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帝都也会停电啊？”


    我摸索着锁了门，捏着鼻子到外面。雨还是那么大，一点都没有停的迹象。


    贺瑾言开了车内灯，我照镜子检查自己没有流鼻血后，才放下心来。


    结果小区门口堵了两辆车，我们的车根本出不去。


    保安一看见我们的车过来，立即跑过来敲我们的窗：“先生，先回去吧，现在出不去。”


    “出不去？”贺瑾言有点诧异。


    “这不停电嘛，门禁锁死了，二套方案也出了问题。我们得等等看啥时候来电，安保公司的人也正在赶来的途中，您稍等半小时到一小时左右，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这个是不可抗力，贺瑾言给了我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问：“你要坐在车上等，还是回工作室等？”


    我坐在那里犹豫着，安静的车内悄无声息，我和贺瑾言坐在一起，静得心跳和呼吸声都近在咫尺，清晰可辨。


    “去……去工作室。”我紧张地按着心口，说。


    两人举着手机进去，在工作室内找了许久，居然找到半截香薰蜡烛。


    摇曳的烛光伴着缥缈的香气，反倒令我觉得更手足无措，觉得整个屋内蒙着一层格外暧昧的气息。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能坐在沙发上低头一直刷手机，刷了半天，我又偷偷地抬眼看看贺瑾言，结果一抬头才发现，他居然也正看着我，晕红的烛火下，两个人的目光相遇，又都下意识地转开。然而转开之后又感觉更为尴尬。


    “呃……”我终于还是艰难开口，打破此时表面的平静，“贺总，我能不能问您件事……”


    他没应，只是又把目光转过来看我。


    “就是……为什么您会愿意帮我呢？为什么会帮我这么多呢？”我终于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惑当面问出来，在此时的烛光之下，仿佛无论什么答案都能变得好接受一点。


    “是啊，为什么呢？”贺瑾言隔着摇曳的烛光看着我。橘红色的光芒在他们的周身跳动，恍惚之中我看见他的眼睛之中光芒黯淡，沉默中似乎想着很多很多事情，却终究所有涌动的情绪都被他慢慢地压抑下来，舍弃了一切之后，只有一句平淡的话被他吐出：“因为我是个天使，我愿意对自己看好的投资对象投注本钱。”


    “您才不是天使呢！”我忍不住抢白他，“您明明是个唯利是图的资本家。”


    他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我的谴责：“对，这也没错，你对我来说是有利的。”


    我没想到自己不但没从贺瑾言的口中套出真相，反而还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我悔恨地咬着自己的舌头，恨不得砸自己的头一百下，好让自己找到套话的本领。


    不知过了多久，贺瑾言站起身，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出入口的车子依然停在那里，显然情况并没得到改善。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10点多，大雨加上停电，显得夜格外深，也格外安静。


    贺瑾言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来这边门口接应，回头看向我，我坐着看手机，身体已经渐渐倾斜，眼看就要睡倒在沙发上了。


    贺瑾言知道我这段时间应该是疲于奔命，所以也没打扰我，找了把椅子坐下，把沙发让给我。


    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只看到背对着自己的贺瑾言，站在窗前在接电话。我抓着头发坐起来，睡得有点不明状态。贺瑾言挂了电话，回头看我：“我，你醒了？”


    “唔……”我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着周围的黑暗。


    “走吧，司机来接我了。”他径自往外走去。


    “哦哦。”我应着，赶紧爬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雨已经小了，经过贺瑾言的车时，他从上面取了一把伞给我，自己则走在前面。我撑着伞，跟在他后面小跑着，勉强追上他的长腿后，竭力举高手臂，将伞分了他一半。


    他回头看我，放慢了脚步。


    我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天气有点冷了，淋到雨会感冒的。”


    他垂下眼，见我踮着脚尽力把伞递到自己头上的样子，便随手接过来，两人打着一把伞向小区外走去。


    那里有辆车正开着车灯，等着他们。


    他放小了步子，也放慢了节奏，与我一起撑着伞慢慢绕过水坑，走出小区。


    安静的雨夜，昏暗的行道树下，雨点溅起细细的水花，打在他们脚边。


    我在这样的静谧之中觉得有点小小的紧张，我微微仰头看向贺瑾言。正看着前方的贺瑾言，被一闪而过的车灯瞬间照亮了面容，我看见他侧面的弧线，异常鲜明的白与黑对比，比水墨山峦还要秀美的曲线，比电光火石更为攫人的气质。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被旋涡吸走般，垂下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裙。我迅速地闭上自己的眼睛，在心里拼命记着这刹那间的惊心动魄。


    我在心里想，苏念沐，你得记得这一刻的悸动，你得把仰望贺总的这种心情抓住，若你不能设计出这样的感觉，你这一辈子一定会遗憾无比。


    心口有无数的兴奋与慌乱在涌动，几乎快要喷薄而出。仿佛我的人生第一次认识到有“缪斯”这个美好事物的存在，顿时理解了那些大牌设计师与模特们的火花从何而来。


    贺瑾言垂下眼睫，瞥了闭眼碎碎念的我一眼：“苏念沐，你干吗？”


    “哦……没，没什么……”我才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准备以他为设计原型呢，赶紧加快脚步跟着他上了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车上掏出手机，打开绘图软件开始在上面抢回自己的灵感。


    贺瑾言瞥了我一眼，也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看上面的文件。


    雨夜行车，信号不好，半天都没打开周助理给他的紧急文件。他皱起眉，转头去看我，发现我也因为车子的颠簸，线条画得歪歪扭扭的，烦恼地握着手机哀叹。


    看着我孩子气的懊恼与沮丧，即使面临着烦人的无信号情况，贺瑾言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一下。


    “算了，苏念沐，回家去弄吧。”


    他说着，先放弃了下载文件。结果刚刚关了邮箱，周助理却催了电话过来：“贺总，那个文件能在今天发出吗？”


    “现在是11点40，今天还有20分钟。”贺瑾言冷静地回答我，“而我现在在路上。”


    “好吧，都是我的错，没有提醒您文件的期限。”周助理十分爽快地说，“我会让财务扣掉我本月奖金的。”


    贺瑾言只能无奈地说：“这样吧，我万能的秘书，我去路边找个网吧尽快给你处理，好吗？”


    “好的贺总，多谢您保住了我的奖金！”


    贺瑾言无奈地挂掉电话，与司机商量找网吧的事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恶魔先生吃瘪的机会可不多。


    贺瑾言瞄了我一眼，我赶紧收敛，乖乖地继续低头假装自己正在认真画图，然后又说：“要不……贺总您到我那里用一下就好了，我那边网速很快的。”


    前面就是我住的小区，贺瑾言看看时间，答应了。司机将车停在下面，他们立即上楼。


    我把包丢在沙发上，便赶紧去打开电脑：“我的电脑开机也很快的哦，几十秒就可以了……”


    可能还不需要几十秒，因为，仅仅十几秒，沈行知的笑容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呆了呆，然后猛然想起，前几日将这张照片发给克瑞斯的时候，我觉得拍得太美，所以就顺手将它设为了桌面。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挡在了屏幕的面前，脸颊通红地转身看贺瑾言。


    站在我身后的贺瑾言面无表情地问：“开了吗？”


    “快、快、快开了……”我尽力将自己的背靠近屏幕，挡住画面，“那个，贺总……“嗯？”贺瑾言微微皱起眉看我。


    “您觉得……口渴吗？您可以自己去拿瓶水……”


    “不喝了，我直接处理完文件就走。”他俯头看着紧张不已的我，示意我让开，自己要用电脑了。


    我头皮都快炸了——贺瑾言要是看到我的桌面是沈行知，那可怎么办？沈行知不是就会知道自己暗恋他了吗？以后两个人见面可怎么办？会不会尴尬死？


    不！尴尬还是小事，说不定沈行知干脆就不见我了！


    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贺瑾言看见沈行知的桌面啊！


    “那，贺总，我……我有点口渴，我忘记周助理把水放哪儿了，您帮我拿一瓶好吗？我……我……我渴得都要冒烟了……”


    贺瑾言的目光，落在我身后露出一点的桌面上，又缓缓转到我的脸上。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白炽灯的光白中带着幽蓝，显得他的目光也有一点冷淡的，深不可测的凉意。


    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向着厨房走去。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立即点开文档，并迅速放大遮住整个屏幕，然后打开图片夹，管它三七二十一随便点开一张图片设定为桌面，这才长长喘出了一口气，感觉到后背汗都出来了。


    贺瑾言从厨房出来，将手中一瓶水递给我。


    我赶紧谢了他，把座位让给他。


    他点开网络，登上邮箱，一边随口问：“换桌面了？”


    我只觉得心口一抽，猛地转过头看他：“啊？桌面？”


    “上次看到的，好像是一件ysl礼服的细节。”


    贺瑾言漫不经心的问话，却让心中有鬼的我紧张得心跳加速：“哦……偶尔也要换一换的嘛……哈哈哈。”


    贺瑾言再没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11点52了，便将那份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立即写了简短回复，发送出去。


    心怀鬼胎的我去厨房翻出一串葡萄，洗了送到他手边：“贺总，吃水果吧。”


    贺瑾言站起身，说：“快12点了，不打扰你，我先走了。”


    “哦……贺总再见，贺总路上小心。”我惊吓过度的大脑还没恢复，胡乱地敷衍着，送他出门。


    贺瑾言进入电梯，按下楼层。


    “贺总拜拜。”我就差鞠躬恭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