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言和苏念沐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什么地步,除了当事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的人,但以沈行知看来,这种关系的男女,互相之间忽然不回短信,并且是这么重要的短信,分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所以沈行知问:“你到戛纳之后,瑾言有联系你吗?”
我摇了摇头,垂下眼睫:“我想,或许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完蛋了。”
“自从那天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想,他还是不想要我了吧。”
沈行知迟疑着,目光注视着我微微抖动的肩膀。
她的一绺长发轻轻滑了下来,悬在空中,无依无靠,蛛丝一般随风飘荡。
沈行知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在我低垂的头上。温热而轻柔的力道透过她的发丝,传递到我的身上。
这温柔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不,没有这回事。”沈行知轻抚着我的头发,摇了摇头,“放心吧,以我对瑾言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轻易会付出自己感情的人,但一旦付出,也绝对不会轻易收回。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现在他忽然和你失去联络,肯定有其他原因!”
我却只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沉默着,仿佛她已经完全不再相信自己。
沈行知轻叹了一口气,手指从我的发丝间穿过,仿佛留恋那种丝缎般的触感,指尖又轻轻地在她发间揉了揉。
我仿佛感觉到了,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脖子有点僵硬。
沈行知立即将自己的手缩回来,轻声说:“别担心,沐沐深深,瑾言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我发了很久的呆,才艰难地抬起头,朝沈行知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我的声音略带喑哑:“是啊,肯定是。”
......
沐小雪接下来的几次亮相,穿的都是大牌高定,我也不必再跟着她了。
将自己设计的两套衣服打包装箱后,我离开了正处在热闹巅峰的戛纳,出发前往尼斯机场,返回巴黎。
全世界的媒体都在拥往戛纳,过来的通道上全是人,唯有我逆行在空荡荡的去程之上,一个人提着大箱子。那里面,除了两件华美璀璨的礼服,只有她简单的梳洗用具和贴身衣物。
候机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盯着自己的手机许久许久,然后再一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依然是无法接通的录音,机械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静静地捏着手机,看着面前所有人与自己背道而驰。
整个机场是那么明亮,水银泻地般的灯光,使得一切都显得格外苍白,现出毫无生气的森冷颜色。
我手中紧紧握着手机,仰头看着头顶密密麻麻的灯。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段感情的发展从来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出现了,他把她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也把她带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他对她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可只要他愿意,似乎随时都能转身离去,不给她留下任何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心中什么情绪触动了我的心,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伫立了许久。
仿佛是被心底那种荒凉的悲伤所触动,我喃喃地,带着绝望的语气说:“贺瑾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很想让你体会一下,不再是我依赖你,而是你离不开我的那种感受。”
从尼斯到巴黎,仿佛只是片刻。
发一会儿呆,喝一杯咖啡,飞机就落地了。
因为和室友伊莲娜的不愉快,同时也因为我现在是bastian品牌的主力设计师,所以她已经不再住在安诺特提供的宿舍了,而是在巴斯蒂安工作室附近的老式街区独自租住。
这房子足有一百来年历史了,房东老太太在一步阳台上养着垂吊天竺葵,我接手后也向老太太承诺一定会好好帮她养着,老太太才放心把花都留给了她。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抬头看见了阳台上的花朵。现在正是盛花期,阳台上一支支花球探出雕花铁栅栏,垂挂在阳光中,颜色炫目。
忽然之间,这热烈的花朵击中了我的心扉,虚弱感混合着委屈,在回家的这一刻猛然涌上了她的心头。
强忍心酸,我提着箱子,一步一步走上老式楼梯。
顺着旋转的楼梯,一阶阶走到了三楼。我抬头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人。
精致剪裁的高定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楼梯扶手上,裤缝笔直的西裤如今正坐在落满灰尘的楼梯上,领带扯开了半寸,袖管被挽到手肘,甚至连脸上的疲惫都不加掩饰。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这样的贺瑾言。
她站在楼梯口,愕然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贺瑾言。
贺瑾言抬头看见她,脸上露出些许懊恼,对自己在她面前显露的窘困疲惫而一时不自在。
但随即,他就站了起来,快步走下楼梯,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箱子。
贺瑾言的唇角上扬,朝着我微微一笑:“欢迎回来,沐沐。”
他的声音略带喑哑低沉,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
我带着贺瑾言进门,将东西放下后,把水倒好递给他,然后去翻冰箱。
贺瑾言端着水杯站在她的身后,端详着她,问:“找什么?”
我努力地在冰箱里挖掘着东西:“找点食材,我来做饭。”
贺瑾言抬手按住冰箱门:“我来做吧,你这几天奔波辛苦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贺瑾言,见他果然开始在冰箱里拿鸡蛋和意大利面了,觉得自己真的无法想象他为自己做饭的样子,所以赶紧把他手中的鸡蛋抢走,说:“你坐在外面等我也累了,我做吧,我做吧!”
贺瑾言看着我的模样,轻轻笑了笑,便把我手中的鸡蛋又拿回去放在了蛋格上,然后把冰箱门关上:“既然都累了,那就出去吃,我先洗个澡。”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被“洗个澡”这几个字震住了。
我傻傻地看着贺瑾言进了浴室,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随后贺瑾言的声音从浴室内传来,隐隐带着回音:“我没带换洗衣物。”
我更震惊了——贺瑾言居然会什么都没带,孤身一人毫无预兆地忽然到来,然后,嗯……确实好像连钱包都没拿。
不不不,现在不是钱包的事情,是衣服的事情!
衣服,换洗的衣服,包括……贴身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