探某高地群的战斗,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林峰排长,还有刘洋,以及那么多年轻的生命,都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山岭上。胜利的代价,是如此的沉重。
攻占探某高地群之后,我们团并没有获得太多休整的时间。战斗依然在向纵深发展,同登镇区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我们这些从主峰下来的残兵,在得到短暂的补充(主要是弹药和少量食品)后,又被迅速投入到了新的战斗任务之中——肃清残敌,巩固已占领区域,并随时准备向同登镇区核心地带发起进攻。
我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还算“勇猛”(其实只是侥幸活了下来,还干掉了几个敌人),再加上连排级指挥员伤亡惨重,竟然被临时任命为我们排(现在是一个由各个班幸存者临时拼凑起来的加强排)的代理排长。这个任命让我感到压力巨大,也有些……惶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哪里懂得什么指挥?但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我们排的任务,是负责清剿探某高地群东侧山脚下的一片被炮火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村庄废墟。情报显示,那里可能还潜藏着不少被打散的越军散兵游勇,甚至可能有小股的特工在活动。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清晨的薄雾夹杂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在残破的村庄废墟间弥漫,如同进入了一个鬼域。到处是倒塌的房屋、烧焦的木梁、以及……散落在各处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我们自己人的。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我学着之前那些老班长的口气,压低声音对手下的战士们(大部分都是我不认识的、从其他连队补充过来的新面孔,还有几个和我一样,是之前战斗中幸存下来的老兵)吼道,“这鬼地方,指不定哪个角落里就藏着越南猴子!两人一组!交替掩护!仔细搜索!任何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战士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端着枪,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
这里的环境比山地丛林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断壁残垣提供了无数的射击死角和藏身之处。每一个黑洞洞的门窗,每一堆摇摇欲坠的瓦砾,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
我们逐屋逐房地进行搜索。每进入一栋房屋,都必须先进行火力侦察,或者扔一颗手榴弹进去“问候”一下。
“砰!”
突然,从我们右前方一栋看起来还算完整的两层小楼里,猛地响起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着一个新兵的钢盔飞了过去,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敌人!二楼窗口!”我立刻反应过来,大声示警!同时举起手中的ak步枪,朝着那个窗口就是一通猛扫!
“哒哒哒哒!”
其他战士也立刻寻找掩护,开始与楼上的敌人展开对射!
枪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显得异常刺耳!
楼上的敌人火力不弱,似乎还不止一个!他们依托着坚固的墙壁和窗口,不断地向我们射击!
“火力压制!火箭筒(如果配备了的话,或者用集束手榴弹)!给我轰那个窗口!”我指挥道。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可以给他起个名字,比如老焦)立刻扛起40火箭筒,瞄准那个窗口就是一发!
“嗖——轰隆!”
火箭弹准确命中!二楼的窗口瞬间被炸得粉碎!火光和浓烟从中喷涌而出!里面的枪声也戛然而止!
“冲进去!!”我一挥手!
几个战士立刻端着枪,朝着那栋小楼猛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进楼门的时候——
“轰!”一声巨响!
楼门口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战士直接被炸飞了出去!生死不明!
是诡雷!敌人竟然在门口设置了诡雷!
“妈的!这帮狗日的!”我气得目眦欲裂!
就在我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慌乱的时候,一个娇小但异常敏捷的身影,突然从我们侧后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冲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沾满了泥污和血迹的解放军军装(但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识),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军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从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形和灵活的动作来看,分明是个……女人?!
她手里没有拿枪,而是……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沾满血迹的急救包?!
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哪个部队的女兵?!还是……?!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经如同灵猫般,冒着敌人可能从楼上射出的冷枪,几个闪身就冲到了那两个被炸伤的战士身边!
她动作熟练地解开急救包,拿出绷带、止血粉、吗啡……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为那两个伤员进行紧急处理!她的手法异常专业和……冷静!与这血腥残酷的战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危险!快离开!”我忍不住朝着她喊道。
那个女人没有理会我,只是专心致志地处理着伤员的伤口。
就在这时,小楼二楼的残破窗口,再次冒出了几个敌人的身影!他们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炸惊动了,正准备继续向我们射击!
“小心!!”我惊呼一声,举枪就要射击!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敌人即将开火的瞬间!
那个正在抢救伤员的女人,突然……猛地抬起头!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瞬间锁定了楼上那几个敌人!
然后,她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快到极致的速度!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极其小巧、造型奇特的……手枪?!(可能是某种特工专用的小型手枪,或者缴获的特殊型号)
“砰!砰!砰!”
三声几乎连成一片的、清脆的枪响!
楼上那三个刚刚探出头来的敌人,几乎同时眉心中弹!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从窗口栽了下来!
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我……彻底惊呆了!
这……这枪法?!这反应速度?!这冷静沉稳的气质?!
她……她绝对不是普通的卫生员!
解决了楼上的威胁后,那个女人又迅速低下头,继续为伤员包扎伤口,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三枪,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她处理完伤员的伤势(幸好那两个战士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伤和被弹片划伤,没有生命危险),她才缓缓站起身,转过头,看向了我们。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庞。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五官清秀,但皮肤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而显得有些粗糙,嘴唇也有些干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明亮、锐利,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悲伤。
她身上那套不合身的军装,更衬托出她身材的娇小,但没有人敢因此而小看她。刚才那三枪,已经充分证明了她的实力。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她开口问道,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沙哑,但普通话却异常标准。
“我们是……猛虎团钢七连的!”我回答道,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畏,“你是……”
“我是军区野战医院的,临时配属给前线部队的,代号‘白鸽’。”她简单地说道,并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敌人随时可能反扑。你们赶紧把伤员带走,撤到安全区域。”
“白鸽”?好奇怪的代号。
“那……你呢?”我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我还有我的任务。”她说着,背起那个沾满血迹的急救包,目光投向了村庄更深处的方向,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决和……某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然后,她不再多说一句话,身形一闪,如同矫健的猎豹般,迅速消失在了残破的废墟和弥漫的硝烟之中,只留下我们这些目瞪口呆的……大老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