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绕着沈璧几天，也没找到苗头。


    倒是看到对方确实每天勤学苦练，在旁人面前时，又隐隐遮掩，生怕被别人知道似的。


    期间她频繁找郁忱切磋，每次都是在十招内被打趴，却屡败屡战，非常执着。


    千回想起自己的咸鱼躺，总觉得有些许的心虚。


    但她又默默想到郁忱说的与沈璧接触不多，敢情这么被当沙包练都没让郁忱觉得他们混熟了啊？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眼前一片眼花缭乱，俱是郁忱在四界匡扶正义之象。


    他仿佛不会累似的，剑上的光华从未散过，越来越亮，而他也如剑光般凛冽皎洁。


    千回看着郁忱的浅淡的瞳眸边缘隐隐有金光覆盖，颇为讶异地向前走了两步细细看他。


    下一刻对方就直直注视向她，就如同在看一个切实存在的人。


    千回怔然后退了一步，再抬眼时，场景已瞬间变幻。


    红光盛满整个天际，没有云层遮盖，只有鲜血般艳丽的霞光。


    而千回整个人飘荡在空中，微微往四周一看，俱是鲜血飞溅，比霞光还要浓稠深重。


    是战场。


    魔气与灵力冲撞，聚又四散，互相绞杀又融合，混在人群之中，伴随着脑浆断肢与嘶吼呐喊。


    她甚至看见断了头的躯体在地上扭曲爬行，有黑色雾气渐渐弥漫而上。


    三百五十年前，仙魔大战，邪祟彻底爆发，无数怨气不甘，无数鬼魂撕碎，重组成这黑色邪祟，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


    直到一剑金光破开世间所有业障，硬生生将黑色的雾气撕开了个口子，千回微微眯上了眼。


    那金光代替了天空本该存在的太阳，洒下无数晨曦与碎光漂浮在空中与地面，若波光粼粼之湖面，灼灼涌动。


    是郁忱。


    千回在这幻境中见过太多郁忱挥剑的样子，但都是银白剑光，这是第一次见到如珺璟剑一般的金辉。


    郁忱临空站立，白色衣摆猎猎，束起的发不断交缠落下，却遮不住他耀眼夺目之光辉。


    他面色冷静，毫不犹豫地再次划下一剑，横贯天地，时间仿若静止，唯有空中气流被带起波纹。


    魔界众生硬生生被他一剑扫荡而连连退却数步。


    一道人影终于在一团魔气中显露身形，龇牙咧嘴，半张脸都被剑气划破。


    千回看见他额上有一朵血莲，靡艳昳丽。


    应当是魔君。


    郁忱随意将月悬剑投掷而出，无数已失主之剑应他所召，纷纷云集。


    万剑齐一，悬浮于空中，似是有意识般，共同组成了繁杂的剑阵。


    郁忱立即咬破指尖，将血洒落于剑阵之中，一时间金光万丈，如同天门所开之景，甚至能隐隐听见钟鸣之声。


    “你竟已是半仙之体！”


    魔君声线颤抖，竟直接抛弃大军，化作雾气遁逃，却在下一刻被剑气所震，被剑劈开了一半。


    千回看着对方捂着肩膀被迫显形，好不狼狈，着实没有一界君王风范。


    下一刻，剑阵落，万邪去。


    霎时间金光笼罩万物，魔道之人挣扎翻滚着，叫苦连天，邪祟之气更重。


    纵然这金光十分像珺璟剑气，却只能微微削除细小的黑色邪气，或者堪堪压制些许，威力并非最强。


    但剑阵已重新隔离了人魔两界，众多修仙者挣脱了魔界爪牙，一同灌注灵力于剑阵之上，生生化作魔界之外的屏障，将魔界众人击退又封印。


    郁忱留了手，将银白屏障撕了个口子，可允许一人通过之门。


    此时此刻，无人不仰慕临空所立之人，但他却只是看着丝丝缠绕的邪祟，微微蹙起了眉。


    此后，魔界被封，但世间却越发民不聊生，人间已无净土，战火纷飞，怨气日益加重，而邪祟进入修仙者视野已十年余。


    邪祟可以化作任何事物，猝不及防就能将人撕咬殆尽，随着人界各个君主博弈战争与仙魔大战的残余之气，邪祟已经能凝聚成团四处作恶。


    郁忱沉着脸，一剑剑荡涤，却发现只能逼退，无法彻底消除。


    怨气与恶念不消，邪祟不去。


    唯有剑上附着金光，可有一战之力。


    千回像条尾巴跟着他，隐隐约约间，觉得珺璟剑要出世了。


    她闭上眼，再睁眼之时，对上了封涯的脸，正正怼在她的面前，把她惊得连连后退。


    “你疯了？！你要用剑骨和仙骨锻剑？”封涯不顾形象地抓着郁忱的肩膀，甚至摇晃了几下。


    “你的仙骨即将成形，飞升近在眼前，自己跑了得了！何故再管此间之事？”


    千回闻言也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她蓦然想到蓬莱秘境，她拔月悬剑时，郁忱如此笃定她可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珺璟乃他之骨所锻，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化，所以才会被月悬剑认可。


    郁忱却十分平静：“师父，您只会这么跟我说，自己不也总是奔走救人？”


    封涯焦躁地走来走去：“那不一样！谁拿自己的骨头来锻剑？还要舍下一身功德。”


    郁忱无奈叹气：“您我已然知晓，唯有功德才能杀灭怨气等物所化的邪祟。”


    善恶本相制，唯有无上功德，唯有众人之善念、感激、倾慕、无私，才能斩灭邪祟。


    “我将功德融于即将成形的仙骨，外化于剑，威力自是更强，有朝一日，才能平定四方。”


    “如果是您，您也会这么做的。”


    他的剑骨与仙骨已融合于一体，要剥离出来自是一起。


    郁忱又道：“没有剑骨我仍能用剑，没有仙骨与功德我仍可再修。”


    “很值得。”


    封涯无措，最终却是沉默。


    千回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现在的郁忱不再用剑，也再无飞升成仙的可能。


    以及，会痛的啊，郁忱。


    该有多痛啊？


    封涯攥紧了拳：“我去说服掌门和长老，用剑冢万剑，助你锻剑！”


    郁忱终于笑了，他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似是春日桃花缀在枝头一般生机勃勃。


    千回下意识抚上他的眉眼，就这么再次与他对视。


    他错愕垂眸，对上一双泪眼盈盈的眼睛，似雾气般朦胧。


    这次千回肯定，幻境的郁忱，已经可以看见她了。


    解除幻境之法，就在郁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