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呆呆不知站了多久,我终于回过神,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赶紧抓过门柜上的钥匙,向门外冲去。
我跑到楼下便利店,冲向衣物区。
我匆匆走过女士内衣区,然后一步一挪地向着男士内衣区走去。我低着头观察,见四下无人,才几步蹿到货架前,抬手去拿上面的男士内裤。
尺码……先看尺码。
我勉强镇定,拿着盒子正在看,谁知旁边一个胖胖的导购大妈过来了,靠在货架上问她:“给男朋友买吗?”
我的耳根顿时红了,赶紧点了点头。
就是嘛,贺瑾言当然是自己的男朋友,货真价实,不折不扣!
“一看就知道你没买过。”胖大妈热情地走过来,帮她参谋着,“他平时穿什么尺码?身高?体重?腰细吗?腿长吗?臀翘吗?”
我瞠目结舌:“呃……这个……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穿起来勒肚子勒大腿勒屁股都不舒服的对不?”大妈熟稔地用手在各个盒子上滑过,“要穿平角的还是三角的?低腰还是中腰?给你推荐一下,这个是透气型,这个是柔软型,这个是耐磨型,还有这个花纹很多人喜欢,海绵宝宝和派大星……”
我幻想了一下贺瑾言穿着海绵宝宝内裤的模样,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要崩溃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幸好她自己就是做服装的,对贺瑾言的体形自然了如指掌,所以我抓起两条型号相符的暗色内裤,也不管胖大妈的阻拦,埋头冲向了男士的外衣区,但匆匆扫了那些衣服一眼,我觉得贺瑾言穿上肯定都不会合适。
身为服装设计师,怎么能容忍男友穿这样的衣服啊!
于是我结完账又穿过马路,向着巴斯蒂安工作室跑去。
拐过马路就是陈设样衣的仓库,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衣服。
我和仓管说了一声,进去后站在一堆过季的、当季的衣服前。我的手迅速地在各色男式休闲衣物中拨过,然后毫不犹豫地取出两套衣服,到仓管那里签字借用。
我抱着衣服匆匆穿过走廊,迎面正遇上阿方索。
阿方索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衣服上,挑挑眉问:“外借?”
我不知为何觉得窘迫极了,点了点头就想走。
阿方索却跟上来瞥了衣服一眼,说:“赫德安设计的这两套服装,虽然是休闲装,却还是带着他一板一眼的严苛风格,能把这衣服穿得出色的根本没几个人,这回是外借给哪位明星或模特?”
我急得脸都红了:“哦……我、我一个朋友有需要……”
阿方索看着我脸红的样子,更疑惑了:“那你朋友可了不起。”
我匆匆朝他说了句“再见”,转身落荒而逃。
我抱着衣服跑回去时,发现贺瑾言果然已经洗完了,围着浴巾在阳台上看我的花。
我赶紧把衣服和内裤塞到他手里,顺便帮他带上了房门。
明明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可我站在门外,觉得自己手心微汗,十分紧张。我在起居室里兜了个圈,借着收拾行李来让自己镇定下来。
还没等我收拾妥当,房门打开,贺瑾言走了出来。
我觉得心跳得厉害,抬头一看贺瑾言,心就跳得更厉害了。
这套衣服在刚刚推出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因为很难有人驾驭得了,后来的销售情况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但我在看见它的时候就想,这件衣服的气质,这种简洁而充满力度的线条,好莱坞黄金时代的风格,不像法国人而更倾向于英国人的硬朗优雅气息——和贺瑾言,真的太合衬了。
所以,我才会一直心心念念着这套设计,并在此时突然想起,将它借过来给贺瑾言穿上。
然而想象是一回事,真实呈现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这种异常的融洽让我反倒很不甘心起来,凭什么赫德安能设计出这么适合贺瑾言的衣服呢?
从此以后,一定得是我才能设计出更加完美的、更能衬托凸显贺瑾言气质的衣服。
贺瑾言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抬手看了看表,说:“走吧,再迟点可能只有下午茶了。”
果然已经只有下午茶了。
贺瑾言吃三明治,我吃蛋糕和水果挞,两人都饿得够呛,足足吃了好几大碟才停下来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看着就像难民的彼此,不由得哑然失笑。
餐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戛纳电影节开幕式,所有的明星都光彩熠熠地出现在红毯上面,其中当然也包括沐小雪。
她身上的衣服引发了屏幕内外许多人的关注,就连餐馆里的客人也忍不住将目光聚焦在电视上。
我听到有人在议论:“哇,她可真美,是华人吗?”
也有人说:“这就是那个化妆品的代言人啊,偶尔会出现在街头的广告上,叫什么名字来着……中国人的名字似乎不好念。”
尤其是坐在我和贺瑾言旁边的一对青年男女,他们正开着笔记本电脑在现场看八卦,几乎全餐馆的人都听见了女孩子的惊叹声:“哇哦,果然这件金色猎豹的礼服是红毯最佳评选第一名!”
“看,第六名也是她的!晚宴的金合欢礼服一起上榜了!”
我和贺瑾言相视而笑。
望着贺瑾言的笑容,我正色地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他说:“要不……趁现在咱们精神尚好,先来说一说为什么你最近都不联系我这件事情吧。”
贺瑾言好整以暇地拿着餐巾纸沾了一下嘴角,也十分认真地挺了挺原本已经很直的背:“当然,是因为我和我的家族闹了些不愉快。”
虽然早已经料到,但他如此开门见山地说出来,还是让我也紧张起来,专注地望着他,等待他下面的话。
“所以我和家人已经谈过,准备离开家族自己独立。和我认识、交往的人,多半是商场上的。这些人在权衡利弊后,肯定会选择顾家而不是我。所以现在,即使我手机上存着上千人的联系方式,可能够在此时让我投靠的人,也只有你了。”贺瑾言很简短地述说了这件事,继而得出了结论,“所以,我来投奔你了。”
我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