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前，在戛纳机场时她心中暗暗期望的事情，突然在这一刻成真，让我像一个为了破开零钱而买了张彩票却中了亿万大奖的幸运儿，仓促之间竟无所适从。


    而贺瑾言深深地凝望着她，面带着浅淡的微笑问：“我现在走投无路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有点紧张，有点结巴：“所以……所以其实并没有人逼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我们也没有非要在一起的理由……”


    贺瑾言望着我，许久，才轻轻地说：“是我想要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我不想打扰任何人。”


    我脸上的表情很凝重：“真的没地方可去了吗？”


    贺瑾言点点头，凝望着她的目光越显深幽，却始终没有闪烁动摇。


    我轻咬下唇，呼吸也因为沉思而变得迟滞。


    但，我终于还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从愉快，到得意，再到狡黠，层次分明得让贺瑾言都几乎要被感染，随着她幸福起来。


    “收留你嘛，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事先声明哦——”我拖长声音，一副准备漫天要价的兴奋模样，“我只欢迎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如果对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么我可是绝对不会收留的！”


    她眼中明亮兴奋的光芒，比此时斜照入餐馆的阳光还要灿烂，令面前凝望着她的贺瑾言，几乎恍惚起来。


    所以他也微微笑了出来。他凝视着我，声音低沉但一字一顿清楚明晰地说：“那么，不如这样，这一次我们约定，除非你亲口对我下逐客令，否则我会始终待在你的身边，永不离开。”


    良辰美景，功成名就，美人在侧，心满意足。


    我开开心心地抬手，招来侍者要求结账。


    侍者接过我的信用卡，看看贺瑾言又看看我，极度不明白状况地离开了。


    等到侍者把卡还回来时，我坦荡又自然地转手就交给了贺瑾言，说：“家用，密码是我生日。”


    贺瑾言带着莫名的笑容凝视了我片刻，然后十分自然地接过卡，揣在了口袋里。


    他说：“好，我会把我们的生活安排好的。”


    在旁人暗暗侧目的异样神情中，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餐馆。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贺瑾言，他走起路来的姿态都显得特别好看，明明是那么稳健的步伐，偏又显得肢体特别舒展，仿佛每一寸肌肉的运动都有着迷人的姿态。


    啊，贺瑾言可真好看，连他走路的样子都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好看。我不由得暗暗捧住了自己的脸，感觉到上面慢慢变得温热。


    一想到这么好看又出色的男人现在居然来到我的身边寻求庇护，而自己和他好像也开始愉快地建立起了类似“包养”的关系，我就感觉到一种不自然的幸福眩晕感。


    我悄悄地，小心地加快脚步，然后怕反悔似的飞快伸出手，轻轻抓住了贺瑾言的手。


    贺瑾言没有回头，只略微翻了一下手掌，将我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掌中。


    我的心猛然跳起来，心口的热潮仿佛一直在往脸上涌，她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更厉害了，只能努力低头看着路，试图掩饰自己。


    然而人生就是这么跌宕起伏，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钟会遇见什么。


    比如说，才走了两步，我忽然觉得不对劲，我偷偷地抬眼看了看旁边，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阿方索站在她面前十米处的街口买咖啡，此时正饶有深意地打量着她和贺瑾言，目光在他们牵着的手上若有若无地扫了一下。


    贺瑾言明显也察觉到了，转头看向我。


    我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是……是我的同事，就是那个……”


    “去年青年设计师大赛的亚军阿方索，bastian的新设计师——资历仅仅比你多了两三个月。”贺瑾言熟稔地说。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贺总也认识他啊……”


    贺瑾言点点头：“嗯，沈行知拿给你参考的资料，我也看过一遍。”


    我尴尬地笑了笑，阿方索已经端着咖啡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我听到阿方索说：“眼光不错，你男朋友居然真的适合这件衣服。”


    我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彻底埋起来。


    巴黎的房子很贵，租房当然也是。我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根本没有贺瑾言住的地儿。


    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快到门口时，我有点局促又有点艰难地开了口：“那个，瑾言，时间好像也不早了，要不我今天先陪你去酒店开个房间，明天我们再去找找大房子……”


    贺瑾言略斜过脸看着她，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不是说收留我吗？”


    我心里顿时涌过一阵紧张，完全没做好准备的她说话结结巴巴的：“啊……可、可是我……我觉得……”


    贺瑾言的目光在她惶惑的面容上略微一顿，脸上的神情依旧不变，只是眼神若有所思。


    不过他很快就转开目光，神情平淡地垂下睫毛：“不用折腾另租房子了，你那边客厅挺大的，就是沙发太旧了。”


    我张张口，却不知道他的意思，接不来他的话茬儿。


    贺瑾言抬手一指后面，说：“那款你觉得怎么样？”


    我这才发现身后就是家具店，我转头看向贺瑾言所指的那款宽大的沙发床，眨眨眼，似乎还有点不明白。


    “来吧。”贺瑾言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向里面走去。


    人生充满了惊喜，估计就在昨天，贺瑾言还没想过他这辈子居然会有睡沙发的日子。


    而今天，他和我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包括一套颜色素净的床品，还有很多菜——之后，他们回到家，定下的沙发床也刚好送到了。


    贺瑾言去厨房做饭，我指挥着工人把旧沙发扔出去，把新沙发安放在明亮的窗口，这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会照射在上面，显得十分温暖。


    我从洗衣机里抱出洗净烘干的新床单，铺在沙发床上，套好被子和枕头。嗯，很不错，米色加银灰的格纹也很适合贺瑾言。


    怀着心满意足的幸福感，我终于抽空儿钻到厨房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