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
宛若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伤疤,横陈在无双圣地的废墟最深处。
无尽的魔气如浓墨般翻涌升腾,带着足以侵蚀神魂的阴冷与不祥,将这片区域彻底化为一方魔土。
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吞噬,唯有从裂缝深处偶尔透出的暗红色光芒,像是魔神的呼吸,带着令人心悸的律动。
凄厉的嘶吼与怨毒的诅咒,凝成实质的音波,从深渊中扩散开来,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识海。
在深渊边缘,聚集着十几道身影。
以南宫无极和覃清廷为首的众人,此刻早已没了初入此地时的意气风发。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惊惧,以及一丝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他们被困在这里,进退两难。
深渊中即将出世的远古魔头,像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而另一侧,那个病恹恹的黑袍青年,更让他们如芒在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场中。
空间只是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仿佛他本就站在这里。
来人一袭青衫,黑发披肩,正是楚轩。
与数日前相比,他身上的气息愈发内敛,却也愈发深不可测。
他就那么平静地站着,仿佛不是身处魔渊边缘,而是自家的后花园。周遭狂暴的魔气,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遇克星般悄然湮灭。
“你这个小杂碎!”
一声压抑着怒火与怨恨的低吼打破了沉寂。
南宫无极死死地盯着楚轩,眼神赤红,像是要喷出火来。“你还敢出现!若非是你,我等岂会落入这般田地,被困于此!?”
他将所有的怨气与恐惧,都归咎到了楚轩身上。
其余众人也是神色不善,一道道目光或怨毒,或忌惮,齐齐汇聚在楚轩身上。
然而,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敌意,楚轩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众人,像是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石头,随即,落在了那深不见底的魔渊之上,仿佛那其中有什么东西,才值得他投以关注。
这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
南宫无极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就连一向沉稳的覃清廷,此刻也是黛眉紧蹙,冷声道:“这位小友,大家同困于此,理应……”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自行中断了。
因为她发现,楚轩的目光,已经从魔渊上移开,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在那里,靠近深渊边缘的另一侧,同样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黑袍、身影单薄的青年。
青年脸色苍白,带着一种病态,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孱弱的人,却让南宫无极这等化神巅峰的强者,都下意识地离他远远的,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忌惮。
青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同样凝视着深渊,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却有一种令人心魂俱颤的古老与沧桑,仿佛他的躯壳里,栖居着一头来自亘古的巨兽。
楚轩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终于明白,此地的关键,不在于这些吵闹的“同道”,也不完全在那深渊里的魔头。
真正的变数,是这个病恹恹的黑袍青年。
之前从观天镜内,楚轩就看到,这位极为恐怖,来历莫测的青年,甚至自己在接受雷塔试炼之时,这少年差点破坏了自己的试炼。
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楚轩动了。
他没有理会南宫无极等人的戒备,也没有走向魔气翻涌的深渊,而是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径直走向了那名黑袍青年。
一步,一步。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在他们看来,楚轩简直是找死。
至少在覃清廷,南宫无极看来,楚轩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就算在遗迹中得到了不少好处,依旧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楚轩在离黑袍青年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魔头,我要杀。”
顿了顿,他补充道:
“他的魔心,可以归你。”
没有商量,没有请求,只是一种近乎平淡的陈述。
像是在诉说一件既定的事实,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战利品的提前分割。
始终古井无波的黑袍青年,那仿佛万年不变的眼神,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沧桑得不似人类的眼眸,第一次正视楚轩。
他似乎有些意外,仔细地打量了楚轩片刻,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已凝滞。
南宫无极等人,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无法理解眼前这堪称荒谬的一幕。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黑袍青年,对着楚轩,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协议,就此达成。
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南宫无极等人的心底猛地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们看着并肩立于深渊边缘的楚轩与黑袍青年,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却形成了一种牢不可破的默契。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压迫感,笼罩了全场。
南宫无极神色震惊,这个小杂碎,他敢说自己要杀沉疴!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悲哀地发现。
从始至终,无论是楚轩,还是那个神秘的黑袍青年,都从未将他们这些所谓的顶尖天骄、宗门长老,放在眼里。
他们,甚至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