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我哪敢啊？”


    罗高华嘴巴上说是不敢，却笑得很大声。


    “你小子！”


    李全福脸皮一紧，扬手就要打他。


    罗高华连忙笑哈哈地躲开了。


    李全福没有追，也没有继续要打他，而是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切切实实感受到罗高华是真的变了。


    以前的罗高华就是个闷葫芦，除非喝了酒，才会话多一点，平时根本不可能说太多的话，更不敢这么‘大胆’地跟他开玩笑。


    他好歹是当了多年大队长的人，身上自然而然就会有一些威严，以前的罗高华，每次见到他，虽然不至于战战兢兢，但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而这一次，他不但敢跟他开玩笑，还敢在他面前哈哈大笑。


    显然，罗高华对他再也没了之前的那种敬畏。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李全福感觉更亲近了，问道：“李建仁和孙国峰的手臂都是你掰断的？”


    “是的。”


    罗高华直接承认了，“都是他们先招惹我，我才会下重手。”


    “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李全福道，“你掰得好！下次，他们要是再招惹你，你可以下更重的手，不要留情！”


    “他们只有疼了，才会知错！”


    “不然，他们天天受孙友林的怂恿来找我的麻烦，也恼火得很！”


    罗高华一怔，“爸，您的意思是……这都是孙友林在背后捣鬼？”


    “除了他，还能有谁？”


    李全福哼道，“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想取代我的位置，却总是以失败而告终，心里自然很不服气。”


    “但他这个人没有什么格局，不想着从正道上赢我，天天就想一些歪门邪道，比如怂恿队员闹事，传播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听着李全福的话，罗高华突然想到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到时候生产队制度会废除，桃树湾大队也会改回桃树湾村。


    而大队长则变成了村长或村支书。


    到了那个时候，村委会的权威会急剧下降，尤其是等九几年之后，绝大部分村民都进城打工去了之后，村委会的权威几乎降到了零。


    大部分时候，甚至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受气包。


    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个职务让出去，自己也乐得轻松。


    不过，这只是罗高华自己的想法，还不知道李全福是怎么想的，于是问道：“爸，既然孙友林这么想要当大队长，您为什么不让给他当呢？”


    闻言，李全福怔怔地看着罗高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罗高华解释道：“爸，您也知道，最迟在今年的秋收之后，我们公社就会有大的动作，到时候，生产队会解散，田地也会重新划分，您再当着这个大队长，还有意义吗？”


    李全福听明白了，笑道：“高华，你是不是以为我一直当着这个大队长，是因为贪恋权力？我告诉你，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把我们桃树湾大队搞好！”


    “只是我能力有限，没有能够实现我的理想，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已经倾尽全力了，至少我管理下的桃树湾大队，没有出现过饿死人的事件！”


    这倒是实话。


    这些年，虽然桃树湾大队越来越穷，收成也越来越差，但这是整个大环境导致的，李全福就是再厉害，也没有办法。


    但相比周边其他的大队，桃树湾大队算是比较富裕的大队了。


    其他大队早就出现过饿死人的恶性事件，而他们大队从来没有，最严重的情况，也只是每天都吃不饱饭而已。


    “你问我为什么不把大队长的位置让给孙友林，我刚才也说了，他这个人的格局不够大，一旦让他当大队长，我们桃树湾大队肯定要出事！”


    听了李全福的话，罗高华又问道：“既然他的格局不够大，那他为什么能够一直当着副大队长的位置呢？”


    李全福哈哈一笑，“他的格局不大，但他做农活确实是一把好手！”


    “再说了，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权力欲，你要是不给他一个位高权重的职位，他肯定会天天给你找麻烦！”


    位高权重？


    一个副大队长？


    罗高华心里呵呵一笑，却没有反驳老丈人的说法，在桃树湾大队这片天，一个副大队长确实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了。


    他对李全福比了个大拇指，“爸，还是您厉害！难怪您能够当这么多年的大队长而屹立不倒，就凭您这眼光和格局，您绝对还能继续当很多年！”


    “只不过，等分田到户之后，大队长这个职务就不存在了，您……”


    李全福道：“没事，大不了不当就是了，我在乎的从来不是职务，而是为人民服务。”


    罗高华不禁心神一震。


    若是别人说这个话，罗高华绝对会认为他是在调侃，是在装腔作势，但自己的老丈人，却绝对说的是心里话。


    李全福这一代人最崇拜的就是毛主席，所作所为也必然会向伟大领袖毛主席学习。


    “行了，不跟你多聊了，你赶紧做饭吧。今天事情有点多，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去卫生院看桃花她们，你帮我跟她们说一声。”


    李全福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心里则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感觉：刚才那一番话，若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对罗高华说，但现在，他却自然而然就说了，就仿佛在跟一位老友聊天一样，很随意，很舒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李全福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觉得罗高华真的不一样了。


    “爸爸，鸡汤好了吗？”


    “爸爸，我饿了，我要喝鸡汤！”


    “汤汤，汤汤……”


    李全福走后，罗高华就烧火，把野鸡肉炖上了，没过多久，鸡汤香味就弥漫了出来。


    正在庭院中捉弄小蚂蚁的三姐妹，立即冲进了灶屋，嚷嚷着要喝鸡汤。


    “别急，野鸡肉比较柴，需要多炖一下才能炖烂，要不然，根本咬不动。”


    罗高华笑眯眯地说道。


    “爸，什么是柴？是鸡肉变成干柴了吗？”


    大丫疑惑地问道。


    “哈哈哈……”


    罗高华哈哈大笑，“不是变成干柴了，而是指野鸡肉像木渣渣一样，不好吃。”


    “哦。”


    大丫一副听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实际上，眼神中依旧透着迷茫。


    二丫和三丫根本不在乎这些，她们只在乎火塘上正在咕咕冒热气的鸡汤啥时候能够喝，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喝上鸡汤，她们干脆搬了把凳子，坐在火塘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