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贾环,抄书百倍奖励!》 第1章 天大寒 乾朝,大正三年,荣国府。 冬。 神都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朝廷大臣都说这是瑞雪兆丰年。 但那些买不起炭的百姓死了多少,他们却是不说。 贾环嘴里哈出一口白雾,合了合眼睛,将自己眼睫毛上的冰化开。 “母亲,我……” 王夫人手捧暖炉,穿着海狸袄子,白了贾环一眼:“写。” 贾环哆哆嗦嗦的回应道:“是。” 伺候在王夫人旁边的彩云对王夫人道:“太太,天太冷了,罚三爷抄书又何必非得在外屋抄,冻坏了怎么办。” 王夫人转头盯着彩云道:“爷们就是这么让你们惯坏了的!我今天不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将来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来!” 彩云看着手指都伸不直的贾环,对着王夫人道:“三爷还小……” “这么小就已经如此毛躁,长大了,哪里还了得呢?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此话一出,众丫鬟都收了声。 王夫人看了一眼贾环:“抄完了拿进来给我看。” 贾环应了一声:“是。” 王夫人和丫鬟们进了里屋。 里屋和外屋之间用厚厚的棉帘子挡着,通过那一点缝隙,能够看到里面暖黄色的光。 那是炭炉合着烛光混在一起泄露出来的光。 跟着,里屋响起了王夫人敲木鱼的声音。 贾环甚至不用翻书,凌冽的进堂风已经帮他翻开书页。 他压住书页,赶紧用笔蘸墨。 砚台上结了小小的一层冰霜。 贾环往自己的手上哈了两口气,这才算能写字,于是开始抄金刚经。 “如是我闻……” 他一边抄着,一边想起之前的事。 好不容易穿越,却穿越到红楼梦里那个庶子贾环的身上。 正因为是庶子,所以不受正房王夫人待见,父亲贾政也是个不管家事的。 他不过是打碎了一盏茶杯,就被王夫人罚雪天抄书。 王夫人亲生的贾宝玉,打碎百盏千盏,都没见被罚。 如此想着,贾环身上涌起一股火来。 借着这股火,他才算不那么冷。 北国的冬风夹杂着冰雪,冷的跟刀子似的。 抄写的经书里,须菩提还在跟佛祖请教,怎么能修成正果。 贾环抄着书,借着心中的火暗自讽道:“你佛的虔信女正在屋里打木鱼念经,她坐在暖和的炕上,屋子里灯火通明,有不下五个丫鬟服侍她。 我在外堂抄写经书,手只要摸到砚石就会冷得粘上去,只有一根摇摇欲坠的蜡烛照亮,周围陪伴我的是呼号的北风和凌冽的冰雪。 这也应做如是观吗?” 贾环的耳朵都快冻掉了,终于他抄完了最后一句。 【宿主抄写《金刚经》一遍,似有所悟,悟性+1】 贾环的眼睛忽然一亮。 终于! 他的金手指终于还是来了! 原来是抄书! 跟着,他看向那厚重的门帘。 “好,你不是让我抄吗?行!我天天来抄! 我非抄死你不可!抄的你求我不要抄!” 贾环连忙将桌子上的《金刚经》用黄绫包了,收进怀里,手里拿着自己抄完的《金刚经》,在帘子外面道:“母亲,我抄完了!” 打开帘子的是彩云:“三爷。” 贾环把抄上了《金刚经》的纸递给彩云:“彩云姐姐。” 彩云接过纸,转头看向炕上。 木鱼声这才停下。 “让他进来吧。” “是。” 彩云应了一声,对着贾环道:“三爷,快进来吧。” 贾环走了进去。 一股暖流从外由内的沁入进他的身体。 贾环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手都因为这暖流而渐渐的热胀起来。 彩云把贾环抄写的经书交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粗略看了一遍,随手扔在小桌案上。 她没理会因为骤冷骤热而耳朵发红的贾环,而是对着彩云道:“去外屋赶紧把我的经书拿过来。” “是。” 贾环道:“不必了。” 王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了贾环。 贾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还暖和的经书。 彩云急忙过来取,取完了,再交给王夫人。 彩云道:“三爷这是有心了,知道太太最心疼这些经书。” 王夫人将经书按在案上,没说话。 贾环也没说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听得冷风打窗的声音。 王夫人嘴唇哆嗦着,闭着眼睛,手上紧紧的抓着佛串。 念了有一会后,开口道:“环哥儿。” “诶。” “明天吃过饭,接着来抄书。” 贾环压低眼,看向王夫人。 彩霞也觉得不对了,她走上前劝道:“太太,三爷已经知错,都知道护着太太的经书了。就不必再来了吧。” “他抄了一遍就知道护着经书,多抄几遍就知道护着茶杯了,将来也免得毛躁。”王夫人慈眼看向贾环,口诵佛号:“算了,你自己定吧。” 这时的丫鬟都上来称赞王夫人,说她慈悲,有菩萨心肠。 王夫人压着笑。 彩云一边给王夫人捶背,一边给贾环使眼色。 贾环行了一礼:“孩儿告退。” 王夫人依旧闭着眼睛,看都不看。 贾环退步出了内屋,顶着风雪,向着自家的小院而去。 院子里积着厚雪,刚在王夫人家里靴子里没进雪,倒是回家的时候靴子进雪了。 院子里的婆子不见踪影,贾环自己揣着手进了房内。 听到有人进门的动静,躺在炕上的赵姨娘撇下手里的瓜子,快步出来。 “哎哟,我的儿,那个恶毒的母老虎,罚你在外屋抄了几个时辰?” 赵姨娘一把扯过贾环冻得通红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看这爪子,都快冻成腌萝卜了!” 她突然把贾环的手往自己怀里塞,隔着夹袄都能感受到那股子暖烘烘热气。 贾环被拽的一个踉跄,撞到赵姨娘的怀里。 衣服上的熏香是去年赏的沉香,众太太媳妇嫌弃味道呛,挑剩下的。 赵姨娘掐着贾环的手腕:“不过是打碎一个茶杯就这么罚你,就是老爷也不会这么罚!她家的宝玉就是金枝玉叶,我家的孩子就是雪地里捡来的?! 赶明儿我就去找老爷说道说道!” 这时,屋里传来声音:“娘,快算了吧。” 第2章 母女相似 探春放下手里纳的鞋垫,出来道:“娘要是再去老爷那闹,弟弟之后还是不讨太太的好。这哪是帮他,这是害他。” “嘿!我说你个小崽子,不帮着你弟弟倒来劝起你娘来了,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贾环眼看俩人要吵起来,连忙道:“娘,姐姐,我靴子湿了,换衣服吧。” 赵姨娘这又赶紧忙活起来,拉着贾环坐下,招来丫鬟给他外面湿了的袄子和脚下靴子袜子脱了,带着他上炕。 又把他的袜子,靴子等放到炭炉旁边。 探春坐回床上,对着赵姨娘道:“娘先帮我把他鞋垫抽出来吧,我给他纳了个新的。” 赵姨娘白了一眼探春:“是,三小姐。” 一边给贾环抽鞋垫,一边嘟囔着:“奴才家里跑出来个小姐……” 探春气的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差点背过去。 缓了好一会,才继续给贾环纳鞋垫。 贾环在被窝里暖了一会,感觉不冷了,从被窝里出来,下了炕,搬了张椅子挨着炕坐着。 赵姨娘问道:“怎么下地了?外面冷!” 贾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已经暖和过来了,再捂给耳朵捂坏了,下地坐会。” “西屋的窗台上,娘给你冻的柿子和梨,你拿来吃。” 贾环摇了摇头。 “那娘给你嗑点瓜子瓤。” 贾环搓了搓手,对着赵姨娘道:“太太本来还想明天继续罚我抄书,但是彩云彩霞她们劝太太,太太让我自己定明天去不去。” 赵姨娘嗑破了瓜子,用手剥出瓤来,放到手绢上,对着贾环道:“去那儿讨没趣!彩云彩霞是好的,改天找个由头赏她们点。” 贾环却道:“我要去。” 听到这话,赵姨娘摔下手里的瓜子皮,皱着眉头看向贾环,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贱货。和你姐姐一样上杆子往人前面凑合是吧! 你也不洗把脸照照镜子,看看谁愿意搭理你!” 贾环神色平静道:“太太那本《金刚经》是鸠摩罗什所译的底本,上有已经致仕的杨阁老和杭州慈航寺弘忍法师的批语,是绝世稀本。 今天虽说是罚抄,但看这经书,似有所悟,又不敢擅借回家。 明儿继续去抄书,一是去看书,二是安太太的心,三是——” 贾环看着已经有些发愣的赵姨娘微微一笑。 “三是给太太也上上眼药,在她跟前抄书,她总说不了什么了。” 赵姨娘嘴唇上沾着的瓜子皮掉在炕上。 她微微张着嘴巴,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儿子。 赵姨娘抓了抓自己的鬓角,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若是以往,贾环肯定蔫着不去。 但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开窍了? 不仅是她这样想,就连探春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不解的看向贾环。 赵姨娘赶紧挪到炕沿,摸了摸贾环的额头。 有点烫,不知道是发烧了,还是突然进屋里发热的。 贾环笑道:“娘,你做什么?” “我以为你烧坏了。” “我没发烧。” “你知不知道,她是罚你啊,外面天这么冷,三九的天,罚你抄书啊!” “我朝开国的太师,宋大学士早年不也是三九的天抄书吗?况且他抄书还是借的,抄完要赶紧还回去。 我只是在外屋抄。且不说我不用赶紧还书,里屋也有太太和丫鬟,不会真给我抄出毛病的。” 赵姨娘愣着神,点着头:“好,好啊……” 她拿起案上的茶杯润了润干燥的嘴。 用手绢捧着瓜子瓤,放在贾环的旁边。 “儿啊,吃,吃!” “是。” 贾环抓了一把瓜子瓤,放进嘴里吃起来。 赵姨娘愣神道:“我家这是要出大学士了,好,好啊。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生了让我伺候的姑娘,就再送了我一个伺候我大学士。 可见福祸因果都是有数的,都是报应,都是报应……” 探春终于纳完了鞋底,听到这话,呛道:“怎么弟弟认罚就是大学士,我说了两句就是刁蛮的主子了?” 贾环赶紧拉着探春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一把瓜子瓤。 探春嘴角一边嚼着,一边对贾环道:“弟弟也是,别使这‘借花献佛’,我才不领呢!” 贾环笑着点头。 探春沿着炕边坐下来,把鞋垫给了贾环:“厚棉的,明天别忘了垫上,免得给脚冻坏了。” “多谢姐姐。” 赵姨娘没有骂回去,而是对着探春道:“老爷和老祖宗那可有什么好书,你看看能不能帮你弟弟借来几本。” “这时候又想起我来了?” “这不是帮帮你弟弟吗?” “我在老爷和老祖宗面前又说不上话,真要办这些事,还得找凤姐姐。” “那可算了吧,就她?大字识不得几个,连你要借什么书都不知道。” 探春和赵姨娘吵吵嚷嚷的,屋子里本来炭火和蜡烛不太足,但她俩这么一吵。 贾环反而从里到外的暖和起来。 夜逐渐深了,三人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三九天大雪,往日晨昏的请安该免得都免了。 婆子早晨把院子里的雪给清扫了一遍。 吃过了午饭,贾环垫上了鞋垫,披上了袄子,准备去找王夫人领罚。 赵姨娘捧着衣服匆匆赶来,对着贾环道:“这我托周瑞家的给你置办的棉披风,你披上。” 探春正给贾环系腰扣。 贾环对赵姨娘笑道:“不用了,娘,披风就不用了。” “怎么了?快披着吧,要不冷!” 贾环想了想,还是系上了披风。 “走了,娘,姐姐。” “慢点,别摔了。” “是!” 雪下的小了些了,但风倒是更烈了。 贾环踏出家门,披风猎猎作响。 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向着王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王夫人这天吃完了饭,准备午休。 彩云和彩霞服侍她躺下。 王夫人听见外面的风声这么大,笑道:“环哥儿看样子应该是不来了,做事没个恒心,唉,都是我太惯着他。” 彩云彩霞对视一眼,又上前恭维起来。 俩人看王夫人今天身子有些不爽利,也就没提每日午后持珠诵佛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环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第3章 不顺眼 王夫人将眠未眠,忽然听到这么一声,困意全消。 她压了压心头的火气,给彩云使了一个眼色。 彩云去开门,彩霞给王夫人扶起来。 彩云掀开帘子,让贾环进来。 贾环进来之后,行礼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没好气的“嗯”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孩儿想了一夜,自觉母亲教训的是,因此还是前来领罚。” 贾环看了一眼时钟,又看了眼案子上扔在一边的手串,心思活络起来,道:“再一个,昨儿抄书的时候,看到杨阁老和弘忍法师的批注,若有所悟,想再阅经文,以解心中之惑。” 王夫人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更气。 知道贾环这是讽她所谓念经不过摆摆样子,不是虔心每日诵读。 可她偏又挑不出贾环的毛病来。 只得按着自己的腿,干瞪眼看向贾环:“你……” “诶!”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彩霞,去拿经书来,让环哥儿到外屋抄去。” 彩云道:“我去给三爷磨墨。” 王夫人厉声道:“回来!让他自己磨!” 彩云顿住了脚。 王夫人挪腿上炕,彩霞捧着经书和笔墨纸砚出来。 贾环接过东西,正要向外走。 王夫人道:“等等。” 贾环道:“母亲吩咐。” “既然是罚,又如何披披风?彩云,给他披风脱了。” “太太,今天风大……” “脱!” “是。” 彩云来到贾环的跟前:“三爷,得罪了。” 彩云脱了贾环的披风。 王夫人转过头去,没有看贾环,对着捧来披风的彩云摆了摆手。 贾环这才出去。 贾环刚出去,王夫人屋里就传来训斥的声音。 “少得罪不得罪的,都是一家人,再叫你们给挑唆生分了。” 转而又听到:“还披上狐裘里子的披风了……” 贾环坐在外屋,研好了墨。 天上灰云压顶,没有日光,地上的雪也灰蒙蒙的。 天地间唯有冷风朔雪而已。 而且,今天的风,又烈又利。 就是穿多厚的棉袄,也能顺着缝隙钻进去。 幸亏贾环脚下垫着厚鞋垫,外衣里还有几层马甲。 这才不那么冷。 贾环开始抄写起来。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宿主抄写《金刚经》两遍,似有所悟,体质+1】 贾环只觉得身体里一股暖流流过,他的身体似乎更有力了一些。 而且身上的冷,也消去了一些。 贾环本来冻僵的手指,也能活动开了。 一股玄妙的感觉自心中升起。 那是一种一往无前,能断一切苦难的力量。 但那感觉只存留了一小会,跟着便再也消失不见。 冷风依旧吹着,他的身体还是会渐渐的感觉到冷。 不过,却能坚持着再抄一遍。 【宿主抄写《金刚经》三遍,似有所悟,体质+1】 【宿主抄写《金刚经》四遍,似有所悟,写字速度+1】 到了这第四遍,贾环实在扛不住了。 过了午后,天只会越来越冷。 以他现在的体质,确实无法胜过此等天气。 他揣着经书,收拾好笔墨,拿着纸,在屋外道:“母亲,抄完了。” 依旧是彩云给他开的帘子。 王夫人见贾环进来:“经书呢?” 贾环从怀里掏出来。 彩霞接过经书和贾环抄写的经文,交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仔细的收了经书,又看了看贾环抄的纸。 “抄了三遍?” “是。” “可见之前罚你的还是轻了,就这,她们还替你求情呢。” 贾环没说话。 王夫人道:“既然如此,抄写经书也算积攒功德,你以后每日都来吧,每日四篇,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些置气。 彩云和彩霞看着贾环,偷偷的给他使眼色,让他别答应。 只要贾环不答应,再服个软,这事就算过去。 但贾环却道:“好。” 王夫人转过头,看向贾环。 贾环的眼睛中无悲无喜,似乎还沉浸在经书的玄妙之中。 王夫人心里有些发毛,她愣神,跟着马上反应过来。 “好,好好好,咱们家倒也又出了个有福的,既然环哥儿愿意,以后就每日都来吧,上午两篇,下午两篇。” 贾环依旧道:“是。” 王夫人手端着茶杯,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看着贾环,嘴唇气的哆嗦起来。 房间里陷入安静,只能听见时钟和风雪的声音。 就在这时,听的院子里有人嚷道:“宝二爷,您慢点,这大冬天的,再看不清路,摔了!” 彩云正往门走的时候,贾宝玉已经掀了帘子进来。 他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脸若中秋之月,披着大红狐尾领披风。 刚一进来,就对着王夫人道:“给母亲请安。” 王夫人一见他进来,喜笑颜开:“快,快起来。” 贾宝玉用手套捧着哥窑冰裂纹的瓶子,里面插着一枝梅花。 他放好了瓶子,看向还垂立一旁的贾环,问道:“怎么了这是?” “你弟弟有些毛躁,罚他抄写经书。你们还不快伺候二爷脱衣?” 众丫鬟答应道:“是。” 贾宝玉站在一旁,搓着手:“天是越来越冷了,但梅花却是开得的越来越好看了。这不,给母亲摘了一枝。” “好好的花,摘了它干嘛。” 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梅花瓶,轻轻的摆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宝玉脱了衣服,王夫人给他拉进怀里,好一阵抚摸摩挲。 最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了他,让他到炕上躺着。 贾宝玉跟王夫人说着拿梅花做胭脂膏的事情。 王夫人笑着训道:“哪有往里加梅花的……” 贾环如枯枝一般立了一会,王夫人好像才反应过来有这么个人似的:“你回去歇着吧。” 众丫鬟围着宝玉。 只有彩云彩霞二人站在一旁,看着贾环。 王夫人皱眉道:“怎么还不走。” 贾环道:“我的披风。”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自己拿去。” 彩云给贾环示了方向。 贾环自己披上了披风,彩霞给贾环拉开帘子,贾环走了出去。 刚才院子里喊宝玉慢点的婆子丫鬟此时都躲回了房内。 贾环哈出一口白雾,决定也去后面的院子里给赵姨娘和探春摘两枝梅花来。 他一人到了后花园,园子里正有婆子在一旁照看。 他正要上前去折梅花。 那婆子过来道:“三爷,仔细手冷!这是专留给宝二爷做胭脂膏子的!” 第4章 茶淡不如水 贾环的手已经落在那梅花枝子上了。 这婆子伸手就去抓贾环的胳膊。 贾环斜眼看着她。 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来。 贾环跟着把自己的手收下来,不让她碰。 婆子看贾环收手,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对着贾环道:“三爷,不是婆子我不给您,实在是二爷有吩咐,说是一朵也不让动。 您何苦要这枝,临后街那还有几株梅花,您要不去那折?” 她嘴角勾着,说着道歉的话。 听着以为是诚心诚意的,但是一看她那张脸,就知道这笑不怀好意。 贾环看着她道:“那就麻烦你去帮我折来吧。” 婆子连忙作揖:“我的好三爷,求您开开恩体谅体谅我。 这二爷吩咐的让我们守着梅花,我走了,只怕有那不长眼的丫鬟过来折。 到时候二爷问起,我实在没法交代啊。”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婆子。 那婆子也直直的看了回来。 “合着我和那不长眼的丫鬟一样,都不能折了? 这地原是老祖宗吩咐种下的梅花,怎么你二爷一句话,就成了他的了?” 婆子微微惊愕,未想到原来如冻猫子一样蔫着的三爷,怎么今日的嘴皮子这样的利索。 她微微思考,这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府里的东西,只要宝玉想要,那都是一句话的事。 要是真有那长得好看的丫鬟来折了梅,宝玉或许还无所谓。 可这三爷是丫鬟生的,要是让太太生的宝玉知道了闹起来,终究是她自己讨不到好。 想着,她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作势要拜。 “好三爷,我知您也是太太那般菩萨心肠的人,就体谅体谅我吧。 等二爷做完了胭脂膏子,我就选那最艳的花折一大枝送您院里……” 贾环冷声道:“你少使那流氓手段唬我,起来吧,我不折花,只折枝不成吗?” “成!成!” 那婆子站起来,装腔作势的抹了抹自己的没流出来的眼泪。 天寒地冻的,贾环靴子里的脚也有些冷了。 看着这婆子嘴角翘起来就没压下去过,贾环的视线投向了梅花。 傲骨嶙峋,暗香冷艳。 贾环仔细的看了看,手搭在一枝没花的枝桠上。 “我折这个总行了吧。” 婆子看着枝桠,有些犹豫:“这……” “你看这枝桠落雪,花苞早就冻上不会再开了,怎么,你非要我捡地上的枯枝?” 婆子算是领教到贾环嘴巴的厉害了。 北风呼啸,她也感觉到越发的冷。 她实在不想和贾环继续扯皮,于是赶紧点头。 贾环看着梅花枝。 “咔吧” 将梅花枝折了下来。 转身向着自己小院而去。 那婆子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请三爷恕罪……” 贾环手持梅花枝,快步走回了小院。 刚到屋外,就听到赵姨娘的声音:“这帮狗日的……” 贾环对着屋里道:“娘,姐姐,我回来了!” 赵姨娘的声音停下,下了炕,赶快迎出来。 她看到贾环手里的梅花枝先是一喜,跟着向下看去,落在贾环的手上。 连忙接过梅花枝递给了探春,转而握住了贾环的手,放进自己的怀里。 “哦哟,我的儿,怎么还折了梅花,不是嘱咐过你了嘛? 抄完了书赶紧回来,给手冻坏了怎么办?” 贾环咧着嘴笑,对着探春道:“姐姐,找个瓶子弄点水,给挨着窗户插上,这趣事一会给你们讲。” 探春看着无花的梅花枝,心中已料想了大概,答应了一声,连忙去安排了。 赵姨娘和丫鬟给贾环换了衣服,拉着他上炕。 遣散丫鬟后,贾环坐在炕上,开始跟赵姨娘和探春讲起这件事。 赵姨娘攥紧了手绢,咬着牙:“这帮婆子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连主子奴才都分不清了。” 探春看着赵姨娘,正要说话,又看向自己的弟弟,把话咽了下去。 贾环连忙笑着道:“要不说呢,我说我折没花的枝总行了吧,那婆子便应了下来。 她见识短,又有雪覆着,哪里知道,哪些是枯枝,哪些是嫩枝。 我便折了嫩枝来,回到家用水培上,估计没多久便能开花了。 虽得不到现成的花,但得了些花苞,也是好的。” 赵姨娘听了这话,乐的直拍手。 她赶紧搂过贾环,抱在自己的怀里:“我的好大儿,可难为你怎么想到的。 可见这读书还是有好处!” 一边搂着,一边剥些杏仁等坚果往贾环嘴里喂。 探春放下手里的针线,一双俊眼闪着光,欣喜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贾环吃着坚果,边吃边道:“太太那边给了个定例,说是和早晚过去请安一样,早上请完了抄两篇,晌午请完了抄两篇。 一日四篇,风雨无阻。” 赵姨娘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僵硬,摩挲着贾环的头发。 “唉,你这样的学习,说出去别人哪里知道是高门大院的子弟,都道是寒门的子弟呢。 不如改天娘跟老爷说声,求他给你送族学里去吧。” 探春听到这话道:“那族学里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弟弟过去恐怕跟着学坏。 如今就这样在太太跟前抄书,稳了心性,不也挺好的?” 赵姨娘指着探春:“你是想你弟弟在太太前卖个乖,方便你得她们的心意吧。” 探春听到这话,又是一股气上来。 正欲和赵姨娘骂架。 贾环插话道:“姐姐,刚才娘骂人狗日的,是骂谁呢?” 探春看向了赵姨娘,赵姨娘的脸立刻柔和下来,蹙着眉,求着探春。 探春道:“院子里的婆子偷懒,扫雪不勤,差点摔了人。” “原来是这样……” 探春和赵姨娘之间这才不吵。 冬天天黑的早,吃过了饭,众人早早的睡下。 半夜,贾环听见里屋翻身的声音,揉着眼睛起了床。 想起回家后问探春的事情,似乎赵姨娘和探春有所隐瞒。 便精神起来,来到里屋探春的床前。 “姐姐,姐姐……” 探春翻身过来,看向贾环:“怎么了,弟弟。” “娘到底骂谁狗日的。” 探春安静了半天,对贾环道:“今年天冷,送的炭不太够用了,娘就跟他们吵了起来。 弟你别担心,我和娘都有月钱,攒下来托人买炭,足够了。 你就安心在太太跟前抄书学习就好。” 说罢,探春拉着贾环的手:“是不是冷醒了?姐这里还暖和。” 探春将贾环拉上床,给贾环盖上自己的被子。 没过一会,贾环耳边响起了探春悠长的呼吸声。 贾环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看着窗台上的梅花枝,眼睛闪闪发亮。 这梅花枝上,本来是应该有花的。 那仓库里,本来是应该有炭的。 连奴才都因为一句话欺负主子。还有仓库的炭,估计也跟王夫人脱不了干系。 长此以往,这院里的众人还不得给王夫人一家玩死? 贾环皱着眉头想着,窗外的冷风又吹了起来。 第5章 明心见性 窗外的北风呼号,其凶戾更甚恶鬼夜叉。 探春似乎有些害怕,跟着往前挪了挪,紧紧的抱着贾环。 贾环分析着自己的金手指。 既然抄书就有奖励,那么理应抄不同的书就有不同的奖励。 他一天四篇,金手指还会奖励抄写速度,只会抄的越来越快。 不到一个月,一百遍金刚经便会抄完。 如今境况,想改善院里的境况,不是科举就是军功。 自己的这个金手指,看这样子,还是科举好些。 拿定了主意,贾环这才恍惚睡下。 第二天,贾环依旧迎风冒雪,前去王夫人院里抄书。 【宿主抄写《金刚经》五遍,似有所悟,书法+1】 【宿主抄写《金刚经》六遍,似有所悟,魅力+1】 如此,虽然过了几日,却始终没有见到贾政的机会。 【宿主抄写《金刚经》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魅力—英慧仪表!】 【英慧仪表:心因果相,相由心生。内蕴慧光,外得宝相。 莫道此子无殊色,他年莲绽般若光。】 贾环皱了皱眉,这奖励虽能改善他的魅力,但是却并无大用啊。 他摇了摇头,继续抄书。 又是一天。 恰逢这天贾政休沐,王夫人和贾政都在屋内。 贾环吃完饭,前来请安。 “环给母亲请安。” 丫鬟彩云给贾环掀开帘子,她对着贾环道:“进来吧三爷,老爷也在呢。” 贾环悄悄对着彩云点头,跟着进了屋内。 跪地行礼:“环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贾政坐在桌旁,“嗯”了一声。 王夫人则是倚在靠背引枕上,斜了一眼贾环。 二人一时间都没叫贾环起身。 贾政抖了抖手上的纸,发出声音。 “你的字倒是写的愈发的端正了。” “多谢父亲。” 贾政压下了手里的纸张,柔和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微微一笑。 贾政道:“你可知你母亲的良苦用心?” 贾环不语。 王夫人笑意更甚。 贾政看着不说话的贾环:“起来吧。” 贾环却不起来。 贾政微微皱眉。 王夫人厉声道:“老爷叫你起来!你没听见吗?怎么行事还这么粗心?” 贾环垂首道:“我有一事想求老爷首肯。” 王夫人道:“你有什么事求老爷就直说,跪着不起,是胁迫老爷,故意给老爷落下个恶名不是?” 贾环道:“孩儿绝无此意。” 贾政道:“你起来说话。” “是。” “说吧,什么事。” 王夫人盯着贾环。 赵姨娘院内的炭就是她嘱咐王熙凤扣下的。 要是贾环敢开口,她早就想好了法子倒打一耙。 贾环先是看了看王夫人。 他心里清楚,贾府大大小小的事,说是王熙凤管。 但是王熙凤做什么事都得先请一下王夫人的意思。 今年雪大,照例每院应该加炭。 既然少了,那就说明王夫人早有预谋。 贾环心中明镜清楚,偏不往王夫人的坑里跳。 他道:“父亲,孩儿因见《金刚经》内杨阁老和宏忍法师的批语,说句意和《孟子·公孙丑》篇互有应照。 所以想求父亲准许孩儿借书抄阅。” 贾政听到这话,五官顿时缓缓舒展开来。 摸着自己的胡子,嘴角压不住的上翘。 连连点头,正欲答应的时候。 王夫人发话了。 “当初我嫁到府上,带着的几本杨阁老批注的书,连太爷见了都说要仔细翻阅,一本《中庸》翻了半年。 我知你用功心切,但也需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这样见了一本,就想看另外一本,岂不是样样通,样样松? 老爷是最恶读书急功近利的,你可知一本有一本的妙处,还是先抄好《金刚经》为好。” 贾政听到这话,又立刻收了笑,皱着眉,认真的点头道:“你母亲说的有道理。” 王夫人见贾政点头了,立刻吩咐道:“彩霞,去拿书来。彩云,准备笔墨。” “是。” 贾环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并不看着贾环。 她吩咐完之后,隔着桌子和贾政聊了起来。 什么“读书一步一个脚印……” “广而不精是为杂……” 贾环眼眉抖动。 这边彩霞捧着书道:“三爷,请。” 贾环接过了书。 别过头去,到外屋坐下抄书。 他想过书籍珍贵,什么人看什么书都有规矩。 他也想过王夫人可能会拦下。 但他没想到,王夫人的反应会这么强。 他低估了书籍在这时代背景下的重要程度。 如此想着,贾环抄了有一会。 正当贾环犹豫,抄着经文,想着如何搞来科举书抄写的时候。 贾政和王夫人作别,出了里屋。 他看着正在认真抄写的贾环,默默的走到他的旁边。 别的不说,贾环这一手字确实规矩、刚正。 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有了一点韵味在里面。 贾政不住的点头。 贾环这才发现贾政站在他旁边看他抄书。 连忙放下笔,跪在地上:“父亲,孩儿不求杨阁老批注的书,哪怕看看没批注的《孟子》也好。” 贾政皱眉道:“你母亲刚教育过你不要急功近利,你这就忘了? 可见你心中还是毛躁,这经书虽不是正书,但最能培养心性。 你还是好好体悟吧。” 贾政嘴上这么说,腿却是不挪。 贾环见状,便央求道:“父亲,我若真是心中毛躁,又何苦这十几天每日风雨无阻前来抄书? 何不如回家抄写,找个小厮随便代笔?” 贾政看着贾环不语,眼神闪动。 就在这时,彩云道:“老爷,前些日子下大雪,三爷依旧每日早晚前来请安抄书。 无论多大的雪,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彩霞跟着道:“老爷,三爷真是改性了,想看看书。” 贾政摇了摇头:“罢了——” 又是这时,王夫人推开门帘从里屋走出。 “怎么这么吵闹?别耽误了爷们学习。” 跟着她惊讶道:“老爷,您还在?”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贾环问道:“这是怎么了?” 彩霞连忙道:“三爷求老爷赏书看。” 王夫人给贾环拉了起来:“你何苦为难老爷,他还有事要忙,想看书只管找我,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贾政跟着道:“既然你有心,那我就允你到书房看书。” 王夫人听见贾政这么说,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王夫人整理着贾环的衣服,跟着道:“还不快谢谢老爷。 不过先说好,你早晚的请安可是免不了,免得你再毛躁,不然,就不让你看书了。” 贾环对着贾政道:“多谢父亲。” 心中想到:“这王夫人说的好听,早晚请安已经占用了大部分时间,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抄书呢?” 而这边,贾政笑着转头离去。 走出几步,语气一转严厉道:“唉,得陇望蜀,得陇望蜀哇……” 第6章 书房奇书 自贾环闹完,王夫人首肯,贾政答应。 贾环便每天挤出一点时间去书房看书。 每天天不亮就去书房看书,看完了上午去抄写经文。 中午急匆匆回家吃了饭,再来请安抄写经文。 晚上就不吃了,赶紧到书房去看书。 直到戌时半刻前后才能回家。 这天晚上,他已经粗略的翻遍了书房里的书。 他哈了一口白雾。 书房里,没有火盆。 不是说书房里不能有火盆。 而是王夫人嘱咐说,恐怕贾环在书房里不小心。 因此不置备火盆。 贾环上下牙不断的碰在一起,打着哆嗦。 还差最后一柜。 黄花梨柜上用朱砂写着杂项二字。 贾环颤抖着伸出手指,拉开柜门,小心翼翼的一本本翻看着。 都是些草药书,或者食谱之类的。 还有些谐言、志异…… 贾环越看心越沉。 恐怕他真得去抄《孟子》了。 《孟子》全文三万五千字左右,《金刚经》全文五千字左右。 以他抄写的速度,一天两万字左右。 至少得一天多才能抄出来一本《孟子》。 他并不是觉得抄写《孟子》不好,只是怕得到的奖励于科举无益。 贾环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院内缺炭、折梅无花, 他倒也愿意去抄些修行的经书,看看能否出个什么长生的法门。 但这样,只怕探春深夜仍觉被窝不暖,赵姨娘依旧被人鄙视。 想到这,外面的雪像是不耐烦似的,打在窗户上。 催促着贾环赶紧离开。 贾环正难过无奈之际,忽然翻到一本书。 只见书脊和封面写着“文枢映政” 翻开才见里面的副标题:“选优例文并圣文章句疏证录” 跟着下面有一行后写上去的墨文,一看就是贾政的书法。 “此书功用有余,立意不足。若做例文文集,则太短。若学提句辨析之术,则冗余。” 贾环顿时起了兴趣,看着手中薄薄的一本。 翻开看去。 里面的主要内容是历代大儒能臣的文章,主要题材是时政和学习方法。 每一篇后面都有注释,指出哪里用的四书五经的什么典故,也附上了对应的四书五经的原文,还有的就是刨析作者为什么要这么写。 贾环笑了,这不就是他前世流行的那种作文书吗? 很薄的一本,收录几篇优秀例文,然后给你分析这文章哪里写得好。 稍微背一点,考试的时候就能用上。 他中考和高考前还买了不少来看。 只不过这他手里这本书的例文作者们可都不是一般人,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一个是能正常退休颐养天年的。 就这本! 贾环激动的拿起手中的书。 贾政这个老学究觉得这书太功用,贾环就要这种功用的书! 人家这书思路很明确,就是指出来文章该怎么写。 而且也不厚。 正适合贾环来抄! 贾环将书偷偷藏在里衬,用腰带固定好。 跟着整理好书房,推开门走了出去。 有小厮在旁道:“三爷,可曾拿了什么书?” 贾环摇摇头。 小厮对着贾环道:“三爷,夫人命我每次检查搜身,我想这就免了吧。夜已深了,我们都通融通融。” 贾环道:“是极。” “那三爷先走吧,我灭蜡烛锁门,三爷明早还是一样的时间来?” “嗯。” “那我就还把钥匙放窗台用石头压着了。” “多谢。” 说罢,贾环抬腿离开,小厮则是打着哈欠进书房打扫桌凳,灭蜡烛,锁门等。 银月照雪,贾环踏着满地碎银回了家。 赵姨娘和探春分别从炕上和床上爬起来。 吩咐丫鬟伺候贾环更衣。 贾环换了衣服,赵姨娘对着贾环道:“晚上又没吃吧,给你留了些糕点,炕头的被子里还有几个煮的鸡蛋,都热乎的。我再给你冲一碗芝麻糊吃。” 贾环接过鸡蛋,确实还是温的。 他对着赵姨娘道:“娘,芝麻糊就算了,你快睡吧,我不饿。合着炉子上的热茶一起吃了就是了。” 赵姨娘确实困乏,点了点头。 “娘,我晚上到里屋睡。” “嗯……” 赵姨娘答应着,便回到炕上的被窝里睡了下去。 贾环在炉子边拨开鸡蛋,就着热茶,糊涂的填了肚子。 然后走进里屋。 探春还没睡,点着灯,在床上缝袜子。 “姐,我之前托你买的纸买回来了吗?” 探春点了点头:“都在我柜子里了。” 贾环从里衬内将书掏了出来。 探春看到后,睁大了眼睛。 “你从父亲书房偷的?” 贾环听到这话,伸出手指在嘴前,示意探春噤声:“读书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我这是借!借一晚上,明早我就还回去了。” 探春看着自己的弟弟,忽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赶紧下地,拿出笔墨纸砚来。 “我帮你一起抄。” 贾环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我抄书很快的。 你跟我一起抄,就一本书,反而耽误了我。 你要是困就先睡,不困就帮我盯着,别让丫鬟知道了。” 探春认真的看着贾环,连连点头:“你放心吧。” 探春给贾环置了一小桌,配一小凳,点了一根蜡烛。 贾环展开书,开始抄写起来。 直到蜡烛快要燃尽。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一遍,似有所悟,记忆力+1】 就是这个! 果然如贾环所料,抄写不同的书有不同的奖励。 那么,这个书,他抄对了! 贾环看了看时钟,已经差不多到了早晨,他该去书房看书了。 探春已经睡着,贾环收了书,将自己的抄写的《文枢映政》放进柜子。 跟着,他收拾好桌椅等,穿上衣服,冒着风雪,回到书房。 贾环拿出在石头底下压着的钥匙,开门,还了书。 跟着拿起《孟子》翻看起来。 果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背诵文章的速度快了一些。 如此,他上午下午在王夫人前抄《金刚经》,晚上抄《文枢映政》,早晨看书。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两遍,似有所悟,灵性+1】 【宿主抄写《金刚经》六十三遍,似有所悟,体质+1】 ……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十遍,心有所感,获得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强识万卷不过藏珠于椟,躬行一字方为济世良方。】 …… 【宿主抄写《金刚经》七十遍,似有所悟,写字速度+1】 就这样过了几天,贾环正抄写经文,心中默背各种书籍的时候。 一位鸭蛋脸,高鼻梁的丫鬟穿着大袄,进了屋子。 “三爷,抄经书呢?” “鸳鸯姐姐。” 鸳鸯笑着应了一声,走进屋内。 没多久,王夫人并鸳鸯和几个屋内的丫鬟一起出来了。 王夫人看向贾环:“我去老祖宗那里,你好生抄写,等我回来。” 贾环答应一声:“是。” 他看向王夫人,见她手捻佛珠,平眉慈唇。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算计了。 第7章 弄巧成拙 王夫人手里紧紧的攥着手上的佛珠。 脚下的步伐踩在雪上,略显杂乱。 步伐匆匆的进了贾母的屋内。 她吸了一口气,脸色逐渐的平缓。 手里的佛珠也跟着开始慢慢的转动起来。 口中默念佛号,低眉垂眼,走了进去。 鸳鸯快走两步,到贾母跟前回道:“老祖宗,太太到了。”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 她拍了拍怀里的宝玉:“还不快给你母亲请安。” 宝玉笑着起身:“给母亲请安。” 看见贾宝玉,王夫人脸上的慈悲带了几丝真意。 她微微点头,宝玉又回到贾母的怀里。 王夫人来到贾母前面行礼:“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微笑着:“起来吧,起来……” 跟着她示意了一个眼神,她的丫鬟珍珠便晓得她意思,捧着盒子出来。 贾母对着王夫人道:“金陵的甄家送了一串紫檀佛珠,说曾是苏眉州手里的物件,又被了凡法师开了光。 我想着你平日最是喜好这些东西,就送你罢。” 王夫人赶紧双手合十,连连拜谢。 珍珠将盒子递给了彩霞。 彩霞小心的收下。 王熙凤几步来到王夫人和贾母中间,对着贾母道: “老祖宗闲着没意思了,就用这名贵物件请太太来热闹。 我每日都来老祖宗这,怎么老祖宗什么都不给?” 贾母笑着道:“我每天不被你这破落户闹昏就不错了。 我还没找你要赔,你反而找我要上东西了?” 众人齐声笑了起来。 不复刚才王夫人接受礼物时的沉闷。 王夫人跟着笑道:“这些日子雪下的大,因此疏忽请安,请老祖宗责罚。” 贾母道:“你少听那凤辣子的话。很久没见到这样大的雪了,这几天我赏雪也乐的清闲。” 王夫人又和贾母寒暄起来:衣服怎样,炭炉怎样,丫鬟伺候怎样。 众人便渐渐的聊开出去。 贾母道:“最近怎么不见环哥儿?”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忽然定住,不再流转。 她笑着道:“他前些日子毛毛躁躁的,我便让他抄《金刚经》。 谁知道他看见了经书的批注,非求着老爷要再看杨阁老的批注的《孟子》。 这几天早晚看书抄经,给他忙的不亦乐乎。” 贾母继续笑着,眼睛眯起来,看不清里面的光彩。 “你教的好啊,这些书是能修性的,让环哥儿收收性子挺好的。” 王夫人跟着道:“这哪里有什么用呢?只不过不让他胡闹罢了。 他才抄了几天书,就吵着求着又要看其他书。 读书没个定性,可见性子还是那样。 就说这几天去书房,也不过随便翻了翻而已。” 贾母道:“那也别瞎跑乱疯好……” 王夫人眼看差不多了,将心中计策说了出来:“他现在正在我院里抄书,要不叫他来,老祖宗考考他,也好让他定定心。” 贾母更乐起来:“好啊,好。” 贾母看向珍珠:“珍珠,去把甄家送的那个玉佩拿来。” “诶。” 贾母又吩咐道:“鸳鸯,你再跑一趟,去喊环哥儿过来。” “是。” 彩云跟着道:“我和鸳鸯姐姐一起去。” 鸳鸯和彩云俩人一起出了院子。 鸳鸯问:“彩云,你跟着出来干嘛?” “太太哪里是要让三爷长脸?每日上午两篇《金刚经》,下午两篇《金刚经》,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书? 就算去看书,又能记下来多少?可三爷又是很用功的,自入冬以来,每日请安抄书不断。” 鸳鸯听到彩云说话,心中已明白怎么回事。 轻轻一笑:“这哪里算是什么事,不过老祖宗喜欢热闹而已。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贾环正抄书呢,鸳鸯进了院里。 贾环放下笔:“鸳鸯姐姐。” “三爷,老祖宗听说你每日看书抄经,要考考你呢。” 贾环放下笔。 他就知道,这王夫人不安好心。 正好。 贾环站起来,笑着道:“好啊,能讨老祖宗欢心自然是好的。” 鸳鸯道:“那就走吧。” 路上,鸳鸯对着贾环道:“三爷,你告诉我,你到底记下来了哪些?” “《金刚经》八千字,《孟子》三万五千字,都还可以。” 鸳鸯深深的看了眼贾环,点了点头。 不多时,三人进来了。 贾环依次请安。 众人都受了礼,让他起来。 就在贾环请安时,鸳鸯悄悄附在贾母耳边:“《金刚经》熟一些,《孟子》差一些。” 贾母微微点头。 贾母笑着看向贾环:“环哥儿,你母亲说你最近用功读书了。 但用功和用心却不同。我考考你,看看你是否用心。 你要是真用心了,这羊脂汉玉累金岁寒双友佩,我就送你。 要是不用心,就罚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祖宗请。” 贾母接过珍珠递给她的《金刚经》,带上眼镜,看着经书:“大乘正宗分第三” 贾环双手合什接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贾母正要再翻,贾环却道:“老祖宗,整本我已完全能背诵。” 贾母也来了兴致:“那你就从头背下来我听听。” 鸠摩罗什法师译《金刚经》,贾环从头开始背诵:“如是我闻……” 没有磕绊,一气呵成,烂熟于心。 众人看着贾环,胸中暗暗吃惊。 待到贾环背完了最后一分,便停下,不再背流通分:“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英慧仪表】,开始发挥作用。 贾母摘了眼镜,看向贾环,只觉得贾环似乎变了个样子,端正、灵性,让人心生喜乐。 王夫人嘴唇微微的张开,看向贾环,眯着眼睛,几乎要掐断手里的佛珠。 她浑身的气血上涌,涨的脸红,又不好发作。 王熙凤美眸闪动,看向贾环,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小叔子似的。 迎春、惜春,并鸳鸯、彩云、彩霞等,都感到奇异。 只有探春看着贾环微微的点头。 还有宝玉,吃着削好的果子,对贾环感到有趣道:“环弟弟真奇了,我再来考考你。” “哥哥,请。” “梁惠王章句下·第四节。”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 贾环依旧滚瓜烂熟的背了下来,越到后面,宝玉的脸色就越难看。 倒像是猪肝一样。 待到背完,贾环眼神穿过宝玉,看向了他后面的王夫人。 “哥哥,《孟子》我也全记下来了,你要听吗?” 第8章 佛心仁心 宝玉深知背书的困难,对着贾环道:“不算不算,从头背下来不算本事。 我随意说五个字,你来接下面的。这样才算是背书。” 贾环淡然道:“哥哥请。” “君子所以异。” “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佛存心,以礼存心。佛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停停停!哈哈哈哈!弟弟,背错啦!” 这一屋子的女眷,还有丫鬟、婆子等,认字的终究是少数。 听见宝玉笑着说贾环被错了,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都跟着附和的笑了起来。 贾环眨了眨眼:“哥哥,哪里被错了?” 宝玉用书点着贾环:“这《孟子》是儒家的书,哪里来的佛呢?是‘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哪里来的‘以佛存心’呢?” 众人听到这话,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堂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连王夫人也用手帕挡着嘴。 唯有两人。 一是探春,她没笑。 二是贾母,她笑得很勉强。 贾母跟众人一起乐完后,赶紧对着宝玉道:“这是你弟弟之前给我背《金刚经》还没转过来呢,不算不算,快接着考吧。” 宝玉却不依不饶道:“这怎么不算呢?错了该罚,好了就该赏。” 听到宝玉这么说,王夫人满意的看着宝玉,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贾母的脸色显然是不好了。 王熙凤眼尖,她虽然没怎么读书,但却会看贾母的脸色。 可她不识字,不知其中奥妙,不知道该怎么做。 贾环微微的俯身,降低姿态辩解道:“好哥哥,饶了我这一回吧。 无论存佛心,还是存仁心,不都是一样的吗? 要紧的是,无论佛心还是仁心,都敬人爱人。 如果不敬人爱人,无论佛心仁心,都是不存的。” 宝玉想了想,点头道:“是极是极,那我就再考你些别的。” “多谢哥哥了。” 众人见他们兄友弟恭,都觉得有趣,痴痴笑笑的。 探春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看见压不下去的嘴角。 贾母微微睁开眼睛,深深的看向了王夫人。 只见王夫人手上的青筋的透皮而出,将佛珠攒成一团,紧紧的抓在手心里。 嘴唇抖动着,脸上涨红,深深的吸气,又快速的呼出。 她看了看贾环,跟着像是火烧到眼睛一般,赶紧闭上眼睛。 贾母再看向贾环。 这时宝玉正用其他书来考贾环,贾环依旧轻松对出。 惹得宝玉有些下不来台。 贾母暗自长叹,唤了宝玉一声。 宝玉得了台阶,这才放下书,回到贾母怀里。 贾母向着贾环招了招手。 贾环来到贾母前面行礼:“老祖宗。”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这么考你,你都对答如流,可见是用心了的。” 贾母对着身边丫鬟道:“珍珠。” “是。” 珍珠捧着盒子,来到了贾环的旁边。 “起来吧,这玉佩就给你了,以后好好读书,我还赏你,好不好啊。” 贾环看了眼玉佩,却没起身。 贾母看着不起身的贾环,笑着道:“看来我也老了,不知道你们现在稀罕什么物件儿了。 这礼物大概是不可环哥儿的心。” 王夫人手绢在空中挥动,声音尖厉:“老祖宗赐的礼物,还不快道谢接着?!” 贾环道:“环有今日,全因母亲费心督抄,每日四篇,风雨无阻。” 贾环语气诚恳,字字“孝心”。 “可总抄这《金刚经》也没个头。环今日斗胆‘借花献佛’。 求老祖宗把这佩赐给母亲,以求环之后可抄些除了《金刚经》之外的书。” 贾环说完,王夫人感觉自己从心头到鼻腔,都烧着一股火。 这下全堂都知道不对了,逐渐的安静下来。 甚至贾母都没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微蹙眉头,看着贾环。 唯独宝玉。 一边笑着,一边拍手,起身道:“好啊,好啊,环弟弟这么有灵性,又何苦抄些四书五经,佛文道藏之类的没意思的书。 我这有《诗韵》,弟弟先拿去抄写学习!” 鸳鸯见状,赶紧给他拉回来。 宝玉疑惑的看向左右,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贾环不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贾母看着贾环,三息过后,才道:“我们这些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书呢?不过就是牛嚼牡丹,图个热闹罢了! 环哥儿若真有心学问,可是献错人了,该去寻你父亲讨教。 他那儿的好书,可比我这老婆子的玉佩金贵多了!” 说罢,贾母再次示意了一眼珍珠。 珍珠将玉佩放在一旁的桌上,去扶贾环。 “三爷。” 贾环见贾母没有个明确表示,将这事推给贾政,只得站起身来。 珍珠取了玉佩,贴身给贾环系上。 这佩上打石青蚕丝攒心梅花络,下悬同色石青穗子,不过其中穿编了一些金线。 走动起来,才能看见穗子里的反光。 一般人戴这玉佩,只怕被玉佩争去了光彩。 但有着【英慧仪表】的贾环显然不在此列。 就连贾母也不住的连连点头:“去玩去吧,我给你放一天假。” 贾环看了一眼王夫人,见她别过头去,不看自己。 于是对着贾母拜谢:“谢老祖宗。” “快去快去吧。” 贾环离开了,众人又都热闹的乐呵起来。 王夫人应付了几句,之后便早早请辞告退。 她一出了堂外,还没等出了院,转身就扇了彩云一巴掌。 “你个吃里爬外的!” 她正欲说下句,却见堂门后,贾母的丫鬟琥珀正看着。 她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气昏了头。 彩云见她拿自己撒气,又想到贾环刚说的“敬人者,人恒敬之。” 她捂着脸,看向王夫人:“太太,您何苦伤了自己的手?若是因为环哥儿,不罚他抄不就完了?” 王夫人匆匆的向着院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又懂什么,今日他敢‘借花献佛’,不就是想逃个罚? 他不想抄,我还非要让他抄!” 还有一句“我非要抄死他。” 她却碍于在贾母院里,忍了下去。 她回了院内,想了半天晚上吃饭如何和贾政说这事。 等了半天却不见其人。 于是派人去打听。 结果丫鬟回来报说:“老爷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那他去哪了?” “去……” “说!” “去赵姨娘院里了。” 第9章 贾政!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妾! 且说贾环从贾母那里告退之后,便早早的回了家。 赵姨娘早就派人打听了怎么回事。 贾环回家之后又和她详细的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赵姨娘身上软肉乱颤。 贾环跟赵姨娘稍微聊了几句便道:“娘,我去里屋看书了。”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还要看书啊。歇歇吧,陪娘摸会牌。” 贾环摇了摇头,将自己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娘还是和我的玉佩玩吧,我真得去学习了。” 赵姨娘抓过贾环,狠狠在怀里疼爱了一番才放他回里屋。 贾环拿出《文枢映政》,开始抄写起来。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十一遍,似有所悟,灵性+1】 …… 太阳西下,探春也在晚饭前回来了。 赵姨娘见探春回来,问她道:“你不在老祖宗那吃饭了?” “哼哼,今天老祖宗让我回来吃饭。” 赵姨娘懒得跟探春拌嘴。 她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怎么把玩都觉得不够。 探春回到里屋,见贾环正在抄书学习。 取了针线,来到床上,一声不吭,开始织袜子。 赵姨娘摆弄了半天,疑惑道:“环儿啊,这一般不都是岁寒三友吗?你这怎么只有松竹,少个梅花?” 贾环在里屋回道:“不知道,老祖宗给的时候就说是岁寒双友。” 赵姨娘啧啧称奇:“奇了怪了。” 就这时,探春咳嗽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了玉佩。 “还有一友在这呢。” 探春走到炕边,将玉佩放在桌上。 赵姨娘吃惊的看着探春放在桌子上的玉佩。 和贾环的一样,都是石青络子,参金穗子,都是羊脂汉玉。 一样的形制,一个上面刻着松竹,一个上面刻着梅花。 “嘿,这梅花不就来了嘛!”赵姨娘比对着两个玉佩兴奋道,“你弟弟是过了老祖宗的考验得的,你呢?” “老祖宗说本来就是一对,又说我平时服侍太太服侍的好,就赏我了。” “我看你也是沾了你弟弟的光!” 探春只是笑,并没反驳。 “好!” 赵姨娘心情大好,正欲吩咐外面的丫鬟,让她们传饭。 院里忽有面生丫鬟走了进来。 “姨娘,还没吃饭呢吧,稍微等等吧。老爷要来,等着一起吃。今天我来传饭吧。” 赵姨娘听到这话赶紧下了炕,摸出些钱来塞给这丫鬟。 “老爷还有多长时间到?” “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姨娘要是饿了就先吃些糕点。”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这丫鬟摇了摇头。 送走了面生丫鬟,赵姨娘赶紧来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打扮起来。 又吩咐自家丫鬟拿出自己的衣服。 探春也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对着镜子梳整起来。 赵姨娘又命丫鬟婆子,扫地、扫炕、整理家具。 唯有贾环,一动不动,抄书依旧。 赵姨娘一边换衣服,一边对着婆子道:“快,再添些炭。” 贾环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不必了,只整理家具,扫净地面和炕就好。 其余物件平时如何摆就如何摆,炭也一样,平日烧多少,今天照旧。” 赵姨娘急切道:“万一冻着你父亲了怎么办?恶了你父亲,之后再不来了。 别听你们三爷的,快去多取些柴烧炕,再往炭炉加炭。” “合该让他知道,院里情况究竟如何。他要是冷了,到时候再加也不迟。”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话,琢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好,那就听你们三爷的,不用忙活了。” 待丫鬟走后,贾环接着道:“姐姐该织袜子继续织,母亲该玩玉佩继续玩。 平时怎样,就怎样。父亲最喜赤诚,又何必虚张声势?” “他以后都不来了可怎么办?” 贾环坚定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还有我呢。” 听到贾环这么说,赵姨娘的心里像是忽然落了地似的。 她的紧张顿时放松了下来。 探春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又跟着拿出袜子到里屋织起来。 赵姨娘见他们姐弟二人都不搭理自己,也回到炕上把玩玉佩、摸牌取乐。 没过多久,贾政带着刚才的丫鬟踏进了小院。 丫鬟先一步进了屋子,见赵姨娘三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心中暗自叹息,白瞎她一番提前来告知的心思。 丫鬟道:“老爷来了。” 赵姨娘和探春都下炕,到外屋去见贾政。 贾环也放下笔,来到外屋道:“给父亲请安。” 贾政“嗯”了一声,在赵姨娘和丫鬟的服侍下脱了衣服,进了屋内。 他对着随行的丫鬟道:“传饭吧。” “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进了里屋。 只见炕上的小桌上,摆着一对玉佩,和一副牌。 里屋置着一张桌,点着蜡,墨还没干。 隐约还能看见探春正在织的袜子。 赵姨娘紧张的看着贾政,贾政微微的点头,对着众人道:“快收拾收拾,一会吃饭了。” 他转头又对贾环道:“你也收拾收拾。” “是。” 众人收拾好了,菜也传了过来。 探春在地上的小桌旁边吃饭,贾政和贾环在炕上的炕桌旁吃,赵姨娘服侍一旁。 贾政将菜各自吃了一口后,对着赵姨娘道:“不用折腾了,你过来一起。” 又吩咐丫鬟道:“给环哥儿烫一杯热酒。” “是。” 贾环挪了些位置,赵姨娘坐在炕沿。 父子俩相对而坐。 贾政对贾环道:“母亲说你颇有灵性,想抄写别的书,让我来考校考校你。 我不是才说过你,不可‘得陇望蜀’,怎么今日在母亲面前又失了分寸?” 贾环道:“父亲,那《金刚经》原文和批注我已经完全背诵下来,就连《孟子》原文也完全背诵下来。 又何必每日四篇《金刚经》?抄些别的书也好啊。而且我又不是不抄《金刚经》了。” 贾政看了一眼贾环。 这时丫鬟已经把温好的酒拿了过来。 贾政没答应,但也没斥责,而是举起了酒杯。 贾环赶紧跟着举起酒杯。 父子二人什么都没说,干喝了一口酒。 贾环品了品,他杯子里不是烈酒,而是米酒。 度数不高,甜甜的,估计里面还泡了水果。 也是,他这个年纪,贾政不会给他喝烈酒。 贾政严肃道:“大言不惭,一会我考考你。” 贾环看向贾政,发现他脸红红的,正努力板着脸。 第10章 深夜考校 四人吃完了饭,漱口洗手。 探春看向了贾环。 贾环微微点头,探春便走进了里屋去做活。 而赵姨娘忙前忙后,为父子俩人添茶。 贾政坐在桌子的对面:“论语·微子篇。” “微子去之……” “中庸·二十四。”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周书·召诰。” “成王在丰……” “文公六年” “六年春,葬许僖公……” 时钟滴滴答答,夜已经深了。 赵姨娘站的腿有些酸了,向着墙边靠了靠。 贾政趁着贾环还在背诵,对她道:“你累了?到炕里歇着罢,茶水有丫鬟呢。” 赵姨娘抿了抿嘴,没想到贾政会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应下,上了炕,在里面卧下。 贾政继续考校着贾环。 “革。” “革,水火相息……” “姤。” “姤,遇也……” “象传呢?” “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孔子闲居。” “孔子闲居,子夏侍……” 贾政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眨了眨眼,对着丫鬟道:“去取我书来。” “是。” 贾政又继续考着。 贾环正背着:“故曰,故曰……” 贾政见贾环磕绊,总算找到机会了,对他道:“怎么没带你射过箭,就不会《射礼》了?” “父亲,我要解手……” “去去去!” 贾环赶紧下地去上厕所,茶水喝的有点多。 等他回来的时候,贾政手里已经拿着书。 “来,我继续考你。” 这次贾政考的就更深一步了,不仅是原句,更要他提句分析。 有些贾环能说出来,还有一些能根据自己看到的批注说出来。 但还有些,他就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他的能力是过目不忘,又不是让他当场成为儒道大家。 所以到底通没通过考校,他心里也没底。 里屋的探春已经睡下,就连赵姨娘也躺在炕上,打着微鼾。 贾政拿着书的手颤抖着。 他僵硬的扭转着自己的头,看向了窗台,窗台的陶瓶里插着一枝没有花的梅花。 只有一些花苞才露出来。 他又看向地上,炭炉烧的并不旺。 一阵风打在窗户上,似乎要灭了炭炉的热似的。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书,虽被烛台照亮,但那些字却在跳动着。 不对,不是字在跳动,是他的手在颤抖着。 跟着,他再度看向对面的贾环。 烛光映照了贾环的脸。 贾环的脸已经逐渐开始长开,不复小时候的丑陋。 眉宇之间很是英气,鼻挺唇满,脸周正,眼有神。 他的贾环长大了,长大的有点超出他的预想。 “你……” 贾政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环心下一横,下到地上,跪求贾政道:“父亲,孩儿是真的用了心在读书的。 孩儿求父亲准许孩儿参加科举。” 贾政盯着贾环:“你在老祖宗面前闹也是为了这个?” 贾环只是将头抵在地上,一言不发。 贾政看着贾环,瞳孔颤抖着。 他眼眶逐渐的湿润,嘴唇已经微微张开。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皱紧了眉头,摇了摇头。 半晌,贾政对着贾环道:“我去问问你母亲。看看能不能捐个国子监监生。” “若是不可,请准孩儿参加二月的县试。” 贾政没有说可或不可,只是冷声道:“起来吧。” 他站起身来,看向时钟。 已经过了丑时。 他对着贾环道:“赶紧睡吧。” 说罢,他竟像逃一般,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一句自问:“这真是我的孩子?” 不知怎么,赵姨娘就在这时翻了个身。 贾环见贾政离开,收拾残局,铺好被子,叫醒母亲让她进被子里睡。 贾政快步的走向了院外,也不管婆子丫鬟能不能跟上。 他一边走一边捶胸。 将自己的胸捶的闷响。 为什么偏偏是贾环呢? 他只觉得自己胸中荡着一股浊气。 正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 王夫人院里的丫鬟听见声音,点亮了夜灯。 王夫人也听到声音起夜。 众人伺候贾政脱了衣服。 王夫人对贾政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老太太要我考校贾环,忘记了时间。” “那环儿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 贾政已经上了床,和王夫人躺在一起。 众人灭了灯,俩人躺在床上说着话。 “那我明天叫他抄他想抄的吧。” “嗯……”贾政答应了一声。 沉默了良久。 贾政道:“我想给环儿捐个国子监监生。” 贾政此话一出,心中砰砰直跳。 等了半天,王夫人才回了一句:“那也好。” 贾政微微的点头,心中石头落地。 这才踏实睡觉。 正欲进入梦乡的时候。 王夫人的话,清清楚楚的传进他的耳朵。 “前些日子家兄派人问我,让我问你能不能打听下。 说是九省都点检何大人上了折子,何大人点的下一任统制有说法了没。” 贾政瞬间惊醒,睁开眼睛。 他的胸膛起伏了几下下,跟着道:“我知道了。” “嗯,睡觉吧。” 王夫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贾政紧紧的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也慢慢的睡着了。 等到天亮。 贾政自己掏钱,拿了一百两银子,以炭钱的名义悄悄送进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跟着,王夫人吩咐,让贾环不用非得早晚请安。 每日抄写四篇,只要是正经书就好。 抄完了打发人送来,或者他自己送来也好。 赵姨娘知道了这个消息,欢天喜地的接过银子,不断跟丫鬟保证说自己肯定不会说出去这钱的来源。 还嘱咐丫鬟,让她跟贾政说经常过来。 当然,也少不了给丫鬟塞点。 赵姨娘收了银子,美滋滋的进了屋,对着贾环道:“娘就知道听你的准没错。 想吃什么,娘打发人去买! 正好,你不用去她跟前了,就在娘跟前陪着娘!” 贾环和探春互相对视一眼。 探春正要说,贾环却摇了摇头。 贾环按下了赵姨娘捧着的银两,对她道:“娘,你听我说。” 赵姨娘看见这姐弟俩都神色不善,微微惊讶。 于是坐在炕上,听贾环给她说。 “娘,昨晚你们睡着的时候,我求父亲让我参加科举。” 赵姨娘眼睛亮起来,正要再夸贾环。 贾环连忙道:“父亲跟我说,他去问问太太能不能给我捐一个国子监监生。” 赵姨娘看着炕上的钱,心中逐渐冷了起来。 “然后呢?” 第11章 千军万马独木桥 “然后父亲和太太今天就送钱,还免了我早晚请安抄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姨娘想通其中的关窍,泼赖骂道:“这个狗日的,你怎么就不是他的崽子了? 自己孩子有出息,还得看那死贱人的脸色?” 她骂了一会,解了气,跟着问道:“环儿,这有没有国子监监生有啥区别啊?” 贾环道:“有了国子监监生可以直接考乡试,乡试过了就是举人。没有监生的话,就得考童试。” 探春接着道:“童试又分县试、府试、院试,前两场每年都考,后一场三年两考。童试过了的就是秀才。 可哪有那么多秀才,这童试虽称为童试,白发老人去考也是常事。” 赵姨娘听了之后,呆坐在炕上。 愣了一会后,突然将装着银子的箱子一挥手碰倒在地上。 白花花的银子洒了满地,她的眼眶跟着红起来。 她不管不顾的倒在炕上,一边哭,一边捶着炕。 嘴里骂道:“我儿啊,你怎么生在了这么个家,都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 娘就不该给你带到这个家来。要是在别人家里,哪里还用的着受这样的委屈?” 贾环赶紧上前,搂着赵姨娘,安慰她道:“没事,母亲。没事的。 捐个监生还得等空缺,一年时间下不来都是常事。 孩儿一定能考下来。 眼下二月就有县试,恰好去年乡试,今年童试的三试齐全。 搞不好六月份您就能看见我成秀才了呢。” 赵姨娘哭了一会,缓缓的稳定下来了。 她抽泣着,用手帕抹着眼泪:“我的孩,都是娘没能耐。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娘,别说了……” 贾环也有些动容,轻轻的拍着赵姨娘的后背。 赵姨娘不许丫鬟们去捡地上散落的银子。 哭完了,她自己把地上的银子一个个捡起来,查好了,放在箱子里。 她哭的有些累,匆匆的吃过了晚饭便已经休息。 只剩探春和贾环在里屋聊天。 探春对贾环道:“弟弟,你真的觉得自己行吗? 咱们的籍是算在顺天府大兴县的。 去年县试说是两千人录了不到两百人。 府试整个顺天府一千多人,就录了三百多人。” 贾环惊讶于探春身在后院,却能知道去年的科举情况。 反而有趣道:“姐姐怎么知道的?” 探春有些腼腆的笑:“我想你就是要去考试,所以派人打听了下。” 贾环想了想。 要是没有金手指的话,他是万万不敢去尝试科举这条道路的。 那些凭借着自身努力和天赋考上进士的,尤其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名次的。 无一不是天生读书做官的料。 那是绝对的人中之龙。 这种人哪怕就是不做官,不科举,脑袋也不会差。 说实话,如果没有金手指的话。 贾环觉得,打进辅和殿比考进辅和殿的概率大。 不过他有金手指,那他就敢比量比量了。 贾环垂下眼神,看着抄写一半的《文枢映政》,这就是他的底气。 他点了点头:“试试嘛,试试总不会错的。” 探春轻松笑道:“也好,也算是长见识了。弟弟要是中了秀才,可就和太爷一样了。” 贾环思索了一下,探春嘴里的太爷,应该正是负责贾家私塾教育的贾代儒。 贾环没有再多说,而是越发快速的抄写起来。 他在赌,赌这本《文枢映政》确实有有助于他科举的奖励。 探春见他闷头抄书学习,没过多久,沉沉睡去。 日出日落,大雪渐止,几天过去。 因为免了早晚的请安,贾政又允许他抄写别的书。 因此贾环只要每天抄写四篇给王夫人送去即可。 其余时间,他都是在抄书和看书中度过。 【宿主抄写《金刚经》九十四遍,似有所悟,体质+1】 …… 【宿主抄写《金刚经》百遍!其意自现!获得金刚不坏!】 【金刚不坏:佛说金刚者,非抵万劫于外。肉加刀兵,骨入毒秽,脏存病邪,身堕阿鼻,未绝灵台本心,即见菩提生华,如如不取于相。是谓,金刚不坏。】 这天,贾环正好将《金刚经》抄写了一百遍,获得了奖励金刚不坏。 他忽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感官,似乎都比之前要更清晰了些。 正因为生命力和感官种种的加持,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比之前转的快了些。 他唤出了系统。 他现在一共有三个奖励。 【奖励:英慧仪表、过目不忘、金刚不坏。】 分别是他在抄写《金刚经》第五十遍、一百遍,和抄写《文枢映政》第十遍获得的。 贾环想到,如果《文枢映政》在第五十遍也能给奖励的话。 那基本可以确定,每本书第五十遍都是有固定奖励的。 县试已经近了,他来不及把《文枢映政》抄写一百遍。 只求能在县试开始前抄到五十遍。 于是他接下来的几天都闭门不出,除了看书,就是快速抄写《文枢映政》。 而且只抄这一本。 如此紧赶慢赶,时间便到了一月初。 这天,有小厮跑回了院子,跟贾环道:“给三爷请安,大兴县县衙的县试告示贴出来了。正场时间定的是下个月初十。” 贾环拿出一两银子,给了这认识字的小厮。 小厮乐呵着离开了。 贾环拿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和礼物。 之前也和宫中打好了招呼,束脩早就备好。 他将自己的穿戴打扮整齐。 准备去族内的学堂见贾代儒。 贾环要参加的县试,需要填写廪保互结亲供单。 这个单子,需要两位廪生(也就是秀才)在单子上签字做保。 这俩人一个叫认保,一个叫派保。 派保是官府出的人,贾环不用管。 认保,则是需要他自己找一个廪生来签字。 而族内符合这个条件的,就是贾代儒。 贾环想着一会的措辞,想着如何请求贾代儒随自己到县衙礼房领单,随后到县学签字交单。 贾环想好了措辞,已经随着院内小厮到了贾代儒家院门口。 贾环正欲敲门,门已经打开。 是贾瑞,贾代儒的孙子。 贾环有些愣住的看着贾瑞。 “给瑞哥哥请安。” “是环弟啊,好长时间不见了,这是?” “我想来拜访下太爷,问他的好。” 贾瑞看了眼后面的礼物和银子,对着贾环道:“太爷不在,出门访友去了。” “那,太爷何时能回来?” “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吧。现在族学都是我在代课。环弟还有别的事吗?” 贾环摇了摇头。 贾瑞关上门:“那我先走了。” “哥哥慢走。” 贾环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他不用想,都知道贾代儒是被谁支走的。 第12章 明白人 且说那日自从贾环在贾母的房里出尽了风头。 王熙凤的心里就啧啧称奇。 她晚上回到房里,便和丈夫贾琏说了这件事。 “你这环弟弟今天可真是露了相。我管着家里这么多年,如今才算真的知道读书的好。” “怎么着呢?” “这读了书,就是骂人也是有说道的。那些丫鬟婆子听不懂,只在那笑。那些听懂的,只怕比听到了泼赖骂街心里还堵。 你没看见太太的脸色,真是比猪肝的颜色还差。 哎呀,你说,这环哥儿,竟然是赵姨娘院子里的。这不是灰堆里蹦火星吗?” 贾琏想了想,对着王熙凤道:“都是借了老爷的光,我听父亲说,老爷小时候读书也是灵的。” “那不对啊,宝玉,探春,都不像是读书的种子。” “你忘了珠哥了?” 听到这,王熙凤叹了一口气:“唉,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的这么早呢。” 贾琏对着王熙凤道:“他们那一房的事,你少管吧。别去参和。” 王熙凤答应了下来。 心里却是别有想法。 又过了几日,她虽然忙活着家里的事情,却始终惦记着贾环。 然而贾环每日院子书房两点一线,不是抄书学习就是书房看书。 王熙凤少有遇见的时候。 如此,又是一天。 王熙凤正在家中小憩,王夫人的丫鬟过来请她。 她连忙站起身来:“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知道,只是吩咐我来叫奶奶过去呢。” 王熙凤想了想,在随身丫鬟平儿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向着王夫人院里走去。 到了院里,王夫人如何和王熙凤寒暄且不用多说。 后给了王熙凤一封信,说是让她拿着信去找族学的先生贾代儒。 跟着说让她预备好盘缠等,方便贾代儒去用。 她一一应了下来。 却始终留了个心眼。 于是这事她便派了一个信得过、办事妥帖的小厮和平儿去办。 待到平儿回来复命,王熙凤便一一询问起来。 “太爷回什么了?” “太爷什么都没回。只说知道了。” “我让你留心太爷表现,怎么样?” “太爷当即看了信,很是气恼,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一边骂一边摇头回屋。” “你可曾听到那不好听的话?” “说什么‘女子小人难养’之类的。” 王熙凤微微的点头,心下暗暗记下这件事。 她知道这事和贾环脱不了干系,却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只得暂时按下,更加留心贾环这边。 甚至每日多往赵姨娘这边走走。 恰逢这天正走着呢,见贾环一脸凝重的回来了。 王熙凤见到他,招呼道:“三爷,走这么急,着急做什么大事啊?怎么还毛毛躁躁的?仔细太太再罚你。” 贾环见是王熙凤连忙换了脸色,恭敬道:“给嫂子请安。” “你我姐弟,哪里还来这套?”说罢,王熙凤看了眼贾环后面,随行丫鬟正捧着银子和礼物:“这是到哪吃了闭门羹了?” 贾环道:“刚去了族学拜访太爷请安,未曾想他云游去了,于是只得改日再访。” 贾环脑袋机灵一转,奉承道:“我正愁这些粗夯物件没个造化,可巧撞见嫂子在这儿,倒叫我恍然了! 方才过门时,就恍惚听后门值院的下人嘀咕,说这院里最灵的,除了老祖宗屋里的观音像,就是琏二奶奶座下。 好姐姐,你说我这礼物该往哪供?” 王熙凤用手帕掩着嘴哈哈直乐,用手指点了一下贾环的脑门:“好猴儿!连自家的下人的编排上了? 他们恨不得吃了我肉喝了我血,不暗自骂我就不错,哪里有这种话? 罢了,我就收下,给大姐儿求个平安符,省的你哥哥又骂我和家里人生分了。” “是极,是极。” 贾环示意丫鬟,丫鬟拿着礼物交给了王熙凤的丫鬟。 见王熙凤收了礼物,贾环笑着和王熙凤聊了几句,跟着匆匆赶回院去。 王熙凤仔细的盯着贾环。 这贾环人前还和王熙凤一副笑脸,没走几步神色又凝重起来。 王熙凤知道有事,赶紧加快几步。 从小院院门绕到后面的门廊。 她速度快,到了后面门廊,已经能听见赵姨娘屋子里,贾环和赵姨娘母子二人的谈话。 “又是这贱人!太爷多少年没出过家了,怎么今年就这么巧,就这个时候出去访友? 而且一访就是一个多月,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正好是县试报名的时间!” “如今之计,只得拿些钱,去县学里打听门路……” “你父亲呢,他养的那些门生清客,用不上?” “父亲惯养清名,用父亲的清客来保,父亲不会做的。何况这事不也是父亲默许的吗?” “我就纳了闷了!这帮人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子孙有出息,怎么真有出息了,一个个又想的法儿的阻挠!” “我去县学打听打听吧,实在不行,官府还会再派保的。” “凤辣子呢?找你琏二嫂子不行吗?你不是说你刚把礼搭了进去?” “这事本是太太不愿意,现在去求凤姐姐。她和太太同出一家,岂不是让她为难? 那些礼哪里入的了凤姐姐的眼,说穿了,人家收那都是不嫌弃咱们。 这点小事就去麻烦她,实在是杀鸡焉用牛刀。” 王熙凤在屋外听到他们母子二人的谈话,嘴角翘的压不下去。 别提她有多受用了。 她心头一热,跟着就咳嗽了两声。 母子二人赶紧收了声。 王熙凤在屋外道:“环兄弟,什么鸡刀牛刀的?是不是背后编排我呢?” 因为天气还冷,后门封着。 贾环赶紧出门,小跑着绕过院子,来到后面。 对着王熙凤行礼,正要道歉。 王熙凤却拉着贾环偷偷道:“你安心学就是了,不就是找个廪生作保吗,多大的事,至于这么费心? 那廪生和一起作保的童生你也不用担心了,我都给你安排好,哪天你要去报名了,到院子里知会一声,我派个小厮一起去一趟县学不就好了? 但有一点,你嘴巴可得牢。” 贾环看着王熙凤,心中惊喜,琢磨了一下。 “什么作保?” 王熙凤点了一下贾环的脑门,笑着走了。 第13章 不差事 贾环见王熙凤虽不语,但又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寻思了一番,终究觉得还是应该想个法子给王熙凤院里送些银子。 于是回到了屋里,琢磨起来这件事。 赵姨娘担心的问道:“你琏二嫂子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以为我编排她。说开了就好了。” 赵姨娘担忧道:“唉。你说这可怎么办……” 贾环想了想,问道:“娘,父亲送你的银子能不能拿出来一些,换两张银票。” “换多少两的啊?” “两张十两足够了。” “会不会少了点。” 贾环有些无奈的笑:“那些廪生一年领的俸禄也就十二两,给多少是多啊。” 赵姨娘点了点头:“也是,我明儿就安排人去换。” 贾环这边拿定了主意,便回去抄写了。 等着第二天,他没遣人帮他往王夫人院子里送抄写的作业。 而是自己去王夫人院子送。 王夫人急匆匆的老祖宗那里回来,正忙着呢。 也不搭理贾环,随手命丫鬟收了贾环的文章。 贾环对着王夫人道:“孩儿想着,那些经文放着也是放着。既然沾了母亲的光,何不往各个院子里送去一份。 好让各个院子都知道母亲教导有方,也算他们的福气,能领悟佛法。” 王夫人道:“我哪里教得了你,就算送去又有什么用。你要送就自己去送吧。省的在我这里占地方。 快拿走罢!” 因为还有事情赶着王夫人,她也没细想。 只道是贾环想显摆,便觉得他孩子心性,没个深沉。 贾环忙命丫鬟收了一箱他手抄的《金刚经》,让其跟着一起抬回了院子。 贾环吩咐丫鬟们按照宁、荣两府各人清点出来对应的抄经。 跟着又找赵姨娘要来了两张银票。 等一切妥当,吩咐丫鬟们道:“都给各位爷爷奶奶送去,这个第一百遍的给老祖宗。咱家院离琏哥哥院近,那里我去。 要是主子不在,就给丫鬟仆人,让他们收着,就说太太命我抄经给他们祈福,高低是个心意,不会拒的。” 丫鬟们都点了头。 于是各自出发去送佛经。 贾环也到了王熙凤院里。 此时王熙凤和贾琏夫妻俩都不在。 只有王熙凤的贴身丫鬟平儿在。 平儿迎了出来:“三爷,这是做什么?” “太太之前命我抄经祈福,如今整抄了一百遍,便给府上各人送去一份。 虽是鄙陋物件,但只求能增福添德。” 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接过了贾环手里的抄纸。 贾环连忙道:“这是给琏哥哥的。” 平儿眉毛微微抬起。 她盯着贾环,只见贾环慢吞吞的从怀里掐着拿出另外一封抄纸。 “这是给嫂子的,还请平儿姐姐交到嫂子手里。” 平儿正要去接,贾环却转了一下腕,让他掐着的这封纸的同一边露在外面。 平儿学着贾环的样子掐过纸,知道里面内有乾坤。 微微的点头:“三爷放心,我一定亲自交给奶奶。” 跟着她又问了一句:“府上各人都有?” “都有。” 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三爷慢走。” 贾环这才放心的走了回去。 众人平日里收的礼物都是名贵物件,哪里稀罕这个。 不过既然是王夫人让贾环抄的,收下了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 这种小礼物,各家还是有气量收下的。 众人也没多想。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当个事。 王熙凤的院子里,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自贾环走后,没有多久,王熙凤便风风火火的回来。 平儿趁着贾琏不在,便将王熙凤拉进里屋。 从袖子里掏出来抄经。 王熙凤疑惑问道:“做什么,又惹什么麻烦了?” “三爷将自己手抄的《金刚经》给各人都送了。” “我知道,隔壁的尤大奶奶都有呢。” “这是奶奶的。” 王熙凤眯了眯眼睛,接过了抄经。 打开纸封,掏出抄经,再打开纸。 里面是两张十两的银票。 王熙凤看着银票,顿感有趣的笑了一声。 跟着将那两张银票赏给了平儿。 “给你了。他这点钱,谁稀罕呢。” 平儿看着手中的两张银票,琢磨了一下:“奶奶不稀罕,那把那抄经也赏我吧。” “小骚蹄子,你三爷才多大,你就惦记上了?” “那奶奶留着做什么?” “嘿,真是愈发的有胆子了,连主子的都敢打趣,仔细你的舌头。” 王熙凤虽然是这么说,却小心的将抄纸装进纸封里,叠好,放进自己柜子里。 “跟二爷说了吗?” “还没呢,三爷让我单交给你,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因此趁二爷不在给了你。” “一会二爷回来,你把这事说一声,别说银票的事。你二爷估计也就打发了,不会细问的。” “嗯。” 王熙凤坐回炕上,美眸闪动。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环哥儿还有这一手呢?” “三爷这是长大懂事了。” “唉,可惜,可惜啊,偏偏是赵姨娘肚子里出来的。” 平儿问道:“那王夫人就不能抱过去?” 王熙凤皱了皱眉头,琢磨了一下这事。 跟着感觉还是不太靠谱,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了。” 王熙凤伸出手,看着自己用凤仙花染的指甲,歪着头道:“你琏二爷说的还真对,他们房的事,真得少参和。” 平儿看着王熙凤的样子,别过头偷偷的笑。 二人打闹了一会,贾琏回了家。 平儿得了空,对贾琏道:“三爷送来了手抄的《金刚经》,说是给各家祈福赠德。” 贾琏想都没想:“你帮我收着就行。” 王熙凤得得意的看了一眼平儿。 平儿也给王熙凤递了一个眼神。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 之后几天,王熙凤便私下遣人找了靠得住的廪生,又找了四个名声好的童生。 几人一听贾府的名号,又乐得便宜,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此全都答应下来,等着王熙凤安排人一起领单报到。 恰好这天,王夫人派人来叫。 她正要去王夫人院子,贾环又到了。 王熙凤便匆匆安排人带着贾环去领单子报到。 而她则是向着王夫人院里走去。 她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到底什么事。 进了屋内,只看见王夫人在翻着账本。 “这可奇了。”王熙凤心中感到好笑:“她是最烦这些算账的,怎么今天改了性了?” 第14章 王熙凤的无间道 王夫人见凤姐进来了。 她对着王熙凤直接道:“下个月宫里有礼,这个月要提前预备上。 而且今年大雪,看架势还可能再下,庄子的钱要拖一拖。 一来二去,先停了一月的例银。那些外面办事的丫鬟仆人不用停。 这些太太姨娘并其院里的公子小姐,都有些积蓄,就往后拖拖。 还有就是二月初要送礼入宫,家里的马不够用,到时候还得从庄子里拉些马来。 公子小姐出行的话,就派人上外面雇车吧。 这样挨到二月底,事情都了了,庄子也送了钱过来,再结一月的钱。 要是事情多,账房算的慢,那就三月初发两个月的例银。” 王熙凤想了想:“那两个月出行的钱宫里出?” 王夫人摇了摇头:“他们自己出,三月发的时候,人人发一笔固定的赏银。 他们雇车又没个凭证,宫里的钱本就少,不能这么报。 就固定下来赏银,多出门则亏,少出门则赚,横竖一个月呢。 本来就不怎么出门,额外得了一笔钱,也能少些话。” 王熙凤点了点头:“明白了。” 她的看着王夫人,见王夫人眼神躲闪。 王夫人悄悄看向了一旁林之孝家的。 王熙凤心想,王夫人经常是连每月何时发例银都不关心。 如此周全紧密的安排不像是王夫人的安排。 倒像是林之孝家的安排。 但是一般如果庄子里供不上钱,林之孝家的都会来找自己。 王熙凤用自己的小金库顶一下就过去了。 何必往后推呢? 王熙凤想着刚刚跑出去的贾环,忽然福至心灵。 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她嘴角微微勾着笑:“那我先从赵姨娘院开始停了?” 王夫人道:“对,就先停她的!” 林之孝家的看了一眼王夫人。 王熙凤已经全然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她心中微微哀叹:“三爷,不是姐姐不帮你。只是姐姐也得看太太的脸色啊。” 王熙凤还是认得清大小王的。 见王夫人态度坚决,王熙凤心神便定了下来。 她道:“我明白了,太太就放心吧。” 王夫人见王熙凤机灵,而且俩人本来就是一家,心中更放下心了。 只觉得王熙凤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跟自己站在了一起。 于是微微笑道:“具体怎么做,你和林之孝家的去商量吧。” “好。” 说罢,王夫人拿出佛珠,又摆上木鱼,开始诵佛念经。 王熙凤和林之孝家的出来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又无奈又可笑的意味。 只得相视一笑。 俩人拿着账本,到了账房,仔细商量起来。 什么宫里送礼,什么需要马车。 不过就是又不给银子,也不备马车,让贾环自己去考试罢了。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不就是想给人下绊子? 只是二人心中都明白,却绝对不能说出来。 俩人也不是第一天在一起办事了,心里清楚,很快也就商议妥当。 ----------------- 其说贾环在王熙凤手下的带领下,到县学一点功夫都不费,就填写完了保单。 那县衙礼房的侍官和门房,看见贾环分别在父亲、祖父、曾祖上写上贾政、贾代善、贾源的名字。 一个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公,公子,令尊是工部贾大人?” “正是。” “快给公子上茶!” 门房连忙安排人请贾环进内院,陪同坐下喝茶。 那侍官不多时赶紧进来。 贾环起身行礼。 侍官让道:“世侄,不必如此,我等和贾大人都是故交,苦于案牍,少了拜访,还请公子替我等问好。” 贾环客套道:“家父也时常念叨,只怕耽误各位大人公务。” 侍官连忙道:“公子请。” “大人请。” 侍官见贾环礼节完毕,人情通达,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涩之感。 他脑子转了一转,便推测出这贾环应该是庶出的。 几人一番客套之后,侍官试探道:“谁人不知贾府玉枝宝树,子弟皆是人中龙凤。世侄若取功名,何苦从这县试开始? 以世侄才气,入国子监岂非易如反掌?从监生直考乡试不好么?” 贾环没有立刻回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有些为难,院内的事情,是不能拿到外面去说的。 他又得解释,又得维护贾府的面子。 心思流转,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缓缓的放下茶杯:“家父教训,寒门取仕,自然从头开始。童试尚且不过,监生又有何用?” “贾府家风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 侍官身后的门房们也跟着点头。 又闲聊几句后,贾环见差不多了,起身拜别道:“家中尚有事情,环在此别过。” 众人也知道考试避嫌的道理,一个个起身道:“世侄慢走。一定要好好准备。” 贾环点了点头,走出了县学。 刚出县学,他一头汗已经流了出来,默默的去想着刚刚那侍官的盘问。 他确实对的滴水不漏。 回想完,和小厮一起上了马车,往贾府而去。 他心想,这神都之下的一个县衙礼房侍官,待人接物都如此润物无声。 还真是不能小觑这些久浸官场之人。 他定了定心神,回了贾府,别过小厮,回到自家的院里。 赵姨娘一见他就赶紧迎了出来:“我的儿,事情办得怎么样?” 贾环道:“单子已经交上去了,二月十号辰时过半准时点名查身,在那之前到就好了。这是资票,可千万不能丢了。 娘放心,保人和互结的童生都是老实人。现在只要一心学习就好了。” 赵姨娘上前一步紧紧的抱着贾环。 好像要给他抱进身体里才算解气:“好啊,好啊,我的儿也会办事了!而且办得这样漂亮!” 贾环在赵姨娘怀里艰难道:“娘,我还得学习呢。” 赵姨娘紧紧的搂着:“歇一阵又怎么了,哪里差这一时半刻的。” 贾环无奈的笑了笑。 赵姨娘好好的疼了一阵,才放开贾环。 贾环坐回了里屋。 他的困难这才正式开始。 他其实就是在赌。 既然《文枢映政》十遍给的能力是过目不忘。 那么五十遍也应该是有助于科举的。 他在赌这个奖励的能力就是能帮助他通过童试的。 贾环不知饥饱,忘记昼夜,不论冷热。 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抄书和读书中。 他的抄写次数,也随着一天天过去而增加着。 就这天!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奖励八股精通。】 【八股精通: 破承起束不过架骨搭梁,代圣立言终是风起帆张。 揣摩考官实为叩问心房,穷思策问须渡人间沧桑。 八股作舟可载青云直上,莫将浮名错认桃源故乡。 若摘文曲当照山河万里,勿献朱门落笔百姓稻粱。】 贾环心有所悟,感觉这次的考试,应该是稳了。 就这时,他听到院里赵姨娘吵嚷的声音:“你说什么?” 第15章 无人在意 整个院子都能听见赵姨娘在的声音:“那什么时候发?” “不知道。” “你说什么?能不能大点声!” “姨娘,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 “你个丧气的,半天放不出屁来,滚吧滚吧!” 赵姨娘将人赶了出去。 之后气冲冲的回家了。 贾环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娘?” “上个月的月例往后推了,估计得等到三月才能一起发出来。” 贾环皱眉。 赵姨娘见他放下笔,安慰他道:“你放心,娘还有老爷给的炭钱,肯定能支持你考完的。 哦,还有个事,说是要给宫里送礼,马全拿去用了。想出行的话就得去雇车。 前面的街上雇不到,得去长乐街雇,你放心,到时候娘早点喊你起来,肯定不缺车的。” “嗯。没事,娘,不是有打更的嘛?怎么都起来了。”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安慰,心中稍宽。 她看着贾环,见里屋一张小桌上点着一根残蜡。 贾环周围堆满了抄写书的纸张。 由于里屋没有多少地方,这些纸张占用了不少空间。 探春到柜子里取东西都得小心谨慎的下脚。 赵姨娘忽然心里一酸。 她看着贾环良久,眼眶微红。 纵然有千万委屈,也忍在了心头不说。 只对贾环抱歉:“娘又打扰你学习了,你好好学吧,娘到炕上歇着。” “嗯。” 贾环继续投入在在学习中。 他准备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 【八股精通】 他所参加的县试一共有五场,分为正场一场和覆试四场。 每场考试考一天,每场中间休息一天,且基本上休息这一天就会出个圆榜。 圆榜中间的就是通过的人。 圆榜外围的则是没通过的,就不用参加后续的考试了。 考完五场,最后会出一个长方形的正榜,上面的就是通过考试的人。 第一名叫做案首。 所有的这五场考试,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的正场。 而正场中最重要的考试科目就是根据四书中的题材做八股文。 其余的科目还有作诗默写等,但没有八股文重要。 好的八股文章,不仅要求结构、立意、贴题等,甚至声韵、实用、书法等都有要求。 可以说,如果做的一篇好的八股文章,所谓的作诗和默写,基本不成问题。 贾环随意从四书中摘了一句,然后开始作文。 他拿起笔,忽然感到心中灵思泉涌。 跟着开始下笔,越是下笔,越是觉得痛快。 彷佛这文章根本不是自己写成,而是天作之文,他不过就是誊抄罢了。 那种落笔惊鬼神的畅快感,让他浑身慢慢的燥热起来。 在这还泛着寒的冬春交际,冒出了不少的汗。 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贾环拿起纸,看着自己写的八股文。 就像前世那些学霸考完试就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一样。 他也体会到了学霸的这种感觉。 看来这八股精通,不仅让他下笔如神,更让他对八股有了自己的审阅标准。 在他看来,这篇文章很是精彩,绝对是上流水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他的脑子里又涌出了新的灵感,他有把握,只要把脑子里的写下来,绝对比眼前这篇还好。 他摇了摇头,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纸。 不再去继续作文。 既然已经验证了效果,那就够了。 应付童试完全足够,他现在的任务是赶紧去抄写《文枢映政》。 好得到百遍的奖励来应付之后的考试。 他唰唰的写着,随着抄写次数的变多,他抄写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便投入到了边抄写边领悟的专注之中。 外屋炕上的赵姨娘,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就连平时最爱的嗑瓜子也不去嗑了。 生怕发出的声音打扰到了贾环。 闲来无事,在炕上干躺着,想着为贾环做些什么事。 又怕耽误了他。 就这样,她的思绪飘到了最近的这些事情上。 从贾政发炭钱打发她,再到王夫人不发例银和马为难。 心中苦楚,眼睛含酸。 但是,又不敢大声的哭出来。 她很怕自己耽误贾环学习。 连抽泣都被强压下去,如同尸体一样躺在床上。 任由眼泪涌出,然后赶紧用手帕抹去。 她因平躺着,哭的头昏脑胀。 实在受不了了,披着衣服,踏上鞋,向着外面走去。 到院里的灶房,坐在灶坑前。 这才一边看着火,一边默默的流眼泪。 没过多久,就听见探春回来的声音。 应该是有丫鬟跟探春说了。 探春便进了灶房来,看着赵姨娘呆坐在灶坑前,她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 探春道:“娘,你到这来做什么?” “娘怕扰了你弟弟学习,自己总想事情,就在这安静待会。” “娘倒是吃不得亏的,就是难受也得找个暖和地方呆着。” 探春笑着说出这话,赵姨娘却没像之前那样和她骂起来。 只见赵姨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只盯着火不去看探春:“唉,是娘没本事。 生了你们俩,让你们跟着娘吃苦了。这高门大院的,福没享到,倒是受了不少的欺负。” “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和弟弟如何,不关娘的事。” 赵姨娘心中稍宽,但依旧不回话。 探春皱眉,接着问道:“娘可是听见别人说什么了?” “我去后街安排人给环儿买纸,听到他们说环儿不过是假用功。 还说那县试最厉害的时候4000人就录100人。 他们说娘是故意安排环儿闹事,环儿就是真的去考,也考不上。 还说等着看环儿落榜。” 探春气的叉着腰,扶了一会腰后,气着骂道:“谁说的?” “我哪知道,我要去看的时候,他们远远的看见我,全都跑了。” “一群奴才还敢嚼主子的舌根,大字不识几个,倒是打趣起识字念书的了。” “你说,万一环儿考不上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就再考!那也比天天没事玩乐好!学一天有一天的道理,读书又不是为了那点功名。” 赵姨娘听到探春的话,眼泪也不流了,只是点头。 “环儿是有才的,是娘想多了。” “好了娘,快吃饭吧,饿了。” “嗯。” 如此,过了几天,终于到了二月九号晚上。 也就是县试的前一天晚上。 第16章 寒热 二月九日这天晚上,贾环对《文枢映政》的抄写次数停留在70整。 他上午抄完之后,便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他随便摘了几个句子作八股文章。 又默写了一遍《圣谕广训》。 【宿主抄写《圣谕广训》三遍!略有所悟,感知力+1。】 将圣谕广训对照一遍,发现一字不差之后。 他放下了笔。 他不能一直绷着去考场。 他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该有的能力,该背的书,该有的理解。 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从现在开始到考试的这段时间里,再如何努力也没用了。 所以他选择休息。 一是调整自己身体的状态,从紧张中缓解,避免发挥失常。 二是调节自己的心态,别让自己过分紧张。 严肃活泼,正是如此。 当他放下笔的时候。 正是下午四点,也就是申时过半。 贾环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他周围的堆着的纸张,已经跟他差不多高。 探春见他起身,心下惊奇,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弟弟,你这是做什么?” “去院里走走,该学的都差不多了。” “快披上马甲和披风。” 听到探春的话,赵姨娘也从炕上连忙起来。 安排丫鬟给贾环披上外套和披风。 贾环因为【金刚不坏】的原因,虽然感觉到冷,但是却不会因为冷而难受。 就连冷颤也不打。 赵姨娘也披上了衣服,跟着贾环一起出门,坐在廊下。 此时的天空十分灰沉。 漫天的乌云遮蔽了天空,不见天日。 这雪下的不是很好,这都二月初了,还有雪,下的太晚,容易冻坏新苗。 贾环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一点点的落着雪花。 赵姨娘则是将炭炉放在俩人中间。 赵姨娘看着贾环,眼神闪动。 最近贾环越长越英气了。 不愧是她的孩子。 赵姨娘掰着手指算着:“考篮已经给你备好了,五更天末一打锣,就喊你起来,然后去外面的长乐街雇车。 早点走,不然县衙那里堵车走不开。考一天,然后再回来。” “娘就放心吧,应该会考过的。” “今天早点睡吧。” “不急,睡得早中间起夜反而不好,好久没玩牌了,和姐姐一起摸会牌吧。” “好啊!” 赵姨娘开心的笑着,和贾环一起回了屋。 三人一起坐在炕上玩了一会,吃过饭后又玩了一阵。 直到晚上九点,贾环才沉沉睡下。 雪下了一夜,大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环儿!醒醒!醒醒!” 赵姨娘一脸焦急的喊醒了贾环。 贾环揉着眼睛起来了。 里屋的探春也跟着起来。 “怎么了娘?” “娘没听见五更末的打更,现在是卯时过半了!” 贾环看了一眼时钟。 县试的时间定的是早上八点,他本来应该五点起来,但现在是六点了。 贾环跟着又看了眼外面,只见外面还在下雪,雪已经下到了脚踝高。 探春立刻清醒,吸了口气,怒道:“娘是没听见,还是他们没打?” 赵姨娘焦急道:“我,我也不知道……” 她无比的委屈,眼中含泪,手足无措。 贾环看了眼赵姨娘道:“没事,赶紧穿衣服吧。” 贾环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似乎这事在他看来不重要似的。 听到他说话,赵姨娘这才冷静下来。 贾环对着探春道:“姐姐,考篮,资票。” 探春点了点头,赶紧给他准备上。 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前一天晚上贾环早就备好了。 简单洗漱,利索穿上衣服,拎着考篮。 贾环就出去了。 赵姨娘和探春非要送他。 贾环道:“已经来不及了,不必了,我跑的快,赶紧去长乐街吧。 下了一夜的大雪,恐怕长乐街也没车了。” 母女二人只能目送贾环小跑着离开。 赵姨娘恶狠狠骂道:“他妈的,这帮狗日的往宫里送礼,连个小厮也不给配! 他们怎么就那么能掐会算,料到今天会下雪?还是连老天爷都帮他们?” 探春挖了一眼赵姨娘:“您快少说两句吧,给弟弟积点口德。” 贾环戴帽披风,迎风冒雪,匆匆出了贾府。 没有小厮,没有马车,这是早就定好的。 但他自己都没听到打更的敲锣。 那大概不是赵姨娘的错,而是打更的真没敲。 贾环眯了眯眼睛,他能感受到风烈如刀,霜打雪劈,让他睁不开眼睛来。 但是还好,他有系统。 【金刚不坏】 他的生命力,根本就是无穷无尽。 生命力不断的从他的体内涌出,让他即使面对风霜,也能不断的奔跑。 就算身体发热,浑身冒热气,腿酸肺涨,只要他想跑,他就不会疲惫。 不一会,他就跑到了长乐街。 他不焦急,因为他知道,焦急了也没用。 只有冷静下来,才是效率最高的选择。 他来到了长乐街租车的地方,租商见到贾环到来,揣着手出来迎接。 “公子,可是来租车去县衙的?” 风忽然刮起来,俩人说话都得大声些:“是!” “来晚了!早就租没了!公子来的太晚了!别说我家,整个长乐街都租没了! 公子还是赶紧步行吧!” 贾环紧紧的皱着眉头。 他没有犹豫。 因为时间根本由不得他犹豫。 他也顾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体面了。 放开双腿,奔跑起来。 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帽檐卷起。 雪只拍打在他身上,跟着被风带着吹向两旁。 少有雪能落在他身上。 贾环跑着,那速度在城内,尤其还是下雪,跟马车也差不多了。 他一路跑到了县衙。 还没到呢,就见远远的一辆辆马车正排着。 有的是雇的车,有的是家里的。 他形单影只,一个人拎着考篮,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众考生此时还聚集在县衙外面议论纷纷。 还没人出来点名。 他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 于是一边缓步走着,一边整理起自己的衣帽来。 周围的人见他年纪小,衣服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又没有仆人跟着。 于是议论纷纷。 贾环向前走着,只见众考生虽然都穿着棉布衣,但一看做工就大有不同。 他的衣服还算好的。 而那些马车,随着他渐渐的走进,也变得越来越好。 甚至还有双马的马车。 有考生正在马车里烤着火,披着披风。 也有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在风雪中发抖。 贾环长叹了一口气,向着人群中走去。 他的体温正炙热着,因此再大的风寒,也难以打垮他。 第17章 我心如铁 贾环继续向着深处走去,过了停马车的地方,就是众考生围聚的县衙门口。 这里的人大多是步行过来的。 衣服相较在马车堆中间的考生差了一些。 基本没有胖的人,都很瘦,将自己裹得鼓鼓的。 贾环正是穿过了那些坐马车的人,进入到了他们之中。 当然,也有那懂行有门路的生意人。 在县衙的两边摆开摊子,卖些包子,热茶,炖下水之类的。 贾环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体温很快冷下来。 他感到腹中饥饿,于是到旁边的摊位去买两个包子吃。 那摊位上写着:“李记包子,吃了包中。” “这位公子!一看您就能高中,吃了我的包子的,没有不中的!常来啊!” “嗯。” 贾环无奈的笑了笑,付了钱,买了两个包子吃起来。 这包子里面是素馅放了一些油,肉是没有的。 不过能抵腹中饥饿罢了。 没过多久,县衙大门打开。 礼房侍官出来,门房道:“肃静!” 众人安静下来。 礼房抖落出一张章示,念起来。 他声音不大,还带着些怒气,大概是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干活,心中不平。 贾环仔细听了一下,大概就是说为了给皇上挑选人才,开了这个考试,以及考试的注意事项,跟着又照例赞美了一波皇上。 最后他交给门房,由门房下去贴到告示栏上。 这边又有门房开始点名。 贾环稍微等了一会,就到了他。 他走上台阶,看向侍官,发现侍官虽然神色威严,但还是微微的向他点了点头。 进去之后,交了资票。 门房搜身、检查考篮,确认无误后,告诉了他的考桌,又给了他和资票对应的号票,让他按号进去找位置。 贾环一个号一个号的查过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那是一个在考堂较里侧的位置,门和窗的风都吹不到他。 而且不远处就是炉子。 贾环将资票和号票给监考的门房看了。 这才得以坐下。 贾环看着前面,有个青年的位置是靠窗的。 此时那人正瑟瑟发抖,恐怕研墨都不好弄。 又看向门那边,有一老者,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正闭目养神。 贾环不由得感叹起来,这贾府的名号还真有些用。 不过也多亏了王熙凤疼他。 不然估计他也和那些人一样要受些苦。 贾环坐在凳子上。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进来。 有的人进来之后就开始默背《圣谕广训》 有的人进来之后则是不断的向四处打量着。 有老有少,倒也热闹。 等待天已进入上午,一声钟响,又跟着伴随了众多铎声。 考试正式开始。 监考先是跟众人说明了考场的规矩。 之后便发下了试卷。 一共三张,一大两小。 大的是四书的八股文章,俩小的是默写部分《圣谕广训》和按要求作诗。 贾环一看四书的题目,心里已经有了数。 并不算太难。 但他还是选择了先默写,再作诗,最后八股。 他研好了墨。 一边默写《圣谕广训》 一边开始发动【八股精通】 由于他之前经常一边抄书一边心里想事。 所以现在他完全可以做到一边默写圣谕广训,一边构思八股文。 一个个灵感闪过,一篇比一篇好的文章涌现。 而且,贾环还能因为这个能力,能透过题目去揣测出题者的心思。 不断的否定,然后再构思。 直到他将诗作完。 他的诗其实不算好诗,只是因为八股精通,做的中规中矩。 但作诗也不是这考试的重点。 这考试的重点,就是这篇八股文。 贾环正要下笔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 有挠头的,有干眨眼的,还有搓脸的。 当然,少有下笔开写的。 现在想来,他是因为有了系统,所以觉得不算太难。 但是如果是一般人,可能连书都很难读到,那就会比较难了。 贾环看了眼考场的时钟。 时间还早。 下午四点准时交卷。 就算提前答完了也不能离开考场。 于是贾环也不着急去下笔了。 他不断的构思着,不断的构思着。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的一点。 此时已经陆续有人开始下笔写八股。 贾环则是最后构思了一遍,又将每个字都在心中默写了一遍。 确认这篇文章,无论结构、实用、解题、美感、书法,甚至相当关键的是否能对上出题人的心思,都全部做到极致之后。 他开始下笔。 依旧是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下午的三点。 监考提示道:“还有半个时辰。” 贾环却已经写完了。 他手握八股精通,对于八股文自然是有审阅能力的。 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写的很好。 于是放下了笔,收了砚台,免得出现意外墨渍染到试卷上。 他开始闭目养神。 心中却很是兴奋。 果然,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东西一旦用到对应的地方上,实在太有用。 于是他又想起了原著里的林黛玉,又想起了薛宝钗。 如果去抄药方,或者经济类书籍的话…… 贾环有些心猿意马,不过他初次考试,有这种心理倒也正常。 雪已经不再下了,太阳虽然露出来,但天气依旧很冷,不见雪化。 就在这奇怪的天气中,钟声响起,跟着是铎声。 监考严厉道:“停笔!” 有人面流大汗,依旧动笔,只见那监考走到他桌前:“停笔,否则算你作弊。” 那人迅速停笔,跟着,眼眶便红润起来。 考生哭笑,不敢真的出声。 门房们走了进来。 冷着脸开始收卷,全然不顾众人或哭或笑。 待收完卷后,这才允许众人离开。 刚出考场,还没出县衙,就听见有人放声大哭。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当然,也有脸上带着窃喜的,笑呵呵,跳着脚,从贾环身旁经过。 贾环没有什么表情,心里也没有什么波动。 他心里有对八股文的审阅标准,所以知道自己答得怎样。 他踏出县衙。 阳光照射雪面,满地得碎银黄金,照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此时县衙外面已经有许多的车,吆喝着,等着这些人搭车。 贾环找了一辆,向着贾府而去。 他等着明天看县衙贴出来的圆榜。 第18章 罗衣 曾经神都的徐阁老,作为次辅补首辅病假,入阁全天当值的时候,都没有从大门走。 而是匆匆从他家后门出去,不叫这事声张出去。 贾环连童生还不是,当然不从宁荣街回家。 早上从角门出去是因为来不及。 现在一切妥当,他自然是从后街走后门。 从后街入了后门,拎着考篮。 有小厮见到他了,就笑着上前:“三爷,考的怎样?” 贾环却没给他们笑脸。 一脸平静,眼神锐利,挖了他们一眼。 一言不发,向着赵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那些小厮被贾环挖了一眼也不恼,远远的挂着笑,看热闹一样望着贾环离去。 知道贾环回家,早有丫鬟去告诉了赵姨娘。 出来迎接之人,只有赵姨娘、探春二人而已。 俩人远远的看见贾环神色平静,眼神锐利。 心中稍沉。 按说这去参加考试,搁在正常人家应该是天大的事情。 而贾府却恰恰相反。 不说贾政要坐班的。 至少贾母等也应该派人来问候一下。 但什么都没有,就连厨房做饭的忌讳也没有。 众人大概只道贾环是去玩闹了,没想他能考上。 贾环自然知道这些事。 所以才端着脸。 无论赵姨娘和探春在外面问什么,他都紧闭嘴唇,不说。 赵姨娘见贾环神色不好,也不多问了,不想给贾环添加压力。 只是自己黯然神伤。 探春也有意不去提考试的事情。 直到三人进了屋子,贾环道:“过了。” 赵姨娘的眼神闪动:“什么?我的儿,你说什么?” 探春道:“真的?弟弟,你怎么能知道自己过了?!” “这次的四书文不太难,之前在《文枢映政》里看到过类似的,这次正好考了,都能用上。” 赵姨娘连呼吸都急促了:“真的?环儿?你这么有把握?” 探春连忙问道:“弟弟,你有几成把握?” 贾环想了一下,保守的答道:“九成。我有九成把握。 这次县试一共三千四百二十三人,明天就能放正场圆榜。 一般圆榜放出来之后能剩下五百人左右,明天看圆榜就知道了。” 赵姨娘赶紧搂住贾环:“好啊,我的儿,这么看来,你那些书都不白读,好啊,好! 我这就叫厨房晚上多做些好菜!” 探春眼光闪动,看着贾环,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环道:“不用了娘,后面还有四场覆试,按照以往惯例,最终大概能录300人左右。 覆试也会下去不少人,既然府里的人都不当个事,也是好事。 且不用声张,等过了考试再说。” 赵姨娘身躯微微的僵硬,跟着更加紧密的抱着贾环。 “好啊,环儿越来越长大了,有深沉了。娘都听你的。” 贾环微微的点头,闭上了眼睛。 探春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悸动,只觉得自己的弟弟越发的了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热的,她的脸逐渐的飞红。 小院里就这样没有声张,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过了一晚。 到了第二天,还是贾环亲自到县衙去看圆榜。 果然,淘汰的人太多,一张圆榜都放不下。 贾环很快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名字就在首榜中间。 贾环微微的点了头,正欲走的时候,有位看着像富家公子的人拦下了贾环。 “可是环公子?” 贾环看着这人,二十出头,马脸鹰鼻,衣服倒都是好衣服。 “正是,敢请阁下贵姓?” “哪里谈的上贵呢,我姓钱,叫钱谬。家父也在工部供职,做个整理账案的活计,因此见过贾大人。 当初公子来县学填单,我便留意了一下。家父知道后,特地叮嘱我,要我好好跟公子请安。 请贾公子勿怪。” 贾环连忙还礼道:“钱公子。” 二人分别行礼之后,钱谬对着贾环道:“不知贾公子可否赏脸,你我同乘马车,顺道回家,一路上也好做个伴。” “那就多谢钱公子了。” “哈哈,好,贾公子爽利,当真有荣国公遗风!请。” “请。” 贾环随着钱谬上了马车。 钱谬吩咐他家车夫向着贾府而去。 贾环琢磨着钱谬的话,想着既然钱谬从县学报名的时候就关注他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打招呼? 钱谬直爽道:“敢问贾公子,知道那圆榜居中位置是何意?” 贾环摇了摇头。 钱谬露出笑容:“贾公子应该是第一次参加县试吧。” 贾环点了点头。 钱谬道:“这县试我已经考了十年,一般来说,正场过后的首榜居中,就是正场成绩最优者。 虽说每场考试之间的圆榜都因为卷宗封名而无法排名,但其实还是会故意留意一下。 尤其是正场,基本上每年正场圆榜居中者,都是这年的县案首。 提前给贾公子贺喜了。” 贾环笑着看向钱谬,原来是来攀附的。 贾环道:“侥幸而已,还有四场覆试,最终能否通过尚未可知,县案首就更是从来没想过。 环,只求通过而已。” 钱谬也笑着看向贾环:“正是啊,正是。虽说是童试,可哪里有那么好考呢?今年三千人,估计只能取不到三百人吧。” 贾环有过目不忘,当然记得钱谬的名字,也在圆榜里边,不在周围:“钱公子勿虑,你正场都过了,之后的覆试一定不成问题。” 钱谬看着贾环,震惊道:“谬尝闻有天生过目不忘者,一直以为是谣传。如今见到了贾公子,才知真有生而知之者。 贾公子博文强识,居然连这么多圆榜都能记下,谬佩服。” “不过小道尔。钱公子玉汝于成,坚心韧性,才着实令环佩服。” 在二人互相奉承中,车已经到了贾府的宁荣街。 门口的小厮见这马车不是雇的车,作料与寻常人家不同,于是纷纷紧张起来,下了台阶,准备迎接。 谁知道下来的却是贾环。 车里传来声音:“贾公子慢走。” “钱公子慢走。” 二人道别之后,贾环转身,看向了愣在原地的小厮们。 这些小厮也缓过来了。 别管贾环过没过考试,这考场结交的朋友也不一般啊。 他们正暗自心中纠结难受之际,贾环默默的叹息了一口气:“去告诉一声赵姨娘,就说我回来了。” “是!” 众人见贾环给了个台阶,愿意使唤他们,赶紧去办了。 贾环则是向着院内走去。 天渐渐暗,又有要下雪的迹象。 第19章 我自有一番道理 贾环向着后院走去,众小厮知道他是去看圆榜。 又见他结交了朋友,有马车送回。 心中大概都知晓了情况。 于是有丫鬟跟赵姨娘通报的时候一并说了出来。 赵姨娘听到消息,心中高兴,赏了这丫鬟不少钱。 丫鬟之后又把钱分了一些给站在门口的小厮。 赵姨娘听到丫鬟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开了小院,出来等着。 没一会就看见贾环悠哉的向着小院这里走来。 赵姨娘赶紧迎上来,吩咐丫鬟给贾环打伞,自己又给贾环披上披风。 她对贾环责怪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慢?让娘在雪里好等!” 她虽然嗔怪,但是脚步却放缓,和贾环一样的悠哉向着小院而去。 贾环解释道:“工部钱家的公子,让我顺道坐了他家的马车,一起聊了一会。” 赵姨娘听到这话,嘴角翘起。 眼睛虽不往后面的丫鬟身上看,但是眼神却是早就留意在她们的身上。 她心想:“瞧瞧!这就是我的儿子,就是考不上又如何?那也能交到各部官员公子作朋友!” 赵姨娘紧跟着问:“他怎么会拉你坐他家马车?” “我跟他都过了圆榜,后续都能参加覆试。他考了十多年的县试,过正场的次数想来应该不多。” “原来是这样……” 赵姨娘面色平静,对着贾环道:“再接再厉。” 贾环有些惊讶。 要是平时的赵姨娘,恨不得告诉整个神都,自己的儿子过了正场。 今天这是怎么了。 贾环看向了赵姨娘,却见她连眉角的皱纹都弯了出来。 虽然已经竭力绷着了,但还是露出来了她的一点白牙。 看来赵姨娘也开始知道深沉。 她这种平静,哪怕装出来的,反而更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见赵姨娘这么说,跟着的丫鬟都有些压低了头,不敢去看赵姨娘。 贾环心中暗自无奈的笑。 随着赵姨娘回到了院里。 赵姨娘一进了屋子,立刻破了功,脸上的笑立刻如花般绽放开来。 眉毛要飞到天上去,拉着贾环的手:“快,跟娘说说,那钱公子到底是谁,都跟你说什么了?” “钱大人跟父亲同在工部,从七品,负责账案,钱大人之前叮嘱过钱公子。 今日看榜的时候,我的名字在首榜中间,因此钱公子多有留意,就搭上话了。” “原来是这样,环儿,你可一定要大方些,多跟他们来往。” “放心,娘,我心里有数。” “好孩子……” 赵姨娘将贾环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一边抱着贾环,眼睛却看向了里屋,只见探春在床上躺着,已经眯上觉了。 她心里暗自骂了一声。 赵姨娘放开贾环,让贾环在炕上休息,她则是在院内散步起来。 贾环稍微看了一会书,小院要传饭。 他收拾好,正欲去喊探春。 赵姨娘进来白了一眼探春:“不知道在哪玩又玩累了,让她睡吧,给她留一口就是了。” 贾环跟赵姨娘吃完了饭,将剩下的饭菜给探春在火炉上坐了一碗。 然后俩人又继续休息放松。 过了一会,探春才悠悠的醒来。 赵姨娘对她道:“你弟弟给你在炉子上留的饭菜,快吃了吧。” 探春睡眼惺忪,并不多说,搬个小墩,坐到火炉旁边吃了起来。 贾环疑惑问道:“姐姐今天去哪玩了,怎么睡得这么早?” “我早点睡下,晚上就不用睡了,等到了五更好喊你。” 贾环听到这话,当即一愣。 心中微微泛酸。 看着坐在火炉旁边的探春,只觉得自己如果不考下来这县试。 实在是对不起姐姐和娘的照顾。 探春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匆匆吃完了饭,漱口洗手。 “你不用太担心,等你考完了试,再请我吃饭给我补回来吧。我也不在这院里吃饭受气了,我到老祖宗那吃去。” 赵姨娘手绢一甩:“去去去!我以为你改了性子呢,原来还是惦记着你弟弟的几个钱,我们这小院哪里容得下你这大佛?” “哼,改明儿,我去求太太,入了京城的女学,我也去考个功名去。” “快去吧。” 赵姨娘已经是连看一眼探春都不想看了。 探春来到炕上对着贾环道:“那打更的不会打锣的,我喊你吧。” “那就多谢姐姐了。” “我看着这天的雪还是越下越大,我今晚给你马甲里塞些棉。 本来是有丝绒和狐腋的,又怕给你穿了,不仅惹得太太不快,又教你交不上朋友。” “姐姐虽然足不出户,倒真算人情练达了。” “本来就是,那些与你同考的,难免有寒门出身却才华惊人的,要是因为你穿的衣服轻厚,就让你和他们隔阂,那倒是我的错了。” 贾环却摆了摆手:“县试而已,姐姐勿虑。” “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贾环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贾环打了个哈欠,安心睡去。 探春则是一个人在里屋,为贾环补着马甲。 她点一盏烛火幽微,只怕扰到贾环深眠,动作小心翼翼,绝不发出一点声音。 大雪落下,倒是没有风。 探春,听了一夜雪落的声音。 到了五更末,时钟的指针指向了五点。 探春拿着马甲,走到外屋,轻轻的晃起了贾环。 “弟弟,弟弟,该起来了。” 贾环被探春摇醒,赵姨娘也跟着醒来,母女二人伺候好贾环洗漱穿衣后。 又检查了一遍没有落下的东西,贾环出了门。 虽然没有风,但雪下的依旧很大,足到了小腿的一半。 贾环穿着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作响。 一步步踩到了长乐街,贾环发现车子已经没有几辆。 剩下的几个,都有小厮在为自家公子争夺。 贾环呼出白气,正欲去为自己的马车争一番时。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给贾公子请安。” “钱兄。” 贾环压下心头惊喜,转身行礼。 “贾兄可否屈尊枉架?陪陪我,我们一路也好继续沿着昨天的话聊聊。” 贾环看了一眼大雪下正撕扯的小厮。 又看了看钱谬。 还是选择了上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贾兄请。” “钱兄请。” 二人上了车,车内很安静,只能听见火炉里炭缓慢燃烧的声音。 钱谬看着贾环,他们唠了很多,但钱谬只字不提贾环一人来雇车的事情。 贾环心里默默的记下。 不多时,二人到了县衙门口。 第20章 覆试 这次的覆试第一场,和正场的流程一样。 三千多人来考,到了第一场覆试,就只剩下了五百多人。 此时的县衙大门和之前相比,实在门可罗雀。 开始点名之后,贾环和钱谬二人暂时分开,先后进了考场。 贾环进入考场后,他的座位仍然是挨着暖炉,不挨冻、不受风的地方。 相比之下,钱谬的就稍差一些。 覆试第一场没有了默写,只有四书文和作诗。 贾环还是一样的策略,不着急下笔。 先利用能力将四书文构想到极致之后,才开始下笔。 如此,第一场覆试结束。 贾环乘着钱谬的车回了家,回到家后也不声张。 覆试一共四场,每场之间都有一天休息。 如此,就到了第三场考试之后的休息日。 贾环正在县衙门口看圆榜。 他依旧是首榜居中。 跟着,他看到了钱谬的名字,在圆榜的外围。 那就意味着,钱谬没通过县试。 贾环简单看了一下所有的圆榜,心中盘算了一下。 一开始是三千多人进来考试,现在大概只剩下的二百五十人左右。 而且还没算第四场能淘汰多少人。 这只是科举最基础的县试。 贾环紧紧的抿着嘴唇,心中有些感慨。 他甚至不敢向外去看,只怕看见钱谬。 谁知道,他的背后传来了声音:“贾兄。” 贾环僵硬的转头,这几天他早上都坐的钱谬的顺风车,如今最后一场考试在即,他过了,钱谬没过。 贾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钱谬。 只能有些尴尬的对着钱谬行礼:“钱兄。” “恭喜贾兄了。看来钱某还是学艺不精。” “钱兄不必气馁,不过运气稍差一些,以钱兄气度,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钱谬的眼睛看着有些暗淡。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贾兄,一起?” 贾环想了一下,此时若是拒绝,未免有势利之嫌。 于是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钱谬见贾环不拒绝,反而释然一笑。 他拉着贾环上了车。 “明日贾兄还要最后一试,这酒就不拉着你喝了。” 钱谬这么说着,从座椅下面掏出来了一壶酒,应该是他藏了很久的。 “这次正场过了,我本来觉得能过县试的。如今看来,只怕过了县试,府试我也过不了。 贾兄,我知你绝非池中之物,在你考完后,能否随便摘一句,单为我做一篇文章。 好让我知晓,我到底差在哪里?” 贾环安慰他道:“钱兄,你只差运气而已,何必呢。” “贾兄,明日我还是到长乐街等你,只求你一篇文章。” 贾环见钱谬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于是点了点头:“好。等我考完一定立刻送到钱兄府上。” 钱谬喝了口酒,笑了笑,跟着就很少说话了。 都是贾环在说,他来应付两句。 到了贾府后门,贾环下了车,和钱谬作别。 他心想,这钱谬因为势利来攀附他,但是钱谬淘汰了之后,又愿意再出车送他去参加考试。 真说不清这人到底是重情义还是重势利。 贾环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最后这场考试的晚上没有下雪,探春又熬了一夜。 贾环起来后,果然在长乐街见到了钱谬。 他笑盈盈的看着贾环,不见之前的颓废。 贾环神色平静的上了车,钱谬一路上跟他开了些玩笑。 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之类的。 等车子停在县衙大门的那一刻,贾环下了车。 且不说别的,单是钱谬没有因为嫉妒就拖延他时间这点,就已经不错了。 贾环郑重的向钱谬行礼。 钱谬赶紧给他拉起来。 “贾兄,你这是做什么?” “钱兄,你虽屡试不中,但胸怀宽广,心高气远。我不过是读了几本书,一心求名利的蠹虫罢了。 以钱兄心气,自然不在意此等小事。钱兄勿虑,等我考完我就回去整理作文,后天我就送到钱兄家中!” 说罢,贾环毅然转身离去。 钱谬看着贾环,笑着微微的摇头。 他上了马车,感慨道:“真不曾想,这样草包的贾家居然能出这样的人。” 车夫道:“贾家连车都不给贾公子配,真不明白怎么想的。” “他们高门大户,也有高门大户的算计呀。” “少爷,那我们是走还是等?” “走吧,贾兄弟是个要强的人,留在这等他反而恶了他,让他觉得我谄媚。走就好。” 二百五十多人点名进了考场。 这是最后一场了。 只考一项,那就是策论。 本来策论和八股文是分开考的两种文章,但是最近几朝,策论也开始要求八股文的格式。 虽然格式要求没有八股文那样严格,却也纳入了考官审阅的标准之一。 策论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考试项目。 想要写出好的策论,需要对民生和国情有细致独到的理解。 而想要对民生和国情有一定理解,那就需要做官。 而想要做官,就得考策论。 因此,便形成了一个矛盾的闭环:为了做官需要考策论,为了写好策论需要做官。 正是由于存在这样的情况,所以很多策论写的好最终能进入殿试的考生,其家中背景都有人做官。 耳濡目染下,他们才能写好策论。 朝廷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听听不一样的声音。 可一个政策的制定,哪里是一篇策论就能解决的?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策论的考试最终达成了一个潜规则。 那就是考官不会过度在意考生策论的内容,只看行文是否流畅,思路是否明晰。 其实就是贾环前世很熟悉的:言之有理,逻辑清晰即可。 只要不写太过激进的内容,言之有理,逻辑清晰,行文流畅优美。 那就很好了。 何况这还只是县试。 于是贾环对着题目开始思考。 这次的题目是一个很经典的问题。 神都作为乾朝首都,人越来越多,神都城有些容不下这么多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贾环利用八股精通的能力,构思了几篇文章,然后再度拆分整合。 最后在心里全部默写一遍,确认无误之后。 他开始下笔。 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随着一声钟声,伴随着众多铎声。 本年的县试,终于结束。 考场里剩下的这二百五十多考生,彼此相互看了看。 他们脸上看不到喜悦,也看不到悲伤。 从三千多人,到只剩下他们二百五十多人,之后还要再淘汰几十人。 他们的脸上,只有解脱。 而贾环依旧神色平静,待收了卷子,走出县衙。 他有信心,会过的。 他现在想做的,除了给钱谬作文,就是回家继续抄写《文枢映政》。 第21章 案首! 贾环慢悠悠的走出了县衙,夕阳普照在大地上,泛着金色的光芒。 晚风息息的吹过,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看向旁边的柳树,这阵风是东风。 是东风,说明春天到了,即将开始昼长夜短。 贾环环视了一圈,却不见钱谬的身影。 他心中明了,这钱谬是个有骨气的。 于是暗自记下了这件事,准备一回家就给钱谬作文。 贾环雇了一辆车,将帘子搭在两旁,让风能吹进车内。 贾环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默默的念叨:“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回想这场县试,没有小厮,没有马车,甚至停了例银。 要不是贾政给了100两炭钱,要不是王熙凤照顾他,要不是钱谬帮助,要不是探春熬夜,要不是赵姨娘关心,他今天不会这样平安到家。 他将这些都默默的记在心里。 车子不多时到了贾府。 众小厮这次连忙下来给贾环开门。 贾环左右看了一眼,神色平静,也不说话。 他不理会众小厮,向着院内走去。 见贾环回来,自然有人去通报赵姨娘。 赵姨娘依旧早早的出来迎接贾环。 “我的儿,终于考完了,快歇着吧。” 贾环点了点头,跟着赵姨娘向着小院走去。 “姐姐呢?” “她又去老祖宗那了,晚上不回来吃。” 贾环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姨娘此时一门心思都在贾环的身上,也就不在乎探春了。 赵姨娘拉着贾环进了屋内,换好衣服,遣散了丫鬟。 赵姨娘这才急切的问道:“考的怎么样?” “策问的题目也是老生常谈了,之前在父亲的书房里看《陈朝大诏》时看到过。 因此写的还行,我自己觉得还是能过的。” 赵姨娘眼睛都亮起来了,抓着贾环的手:“真的?” 贾环笑着看向赵姨娘,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 赵姨娘把贾环搂在怀里,不知道怎么喜欢好了。 抱着贾环的身子,用她的额头蹭着贾环的头和身子。 “哈哈哈,哈哈,娘,好痒!” 过了一阵,赵姨娘才放开了贾环。 她的笑将脸上的皮肤紧紧绷住,可看起来却那么自然。 贾环对着赵姨娘道:“娘,还是一样,榜没出来的时候,别告诉院里的人。” 赵姨娘答应了下来。 跟着,她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僵硬,眼眶湿润起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她怎么擦都擦不干。 总有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她的眼泪,被穿过窗户的阳光照射着,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辉。 如同琥珀。 贾环连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帮她抹眼泪。 母子二人一起,才把赵姨娘的眼泪抹干净。 贾环安慰的笑道:“娘怎么还哭了?” “娘就是觉得你不容易。” 贾环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跟着四月还有府试,六月还有院试。 难道每场娘都要跟着哭一场不可?” 赵姨娘听到贾环的话,破涕为笑,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 贾环连忙转移话题:“那钱公子第三场覆试没过。他虽然没过,但还是送我去了第四场的覆试。 他想让我给他写一篇四书文,说是想学习一下。我想着多给他写一些,后天派人给他送过去。” 赵姨娘连忙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就是娘不知道,用不用送些银子礼物之类的?” 贾环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娘,还清了礼,反而显得生分了,就先欠着人情吧,他心里也好受一些。” 赵姨娘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 贾环这才回到里屋去作文。 他想了几篇很好的四书文,一一写在纸上。 写到晚上戌时,探春回来睡着,他才停下了笔。 他写字速度快,这些时间里,已经作完了五篇。 第二天又写了一些,同时置办了礼盒。 第三天的时候,将文章放好,差人送去了钱谬的家里。 小厮则是带回来了一瓶酒。 “这是钱公子给三爷的还礼,说是提前给三爷道喜。” 贾环收下了酒,晚上自己打开尝了尝,确实好酒。 此间事了,他之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抄写《文枢映政》。 依旧是每日送四篇给王夫人。 如此又过了三天,也就是从最后一场覆试的五天后,到了县衙放榜的时候。 贾府往宫里送礼也很神奇的恰好送完了。 因此贾环能乘车前往,还有小厮陪同。 到了县衙门口,很是热闹。 除了来领县试结票的考生,还有一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 县试考完之后,放出的榜并非圆榜,而是长方形正榜。 除了第一位标注了县案首之外,其余所有人不排名次。 那小厮是贾环精心选的,是个听话人。 因此这小厮听了贾环的安排,只和车夫在车旁边等着。 贾环来到县衙大门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县案首就是他。 他用力攥了攥自己的衣角,手里掂量着资票,来到了县衙的大门。 门房看见了他,赶紧让出身位:“贾公子,到里面取结票。” 贾环对着两人行礼:“多谢。” 俩人连忙恭敬回道:“哪里哪里。” 贾环走了进去。 发放县试结票的是上次见到的礼房侍官。 他见到贾环走了过来,立马换了一副笑脸。 “贾公子真乃人中龙凤,我就知道贾公子一定能行!” 周围的门房跟着应承了几句。 贾环却不敢和他们多说几句,他怕搭上话,就要请侍官门房吃饭。 贾政给的炭钱,到底还是给赵姨娘的。 不是他的钱。 囊中羞涩,贾环只能稍微拱手,开门见山道:“大人,这是我的资票,请查验。” 那侍官见贾环不搭话,反而温和的笑着,利索的拿出贾环的县试结票。 “贾公子再接再厉,希望贾公子府试、院试也能案首,先拿个小三元!” “托大人的福,环先告退。” 侍官并门房们都行礼送别了他。 贾环小心的装好县试结票,走出了大门,向着自家的马车走去。 只听得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那就是案首吗?” “贾府的贾环?看着倒是俊,有点太年轻了吧。” “英雄出少年啊。” 贾环上了马车,小厮眼巴巴的看着贾环。 贾环笑道:“我不说,你还能憋死不成?你怎么比我还关心我的成绩?” “三爷,我跟您这么长时间了,您沉的住气我佩服。但是三爷有所不知,平日里不少下人编排您和姨娘。 我没少跟他们争论。您倒是不在乎这成绩,我很需要这成绩跟他们斗一斗。” 贾环笑着拿出县试结票,上面写着他的信息,标注了名次,还盖着官府大印:“我是案首。” 小厮的腰板立刻挺的笔直:“真的?!” 贾环点了点头,小厮欢天喜地的给贾环开了门,让贾环上车。 “别去和他们斗去,知道么?” 小厮一个他全都懂的眼神:“三爷,您就放心吧!” 贾环摇了摇头,上了车。 而另外一边,贾府内,贾母忽然问道:“三丫头,你弟弟不是说要看书来着吗? 好像县试是在二月吧,他没去试试?” 此话一出,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等屋内女眷都相互看了一眼。 王夫人正欲说话,探春却连忙恭顺的回答道:“回老祖宗,弟弟他去考试了,今天出榜,不知道过没过呢。” 贾母惊奇道:“环哥儿前几场都过了?” 她转头看向王夫人等:“你们怎么也不告诉老婆子我一声?” 第22章 宠辱不惊 王夫人听到贾母这么问,她着急应付,没有去想探春抢话的事情。 脑子转了起来:“不过是一场县试而已,算不得什么。他才看了几天书,横竖也就是去玩玩。” 贾母眯着眼睛,深深的看向了王夫人。 “哦,是这样。”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没人说话,半晌,贾母才闭着眼睛问道:“环哥儿呢?今天放榜,成绩怎么样,也该回来了吧?” 哪里有人知道贾环成绩怎么样。 贾母的眉头微微皱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的呼出。 她苍老的脸,疲惫的勾起一个微笑。 眼神流转,只见众人都支支吾吾。 看向王夫人,王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捻着佛珠,心中默念佛号。 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贾母道:“倒是我糊涂了,这几天送礼忙忘了这事。鸳鸯。” “诶。” “你去一趟环哥儿的院子,给他叫过来。不在就等等。” “是。” 鸳鸯答应后出去了。 有了贾母的圆场,众人这才继续闲聊起来。 鸳鸯还没走进赵姨娘的小院,只见门口的丫鬟们三两并排坐在一起。 这些丫鬟欢天喜地的查着彼此怀里的银子和钱。 鸳鸯看到她们,笑着道:“什么事乐成这样?” “鸳鸯姐姐?!姐姐来的正好!” “什么正好?” “三爷中了案首,赵姨娘正发钱呢!姐姐也快去沾沾喜气!” 鸳鸯进了院子,只见赵姨娘站在院子中间扬着自己的手绢。 一旁的丫鬟对着她说着好话,她哈哈直乐。 笑到高兴处,就赏人些铜钱。 鸳鸯上前道:“赵姨娘好哇,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姨娘见到鸳鸯来,心里高兴,嘴都乐得合不上,抓了一把银子,塞给鸳鸯。 “好鸳鸯,环哥儿中了个县试案首,我想着大家一起高乐高乐!” 鸳鸯收了钱:“那我也沾沾三爷的文气!” 听到鸳鸯这么说,赵姨娘更加高兴。 鸳鸯奉承了几句后,问道:“怎么不见三爷一起出来高兴?” “他在里屋呢。”赵姨娘正要吩咐丫鬟去喊贾环。 鸳鸯打断道:“我去就好。老祖宗想起来这事,想见见他呢。” 赵姨娘听到这话,更乐的不可开交。 鸳鸯拉开门,“吱呀”一声。 跟着去掀开那厚重的棉门帘,因为门帘总打在门框上,因此边缘上打了不少补丁。 进去之后是正堂,没有什么摆设。 后门锁死了,用剩布盖了缝隙。 鸳鸯听见屋里没有声音,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 炭炉里还是残炭,窗台上的破瓶子里梅花有些萎,炕上散落了一炕赵姨娘嗑剩下瓜子皮。 里屋到处堆着有着工整墨迹的纸张,每摞都有贾环高。 院子里丫鬟的奉承声音和赵姨娘爽朗的笑声穿透窗户传来。 贾环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坐在椅子上,借着窗户的光伏桌抄书。 鸳鸯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阳光打在贾环抄书的纸上,反射着比黄金还耀眼的光芒。 那些光拜倒在贾环的笔下,映照出他俊美而专注的脸。 鸳鸯咬了咬嘴唇,咽了一口津液。 脸颊似乎被阳光照的有些红,俏生生、轻飘飘的叫了一声:“三爷?” 贾环放下了笔,看向了鸳鸯:“鸳鸯姐姐。” 鸳鸯往前踱了几步来到贾环旁边,微微蹲下,凑近了贾环,恭敬道:“老祖宗知道今天放榜,想知道三爷考的怎么样。 三爷还是跟我一起去见下老祖宗,我们一起乐一乐。” 贾环点头道:“好,那我这就收拾。” “不用收拾了,赶紧走吧,这些叫丫鬟收拾。” “好。” 鸳鸯主动上来帮贾环穿好衣服,跟赵姨娘打了招呼,带着贾环向着贾母房内走去。 “三爷不是过了吗?怎么还抄书呢?” “四月还有府试。县试结票有时限,还是趁热打铁为好。” “那也该休息休息,劳逸结合。” 贾环顿了一下。 心想这话应该是鸳鸯的真心话。 毕竟她经历过贾珠死去这件事。 贾珠作为贾政长子,擅长读书,但是死的很早,只留下李纨贾兰母子俩。 她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害怕贾环读书太多,耗了心血,和贾珠一样。 可她不知道,贾环有【金刚不坏】。 贾环因此道:“多谢姐姐关爱。” 鸳鸯见贾环神情认真,语气诚恳,越发觉得贾环可爱,轻轻笑了笑。 进了贾母院内,众丫鬟问她贾环情况。 “就让三爷自己说吧。” 说罢,她摆脱众丫鬟,和贾环一起进了屋内。 贾母见俩人进屋,看向了鸳鸯,鸳鸯笑着点了点。 贾环进屋恭敬道:“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笑道:“好,好……” 贾环再移步到王夫人面前:“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闭着眼睛,默诵佛号,不看他,只微微点头。 贾环跟着一一请安后,贾母对着他道:“好了好了,哪来那么多礼!环哥儿,我们都等不及了!快说说吧,成绩如何?” “托老祖宗的福,侥幸中了案首。” 贾母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眼神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 她直勾勾的盯着贾环,嘴角慢慢的咧开。 跟着,如同当初雪夜的贾政一般,她高兴的神情缓缓的僵硬。 然后慢慢的控制住了她自己。 她眨了眨眼,笑道:“来,给环哥儿每月的例钱加三两!” “谢老祖宗。” “诶,别着急谢!这只是你过了考试该得的,既然中了案首,那就再加二两!” 贾母笑着对众人道:“老婆子我今天也借着孙子的文气逞逞能,咱们就先定下这个例子: 凡是过了考试的,例银加三两,要是榜首,追加二两!” 众人一片欢声喜气,纷纷对贾母和王夫人道喜。 一时间,贾母屋里像是忽然飞进来一千只鸟一样热闹。 其中声音最夺人的那只正是王熙凤,她喜气洋洋的笑着,起身,甩着手绢向前走着。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她往前走的时候,手绢正打在恭立堂前的贾环的侧脸上。 贾母笑着看向她:“怎么了,凤辣子,老婆子我又怎么了?” “老祖宗,我得说说你,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哦?我怎么不对了?” 第23章 软肋 王熙凤摆着手指算道: “这考到状元一共才几场考试,就算六场全都通过且都中了榜首。那也才每月例银三十两。 到时候,都当上状元郎了! 老祖宗真打的一手好算盘,用三十两就能买下状元郎的人情!” 贾母笑着道:“好你个凤辣子!我好不容易想算计算计,都叫你给说出来!” 众人跟着哈哈乐起来,笑得东倒西歪,彼此扶着肩膀,或自己弯腰捂着肚子。 只有王夫人,唯有王夫人。 笑得别提多僵硬了。 王夫人陪着笑,眼睛却实在忍不住的看向贾环。 只见贾环眼神恭敬的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不怕贾环挑衅她,就怕贾环得了便宜还卖乖。 当即她就觉得身上一股火冲到牙根一样烧起来。 烧的她的牙跟着又酸又疼。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陪着笑。 于是她的眼睛赶紧转回来,只在贾环的身上停顿刹那。 王熙凤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贾母却没有听王熙凤建议的意思。 既然不听,那就说明贾环的月例还是只涨了五两。 当然实际上不止五两,贾府发例银是有规矩的,发放例银的同时还会跟着发一样价值的吊钱用作日用。 比如贾环的例银是七两的话,到时还会发价值七两的吊钱,所以实际所得是十四两。 吊钱只是作为零钱日常使用,所以有时候其实发不上七两 贾母给贾环涨了五两例银,再加上贾环本来的二两,贾环现在的例银正是七两。 王夫人等长辈的月例也才二十两。 按照贾母的这个涨法,只要过了乡试,连中四元,或者取了进士,基本上就能达到二十两。 贾环心中算明白了这个账,心中当即震惊。 他看向了贾母,只见贾母侧躺着,一边看着王熙凤一边笑,一副慈祥老人的形象。 别看她银发满头,但是却还是十分精明的。 贾母的意思是,贾府子弟,不管庶嫡,只要连中四元,或者取了进士,便破例允其享各房老爷太太的体面。 她这一手,先是改了制,鼓励了子弟努力读书。 跟着又安抚了贾环,给贾环指出了一条道,那就是想要在王夫人手下出头,那么只要取了功名就好,她认。 其次,调和了王夫人,规则立在这,不想被超了去,除了使绊子,督促让宝玉去读书是更好的选择。 王夫人的院子里,王夫人二十两加宝玉二两,一共二十二两。 赵姨娘的院子里,赵姨娘二两加探春二两再加贾环七两,一共十一两。 只要贾环再过了府试和院试,且都是榜首的话,基本上赵姨娘院子就跟王夫人院子一个地位了。 好手段! 谁也别不服气,规矩就在这,大家拿例银说话。 当然,实际情况肯定有很多出入,尤其是在之后,就像王熙凤说的,要是真中了状元,那在贾府就值三十两? 开玩笑?皇帝的状元在贾府就值三十两?不要命了? 但目前来看,这个规矩挺好的,能起到一石三鸟的效果。 贾环看着贾母,她浑浊的眼睛藏在笑成一条缝的眼皮后,正伸出手笨拙的打着王熙凤。 她真糊涂了? 贾母在贾环进来前甚至不知道贾环过没过县试! 她是早就想好了?还是突然想到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贾环和王夫人之间的事? 还是她就是突然高兴,为了赏贾环定了这么一个规矩? 贾环想不明白,他只是站的更恭敬些,越发的不敢小瞧别人。 贾母对着贾环招了招手。 贾环赶紧过去,贾母摸着贾环的手臂,打趣道:“这可真奇了,人家都说咱家是粗碗端干饭,你怎么要自己端新饭碗了?” 贾母搂着贾环,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摩挲着他的后脑。 “环哥儿,之后也好好学着、好好考着。” “都是太太教的好。” “这我是知道的。你还小,将来大了就好了。” “老祖宗,怎么个好法?” “就能出去娶媳妇了。” 贾环若有所思,想着“出去”这两个字,正琢磨的时候。 这些莺莺燕燕又说起贾环娶媳妇的事情,互相打趣着。 贾母笑着看向贾环,不断的摸着他的后脑,安抚着他。 王夫人听到贾母的话,手里的佛珠又转了起来。 贾母对着贾环道:“你晚上留我这吃吧,池州那边用原江水送来一批鳜鱼,运河路上都是用桃花喂的。 你祖父最爱吃这个,陪老婆子我一起吃吧。” 贾环哪里敢辞,只能连连感谢。 众丫鬟此时互相调侃着,说什么给谁送进贾环的房里做媳妇。 众人正调笑着呢。 “要给弟弟娶媳妇了?” 贾宝玉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一双大眼睛忽闪着看向周围。 他看见了坐在贾母旁边的贾环,有些闹不清情况。 贾环正要从贾母座上下来,热闹中不知是谁按住了他。 宝玉连忙给众人请安,请完安,还好奇呢:“弟弟要娶谁?” 贾母道:“快去换衣服吧,你弟弟闷声做了件大事!” 宝玉只当有趣,赶紧进去换了衣服。 贾环想了想:“老祖宗,我去椅子上坐吧。” “诶,今天你是文曲星,哪有让文曲星坐地上的道理。” 过了一阵,宝玉换好了衣服,匆匆的出来了。 见贾环坐在贾母旁边,没了他的位置,却也不去椅子上坐着。 就在贾母跟前,跟众人打听着。 贾母对他道:“你弟弟中了县试的案首。” 贾宝玉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高兴,而是皱紧眉头,看向贾环。 贾环也看着他。 看了一会后,贾宝玉摇着脑袋,在房里急速的踱步起来。 他走的快,镶着通灵宝玉的金环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不好,不好……” 众人见他有些疯痴,贾母的丫鬟琥珀赶紧拉住了他:“二爷,三爷中了县案首哪里不好呢?” 听到此言,王夫人看向了琥珀,当初偷偷观望她打彩云的就是这个丫鬟。 只见宝玉道:“我弟弟是聪慧的。这样蕙心兰质的人,怎么非要往那污浊的臭泥场里凑呢? 弟弟,你怎么不喜欢《诗韵》和《诗集》呢?不如来我房里,你我一起学诗,不也很好吗?” 王夫人听到宝玉的痴话,微微皱眉。 贾环暗道坏了,他的【英慧仪表】发挥作用,而宝玉,恰好是个颜控! 宝玉跟着道:“环弟弟,要不你晚上留我房里,我们一起研究诗?困了就直接在我床上睡,没事的。” “?” 第24章 冥顽不灵 王夫人赶紧制止了宝玉:“你弟弟哪里需要学诗呢?” 宝玉相当费解,他呆立原地,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跟着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出来。 贾母赶忙安慰道:“好好好!就让你弟弟晚上陪着你,好不好?” 宝玉不管不顾,抽泣起来,大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无论谁安慰都不好。 乃至最后他近乎大哭起来,眼看着哭的昏天暗地、不知所以。 他指着贾环道:“弟弟……弟弟,呜呜,我的好弟弟,他们都是要害你的!弟弟,他们都是坏人!你快跑啊……” 他哭到没有力气,干脆坐在地上。 丫鬟婆子去搀扶都扶不起来。 众人见他哭的不太正常,像是中邪了一样,都上前焦急的安抚他。 还有去找婆子的,去找算命先生的,去请大夫的…… 王夫人早就不管手里佛珠,下了地,半跪在地上去搀扶宝玉。 众人一时间围着宝玉,却忘记了贾环的存在。 贾环倒也乐的众人不管他,他斜靠着倚在贾母座旁的扶手,眼神平静的看向了宝玉。 王夫人正在地上搂着宝玉吩咐丫鬟找人的时候,和贾环对上了眼神。 那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眼神。 她从小在王家长大,见到的人当然不少。 但贾环此时的姿态,她确实从未在人身上见过。 只见贾环并不紧张,而是略显放松的斜靠着。 眉头微蹙,但脸和唇都不绷着,眼睛平和的望向她。 又不焦急,也不窃喜。 就像一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哀叹出去之后的状态。 王夫人没在人脸上见过这神情,但是却在铁槛寺见过,是一尊菩萨像。 那是当年鲜卑汉化之时,北朝的皇帝请空盈大师雕的一百单八菩萨像中的一尊。 鲜卑人雕像不拘于礼法,更生动鲜活些。 后来因为和铁槛寺其他菩萨像的宝相差的太多,便移到了金陵单独供奉。 贾环的神态,就和王夫人曾见到那尊菩萨像很像。 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哀叹。 王夫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贾环这样看她,心中顿生说不出的委屈来。 跟着这股委屈遇到牙根里烧着的火,便化作满口的唾液。 心动情生,带着她满口的唾液变成难言的愤懑,填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睛涨红,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但她却不抹去,而是死死的盯着贾环。 贾环默默起身,他确实没想到宝玉会来这么一出。 他靠近宝玉,宝玉哭的眼睛肿的睁不开,却还是勉强看见了贾环。 他牵起贾环的手,嗓子因为哭泣变得沙哑:“弟弟……” 贾环道:“古人云,黄河清则圣人出。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 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养育了一方百姓,黄河也养育了一方百姓。 哥哥,岂可因清浊之分也偏废?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哥哥,如何偏执一端?” 宝玉嘴唇颤抖,似乎更是委屈,只道:“你不懂……” 虽是这么说,但眼看着已经好了一些了。 众丫鬟这才发现能抬的动宝玉,于是搀扶起了他。 宝玉说话已经说不清楚,眼皮睁不开,看着是哭累了想睡。 贾母等人和搀扶的丫鬟一起,把他送到贾母寝屋旁的房间。 因为贾母宠爱,平时他就在这里睡。 贾环自有分寸,因此没有随众人向着贾母寝屋里去,而是留在了大堂。 他环视一眼,刚刚热闹的堂室现在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探春,还在堂内。 “姐姐不去看看情况?” “他平日里还少发疯了?不是什么大事,总得有人留着照看这边。” “姐姐这是防贼呢。” 此时贾环已从贾母座位上下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探春来到贾环旁边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捡着贾环的茶杯喝了一口。 “县试刚过就欺负姐姐,要是让你中了秀才,我可怎么办?” 周围无人,姐弟二人相互打趣着笑了起来。 俩人互相聊了一阵,好一会才隐约听见院里的声音。 “多谢李太医,我们还以为是小儿惊悸之症。” “老太君何足称谢,本来这次回京应当上门拜访,只是南广水瘟,又云平洲节度使家公子有求,因此时常耽搁。 还请老太君勿怪才是……” 贾环和探春听到院子里的声音,都收了笑,不再言语。 探春起身,走到贾母座位后面,悄然站定。 贾环则是闭目养神,稳坐座位。 没多久,声音渐近,贾环听到她们重新进入堂内,起身迎接。 以贾母为首的众人看到贾环和探春没有随着她们一起出去,心中自有一番了然。 王熙凤扶着贾母坐下,安抚着贾母。 而王夫人则是不见了人影,应该是在陪宝玉。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说了一会话之后,招来了贾环。 她拉着贾环的手,眼神殷切:“想当初你祖父和宁府先太爷,从小一起长大,先太爷说了上句,你祖父就知道下句。 你和宝玉也是一样了,刚刚我们都说什么都没用,倒是你,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他。 我看你比我们都好使,我们也是抓瞎折腾,你以后常来跟你哥哥亲近亲近,就算为老婆子我尽孝心了。” 贾环见贾母这话说的并不像之前那样八面玲珑,虽然糙了些,但想必真是被宝玉吓到而说出的真心话。 贾环不断的答应,说些“应该的”之类的话。 贾母之前答应的晚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留着贾环到屋后去坐着闲聊,让他晚上吃完了鳜鱼再走。 晚上传了饭菜,确实是好饭好菜。 但因为宝玉的事情,贾母精神不振。总是挂着宝玉,所以也没吃的那么开心。 众人喝了几杯,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 贾母这才先放贾环离开,又留了探春等姐妹服侍一会。 晚上,待众人散去,鸳鸯、珍珠、琥珀等丫鬟服侍贾母睡下。 贾母自己躺在床上,眼睛却不肯闭上,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鸳鸯看见了:“老祖宗,您这一天也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想吧,好好睡着。” 贾母转头,看向鸳鸯,问道:“赵姨娘家院里情况如何?” 鸳鸯忽然被提问,吸了一口气,心中顿了一下。 第25章 郑伯克段于鄢 鸳鸯想起当时贾环在房里抄书的情景,心中一酸,下意识的就想为贾环说两句好话。 但跟着,她又忍住了。 她的主子始终是贾母。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隐瞒才好。 她诚实的把自己白天去找贾环一路上看到的事情跟贾母讲了出来。 “赵姨娘给下面的丫鬟赏钱,她哪里来的钱?” “不知道。” “你进屋里的时候,环哥儿还在抄书学习呢?” 鸳鸯点了点头:“嗯。我后来还问三爷了,三爷说接下来还有府试,不想懈怠。” 贾母很是痛苦的闭上眼睛,别过头去。 鸳鸯见状,也识趣的去熄了蜡。 屋内昏暗下来,贾母不知是否真的睡下,但她旁边房间的贾宝玉倒是睡得很沉。 宝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很早,脑子里还回荡着贾环跟他说的清浊之辩。 他将精编的《诗韵》和《诗集》拿了出来。 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找了个亭子坐下。 看着院子里假山上的雪融化,露出嶙峋的岩石,他又拿出了《大学》和《中庸》。 他两相对照着,翻阅起来。 他看这诗歌心里就轻松,看到古文说教就感到恶心。 甚至于真的摸着自己胸膛干呕。 对照着看了半天,他也想不出来贾环所说的清浊之辩的解法。 只是觉得世上还是只有这诗为妙,其余都显尽浊钝之气。 他放下《大学》和《中庸》。 心中所感未解,移步假山之中。 借着园林美景,想要作诗言志。 他这一走不要紧,可就是后边贾政也来到后院。 贾政今天休沐,想着去后院逛逛,远远的就看到了贾宝玉在亭子里看书。 他感到好奇,按下了周围的小厮。 待宝玉走后,见亭子里遗留下来了东西,于是好奇走了过去。 他一到亭子,就看见石桌上留下两本书,正是《大学》和《中庸》。 他心中有些疑惑,又感到有些生气。 虽说大户人家,但也应该爱惜书籍,如此遗落,实在不对。 他仔细小心的收了书,令小厮拿好。 一转身,却见宝玉登上假山,目光远眺,手里握着《诗韵》和《诗集》。 贾政有些发愣的看着宝玉,不知道宝玉这是要干什么。 而宝玉,显然也没看到贾政。 宝玉一时有感,念道:“金饵空垂鹤独栖,玉枝怯倚莺群啼。宁枕松涛餐白露,耻披紫蟒踏丹墀……” 宝玉正念叨着,觉得首联做的不太好,望着景色琢磨的时候。 贾政脸色红如猪皮,气的乱颤,伸出手指着宝玉大声道:“逆子,你给我滚下来!” 跟着又猛然转头,对着小厮道:“取棍棒来!” “老爷,二爷他——” “取棍棒来!取棍棒来!” 众小厮赶紧跑了,有的去取,有的则是去通告王夫人和贾母。 贾宝玉听到贾政的声音,当即双腿一颤,又生不出胆子跑。 只能唯唯诺诺的凑到了贾政的跟前。 贾政怒道:“是你把两本圣贤书留在这的?” “是……” 贾政恨的咬牙切齿,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诗韵》和《诗集》:“你放着圣贤书不读,非去钻研旁门左道? 你作的甚么诗?流传出去,我只怕你还当什么好诗! 我无非就是拉下老脸,落个教子无方的名声罢了。你弟弟呢? 要不是小厮告诉,我都不知道你弟弟中了县案首。我尚未赏他,你倒先作上诗了? 我们有此家业不过是靠着祖辈兄弟情坚和圣上不吝恩典,你怎如此忘本? 有那不义的心思和功夫,何以放着圣贤书不读,去作那矫情的风雅呢?!” 贾政自己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以至于也落下眼泪来。 “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教训你!” 宝玉哪里见过贾政这等盛怒,赶紧跪下磕头,口称“知错了”。 贾政等了半天,也不见棍棒送来。 于是自己折了一根粗枝,将宝玉按下在亭子的长椅子上,对着宝玉屁股打了起来。 宝玉昨天才哭过,今天就又受打,哪里能受得了。 前五下哭天撼地,到第六下,就是连声音也微弱下来。 而贾政还不撒手。 就这时,贾母王夫人等一并小厮丫鬟到了。 见到贾宝玉满头大汗闭着眼睛,贾母连忙上前挡在宝玉前面。 “你何苦又打他?这大早上闹得什么事?” “他放着圣贤书不读,非要去作什么诗,传出去了我名声无所谓,倒教别人看府上的笑话!” “他哪里懂这些世故呢?又哪有人把小孩子家的诗当个事?” 贾政气的上嘴唇不受控制的向上翻着。 贾母也不语,就看着他。 贾政无奈的把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重重的长出一口气,跪在地上:“孩儿不孝……” 贾母理都不理贾政,转身对着王夫人道:“别哭了,赶紧找人抬回去。” 又转头对着王熙凤道:“凤丫头,你办事妥帖,去再请李太医来一趟。” “是。” 众女眷这才把宝玉抬回去,只剩下贾母和贾政在凉亭里。 贾母对着贾政道:“老婆子我碍眼,带着宝玉回金陵是不是就得了你意了?” 贾政连忙称不敢。 贾母这才让他起来,然后离开。 贾母焦急的回到屋内,李太医已经诊治完毕。 他见贾母回来,对着贾母行礼。 贾母赶紧拉住他:“难为你过来……” 李太医却摇了摇头:“公子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动及筋骨,不打紧,休息几天便能自愈。 我这有一方外敷的药,好的能快些。但就是敷上了伤口灼热难耐,是军营里的猛方。 老太君自视裁用即可。” 贾母赶紧命人招待太医,送些银两和礼物。 送走了太医,贾母来到床前。 此时的王夫人眼神空洞,坐在床前的绣墩上。 王夫人一手握着宝玉的手,一手摩挲佛珠,嘴里念叨着祈福的佛经。 头发有些散乱,面色如同蜡纸。 贾母安抚道:“有我看着他呢,你先回去歇歇吧。李太医也说了,没事儿,放心吧。都好好歇着吧。” 王夫人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恍惚的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屋内。 只是一回去,王夫人就呆坐在炕上,靠在一旁。 她的眼睛放空,很少眨动。 众丫鬟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这时,王夫人手里的佛珠,被她活生生掐断。 绳子破裂,佛珠落了一地。 众丫鬟连忙去捡。 王夫人却道:“大惊小怪的,哪有不断的绳子,一共二十八颗,别漏了。彩霞。” “诶。” “你去跟老爷说声,就说环哥儿总在后院书房看书也不是个事,问他给环哥儿调前面书房怎么样。” “好嘞。” 在王夫人看来,贾宝玉的这身皮肉之苦,始作俑者就是贾环。 如果不是贾环,宝玉也不会被差点打死了。 王夫人看着逐渐远去的彩霞背影,平静的脸上,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翘。 第26章 给脚油门 贾政自从被贾母数落完之后,从后院出来,绕过了粉油大影壁,没有去荣禧堂的耳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怕回耳房途中又见到老太太。 贾政一个人在书房独坐,这书房再往南就是他哥哥贾赦的院子。 但是,他的书房和贾赦的院子并不直接连,而是有高墙相隔开。 倒也有小门,只是始终和府上其他人的院子相连所不同。 贾政一手搭在桌子上,透过窗户看向贾赦院子里和他书房之间的高墙:“唉——” 他叹了口气,微微的摇着头。 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起来。 他和贾赦、贾环和宝玉、该怎么赏贾环…… 正为这些事烦心的时候,彩霞到了。 彩霞对着贾政行礼:“老爷。” 贾政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继续看着高墙:“什么事。” “太太说总让环哥儿在内院书房看书也不是个事,想请老爷的意思,给环哥调到前院的书房怎么样。” 贾政听到这话,轻轻的摸了摸胡子。 前院一共两个大书房,西边的是他的,已经划分出来一部分给宝玉了,剩下的平时他和清客们还要用。 东边的是贾赦的。 贾赦并不看书,所以只是空放着。 贾赦书房里的书没有贾政书房里的书多,甚至没有贾政后院内书房的书多。 但是作为长子,贾赦书房里的书要精贵许多。 像之前王夫人说的一批杨阁老批注的四书等,都是放在贾赦书房保管。 王夫人所说的前院的书房,就是说的贾赦的书房。 而派彩霞来问,就是想让贾政去贾赦那问问,行不行。 贾政看着高墙的眼睛发起光来。 “你去回夫人吧,这事我知道了。” “是。” 彩霞行礼离开。 贾政舒了一口气,将贾环迁到前院的书房确实妙。 有贾政出面求贾赦,算是给贾环的奖赏,同时又能鼓励贾环继续努力。 而且也把贾环和宝玉能隔开些。 想到这,贾政心中大宽,起身向着贾赦的院子走去。 贾政本来以为贾赦还会像之前那样,用病推脱,由小厮代为传话。 谁知这次贾赦居然将贾政请进了内堂。 贾赦穿着缎袍常服,已经给贾政泡好了茶。 贾政连忙作揖行礼:“哥哥。” “弟弟快来,前些日子刚送来的武夷岩茶,香着呢。” 贾政听到贾赦的邀请,嘴角轻快翘起,脚步加快了几分,赶紧上前落座。 他先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跟着赞不绝口起来。 二人闲聊一会,贾赦问道:“二弟,你说要给环哥儿请个书房,什么意思?” 贾政便把贾环求书到去参加考试的事情讲了出来。 贾赦听到了,捧着茶杯,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直冲云霄。 他想要喝手里的这盅茶,但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甚至不得不把茶放下,先笑,笑够了再喝。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贾赦一个不小心被呛到了,不受控制的咳嗽着。 越咳嗽越厉害,甚至贾政都害怕的站起来。 贾赦连连摆手,等咳嗽完了,他这口气也算顺过来。 笑,也止住。 “哥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嗯—— 这环哥儿还真是厉害,好哇,我赏他,就让他去吧,好好读书。” “我替环哥儿谢谢哥哥了。” “诶,这算什么事呢?想看就去看呗,平时也没人……” 俩人又聊了一阵,这才分别开来。 待贾政走后,贾赦乐呵呵对着小厮吩咐道:“取十两银子送给环哥儿,让他收着。” “三爷上次送了手抄的《金刚经》来,就借着这个由头来赏?” “好!就这么办!” ----------------- 自从贾环从贾母那里回来,第二天便继续在家抄书。 晚上还是听赵姨娘回来给他讲,说宝玉在后院作诗被贾政痛打。 赵姨娘本来还想让贾环去看看贾宝玉,在贾母面前混个脸熟。 贾环却摇了摇头。 贾母说是那么说,但是这一切基础还是建立在他考试通过的前提下。 孰轻孰重,贾环心中有数。 探春也是跟贾环一样的意思。 如此便到了第二天,先是有小厮告知,说贾政安排贾环可以去前院贾赦的书房读书抄书学习。 又有小厮过来,将贾赦赏的钱送了过来。 赵姨娘和贾环一起收下了钱。 那小厮对赵姨娘道:“老爷有几句话要我单独跟三爷嘱咐,不知三爷能不能移步?” 贾环和赵姨娘对视一眼,贾环点了点头,跟着小厮到了院里的僻静地方。 那小厮对贾环道:“老爷说了,让三爷好好读书。三爷将来有功名了,院子里的人情难免磕绊。 三爷若是感到心烦,耽误了读书,不用客气,书房和老爷院里都是能躲着的地方。 有老爷在,琐事也能少些,不必生分。” 贾环听到这话,心中微微惊讶。 他感到有些意思,和煦的笑着,对小厮道:“环拜谢大老爷的好意。” 小厮侧身避过贾环,恭敬侍立,表示自己收到贾环对贾赦的感谢,然后才告退离开。 贾环送走了小厮,向着屋内走去。 赵姨娘正在门后等着呢,贾环一进去,赵姨娘便拉住贾环:“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贾环笑道:“大老爷嘱咐我,说将来考了功名,难免人情往来耽误读书,那书房有他名字罩着,可以进去躲一躲。 实在不行,去他院里也行,叫我别生分了。” “嘿!”赵姨娘稀奇道:“这大老爷说是不着调的人,这么看来,倒比老爷看的清楚些呢!” 贾环对赵姨娘道:“娘还是少说这话哇。” 赵姨娘笑道:“你放心,娘有分寸。” “那我就去前院书房了。” “好。” 贾环收拾完毕,走出家门。 过了迎门,穿过前厅,就到了贾赦的书房。 书房的门锁着,台阶上有一小厮,抱着膝盖,低着头。 贾环脚步渐近,小厮却仍不知,依旧低头沉思。 “咳咳” 贾环咳了两声,这小厮才如梦惊醒一般抬起头来。 “三爷!” 他叫了一声,赶紧起身。 又因为在台阶上,一个没站稳,就要摔下去。 贾环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扶住了他。 却能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紧张着。 贾环疑惑的看向了小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27章 东南,木火相交,不宜置书房 贾环抓着小厮,扶住了他。 这小厮却不敢和贾环对视。 只是赶紧低下头,弯下腰:“给三爷请安。” “我是来看书的。” “是,以后三爷书房用具需要什么,吩咐我就好。” 贾环见小厮不敢抬眼看他,疑惑问道:“你是太太院里的?” “是二奶奶给我派的活计,每日就在这里整理书房,服侍三爷。” 贾环想了一下:二奶奶,这是王熙凤派来的。 “什么名字?” “哪里有名字呢?平日里都唤我栓柱,三爷若是也这么叫,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好栓柱,书房里可备有笔墨?” “炭盆,棉帘,躺椅,笔墨纸砚,都备齐了,三爷还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 “嗯。” 贾环推开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桌椅书柜等齐备,桌上还有焚香,笔架等…… 虽然久不来人,但看窗台旁临窑青花瓶里插着的掸子,就知道常有人维护。 如今贾环到来,可算为这雅致书房,加了一笔生气。 栓柱给贾环上了茶之后,悄悄的退去。 只剩下贾环在书房里看书。 这贾赦的书房,除了基础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外,剩下的书,都是些珍贵罕见的书。 张天师亲批的《道德经》,除了寻常批注,甚至还有修行的法门和画符详解。 李药王《百草金方》的手稿,上面有些失传了药方和行针之术。 《太上外丹广记》、《经世书》、《经纬志》…… 炼丹的,教人做生意的,甚至记录地理的…… 都是贾政所不喜的杂学,但又都是各门类顶尖的好书。 贾环每日除了抄写《文枢映政》,便又开始看起这些书来,想着去找找接下来要抄的书。 如此,贾环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家里,就是在书房。 而外面的栓柱,却一天天的愁眉不展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贾环已经将全书房的书都看了一遍。 时间是三月初,春风正盛的时候。 贾环这天正算计着,大概刚到三月中旬,就能抄写百遍了。 到时候看看奖励,再决定之后抄写什么书。 他还想知道,过了百遍之后,再抄是否有奖励。 贾环进到书房开始抄写,赶赶进度。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二遍,似有所悟,灵性+1】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七十三遍,似有所悟,书法+1】 …… 猛抄一阵,贾环抄的手酸了,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下。 听见书房后面的扫地的声音。 他来到窗户这边,向外面看去。 贾赦书房在前院东侧边,马厩在前院东侧角。 书房和马厩挨着,中间相隔并不很远,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马厩。 原来刚刚声音是有仆人在扫马厩前面的草。 这边扫,那边还有人跟着往地上泼水压下灰尘。 而栓柱,一个人坐在马厩旁边的木篱上,低着头。 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贾环见他每日服侍自己都很妥帖,却总是愁眉不展,就拉开窗户,将他唤了过来。 栓柱儿连忙跑了过来。 “三爷,您吩咐。” “怎么天天一副丧气样,想什么呢?” “回三爷的话,没想什么。碍了您的眼,我下次不敢了。” “什么不敢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栓柱支支吾吾的,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贾环看向他,笑了笑,然后坐在椅子上惬意歇着。 他对着紧张的栓柱讲了个笑话: “我刚看书上有个故事,说有个坏书生,要每日赶驴一百里,驴苦不堪言。 有一天,这驴到了悬崖的边上,便停了下来,书生怒斥它,用鞭子抽它。 驴问书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驴吗?’ 书生疑惑:‘为,为啥?’ ‘我拉着你才是驴!今天和你分了家,我离了户,就是马了!’ 说完便撂蹄子给书生甩下悬崖。” 栓柱听完,哈哈大笑,不复刚才低落的模样。 贾环见栓柱心情好些了,他自己也歇够了,就摆了摆手,示意栓柱出去。 栓柱对着贾环郑重行礼道:“多谢三爷教我识字!” “你倒机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栓柱恭敬的退出了书房。 他来到书房的墙下,这里贾环看不到他,他却能听见贾环的使唤。 他的笑脸渐渐消失,神情变得更加阴沉,双手环抱膝盖,紧紧的抓着腿上的肉。 栓柱将脸全部埋进了怀里。 又是一天晚上,贾环抄完了书,离开了书房。 栓柱将书房收拾妥当后,锁了门。 他到王熙凤那交了差之后,没有回住处,而是过了迎门,在院里的一角廊下等着。 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过来。 “太太说了,明天就办吧。” “我,我不想办了,好姐姐,你跟太太说声吧,这事我办不了。” “你少来,钱你也拿了,田你也收了,临了你不上了。好,且不说你这条命都在太太手里。 你怎么也应该为了牢里的老母和未过门的媳妇想想吧!” “我,我……” “再说了,哪用你担着?你一个小厮倒还觉得自己行了,就是担事情,也轮不到你! 把该做的都利索做了,答应你的自然有你的!” 此时有打更的经过,也不等栓柱再说,丫鬟已经走了。 栓柱见丫鬟远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面对贾环院子的方向。 他跪在地上,猛磕了三个响头。 漆黑的夜里,东风温暖而清新。 他磕完了头,斜靠在廊下,手指在地上比划。 “驴” 留在家的是驴,离了户就成了马。 第二天,贾环依旧早早的来到了书房抄写、看书。 中午回去吃完饭、请完安,贾环再度回来。 他中午一般会休息一下,在躺椅上憩一会。 但今天不知道熏得什么香,他打了个哈欠。 外面阳光明媚,春风送爽。 马儿惬意的鸣叫,混着后院扫草洒水的声音。 让贾环眼前渐渐黑下去。 门外,栓柱看着手里的钥匙。 锁,已经挂上了,但是,要不要用钥匙锁上? 栓柱儿的手颤抖着。 他正欲放弃,却见那马厩洒水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洒到了书房这。 俩人隔空对望着。 栓柱额头冒出了些汗。 他突然想了个办法,假装把钥匙伸进锁里,实则根本没插进去。 跟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洒水的仆人身前。 “你都洒水了,我还怎么点?” “马厩那洒的是水,书房这洒的是油。你锁好了?” “当然。” “真的?我去看看,锁不好可是要罚的!” “哼,你去吧。”说罢,他拿出个火折子,直接就延着油把书房点着。 火焰点燃了油,“腾”的升起。 栓柱拔腿就跑。 那仆人见火已经烧起,栓柱也跑了,哪里还有看锁的心思,紧紧跟着栓柱一起跑掉。 火焰熊熊燃烧着,神奇的是,这偌大的正院,居然没人来救火,也没人喊叫。 哦,还是有的。 马厩里的马,嘶鸣了几声。 第28章 金刚不坏(三连更新) 灼热的风一阵阵的扑在贾环的身上,刺鼻的味道传进鼻腔。 他猛然睁开眼睛,视线所及的屋里已经因为灼热而扭曲。 吸了一口气:“咳咳,咳咳咳!” 失火了! 他伏下身子,周围的火越烧越烈,上面的横梁往下掉火星。 贾环咳嗽完,没有慌张。 他知道,慌张也没用,还会白白浪费体力。 这种时候,越是冷静,越有效率。 他抬头看了眼,大门这边的横梁还没烧起来。 他来到门前,正向外推,却没推开。 贾环紧紧的皱起眉头。 他晃了晃门,依旧打不开。 贾环的眼神沉了下来。 刚开春没几天,窗户还是封着的。 这火势在府里算是不小,但此时他却连呼喊的人都听不到。 再说了,他刚睡了一会,如果外面真有人的话,火早就灭于未盛了! 此时叫喊是错的,他的每一丝体力都无比的宝贵。 贾环撞了撞门,仔细的听见了锁打在木门上的声音。 事已至此,他只有一条道可走。 撞门! “砰!” “砰!” “砰!” 他将自己全部身体撞了出去,整个左臂因为撞击而发热发麻。 【金刚不坏】 但只要他想,他的生命力就仿佛无穷无尽的涌出来。 他的左臂和肩头已经已经开始肿胀、紫的发亮,乃至反射火光。 但却毫不耽误他运动手臂。 “砰!” 又是一下。 贾环自己都没料想到这下能撞开书房门。 一个巨力使出去,因为没有承接的门,他整个人顺着着巨力倒飞出去。 贾环摔下了台阶,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转过身,只见书房外面的火势比内里大的多! 熊熊的火光犹如一棵参天大树,倒映进贾环的瞳孔。 风助火势,发出如凶兽咆哮一般的声音。 那火焰尖如轻纱妖冶飘舞,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 “走水了!”贾环大喊,“走水了!” 然而,贾环正起身准备向着内院而去喊叫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书房和马厩挨着,怎么书房着火了,马厩的火却不大? 他心中疑惑,靠了过去,却见地上洒的水还没干呢! 这书房和马厩之间的地上用水隔着,而且马厩里面也早就洒上了压灰水,当然烧不起来火! 这下全都说的通了,全都说的通了! 贾环灵光闪过,如遭雷击。 这栓柱哪里是王熙凤的人,分明是王夫人的人! 还有那些扫草洒水的小厮,都是! 可偏偏此时人都不见了。 俩人要是没了,这不是死无对证吗? 火焰炙烤着贾环,风火怒号,动摇人的心神。 而贾环的心神更坚,他的眼神越发的深沉。 他眯着眼睛,眼皮抖了抖,看着书房内的火。 找人是来不及了。 他没死,王夫人再要害他,也不过拿书房损失做文章。 贾环当机立断,脱了衣服,冲进了书房内。 他先要救的书,是大部头的书。 主要是前朝史书,其次是类书,广记等。 他冲进火场,熟悉的找到了书,搬出来,到正院安全的地方放好。 然后大喊一声:“走水了!” 跟着再度冲进书房。 书房棚顶的侧梁随着火烧轰然倒下。 将那临窑的青花瓶子砸个粉碎。 但贾环却一点也不心疼,因为没有砸到书柜。 几个来回后,大部头的书基本已经完完整整的搬出来。 “走水了!” 贾环再度冲进去,去找自己印象里字数较多的书。 一些志异、小说、谐言等。 他感到自己的肺就像铁匠铺子的破风箱,“赫叱赫叱”的喘着。 灼热的气正从内部搅动他的肺。 【金刚不坏】 他还能维持呼吸,再度冲进书房。 火焰腾空,直冲天际。 哪怕站在后街也能看见这火苗。 贾环再度搬书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这时,不知道从哪来的众多仆人和小厮。 扛着沙袋、水龙等救火用具到了。 他们就像早就知道有一场火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水缸,不知道怎么就将水龙接到了水井,不知道从哪备了那么多沙袋。 用沙将书房和马厩隔开,仆人们纷纷拿水灭火。 “这里是书房里的书!赶紧搬去安全地方。” 贾环吩咐好了仆人,来到缸前,舀了几瓢水,给自己从头顶浇下。 他一身浸了水,身体冷却下来,又再度冲进书房里去救书。 众人连忙叫道:“三爷!别去!快回来!” 贾环跑了三个来回,将字数多的书都拿出来之后,火势也已浇灭了许多。 这书房建的时候考虑到了失火的可能,因此木料外涂的蜡和漆都是不易燃的。 可刚才的大火看的也是真切,莫非有人泼了油? 贾环来不及细想,正要往里面再冲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腿。 贾环回头,只见这人满头银发、一身破衣有些发臭。 虽然是老人,但是力气奇大。 贾环惊奇道:“焦大?” 焦大死死抱住贾环:“三爷,横梁是没怎么烧,外面的柱子和房檐都烧断了!那横梁要往下掉的!” 焦大正说着呢。 书房内的横梁因为相连的柱子烧去了一部分,轰然掉落。 激起满屋的火星。 横梁砸烂了书柜,那些火星飞到书上,满屋子开始燃烧起来。 外面的火已经灭的差不多了,众人这又赶紧进去灭里面的火。 贾环转过头,看向了焦大:“你放手吧,我不进去了。拿水这么浇灭,书是救不出来了。” 焦大见贾环胸膛不再鼓胀着,微微陷下去,明显是将心里一口气放出去。 这才松开手。 贾环一屁股坐在地上,歪着头,看向燃烧的书房。 焦大起身道:“幸亏大奶奶打发我们过来看看火势,这才能拦下三爷。 这帮泥腿子一遇到事就跟小鸡崽似的乱忙,眼看横梁要塌了也不拦着三爷,真当那几本书比人命还贵了?” 焦大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远处的仆人唾起来。 贾环只是摇头道:“这火不是我放的。” 焦大听到贾环这么说,停了骂,脸色不好看,同情道:“三爷这书读的好不安生。” 贾环却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别说话。 焦大作为老仆,在宁国府不受待见。 如今被打发来看看情况,还犯老毛病,在荣国府还没个轻重的嚼舌头。 贾环只怕没他好果子吃。 焦大却继续道:“他们不敢说,我倒是要为三爷说的,这单书房烧着马厩没怎么烧,书房外面烧的厉害里面没怎么烧。 一看就是外面早就有人洒好了水,火到不了马厩,跟着才放心在书房外面洒油点着的,我要是没猜错,三爷还差点被锁进去吧。” 焦大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把锁。 贾环看去,正是书房门锁。 真不愧是老仆,见识还是多、心思还是细。 焦大献上门锁,贾环坐在地上接了过来。 焦大道:“知道三爷护着我的意思,我这张嘴我自己知道,待会我就走,肯定不多说。 只是提醒三爷一句。 按理说这锁应该是锁死的,但是我捡着的时候却没有锁上,这锁环也没断,估计就是虚搭着而已。 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要害三爷。” 第29章 阳谋 贾母院内的后堂,有丫鬟跑了过来。 “回老祖宗,前院书房走水,已经救下去了。” 贾母听闻后,赶紧派人到火神前去上香。 她走出大门,遥遥望去,只见东南书房有烟尘升起,但不见明火,心中稍宽。 跟着,王夫人道:“糟了,最近几日环哥儿都在那看书!” 贾母忽然睁大眼睛,握着桃木杖的手跟着颤了颤,丫鬟们赶快上来扶着她。 她声音颤抖,焦急道:“快去!派人去问问,环哥儿怎么样了!” 一众丫鬟们又忙起来,向着前院而去。 不多时,丫鬟竟然把贾环给带回来了! 只见贾环披头散发,没穿外衣,只有里面素色的衬衣。 宽大的袖子也遮不住肿胀的左臂,灰头土脸,像是从灶坑里爬出来的奶猫。 贾母赶紧上前,手哆嗦着,抚摸贾环的脸庞。 跟着眼泪便流了出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贾环道:“托老祖宗的福,环没什么大碍。” 王夫人叫丫鬟取来个对襟的青绫衫,亲自上前给贾环披上。 她双手按在贾环的肩头:“可怜我的儿,也不小心些火烛,怎么就遇上走水了?” 贾环心中冷笑,他话还没讲,王夫人倒先给他扣了个“不小心”的帽子。 既然如此,贾环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回母亲的话,我中午请安后进书房,想着小憩一会。再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有烟。 想要逃出书房,门却被人在外面用锁挂上。好不容易撞开了门,到正院再回头看书房,一看就能看出来书房外早就走水了。 书房虽走水,但马厩却没走水。 真是奇了,怎么就书房走水,还单独从外面走的。 更奇的是,环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仆人小厮来。” 贾环压着气,将这段话讲了出来。 王夫人窘迫道:“都是这些下人平日里太不小心!” 贾环听到此话,怒极反笑,说话也粗硬起来: “母亲勿要怪罪他们,也不知是何人,虽挂上了锁,却没锁死。他既然敢放火烧屋,何不锁死门? 须知这杀人放火都是一起的,偏偏还只是挂着锁!可见这人就是去做盗也是做不成的,不过就是连盗也看不起的蠢盗罢了!” 说罢,贾环从袖子里掏出来焦大给的门锁。 贾环一把手抓过王夫人的手腕,给她吓了一跳,浑身紧张的哆嗦了一下。 王夫人连手里的佛珠都吓得掉在了手腕上。 贾环虽然灰头土脸,反而衬着他的眼睛更加的明亮。 王夫人咽了口唾沫,双腿打颤,有些发软,脸向着贾环,却不去看他。 贾环把手里的门锁重重的拍在王夫人的手里。 手上拍去,眼睛却始终紧紧的盯着王夫人。 贾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光是听着感到他心中怒火。 “母亲,这就是门锁,您可一定要为孩儿做主啊。” 说罢,贾环也不撒手,狠狠的握了一阵王夫人手腕,才松开手。 眼看着王夫人额头上已经泌出一层光亮的汗膜。 她收下了门锁,慌张点头道:“环哥儿放心吧,母亲肯定为你做主。” 贾母看着俩人。 分别拉起他们的手:“快进去坐着歇会吧。” 贾母又对环哥儿说:“你这有惊无险也是好事,俗语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把火是专门烧旺你的文气的。” “那就承老祖宗吉言了。” 贾环和王夫人俩人分别被贾母拉进了堂内。 王夫人在侧边坐下。 贾母将自己的丫鬟都叫了出来,令她们给贾环领到里屋去换衣服擦脸等。 过了一阵,贾环这才穿上贾母给他的衣服,收拾整齐。 王夫人坐在侧位,趁着贾环换衣服这功夫,也缓了过来。 她根本没必要紧张的,贾环虽然知道是她害贾环,却没有证据。 王夫人想了想她的安排,她自认没什么问题。 只要浑水摸鱼,过去这阵子,之后就都好说。 如此想着她便将门锁放在了身旁的桌上,用手压着。 贾环走了出来。 王夫人柔声道:“环哥儿累了吧,之后几天好生歇着吧,交给我,我一定趁早查出来。 书房也不用担心,这几天定能修好。” 而贾母此时和稀泥道:“只要没事就好,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一时疏忽。” 王夫人跟着哀叹:“只可惜了那些书。” 见贾母给事情定了性,王夫人又顺着说了下去。 其余众女眷纷纷跟着哀叹起来。 邢夫人、李纨…… 都说怎么查最后不过是疏忽而已,府里哪有人敢故意纵火。 王熙凤听见这话,虽一言不发,却放松下来。 跟着,她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知道自己被王夫人当枪使了,很是失望的看向王夫人。 众人又纷纷聊起来那些烧毁了的书。 哪些书是当年王夫人的嫁妆,哪些书是当年贾代善疼贾敏求来的书,哪些书是当年怎样一番奇遇所得。 叽叽喳喳,反正不提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环看着众女眷互相应和着,叹息着,忽然觉得这贾府没落了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只有这样,才能维持那徒有其表的体面,这一大家子才能再将就几年。 贾环忽然又想起贾母跟他说的“出去娶媳妇”了。 众人叽叽喳喳半天,见贾环一直不语。 以为已经翻了篇,便声势更大些,甚至有笑声传来。 好像刚刚没失火一样。 倒也正常,想要盖过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创造一个话题。 她们越是叹息这些书,贾环所说的疑点就越会盖过去。 否则真闹到报官,让县衙派人来查谁纵火? 你总不能真查吧,万一查出来点什么怎么办? 贾环低头坐在贾母的旁边,听着笑声,正欲起身。 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贾环抬头看去,是探春。 探春凝重看着贾环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贾环明白探春的意思:众人心里都清楚,王夫人的脸已经搁不住了,此时各让一步,换将来的安生。 贾环冷眼看了一圈周围的女眷,心中觉得好笑。 王夫人要做什么,他早有预料。 他还有招。 他站起身来,来到王夫人面前。 第30章 小卒过河顶大车 “母亲勿虑。” 此话一出,整个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眼眸齐刷刷落在贾环身上,大气不敢喘。 王熙凤眼睛落在贾母身上,正欲缓解气氛的时候,她的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附在她的耳边说了些话。 王熙凤秀眉微蹙,拉着丫鬟到了一边。 不多时王熙凤一个人回来了,神情漠然,也不作声,只和众人一起望向王夫人。 贾环神色平淡,对王夫人道:“书房之书环已救出来大半,剩下的,环已全部背了下来。 环给默抄出来,补上剩余之书,以母亲看来如何?” 众人倒吸一口气,一是被贾环的强识所震惊,二是贾环说出这话,便给她们的话题又顶了回去。 这下贾环原本说的疑点就又露出来了。 此时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什么。 王夫人本来见到贾环走到自己面前就暗道不好。 如今听到贾环这么说,更是如坐针毡。 之前贾环背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既然贾环把书的事解决了,于情于理,她都不得不真的去查。 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更可怕的是,刚才贾环一番话,众人心里也都清楚了是谁干的。 她抿了抿嘴,要是去查吧,这事就得光明正大的亮出来,一亮出来,她也保不准那些小厮的嘴就那么严。 要是不查吧,那不就是默认了吗,更加重了她的怀疑。 王夫人感觉自己就像被挂在日头底下烤着,贾环就是那毒辣的太阳,逼得她去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佛珠不听使唤的抖动着,眼见她的嘴唇都有些干涸起皮,其声若蚊:“好,好……” “那么母亲——” 贾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众丫鬟的尖叫声。 众人注意力立刻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透过窗户,隐约能看到二三丫鬟一边尖叫着,一边拉着什么人。 那人身形,小厮模样。 他发出如兽的低吼,挣脱着那些拉着他的丫鬟,见距离差不多了,便大声叫道:“火是我放的,我敢做敢当! 倒是你!你个黑心善妒的娼妇在里面躲着,盘算自己的骨肉,算的什么能耐?! 怎么敢做不敢当?当时指使我的时候那么厉害,这时候倒装死了?还不如我这个奴才吗? 畜生都知道护着崽子,你倒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我只恨没一把火把你这畜生府给全点了! 要杀要刮随你的便!那些钱和田我也不要了,媳妇老娘任你折腾去,只是我知道,做人要讲义气! 你就谋害算计去吧,我就在地狱十八层等你!” 贾环的眼睛缓缓的睁大,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了外面。 他不过是这几十天来,每次见到栓柱心情不好,给他讲些谐言野史,顺带教他认些字而已。 贾环嘴唇微微的张开,眉头皱起,他再一次低估了读书在这个时代的分量,也再一次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而感到吃惊。 贾环收了话,咬紧嘴唇,感觉到一股气血上涌而来,他得保下栓柱。 于是干脆道:“母亲不用查了,环刚刚也是吓到了,想来应该是不小心,环只求将剩下的书默抄来求母亲和老祖宗宽恕。” 王夫人听到如此暴烈的粗话,整个人如同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的呆坐椅子上。 她眼神空洞,整个人似乎完全麻木了一般,嘴里只不断的重复着:“好,都好——” 王夫人话还没说完,却被王熙凤打断。 王熙凤甩着胳膊开门出去,叉着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疯子也能放进来?! 任他进了后院,在这发疯?” “二奶奶恕罪,二奶奶恕罪啊,他说是来送花的,前院丫鬟走去找婆子,他就不要命的往里冲,我们一边喊,一边拉,哪里能拉住他呢!” 栓柱见大门开着,知道自己声音更能传进去,扯着命的怒道:“还有你那叫雀儿的丫鬟!雀儿!雀儿!怎么这时候不出来了?!” 王熙凤斥道:“这里哪有主子的丫鬟叫雀儿的?” 跟着又转头对着周围的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不去找婆子小厮来?!” 栓柱听到这话,眼泪跟着流出来:“你倒是好算计,姓王的,原来你这丫鬟的名都是假的。 丫鬟的名儿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此时栓柱一边哭一边笑:“哈哈,我倒是真长了见识,原来还真有你这样的毒妇。 你活该丈夫不亲、儿子没寿!你活该啊! 须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报应却是真的!我等着你! 我不收你,天也要收你!” 此时贾环听栓柱的声音骤变,明显不对,冲出门外。 他跑到栓柱身前,扶住他,只见栓柱脸色苍白如盐,满身的大汗。 眼睛全红,不见一丝眼白,双颊枯黄,额头泛黑。 “栓柱儿,栓柱,你挺一挺,我有法子救你,我有法子救你!” 谁知那栓柱儿却是连看都不看贾环一眼,只是看着天。 “娘,孩儿是堂堂正正去的……” 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这时粗使婆子也到了。 贾环死死抱着栓柱,不肯放手。 王熙凤来到贾环的身后,点了下他的后脑。 贾环转过头去,王熙凤却不看贾环,而是对着众丫鬟婆子道:“还不快给扔出去,免得死人的煞气冲撞了三爷!” 贾环正欲对着王熙凤道“只是昏迷”。 王熙凤拉着贾环的手偷偷在他后背拧了一下。 贾环也回过味来了。 这栓柱怎么就力气这么大,随便闯了进来?这堂前的门怎么就一直开着没关? 贾环再一次看向了王熙凤,王熙凤眉头虽然皱着,但是看向贾环的眼神,却是得意的。 她眼睛眯着,真像那战场上用兵诡诈的将军。 好一招顺势而为。 贾环回想过来,这是王熙凤刚才出去的安排,跟着又琢磨清楚,留着栓柱这个人证在,王熙凤手里也握了一张对付王夫人的牌。 想到这,明白栓柱不会有事,这才放下心来。 王熙凤的手搂着贾环肩膀,赶紧带着他回了堂内。 贾环看向王夫人,此时她双手放在腿上,背佝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头发因为汗水而结,干了后又蓬起来,倒有几根不规整的弯出来。 狼狈不堪,如落水的丧家犬。 贾环暗自心想,骂王夫人她本人倒是其次,骂她活该儿子没寿也是真刺激到她了。 贾母见众人都不说话,缓缓开口。 第31章 日薄西山 贾母道:“大太太。” 邢夫人连忙道:“诶。” “你督着把书房建起来,从公里拿钱。” “老祖宗哪里的话,这书房理应我也——” 贾母摆摆手,转而道:“环哥儿。” “老祖宗。” “你帮大太太把书默抄出来,我给你在前院找地单列个书房。” 邢夫人连忙道:“老祖宗,你不让我出钱,我领了。不如再建的时候就从老书房那划出来块给环哥儿吧。” “那你回去问问大老爷的意思。” “是。” 贾母又紧跟着道:“彩云,彩霞。” “老祖宗。” “你们太太累了,回去歇着吧,之后的请安都免了。” “是。” 俩人给王夫人扶起来:“走吧,太太。” 这俩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王夫人离开的。 王夫人走远,贾母又对众人道:“我也累了,今天事多,好在最后还平安。都回去吧。” 贾环冷眼瞧了一眼贾母,一言不发,转头便去跟着王熙凤一起出门。 他得去找栓柱。 贾母对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和搀扶她的鸳鸯向着堂后的屋子走去。 贾环听到贾母的吩咐,心中一沉。 王熙凤知道贾环的心思,对他道:“人我给你留着,你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太阳渐渐西沉,金色的光辉洒在房顶上,如同给荣国府镀上了一层薄金。 可荣国府修的太高、太阔,高墙长檐投下深邃的影子。 贾母在丫鬟的搀扶下,带着贾环,穿过这些光影,来到了她的屋内。 贾母对着丫鬟吩咐道:“鸳鸯留着吧,你们去找宝玉,让他去看看太太,晚点再唤他回来。” “是。” 众丫鬟离去了,贾母带着贾环进了里屋,她的寝室。 鸳鸯恭敬问道:“老祖宗,今天还点灯吗?” 贾母道:“点吧点吧,不过走了点水,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 鸳鸯默默的点亮了灯,不发出一点声音,跟着又到房间外的门旁坐下。如果不刻意去在意她,她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贾母对着贾环招了招手,等贾环过来,给贾环按下,让贾环坐在在她的床上:“环哥儿看书是学到真东西了,阳谋使的好。” 贾环不知道贾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被说穿,却没回话。 眼神平静,眉头微皱的看着贾母,静等她的下文。 贾母见贾环不语,非但没生气,还笑着给他置办上靠枕,让他靠在床边,舒服躺着。 贾母笑呵呵的看着他:“你刚是不还打算离了府上,到外头去住着?” 贾环刚才确实想过这事,点了点头。 贾母见贾环没否认,反而点头,她笑得更慈祥了一些。 “你倒是心诚的。”她微微颔首,自说自话:“倒也是,要是心不诚也用不好这阳谋了。” 她拉着贾环的手,认真道: “这事二太太做的太过了,她这是一时黑了心,什么下贱手段都用。只是咱们这家,和寻常家里不一样。 要是寻常家,家里人互相闹了事,实在忍不了,大可一走了之。无非就是换个人嫁、换个地种而已。 但咱们这家却不一样,你看看家里哪还有几个手上有茧的。咱们这种家,就算你肯出去做些寻常人家的活,又哪有人敢要你呢? 你出去了,三丫头我能放我屋里照看着,赵姨娘怎么办,二老爷又怎么办? 你不过是出去了,又不是像吕真人那样一人飞升、鸡犬升天。 再说了,真要那样就好了,老婆子我也沾沾你的福。” 贾母见贾环不说话,安抚道: “之后除非什么要紧事,我都不会再见二太太,直到她改了性,我再见她。 我也会跟二老爷说明白这件事。 你放心,我不见她,却会盯着她,她不会再做这些黑心事。 你那东边的院子我让人收拾出来,你和赵姨娘搬过去,连着原来的小院打通,宽敞些。 院子大了,还缺丫鬟。我这会子贴身的珍珠很好,你收着,方便打理院子。 每月我再往你院子里加二两例银,从二太太例银里扣。 我这也给二丫头、三丫头还有东边府里四丫头备个小院,她们在我这,我照看着好些。到时候三丫头想哪里住都随她意。 如果二太太又犯了糊涂,一时蒙了心,你来找我,我给你公道,别找她。” 一边说着,贾母一边晃了晃手,嘴角撇下,似乎不太认可自己的儿媳妇。 她接着对贾环玩笑道:“等你取了功名,要娶媳妇,自然是要走的。只怕到时候你想留,老婆子我还不肯呢! 不过现在就暂且将就住着,安心念书。” 贾环看向贾母,贾母的眼神闪动,是在问贾环的意思。 见贾环还不决定。 贾母继续道:“环哥儿,你是有灵性的。 你仔细想想,就算离了籍,难道她就能放过你了?到时候恐怕你内外都不安宁。 你留在府上,有我压着,院内的事烦心的少点。院外的事,虽然老婆子我是后院的人管不上,但至少府上还有个名,二老爷也当差,你好办事。 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贾母已经把话说的很透了。 也许她是为了给王夫人收拾烂摊子,也许她是为了维持府上的体面,也许,她真的是为了贾环好。 又或者,都有。 然而贾环却平静道:“我离了籍,无牵无挂倒也干净,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贾母听到贾环驳了她的话,长叹一口气,拉着他的手:“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祖孙二人在床上相对而坐,残阳如血打在贾环身上,贾母则是佝偻着,低着头看着贾环的手。 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心中各有心思。 贾环明白贾母和稀泥,也知道她的难处。 但要是因为贾母对他好,就要他原谅王夫人。 对不起,办不到。 天底下的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贾环心中自有一笔利索的账。 贾母对他好,那是贾母的事,将来他要还。 王夫人害他,那是王夫人的事,将来,不,明天他就要报! “咱们一报还一报。” 贾环心中暗自想清楚,眯了眯眼睛,正欲对贾母说清楚。 贾母却先开了口:“你这是下定心思了。” “正是。” “好,你们翅膀都硬了,老婆子我也管不了你们。环哥儿,老婆子还有一句话。” “老祖宗说吧。” “你要报答二太太,在府里也比在外头方便些。” 听到这话,贾环对着贾母道:“多谢老祖宗。” 贾母勉强笑了笑。 她吩咐鸳鸯找人给贾环送了回去。 又安排人帮贾环收拾院子,给贾环送丫鬟等…… 送走了贾环,贾母再派人去唤宝玉回来。 一时间各丫鬟都有吩咐去忙,贾母得空在房内。 她看着灯火,眼睛闪烁着。 自己念道:“也好,不受待见也好,传出去让人知道了,也算干净,就是可惜,要是宝玉就更好了……怪我……” 贾母想了一阵后,将鸳鸯唤了进来,跟鸳鸯嘱咐一些话。 鸳鸯道:“老祖宗放心吧,这不算什么大事。” “今天的事够多了,先歇着吧,你明早再去做,做的干净些。” “是。” 第32章 报应从此始 贾环出了贾母的院子,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让那些搬家的丫鬟先回去捎个平安,转头朝后面王熙凤的院子而去。 才出院,转过影壁,就听见有人喊他:“三爷!” 贾环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是平儿。 太阳已落下,天地间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蓝,仿佛一场噩梦似的。 平儿看着回过头的贾环,不知怎么,心里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转念想了想,才撑出来一个笑:“三爷,奶奶让我告诉你,后街杨二胡同的破柴房,里面还有个屋子,栓柱在那儿呢。 还说让三爷不用担心,栓柱的媳妇、娘,奶奶会处理好。” 贾环微微点头:“替我多谢嫂子。” 说罢,便和平儿分开,也不寒暄,直接向着后街而去。 门前众小厮这次见了他,一个个赶紧从台阶上起身站好,目不斜视,不敢去看他。 今天的事早就传开了,他们现在都知道贾环不好惹。 贾环踏出门去,他们既不拦着,也不问。 出了后门,来到后街,贾环到了杨二胡同,找到了那破柴房,进去之后,果然有个小屋。 他敲了敲门,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贾环。” “三爷!” 门忽然被栓柱打开,栓柱一脸惊喜:“三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 贾环看着栓柱,见他唇脸皆红,眼睛有神,哪里还有半点之前要死的模样。 贾环笑着道:“你倒是金蝉脱壳了,这下从驴变成马了。” 栓柱给贾环请了进来:“三爷,这里虽然脏了点,您请将就坐,我也不敢给您倒茶,只怕这里的茶脏了您的嘴。” 贾环起身,一把接过茶壶,先给栓柱倒了一碗,再给自己倒了一碗。 栓柱见此,赶紧站起来接过茶碗。 “三爷,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栓柱痛快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一五一十都讲了出来。 “我知道三爷没死,但始终心中不舒服,打听到您在老祖宗院里,我就强闯了去。 当时有人拦着我,不多时又有个丫鬟出来,吩咐我,给了我两副药,让我吃了药再往里闯。 我问她是谁的人,她说想帮您、想活命,就听她的。 跟着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他们给我扔出来后,我就吃了第二副药,如今也全好了。” 栓柱说罢,摇了摇头:“三爷,我也回过味来了。 要我说,您也别在府里当驴了。功名也有了,由头也有了,一走了之,多好!” “可二太太还在里面。” 栓柱摆了摆手:“三爷,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府院里的水太深,见好就撤吧,三爷。” “不走了。” “不走?这二太太就这么重要?” “她不重要,没有她,很重要。” 烛火幽微。 贾环举出拳头,栓柱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贾环。 “雪天罚抄——” 贾环伸出一根手指。 “县试扣车——” 贾环伸出第二根手指。 “火烧书房。” 贾环伸出第三根手指。 “其他的小事我都不管了,这三件,我要一个个的还回来。” 那烛火在贾环眼中烧灼,他的三根手指像上的香一样笔直立着:“她弄了三件事,我活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我弄三件事,她能不能活下来。 或者,活着还不如死了。” “三爷……” 贾环看着栓柱:“你的药就很好,还有么?” 栓柱赶紧从内兜里掏出来药纸:“三爷,都怪我,都给吃了,只剩下药纸了。” 贾环没有收下药纸,点了点头。 栓柱收了药纸,一咬牙,对着贾环道:“三爷!我也看不惯那毒妇! 我今天就送佛送到西了,您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贾环神色平静,对着栓柱道:“不要你做什么,你就把今天的事情,如实传出去就好。” “三爷,可外面的人嘴里没个把门的,万一传岔了……” “不怕传岔,闹得沸沸扬扬的,哪怕传的都不像样子了,也没事,只要越多的人知道就越好。” “这,三爷,就传话就行了?” 贾环认真的盯着栓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外面把这事传的越大,我越安全。 你要是有本事让皇上都知道这件事,我就彻底安全了。” 栓柱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缓过神来,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三爷,我这几天就各个县去走走。” “你也要小心,别被有心人查出来。” “明白。” 贾环起身,栓柱跟着给他送了出来。 “三爷,您在里头多保重。” “你也是,好好活着,别再寻死了。” 夜已渐深,贾环从胡同里走出来,来到后门。 众小厮见到他来,赶紧给他把门打开:“三爷请。” 有人安排提灯丫鬟等,送贾环进院里。 贾环回了院,门前的丫鬟才各自散去。 贾环一回到院子,赵姨娘就带着自家院里的丫鬟迎了出来。 她哭着对贾环道:“我的儿啊,怎么就这么的命苦?偏偏遇上了这种事?” 贾环安慰她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赵姨娘正欲接着哭,贾环的认真声音冷硬传来:“娘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赵姨娘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心头像被人捏了一把似的,吃惊中,把眼泪也咽了回去。 “走吧,娘,我们回去说。” 赵姨娘很是乖巧:“诶” 跟着贾环一起回了屋内。 屋里的一些摆设等物件已经提前往东大院搬去了。 这是贾环、探春、赵姨娘三人在这小屋里的最后一晚。 丫鬟服侍贾环脱了衣服,贾环坐在椅子上,待丫鬟离去。 对赵姨娘道:“娘,没什么事,就是走水了。” “那怎么给咱们赏了这么多,老祖宗的珍珠都赏给你了?” “安抚我呗,我是个读书种子,他们怕我受惊了,就赏了。” “那就好。娘宁愿不要这些赏,以后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那娘以后就别太张扬,要不让人看见了,心里总是多想,我也得不着清净。” 听到贾环这么说,赵姨娘没有生气,而是点点头:“好,娘都听你的。” “娘,我还要默抄书房的书。” 贾环给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又上前跟赵姨娘拌嘴打趣起来。 贾环想着栓柱的药,心中已有打算。 于是坐下,找来纸,默抄起来。 ……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一遍,似有所悟,药理+1】 …… 贾环的脑子里忽然多了些对药物的理解。 当然,是药三分毒,也明白了哪些药同吃起来会害了身子。 只是这些药理都是些比较肤浅的药理,类似螃蟹跟西瓜同吃容易腹泻,藜芦与人参同吃容易头晕呕吐等。 这正是贾环想要的。 他看了眼窗台上花瓶里梅花枝。 花早就尽落,却仍在努力生长。 贾环继续埋头抄书。 第33章 搬家 第二天,一个小道消息忽然在后街流传。 人们都说昨天荣国府的大火,是府里的夫人谋害庶子烧的。 一时间这看起来没由头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大家平日也没什么娱乐,最是喜欢这些小道消息。 从大兴县往外传,没到一天,甚至到通州码头。 码头的漕工都说,荣国府的环三爷被母亲用妖术所害,被天雷地火活困死在了书房。 还有的说贾环是天魔星下凡,荣国府容不下,她母亲就烧了他。 各种花样,变得法的流传。 有乞丐开始在路上唱起了这件事的莲花落。 “各位父老听我言,说最近,神都出了一件惊奇事。 荣国府,一把火,原来不是不小心。 这里面,说道多,竟是毒妇害大儿……” ----------------- 贾环早上起来,《百草金方》的抄写次数已经来到了十二次。 东大院早已经收拾了出来,将来再和这个院打通,格外宽敞。 贾环没睡多长时间,正感觉有些困,听到外屋有声音。 他打个哈欠,走到外屋。 见到赵姨娘正拉着珍珠的手笑着。 这位珍珠,容长脸面,细挑身材,一派柔媚姣俏的气质。 见贾环出来,她赶紧站起来:“三爷。” 贾环点了点头。 她开始熟练的服侍贾环收拾头发、擦脸、穿衣,仿佛做了无数遍。 “你本姓花?” “回三爷的话,是。” “那好,我以后叫你袭人吧,顺口些。” “叫什么都是我的福气。” 袭人柔顺体贴道。 贾环看向赵姨娘:“娘,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我特地给你留了一间房当作书房。以后可再也不用跟你姐姐挤在一起。” “多谢娘。” 贾环在袭人服侍下穿好衣服,众人开始搬家。 赵姨娘给好的那间房留给了贾环作书房。 贾环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很快书房已经布置完毕。 他来到院里,想着帮下忙,赵姨娘见他出来,对他道:“你出来干什么,书房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那你就学去吧,这里不用你操心,我都能办好。” 贾环听到这话,唤出了正在书房打扫的袭人。 “娘,袭人是老祖宗那里来的,置办东西都熟悉,你给她些活。” 赵姨娘看向袭人,有些不好意思:“这……” 贾环看了眼袭人,袭人会意,上前道:“姨娘交给我吧,能帮得上我就尽量帮。” 赵姨娘这才应下。 贾环正欲回去,却见鸳鸯从外经过,向着院内看。 贾环感到有趣,对她挥挥手。 她见自己偷窥被发现了,笑着来到贾环身前。 “给三爷请安。” “鸳鸯姐姐,怎么今早到东边了?” 鸳鸯笑着道:“刚从二老爷那回来。” “父亲知道了?” “嗯。” “他怎样?” “很不好,非常不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按老祖宗意思,去找了老祖宗,老祖宗去了二老爷院里,这会二人正私下说话。” “原来是这样。”贾环对鸳鸯道:“我先回屋抄书了,鸳鸯姐姐坐会再走吧。” 鸳鸯点了点头:“三爷您忙。” 见贾环回屋,鸳鸯给赵姨娘请安。 一时间,鸳鸯和袭人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逗得赵姨娘哈哈直乐。 贾环回去抄了几遍书,有邢夫人家的丫鬟过来给他报信。 “大太太说,《百草金方》收到了,让三爷不用着急。 书房还没盖起来呢,就算等着盖起来再抄也来得及的。耽误了府试就不好了。” “你替我多谢大太太。” 丫鬟行礼,表示自己已经记住,离开了东大院。 那丫鬟离开之后,默默的念叨:“三爷也挺好的啊,二太太害她做什么呢?” 又过了两天,贾环正在书房抄书。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四十九遍,似有所悟,药理+1】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遍,小有所成,获得奖励:吸风饮露。】 【吸风饮露: 吸风当循斗柄所指,饮露须合山向所藏。 人身亦有一方天地,长生无非顺势而养。 病起难求救命良方,老来多叹生死无常。 少怪世罕悬壶妙手,多省箸下早覆阴阳。】 贾环只觉得脑子里忽然多了很多庞杂的知识。 天有时节,地有方位,人有情欲、五脏…… 想要活得长一点,得养生,而养生,则需要调理身体,注意自己所吃的东西。 让自己的身体,在对应的时间、方位、情欲等,吃下对应的东西,如此顺应天地与自身进食,胜过吃千万药方。 这奖励就是能让贾环知道,在对应的时间、地点,吃什么能长寿不得病。 确实是很温润的养生之道,但贾环此时要的却不是它养生的部分。 既然对应的时间,地点,有应该吃的东西,那么反过来,也有不该吃的。 吃应该吃的能长寿,吃不该吃的,就折寿。 真巧,这府里就有个该折寿的。 贾环脑子里想着:神都的位置、荣国府的结构、王夫人住在东北方位、春末夏初、最近天气都很晴、王夫人心神不安,总是悲伤…… 她最好吃点苍耳、五味子…… 她最不应该吃的:茯苓糕。 贾环立刻走出书房:“来人!” 有丫鬟过来,贾环取了几两银子,给那丫鬟:“去,到药房抓些茯苓来,要滇姚洲的茯苓,那里的茯苓劲大。 买完了,直接拿到糯酥坊去做些茯苓糕,哦对了——” 贾环又想了一下:“这茯苓糕里,再加些佛手和桂花。 我想想,一天吃三个,先做30个来!记得嘱咐糯酥坊,叫他们多放茯苓,你也多买点茯苓! 去吧去吧,剩下的,都是赏你的。” 出去跑腿还有钱拿,这丫鬟乐坏了,赶紧领了差事,出门办事去了。 贾环看着窗台瓶里的梅花,把那梅花取了出来,擦了擦,掐去根须,放到阳光下晒干。 丫鬟不过半天,就提着茯苓糕回来了。 “回三爷,咱们这茯苓糕跟人家不一样,糯酥坊卖不出去,做多少就都拿回来了,一共三十二块。” 贾环接过茯苓糕:“没事,多了不要紧,少了就不好了,放了多少茯苓?” “正常一屉十六块,里面是一两茯苓粉,我让给放五两。” “五两?!那能蒸出来啊?” “它今天蒸不出来也得蒸出来!” “好好好,干的好。” “谢三爷。”丫鬟告退。 贾环取来梅花,贴在这包茯苓糕上,又找来了人。 “把这包茯苓糕献给二太太,就说,是我给她的孝心。” 第34章 那很香了 王夫人看着未打开的包装的茯苓糕,有些意动。 前些日子有丫鬟送来了茯苓糕,说的是:“三爷给太太的孝心。” 近些日子又送来了加了草乌马蹄糕,依旧是“孝心”。 天气渐热,这次送来的是花生奶酪,还是“孝心”。 她一直没动,就放在那,不吃,也不扔。 不吃,是因为端着架子,心里别扭。 不扔,是因为她不是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 她本来以为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能过去。 但是却没想到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再加上贾政这几天都没来过。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慌乱。 由丫鬟给她披上衣服,她缓缓的向后院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有婆子嘀咕。 她缓了步子,隐去声音,小心听着。 “我看那事多半是真的。” “怎么说?” “她要是心里没鬼?如何不吃三爷送来的东西?” “三爷也是真孝顺啊,都这样了,还给太太孝敬吃的呢。” “现在想来,当初太太早就不待见三爷了。只是如今还端着架子,真是活该。”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三爷,还孝敬吃的?给姨娘也不给她!她也太不知轻重了。” “没有好歹,亏她还念佛呢……” 王夫人咬着牙,转身就走,她回到院里。 众丫鬟不知道她今天发的什么疯,一个个都低着头,不去搭理她。 生怕惹上她。 她快步迈进屋内,吩咐丫鬟解开茯苓糕、马蹄糕等的绳子,又拿来小匙。 她吃了两个茯苓糕,又吃了一个马蹄糕。 跟着把那些花生奶酪都吃了。 以后每天她都固定吃点贾环送来的点心。 因为这是贾环的“孝心”。 听送点心的丫鬟说,贾环担心厨房总给她做斋饭素菜,吃不好饭,特意送的。 贾环这是为了她好。 她得吃。 只是吃了一周后,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无端的心悸。 感觉胸口像是针扎的一样痛。 手指和脚尖都冰凉。 她捂着胸口大喘了一口气,才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出了一夜的汗。 汗水浸满被褥。 花些钱请来医生,医生把过脉也只是道“气血不调”。 开了些养身子的方子。 那医生正写方子的时候,王夫人道:“金钏,你去拿些我最近吃的点心给大夫看看。” “是。” 金钏捧着点心到了。 王夫人对着医生道:“您看看,以我的症状,吃这些会不会有问题?” “茯苓糕?马蹄糕?” 大夫拿起一个端详了一下。 “敢请夫人,让我吃一个尝下。” “金钏,让大夫都尝尝。” “是。” 这位大夫拿起各种点心来吃了吃,琢磨半天,又拿针试了试。 “没问题。” “那要是再加上花生奶酪呢?” “也没问题,茯苓性温养神,马蹄清热,花生滋脾,和夫人的惊悸之症没关系。 多吃些羊奶还能安神,夫人可以多吃。” 听医生这么说。 再加上,平时她还会把这些点心赏给下面的丫鬟吃一些,丫鬟们吃着也没事。 她就没再疑心。 送走了医生,这边贾环又送来点心了。 山茶花酿丹参馅的龙须酥。 她挑开绳子,拿起来吃了一个。 又是几天,她的惊悸之症渐消,但是却来了个很不寻常的月事。 出的血太多了。 这几天送的,是紫苏桃仁馅的荞面馍。 那几天送的,是海藻荷叶饼。 又是一天,她觉得浑身发热。 一开始以为是天气转暖,就没太在意。 直到回屋内,刚坐在床上,就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她开始做梦,梦见黑乎乎的一片,她前面走着一个人。 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把手搭在前面那人的肩上。 那人转过头:“母亲。” 她瞬间哭出来:“珠儿!” 然而贾珠神情冷淡,眼神呆滞:“母亲,我好冷啊。” 她赶忙上前抱住贾珠:“不冷,不冷啊,珠儿,娘抱着你,不冷的。” “母亲,我好难受。” 贾珠伸出舌头,上面是一个个溃烂的穿孔。 撸起袖子,手臂上是一道道细密的刀疤。 他又拉开衣襟,胸口是一片烧焦的皮肤。 王夫人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嚎啕大哭道:“儿啊!” 贾珠却抓住了她,逼问道:“娘,别人都有功德护着,怎么就我没有呢?”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我的功德哪去了?” “娘……” 贾珠说着,一掌推开王夫人。 王夫人落进水里,然后猛然惊醒。 醒来后,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麻,看东西模糊。 耳朵嗡嗡的响,慢慢挣扎着起身后,听到有丫鬟在她跟前焦急喊着。 “太太!太太!” “母亲!” 她眨眨眼,这才看清围在床前的宝玉和丫鬟们。 王夫人动了动,感觉自己身上扎着针。 问道:“这是怎么了?” 宝玉焦急道:“娘都快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喊都喊不醒!” “我,睡了一天一夜?” 王夫人疑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脸上湿哒哒的。 宝玉给她擦干:“娘一直哭,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众人见王夫人醒来,连忙把太医让进来。 又施了几针后,太医把王夫人身上的针收了。 他摇了摇头对众人道:“气血亏空,我开个方子吧。” 宝玉道:“就气血亏空?” 那太医道:“老夫查了很多遍了,只是气血亏空,没有别的症状。” “那又怎么会睡一天一夜呢?” “老夫不知。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也是罕见。 脉象,症状,都是正常,只是气血亏空,却喊不起来。 公子要是还不放心,或者太太还有症状,只能去问神佛了。” 那太医留下方子,便告别而去。 宝玉仍然不饶那太医,跟着他到了外边:“这到底怎么回事呢?太医,我给您作揖!求求您,指点指点吧!” 太医赶紧拉住宝玉,他抿了抿嘴。 “公子孝心可鉴,实在难得,既然如此,也莫怪老夫口下无情。 如此怪症,老夫倒也见过几例,都是诊察无状,但的确身体有异。 再仔细察,只有气血亏空。 虽然表露之征各异,但之后都无一例外,暴毙而亡。 老夫所见到的几例,少的三个月,多的不出五年,都是暴卒。 依老夫见闻,这不是症,是兆。 太太的大限近了,这就是预兆,所以老夫才说,这是神佛治的病。 公子,请回吧。” 宝玉拉着太医:“您救救她!除了您还有谁能救她呢?” “老夫无能为力。何况老夫也没见过几例,情况不一定真如老夫所说。 李太医倒是见过此类情况后又好转的。公子若有心,等李太医回京后问问吧。” 太医快步远去,宝玉呆立院中。 只剩下王夫人一个人如石雕般靠在床边。 “珠儿,我的珠儿……是娘对不住你……” 她的身体又跟之前一样渐渐的缓过来了。 只是这次,倒是有一样,一直没消去。 她手冷,特别冷,怎么烤火,哈气,搓,都没用。 哪怕带上手套,也还是冷。 冷的她手指僵硬,难以屈伸。 这症状,直到半夜才有所缓解。 第35章 神都风波 这几天内,关于荣国府一场大火的流言,传的越来越广。 不仅没有消去的意思,反而传的越来越激烈。 以至于这天贾环收到了钱谬送来的一封信。 信里问贾环情况如何,是不是真是如此。 贾环想了想,觉得钱谬还算可靠。 于是给钱穆回了一封信。 贾环尽量不带个人见解,保持客观的写下了这件事。 同时也感谢了钱谬的关心。 贾环的态度就是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说现实情况,但摆出的所有真相都指向了传闻是真的。 之后便将信送了出去。 这天早上,就有荣国府的小厮敲开了钱谬家的门。 小厮把信交给了钱谬。 钱谬的家不大,如今是他父母带着三个仆人外加一个车夫在院里。 钱谬拿着信进了书房,书桌上还摆着贾环送他的文章。 他自己抄写了几遍,抄写的上面还用朱笔详细的做的勾画和批注。 他拆开信,读完了内容。 眯了眯眼睛。 贾环虽然没明说是王夫人害他。 但是钱谬能读懂。 他看过不少书,自然懂得各种笔法。 贾环说书房着火,跟着又说他母亲现在在房里独居,天天吃斋念佛,很少跟家人在一起。 再加上流言。 钱穆要是再不懂,那也不用参加县试了。 钱穆想了想,也确实,这种事情贾环如何好直接说? 如今一个个情况摆出来,让钱谬自己判断,反而比直接承认高明许多。 钱谬收下了信,暗自想到,四月府试不远,上次贾环连个马车都没有,这次问问他帮他安排马车吧。 很有钱谬的行事风格。 既是同情帮助,也是人情来往。 于是他又写了一封信,说家里四月份有车不用,到时候接送贾环去参加府试沾沾文气。 一封信写罢,把信装好,派人送了出去。 他这边刚遣走仆人,已经有一辆双马的马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车夫停下了车,和车前的仆人一起,撩开帘子,站在马车门两侧,来扶里面的人。 这可是个“大人物。” 马车颤颤巍巍的,连前面的马也因为重量而嘶鸣了两声。 从帘子里走出来一个胖子。 大胖子。 脑袋像个倭瓜,身子也像个倭瓜,而他的腿因为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两个墩子一般。 钱谬赶紧上前,和人一起去搀扶他:“赵公子。” 这位赵公子,虽然胖,但是行事派头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 他只是微微扶了一下钱谬的手,然后下了车。 他一下车,前面两匹马如释重负。 跟着,赵公子拿出扇子,打开,给自己微微扇起风来。 “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赵公子很是熟悉的向着院内而去:“怎么没事就不能看看你?” “当然能,能!请!” 钱谬将赵艺请进了书房,又吩咐仆人给上清茶和水果。 赵艺端正坐下:“我知道你县试又没过,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赵艺环视了一圈:“看你状态,感觉像是要越战越勇,我就放心了。” “承蒙赵公子抬爱了。” “诶。” 赵艺伸出手,摆了摆,表示算不得什么事。 这赵艺也有功名在身,是个秀才,只是一直乡试不过。 钱谬是童试一直不过。 二人之前还一起考过,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结为朋友。 同是考不过的人,二人这就聊起来了科举,跟着又说到了今年的县试。 钱谬得意道:“今年县试的县案首,是我朋友,我认识的。” “你认识?” “就是贾府的人,贾家的贾环。” “嘿,这还真奇了。” 钱谬道:“你别不信,我这次没过,托他给我作了几篇文章,你看看就知道了,写的极好!” 赵艺饶有趣味的接过了这些文章。 几篇读罢,拍案叫绝:“好!是真好啊,大才啊!他们家里居然还能出个这样的人呢? 不像国公府里出来的,倒像是寒门县学里出来的!” 钱谬苦笑道:“还不如寒门呢。” 赵艺又感到很有意思,问道:“此话怎讲?” “最近神都里传的贾府的流言你知道吧。” “知道,我以为是无稽之谈,谁知道这几天传的越来越厉害了。” 钱谬把刚刚贾环写给他的信拿了出来:“我跟你怎么说都没用,你自己看吧。” 赵艺接过信,一开始还觉得有趣,越看,脸上的脸色就越难看。 钱谬在一旁道:“实不相瞒,这位贾公子,县试一共五场考试,居然连马车都没有。 我因为载他考试,这才和他搭上。” 赵艺读完了信,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他把信还给了钱谬,跟着又看了看贾环的文章。 刚刚书房里的热闹不复,赵艺的手点着贾环的文章,另外一只手给自己扇着风。 钱谬接着道:“我也就是当个奇闻跟你说,可见这些大家里,也有我们见不到的艰难。” 赵艺眯着眼睛:“我得跟我父亲说说。” 钱谬摆摆手:“还是别给赵大人添堵了,虽说是府尹,但是这终究是荣国府里边的事情。” 赵艺道:“他正好监着这次的府试。” “不避嫌吗?” “原来的学政请了病假,横竖也只是府试,谁也不愿意接这个活,就让我父亲顶上了。” “倒也是……” 赵艺点着头,虽然是认可的钱谬的话,但是却在想着其他事情。 “原来这些大家里还有这种人……” “可不是,甚至能闹到这种份上,可见这大家大户的院子都水深啊。” 赵艺忽然合上扇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贾环,能有这本事,根本就是被逼无奈嘛。” 钱谬附和道:“确实如此…… 赵艺对着钱谬道:“你抄的那些文章能给我一份吗?” “你要做什么?” “我拿回去,给我父亲看看。” “这,不好吧。” “你抄的,又不是贾环原稿,哪里不好。” 钱谬想了想:“好,这也算帮环兄弟一把了。” 赵艺赶紧笑着道:“别胡说,我父亲这次可是很严格的,绝不允许徇私舞弊!” 钱谬笑着把抄写的稿子给了赵艺。 二人又聊了一阵,赵艺拿着稿子上了回家的马车。 第36章 府尹的策问 赵公子拿着文章回了赵家大院。 刚进门就问:“父亲呢?” “老爷在后院亭子里乘凉。” 赵艺喘着气来到了凉亭。 “父亲!” “给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急急忙忙的,稳下说。” 赵艺缓了几口气,坐了下来:“父亲不是权掌府试学政吗?怎么没去坐班?” “好小子,到打趣起你老子来了。学政交由了礼房的王大人和副监学陈大人。 我也乐得几天清闲,怎么,你不想我休息?” “不敢不敢,父亲,你给我留的会试的策问,我想到解法了!” “会试的策问?我什么时候给你留的?” “父亲忘了?前些日子留在我书房的。问题是:‘今有开国勋贵及累朝显族,沐皇恩而渐生骄矜,恃旧功而不恤国事。 观其行止,譬如参天古木,根深叶茂却蠹虫丛生。 今问:何以彰天家怀柔之德,兼驱望族子弟振先人忠义;何以因势利导,化腐朽为神奇,使望族大家,再为朝廷肱骨,而不沦膏肓之疾?’” 赵府尹笑着道:“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是前些日子内阁的申大人讲学,出宫时申大人和我无意谈起,我便记下,当个议题,后续也好和申大人搭话。” 赵府尹笑着看向赵艺:“既然你说你找到了办法,你说说看吧。” 赵艺道:“旧时分封诸王,有封王之乱,后来行了推恩策才好。 推恩策之要,在于使本强干弱枝的封国,化为多枝并生。 强弱枝,则自削主干。 如今望族大家尾大不掉,天家自然可以强弱枝。” 赵府尹笑着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自己大胖儿子的这个回答很满意,然后接着道:“不对。” “如何不对啊父亲。” “望族大家尾大不掉,在于其恩宠隆盛,强弱枝则再加恩宠,岂不火上浇油? 旧时推恩可行,是因为封地固定。望族大家的恩宠,哪有个头?” 赵艺得意笑道:“这就是父亲的不对了。” “哦?” 赵艺把贾环的文章拿了出来,又把从钱谬那里听到的贾环的故事再讲了一遍。 “父亲,且说这个贾环,若是他得了恩宠,是会和贾家共享呢?还是借着这份恩宠反攻呢?” 赵府尹的脸色已经慢慢认真下来:“可是你怎么保证每门每族都有这种事呢?” “很简单,只要一道政令,凡望族大家传袭爵位等,都需上报官府,上报同时还需上报亲缘子弟。 官府可驳回申报,望族大家若要传袭,则需再上报。 若始终未上报成,则根据亲缘子弟均分银俸,但爵位暂收于官府。” 赵府尹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他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没有再问赵艺的想法,也没反驳他说的话。 只是轻飘飘的道了一句:“胡闹,你先过乡试再说吧。” 赵艺讨了个没趣,灰溜溜道:“我去娘那吃饭了。”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多去外面走走,免得这么胖!” 赵艺赶紧走了。 赵艺一走,这边赵府尹唤来了管家:“帮我给贾家贾大人下个帖,我要去他府上拜访。” “是。” 第二天,赵府尹就得了回帖。 赵府尹准备好了礼物,坐着马车,上门拜访。 贾政得到帖子后,早就紧张准备妥帖。 他就站在前院,等着赵朴前来。 不多时,有小厮来报说看见赵朴的车了。 贾环赶紧出门去迎接。 二人一阵寒暄后,贾政给赵朴迎进了前厅。 又说了一会话,赵朴才对着贾政道:“贾大人有所不知,本来这次的府试轮到许大人担学政了,但是他身体实在不好。 我这才得兼了本次府试的学政。 虽兼学政,但因避嫌,都是礼房和副监学在办。 令郎中得县案首,保至院试,府试不过过场。 我心中挂念,实在欲睹风采。 这次只见其人,不观其字。 不知可否方便一见?” 其实科举考试,考生考试前后拜访主考官认老师是很常见的事情。 按理来说,应该是贾环去认主考官,不过是贾府的地位给贾环架起来了,他这才不好去找主考官。 但这次,主考官都找上门了,而且话都说到了这种份上。 贾政笑道:“赵大人言重了,本该犬子登门拜访,只是他懈怠,我也疏于管教,还请赵大人恕罪才是。” 赵朴摆了摆手。 贾政接着道:“如今犬子正在前院小书房,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吩咐人去找他。” 赵朴笑着道:“既然是在前院,而且离这不远,我们也不要麻烦他来回跑了。 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赵朴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 贾政连忙随同起身:“此乃政与犬子之荣幸。” 于是贾政引着赵朴向着书房走去。 在贾赦的书房没建起来前,贾政把自己的书房隔出来了一小部分给贾环用。 如今正是带着赵朴向着那小书房而去。 赵朴走着,见前院东侧有一正在重建的书房,心想传闻不假。 二人来到小书房门前。 贾政在门外道:“环哥儿,神都赵府尹来见你了,还不快出来拜见?” 只听一阵脚步声,小书房门打开。 “环拜见赵大人,给赵大人请安。” 赵朴赶紧拉起来贾环:“打扰你学习了。不过你拜见的也不冤,本次府试由我主考。 我知你案首保送院试,府试不过过场,恐无一面之缘。因此想着来见见你的大才。” 贾环连忙行礼,贾政也说些谦虚的话。 只是贾政一边说着,一边嘴角努力的向下压。 他故作镇定的摸着胡子,但摸的又迅速又用力,好像要把胡子揪下来几根。 赵朴嘴上说些关心的话,心思却留意在书房。 只见书房里连个史书柜子都没有,只有一张竹藤书架。 四方桌上摆着书和纸,竹笔搁在砚上,墨还润着。 全屋没有什么摆件。 他又看向贾环,贾环身上没有金锁玉佩等饰物,衣服穿的是棉质常服,手指握笔处有茧。 手,袖子,胸口处,都有不易察觉的墨渍。 赵朴已经心里有数,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贾环:“果然才华横溢!” 他拍着贾环肩膀道:“待考完试,我有礼物送上!” 贾政听到这话,胸膛都跟着鼓起几分。 然后皱着眉头,语气严肃:“还不快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 赵朴赶紧道:“快回去继续学吧。” 贾环这才回屋去学。 “公子蕙心兰质,有东南竹箭气象。” “哪里,不过是蠢读书罢了。” 贾政压着笑,绷着脸道。 赵朴微微颔首,二人又聊了一会,赵朴便告辞了。 贾政心情大好,将赵朴送的礼物,外加他自己的一些银子,一起送到了赵姨娘院里。 他摸着胡子,暗自得意,向着后堂而去。 却见宝玉正急匆匆在远处走过。 “站住!” 第37章 心病 宝玉愣愣的站住。 他转身,给贾政请安:“父亲……” 贾政严肃道:“怎么这样急匆匆的?毛毛躁躁!” 宝玉不语,只是低头。 贾政看了眼宝玉,移开眼神:“这么急,做什么去?” “到铁槛寺去给母亲佛珠开了光,正要送过去。” 贾政眉头皱起:“怎么又开光?” “这几天母亲身体有异,太医来检查也只说气血亏空。 那些方子不管用,我私下问了太医,太医说若再身体有异,则需去问神佛。” 贾政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问神佛何用?”他唉声叹气,看宝玉如稻穗一般低着头,摸着胡子:“你母亲情况如何了?” “经常一觉睡去,醒不过来,睡着的时候发汗流泪,醒来也很恍惚。 看着瘦了很多。” “唉——带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 贾政随着宝玉一起来到了王夫人的院子,早有丫鬟知会了王夫人。 王夫人穿戴整齐,由金钏搀着,出来迎接贾政。 贾政看到,王夫人手上带着手套,脸色苍白,眼袋极重。 “给老爷请安。” “夫人起来吧。” 一家三口这才进了屋子里。 宝玉把开过光的佛珠交给了王夫人,王夫人手持佛珠,搂着宝玉,神情落寞。 “老爷今天怎么得空休息了?” “赵府尹前日下来帖子。他顶补府试学政,又避嫌不得亲监,素闻环哥儿的文章,恐一场府试下来不得见,就来提前来看看环哥儿其人。” 王夫人听到这话,摩挲着宝玉的手停了下来。 “宝玉,你先去老祖宗那吧。” 宝玉本来就不喜欢和贾政待在一起,应了一声,离开了。 宝玉走后,众丫鬟也不在,唯有王夫人和贾政二人留在了房中。 王夫人勉强起身:“老爷。” 贾政别过头去,不去看王夫人病态。 王夫人来到贾政身前,跪了下来。 “你!” 贾政惊呼,看着跪着的王夫人,一时间心头火气又撒不出来,只能甩手。 王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对着贾政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和宝玉无关。 老祖宗疼他,他也有灵性,只是总是孩子心性而已。 我那些嫁妆,拿出来置办些礼物,拜托老爷给宝玉捐个国子监监生吧。 若是如此,就算死去,也没有挂念了。 我命贱身轻,不足老爷惦记。但宝玉,终究是老爷的骨肉。” 贾政冷声道:“我贾家的子弟,何须用王家的嫁妆来捐监生。你也不要说什么死去活来的话,只怕你去了,他舅舅还会照顾他。” 王夫人听到这话,垂着头,更感到心中悲凉。 “家兄早已和我没有来往,如今城内都知我犯下弥天大错,家兄更不会在意我。 老爷,你我夫妻一场,就当是为了宝玉,给他捐个监生吧。 这样我也能安心离去了。” 贾政起身,眼神留意了一下王夫人衰弱的神态,却冷漠道:“我丢不起脸。捐不捐你们母子自己打算,我不会随着同去。” 说罢,他快步离开屋内。 王夫人重重的拜谢道:“多谢老爷。” 贾政虽然不去捐监生,但也没拒绝,只是让王夫人和宝玉自己打算。 这已经超出王夫人的预料了。 她缓缓的起身,擦了擦眼泪。 坐在椅子上缓了一会,这才唤来了丫鬟。 “去找周瑞家的,让她帮我置办些物件,要给宝玉捐个监生。 湖笔和淞江笔各二十支,曹家本家的墨锭五十锭,泾县的宣纸,庆州的端砚,其余古董文宝等…… 钱从我的嫁妆里拿。” “是。” 又找来丫鬟,吩咐道:“扶我去大奶奶处看看,多备些礼物。” “是。” 王夫人在丫鬟搀扶下,向着李纨的院子走去。 李纨的小院里,李纨拿着团扇,支着脑袋,给正在写字的贾兰扇风。 这时有丫鬟来报,说王夫人到了。 她赶紧收拾,带着贾兰出门迎接。 “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点了点头。 贾兰看着王夫人,叫了一声奶奶。 王夫人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王夫人道:“平日里总少了照顾,实在不该。” 李纨却摇头道:“太太已经很照顾了,我和兰儿都念着太太的好。” 王夫人和李纨进了里屋。 二人寒暄一阵后,王夫人才把自己来的目的说出来。 “祭酒昔年在国子监时,最重子弟读书。如今宝玉顽劣,我想能否让宝玉向他请教请教。” “宝兄弟有意,家父一定扫榻以待。只是家父年事已高,恐怕难以长久讲学。” 王夫人道:“当然不愿劳累祭酒,若是恩荫入了国子监,能得祭酒高徒指点一二,也是好的。” 李纨听到王夫人这么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一下。 她看着王夫人,见王夫人眼神哀求。 心思流转,已有打算。 道:“我这就给家父写封信。” 王夫人道:“这如何麻烦你,还是我来吧。” 李纨的手被王夫人按下,也不好推脱,只得应下。 王夫人拉着李纨的手,又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给李纨留了不少礼物,这才离去。 待王夫人走后,贾兰疑惑的问道:“娘,二叔还要姥爷教书吗?能不能让姥爷教教我呢?” 李纨拉着过他的手:“这种话以后可不许说了!知道没有?!” “知道了……” 李纨赶紧写了一封信,将今天的事情说明白,给她父亲李守中送去。 有了李纨的一封信,李守中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多日,又有王子腾一封信送到了李守中院内。 李守中早有预料,筹备好了,便去跟现任的国子监祭酒华大人打了招呼。 华大人点了头,李守中这才一一回复。 对李纨,他让她遵守妇节,照顾贾兰,并表示事情已经妥帖,不用她再操心。 对于王子腾王夫人这边,他说自己年事已高,致仕已久,久离官场,人微言轻,华大人乃是看在贾家和王家面子上同意了这件事。 如此,王夫人终于将捐国子监监生的门路打通。 门路已通,之后便是送礼物给华祭酒。 到时候拿着华祭酒的荐信,再找户部交银子。 贾家又有恩荫,不必像其他人那样交了银子还得等着。 可以说,只待送礼物换来了华祭酒的荐信,宝玉就已经踏进国子监。 这天晚上,王夫人唤来宝玉,苦口婆心的跟宝玉说了这件事。 宝玉又不开心的闹了一阵,最后才因为担心她的病勉强答应下来。 到了第二天,宝玉依旧闷闷不乐。 恍惚中,来到了贾环的东大院。 第38章 偷梁换柱 宝玉见贾环今天没有去前院读书学习,而是正在院内休息。 他本就想找个人倾诉烦恼,又想起贾母的话,就走了进去。 二人当即在院内谈起了这件事情。 “我并不愿意去国子监读书,哪怕只是挂着个名,也总觉得不好。” 宝玉唉声叹气,无奈的样子倒跟贾政有些类似。 他眼睛怔怔的看着地面,摇着头:“总觉得连这监生的名号,也脏了诗词。 挂着这样的名,作出来的诗、填出来的词,无论多清丽,都因为我这浊名给污了。 可母亲身体又总不见好,一会子久睡,一会子又说胃里翻江倒海,我怕我再不答应,加重了她的病情。” 贾环抿嘴,看向自己刚准备给王夫人送去的甘草酥饼,没说话。 这些天天气越来越热,王夫人房间在东偏北。 天时走流火,地位居艮,有土德,偏加凶雷,她最近又急着去给宝玉办事,内牵足厥阴肝经,胃有虚火,外加飞星入宫…… 【吸风饮露】 她最不应该吃:芍药。 看来得把甘草酥饼换成芍药芝麻馍了。 想罢,他看向宝玉,却见宝玉还在唉声叹气着。 “我实在不想挂着这个浊名,却也不想母亲担心。唉——” 宝玉又长长的叹了一声。 贾环看着宝玉:“哥哥可是要亲自去送?” “母亲说都打点好了,差人去送即可。但嘱咐我送之前去周瑞家的那清点一眼,说出去也算是我准备的礼。 可我既不想做那什么监生,就是去看又有什么用? 若那华大人是旧朝韩巨擎一般的大家,别说临送前清点礼物了,我愿意自己背着那三箱子礼到他门前。 可这华大人名声在外,我是真的连管都不想管。” 贾环计上心头,喝了口茶,然后安稳放下,心中已有打算。 贾环不动声色:“母亲也是为了哥哥好。” 宝玉听到贾环这话,心中更加苦恼,连连哀叹。 贾环见宝玉甚至起身,在院里负手踱步,心中暗自对宝玉的这种“洁癖”撇嘴。 贾环能理解,但是却不认同。 水至清则无鱼。 贾环见宝玉情绪差不多了,劝慰道:“既然哥哥不想,到时候便随便打发一个小厮去清点礼物吧。” 宝玉听到贾环的话,愁眉不展,嘴上却道:“是极,是极……” “送礼捐监生这些事哥哥都没有亲为,也算是没沾上污名。” “正是啊……我就说弟弟是聪慧的,懂我心思……” 宝玉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贾环,神色稍宽。 “就这么办吧。” 贾环又和宝玉聊了两句,宝玉便离去了。 待宝玉走后,贾环将甘草酥饼给众人分下去,又拜托人去买些芍药芝麻馍。 跟着他转头去后院找周瑞家的。 见到贾环前来,周瑞家的连忙出来相迎。 她本是王夫人的陪房,如今王夫人式微,她也不怎么受待见。 贾环料想她正苦恼,一番寒暄后。 贾环对着她道:“周大娘,上次给太爷准备了些礼物,没送成。如今太爷云游回来,我家里也有些攒下来的礼物,想着正好送给太爷。” 周瑞家的应和着,笑着称赞贾环尊师重道云云,心里却不知贾环卖的什么药。 贾环转而道:“如今母亲深居简出,只怕她将来真的遁入空门。 凤姐姐本来每天就忙,家里大小事务没有不管的,又要顾及母亲,我不敢叨扰她。 赵姨娘又不知送礼的礼节。我听凤姐姐说,只有周大娘最明白这些事情。因此来请周大娘。 我礼物倒是有了,就是没外面的箱子,不知道该用什么箱子?” 周瑞家的听闻贾环的一番话,脸上的假笑顿时凝固。 半晌都回不上话。 而贾环也不急,静静的等着,给她消化的时间。 周瑞家眼神放空。 王夫人失势,将来真的能到贾环说的遁入空门的程度吗? 很大概率是的。 假如真是这样,王熙凤没了掣肘,掌权将更彻底。 如此看来,这王夫人和王熙凤虽然都姓王,却不见得真就如一家人那般亲密。 将来王夫人遁入空门,她这个王夫人陪房又该何去何从呢? 跟着一起遁入空门? 算了吧,她可有丈夫有孩子的,还想过些好日子。 再说贾环,他和王夫人的仇是避不开的。 而王熙凤当然也不愿意王夫人限制她,因此,贾环和王熙凤俩人,一个为仇,一个为利,都拧成一伙了。 现在这情况,她是赌一把王夫人东山再起呢,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投个投名状呢? 周瑞家的试探道:“这箱子采用都需二奶奶过目。三爷还是挑个空去二奶奶那里问吧。” 贾环笑道:“这可奇了,我就是从凤姐姐院里来的,凤姐姐去伺候老祖宗,走的急,让我来问周大娘,周大娘这又让我去找凤姐姐。” 周瑞家的笑道:“原来是刚从二奶奶院里过来,是我不对了,没听明白三爷的话。三爷恕罪。” 贾环摆摆手。 周瑞家的深吸一口气,已经做了决定。 “三爷,我这倒有几个现成的箱子。本是给国子监的教授、学政送礼用的,如今正好给三爷装送太爷的礼物。” “我看看。” 周瑞家的吩咐人,把箱子都摆出来,全都是雅致的小箱子,装些笔墨文宝正好。 而且外观、形制都差不多,很难看出来。 贾环指着单独列出去的三个箱子道:“那些箱子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送给国子监的礼物。” 贾环知道,这就是宝玉说的那三个箱子了。 看着这些都一样的箱子,贾环道:“我也拿三个箱子吧,等装好了送周大娘院里放着,到时候遣人来取,送给太爷就是了。” 周瑞家的连连点头,和贾环挑了三个几乎跟宝玉那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 贾环带着三个箱子走了。 回到院里,他跟赵姨娘说了一下,得到赵姨娘的支持后。 他往这三个箱子里装了满满的银子。 不是银票,不是礼物,而是各种银子、满满的银子。 跟着又把这装着银子的箱子送回了周瑞家的院里。 六个一模一样的箱子摆在库里,三个是笔墨文宝,三个是银子。 周瑞家的还故意把贾环的放在了显眼处,她也没贴箱纸,就这么干放着。 又一天,宝玉打发人到周瑞家的院里清点礼物,顺带送礼。 第39章 赶马车 那小厮来到周瑞家的院里,跟周瑞家的说了一声:“周大娘,宝二爷让我来清点给国子监的礼物,跟着送出去。” 周瑞家的对小厮道:“这会子二奶奶那边急用人,箱子就在仓库里,你去拿就好。” “是。” 小厮进入仓库,仓库本就昏暗,他也没左右细看,见到正面放着三个做工精致的箱子,就以为是宝玉的箱子。 宝玉只吩咐他清点,又没说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小厮还特意小心的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 想着如此多的银子,那大概就真是了。 收好了三个箱子,跟着唤来人,将三个箱子搬到了后街。 后街的车夫和仆人收了箱子,贴好封条,载着三箱银子去了华大人的大院。 那小厮离去后不久,周瑞家的便回来了。 她回到仓库,找到角落里的箱子,拿出来,摆在正面。 盯着这箱子看了好一会。 她走出了门,慢悠悠的走着,一直到王夫人小院前,这才急匆匆的往里进。 她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院里不见丫鬟和婆子,不复往日的人气。 屋子外面服侍的一众丫鬟,也不见彩云和彩霞。 金钏见到周瑞家的过来,连忙起身:“周大娘,什么事?” “快!快去告诉太太!我有要事!” “好!” 金钏急匆匆跑进屋内,很快出来将周瑞家的请了进来。 周瑞家的进了屋内,见王夫人戴着手套,却脸色飞红。 那脸色如婴儿一般红,但与这红相对的,是苍白的嘴唇和泛黑的眼袋。 而且王夫人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眼睛竟然无法同视,一只眼睛看向周瑞家的,另外一只眼睛则略微斜视。 “太太,大事不好了。” “快说!什么事!” “给宝二爷准备的礼物,拿错了!” “怎么会拿错了?我不是叫他亲自去清点吗?” “啊?来的是宝二爷院里的小厮啊。” 王夫人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周围丫鬟赶紧上前去扶着王夫人。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如此,心中暗自觉得自己投名状交对了。 她解释道:“前些日子环三爷要给太爷送礼物,说差些箱子,二奶奶吩咐我把剩下的黄花梨箱子给三爷用。 我这就给三爷用了,想着近日太太的礼物就要往外送,且二爷亲自来清点,我就把礼物放在了仓库正面,把三爷的箱子放在了角落。 谁知道二爷派了个小厮来,我刚又被二奶奶唤去,那小厮倒把三爷的礼物拿走了……” 王夫人紧紧的闭上眼睛,头昏脑胀。 什么二爷二奶的,她不想捋顺这些。 现在要紧的是把那些送错的礼物追回来。 王夫人对着周瑞家的怒呵道:“够了!” 周瑞家的赶紧闭了嘴。 “那些事都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那马车追回来!” 王夫人对着周围的丫鬟道:“快!赶紧找人,安排马车去追!去追回来!” 跟着,她又艰难的站起来,对着周瑞家的道:“扶我去你院里等着,走吧。” 众人见王夫人都动了,就算有怠慢的心思,也在她面前装的很紧急。 一时间众人都散开,分别去找马车找人。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急匆匆到了她院子里,这时已经有丫鬟带着人往这边跑。 又有马车在后门等着。 王夫人吩咐丫鬟和小厮,跟他们说明了去华院的几条路,分别给他们安排好追马车的路线,不让他们在同一条路追。 催促他们赶紧出发,众小厮仆人这才急匆匆的跑出去。 王夫人又找丫鬟去问贾环,准备的什么礼物。 跟着,便焦急的在周瑞家的屋里踱步。 周瑞家的和周围的丫鬟大气不敢喘。 王夫人在屋内踱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急切的心跳声。 她其实早该心里有数的,宝玉不可靠,马车估计也追不上了。 她安排的马车速度固然快,难道送礼物的马车速度就慢吗?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这几天总做的梦,贾珠就在她前面走,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如今那送礼的马车就在前面,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她正心焦的时候,又有小厮喘着回来报,说今天杨宁街有集会,马车不好过。 王夫人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怒道:“那就跑去追!集会拦下你们,难道不拦下前面的车吗?!” 这小厮心中愤懑,心想人家的车走的早,哪里遇到集会。 却忍着不发,只赶紧招呼人跑出去。 事已至此,王夫人终于知道,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只能指望贾环送给太爷的礼物好些。 她一直以来都不想贾环好。 但是现在,她却无比的希望贾环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去问贾环的丫鬟急匆匆回来。 贾环确实是好孩子。 “三爷说,和太爷都是自家人,只怕送些别的太爷用不上,因此只准备了银子。” 真实诚啊贾环,真好。 确实,贾代儒怎么都算贾家的家里人,老爷子一把年纪,送些笔什么的,只怕老爷子也用不上。 倒不如送银子,最实在,老爷子自己拿钱补贴生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俗名都是贾环担着,方便都是贾代儒得着。 确实好。 但是要是送外人,就有待考量了。 如果得了祭酒荐信送户部是没问题的,可要是送国子监祭酒就非常不好。 国子监祭酒差的是钱吗? 何况华祭酒名声在外,都传他不如前几任祭酒清廉。 这时候给人送银子,是得多不长眼? 王夫人当即瘫在椅子上。 双眼渐渐的无神,浑身冒出很多汗来,急促而轻微的喘息着。 逐渐失去浑身力气,就连支着脑袋的力气也没了,脑袋微微的歪向一边。 而这尚不是最磨人的。 最磨人的是,那些前去追人的小厮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还得等。 哪怕那些小厮现在就回来告诉她,追不回来了,或者前去送礼的人现在就回来告诉她,礼已经送过去了。 都算给她一个痛快的。 可偏偏迟迟等不到消息。 她只能这么继续心如刀绞的等待下去,等待那个结果逐渐逼近。 时间缓缓的流逝,明明是三月的天气,王夫人却觉得浑身发冷。 就像在雪天,天未全亮的早晨,一个人顶风冒雪的行走那么冷。 唯一能让她感到不那么冷的,只有心头的焦急,心火与体寒交杂下,她脆弱的精神正在被压力一点点蚕食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小厮回来了。 第40章 我一分也不敢动 王夫人赶紧强撑身子起来:“怎么样了?!” “回,回夫人,我腿快,是先跑回来的。没追上。 前面送的礼物被退了回来,华大人还给夫人写了一封信。” 小厮赶紧从怀里把信拿出来。 王夫人接过信。 “贾府王氏启” 王夫人忽然有了些不好的想法,颤抖着,将信打开,取出信纸,只见上面的字笔力遒劲,字字露锋。 “老夫问贾府王氏好。 老夫自任祭酒以来,众人因老夫行伍经历,常言老夫粗俗,又言老夫贪淫,众人言无误,老夫时常以此自省。 老夫本粗野村夫而已,贵公子渊清玉絜,有怀铅提椠之闻,兼骥子龙文之资。老夫实在不敢卖弄。 国子监清贵之地,老夫粗鄙之人,自身尚不被教授及学生待见,如何帮上贵公子的忙?又如何送老夫这些礼来? 贾夫人之礼,老夫已暂还,一分未动。 贾夫人稍安勿虑,老夫深知夫人爱子心切,必将竭力为贾公子谋监生之位,多则几年,少则半载,到时候再给这笔钱也不迟。 对不对?” 落款是:“粗野村夫毕冲。” 王夫人看完后,两眼一黑。 虚弱道:“把那三个箱子搬来。” 小厮又赶紧把箱子搬来,摆在她前面。 一个箱子的封条已经打开,另外两个还没打开。 她叫人把封条给撕了,抬到她的桌子上。 她被丫鬟搀着,歪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箱子。 银子的光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映照出王夫人那红到病态的脸。 她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众人赶紧扶着她,晃着她。 晃了一会,她才醒来。 她苦涩的晃了晃脑袋,传闻毕冲贪财粗俗,是因为他早年的行伍经历。 可即使有这样的“污点”,他还能作上国子监祭酒,可见他在文化、教育等方面绝对是下了大功夫的,甚至比前几任祭酒的功夫都更深。 这么看来,那些说他贪财粗俗的传言,大概只是谣传。 很可能是一些同朝和他不对付的官员散出去的。 面对这样的人,哪怕拿着自己作的诗词文章去找,也不至于把送进去的诗词退回来。 而现在他非但把礼物退了回来,还写了封通篇白话的讽信。 国子监祭酒重清名,毕冲更重。 送白花花的钱,什么意思? 确实捐监生需要送礼,那也没有这么送的。 王夫人感觉自己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什么责怪宝玉,去找贾环之类的,通通都想不到。 她只是觉得累。 身体累,心也累。 太疲惫了,疲惫到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去想。 她现在只想回自己的小院里去,到床上躺一会。 于是她起身。 周瑞家的赶紧跪在地上道歉:“请太太责罚。” 王夫人根本生不出力气来理她,如同草人一般,痴痴呆呆的,被人搀着而去。 周瑞家的眯着眼睛,抬头看向远去的王夫人,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她看着王夫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王夫人被丫鬟们搀扶着,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天地在倾倒啊。” 众丫鬟吃力道:“是太太您在倒啊。” “原来如此……” 众丫鬟好不容易给王夫人抬进了屋里,王夫人倒在床上。 “告诉厨房,别做素菜斋饭了,我想吃八宝烧鹅。”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不知道这八宝烧鹅是个什么东西。 有胆子大的问道:“夫人,八宝烧鹅是什么?我们见识短,没听过。” “哎呀,真笨!就是八宝烧鹅啊,绥安街的永顺坊做的八宝烧鹅。” 众丫鬟更疑惑了,神都哪里有绥安街,更没有叫永顺坊的店。 倒有个早年跟着王夫人的老嬷嬷,来到床前哭着道:“太太,金陵的绥安街随着那年王府扩建早没了,永顺坊的王大厨虽进了王府,但也去了十几年了。 王大厨的这个手艺没传下来,再没人会做八宝烧鹅了。” 王夫人像个小女孩似的扭过头去:“我不管,我就要吃,你们想办法!” 她虽扭过头去,手却一直任由嬷嬷拉着。 那嬷嬷道:“太太,这里是神都,是贾府,不是金陵啊。” 王夫人听了这话,转过身子,整个人平躺在床上:“原来是神都,原来是贾府……” 就这时,外面有贾环院里的丫鬟到了。 金钏等出去迎接。 “三爷孝敬给太太的芍药芝麻馍。” 金钏道:“麻烦三爷费心了。” 金钏送走了贾环院里的丫鬟,提着点心进了屋。 王夫人指着见金钏进来:“那是什么。” “是三爷送来的芍药芝麻馍。” “三爷是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惧,不敢出声。 还是那嬷嬷,拉着王夫人的手:“回太太的话,三爷是您儿子呀,环哥儿您忘了吗?” 王夫人想了想,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 但她缓缓的起身,坐在床边,对金钏招了招手:“给我吃两个。” 金钏赶紧用盘子装好,端到王夫人面前。 金钏捧着茶,嬷嬷侍奉。 王夫人吃着。 一边吃着,她一边悄悄的对身边的俩人道:“偷偷告诉你俩,那个环哥儿不是我生的,他不是我儿子。 但是,吃这个。” 王夫人晃了晃手里的馍:“吃这个,我就能见到我儿子了。那是我真正的儿子。” 金钏和嬷嬷对视一眼,嬷嬷摇了摇头,示意金钏没事。 金钏和嬷嬷二人都如常服侍。 王夫人吃完,用金钏的茶水漱了口。 然后躺下:“我睡一觉,你们不要打扰我,去帮我弄来八宝烧鹅,我醒了要吃。” 然后摆了摆手,遣散丫鬟,睡了过去。 众丫鬟退出房间,不敢打扰王夫人。 等出了屋外,纷纷谈论起来。 有说去请医生的,有说去找厨房的,还有的说去找老祖宗的。 一时间谁也拿不定个主意。 不知何时,有人把彩云彩霞带了过来。 彩霞对着金钏道:“太太要吃八宝烧鹅,你就吩咐人出去买就是了,管他什么七宝八宝,有一只总比没有强。 再说了,太太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事大,想歇歇也正常,不用请医生,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金钏按照彩霞的事情安排妥当,众人各自去忙活。 而贾环此时正从前院书房抄书回来,还没到院门口,只见宝玉在院门等着他。 第41章 我早走了 贾环见到宝玉在他院门口徘徊,心中感到有意思。 “弟弟!” 宝玉一看到贾环,脸上就明亮起来,开开心心的。 跟着,又想到了什么,压下了笑。 “哥哥,院里坐。” “好。” 贾环请宝玉进了院子,二人就在书房前面的石凳前坐下。 贾环又吩咐丫鬟等上茶。 宝玉压抑着兴奋道:“弟弟,不知怎的,给祭酒送的礼物送错了。听周大娘说,怎么也得再等个半年呢。” 贾环看着兴奋的宝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哥哥,只是暂时进不去国子监了而已,将来还得早做打算。” 宝玉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我也正愁将来怎么办。” 二人聊了一阵,又赵姨娘遣丫鬟出来问贾环府试的事情。 宝玉一听,顿时没了兴趣,匆匆离开。 贾环送走了宝玉,和丫鬟一起进入赵姨娘屋内。 “我儿,你马车保人都备好了吗?” 贾环点头道:“前些日子钱公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说是他家里马车四月不用,我就点头答应下来,将来再给他写些文章,还些礼物就是。 保人也妥当了,上次赵府尹过来之后,父亲就已经安排好了保人。” “那就好,那就好,娘再去安排厨房,可千万别吃坏了肚子。” 贾环安慰赵姨娘:“娘,我既是县案首,已经保送院试了,府试不过走个过场,不会淘汰,不必这么紧张。” “那可说不好,万一那贱人又算计你呢?” 贾环摇了摇头,肯定道:“不会了,已经不会了。” 赵姨娘看着贾环如此肯定,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贾环参加考试,她事事小心,不敢让贾环心气不顺。 到了晚上,众人吃完了饭,探春从贾母处回来。 说起今天在贾母处听到的事情。 “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太太因为送错礼的事,有些恍惚,吵着要吃以前在金陵吃过八宝烧鹅。精神已经不大好。” 赵姨娘听了这事,恶狠狠的将手里的瓜子皮扔下,嘴里道:“那也是她活该!早该有此报应。” 探春却看着贾环:“环弟弟,你觉得呢?” 贾环看向探春,见她认真盯着自己,想了想道:“我也想尝尝那八宝烧鹅到底什么味道。” 赵姨娘笑道:“想吃烧鹅了,明儿娘托人去给你买。” 探春听到贾环这么回答,默不作声。 娘仨和袭人一起又聊了一会。 晚上各自睡下。 如今赵姨娘睡正卧,正卧再往里的里屋,比正卧宽敞些,做了隔断,划为两屋,分别给贾环和探春。 贾环这屋又用屏风等隔出袭人睡觉的床,还在贾环这屋开一门,方便袭人服侍。 房子大了,怎么睡都比之前的小院宽敞。 贾环刚躺下,探春却来到他的屋里。 贾环赶紧起身:“姐姐。” 探春搬来一个绣墩,坐在贾环的床前,微微皱眉,认真的看着他:“弟弟,母亲如今这样子,是不是你做的?” 贾环听探春略带质问的语气,反而轻轻一笑:“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 探春对贾环道:“弟弟,好男儿志在四方,胸中有大度量,母亲再下去就不中用了,对你名声、科举也不好。还是前途要紧啊。” 听到这话,贾环默默的低着头,心里想着探春的话,正在考虑。 探春见贾环不回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抿了抿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到底怎样你才算罢休呢?” 贾环抬头,看向探春,探春只以为是贾环害的王夫人,却不知此时就算他不再送点心。 王夫人的病症也难有减轻。 【少怪世罕悬壶妙手,多省箸下早覆阴阳。】 吃差了身子,想补回来,也只有吃。 可除了贾环,哪有能经天纬地的算计吃食的医生呢? 就算有,他怎么就天天为王夫人安排饮食? 看着探春愁眉不展,贾环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姐姐,你怎么就打定主意是我做的?” 探春见贾环还不肯听她的,劝道:“母亲自从做完那亏心事之后,身体早就遭了报应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宝兄弟要捐监生的事,所以才送点心安她的心? 就是为了之后趁着她病,在这件事上火上浇油?” 探春苦口婆心道:“弟弟,暂时停停吧。不为了别的,也为了自己的名声。 我跟你同吃同住,提前想到了这件事,你要是再做,保不准院外的人就知道了。 你要是非得做,听姐姐的话,等府试过了再说。” 贾环从探春话里意识到,换礼物这事或许有人怀疑,但送点心这事没人怀疑。 最近又找不到其他机会,于是贾环道: “我听姐姐的话,先专心备考。 只是她火烧书房这件事,我将来必还。只不过到时候她到底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探春拉着贾环的手:“弟弟,你尚有功名在身,将来还有大好前程。不至于跟她鱼死网破。 如今府试在即,你好好学习准备考试,比什么都好。” 贾环点了头,等着府试之后再找机会把火烧书房这件事还回去。 探春见他答应,眉头舒展,眼眶却红了起来。 她用手绢抹着眼泪,哀泣道:“我知道弟弟不容易。但我每日往老祖宗跟前凑,是否轻松,弟弟也是知道的。 母亲再怎么样,终究占着‘母亲’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山压在咱们姐俩身上,都不容易,只熬过考试这阵,底气更足,你再要如何办事,来找姐姐,姐姐帮你一起办就是了!” 说罢,探春伏倒在贾环床上,痛哭起来。 贾环看着大哭的探春,心想自己和王夫人早就不对付,可探春却颇得王夫人喜爱。 贾环和王夫人剑拔弩张,探春夹在中间,反而两头不讨好。 她从小就被王夫人照看着,得的都是王夫人贾母的宠爱。 也难为她每天往贾母跟前跑,费着心思保护贾环,不知心里藏了多少委屈。 贾环动容,轻轻的拍着探春的背。 听到里屋的动静,袭人赶紧起来,就见到探春正哭着,跟着又有赵姨娘,并探春和赵姨娘的丫鬟过来。 贾环答说没什么事,赶走了她们,单独留下袭人在屋里照顾。 探春哭完了,知道贾环给众人劝了出去。 她心高气傲,不愿别人知道她心事,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 擦干了眼泪,对着贾环嘱咐道:“弟弟,一定要以科举为主。” 贾环保证道:“放心,我晓得。” 探春这才回她屋里去睡。 只剩下贾环和袭人俩在屋里收拾残局。 袭人把绣墩放好,也不多嘴,只是对贾环道:“纸都已经装好了,三爷明天拿着去书房就好。” 贾环点点头,袭人熄了灯,陪坐在贾环床旁,等贾环睡着了,她再轻手轻脚回去睡。 贾环抄写《百草金方》已经浪费了一些时日。 府试在即,他得抓紧抄写《文枢映政》。 早上起来,探春已经离去。 贾环吃过早饭,拿过袭人给预备好的纸,跟贾政请了安,到他小书房坐下。 开始抄书。 第42章 文心雕龙 这几天贾环忙着抄书准备考试,也就没再往王夫人院里送点心。 王夫人院里的丫鬟大多跟她离心离德,也没在意。 虽然没了点心,王夫人仍然每日频繁睡觉,每次又睡不长,多是睡到一半惊惧醒来。 偶尔犯些糊涂,要些早年金陵的玩意儿,若是能弄到,她就安分些,若是弄不到,她就闹小性子。 每次犯糊涂耍性子,由那位王府跟来的老嬷嬷哄一会,她也就神智清明了。 可有的时候,哪怕神智清明,她仍然愿意去做梦,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耍性子。 一时间众人也分不清她到底明白糊涂,只道她病情更重。 众丫鬟一商量,觉得贾环送点心的时候,她还安分点,没了点心,她反而闹人。 众人得了这么个结论,后面金钏派人来贾环这里问了两回点心,都被袭人以备考打发走了。 这才作罢。 又一天,贾环正在书房里抄书。 …… 【宿主抄写《文枢映政》百遍!其意自现!获得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至道无文,至文无道。】 贾环忽然感觉脑子里“轰”的一下,多了一些十分奇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知识。 他感觉到自己随时能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创作状态中。 他想实验实验这个能力,于是自己找了一篇过往的策问,当作考题。 跟着他便进入到那种玄妙的创作状态里,开始针对策问做出回答。 和过往利用【八股精通】想一篇,然后再否定再想不同。 这次,他只要拿起笔,就知道该怎么写,而且心里笃定,没有更好的写法。 就像画画,画一匹马,他知道怎么画马头最好看,后续马身马尾就算画的再难看,这马头也是好看的。 当然如果全画完的话,一定是惊世骇俗的好画。 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疯狂的流失。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就像填不满的深渊一般源源不断的消耗着自己的体力。 哪怕有【金刚不坏】提供不竭的生命力,让他能继续写下去,但精神上的衰弱和心里的疲惫依旧难以消除。 大概一个时辰,贾环终于写好了这篇策问。 他擦了擦汗。 通篇读下来,只有一个词能形容。 完美。 在贾环看来,这文章无比完美,在这个策问题目上,可以说是孤篇压全乾。 贾环心中兴奋,退出了那种创作状态。 他看着手里的文章,越看越觉得欣喜。 他的眼白开始布满血丝,他一遍遍的读着自己的文章,手颤抖,脸涨红。 他看着自己写的文章,脑子热,身体却冷,下意识激动的打起摆子来。 看了有一会,他才恋恋不舍的将文章放下。 跟着他想到,既然这能力这么好,自己这篇策问已经无敌了。 何不就趁热打铁,再作几篇,当作给钱谬的谢礼。 于是他准备进入【文心雕龙】的状态,找些其他策问给钱谬写。 而就在进入这状态的瞬间,他猛地意识到,他自己刚刚做的那篇并不好。 贾环十分疑惑拿起来那篇文章,涂改起来。 涂改了大概半个时辰,他这才满意,然后退出了创作状态。 他再看涂改完的文章,没有刚刚那种激动的感觉。 贾环眯着眼睛,盯向手里的策问。 他回忆着钱谬和他接触的表现,想到如果能把这篇改过的文章给钱谬,钱谬一定和自己刚刚的表现相同。 贾环大概明白了这能力的用法,于是开始想象自己就是在考场,给当年的主考官作答。 刚下笔,体力就像黄河东到海一样流失。 贾环赶紧收了能力。 缓了一会后,他拿出来同年的考题,都是这个主考官出的。 反向推测了一下这位主考官的性格和意图等。 再次下笔的时候,体力流失就好了很多。 到此,贾环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 他还差最后一个验证。 他起身,来到了贾政的书房,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贾政养的清客。 众清客们围上来:“三爷,不在隔壁学习,怎么来这里了?” 贾政摘下眼镜,看着贾环:“你来做什么?” 贾环道:“回父亲,回各位世兄,环想着考试临近,自己给自己出题,总是偏向自己,实在算不上考校。 于是想来劳烦父亲和各位世兄,帮环出些题来答。” 贾政立刻皱眉道:“胡闹!你各位世兄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哪里顾得上你!” 那些清客却连忙笑着说好话:“三爷有心,我们自然愿意。” “是啊,是啊,三爷好学啊。” 众人拉着贾环坐下,给他预备好纸墨。 这边贾政身体不动,不阻止他们,嘴上却道:“你们这样,只怕他更骄纵。” 众人都回说无妨。 独单聘仁没和其他清客凑在一起给贾环出题,而是在贾政旁边。 这群乐呵的清客背着贾环偷偷的商量出来了一篇五经文。 詹光转过身,对着贾环写完了题目,众人便坐在贾环身边开始看他作答。 贾环查了查,一起给他出题的有四人。 贾环开始进入【文心雕龙】,刚一下笔,他体力流失的速度,大致就是给钱谬改文章时候的四倍。 他强撑着,又使了【八股精通】。 这下,那种疲惫瞬间缓解了大半,再加上【金刚不坏】,他的体力才算维持在一个可控的流失中。 饶是这样,他也写了一个时辰多。 写到最后的时候,他确实还能写,只是脑子疲惫到经常觉得眼前的字看着陌生。 跟着眼角余光的背景也总是莫名其妙的乱动。 他退出了【文心雕龙】。 若是在考场,他可以等体力恢复恢复再继续写,但既然是在家,周围清客还等着。 贾环便把剩下的部分用【八股精通】填了。 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各位世兄,环写好了。” 那四人早就迫不及待,一把拿起来就看,像是遇到了如花似玉的姑娘似的,贪婪的读起来。 贾环默默的观察这四个人,只见这四个人,不仅脸涨红,就连脖子都跟着扩了几圈,一边读着,一边下意识的拉领子。 再往下看,只见四人的衣摆微微的颤抖。 和他当时读自己那篇策问时候的状态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贾环又见四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詹光对贾环道:“三爷前面写的极好,就算是状元来了,也不如三爷。就是这后面,好是好,却不如前面惊艳,大有虎头蛇尾之感。” 听到詹光这么说,单聘仁起身,拿过卷子来看。 第43章 王对王 贾环料想,单聘仁的表现,应该和自己第二次看策问时一样。 那时候他作文,是为钱谬而作,所以自己看来的时候,只觉得是好文章,却没那么好。 果然,单聘仁完全没有詹光等人的表现,只是微微点头:“三爷写的好,童试没问题的。” 听到单聘仁的话,詹光等人立刻急起来:“你好好看看呢?这等文章岂不惊世骇俗,对付童试岂不杀鸡用牛刀?” 贾环见他们吵起来,心中满意:“原来这就是【文心雕龙】,只要我知道要写给谁看,知道的越清晰,看的人越少,写起来就越轻松,而且写出来的一定受这些人喜欢。 确实是‘至文’,因人而异,写出他们最想看的文章,我这才是真‘魅魔文’。” 贾环惬意靠着,看着众清客互相吵闹,贾政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贾环突然想起来,历史上还真有这么一种只为一个“人”写的文章。 青词。 这词为天上的神仙而做,某位道士皇帝最喜欢这东西。 贾环感到好奇,进入【文心雕龙】,他想试试真的为天上的神仙写青词会怎么样。 他提起笔,笔尖刚落到纸上,眼前立马一黑,昏倒过去。 众人听见贾环倒地声,哪里还争吵,赶紧上来:“三爷!三爷!” 贾政是冲的最快的,焦急的扶着贾环,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叫太医来!叫太医来!” 贾政扶着贾环,却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跟着摸了摸贾环的脉,也正常跳着。 他甚至能看到贾环眼皮的微微颤抖,心下才没那么慌张。 而众人所不见的,桌面那张纸,竟然被贾环手里落下的笔滚出来类似字符一样的痕迹,看着像是符箓。 众人还没怎么忙活,贾环已经艰难的睁开眼睛。 贾政看着贾环:“环哥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贾环感受到【金刚不坏】正在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生命力。 他才强撑着虚弱,发自内心的回了一句:“累。” 看着虚弱的贾环,贾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闭上眼睛。 周围的丫鬟和清客都在瞎忙,他也跟着心情急躁。 贾政皱着眉头,看向自己平日贴心的仆人:“去找太医了吗?” “回老爷的话,已经安排好了。” 贾政深吸了一口气,也没理众清客,吩咐诸位小厮,到后院仓库找来夏天的竹榻。 跟着和仆人一起把贾环放在竹榻上,吩咐他们给贾环抬赵姨娘院里。 贾政起身,饶是他,此时心里的气也没理顺。 众清客见他正平复心中气,赶紧上来说两句好话。 贾政只是淡淡道:“今天的事,诸公见丑了。” “老爷还是赶紧看看三爷情况吧。” “对对,三爷要紧。” 贾政点了点头。 快步离开书房,向着赵姨娘院里而去。 等他进屋的时候,太医正在为贾环诊治,赵姨娘在一旁哭的昏天暗地。 太医摸着贾环的脉,揪着自己胡子。 心想:“嘿!这贾府的人都奇了嘿!” 前些日子他听同僚说贾府的王夫人有奇症,一番诊断,只有气血亏空,但是要么昏迷多梦,要么月事不正。 可眼前的这位爷,他来的时候看着确实是虚弱的样子,现在一摸脉,四平八稳。 怎么贾府就流行有外症没内因吗? 太医百思不得其解,胡子差点给揪下来。 这边贾政已经到了。 太医只得摇了摇头,站起来。 众人随即来到堂外,剩下的丫鬟等扶着贾环进里屋。 赵姨娘焦急问道:“太医,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奇怪道:“公子的虚弱之症我是亲眼看到的,确实是失神心焦的症状。 只是这脉象,四平八稳,毫无一点虚浮。我还有家传的摸骨的手艺,公子的身子骨也是极健壮的,没有病灶。” 贾政道:“急火攻心?” 太医道:“要是心火亢盛或肝火上炎,心、肝二经必循行于舌、面、眼,公子面相,哪有半点肿胀上红之症? 数、洪、弦、滑四脉也一点没有。” 贾政忽然想起来贾珠的症状,问道:“会不会是过分劳神?” 太医吸了口气,想了想:“公子这个岁数,哪里有事需要劳神呢?那劳神之症都是人过壮年,因外事而神衰。” 太医看着贾政,带着安抚贾政的微笑:“难道公子小小年纪,倒像高官大员一般,每日处理案牍直到深夜,白天也不得休息,持神如绷弦?” 贾政面色一黑。 赵姨娘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太医的笑容渐渐僵硬。 太医见此,赶紧找来纸笔,给贾政赵姨娘写了一方。 “这是安神补脑的方子,我减了些猛药,睡前给公子喝一剂,先服七天。” 赵姨娘和贾政等赶紧感谢太医,又塞给他不少银子。 太医推脱道:“这药方作用如何尚且不论,因事而起之症,需因事而解。让公子多玩乐玩乐,心畅神怡,病症自解。” 太医说什么也没收钱,离开贾府。 贾政连忙安排人去拿着方子煎药。 跟着他和赵姨娘进了屋内。 贾环双眼无神,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他回味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的生命力瞬间被抽走一般。 身体已经瘫痪倒下,五感全部消失。 他却始终不想死。 正是因为这个念头,【金刚不坏】才护着他慢慢的恢复过来。 等再睁眼时,看见的就是贾政。 贾环发现,如果说【文心雕龙】是“魅魔文”的话,这【金刚不坏】根本就是“不死”。 贾环正胡思乱想,贾政已经进来了。 他眼眶微红,坐在床前,按着贾环被子的一角:“环哥儿,感觉如何?” “父亲,我感觉好多了,没什么事。” 贾政摇头叹气道:“一切以身体要紧。” “我知道的,父亲,我真没什么事。” “你这几天在后院好好休息吧,府试成绩没什么紧要。” 贾环见贾政背后的赵姨娘一直抹眼泪。 点了点头。 跟着贾政又凑近了贾环,贾环心中有些疑惑。 却见贾政双颌用力,低声道:“你告诉父亲,你这病,是不是你母亲害的?” 贾环睁大了双眼。 第44章 再中案首 贾环看着贾政,微微皱眉,脑子急速的分析着。 他代入了贾政的视角,发现贾政还真差不多该问出来这句话了。 贾环在王夫人处求书,王夫人阻挠;贾政给贾环求监生,王夫人还不同意;贾环过了县试,王夫人就烧书房。 最可气的是,烧完书房,王夫人就有些疯病。 真当贾政的工部是白混的,没见过官员装病躲事? 在贾政眼里,王夫人要是退回后院老老实实的也就算了,装病给谁看呢。 现在宝玉捐监生没成,没几天贾环就昏倒了。 贾政就真是泥捏的,他也有三分火气。 怎么?贾环不姓贾?还是贾环进不了宗祠? 贾环看着贾政,明白过来贾政是真动了怒了。 贾环能看见贾政的双颊都紧张得用力,而贾政仍然压抑着声音,柔和道:“没事的,环哥儿,你跟父亲说,父亲不告诉别人。” 贾环哪里是不敢说,他在想该说什么。 他环视一圈,正巧见到探春担忧的看着他。 这不就巧了吗,同样的都是床前,同样都是私话。 贾环故作虚弱,看的贾政一阵心疼,他对贾政火上浇油道:“父亲,好男儿志在四方,胸中有大度量。 母亲病的厉害,这时候再激她……” 贾环摇了摇头。 跟着道:“这样对我科举、名声都不好,前途要紧。” 贾环看到贾政艰难的点了点头,脖子上的筋透皮而显。 贾环又道:“父亲,这事得暂时按下,不为了别的,也为了贾府的名声。 我知父亲关心我,提前想到了这件事,可要是真闹大了,保不准院外的人就知道了。 非要有个说法的话,等孩儿府试过了再说。” 贾政双手握拳,憋着一口气,低着头,艰难的点了点头。 探春在一旁看着贾政和贾环,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似曾相识似的。 贾政严厉的睁开眼睛,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干咳嗽了两声。 随后他才柔和的抬眼,安抚贾环道:“横竖府试就是过场,不急,不急……” “嗯。” 贾政微微点头,起身。 赵姨娘等人想送,贾政道:“好好照顾环哥儿。不用送了。” 他胸膛鼓涨着,离开了。 自贾政走后,时间到了四月中旬。 王夫人疯症未减,众人都不过问。 贾政不声张,连宝玉都很少见,每日就和清客一起。 贾环外有钱穆资助、府尹赏识,内有探春、赵姨娘帮他。 这天,府试放了榜。 贾环正被贾母安排坐在她的榻旁。 有【文心雕龙】和【八股精通】,贾环心里有数。 只见丫鬟欢天喜地的跑回来。 “回老祖宗,回各位太太、奶奶。三爷又中了案首!” 贾母堂前瞬间热闹起来。 贾母连连道了好几个“好”字。 贾政、王夫人等都不在,她们就都向着贾母贺喜,说她得了个文曲星的孙儿。 乐的老太太合不拢嘴。 贾母对着王熙凤招手,王熙凤笑着来到贾母面前。 贾母道:“就按我之前说的,给环哥月银再加五两!” 现在贾环的月银,来到了十二两。 贾母又开心的给过来报喜的丫鬟赏了钱。 底下的一众太太奶奶们,跟着各自有赏赐。 邢夫人笑的似乎比贾母还开心些。 倒是李纨,笑得勉强。 众人欢天喜地,一时间谁说什么都有些听不清。 王熙凤对着贾母道:“环兄弟府试也是案首,这样岁试便保送了。 环兄弟已是半个秀才了! 我看老祖宗不如提前把过了岁试的赏一起赏了!” 贾母抓着贾环的手不放,却看着王熙凤打趣道:“好你个凤辣子,老婆子我等着岁试的时候跟我这宝贝疙瘩再乐一次呢,这时候就赏了,之后可怎么办?” 众人听见这话,笑得更厉害。 贾母又吩咐人,给探春和赵姨娘赏赐,又把这消息告诉了贾政等人。 不多时,就有他们院里的小厮过来。 东府珍大爷送来南海玉佩一对! 大老爷送来银子100两! 二老爷送来玉溪笔五支! 琏二爷送来和田玉镯一对! 贾环一一接下了礼物。 贾母见贾琏派来的小厮,没带过来礼物,疑惑问道:“琏哥儿的礼物呢?” 王熙凤笑着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对玉镯:“在这儿呢!” 王熙凤把玉镯给了袭人,让袭人给贾环带上。 她伸出手指,点向贾琏院子方向,道:“琏二爷早就知道自己兄弟能拿案首,因此早就让我备上了!” 众人见此,又大笑起来。 王熙凤问贾母:“老祖宗,我们都给环兄弟准备了礼物,您准备给他赏点什么?” 贾母故作吃惊道:“怎么,加月银还算不够啊。” “那怎么能够。” 贾母笑着对贾环道:“他们赏的都是玉啊、钱啊,没什么意思。我前些日子看中了一个丫鬟,我赏你个丫鬟!” 贾环道谢,众人再笑,打趣着,说老祖宗哪里是赏丫鬟,分明是赏姨娘。 贾环跟着众人乐呵了一阵,晚上和探春一起留在贾母这里吃了饭。 这次贾母没惦记宝玉,众人吃的还挺开心。 吃完了,和之前一样,贾母多留了探春一会,贾环先回院里了。 路上,贾环问向袭人:“袭人,你知不知道老祖宗赏我的丫鬟是谁?” 袭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贾环回了院子,只见自己的母亲带着一位丫鬟一起出来接他。 这位丫鬟水蛇腰,削肩膀,不是晴雯又是谁呢? 赵姨娘先让袭人和晴雯回了里屋,吩咐袭人给晴雯收拾好东西。 然后才拉着贾环一起进屋。 “娘记得你上次跟娘的说的话,这次娘除了赏了过来报信的丫鬟,其余人都没赏。” “他们没说娘?” “有你在,他们哪有胆子说?” 看着赵姨娘得意的样子,贾环心中好笑。 他跟赵姨娘聊了一会,晚上探春回来后又一起乐一阵。 第二天,袭人带着晴雯把贾环收到的礼物整理好。 院里再度回到了平常。 贾环每日去书房把烧了的书房的书默抄下来,外加准备院试。 探春去贾母跟前。 赵姨娘和袭人晴雯在院里忙活。 …… 【宿主抄写《道德经》一遍,似有所悟,福德+1】 【宿主抄写《太上外丹广记》一遍,似有所悟,悟性+1】 【宿主抄写《经世书》一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宿主抄写《经纬志》一遍,似有所悟,+1地图(山西代山矿场)】 …… 贾环这天正默抄书籍呢,有小厮来找他:“三爷,老爷找您。” “什么事?” “说是和院试有关。” 第45章 借刀杀人 贾环心中疑惑,不知道贾政有什么事找他。 他来到贾政的书房。 此时贾政的书房里已经没了清客,贾政一人支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贾环发现贾政瘦了。 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像是恒山上沧桑的沟壑。 他的神情不自然,没有以前文质彬彬的轻松。 总觉得他在紧绷着。 他见到贾环,话还没说,先悠长的呼吸。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是发出声音的。 贾环来到贾政面前,请了安。 贾政给贾环赐了座。 贾政对贾环开门见山:“这次院试的学政是去年乡试的考官。周循礼,周大人。 周大人曾是父亲给王府请的先生,早年教你舅舅王子腾。 周大人向来严明清廉,尽忠职守,他为国选材,你这次好好写。 按照正常学政巡回,四年后的会试大概是他主持。 别正场过了就懈怠,覆试也跟着写篇好的给周大人看。” 贾环听贾政的话,明白了其中意思。 周大人在官场有清名,但早年和贾府关系匪浅,让贾环好好展示展示,到时候万一会试,也好通融些。 贾环点头应下。 贾政跟着道:“这位周大人,最重文章立意。你若是按照圣人言作答,他就喜欢。 你要是想法偏激,哪怕你写的天花乱坠,他也不喜。 答题的时候,居中守正,知道么?” “我晓得。” “其次就是字了,用馆阁体,写慢点,别出锋……” 贾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在书房内踱步,努力回忆着周循礼的喜好。 贾环一一的记下,方便之后用【文心雕龙】。 贾政嘱咐的差不多了,最后对着贾环道:“别又得了案首就骄纵起来。” 本来他还想再叮嘱几句,却想起当初贾环的病,于是压下了往日的性子,对着贾环体贴道:“没事,量力而行,以你的才华,已经绰绰有余了。” 贾环倒是没想到这点。 他对着贾政行礼,随后回了书房。 他有【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 哪怕让他直接殿试,都不成问题。 贾环现在所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个了,科举的功名只是手到擒来。 他决定继续在书房里默抄烧毁的书籍。 一是给配合邢夫人重建书房,二是他要广撒网,看看这些书都给什么奖励。 比如那山西代山的矿场地图就不错,此时代山还未开发,将来他开个矿场,一辈子也不必愁吃喝了。 又几天过去了,这几天神都当中,周循礼做学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他去年主持乡试,考的人数多,他的题难度大。 惹得众学子怨声载道。 当然,过了的人自然说他考试严明清廉。 可终究还是考不上的多。 甚至有人敲他家的大门,或者到礼部举报等,都有。 这次又是周循礼主持考试。 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干脆贴出告示一张,告诉所有人。 他这次依旧要加大难度。 又因之前有考生仗着家世举报他、贿赂他等。 他还直接在告示上写出,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因为这些人加大难度的。 周循礼强硬的态度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神都的舆论场里,周循礼主持院试这件事逐渐盖过贾府的丑闻。 所有这次参加院试的学子都开始慌张起来。 除了贾环。 贾环此时正坐在前院的马厩。 这里曾经是栓柱常坐着的地。 栓柱一般就坐在这里,低着头,阴影遮盖住他的眼睛。 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就是在这里,栓柱能随时听到贾环的吩咐,又不至于打扰到贾环。 贾环一般给他叫去后,教他识两个字,给他讲些谐言野史,跟着,他又再度回到这里呆坐。 贾环闭上了眼睛,身后的马偶尔嘶鸣一声,附近还有马粪的味道。 他睁开眼睛,夕阳如火,照射在书房的残垣断壁上。 书房的废料已经收拾干净,新料堆积在废墟中间。 已经看不出烧灼的痕迹了。 只有夕阳如火,提醒着贾环,这里曾经有一场大火。 贾环对着这片废墟长叹一声。 他起身,转过头。 抱住马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马的头上。 沉思良久,贾环解开了拴着马的绳子,打开了栅栏。 他对着马道:“走哇。” 那马鸣了一声,却不动弹。 贾环对着马肚子踢了两脚,那马儿虽踏了踏蹄子,依旧不动。 “好哇,你不走,我可走了。” 贾环心中已下定决心,离开马厩。 贾环回到后院,往荣禧堂走去。 正巧贾政从耳房出来,一脸担忧的样子。 “环哥儿,我正到处找你,周大人贴出了告示,说是要出难题,你得多准备准备啊。 若是评了个附学生员,到时候还得再考,可就得不偿失了。” 贾环看着贾政,见他面色并不如以前清爽,眼袋重了一些。 贾环知道他因为王夫人的事心力憔悴,只是因为贾环的话忍着不发而已。 贾环觉得差不多了。 身体的苦,王夫人吃了,追不上时间的苦,王夫人也吃了。 还有这最后的苦。 呼救无门的苦。 贾环对着心焦的贾政道: “父亲放心,孩儿对院试有把握。 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周大人明明是舅舅的老师,又是学政,单纯加大难度就可了。 何必放出告示呢?” 贾环见贾政愣了一下。 跟着贾政开始吸气,带着声音的那种。 而且他一直吸,吸的时间长到可怕。 贾政的胸膛眼看着如鸡一般涨起来。 他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贾环能看到他的两颊,如筛一般微微抖动。 贾政压抑着,强忍心气,对贾环道:“我儿,你回院去,让你娘收拾收拾院里的东西,准备搬家。” “父亲……” 贾政对着贾环道:“快去,去吧。咱们搬个好地方,去吧。” 这时,前院里有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焦急道:“老爷,前院的马跑了一只,跑到外面怎么追都追不上。” “滚!!!!” 贾政如虎啸山林咆哮了一声,吓得那小厮当场跪在地上。 贾政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冷声道:“带环哥儿回院里去。” 说罢,他向着王夫人院子里走去。 贾环望向远去的贾政,如此,他的三板斧已经劈完。 他心里的这笔帐,到底算是清了。 至于王夫人如何,那就是王夫人的造化。 贾环给那小厮扶起来:“走吧。” 第46章 再见王夫人 贾政急匆匆冲进了王夫人的屋里。 王夫人抬眼看向贾政。 贾政驱散了周围的丫鬟和婆子。 王夫人愣愣的看着贾政。 她用手从蓝琉璃盒子里抓出来一块波斯猫眼饴。 外面是透亮硬壳糖果,里面是小玫瑰花瓣和荔枝蜜,对着灯看,就像猫的眼睛。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 她伸出手,把手里的糖果递给贾政,示意让他吃。 贾政一挥手打掉了她的手。 那夹心糖落在地上,碎裂,露出里面的蜜水。 这一巴掌,也打醒了王夫人。 王夫人看着贾政,正欲起身行礼。 贾政怒斥道:“你为什么要让王子腾逼着周大人增加院试难度?!” 王夫人从来没见过贾政这么愤怒的时候。 贾政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白布满血丝,盯着王夫人,像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一样。 王夫人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贾政。 什么王子腾,什么周大人,她什么都不清楚啊。 她看到贾政气的拿起高桌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跟着贾政挥动手臂,将桌面上东西全扫在地上。 仿汝窑的小瓷瓶,五彩的小钵,前些日子采来的杏花,一股脑落在地上。 发出巨响。 贾政眼红道:“你好好想想,这都是你的孩子,将来有出息了,念着的都是你的好! 再说了,将来你我没了,到底是这些孩子给咱们找个长眠的地方。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百年之后,你何以至此啊?!!” 说着,贾政也哭了出来,气的捶打着自己的胸。 他一边捶打自己的胸,一边发出类似驴叫一般的哀嚎。 又因为捶胸,所以这声音听着断断续续的。 听到这动静,众丫鬟婆子赶紧进来拉着贾政。 王夫人看着贾政捶胸泄气,吃力站起身来。 她用手抓着贾政。 贾政的力气巨大,这么多人拦都拦不住,她就这样随着贾政的手臂乱晃。 王夫人此时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但是她没有去辩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也实在是太累了。 王夫人虽然身子随贾政捶胸乱晃,但语气却很平静。 “你休了我吧。” 贾政听到这话,哭的更加厉害,他对王夫人撒气道: “我休了你,我也不留在这了。这本就是哥哥的府,我早该分家的。 偏我住正院,哥哥住偏院,要不是哥哥豁达,早兄弟阋墙了。 我居正院,你就害自己的庶子,家里规矩败坏,都是由我起头,这些事,都是报应!” 王夫人听到这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默默的流眼泪。 没多时,贾母焦急的赶来了。 见到这情景,又听到贾政说的气话,一时间也是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熙凤此时连忙上前去拉开二人。 就这贾政还不肯罢休呢。 直到贾母拿着龙头拐敲他,他才停手。 且说另外一边,贾环回到了院子里,将贾政的话跟赵姨娘说了。 赵姨娘虽不理解,倒也听话。 她知道自己见识短,如今贾环已经半步秀才,见识是比她广的。 贾环点头说她可以收拾,她就收拾。 袭人跟着谁就忠于谁,如今贾环有可能搬家,她也跟着收拾。 晴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收拾东西,想看看到底搬哪去。 众人在院子里收拾了好一阵。 鸳鸯来到了院子里,赶紧让众人停下。 然后对着贾环道:“三爷,老祖宗找你。” 贾环点了点头,跟着鸳鸯离开。 自鸳鸯走后,便有丫鬟把王夫人和贾政吵架的事情告诉了赵姨娘院里。 路上,贾环见方向不对,问道: “不去老太太院里吗?” 鸳鸯道:“去荣禧堂。” 贾环随着鸳鸯进了荣禧堂。 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一脸无奈的贾母。 贾母旁边,则是闭目养神的贾珍。 贾母身后两侧,是东安郡王给题的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再两侧,一边是贾政和贾赦坐在楠木交椅上,一边是王夫人和邢夫人与兄弟二人相对而坐。 贾琏站在贾政背后。 王熙凤和李纨站在王夫人背后。 此时见贾环前来,众人的眼神全都落在了贾环的身上。 就连王夫人也不例外。 王夫人看向贾环。 想从贾环的脸上看到一点异常:计谋成功的得逞、进入荣禧堂被人盯着的胆怯、或者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谄媚。 都没有。 贾环的脸上没什么悲喜,硬要说的话,就是哀叹。 就跟之前王夫人在贾母院里,宝玉哭昏,她抬头望见贾环的神情一样。 王夫人看到贾环这神情的瞬间,心中便再也没有任何异样心思了。 身体的疲惫、对宝玉的失望、贾政对她的冤枉,各种事情加在一起,她彻彻底底的服了气。 看着贾环平静的神情,她甚至怀疑,这些事情在贾环那里,是不是都不算要紧事情? 毕竟贾环的科举一点没耽误。 贾环进了荣禧堂正当中。 贾母撑出来一个笑,贾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贾政盯着王夫人,王夫人盯着贾环。 王熙凤美眸闪亮,李纨面色平静。 只有贾赦和邢夫人俩口子,对着贾环微微的点了点头。 贾环向众人一一请安。 贾母对着贾环开门见山道:“你父亲要休了你母亲,我给拦下了。 咱们家在金陵供奉着几座寺庙,让你母亲去金陵礼佛。你觉得如何?” “此事该问宝哥哥。” “你宝哥哥同意了。” 贾环根本就没看见宝玉,是贾母让宝玉“同意”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 贾母招手,拉过了贾环,让贾环和她同坐一榻。 “环哥儿,你说,你父亲到底是该休你母亲,还是该让你母亲回去礼佛?” 众人的眼神齐齐的盯着贾环。 贾母摩挲着贾环,让他放松。 贾环要是说该休,贾母自有一套跟王家的交代。 要是回去礼佛,也就遂了贾母心思。 贾母摩挲着贾环,就是这个意思,让贾环决定王夫人的结果,但是此后两方的事就了了。 贾环看了看贾政,见他眼神藏凶,又转头看了看王夫人,见王夫人已听天由命。 贾环心中抓住了重点,谁在这里不重要,谁不在这里最重要:“我只听宝哥哥的,宝哥哥说如何,那就如何。” 王夫人听到这话,眼泪夺眶而出。 她双手合十,对着贾环低头行礼。 贾环能感受到,这是王夫人这辈子最虔诚的佛礼。 第47章 吕后旧事 贾母听到贾环这么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贾政、贾赦等,都欣慰的看着贾环。 贾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贾环道:“要是他们都跟你一样,我也就少操心了。” 说罢,贾母让鸳鸯带着贾环回去。 她嘱咐鸳鸯道:“让赵姨娘别收拾东西了。” “是。” 回罢,鸳鸯和贾环离开荣禧堂。 贾母对着王夫人道:“王家的,你走吧。” 王夫人起身行礼。 贾母又对身后的琥珀道:“去让宝玉送送他母亲。” “是。” 王夫人对着贾母重重的磕头行礼,这才在丫鬟的服侍下离开。 等着王夫人离开,贾母对着王熙凤道:“家里事还是你管着,有不明白的,去问大太太。” “是。” 贾母又对贾政道:“宝玉就留在我院里陪我吧。” “是。” “你还住荣禧堂。” 贾政没说话,却只能点头。 贾母又道:“二太太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收拾收拾,给宝玉环哥儿兄弟俩没事去住,就像我给姑娘们修的院子似的。” 众人连忙称是。 贾母又看向李纨,对她道:“你那院子太小了,宝玉环哥儿不好住那么大的院子,你让兰哥儿也没事常去。” 李纨虽不想,却也点头称是。 如此,贾母终于安排完毕。 如今掌钱的,是贾赦这一房。 而贾赦仍居偏院。 原来王夫人的院子,分给了贾政的儿孙们。 贾赦、王熙凤、邢夫人、贾琏这一房的,因为掌权,自然欣喜。 而贾政,则是赶出去了惹事的王夫人,又能安心教导儿孙,心中略感欣慰。 而且王夫人回金陵礼佛,和贾府再无瓜葛,说出去,贾府的面子也挂的住。 贾母终于是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毕。 至于贾珍,荣国府的事情,关他宁国府什么事,他只听贾母和贾敬的就好。 贾母借着烛灯看着满堂的人。 见他们神情各异,一副故意端着的样子,哀叹道:“造孽啊。” 说罢,疲惫的离去。 众人也各自告别散去。 ----------------- 王夫人的院里,各人正收拾东西。 她搂着宝玉,不知道将来何时才能再搂着他。 王夫人长叹一声,对着宝玉苦口婆心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没有功名的。 现在老祖宗宠你,众人才捧着你,可老祖宗终究有不能周全你一辈子的日子。 爵位是你琏哥的。而家产,就算老祖宗不把这荣府留给你琏哥,也轮不到你。还有你兰侄子呢。” 贾宝玉听到王夫人跟他说这些,完全的呆住了。 王夫人看见宝玉那迟钝的神情,眼泪流的更多。 她几乎泣不成声:“你难道还指望你琏哥或者兰侄子留着你在府里吗?到时候是要分家的,你能分到什么呢? 我的儿,咱们娘俩,到时候该去哪呢?有什么着落呢?” 王夫人说到这,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的委屈,从之前的堂前一直憋到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她终于不再呆滞、麻木,转而鲜活的悲伤。 她双手捂着脸,以泪洗面。 “你道娘都是为了谁?娘都是为了谁?! 要是你珠大哥还活着,娘哪里需要浪费这些心神,盘算这些事情? 你就当为了娘好,去考个功名好不好,将来也算有了着落,别再天天混在丫鬟里,吟诗作对,惹你父亲生气了。” 宝玉连忙上前给王夫人擦拭眼泪,他自己也感到为难,眼睛里掉出来几滴眼泪。 王夫人哭诉:“我也想家里和和气气的,可我的珠儿怎么就走的这样早…… 娘以后都不能再见老太太了,都不能再回来的,娘以后就在佛前庙里,出不去的。 娘现在还经常能梦到珠儿,他怪娘当初逼他太紧,又说在下面没功德护着他,天天受折磨。” 王夫人抓着手里的佛珠,抬起来给宝玉看:“怎么念了这么多佛,还是能梦到你珠大哥呢…… 娘要是没有你,早就下去陪你珠大哥了,娘就是挂着你,怕你将来连口饭都没有。 你怎么不懂呢……” 贾宝玉听到这些话,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似的。 他本来就喜清厌浊,王夫人说的这些事,那是名利场中的名利场,算计中的算计。 他听不听得懂两说,只觉得一阵阵的恍惚、恶心。 但这又是亲娘的委屈,他忍着头昏脑胀,一边掉眼泪一边道:“娘,我也很想珠大哥……” 王夫人听到贾宝玉这话,又见到他一张圆脸憋得涨红。 心中暗自心疼,只觉得宝玉还小,跟他说了这么多他也不懂,徒增宝玉伤心。 跟着,她又责怪起来自己,怎么偏偏就嘴贱,非要把这些脏的臭的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给宝玉掰扯。 她心情稍缓,谁知宝玉反而哭的越来越厉害:“娘,等到了将来,咱们就都遁入空门,到时候什么都没了,娘也不用为我操心了,这样才好!” 王夫人捏着宝玉的脸:“又说胡话!快收回去!” “娘,您别伤心了,过两天我就去金陵看娘……” 王夫人看着宝玉因为难受而纠结的脸,收了眼泪,抿着嘴:“好了,娘不伤心。 是娘做的不好,是娘做错了。” “娘只是哭,哪里又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知道你的意思,娘说的错不是这个错,只要你好好读书……” 说罢,王夫人已不再言语,她的眼神看向了窗外,看向了贾环的院子。 荣国府的事情,唯富与贵而已。 富,就是府院,田庄等家产;贵,则是爵位。 爵位传嫡长,这是有定数的。 而家产,就说不好了,因为贾母和贾代善在贾政这辈人把富贵分开相传。 把富留给了贾政,把贵留给了贾赦。 富的传承,由此没了定数。 而贾府的后人,又没有能挣来富贵的。 所以所有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等都只能拼命的想办法获得富的继承权。 甚至不惜排除竞争者。 王夫人心里明白,贾环和她所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 只是扪心自问,假如她是贾环,她却做不到贾环那般得胜后还如此平静。 甚至于哀叹这大家子的未来。 她想起来贾环进入荣禧堂时的表情,她明白,这一大家的将来,大概就落在贾环肩上了。 王夫人准备让宝玉回贾母那了,在宝玉临走前,她放下佛珠,对着宝玉正经道: “好好跟你环兄弟相处。不日他得中秀才,替娘喝一杯庆功酒。” 第48章 暗流涌动(大章) 大正四年,夏,神都府尹赵朴升任礼部右侍郎。 贾母长女贾敏去世。 王家王子腾升任九省统制。 贾政升任户部郎中,权知浙淮司。 此时,贾母堂内,众人正安抚着惴惴不安的贾母。 王熙凤对着贾母道:“我听老爷说,以环哥儿才能,通过院试不难。 况且环哥儿,还是府试案首,院试本就保送,老祖宗这时候还担心起来了?” 贾母声音都有些打颤,对着王熙凤道:“你懂什么,这次院试的学政周大人早年就被你太爷骂老学究。 他主考的考试,哪有什么定数,一旦有对不上他意思的,什么保送,什么案首,统统不录!” 跟着,贾母又左右看去,问道:“我那宝贝疙瘩哪去了?” 众人知道,贾母管贾环叫宝贝疙瘩,管贾宝玉叫玉儿。 众人见贾母慌张样子,纷纷笑着道:“您那宝贝疙瘩正睡懒觉呢。” 贾母无奈道:“得亏他沉得住气。他爹一早就派人出去守榜去了,我也早早的就起来。 倒不像他去考了院试,而像是我们去考了院试。” 众人听到这话,跟着都笑起来。 说什么“环哥儿这是成竹在胸。”“三爷自有分寸。” 跟着王熙凤问道:“那我去喊他?” 贾母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他好不容易有个孩子样,多睡一会也无妨。就让他睡吧,他也累了。” 王熙凤道:“还是老祖宗疼他。” 贾母对着众人道:“我这个宝贝疙瘩,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愿意与人来往。 考试前,那些童生来找他出门相聚,他就不去。 考试之后,各家早早的送来了礼物,他连见都不见。真是为难凤丫头了,你说他不出来,这礼收不收? 他考个试,不仅让我们心焦,还辛苦了凤丫头!” 王熙凤连忙道:“这样我也算沾光了,我出点辛苦,也算是半步秀才了!” 说罢,众人又乐呵起来。 就连李纨也连连应和贾母,说贾环确实该多出去走走,和亲戚来往来往。 就这时,有丫鬟欢天喜地的跑进来了。 “报!回老祖宗,榜出来了!” 贾母赶紧焦急催促道:“快说!” “三爷成绩为优等生员,未得案首,却中廪膳生员!” 贾母的堂前,莺莺燕燕的声音炸在堂内。 琥珀连忙上前给那通报丫鬟赏钱。 跟着贾母又吩咐鸳鸯,让她别告诉贾环成绩,去带贾环过来。 贾母想亲自把这消息告诉贾环。 这边众人正欢天喜地呢,王熙凤忽然对着贾母道:“老祖宗,你既然觉得环兄弟懒,不如趁此逗逗他。” “哦,你说,怎么个逗法?” 王熙凤对着众人道:“一会咱们就都装作难受的样子,老祖宗就骗环兄弟说他落榜了,如何?” 贾母连连点头道:“好,好!那你们可都要装好了!别漏了馅!” 王熙凤跟着道:“谁露馅了,就罚,罚一两银子,到时候给环哥儿作赏!” 众人都同意了这件事,又派丫鬟去暗中盯着鸳鸯和贾环。 好上报他们走到哪了。 东大院里,贾环正看着手里的信。 之前他把系统给的1000两银子拿出来了800两,给了栓柱。 同时也告诉了他代山的情况,让他看看能不能用那800两,在当地打通官府,开一座矿场。 自然,贾环在栓柱临走前,跟他签了分红契。 贾环许他借着贾政户部和贾环科举的名声,他也就因此打通了当地的官府。 栓柱和官府、大户等商量好了分红,一一签好了契。 因为当地人并不知道代山有矿,又贾环常和栓柱联系,在加上栓柱行事也利索,所以栓柱给大户留的分红少,给官府留的分红稍多。 剩下的大头,都是栓柱和贾环的。 如今贾环手里的正是栓柱的回信。 栓柱表示一切已经妥当,正在招矿工,又附上了账本。 嗯,那800两本金还够花。 贾环回了一封信,嘱托了一些代山的地形,告诉他往哪个方向有矿。 差人寄出去后,鸳鸯到了。 袭人和晴雯见到鸳鸯到了,一个去找赵姨娘,一个去找贾环。 过了一会,赵姨娘和贾环都出来了。 鸳鸯对着贾环道:“三爷,老祖宗找你呢。” 贾环点点头,他刚睡醒没多久,还没穿戴整齐。 他回屋去穿戴,赵姨娘心中大致清楚什么事,笑着看向贾环。 她知道贾母的心思,没有多说。 袭人、晴雯、鸳鸯,并王夫人走后分到他院子里的彩云、彩霞。 五人一起服侍贾环穿戴整齐。 随后贾环带着袭人,随鸳鸯向着贾母院里而去。 贾环听见自他走后,院里传来了赵姨娘和晴雯的爽朗笑声。 他微微笑道:“老祖宗找我什么事?” 鸳鸯打了个迷:“三爷去了就知道了。” 贾环随着鸳鸯进了贾母院里,眼尖的见到有丫鬟跑进了贾母屋内。 随后又和鸳鸯进了正堂。 鸳鸯一进正堂,见众人都严肃起来,心下奇怪,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她神色平淡,对着贾母道:“老祖宗,三爷到了。” 贾母应下,鸳鸯站到后面去。 至于袭人,她只能从后门进。 贾环见众女眷都盯着他,一个个神情难过,默不作声。 他上前,对着贾母等人一一请安。 贾母应了下来。 然后长叹一声:“环哥儿,这事她们说不得,还得老婆子我来说。” “老祖宗请讲。” “环哥儿,你落榜了。” 众人的眼睛齐齐盯着贾环。 而贾环却神色依旧,淡淡道:“哦。” “环哥儿,不难过吗?” “环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来年再战就是。只是未能让老祖宗、大太太、诸位嫂嫂姐姐高乐,心中有愧。” “我知你念书用功,甘心吗?” 贾环摇了摇头:“不甘心,但一次童试何止百万人,最后也就能录万人。 白发童生环也是见过,因此并不气馁。” 贾母拍手笑道:“好好好!” 跟着周围的人都笑起来,贾环看着,也跟着附和的笑起来。 王熙凤站起身,对着贾环道:“可给我憋坏了,环兄弟,老祖宗逗你呢。你是优等生员,虽然未得案首,却中了廪膳生员呢!” 众人欢快的笑起来。 贾母赶紧给贾环揽到自己怀里,让贾环和她同坐。 众人一边给贾环道喜,一边又对王熙凤道:“说好了谁藏不住就罚,二奶奶该罚!” 王熙凤道:“今儿环兄弟中了秀才,虽然没中案首,但是我每月给他拿一两银子加在例银上。” 众人笑得更厉害。 邢夫人去安排晚饭,王熙凤烘托氛围。 贾母搂着贾环,问贾环喜欢什么,要赏他。 贾环谦虚了几句,要了个玉佩。 贾母吩咐人去找玉佩。 贾母对着贾环道:“环哥儿,你虽成了秀才,但老婆子还是要说道说道你。 不能总在家闷着,得多出去走动走动。 将来免不了和人来往,你比老婆子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以后多出门走走,拜访朋友,亲戚往来,要是缺钱了就跟老婆子说。 老婆子给你拿。” 贾环应付答应下来。 众女眷听到贾母这么说,也都跟着劝道:“环兄弟还是多出去走走。” “三哥哥得跟人往来啊。” “环哥儿总闷在书房还是不好。” …… 贾环都一一的应付下来。 王熙凤见气氛有些偏,连忙道:“怎么老爷们的礼物还没送来?” 贾母乐道:“上次琏哥儿的礼物就提早藏在你这,怎么,这次的礼物这么难藏?” 王熙凤故作被发现的尴尬状:“不是,这次琏二爷说要自己准备呢。” 众人知道她撒谎,又都笑起来。 贾母对着王熙凤道:“你看,这不来了吗?” 来的是贾政院里的丫鬟。 贾环看她脸色,却是不对。 贾母问道:“二老爷给了什么礼物?” 丫鬟汗都流下来了:“回老祖宗的话,不是礼物。前院来了几位锦衣卫进来盘查,二老爷正在前院招待。” 贾母堂前瞬间安静。 贾母吸了一口气,略有惊疑道:“他们来做什么?” “回老祖宗,听他们说,这次院试有舞弊案,因此来找三爷。” 众人先是一惊,然后看向担忧的看向贾环。 贾母反应最快:“我刚还劝我这宝贝疙瘩多出去走走,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谁作弊?” 贾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确实没作弊。 于是微微一笑,安抚道:“老祖宗勿虑,出门来往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第49章 虚惊一场 贾环不等贾母等人更多叮嘱,已经向着前院大厅而去。 贾母连忙吩咐几个见过世面的婆子跟上去。 贾环在前面走,刚刚来通报的丫鬟就在后面跟。 她哪里见过那些锦衣卫,总觉得锦衣卫到家那就是天塌了的事。 脚步都虚浮了不少。 贾环问道:“几位大人过来了,有没有喝茶?” 丫鬟战战兢兢道:“有,有的,就是我给上的茶。” “嗯,几位大人是在大厅外面站着,还是坐在大厅末席,还是就在主座旁边?” “坐在老爷旁边。” 贾环心中基本上已经放心。 跟着又问:“几位大人是穿的单色常服,还是穿的飞鱼服?” “飞鱼服。” 贾环笑着安慰丫鬟道:“没什么事,大概就是问些事情。只是科举本应由礼部学政负责,再不济还有刑部和都察院。 多大的事能轮到这几位大人出场?” 谈话间,贾环已经到了。 贾环给了那丫鬟一个放心的表情,让丫鬟先走到遮壁旁,不出声,示意前厅众人,有人到了。 跟着贾环出来,行礼道:“给父亲请安。” 贾政催促:“还不快见过各位大人。” 贾环转过身:“拜见各位大人。” 领头的那位锦衣卫起身,去扶贾环。 贾环能感觉到,这锦衣卫力气大的吓人。 贾环起身。 见这锦衣卫一张国字脸,晒得黝黑。 再往下看,虎背蜂腰螳螂腿,给飞鱼服撑的极好看。 “嗯!”锦衣卫拍了拍贾环,贾环的肩膀生疼。 “令公子果然一表人才。” “谢大人。” 那锦衣卫再度坐下。 他身旁的二人一个盯着贾环,一个拿出笔和本速记起来。 锦衣卫笑着看向贾环:“公子不必紧张,案情我们已经和贾大人说了。 公子在六月初五这天,没有去燕京楼吧?” 贾环眯了眯眼睛,疑惑道:“我有些记不清日子了,我记得院试前,有同考生来拜访,找我出去喝酒。” “公子好好想想。” “应该就是六月初五,我记得他们来找完我没几天,就初十院试了。” “嗯。” 锦衣卫站起身来,越过贾环,面向贾政。 贾政见锦衣卫站起来,他也赶紧站起来。 锦衣卫对着贾政恭敬道:“唐突拜访,请贾大人见谅。” “不敢不敢。” “公子应是和本案没牵连,只是烦请贾大人从后院选几个能证明公子当日在家的仆人,我们也好交差。 大人放心,绝不在镇抚司过夜,不到半日就会送回。” 贾政问贾环:“当日能证明你没出门都有谁?” “我院里的王婆子,跟着我的小厮李鸣儿,还有——” 锦衣卫打断道:“这就够了。” 贾政当即叫人来去把那二人叫过来。 跟着锦衣卫将记录的本子拿出来,递给贾环:“请公子过目,若无问题,请画押。” 贾环看了一遍,确实如实记录。 画了押。 又婆子和小厮出来后跟着锦衣卫离开贾府。 贾政和贾环送走了三位锦衣卫。 父子二人往后院而去,贾政道:“本来想赏你一端王右军用过的砚,却没成想出了这事。 你跟老祖宗说一声,暂时别摆宴、也别收礼了,禳过此灾,之后再补。” 贾环点头应下。 贾政回了他的院里,贾环则是去了贾母堂前。 此时众人还没散去,她们见贾环平安回来,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贾环解释道:“那三位大人,挨着父亲坐的,又穿的飞鱼服,也喝了茶,料想没什么事情。 问话我如实答了,又画了押,他们带走了王婆子和李鸣儿,说是交差,不出半日就还回来。 父亲说,暂时别摆宴收礼,止庆禳灾。” 贾母连连点头:“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跟着她对堂下众人道:“先都各自去忙吧,我留环哥儿晚上在我这吃。” 跟着,她吩咐丫鬟,让她们告诉老爷们别送礼。 又让探春回赵姨娘院里知会一声。 贾环跟着贾母回到了后屋。 换了衣服,贾母搂着他坐下。 贾母祖孙二人唠起闲话。 “最近那个升任礼部侍郎的赵大人,听说之前是府尹,是不是就是之前来看过你的那个……” “我想把你姐姐从扬州接回来……” “东府的敬大爷前几天捎信问我,说他有个故交在工部,女儿还未嫁,问你的情况。 我让他给留着了……” 是的,隔壁宁国府贾蓉的妻子不姓秦。 贾环接着贾母的话问道:“可是秦业秦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 “父亲跟我说过。” “原来如此。”贾母眼神放远,想了一会才道。 “东府的敬大爷,虽说修道吧,又干上月老的活。他该是知道你的功名,却又找了个养生堂抱养的给你作媳妇……” 贾母眉头慢慢的皱起来了,她微微的晃着头,琢磨不透贾敬到底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等着你去看看东府的敬大爷吧,当面说会好些。” “是。” 祖孙二人看时间差不多,正要摆饭。 琥珀进来了。 “回老祖宗,回三爷,王婆子和李鸣儿回来了。锦衣卫也把案子破了。” 贾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琥珀带着笑道:“原来有人买通了礼房。那礼房知道三爷的本事,给三爷卷名换了。 谁知学政周大人因为和咱们家有故交,又知道三爷的本事。虽封着卷名,却一眼就认出三爷的卷子,反而故意没点案首避嫌。 如此,那人花了大价钱,只买了个增广生员,一气之下,就报了官。 结果越查越大,除了这一案,还扯出其他不少,不过都和三爷无关。 按理说,三爷该是案首,但卷名已明,不好再判。 周大人和礼部商议后,这次院试三爷第一,但不按案首算。” 贾母听明白过来了:“那人私下托人和环哥换了卷子,想买个案首,没成。 他本来有廪膳生员的本事,却买了个增广生员。” “正是。” 贾母颇感好笑,微微摇头:“这叫什么事呢?老老实实答不就好了?” 贾环道:“可能周大人的威名太响了。” “唉,那个老学究。” 贾母无奈叹道。 贾环听闻此事,也觉好笑。 他在贾母院里吃了饭。 府上又乐呵了几日。 这天,贾环正欲拜访贾敬。 却有官差给贾环送来了信。 这信封鎏金龙纹印,中间空出来的空白上写着:“神都贾环亲启。” 贾环打开,倒出来里面的纸。 那纸折着。 正面盖着三个大印,两个小印。 其一:“礼部之印”,外加手书职衔“礼部侍郎臣赵朴”并其官印。 其二:“国子监印”,外加手书职衔“国子监祭酒臣毕冲”并其官印。 其三:“敕命之宝” 第50章 贾敬贾敬,家家皆净 贾环眯了眯眼睛。 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用“敕命之宝”。 皇帝。 其他人,就连太上皇也用不得。 这信封点名了,让他启。 贾环便展开这信,读了起来。 信里的大致内容是,如今乾朝吏治不好,皇帝又求贤若渴云云。 因此,礼部找了全国的适龄秀才,又从中千挑万选一批人,给他们寄了这封信。 希望他们收到信之后,能到国子监深造,国子监将为这批人特增堂额。 信上写明了报到的时间,七月十五。 还说,到时候皇帝会亲临国子监,见一见这些礼部从全国各地千挑万选的青年才俊们。 然后又歌功颂德了几段,最后说除了特别情况都得到场,皇帝对这些才俊另有安排,听完安排后去留随意。 信里虽没有皇帝亲谕字句。 但是信纸正面却有“敕命之宝”。 谁敢不去? 今天官差能把信送到你手里,将来就有锦衣卫能把镣铐送到你手里。 当然,能收到这信,说明收信人得到了皇帝、礼部、国子监的认可。 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还是好的安排。 皇恩浩荡,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拒绝呢? 贾环把信装好,来到贾母院里。 “哎呦,我的宝贝疙瘩,今天怎么没去书房,来老婆子我这了?” “老祖宗,刚有官差送来了信,说是要亲手交付。我已经看完了,您看看。” 贾母接过信,看着信封的纹样,眨了眨眼。 然后取出信纸。 一篇读罢,老泪纵横。 放下信,来到地上,对着皇宫方向三拜九叩。 如此,还不罢休。 长跪不起,眼泪满眶。 贾环看着贾母的状态明显不太对了,赶紧叫丫鬟过来给老太太搀了起来。 贾母双臂被丫鬟架着,她流着眼泪,坐回榻上。 光是抹眼泪的手绢就换了好几个。 她拿着手绢的手,颤颤巍巍的:“快!去找人把这信裱起来!拿到荣禧堂,让大老爷和二老爷都看看!” 跟着,她拉起贾环的手,大哭道:“天恩浩荡啊!陛下隆恩啊!” 贾环看见她的样子,并不悲伤,反而像是喜极而泣。 贾母用力的拍着贾环的手:“你要好好用功,记着陛下的恩典,一辈子也不许忘了,知道么?” 贾环点头,跟着安抚贾母。 贾环问道:“我本打算今日去玄真观看看敬太爷,那还去吗?” 贾母听到这话,眼泪瞬间收了一些。 她连忙给丫鬟喊回来:“别裱了,先装好,让环哥儿拿着去找他敬太爷去。” 贾环收好信。 贾母又安排马车等,临走前,她眼眶还红润着,嘱咐道:“你就把这信给你敬太爷看,他什么都懂的。” 贾环应下。 坐上了车,一路向着贾敬清修的玄真观而去。 到了观门,递上名帖,不多时,便有道童前来为他引路。 到后院侧房,道童敲开门,引贾环进屋,后又退出,关上门。 独留贾环贾敬于屋内。 贾环打量了一下屋内。 屋内少有装饰,唯一炕,一桌,一椅,一席。 但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炕平,席整,桌椅正。 贾敬手掐子午诀,在炕上五心朝天打坐。 听到动静,他先是诵完了经文,才睁开眼睛。 手上诀散了,腿向前伸出,作地仙坐。 “给太爷请安。” “福生无量天尊。” 贾环道:“前些日子老祖宗说太爷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想着还是当面来说好些。 今天又得到了一封信,老祖宗让我务必交给太爷看看。” 贾环递上信。 贾敬收了信,打开看起来。 贾环发现,贾敬神色没有贾母那样波澜。 相反,很平静。 贾敬看完了信,装好,还给了贾环,良久不语。 贾环也不知该说什么。 贾敬又打量了贾环一会,最后忽然叹了口气:“环哥儿,陪我出去走走。” “是。” 贾敬穿上道鞋,也没说什么,走出去了。 贾环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贾敬带着贾环从后院往后殿绕,又从后殿沿着小道往前殿走。 玄真观清幽之地,香客本来就不多,此时更少。 各道士或值殿,或屋内清修,都不在外。 一时间,这玄真观,只有贾敬和贾环二人闲走。 山上天气易变,此时起了一些雾,将山翠溶在观内。 鸟鸣悠远传来,让人忘记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 贾敬走了一阵,才对着贾环道:“进士好考。” 这头一句话,就让贾环不知道该怎么接。 贾敬是考上进士了,觉得进士好考。 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哪怕进士也是万中无一。 跟着,贾敬又道:“活着不易。” 贾环听到这两句,心想:这贾敬就没想让自己搭话。 “我知道你给王氏赶到了金陵去。又考上了秀才。你是有能耐的。 可这天下之大,有能耐的又岂止你一个。 哪怕你入了阁,前面尚有首辅次辅,后面还有六部的尚书、侍郎,各地的布政使、节度使…… 一人之力,难抵众人之力。” 贾敬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朦胧的远山,神情恍惚。 “纵使你位列三台,依附非人,终陷万劫之渊” 说罢,他转头看向了贾环。 神情依旧平淡,如雾中隐山。 贾环连忙行礼:“请太爷指教。” 贾敬看着贾环,微微颔首。 犹豫良久,最后才下决定。 一边摇头,一边自嘲长叹:“罢了。但求此番择人,不复往咎。” “那秦业的养女,我让秦业留着,你有空去拜访一下秦业。 那秦氏,你将来无妻则娶,有妻则纳,你答应我护其周全,我就指教。” 贾环连忙应下。 云雾渐散,青峰乍显。 贾敬指着贾环放信的里兜,眼神闪动,仿若当年进士风采:“此番选拔,陛下欲养心腹私臣。 然,我朝自有国情。 尔当忠于陛下其位,而不忠陛下其人。 此为真忠也。” 话已说尽,贾敬不再愿意多说。 贾环听的有点云里雾里,但也明白了贾敬的意思。 这封信是皇帝养近臣的,但是最好谁当皇帝就忠于谁,而不是忠于某个人。 多读书,少站队。 贾环从这贾敬这领了指教,心中记下,却留了个心眼。 他猜贾敬应该是经历过什么事站错队过。 贾敬见此,知道贾环听进去了他的话,满意的笑了。 贾环行礼道谢。 贾敬道:“说什么谢呢,将来我有去的那天,你给我找个好地埋了,不至于葬在荒山野岭就好。 非但我如此,老祖宗也是如此。我们百年之后的地方,都得指望着你。” 贾环又和贾敬聊了一阵,贾敬以要清修,打发了贾环。 临别前,贾敬对着贾环道:“进了国子监,无论什么安排都留在那,别离开。 好好用功,对你大有裨益。” 贾环这才坐车回了荣国府。 将贾敬的话一一给贾母说了。 贾母只是对贾环嘱咐,让他多听贾敬的话,又命人把信裱起来。 众人自是欢天喜地了几天。 其间贾环给秦业送过帖子,秦业却在青州办外差,给贾环回信说等回来之后一定见一面。 这天,七月十五。 正是贾环去国子监报到的日子。 也是林黛玉抵达神都的日子。 第51章 一报还一报 七月十五,寅时,天还没亮。 贾环在床上紧闭着眼睛,浑身流汗。 显然,魇着了。 梦中,书房里浓烟滚滚,一切都在燃烧着。 他拼了命的撞门。 他的左臂已经撞的血肉模糊,甚至传来了肉烧焦的味道。 “栓柱!栓柱!” 贾环呼喊着,却没人来应和。 浓烟越压越低,他开始咳嗽起来。 火焰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殆尽,横梁等不断倒塌。 【金刚不坏】 炙热的烟尘灼烧着贾环的每一寸皮肤。 他想活,生命力不断的涌出,让他死不了。 可偏偏,这些疼痛无法免去。 贾环最后一撞,撞开了书房。 身后的书房轰然倒塌,掀起一阵热风。 前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除了坐在正当中石凳上的宝玉。 宝玉像是没看到贾环背后的书房似的。 他支着脑袋,招呼贾环道:“环弟弟……” 贾环鬼使神差的走到宝玉旁边的石凳坐了下来。 宝玉对贾环道:“我不想去国子监读书,可又害怕母亲担心,弟弟有没有什么办法?” 贾环看着宝玉的眼神,浑身的汗忽然冒出。 他这才意识到是梦,挣扎着想醒来。 最后,只能隐约听到。 “谢谢你,环弟弟,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去国子监读书了!” 贾环猛然惊醒,身旁是探春,探春后面是袭人和晴雯,再后面则是赵姨娘。 贾环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 掀开被子,整个被子和褥子都被他的汗水所浸湿。 晴雯捧上茶碗,袭人手里拎着茶壶,探春则是把手巾里的汗拧到盆里。 赵姨娘关心道:“我儿,又做噩梦了?这几个月,这是第几次了。” 探春迎合道:“越发的频了,六月共两次,这方七月中,已经两次了。” 贾环大口的喝了三大海碗的茶水,这才消了渴。 贾环声音略微沙哑:“几时了。” “刚卯时,弟弟要不再睡会?” 贾环摇了摇头:“不了。” 说罢,他翻身起床,袭人安排丫鬟去换被褥。 探春和赵姨娘对视一眼,赵姨娘回屋躺下。 探春则是跟上了贾环。 另有晴雯在廊下候着服侍。 院里,贾环坐在石凳上,看着远处发呆。 探春则是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 正如当初贾环和宝玉。 贾环此时出的汗已经不多,不必用手巾,用手帕就可拂去。 “做的什么噩梦?” 贾环答道:“不是噩梦,只是梦到之前的事情而已。” 探春给贾环擦完了汗,紧了紧自己身上披着的大衣。 “今日去国子监的事情要紧。弟弟是知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的。” 贾环的眼睛始终盯着远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能因为一句过去了就了事呢?” “是母亲的事?” 贾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的事早清了。宝哥哥的事。” 探春拉着贾环的手,安抚道:“谁都有一根筋的时候。刀架脖子上,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此时,阳光穿透了神都的云层。 那金光如同擎天金梁一般架起天地。 贾环伸出一根手指,犹如那晨光一般。 “我和二太太有一个要走,这个没得说。 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过去他们对我好、对我坏,我一报还一报。 现在我做错了,有了亏欠,跟宝哥哥也不过一报还一报就是了。” 探春赶紧上来握住贾环的手:“弟弟哪里做错了,又亏欠了什么,可不许再说。” 探春秀眉微蹙:“好好用功。没人觉得你错。” “我心里自有一本账。”贾环站起身来:“该收拾收拾,准备去国子监了。” 晴雯等丫鬟服侍完贾环更衣。 贾环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天已大亮。 贾环又去贾母、贾政前请安。 请安完毕,回贾母处吃饭。 吃饭的时候宝玉不在,说是早早的出门玩去了。 贾母对着贾环自是一顿嘱咐。 “能回来就回来,见见你林姐姐。 咱们这神都籍的应该不用坐内班,坐外班每日回家住就行。” “遇到人了多问问,别惹事,宫里的那些太监,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准没错。” 贾环都一一的应下来。 贾母又吩咐人,把荣禧堂裱着的信再取来。 这才没裱多长时间,又给拆了,拿着给贾环做凭证。 “他们还问我用不用给你拿书什么的。我想这不是笑话吗? 不过就是报个到,那些从偏远地方来的,今天才能到的,怎么还得背一路书吗? 你就先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母吩咐鸳鸯送送贾环。 送上了车,待贾环离去,她又赶紧回贾母处,准备迎接林黛玉。 贾环坐车一路向着国子监而去。 在国子监街前的门楼,贾环的车就已经停下。 有銮仪卫早早在国子监街侍立,更有宫中太监忙里忙外。 贾环下了车,拿出了童试后给的生员结票,和那封没裱多长时间又再取出来的信。 太监核对无误后,笑眯眯道:“劳烦贾公子步行入监。” 贾环便打发了车,让其附近等着。 贾环穿过国子监街,监前大门,早有助教等候。 再次核对后,由助教引领,贾环踏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刚进大门,就见圣人像立在其中。 移步向内,东西分别为书房崇文阁和碑林。 再进,东侧率性、诚心、修道三堂,西侧崇志、正义、广业三堂。 再进,则是辟雍大殿,大殿后是祭酒办公的敬一亭、监舍、馔堂等。 助教给贾环领到监舍,对他道:“这就是你的监舍,一室两人。一会注意听钟声,钟声响起,就去辟雍。” 贾环点头,助教匆匆离去。 贾环推门而入,不曾想已有同舍生在内。 只见这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鼻梁挺拔,眉毛浓粗。 见贾环进来,他只从床上起身,却不下地。 贾环行礼道:“在下神都贾环。” 那人微微拱手:“在下蜀中陈诩。” 他微微斜眼:“你是神都人?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住一室了。” 听到这话,贾环心中感慨,贾母还是有见识的。 第52章 皇蛊(上一章已修改) “陈兄为何这么说?” 陈诩道:“我三天前就到了,这次陛下选的秀才,虽然各自都分了监舍。 但假若是神都人士,便不必坐内班,坐外班每日回家住也可。” “陈兄为何就假定我一定会坐外班呢?” 陈诩道:“你衣着不凡,年纪轻,却已是秀才,脸净齿白,必是神都的富贵人家的子弟。 这样的监舍,你想住得,只怕家人不许吧。” 贾环坐在陈诩对面床上,看着陈诩再度躺下看书,心里觉得这陈诩是个妙人。 但陈诩只看书,并不与贾环搭话。 因此贾环也就在床上等着钟声响起。 等了一会后,钟声响起。 贾环起身:“陈兄不去吗?” “我看完这篇再去。” 贾环先出了门,向着辟雍大殿而去。 此时辟雍殿内,已经布好了小墩。 看着样子是让监生们自己找地方坐。 贾环听到钟声就来,但来的还是有些晚了。 前面已有多人坐在了前排的小墩。 贾环见还有一个空位,就过去坐了下去。 他刚坐下,旁边有人道:“这有人了。” 贾环转头看去,见此人身形高大,脸上有不耐烦的意思。 贾环问道:“不是随意坐吗?” 那人说话又带着一股怒气:“这有人了。” 贾环微微皱眉,起身,到后面去坐。 不多时,便见一个身材略胖的人走到那空座前坐下。 贾环还看到,刚刚拦着他的人立刻换了一脸殷勤的笑。 贾环眯了眯眼睛。 此时辟雍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维持了一阵不再增长之后。 随着阵阵铎声,有太监在众监生面前拉起了珠帘。 珠帘后,又有太监安排书案,龙椅等。 众人立刻噤声。 随着辟雍殿前传来的乐曲,銮仪卫从后门依次进入,拱卫皇座。 待一切布置完毕,乐队演奏的乐曲再变,辟雍大门缓缓关上。 跟着,国子监祭酒领衔,从后门而入,列在帘前。 又有其余六部官员、翰林学士从对侧后门而入,列在帘前。 乐曲再变。 有太监提前进入。 随着乐曲停止。 “陛下驾到!” 众人整齐跪下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听着像是青年的声音从帘后传来:“都起来吧。” “谢陛下!” 大臣站立,学子赐墩。 恩宠可见一斑。 有太监请来国子监祭酒毕冲讲学。 毕冲来到帘前,开始说些程序话。 先赞圣恩,后勉学子,次介绍大臣…… 贾环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毕冲。 他欠宝玉的国子监监生,将来就得从毕冲这里还。 贾环一边听着毕冲介绍,一边心里琢磨着如何能和毕冲搭上线。 若是能凭自己搭上毕冲,还了宝玉监生,岂不了却心事? 毕冲言罢,退回列中。 太监则继续主持这场讲学。 接下来的这个环节,可以说是一众监生们最期待的,那就是皇帝亲口来讲给他们的安排。 皇帝也免不了说一些场面话,场面话后,众人竖起耳朵: “朕遍览史册,未见有不遗贤才之世,更知英雄多出少年 然求贤于野,终不如养贤于未发。 尔等皆璞玉浑金,今既入彀中,自当精雕细琢。 即日起,国子监特辟储英堂,尔等皆录为恩监生,月俸较常例倍之。 讲学规制有三异: 一则内阁学士、翰林侍讲、九卿堂官并各省督抚、各洲节度使等,轮值授讲。授讲后当堂讲师出题,设为旬考。 二则月考文章直呈朕前,朕当朱批亲览 三则免尔等循常积分旧例。 国子监旧例,月考积分,优者一分,中者半分,劣者无分。 凡积八分则升一级,至三级率性堂才可历事。 尔等凡修至二级诚心、修道堂者,即可外放观政。 六部九卿、盐漕河关,乃至边镇军幕,凭尔所选。朕当赐手谕,着有司以‘特习吏’待之。 然, 月课黜落末等者去; 授讲旬考未过者去; 观政无状者去, 凡去者,终身不可再入国子监,十年不可乡试。 尔等今日答复,谨虑去留吧。” 皇帝话讲完,辟雍殿内鸦雀无声。 众人惊讶于皇帝的安排之余,也思量起来。 这批恩监生,受到的教育大概比皇子还好。 但同时,代价也是巨大的,一旦月考在末尾、旬考不过、或者历事后被查出来不认真, 那就永远别想再进国子监,乡试也得再等十年。 旬考不过和历事被查都不算什么难题。 关键是月考在末尾。 国子监每月都有月考,也就意味着,这批恩监生,不管文章写的多好,只要没有别人好,每月就会固定淘汰掉人。 当下,已经有人开始意动了。 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呢?就普通的国子监监生不好吗? 或者干脆退出,自己科举不也行吗? 贾环却不这么想。 他被历事这点深深吸引了,国子监积八分则升一级,这样,八个月后,他就升到了二级。 而二级,他就可以选人历事。 这不就和毕冲搭上了吗! 而且,按照这种教育方式, 这批恩监生一旦考中进士,那根本就是如贾敬所说的绝对心腹近臣。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各种教育、人脉资源,一举多得。 有着【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贾环是不会退出的。 珠帘背后的皇帝虽看不清面色,但能隐约感觉到他微微勾起的微笑。 皇帝离去,众人拜谢送行。 这批恩监生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要退出。 众人先回了监舍,后续有助教一室一室的去统计。 皇帝给众人考虑的时间,就到今天截至。 贾环回了监舍,却发现陈诩已经回来了。 他躺在床上,看到贾环回来,也不吱声,打了个哈欠。 “陈兄这是不打算走了。” “没人打算走,这里的人在当地都算是年轻有为。 不知天高地厚,自然愿意尝试。” “陈兄不是吗?” 陈诩没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 贾环见陈诩少言寡语,也不多说,在监舍等了起来。 不多时,就听门外脚步声,有助教进来。 “嗯,陈诩,已经登记完毕了,你走吗?” “不走。” “嗯,这是,贾环。你走吗?” “不走。” “不走的话,也好。你是神都人,可以坐外班,坐吗?” 陈诩看向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登记上了,这是课表和礼册,你看下。 我们三天后正式上课。 你坐外班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罢,助教已经离去,去往下一室。 贾环收好课表和礼册,抬起头,却见陈诩在歪着头打量自己。 二人虽同处一室,但理论上,也是竞争对手。 “陈兄怎么不看书了?” 第53章 林黛玉进贾府 陈诩看着贾环,淡淡的笑道:“我只是在想,自己何时被淘汰。” 跟着,陈诩又道:“你好像也不怕被淘汰?” “也?陈兄这么自信?” “不不不,只是我本来就无意科举,考上了固然不错。十年无法乡试,我也乐的清闲。” 贾环略感有趣,问道:“陈兄,你这可有意思了。” 然而,陈诩却不愿意再多说了。 他拿起书,再度看起来,不理贾环。 任由贾环如何问他,他顶多都是淡淡的“嗯”一声。 贾环又问了几遍,搞得陈诩有些不耐烦了,他陪笑道:“你还是先回家吧,时候不早了,将来有的是机会告诉你。 到时候也请你告诉我,你为何不怕。” 贾环玩笑道:“不怕就是不怕。” 说罢,大步离开了监舍,向着监外而去。 出了监,好找自己马车,这才回了贾府。 贾环的车刚到后门,就有小厮上前迎接,也有丫鬟跑去贾母院里通告。 那些小厮围着贾环,叽叽喳喳的对他道:“老祖宗在院里等你呢!” “三爷给我们讲讲,国子监如何。” 贾环不语,只是微微摇头,伸出手,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们。 众小厮见贾环非但不说,反而用手点他们。 一个个声调也都逐渐降低,一边嘟囔,一边不好意思的挠头。 贾环摇了摇头,迈进贾府门内,将小厮留在门外。 内有贾母早派来候着的丫鬟迎上来。 “三爷,林姑娘已经到了,老祖宗正在院里等三爷。” 贾环微微应下,随着丫鬟一起走进了贾母院内。 贾环没来得及回自己院里,手上还拿着助教发的礼册和课表。 贾环刚进院里,就听见贾母屋内传来丫鬟声音:“三爷回来了!” “三爷回来了!” 又有屋内的丫鬟出来迎接贾环,迎接他入屋。 贾环刚进去,就见贾母怀里搂着一个可人儿。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贾母拍着林黛玉的肩,指着贾环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书魔’了。” 说罢,贾母微微仰头,笑的慈祥。 贾母怀里的林黛玉悄悄的打量起来。 却见无论邢夫人,还是王熙凤,甚至探春三姐妹等,一时间眼神都放在贾环身上。 跟着,她才将眼神落在贾环身上。 只见贾环身姿端正挺拔,眉眼极为英气。 就是眉头总是无意微皱。 贾环先是来到贾母跟前:“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点了点头:“还不给太太请安。” 贾环一一请了安。 贾母催促道:“礼册和课表放我这,去换衣服吧。” 贾环去内侧屋换衣服。 贾母将贾环带回来的礼册和课表拿在手里,一边看着,一边对林黛玉道:“你有所不知,他一早就出门去国子监报道了。 前些日子陛下同礼部、国子监,给各地秀才寄信一封,说是七月十五国子监报到,陛下亲临讲学,另有安排。 我们一个个心里也急着呢,不知是何安排。” 正说着,贾环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 贾母对着贾环道:“快来见过你林姐姐。” 贾环来到林黛玉前,行礼:“见过林姐姐。” 黛玉同样起身还礼。 贾母看着二人,笑呵呵的,说了些让贾环多照顾林黛玉之类的嘱咐。 她揽过林黛玉,催促道:“环哥儿,陛下有何圣谕?” 贾环喝了口茶水,对着堂中众人将皇帝的安排讲了出来。 说罢,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已渐渐消失。 转而神情凝重。 贾母拍着林黛玉的手渐渐的停下。 众人识字理事的不多,眼神便放在贾母身上。 贾母看着贾环问:“今日就要答复?” “正是。” 就连林黛玉,也不由得多看了贾环两眼。 她父亲林如海探花出身,她自然读过书。 明白其中利害。 如同皇子、甚至远超皇子的培养规格,跟着的,则是极为残酷的淘汰机制,可以说逢考必黜。 而且,一旦被淘汰,代价也是巨大的,十年无科举,终身不入监。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何况恩监生一个个都正值人生中最好的年纪。 贾母看着贾环,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正欲张口,又把话咽了下去。 却见贾环微微一笑:“老祖宗勿虑。” 贾母眼神闪动,看向了贾环。 众人的眼睛都逐渐睁大,盯着贾环。 贾环道:“我已同意录入储英堂,留为此次恩监生。” 此话一出,别说屋里的人了,院里的鸟都不叫。 林黛玉美眸闪动,望向贾环的眼神有些异样。 贾环见众人都不说话,气氛凝重,喝了口茶,轻笑道: “老祖宗不是常嘱咐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老祖宗勿虑,环只要逢考则过,不就行了?” 贾母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我的宝贝疙瘩哟,哪里是你说的那么容易? 你不知那科场同战场一般,你这储英堂比战场还凶险百倍,难为你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贾环淡然道:“已经录完了,我坐外班,每日还可回家来住。三天后开始上课。” 贾母的眼泪跟着就往外掉。 她骂道:“一群造孽的,哪有自己躲在家里,让小辈上外头赌前程的道理?” 贾环见贾母旁边的林黛玉明显呆住了,赶紧起身:“老祖宗怎么还哭了,这是好事啊。今天林姐姐也回家来,这是双喜临门的日子。” 贾环正要往贾母身前安慰,肩膀被人结实的拍了拍。 王熙凤给了贾环一个放心的背影,抢在贾环之前,来到贾母旁边。 三言两语便哄得贾母转哭为笑。 王熙凤给贾环递了一个眼神,贾环这才上前。 贾母又搂着贾环,安慰道:“你就是黜落了,也是好样的。咱们不怕,等他十年又何妨。” 王熙凤打趣道:“要不说还是老祖宗谨慎,未论胜,先论败!” 众人这才笑起来,贾母也乐个不停。 贾环正陪笑,却发觉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找过看去,只见林黛玉在贾母另一侧好奇的打量着贾环。 林黛玉见自己的偷视被发现了,也不慌乱,对贾环微微点头。 贾环也微微还以点头。 王熙凤眼尖,瞥见了这一幕,嘴角咧的更开些。 就这时,有丫鬟来道:“宝二爷到了。” 第54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宝玉还没进屋,声音已经传来。 “环弟弟回来了吗?” 贾环听到宝玉这略带殷切的语气,嘴角微微抽动。 跟着,宝玉进来,来到堂前,看到林黛玉和贾环一左一右,分坐在贾母左右。 他脚步停下,微微愣住。 贾环看着宝玉,神情艰涩。 原来这宝玉本就爱美,贾环又有【英慧仪表】,宝玉自是喜爱。 再加上贾母给他们兄弟单独设了一个院,宝玉便经常找贾环到院里玩乐。 贾环总是找理由拒绝,反而激起宝玉的性子,却越发的锲而不舍了。 如今贾母身侧添了个林黛玉,宝玉只觉得一屋内两块夜明珠,照的他目眩神迷。 恍惚中,他升起了比较心,两相对比,只觉得还是贾环更胜一筹。 等他再看向林黛玉的时候,却见林黛玉眼神总是悄悄往贾环身上送。 于是宝玉简单请安后,衣服都不换,快步来到贾环身边,微微移步侧身,挡着林黛玉看向贾环的视线。 “我白天好找弟弟,弟弟怎么去国子监了?那样的地方待不得,我最近得了一本棋谱,我们就在院里下棋不好么?” 贾环脸色一黑,应付道: “哥哥,陛下圣谕,不敢不从。” 宝玉又往贾环身边靠了靠。 他先是瞥了眼林黛玉,然后挺了挺胸,转头对贾环道:“那弟弟坐的是内班还是外班。” “外班。” “那就好那就好。” 贾母笑着看着兄弟俩,对着身旁的丫鬟道:“还不带他去换衣服。” 宝玉换好衣服出来,贾母给宝玉介绍林黛玉。 跟着,宝玉在贾环身旁坐下。 贾母安排道:“宝玉和环哥儿的院子,就空出来吧。给玉儿和探春姐妹们住,也好做个伴。我这院还是小了,那个院子能宽敞些。” 贾母见黛玉身边也没个遂心的,就如探春等例,赏赐了嬷嬷丫鬟。 跟着,贾母开始吩咐人搬东西。 宝玉没跟黛玉搭话,倒是和贾环问东问西。 贾环一直没怎么理宝玉,只是应付。 贾母吩咐的差不多了,对着贾环道:“你顺道,也熟悉那院子,带着你林姐姐去看看吧。” 贾环早坐不住,赶紧起身,免得继续受孽,和林黛玉等人一起向贾母等人辞行。 正辞行呢,宝玉见众人要走,就把脖子前挂着的通灵宝玉给卸下来。 “什么劳什子玉,弟弟没有,妹妹没有,谁都没有,独我自己有,算的什么好东西!” 他手臂一挥,跟着就往地上摔。 众人知道他又发了疯,正哄闹着。 林黛玉站在一旁,手里的手绢点在嘴上,一脸的惶恐。 只见贾环神速弯腰伸手,如迅雷一般,没等那通灵宝玉落地,已经稳稳的接在掌心。 众人没料想到贾环身手这么敏捷,一个个声音逐渐减弱。 外面的光照在贾环脸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贾环慢慢起身,将通灵宝玉递给了宝玉的丫鬟。 那丫鬟去给宝玉带上。 宝玉见贾环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能接住他的玉,又是贾环亲自送给丫鬟的。 他也就没再闹,乖乖的让丫鬟给戴上了玉。 贾环像是没发生这件事似的,继续告辞,和林黛玉、探春三姐妹匆匆离开了贾母屋内。 贾环心里恶寒,感慨道:孽障啊。 他眉头皱的厉害,正微微摇头的时候,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回过头,是探春。 “老祖宗让你给林姑娘介绍介绍,你倒好,怎么一言不发,就闷头走?” 贾环看着林黛玉,赔礼道:“是环疏忽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一定是环弟弟今日去国子监报道累了。” 贾环神色稍缓,脚步放缓,给林黛玉介绍道:“林姐姐在这大可自在一些。宝哥哥只是有时犯浑,没有别的意思。” 林黛玉温婉的点头道:“我晓得。” 贾环移步一一介绍。 哪里是贾政书房,哪里是贾赦院子,最后,则是曾经王夫人的院子。 贾环道:“这本是母亲的院子。” 林黛玉见贾环没了下文,问道:“二太太人呢?” “她在金陵礼佛,不会再回来了。” 林黛玉眨了眨眼,见贾环已经先行一步,没有多问,跟着探春等人进入了院内。 院里已经有婆子陆续搬东西。 贾环给她们一一介绍,正房、耳房、侧厢房等。 等到贾环介绍完,对林黛玉等道:“我和宝哥哥一般不在这过夜,也不知道哪里舒服,各位姐姐自己选吧。” 探春拉着林黛玉的手,向着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打发贾环: “好了好了,没你的事了,我们要选屋子喽。” 贾环默默告辞。 林黛玉虽被探春拉着,却总是回头,看着贾环离去。 贾环回到院子里,又和赵姨娘说了一回今日的事。 赵姨娘直拉着贾环的手哭。 “娘只当这是好事,没想到这么难,早知道,又何必为难你去科举呢?” 贾环安慰赵姨娘道:“娘就放心吧,孩儿没问题的。” 赵姨娘摸着贾环的脸:“娘没见识,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咱又不知道人家的出身,遇到事了先让他三分,专心学习就是。” 贾环一一的答应下来。 赵姨娘这样还不算放心。 三天很快过去,这天早上,贾环去国子监上早课。 别了赵姨娘,又和贾母等人请了安。 这才离开贾府到国子监。 马车停下,贾环进入。 国子监只有初一和十五休息,其余时间都上课。 上课分早晚,早课国子监祭酒亲讲,凡无假者都需到场。 讲完后,由博士、助教等辅助学习。 中午吃饭。 晚课则类似自习。 然后吃饭休沐。 贾环一路向着辟雍而去。 他来的早些,毕冲还没到,陆续有监生赶来。 他正到殿前,却听见殿侧传来声音。 “陈诩,我草你妈! 你他妈一个偏房出身,凭什么也能录恩监啊?! 不过也好,可算让你落我手里了!” 贾环听闻声音,赶紧过去,只见陈诩正被一群人围着,中间,有跟他长相三分相似的略胖之人正拎着陈诩衣领。 贾环还看到当时不让他坐前排的高大之人。 那人对贾环道:“嘿,奇了怪了,怎么总是你个不长眼的。没见到没人往这凑吗?” 第55章 第一课 贾环看着那大个子和和黑胖子,表情逐渐僵硬。 而陈诩,则是一脸平静的样子,仿佛被人提着的不是他。 贾环细看了一眼,这些人也没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 倒是能看到陈诩的脸上有人啐的唾沫。 贾环拱了拱手:“各位同窗,环无意打扰。” 跟着转身就要走。 那黑胖子呵道:“站住!” 贾环停下脚步。 黑胖子对贾环道:“在下蜀中陈先,敢问阁下姓名。” “神都贾环。” “贾兄,来,啐他一口。” “谁?” 陈先拎了拎陈诩的衣领:“他。” 贾环眼神移动,落在陈诩身上。 “陈先兄,你有所不知,我虽坐外班,但和陈诩兄乃是同窗。” 陈先将手里的陈诩扔给大个子。 “你不来啐是吧。”陈先慢慢过来道:“那我们就只能啐你了。” 贾环神情平静,等着陈先慢慢靠近。 跟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辟雍大门方向道:“监丞好。” 陈先听到监丞两个字,并没有拔腿就跑。 而是盯着贾环,看了一会。 贾环见陈先不跑,心中虽疑,面色却不动,依旧对着正门方向。 起身道:“哦,几位同学在这打闹。” 陈先这才转身向着辟雍后门小跑而去。 其余人等,见陈先跑掉,便扔下陈诩,跟着跑走。 陈诩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脸上毫无波澜,并不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反而衣服上的污渍好像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帕抹去脸上唾沫。 他走到贾环身前,没出殿侧巷子,对贾环拱手道:“多谢。” 贾环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什么大事。 陈诩走出小巷,外面果然没有什么监丞。 只不过是贾环当着众人面演戏罢了。 看着神色平静的陈诩,贾环心中有诸多疑惑。 二人向着辟雍殿走去,陈诩故意和贾环拉开些距离,不断的换新手帕擦脸。 看来是早有预备。 此时各堂学子纷纷涌入。 陈先他们也绕了个大圈,从另一侧过来。 看到贾环和陈诩神色平静,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 贾环对着陈先微微颔首,然后问陈诩道:“他刚说你是远房?” “他是我表哥。” 陈诩似乎不愿意多说这些事,只是应付一句。 贾环皱了皱眉:“他认识监丞?” 陈诩长叹一声:“不知道。应该吧。” “他怎么就敢啐你?不怕被罚?” “他那性子,你自己也有体会。 刚刚他让你啐我,你不啐,他就要啐你了。 而且我也不知他到底认不认识监丞,那地方又少有人去。” 陈诩神色平静。 贾环终于看出来陈诩这份平静神色的异样,陈诩的眼皮是耷着的,仿佛入定一般,外界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而且,他还在擦脸,明明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可擦的了。 他还是不断的擦,擦到脸有些泛红。 “他就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性子。” 说罢,陈诩已不愿再多说。 贾环心中疑惑,和陈诩一起找书案坐下。 二人相邻。 坐了一段时间后,随着一阵钟声,辟雍殿内安静下来。 监丞开始维持纪律。 贾环发现辟雍殿内,除了本朝人士,还有些其他颜色皮肤的留学生。 还有学生虽然坐姿勉强维持,但眼睛几乎快要闭上了。 可见这国子监里也不是所有监生都努力学习。 富贵人家的子弟,过来混日子的也不少。 而那些身姿挺拔,聚精会神的。 大概就是储英堂的了。 学问还没多少,神气倒是先有了三分。 有一阵铎声,众人屏息凝神。 毕竟是储英堂第一次早课,祭酒还是得来的。 毕冲到了。 他穿着一身青色棉麻直裰,戴着方巾,腰带看着贵气些,是绸缎的。 腰挂朴玉环,脚踏玄色锦布平头履。 这一身穿着,倒是比一般的学生还寒碜些。 而且,这毕冲早年行伍出身,离开军旅,仍未放下弓马。 肩膀、后背的肌肉,给那直裰撑起来,看着相当别扭。 毕冲后面恭候的司业,虽然职级上不如毕冲,穿着的却好很多。 浑身绸缎直裰,素银腰带,一支独山竹节子冈牌,正刻卷轴,背刻《中庸》。 这看着才像朝廷的清贵文官。 毕冲,倒像地里的老农披了一层文人的衣服。 这毕冲站定,由监丞起头,带领众人向毕冲行礼。 毕冲再还礼。 毕冲再请司业。 司业先将之前的课程做个总结。 然后毕冲开讲。 毕冲讲课,且不论讲的如何,嗓门极大。 整个辟雍都能听见他讲课的声音。 当然,他也不讲多。 国子监祭酒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早课上,只讲一小段。 待其讲完,先对众人行礼,又监丞领众人还礼。 这就结束了。 毕冲匆匆离开。 等到他走,国子监六堂监生各自去各自堂内,有博士、助教等辅助自学。 贾环这才明白,原来早课真正的学问都是在之后的六堂,不在辟雍。 可是,他们储英堂可没有专门的房屋,也没设博士讲学。 贾环看着起身离开的人群,有些手足无措。 不仅是他有些困惑,其余恩监生都是如此。 这时监丞道:“储英堂监生留辟雍!” 众人再度回到书案前坐下。 然而始终不见教他们的博士,只有些助教和学正、学录等。 议论纷纷,乃至哄闹起来。 贾环正欲和陈诩搭话,陈诩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贾环一愣,顺着陈诩递给他的颜色看去。 只见留下的学录正在奋笔疾书,记录着。 原来他们的课早就开始了。 而其余人等迟迟不见博士到来,议论声音已经越来越大。 乃至有人起身,向辟雍殿外走去。 “没有博士,这还学什么?” “圣谕的轮值授讲呢?” “我们去找监丞问问!” “我还是去其他学堂旁听吧。” “我回监舍喽!” 看到有些人走出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心动。 渐渐的,这些恩监生们越来越躁动,越来越坐不住。 开始陆续的向外离开。 贾环稳坐泰山,陈诩则是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 就这时,二人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讶:“申阁老?!” 听见这声,众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老者须发皆白,穿着朴素常服,可那张长脸悬胆鼻,实在是好认。 这些恩监生里不乏有见识的,打眼一瞧,的确是内阁首辅申汝庸。 申阁老进来第一句:“关上门,外面不许进,里面不许出。” 众助教没有不听他的,甚至有学生离门近的起身几步过去帮忙关门。 申阁老走到刚刚毕冲讲学的书案后坐下。 众人整齐稽首行拜礼。 跟着申阁老起身还礼。 后有人给他上茶。 申阁老喝了口茶,自嘲道:“老夫残躯蠢行,报国之心日切,而带病之身日衰。 夙夜担忧,恐此身误国。 幸得陛下恩宠,方得奉旨讲学。 尔等不必拘礼,自便即可。” 他放下茶杯,见这些学生还是有些端着,笑道:“尔等随意坐吧,不必端着。 旬考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尔等随便答。 那些走了的人老夫之后找人记下,挑几个品行不端的黜落即可。” 跟着,申阁老又道:“老夫学艺不精,常被人言‘寡学术’,就不在尔等面前卖弄了。 今日畅所欲言,尔等有何想问的,老夫竭力去答。” 就这时,贾环看到有个人举起手来。 “阁老为何不开门,让外面的监生进来?” 陈诩听到这话,悄声骂了一句:“蠢材。” 贾环则是看的清清楚楚,申阁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56章 以事教人 “何方人士,什么名字。” “回阁老,淞江人士,于既白。” “恩……好一个既白啊。我问你,刚刚监丞有没有告知尔等留在辟雍。” 于既白点了点头。 “既然告知了,为何不留。” “因为照常理,应该有人来安排课程,可刚刚非寻常情况,因此有人离去。” “既非寻常情况,为何不依监丞言。” “那阁老也不应关门。” “为何?” “因为依常理,讲授不关门。” 申阁老没说话。 于既白拱手道:“申阁老用心良苦,是想教吾等用心一也,吾等受教。然,如此教学,岂非不公? 那些已经出去的监生,若知是阁老来教,阁老只肖一句,他们必定躬行。”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于既白。 申阁老摸着胡子,微微笑道:“好啊,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那这样吧,我把门打开,我也不黜落外面那些人了。 但是,你要被黜落。 你去开吧。” 于既白拱手站立,不动了。 申阁老微微一笑,喝了口茶,转头问道:“还谁有想问的?” 众人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一个个举起手问了起来。 贾环趁着众人热闹提问,打量着于既白。 却发现他虽然被申阁老晾在一旁,如竹竿一般孤零零立着。 他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窘迫,反而满是专注。 他在仔细的听着申阁老和这群监生的问答。 贾环啧啧称奇。 陈诩白了于既白一眼:“蠢货。” 然后对着贾环道:“他在等,等过一会阁老脸色好的时候,再去把门打开。” “你怎么知道的?” “他就在我们监舍隔壁住,来的早,我知道他的为人。” 贾环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陈先,微微笑道:“你怕他给陈先放进来?” 陈诩挑眉:“我怕他?我只不过觉得他蠢而已。他就是给外面的放进来,也没人记得他的好。 十年之后,谁又记得谁呢? 何况我也不怕陈先。” “那他何不现在就放?” “他也不傻,怕折了申阁老面子而已。自以为是。” 贾环看向于既白,发现他依旧在侧耳倾听申阁老的解答。 这时,一向不愿意多嘴的陈诩举起手。 陈诩见申阁老伸出手点他,站起身,行礼,介绍。 然后道:“我听说,国家的强盛,不以臣民的才华所易。 君臣民,皆需以法而治。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下从上,卑从尊,以法而行,则天下治。 然,总有人以情枉法,该当如何?” 说罢,再度行礼。 申阁老笑着按了按手,陈诩坐下。 申阁老没着急回答,而是看向了于既白。 于既白拱拱手:“阁老,学生请答。” 申阁老点点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于既白转过身:“这位仁兄所言差矣。情理尚且不容,法理如何呢……” 陈诩:“一派胡言!你此番言论,正是取乱枉法之论……” 他们二人辩驳的激烈。 贾环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申阁老。 发现申阁老正笑着摸胡子,欣赏的看着二人。 贾环觉得不太对劲。 这场讲授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 申阁老迟到,关门不让人进来,跟着是二人当堂辩论…… 贾环回过味来了。 这位申阁老,大概从来就没有想靠着旬考来考察他们。 他是要看这些人当堂的表现来考验。 众人只知道他嘴里那句自谦的“寡学术”。 却忘了后面跟着的“擅吏事”。 于既白和陈诩吵的激烈,申阁老不时点评。 到最后,也没闹出个结果来,于是申阁老暂时给二人拉开,用此题来问下面的众监生。 这时,举手的人明显不多了。 哪怕只要回答,申阁老都会回应,不会让人下不来台。 就这样,也少有人举手。 贾环想了想,举起手,管他好说坏说,先留个眼缘再说。 申阁老点了贾环。 贾环起身拱手行礼,先是和其他学生一样介绍自己。 然后解道:“法情之辩,譬如治水。专法则不通,专情则不治。 凡有案,以法入,以情出……” 申阁老听完贾环的话,示意贾环坐下。 然后道:“善。” 只一字,众人皆惊异,看向贾环。 之前申阁老给众人递台阶,往往跟着学生的回答后说出去一大堆。 但这次,他对贾环,只有一个字。 善。 众人眼神炙热,盯着贾环。 这绝非阁老敷衍,而是已经好到不必阁老多言。 申阁老第一次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什么,没写多,大概就是两个字。 然后交给旁人收好。 写完后,他道:“我旬考便考策问吧,题为法情之辩。尔等好好备考。” 于既白正欲说话。 申阁老道:“于既白。” “学生在。” “不黜落你了,也不黜落他们了,你去开门吧。” 于既白微微一愣,眉头皱着眨眨眼,跟着才想明白,原来他的心思申阁老全部知晓。 他对申阁老恭敬行礼,跟着才去打开大门。 于既白和助教一起打开大门的时候,只见外面早已经齐刷刷跪了一地的恩监生。 门外众人见到大门打开,纷纷磕头谢罪。 于既白微微摇头,回到座位。 申阁老起身,众助教学正等上前,或搀扶,或相随。 申阁老走到辟雍门口,看着从门前一直跪到阶下的监生。 正和他来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说,走了。 众人行礼拜送。 辟雍内的学生仍觉得意犹未尽,对于法情,总觉得好像有点灵光,想说点什么却又抓不住似的。 而辟雍外的学生虽连讲了什么都不知道,但今后至少知道“听话”两个字怎么写。 深入浅出,循循善诱。 寡学术,擅吏事,不外如此。 此时正好钟声响起,早课结束。 学正朗声道:“课毕。”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散去。 贾环收拾好笔墨,正欲起身,却见于既白走来。 “贾兄。” “于兄。” “贾兄大才。” 贾环摇了摇头:“不过侥幸。” 而这边,于既白的眼睛已经盯上了陈诩。 “陈兄。” “于既白。” “陈兄,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法家学问。” 陈诩拱拱手:“无可奉告。” 说罢,抬腿就往外走。 贾环跟于既白告辞,也向外而去。 他刚出去,却见门外众人拦着辟雍内的学生。 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的,想知道到底申阁老讲了什么。 “申阁老什么都没讲。” “什么都没讲?” “也不能这么说,或者说,什么都讲了。” “什么都讲了?兄台?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我知道,你们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这群人黜落罢了。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何故消遣我们?” 门外众人被“我们”这一词给激起来了,贾环眼见不对,于是加紧脚步准备离去。 未曾想,陈先领着一群人,带着笑拦在贾环前面。 而他背后的大个子,正搂着陈诩。 贾环看了看拦着的众人,又看了看陈诩,摇头苦笑:“你到底跟你哥结了什么仇?” 陈先用手肘怼了怼陈诩:“你自己跟贾兄说!” 陈诩神色依旧平淡,而且贾环注意到,他的眼皮又开始耷着了。 “没什么,就是骗他在家里藏了一套盔甲。” “?” 第57章 阴 贾环看着如同死鱼一般的陈诩,真是被整笑了。 “诩兄,你这不活该吗?” 陈诩没吱声,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陈先见贾环态度一变,凑上前来:“贾兄弟,我们刚刚也是想去问问监丞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伸出手。 陈先一愣。 不是拒绝,而是无需多言。 贾环对着陈先道:“刚刚申阁老以事教人,前几次都是随意提问,算不上什么正经回答。 之后申阁老借着法理和情理之辩,设了策问。你表弟认为行事必以法,于兄认为行事需合情……” 贾环讲完,陈先众人连忙拱手点头:“谢贾兄。” 跟着那大个子放了陈诩。 陈先对着陈诩道:“要不是贾兄,绝饶不了你。” 陈诩没说话。 贾环看着陈先,微微劝道:“陈兄这几日多准备准备才好。” “贾兄说的是。” 众人对着贾环又是一番感激。 这时,有人见陈先他们得了题目准备离开,于是“呼啦啦”围上来,想要再从贾环这里问。 陈诩在一旁低声道:“你不该告诉他的。你看,麻烦来了。” 那些围上来的人心里其实知错,正因为心里尴尬没底,所以表现得夸张些。 仿佛这样就能盖过去似的。 一个个涨红了脸,对着贾环道:“能不能说一下啊!” “对啊,别藏着掖着了!” “就这么希望我们黜落吗?小心将来有你黜落的时候!” 贾环看向众人,正欲张嘴。 谁知陈先大喝道:“我知道!” “陈兄!申阁老到底讲了什么啊?” “对啊,陈兄,你说说,到底讲了什么!” “陈兄仗义!” 陈先张嘴就开始瞎说。 他背后的大个子给贾环示意,让贾环和陈诩别不长眼神赶紧走。 他们刚走,就听到那些学子对着陈先质疑道:“申阁老能讲这些?” 贾环和陈诩离开人群,向着监舍而去。 “你不该跟他说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动手脚。” “不是你说的不知道他跟监丞有没有关系吗?” 陈诩想了想,干脆道:“我不想欠人人情。” 贾环看着陈诩,摇了摇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骗你哥,我就当你还了人情。” “恩……” 陈诩应了一声。 他和贾环回到监舍,陈诩找出胰皂,里面加了不知道什么香料,有奇香。 他换了衣服,将手帕全丢进盆里,然后拿着胰皂,往水井旁走去。 贾环一路跟着他。 他一边清洗手帕,一边对着贾环平静道: “我之前不懂事,跟你一样,在陈先家,以为对陈先好,他就会对我好。 但他对你好,却不想你比他好。 我读书好些,有一日他就给我扔厕坑里了。” 陈诩的手帕正在水里泡着。 他另打了水,不断的洗着脸。 “你活下来了。” “我挺过来了。我叫了一阵,没什么用,于是故意闭嘴,让他以为我死了。 他慌张离开,跟着我才逃出来。 厕坑和江边泥地一样,越挣扎陷得越深,冷静下来才好脱困。” “你没告官?” “偏房,人家让我读书就不错了,还告什么官。” 贾环看着还在洗脸的陈诩,眯了眯眼睛。 陈诩又开始一言不发了。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贾环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直到晚课结束,陈诩好像都还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 随着一声钟鸣,储英殿众人从辟雍里出来。 太阳逐渐西沉。 陈诩沉默着,向着食堂走去。 贾环则是出监,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他有事要问贾母。 回了府,早就有丫鬟等着他,引他到贾母处去。 他进了贾母屋内。 此时贾母正搂着林黛玉。 嘴角翘起,好像能往下滴蜜似的。 林黛玉也微微笑着:“姐妹们都很好,也很习惯……” 见贾环回来,林黛玉眼睛微转,蜻蜓点水一般的在贾环身上点了一下。 跟着便若无其事似的,只看着贾母、邢夫人等。 贾环上来给众人一一请安,又换了衣服。 贾母关切道:“环哥儿,这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都挺好的。就是有事想跟老祖宗打听。” “你说。” “蜀中可有陈姓的大员?家资门第跟咱们家相近的?” “老婆子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有巴蜀节度使兼西南六省都点检,陈奉,陈点检。” “他后辈里可有叫陈先的?” 贾母眯了眯眼睛:“应该是有的,陈点检的嫡孙好像就是这个名。老婆子我也记得不太清,怎么了环哥儿?” “遇见了陈家的子弟,叫陈先和陈诩的。” “那大概就是了。” 贾母微微的点头,看贾母表现,陈家和贾家虽都武功出身,却应该不是一派的。 不然贾母也不会记不清楚。 贾环想着陈先背景,恐怕陈先真在国子监有些人脉。 正皱着眉头出神,却有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贾环缓过来,是林黛玉。 “环弟弟想什么这么出神?老祖宗问你话呢?” 贾环看向贾母。 贾母对他道:“你看你,眉头都要锁一起了。想什么呢。” 贾环左右看看,众人都笑着看向他。 心中推测不好明说,于是把今日申阁老讲学一事讲了出来。 贾母道:“好啊,能见识到就已经不易了,你答的还合阁老的心意。真真是好样儿的。” 贾环谦虚道:“只是侥幸。” 堂内众人平日只听过、没见过阁老,觉得能见一次就很了不起,随着贾母一起夸赞起来。 贾环抬眼,见林黛玉轻笑着躲在贾母身旁。 她不和其他人一般上来夸赞贾环。 而是眼睛像会说话似的,对贾环挑了挑眉,疑问贾环心里到底想的什么。 贾环移开视线,不去和她对视。 她却更好奇了。 如是过了几天。 这几天因为陈先,没有人来打扰贾环。 申阁老设的卷子也下来了。 贾环本就有思路,对申阁老也有了解。 再加上【文心雕龙】。 自然通过。 贾环站在布告栏前,他的名字正在榜首。 后续,也有陈先及其跟班的名字。 再往后,则是黜落之人的名单。 申阁老还是留手了,饶是陈先放迷雾弹,也只黜落了十人。 贾环正看榜呢,陈先拱手来到。 “多谢贾兄帮忙。” “哪里。” “先向来恩怨分明,月考在即,贾兄,我们别处请教?” 贾环看向陈先,见他低头,藏着表情,姿态恭敬。 第58章 恩将仇报 这几日都没有旬讲,而是六堂博士分别代课。 众恩监生好不容易度过了旬考,跟着月考马上就到。 一个个叫苦不迭。 这边看完榜根本来不及庆幸,就要去准备五天后的月考。 他们的月考一定会黜落一部分人,所以考试内容和寻常监生不同。 如果能提前知道各博士的出题风格,以及谁审卷的话,复习起来会轻松很多。 此时看陈先的样子,就是这个意思。 贾环点头答应,想知道陈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贾兄果然爽快,这边请。” 陈先带着贾环来到辟雍后面的一处廊下。 他拉着贾环坐下,先是左右看看。 然后示意周围的人围上来,遮挡二人。 贾环笑道:“陈兄做什么,这么隐秘?” 陈先用手遮着嘴,偷偷的对着贾环道:“不瞒贾兄,我搞到这次月考的方向了。” 贾环歪头,看着陈先。 陈先道:“贾兄,我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月考正是六位博士轮流出题,再由祭酒审阅。 说是祭酒一人出题,实则有规律可循。 顺序正是从一级到三级的六堂。 崇志、正义、广业、修道、诚信、率性。 我问其他六堂监生,上一次出题的是修道堂博士。” 贾环抬眉:“那咱们这次,就该是诚信了?” 陈先摇了摇头:“按理来说是这样,要是每次月考都换博士出题,那就该是率性。” 这时候周围人议论道:“率性是最有可能的。” 陈先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要来了率性堂沈博士的历次月考题目。贾兄收着。” 贾环收了题目。 陈先接着道:“沈博士出题最常论‘义’。 虽然陛下说月考卷子直呈圣案,但我想恐怕博士助教等还得过一遍,或者择优而呈。 国子监月考,审阅和出题一样,实际是轮换,一般沈博士出题,正该广业堂审阅。 我打听了下,他们审阅,最喜华文,贾兄可多引些《诗经》……” 陈先最后劝道:“贾兄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我就打听到这些了,还请贾兄勿要声张。” 贾环起身微微行礼:“多谢。” 贾环看着陈先,想到陈诩说的:“他对你好,却不想你比他好。” 心中已经大致有数。 想来是因为贾环告诉了陈先旬考题目,又说了见解,虽让陈先过了考试,却也让陈先心生攀嫉。 联系昨天贾母说的,陈先家背景不凡,想来在国子监应该是有人脉的。 陈先提前得知了些消息,特地过来给贾环放烟雾弹。 信,肯定考不好,不信,恐怕陈先真假掺着说,反而落了下乘。 距离月考只有五天,若是一般人来,无论信与不信,恐怕真就被他勾的心神不宁。 贾环正身、拱手,笑道: “劳烦陈兄多虑了。 环想着无非六堂博士出题,又陛下、六堂博士审阅罢了。” 陈先听到这话,忽然皱紧眉头,眼神凌厉,不可置信的盯着贾环。 贾环见他表现,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对的。 陈先声音略微惊异,质问道:“你当如何?” “很简单,环把六堂博士出题并偏好一并复习不就是了?” 陈先声音拔高,叫道:“那陛下呢?” 贾环恭敬沉稳道:“奉之以诚。” 陈先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奇珍异兽似的看着贾环。 他的脚步默默的往后退了两步。 陈先伸出手指,紧皱眉头,好像被惹急了的飞蝇一般: “只有五天了!就算你一天复习一位博士文风!你也还漏一个!就算你看题目看的快,你也根本不够时间看例文的! 而且,六位博士风格相异,你五天内就能找到折中应对之法?!” 陈先说的激烈,衣袖被震得直响。 贾环平静对道:“既受陛下隆恩,环当竭力一试。” 陈先见贾环神情真挚,不似作假,脸上表情由惊转恐。 后退的脚步逐渐变成转身,下意识的不用脚尖对着贾环。 彷佛在他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就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似的。 贾环友善道:“环多谢陈兄好意。” 陈先挥袖转身,明显声音夹着气愤道:“贾兄多做准备吧,我们下个月见!” “下月见。” 说罢,陈先带着跟班浩浩荡荡离开了。 贾环见陈先离去,回了监舍。 监舍里,陈诩正躺在床上看书。 见贾环回来,他也就哼哼一声。 贾环逐渐摸清了陈诩性子,也不恼他。 自顾自坐在床上,翻看陈先给的题目,和陈诩聊了起来。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就说到了这件事上。 待贾环讲完,陈诩忽然放下书,坐了起来。 贾环见此异状,问道:“怎么了?” “你姓贾?神都人?一门两国公的贾家?” “你不是不喜欢欠人情?” “你告诉我,我只要能帮你我都帮。” “我想要六堂博士历年出的题目和他们的审阅偏好,还有陛下的偏好。” “这个好办,各监舍都在‘押宝’呢,我给你挨个收集就好了。” “我是荣国府的。” “我听说过有名叫宝玉的,没听过你。” “我跟宝玉哥哥同父,我是庶出。” 听到这话,陈诩的眉头忽然往眼角下压,他一直耷着的眼皮猛然抬起。 瞳孔收缩,像是蛇一般穿透贾环盯着远方。 跟着,他慢慢的缓和下来,将视线落在贾环身上。 “你的宝玉哥哥,待你如何?” 贾环想了想:“还行。” 陈诩沉默了一阵。 贾环正欲继续看题目。 “那嫡母对你如何呢?” 贾环放下题目,见到的是陈诩平静的脸。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将阴影打在陈诩的脸前,就像帷幕。 “母亲不在神都,在金陵礼佛。” “哦。” “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等着月考完了,初一放假,你能不能给我带些好吃的来,酱肉烤鸭,都行。 食堂清汤寡水,嘴里没味。” 贾环见陈诩一反常态主动欠人人情,心中虽疑,但想到又不是什么难办事情,就答应了下来:“好。” 陈诩见贾环答应,这就出去帮贾环弄题目、例文等去了。 这几天贾环就用题目,例文等增加自己对六堂博士的理解。 为【文心雕龙】做准备。 同时这几天贾环上早课的时候总能听见课前和课后有人聊天。 “你听说了吗?这次出题的是崇志堂蒋博士呢,阅卷的是广业堂的苏博士。” “啊,快说说,蒋博士都喜欢出什么题,苏博士喜欢什么文章?” …… “怎么又说出题的是率性堂的沈博士了?” “是不是有人知道了考题故布疑阵啊?” …… “这月考也太不公平了吧,这下还怎么复习啊?” “我们去找学正吧,实在不行就去找监丞!” …… “说什么保证公平,我看都是一伙的!” “就是,欺软怕硬,都是陛下钦点的恩监生,怎么到他们这就不一视同仁?” “真该让陛下给他们全抓起来……” “算了算了,抓紧备考吧……” …… 贾环每次听到都观察学录一下。 只见那学录每次都奋笔疾书。 再看向陈诩,只见他一脸平静。 就这样,在漫天的谣言和群情的激愤中,月考开始了。 第59章 月考 考场内,学堂博士端坐其上,有助教在下巡考。 这次考的是四书文,论“乐之者智”。 贾环开始进入【文心雕龙】的状态。 才写完破题,正欲写承题,视野角落里看见助教走过。 贾环收了【文心雕龙】,恢复恢复体力。 同时也将自己放在桌边的砚台,往里收了收。 这位助教看似正常巡逻,实则每次故意多次走到贾环案旁。 见贾环收了砚台,助教又不动声色的走向陈先案旁。 贾环看到这助教用身子挡着,在陈先案旁停了一下。 看不清助教的小动作。 等助教离开,陈先便偷偷摸摸的看着另外一只袖子,然后赶紧提笔。 摇了摇头,贾环再次进入【文心雕龙】。 正写承题,却见那助教又走到他旁边停下了。 助教咳嗽一声,脚尖不断的点地。 看似监考,实则捣乱。 贾环抬头看去,正迎上助教居高临下的目光。 那助教看着贾环,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离开了。 贾环只觉得实在好笑。 他环视其他恩监生。 一个个面露难色,举笔不定。 往往纠结良久,挠挠头,才肯落笔写一句。 更有甚者,汗已经流了出来。 其实题目不难,贾环相信要是寻常考试,他们肯定能答得挺好。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 只是压力实在太大了。 十年无科举,终身不入监的压力,让他们的发挥开始出现失常。 要是没有文心雕龙,或许贾环真就被这助教所慑。 但有【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龙】,还有这五天的准备。 贾环提笔,开始快速作文。 只是每次助教来的时候,他都会小心,免得助教碰到书案让他写错字等。 贾环防守的很好,助教走了几趟,没找到什么机会。 等到助教再过来,贾环已经写完了。 拂去额头细密的汗珠,贾环收笔,撤砚。 助教的脚步再度停下,贾环抬头看去。 他不动声色的咂咂嘴,瞥了贾环一眼。 然后又向着陈先那边而去。 国子监月考和科举一样,不允许提前交卷。 写完了,坐那等着就是。 贾环坐着无趣,看向周围。 众人落笔艰难,倒是陈诩和于既白二人看着没什么压力,神色相对轻松。 就在助教在陈先书案旁徘徊的时候,考场内进来了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 补服朝带,看着朴素,实则通身衣服无一处褶皱。 腰带上只挂了一样东西,贾环看不太清,只见是朱笔勾字的金牌。 坐在监考位的蒋博士赶紧起身,俩人到考场门前,离众考生远些谈话。 此时众人都专注在卷子上,唯有贾环,已经写完,侧耳听着二人对话。 “戴公公。” “咱家奉了陛下的圣谕,特带着礼部的大人们过来看看。” “这……不知陛下何意?” “陛下担心这第一次月考有舞弊,特地派了咱家和礼部的大人们来。蒋博士不必担心,要是有作弊的,外面还有镇抚司的大人们,当场带走。” 戴权,戴权背后的礼部,礼部后面的锦衣卫,哪个都不是蒋博士能惹得起的。 赶紧请人进来。 戴权恭敬让出身子:“三位大人,有劳了。” 进来三位礼部官员。 蒋博士对着巡考的助教招手,让他们快点过来。 戴权对着众监生道:“陛下圣谕,恐月考有舞弊之嫌,着礼部监考,镇抚司监督批阅。” 说罢,他对着众学子安抚道:“各位秀才,快答吧。” 经过这么一件事,众人虽然还有压力,但是至少心里不会因为之前的谣言感到别扭了。 忙着低头答题。 贾环再看向陈先,他开始在礼部官员的巡考下抓耳挠腮起来。 又看向陈诩,只见陈诩泰然自若。 贾环想起陈诩问他的问题。 心想皇帝应该是想扶持勋贵望族的弱枝,来为皇帝所用。 陈诩想到这点,于是闹大事情,求皇帝派人来监考,借此刷掉陈先。 贾环顺着想到,既然皇帝有这样的意思,还把陈先放进来,将来类似的事应该还不少。 这样一层层筛选,最后出来的监生,恐怕除了皇帝,其他党社派系都得给得罪一遍。 天恩难测啊…… 贾环垂眼沉思,已有礼部官员停在贾环旁边。 他见贾环已经答完了卷子,心中好奇,默默看了起来。 贾环抬头,只见这位礼部官员摸着胡须,对着贾环轻笑点头。 贾环会心一笑。 不多时钟声响起,开始收卷。 众人一个个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无论如何,终究还是考完了。 出考场的时候,脚步看着虚浮,脸上却是有神的。 考场不够用,明天是六堂监生月考,再连着初一放假。 能放两天。 陈诩并不多言,匆匆向着监舍方向而去。 而那陈先,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哪了。 贾环随着众人走出考场,万顷阳光洒下来。 周围哄闹着,少有谈论考试的。 都说着等初一了出监去哪逛吃。 明媚的阳光打在学子的身上,激发出一种特别的味道。 也许是众学子考试出了一些汗,这味道有些酸涩。 贾环向着国子监监外而去,早有贾府的马车在外等候。 只听得,贾家的车夫跟其他车夫吹嘘道: “那是!要不是院试有舞弊案,我家三爷怎么着也算连中个小三元了! 这国子监的月考,对于我家三爷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车夫伸出手,虚空一抓:“不过手到擒来!” 众人见他背后贾环已经过来了,纷纷笑道:“你看看你背后!” 车夫转头,脸上的得意立刻变成恭敬,弯腰道:“三爷。” 然后赶紧动身扶贾环上车。 贾环一边往车上走,一边笑骂道:“我倒成了你跟人吹嘘的谈资了。” 车夫也不语,就憨憨笑了笑。 “回府吧。” “是。” “下次别这样张扬了。” “是。” 车夫缰绳一甩,马车向着贾府而去。 贾府内,王熙凤在贾母堂内怨道:“这些日子忙,忘去打听,只记得是今天月考,倒是忘问什么时候考完了。” 贾母怀里的林黛玉道:“他这时候该到家了。” 王熙凤愣了一下,嘴上道:“还是林妹妹记性好。” 眼睛却和贾母对上,俩人相视一笑。 第60章 我朋友姓王 王熙凤手绢一甩:“可怜我这弟弟,在国子监被学正、监丞惦记着,回了家呢又有老祖宗、姐妹兄弟惦记着。 好不容易放个假,竟然一点空闲都捞不到。” 林黛玉眼睛眨了眨,看着王熙凤,歪了下头:“他哪个姓的姐姐惦记他了?贾姐姐,王姐姐?” 王熙凤看着林黛玉,笑道:“他林姐姐,好一张利嘴。” 说罢,和林黛玉撕闹起来。 二人正嬉闹,却听有丫鬟来报:“三爷回来了!” 贾母一边吩咐人去接,一边又吩咐人准备传菜。 待贾环进来,换好衣服出来,已经有热乎饭菜候着。 贾母见贾环吃完了一碗,仍意犹未尽似的。 连忙叫人又去给贾环添了饭。 吃过饭后,漱完了口。 贾母笑着对贾环道:“你这是要长身体了。国子监食堂我有所耳闻,专门便宜了外面的小摊酒楼。 不如我让人每天给你带个食盒你拿着吧。” 贾环摇了摇头:“中午那顿打发了就好,等着晚上到老祖宗这吃好的。” “也是。”贾母跟着就问道:“月考如何?” “没什么问题,能过。” 贾母等人这才乐了起来。 又说今天天气好,带着王熙凤、黛玉、贾环等去后面的花园逛。 众人随着贾母齐到后花园。 贾母走的慢,就对他们说:“我走的慢,你们先去吧。” 探春第一个应下来:“好!” 说罢,拉起林黛玉的手,往远处凉亭走去。 迎春和惜春就跟在二人后面。 贾母又对着贾环道:“你也去吧。” “是。” 贾环五人往西走,最后是坐在了假山旁的凉亭。 贾母他们则是走走停停,最后坐在了东边的廊下。 贾环就坐在凉亭里,看探春领着三人捉迷藏。 而那边,则是支起了桌子,又叫来了东府的尤大奶奶和蓉哥儿媳妇,一起玩牌。 “环兄弟。” “叔叔。” 贾环听见背后的声音,赶紧起身。 王熙凤秀眉扬起,对贾环道:“东府的尤大奶奶和蓉哥媳妇来看你来了。” 贾环连忙还礼:“该环请安才是。” 这边尤氏还没张口,王熙凤却已经道:“尤大奶奶关心你的身体,想告诉你,要记得劳逸结合。” “多谢嫂子关心,环侥幸,状态尚可,应该能过。” 贾环话说出来,倒让王熙凤腰板直了直。 王熙凤又对贾环道:“你们在这玩,我们去陪老祖宗打会牌。” “嗯。” 王熙凤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带着尤氏和蓉哥媳妇走了。 贾环坐下,林黛玉擦着汗坐在了她旁边。 她用团扇轻轻的扇着风,一股香气从她的发梢传来。 “王姐姐最得意你了。” 贾环听得耳朵微酸,回道:“嫂子性子直率些。” 俩人正唠着,探春把剩下的迎春和惜春一起给抓了出来。 探春一手拉一个,惜春道:“三姐姐太厉害了,不玩了不玩了。” “那你说,玩什么?” “歇会吧,先歇会。” “好。” 这凉亭内石桌只配有四石凳。 林黛玉点了点贾环:“还不给你姐姐妹妹让个位置?” 贾环起身,靠着凉亭围栏而坐。 林黛玉她们四人坐着石凳,探春正好坐在贾环刚坐的位置上。 不多时,就有丫鬟过来上茶、递扇,供他们歇息。 贾环看着四姐妹说说笑笑,却想到底是林黛玉。 从他回来到刚刚闲聊,她一句国子监的事情都没提。 四女叽叽喳喳,也不知聊了什么,忽然凑近,互相悄声起来。 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还悄悄的将眼神往贾环这边使。 待众人商议完毕,林黛玉来到贾环旁边,对她道:“我们要填词玩,你来不来。” 贾环摇了摇手:“不来,累了。” 探春道:“就知道你会推辞,什么限制都没有,随意填词,《浣溪沙》!” 贾环还是拒绝道:“你们玩,我看你们玩。” 林黛玉拉着贾环的手,给他拉起来:“那多没意思!这样,探春、迎春、惜春她们三个作一首,你作一首,我作一首。 到时候我们一起比比,要是输了就请点心。” “我直接请你们吃不好么?” “快来吧。” 林黛玉吩咐丫鬟去取笔墨纸砚。 林黛玉道:“你是秀才,你让让我们。你写的词,要同时有日月。” “不是说随意填词吗?” “你让让嘛。” 贾环还真想起来一首:“没别的要求了?” “没了。” “好。” 贾环半坐半椅,斜靠着围栏,惬意看向她们互相笑闹。 这边林黛玉和探春等人围挡着石桌,不让贾环看见她们写的词。 叽叽喳喳的填词。 她们你一句我一语的,彼此在对方的纸上勾勾写写。 贾环看着林黛玉眼里的笑意,很是感慨。 想到她原来的结局,探花之女贾府哭毙,还是为了贾宝玉,贾环心中不免哀叹。 都说林黛玉敏感,可她独自一人在贾府,又能让她怎么办呢? 且不说她性子的事,贾环最玩味的,就是原本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手里钱绝不少。 林如海死后那么多的钱,最后到哪里了? 林如海可就这一个女儿,再无子女,怎么感觉林黛玉不太知道林如海给她留了多少钱呢? 想到林黛玉的命运,又跟自己想到词有些契合,心中有感之下,贾环便写了下来。 林黛玉停笔了,三春也停笔了。 林黛玉笑着对贾环道:“你把你的拿过来盖好,然后我们一起翻!” “好。” 贾环拿着写好的词过去盖好。 跟着探春一声令下,五人一起翻看。 中间林黛玉写的是: 《浣溪沙》 “桂影扶疏过碧梧,风缠玉腕索诗无?笑他石畔蠹鱼枯。 眉锁千山愁墨少,笔耕万顷忘庭芜。 可留半目觑花乎?” 那边三春写的是: 《浣溪沙》 “亭角泄光溅露珠,柳莺振翅彩霞出。阿谁埋首蛀书窟? 牌语穿廊引鹤瞩,茶烟绕指证禅枯。 呜呼:硕鼠竟食书!” 这边贾环写的是: 《浣溪沙》 “山寺微茫背夕曛,鸟飞不到半山昏。上方孤磬定行云。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 可怜身是眼中人。” 贾环看着林黛玉的词,心中有些意动。 又看了看探春她们的词,笑了,就知道她们没安好心,借着词打趣他呢。 而林黛玉,则看这贾环的词有些入迷。 贾环道:“我一王姓朋友作的,正好符合要求,我就拿来一用。” 贾环看着林黛玉,却发现,她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她再度看向贾环,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第61章 接二连三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林黛玉嘴里轻声咀嚼着这两句。 她能想到那情景:清冷苍白的月亮上,她睁开眼睛,得以俯瞰红尘全貌。 只是在那熙熙攘攘中,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种脱离红尘的清醒,如何不算一种哀叹呢。 而好就好在,这首词不是她自己作的。 而是贾环做的。 她移过视线,在这孤独的月亮上,还有一个身影正跟她一同哀叹。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法、一种慰藉。 想象中的身影正在和眼前的贾环慢慢重合。 词中人是眼前人。 林黛玉心中颤抖:贾环懂她。 探春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怎么了?快评评,谁做的好啊!” 林黛玉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对着贾环道:“你自己说,你该不该请我们点心?” 贾环应下:“好好好,我请你们就是。你们想吃什么?” 探春拍手笑了起来,拉着惜春和迎春,掰着手指头数要吃的点心。 贾环一一的记下,又看向林黛玉:“林姐姐想吃什么?” 林黛玉随意说了几个便宜的。 贾环摇了摇头:“这些点心都好弄,花不了几个钱,你一个人就作了一首词,应该是比她们的点心贵一些才好。” 林黛玉道:“你哪里有钱呢?” “恩监生月例翻倍,我府里月银也多,姐姐不用担心。横竖就这一回,下次我不玩就好了。” 林黛玉下意识的伸出手里的扇子想拦着贾环,伸到半空却又停下。 她侧过头,脸色微红:“你要买就买吧。” “林姐姐想吃什么?” “你看着买吧。” 贾环找来丫鬟,给了钱,吩咐了几样点心,除了探春这边的,又弄了些给贾母那边送去。 众人又玩闹一会,没什么意思,就去贾母那里看牌。 没多久,丫鬟把点心送过来了。 贾环吩咐装好盘,一一给众人吃了。 贾环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提前告辞。 从后花园出来,往东大院走,正从荣禧堂后绕一下。 他刚过拐角,就有小厮赶紧起身拦住:“三爷!” 贾环看着小厮眼熟,便问道:“什么事?” “工部的秦业秦大人回来了,给您回了一帖。” “知道了。” 贾环收了信,回到了东大院。 院里,袭人和晴雯二人正陪着赵姨娘玩牌。 她们不仅玩,还赌一些小钱。 见到贾环回来,纷纷放下手里的牌,出来接他。 贾环看着里屋小桌旁散落一炕的钱,又看了看袭人和晴雯。 二人眼神躲闪,不去看贾环。 换好了衣服,贾环对着二人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和娘单独说两句。” 二人如蒙大赦:“是。” 赵姨娘疑惑的看着贾环,拉着他上了炕。 “我儿,考的怎么样?” “状态尚可,应该能过。” 赵姨娘频频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哇。” 贾环看着散落一炕的钱币,对赵姨娘道:“娘,以后玩牌就玩牌,别赌钱了。” “娘就是跟她们乐呵乐呵。” “我知道,玩牌随便玩,最后玩完了赢的请输的就是。要是每局都算计着钱,这不好。” 赵姨娘听着贾环的话,看着有些委屈,点了点头,然后自己去把钱收着。 贾环连忙道:“我来吧,娘。” 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小厮给的帖子拿出来。 看到帖子,赵姨娘眼前一亮。 “这是东府的太老爷给你说的那个媳妇?” “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天去拜访拜访秦老爷子。” 赵姨娘嘴角微微勾起:“你也得早考虑成家了。” 贾环道:“时候还早,等考完了再说。” 听到这话,赵姨娘偷笑,不复刚才的委屈。 贾环见此,接着道:“我没跟袭人她们说,我想着这些事还是得娘把关。” 贾环把收好的钱都给了赵姨娘。 “你是她俩的主子,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用管娘。”赵姨娘美滋滋的,嘴都合不拢,把这些钱分出来。 “这是袭人的,这是晴雯的,等着你拿着给她们。” “好。” “那你明天去?” “嗯。” 赵姨娘对着贾环一一嘱咐起来。 贾环深知赵姨娘的心思,她就是从丫鬟做到姨娘的。 看着袭人晴雯,她心里最是知道丫鬟的这些门道。 这两个丫鬟又一个赛一个的秀气,她只怕贾环有了丫鬟忘了娘。 这才总是拉着袭人晴雯,把贾环的丫鬟当她的用。 贾环顺着赵姨娘的话,都答应下来,时不时再反问她些。 她脸上越发的有光,心里也越发的宽了。 乃至最后,拍了拍贾环:“你赶紧去把这些钱还给袭人和晴雯吧。” “我一会来找娘吃饭。” “那我等你,你想吃什么,我叫人预备上。” “前些日子拿鸡蓉打清汤的狮子头挺好,想再吃了。” “嗯,我这就告诉厨房。” 贾环离了赵姨娘屋内,向里屋走去。 此时袭人和晴雯把侧门打开,坐在门外的耳房廊下。 有穿堂风过,二人就在下面乘凉。 见到贾环过来,纷纷起身:“三爷。” 贾环拉着她俩坐下,安抚道:“我跟娘说了,将来她不再拉着你们赌钱。” 跟着掏出来给袭人和晴雯的钱。 袭人:“三爷自己留着吧。” 晴雯看了袭人一眼,一把抓回自己的钱。 贾环把袭人的那份塞给了她:“收着吧,以后别赌钱就是了。” 二人都答应下来。 如此,吃过晚饭,到了晚上。 贾环累了一周,正欲早些睡下,临睡前,袭人捧着一盒东西进来了。 贾环转头望了一眼:“那是什么?” “林姑娘派丫鬟送来的点心。” 晴雯跟着道:“还说什么,这点心叫,半目花和,和……” 袭人补充道:“词中身。” “对!是这么个名字!” 【吸风饮露】 “明日给她送去些椰蓉豆沙糕。” 晴雯眼睛微转:“咱们也得给起个名吧。” 她最是跳脱,来到床前,推了推贾环的肩:“好三爷,您给想一个嘛,我拎着出去也有气派。” 贾环头朝里面,被晃了晃,心思微动:“养生主。” “养生主?那是什么?怎么写?” 贾环摆了摆手,正欲沉眠,这边晴雯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纸:“求三爷赐墨~” 贾环转头,见晴雯笑意盈盈,眼神明亮的看着他。 又给他递上来笔。 贾环接过笔,在她手里的纸上写了“养生主”三个字。 “去睡吧,明早还要准备拜访去秦家的礼物。” 第62章 隔屏望人 贾环本来就累,临睡前被晴雯扰了一下,睡得很是迷糊。 心里一边惦记着去秦家带的礼物,一边又想着林黛玉写的词。 恍惚间没觉得睡多长时间就已经醒来。 此时外面的天已然亮起。 袭人悄悄的给贾环的被子、褥子抱了出去。 她怀里抱着,低眉垂眼,心思却灵动起来。 等再抱着新的被褥回来,望向贾环的眼神已经大有不同。 此时贾环正系腰带,袭人贴了上来,服侍贾环穿衣服。 二人穿了有一阵衣服。 袭人才满脸红着,边捋鬓发,边匆匆走出贾环屋内。 去按照贾环的吩咐,准备礼物和马车。 待贾环贾府请完安,带着礼物去往秦家。 秦业住的院子位置很好,但看大门,却不像个有钱的人家。 敲门给仆人递上帖子,仆人连忙给贾环迎进去。 这还只是头一次见面,没有上来就直入后院见人女儿的。 贾环在堂前坐等,喝了一口秦业家的茶。 嗯,也是一般的茶。 不多时,秦业已经从堂后门来到堂前。 二人寒暄了几句。 本来就没什么交往,更别提什么共同话题了。 秦业说青州差事,贾环说国子监读书。 各人说各的就是。 只不过,每次贾环觉得话题已尽,正欲结束的时候。 秦业都跟着再问几句,没天硬聊。 贾环心中起疑,环视一圈,果然见那角落的窗外,有一只眼睛。 见贾环看了过来,那眼睛立刻消失。 绕过前堂往后院而去。 “怎么样?” “回小姐,那贾少爷很英俊!” “我问的是人怎么样!” “这个,贾少爷谈吐气度也是有的,感觉他很有一套。” “唉。” 秦可卿点了一下自己这丫鬟的脑袋。 跟着她悄悄的绕过前堂,来到那窗子角落。 二人在墙根听着里面的对话。 只听贾环跟秦业道:“陛下天恩,环没齿难忘。只是如此看来,环武勋出身,难为同学、助教等所容。” 秦业摸着摸胡子:“陛下选贤以才,自然是好的。只是文官子弟党社派系坚固。 别说他们,就是老夫也有排外的毛病。唉,都是身不由己啊。 老夫见识浅薄,却想这偌大国子监必有明断之人。 公子欲报陛下知遇之恩,恐怕得找对人才是。” 秦可卿听到贾环言谈,不似寻常庶出。 又想到秦业的介绍,心下好奇,就顺着窗户缝隙看了一眼。 确实俊。 此时秦业和贾环唠到了贾敬的身上。 “伯父嘱托,环必当全力而为。伯父常设隐言,环虽不明,听话就是,将来定护秦家周全。” 秦业听闻此言,连连摆手:“我都一把年纪了,什么周不周全,哪有什么不周全的事呢? 你伯父不过又言重而已。我那儿子,虽不出息,混口饭吃总还是饿不死的。” “秦大人折煞晚辈了。” 秦业起身道:“我一会还有事,就不留公子。” 贾环连忙起身:“是环叨扰。” 秦业送贾环往堂外走,刚到院内。 后院传来了琴声。 “小女练琴,贾公子勿怪,慢走。” “秦大人,环告辞。” 贾环走出秦家大门。 看来在贾敬的面子之外,秦业和秦可卿对他都挺满意。 上了马车,一路又采买了酱肉烤鸭等。 回贾府简单吃过问好,贾环赶回国子监。 他将酱肉烤鸭等吃食藏在书包和衣服里。 偷偷的带进了监舍。 推开监舍大门,里面竟然有俩人。 一个是陈诩,一个是于既白。 贾环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陈诩解释道:“他过来蹭饭的。” 于既白脸上带着笑意:“我也不白吃贾兄的啊。” 贾环也不在乎,展开书包,拉开衣襟,把里面藏着的吃食拿出来。 二人眼睛放光,如狼似虎的接过。 于既白展开油纸,掰下来一个鸭腿啃得满嘴流油。 一边啃,一边抽抽鼻子,故作感动道:“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哇!” 陈诩也咧着嘴,往里塞吃的。 贾环搬了个椅子,看着二人狼吞虎咽。 等着吃差不多了,陈诩对于既白说:“你快跟贾兄说吧。” “嗯。咱们储英堂,新定了个制度,说是选人当助教。” 贾环点了点头。 “听着挺好是吧,我早打听了,这之前也弄过,根本就是明升实降。 你知道国子监很少有贡监生吧,得了举人,自然都是想再进一步,少有来国子监的。 就算有举人奔着那些月例来了,这些博士和助教心里也嫉恨,凭什么大家都是举人出身,我就得帮你考进士。 于是就想了这么个招,给人选成助教,让其天天在崇文阁里备课。光看书也没人教,那还考什么。 等科举无望,再给放出来。” 陈诩一边嚼着烧鸡,一边补充道:“国子监也有冷宫。” “明早就选,你猜现在大家都想选谁?” 贾环看着俩人:“我?” 于既白点了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俩想了个办法,只要明早——” “等下,你是说,这个助教,不用上早课?天天在崇文阁里备课就行?” “对。” “这个备课,有什么要求吗?” “其实没什么要求,基本上就是抄抄书,写写注释,主要还是不想让你和外面有来往。 你只能学,无法习,还怎么考试。” “那可不见得。” 陈诩和于既白手里吃饭的动作停下,俩人互相对视一眼。 陈诩放下手里的熏猪蹄:“你明不明白,这是有人要害你。” “监考咱们月考的那个助教?” “有他一个。你都知道了?” “他好像跟陈先有点关系,怎么回事?” “那个助教的老师是咱们的司业李大人,我家和李大人有些来往,毕冲祭酒又要出去巡考几个月。” “怎么就不是你俩进崇文阁呢?” 于既白笑道:“月考的所有卷子里,唯独你的卷子被陛下勾批了。” 贾环听到这话也笑了:“怎么,被陛下勾批还是我的错了。” 陈诩望向贾环:“你武勋出身,人家自然不容你。” “你不也是?” “我家早投诚了,不然这司业如何与我家有往来。” “投诚?” 第63章 小朝堂 “你不知道,南方多清流吗?” “略有耳闻。” “以出身地域结党,自太上皇禅让以来愈发壮大,自诩清流,行党争之实。” “这么说,你家和咱们司业算清流?” 陈诩点了点头。 贾环琢磨了一下:“南方多清流,那北方就多浊流了?” “北方文官多依附武勋,在清流眼里,可不就是浊流吗?” “那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算什么?” 陈诩看了看于既白:“这你得问咱们的淞江名门于公子了。” 于既白抹了抹鼻子:“族学都不容我,可不敢名门。” 跟着他对贾环道:“算近臣。” 陈诩补充道:“孤臣。” 于既白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了笑。 贾环琢磨出味道来了,合着这国子监根本就是个小朝堂。 他想起贾敬的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清流是旧太子党吗?” 于既白道:“旧太子党是清流,旧太子党式微,但是清流趁着禅让这段时间逐渐做大。” 贾环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琢磨起来。 北方浊流背后是武勋,武勋再背后是太上皇。 南方清流本身就有权,天然和新皇帝坐不到一起。 上有太上皇制约,下有清流做大牵制。 合着皇帝也没人可用。 皇帝想要用人,除了对抗清流,清算武勋,还得培养近臣。 把陈诩嘴里“孤臣”前面的“孤”去掉,形成“皇党”。 贾环至此心里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对着陈诩和于既白拱手道:“要是每日都不必上早课,只是在崇文阁抄抄书,环无所谓。” 于既白激动的站起身来,紧皱眉头,担心道: “这……这怎么能行?你不能只听陛下安排的巡讲啊,这早课同样重要!” 陈诩则是端坐床上,眯着眼睛盯向远方,跟着附和:“你这样很难过月考……” 贾环心中想的是,既然他是准皇党,那么去做什么事皇帝应该都会支持,至少默许。 山西代山那边的矿场运作的很好,他进崇文阁抄书,一则可以避祸,二则可以看看能不能再抄出些产业来。 贾环对着二人道:“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我以后每月初一十五放假给你们带好吃的,你们平日里把早课讲的给我说一遍不就好了?” “这……” 陈诩有些犹豫。 于既白倒是痛快:“行,既然贾兄这么自信,我当然无不可。” 陈诩摇了摇头:“你要是想避祸,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贾环眼神坚定,嘴角微翘,既是自信,也是安抚俩人:“放心吧。” 于既白看着贾环,眼光闪动,干脆坐下,掰下来半个烤鸭架,大口吃起来。 第二天,果不其然,司业亲自到场,又由众人举手,将贾环选为了助教。 贾环都没坐上半个早课,就被打发出辟雍。 他收拾好笔墨,用布包着文具,起身,行礼。 贾环和司业之间隔了百余名学生,那司业虽看着贾环微微点头,眼里却绝没有贾环。 司业见过很多有才华的学子,也见过更多陨落的天才。 任你有通天之能,站错了队,终究泯然众人。 他始终相信,经历旧太子事还能越发壮大的清流,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也衷心期望着,贾环能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他年轻时一样。 贾环转身离去,踏出辟雍。 辟雍殿巨大的阴影遮盖住了他的身影。 东西六堂传来各自的早课声音,那些声音如风一般绝不在贾环周身停留半刻。 一道道学堂投下的阴影,像是一座座监牢。 比远处碑林更萧索的,是贾环形单影只的背影。 渐渐的贾环消失在视野中。 司业退去,众人继续早课。 于既白和陈诩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悲哀。 于是只得更专心听讲起来,好在日后给贾环讲授。 贾环推开崇文阁的大门,大门应该是很久没人保养,发出“吱呀”的声音。 崇文阁里灰尘不少,能通过窗子照射进来的阳光看见灰尘飞舞。 贾环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书本的腐气钻进鼻腔。 搞不好,将来的三年,他都要在这和这种气味度过了。 也挺好。 他正欲找个地方坐下,书架间,缓缓走来一位老者。 “老夫是国子监典籍,不知,你有何事?” 贾环行礼:“学生被同学选为助教,特来备课。” 老者抓了抓已经有些干枯的白胡子,拉长了音:“哦,原来是这样。四书五经在那边。” “我能否先随意看看。” “请便吧。” 贾环逛了一圈,只见除了四书五经部的,其余大把书籍,都是稀本,但都蒙了灰。 倒是工巧部的书,看着没怎么落灰。 想来应该是典籍最近在看。 贾环找来了上次的《经世书》,准备先抄写这个。 其次是上次没抄到百遍的《百草金方》。 晚课前,用【文心雕龙】写一篇备课大纲。 他展开《经世书》,抄了起来。 【宿主抄写《经世书》两遍,似有所悟,+1口才。】 【宿主抄写《经世书》三遍,似有所悟,+1抄写速度。】 …… 贾环沉浸抄书,正抄完两遍,却见典籍提着食盒站在他的旁边。 他起身问好。 典籍对他道:“我见你抄书抄的认真,给你带了饭,你且吃着。” “多谢。” 贾环收拾好桌面,让出位置,在桌面吃起来。 那典籍一边看着贾环抄的书,一边点头:“这书有意思,以工经世?” “就是有兴趣。” “那很好啊。我之前看过一些经济部的书,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我朝农田虽然历年税收逐渐减少,但其实还是太多了。 那些冶铁,纺织等作坊都找不到人,只能由工部或户部征农夫。 仔细核算,实际产出其实还是作坊多。你说能不能放一些冶铁、制盐的权给各部。 横竖各部大臣都兼田地,不如以作坊收纳无地农户,产出的还能多些……” 贾环听到这话,差点噎着,硬是努力把这口饭咽了下去。 跟着这典籍又看贾环准备抄的《百草金方》。 “这书好是好,就是有些方子根本是海上方,用途且不论,很多原料都找不到。” “您怎么知道的?” “药理部的书我都翻遍了,我是没看到过。” 贾环放下筷子,惊奇的看向这位典籍。 觉得被赶到这崇文阁来,听不到博士讲课,好像也不是坏事。 第64章 从九品 等到贾环吃完饭,洗好了食盒。 这位典籍便不再多语,拿着食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书。 典籍低着头,佝偻着背,看来上班的时候他并不愿多说。 贾环见他刚刚不过随意聊天,这会去忙他自己的。 于是各自忙各自的,继续抄写下去。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二遍,似有所悟,药理+1】 【宿主抄写《百草金方》五十三遍,似有所悟,诊病+1】 …… 等到下午放学,他便交上一篇备课大纲。 跟着离开国子监。 再早上来上学的时候,众人都在辟雍殿处,贾环的书案虽空着,却没有人提起他。 六堂及辟雍的热闹和他无关。 只有崇文阁的典籍陪着他。 此时早课还未开始,典籍泡了一大壶茶,给贾环也倒了一杯。 “老夫最近看书,却觉得学监还是太少了。书院虽多,却都是朝中退休大臣自负盈亏。 要是朝廷出钱,各省、洲广设学监就好了。” “朝廷哪里需要那么多官员呢?” “除了官员,也可以做些别的。”典籍点了点最近看的书:“做工匠,不是那种需要做活的工匠。 他们专门负责改进工具、农具。” 贾环发现这典籍好像什么都知道点:“是这样的道理……” 典籍笑了笑:“凡有改进,必有产出。养工匠要几个钱?改好了,那都是税啊。” 贾环越发的觉得这位典籍不同凡响起来。 随着早课的一声钟响,这位典籍再度不语,去继续看起书来。 贾环则是去抄书。 …… 【宿主抄写《经世书》六遍,似有所悟,+1000两白银。】 【宿主抄写《经世书》七遍,似有所悟,+1商智。】 …… 如此过了几天,贾环渐渐的和典籍熟络。 又是一天,早课还未开始,辟雍殿内却已经热闹起来。 这次巡讲之人是已经致仕的杨阁老。 杨阁老素有才华,深受这些学生的喜爱。 此时众学生正围聚在他面前,和他热烈探讨着。 只是陈诩和于既白二人觉得不对劲。 于既白起身向外走去,却被学正拦下:“做什么去?早课马上要开始了。” “我去喊贾环。” “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你回去坐着吧。” 于既白看着这人,微微皱眉,他正要发作,陈诩却在后面跟着要往外走。 学正皱了皱眉:“做什么去!” 陈诩点着脚:“如厕。” “快去快去!” 陈诩快步出辟雍,又绕了个弯,急忙向崇文阁跑去。 他也顾不上敲门了,直接推开大门。 “贾环!” 陈诩一声大喊,打断了贾环和典籍之间的聊天。 那典籍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诩:“过来找你的,我先去看书了。” 贾环从书架间走出:“什么事?不是早课吗?你怎么来了?” “杨阁老巡讲来了,有人来告诉你吗?” 贾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 “我就知道。我借着如厕这件事出来的,我们走吧,一会前后进去。” 贾环点头,跟着陈诩走出崇文阁。 关上大门,陈诩先行离去。 贾环则是等了一会才慢慢往辟雍而去。 此时,杨阁老已经在辟雍内开始准备讲学了。 门外,学正见到贾环前来,拦住了他。 “学生贾环,前来听讲。” 那学正瞥了贾环一眼:“我刚派人去崇文阁找你,你人不在,去哪了?” “我一直在崇文阁。” “不可能。你等杨阁老那边中间暂歇的时候再进吧。此时已经开讲了,再进不好。” 贾环看着学正,气的笑了出来。 “陛下钦赐巡讲,我要进去听的。” “这不合礼制。” “你为学正,我为助教,你我同级。” 贾环这就大步往里进,谁知那学正居然上手去拉着贾环。 他抓着贾环手臂,皱着眉头:“谁让你进去的?” 贾环一甩手臂,将那学正手臂甩开。 不再去管那学正,快步往辟雍里走去。 那学正紧跟着贾环,他到门口的时候,贾环已经到书案前了。 贾环本以为到书案前,这学正就不会再跟来。 然而学正却当着杨阁老的等人的面进到贾环书案这里拉扯他。 贾环低着头纹丝不动,学正不断的拉着他。 就在这时,杨阁老停下讲课,看向这边:“什么事?” 学正连忙作揖:“回阁老的话,他迟到了,合该殿外听讲。” 杨阁老摆了摆手。 学正再去拉贾环:“走吧。” 此时杨阁老也不再讲课,众学生一起回头,盯着贾环。 学正接着道:“别耽误阁老和同学时间。” 贾环起身,行礼,和学正一起再度回到了门外。 学正给贾环拉出来后,对他道:“下次不许迟到,再迟到,监丞就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贾环背靠辟雍门,原地坐在阶上,没有理会学正。 耳朵留意着杨阁老在里面的讲课。 过了一阵后,学正见贾环不理他,专心听里面杨阁老讲课。 便想离开。 这时,贾环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做什么?” “姓名。” “他们都认识我,你自己问不就好了。” 那学正挣脱了几下,却没挣脱开。 跟着反而怒道:“我可不怕闹到监丞那去!松手!” “姓名?” “郑全!怎么了!你自己迟到了还有理了?!” 贾环趁着郑全挣脱的时候松开了手,他突然失力,倒在地上。 这一倒,他先是一惊,跟着便觉得受辱,激起怒气来。 也就在这时,辟雍里杨阁老暂歇,学生们又围了上去。 他正欲起身,贾环却压下身子,盯着他:“郑助教,已经暂歇了,我可以进去了吧。” 贾环也不等郑全回答,进了辟雍内。 他刚进去,陈诩就默默跟了上来:“怪我,下次我早点喊你。” 贾环长叹一口气,对着陈诩点了点头。 跟着,再次坐到书案前。 这才算把杨阁老剩下的那一半巡讲给听完。 他们刚下课,后门外,司业似乎早有等候,走了进来。 和杨阁老开始寒暄。 二人笑声不断。 贾环则是扭头,不和其他学生一起围聚在前,转身去了崇文阁。 …… 【宿主抄写《经世书》十遍,心有所感,+1作坊。】 第65章 神奇小作坊 作坊? 贾环心感奇特,仔细查看一下,发现这作坊可在现实选一个地方建成。 建成后投入原料可以产生对应产品。 当然,还是有技术限制的,比如按照目前的炼碱工艺,产出并不高。 他知道侯氏炼碱法,只是这个工艺对配套的器械还是有要求的。 他得一步一步来,正好他有个煤矿,贾环便想着先弄出来焦炭。 之后的事情看看后续抄书再说。 贾环把作坊选在了自己矿场的不远处,看了一下,虽然是土法炼焦,但是预计成焦率也有50%。 这作坊的建成全部合理合法,不会引人怀疑,他的系统里也多了这作坊的相关文契。 贾环看着50%的成焦率心里默默感慨:土法炼焦?仙法炼焦! 选好了位置,贾环给栓柱写了一封信,让他把挑一些好的烟煤往作坊送去,之后再拿着作坊产出的焦煤去找门路卖。 同时又给栓柱寄了抄书得的1000两银子,让他卖焦炭的时候上下打点。 还额外叮嘱了他,让他南北的生意都做一做,别只盯着北方。 贾环将这些办好,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每日的抄书中。 …… 【宿主抄写《经世书》五十遍,小有所成,+3作坊】 …… 【宿主抄写《经世书》百遍,其意自现!+1经世坊】 【经世坊:巧琢经年方格物,灵犀一点可通神。此间不纳逍遥客,唯有经世肝胆心。】 贾环查看起来,这经世坊能增加贾环名下产业的产出,而且,经世坊还有概率能让贾环的作坊提升对应工艺。 贾环看着这经世坊,和手里的三个作坊,心思活络。 现在炼钢,差的东西很多,其中一项就是碱。 有了碱,往后还可以制玻璃、做香皂等。 虽然侯氏制碱法的要求高,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制碱法可以在目前的条件下尝试一下:索尔维制碱法。 索尔维制碱法比不上侯氏制碱法,但是好在对器械要求不高,现在的条件如果能尝试出来,制出来的碱也比现在草木灰强太多了。 贾环仔细琢磨如何分配这三个作坊的生产流程。 他自己知道索尔维制碱法,加上经世坊辅助,摸索工艺的速度很快。 这样不久就能产出纯度不低的碱,绝对能大卖。 而炼钢,则有些麻烦,得先炼铁,看看能不能用经世坊的概率工艺升级,得到炭铁配比等一套工艺,升级成炼钢。 那就两个制碱作坊,一个炼铁作坊,应该能在山西先搞出来一套产业。 贾环没有当即决断,而是给栓柱写了信,仔细的跟他说明了情况和想法。让他在当地打听下,看看可行性,尤其是尝试炼铁。 虽然有文契,但要是后续再引出来事就不好了。 没几天,栓柱便回了信。 说是制碱没问题,炼铁只是作坊规模的话也没问题。原料的话,凭着现在的产出,完全能够支持去买。不用担心。 于是贾环当即把作坊确定下来,又在山西的四个作坊旁建造了经世坊。 这样,炼铁坊不算产出,只做实验看看能不能升级成炼钢,其余三坊,一坊土法制焦煤,两坊索尔维制碱。 建好后,贾环再次把抄书得来的大部分钱给了栓柱,让他做生意的时候南北兼顾。 再就是注意保护工艺,宁愿往外把银子全撒了,也保护好工艺配方。 该给上面的钱,一分也别少。要是有机会,直接把钱往神都的宫里送,送给内廷不冤,直达内帑更好。 最后就是做生意的对象了,贵精不贵多。 栓柱都一一明白应下。 如此,时间已经过了几个月。 中间几次旬考月考,贾环都无碍通过。 和典籍也越来越熟。 同时,晋炭和晋碱,名声大噪。 这日,贾环交完了备课大纲,出了国子监。 贾家的车夫这次没有跟其他车夫吹嘘,而是老老实实的在车上等候。 贾环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见车帘拉开,露出贾政的脸。 “父亲。” “你先上来。” 贾环登上了车,贾政皱着眉头,看着贾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今日陛下召见,赏了我些珍宝礼物,已经送到家里了。” 贾环听到这话,心中一沉,问道:“是父亲办事得力,可喜可贺。” “是你大姐姐乖巧,你又努力,陛下连着共赏,只是这礼物实在过分贵重,你有什么眉目吗?” 贾环吸了一口气,想了想。 既然皇帝没跟贾政明说晋碱和晋炭的事,他也没有跟贾政说明的必要。 于是顺着贾政的性子道:“这几次月考陛下给环的卷子勾批了,想来是这个原因。” 贾政身子微微向后靠去,摸了摸胡须,脸色逐渐舒展开,对着贾环道:“原来是这样,之后也应努力,勿要懈怠。” 贾环一一应了下来。 贾政跟着对贾环道:“后日你们去东城郊学射艺,家里的玉扳指你拿去用。” 贾环道谢。 跟着贾政话风一转,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金陵薛家家里出了些事,想着去投奔你舅舅,你舅舅让他们留在神都。 前些日子你舅舅给我写了封信,我就答应了下来。” 贾政面向贾环,眼睛却不看着他,咽了口唾沫。 绷紧后背,正襟危坐,补充道:“他们不会久居的。” 虽然嘴上严肃,但他眼神还是试探的落在了贾环身上。 贾环点了点头:“全凭父亲安排。” “嗯……”贾政这才摸着胡须,放松一些。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只听得马车的声音,逐渐向着贾府而去。 马车到了门前,父子二人下车,进门。 前院里,贾政对贾环道:“我在前院书房留一会,你去后院吧,老祖宗早就等着你了,一会我把扳指送去。” “是。” 贾环向着后院而去,临仪门前,微微回头,正瞧见贾政满脸堆着笑,一一收下书房内清客的奉承。 贾政压不住笑,却故意摇头。 “都是陛下开恩……” 贾环进到贾母堂前,换了衣服。 刚坐下,鸳鸯给端来了一碗银耳绿豆汤。 他喝下一口,却听王熙凤对他道:“环兄弟,你给林姑娘又是‘养生主’又是‘萍末风’的。 能不能给我弄一个来,不要别的,就要‘填肚子’就好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笑起来。 林黛玉对王熙凤道:“他送的这些虚文填不饱肚子。二嫂子山珍海味流水似的过,哪里在意这些。合该送些实实在在的‘孔方兄’才是。” 俩人疯闹起来,却有丫鬟默默来到贾母身侧,耳语了一下。 贾母点了点头。 不多时,这丫鬟便托着盘子过来。 盘子上盖着红布,红布上一木盒。 贾母对贾环招了招手。 贾母取了木盒,将里面的玉扳指拿出来,亲自给贾环戴上。 “想当初,国公爷就把这扳指给了你爷爷,你爷爷又给了你父亲,如今你要去学射艺了,我就给你戴着。” “我们武功起家,你要好好学射,知道么。” 众人看着贾环手上的扳指,神情微动。 贾环点头应下:“环明白。” 第66章 做生意不寒碜 一天后,神都东郊,储英堂的众人,看着眼前浓眉大眼国字脸的中年人,无不升起一股敬重的心思。 胡贞,江直总理军务大臣,兼领浙、闽二地盐、漕、织督办,加兵部尚书衔。 正二品,实权。 那边刚在东南打完倭寇,这边就赶紧回到神都。 为了教储英堂恩监生射礼。 这位虽然没明确站队,但是出身却是江南,恩师也是赣州人。 因此国子监司业此时正满脸堆着殷切和胡尚书相谈。 “胡尚书没收些弟子?” 胡贞微笑:“家里的儿子不争气,带出来的将领还差些火候。” 他摇了摇头:“倒是李大人,有没有再收些学生,把衣钵传下去?” 李司业这时候赶忙给后面的郑全拉出来:“这是我新收的弟子,现在正在国子监做学正。” 郑全谄媚给胡贞问好。 胡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果然一表人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都有些羡慕李大人了!” 李司业连忙退让:“哪里,胡尚书才是辛劳体国。” 二人又闲谈几句,这时,郑全道:“老师,胡尚书,快开始了,咱们移步礼台吧?” 胡贞道:“我听说神都贾家的子弟,有叫贾环的,也是恩监生?我能否见见?” 李司业愣了一下,连忙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郑全,去给贾公子喊来。” 郑全瞬间渗出来一脑门的汗。 李司业心里也没底,此时却赶紧转身,怒斥道:“贾公子呢?” 郑全的脸煞白,拱手,声音颤抖:“学生忘记叫了。应该,还在崇文阁……” 李司业转过头,僵硬笑着,正准备把这事糊弄过去:“胡尚书,快开始了,不如我派人——” “你为什么忘记叫了。” 胡贞指了指远处的恩监生:“这都有数的,你为什么忘记叫了。” 胡贞久在军中,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场。 郑全吓的哆哆嗦嗦,半天没说话来。 直到李司业也急得有些冒汗,转过头大声质问道:“胡尚书问你话呢!” “贾,贾环他是助教,在崇文阁备课,就忘记叫了。” 胡贞盯了一眼郑全和李司业,转身就走。 李司业连忙跟上,郑全则是吓得瘫坐在地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胡贞是怎么和贾环搭上的。 胡贞和贾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胡贞骑马,一路从东郊快马往国子监赶。 李司业不熟骑马,愣是没赶上。 胡贞一路闯进国子监,众人见他腰牌,哪里敢拦。 他推开崇文阁大门。 “吱呀——” “我听他们说北边的金国也有煤矿……” 典籍和贾环听到开门声,向着门口看去。 见是胡贞。 俩人连忙出来拜见。 胡贞免了二人的礼,拉着贾环出来。 “你可是贾环?” “回胡大人,学生正是贾环。” “我赶的急,没曾想他们忘记喊你来学射礼。” “射礼不是下午吗?” “我巡讲教射礼,提到了上午。” 贾环忙道:“何劳胡大人亲自前来。环实难受恩。” 胡贞牵来马:“会骑吧。” “会。” 二人上马,胡贞对着贾环道:“你受的起这恩。” 贾环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胡贞对他道:“我都不知那晋碱巨商马栓后面的主子就姓贾。更难相信他的主子还只是个监生。” 马栓,栓柱在外头的姓名,根据当时贾环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起的。 贾环心中赞叹,好个栓柱,倒把生意做到胡贞这里了。 胡贞对着贾环拱手:“我虽不明白工理,但你那晋碱和晋炭实在是好,我督着的织造局、军工坊都赞不绝口。 便宜还好用。他们卖出去的钱多,我们的军费就多,打仗自然就肯卖力气。 我替东南将士谢过。” 贾环听胡贞真诚,大方收下感谢:“能帮到胡尚书就好。” 胡贞听闻大笑:“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有机会在杭州遇到了马员外,我一番保证不会外传,他才告诉了我。 还请贾公子勿怪。” 贾环摇了摇头。 俩人骑着马,一路聊,一路出了城。 城外路边,李司业正骑着马等候。 胡贞对着李司业道:“李大人,我给你的学生喊来了。我承陛下厚恩,前来巡讲,恐怕缺哪个都不行。” 李司业连忙低头,心虚道:“正是如此。” 三人一路骑到城郊,此时郑全正弯腰垂立在马场门旁。 胡贞勒马,慢了下来:“李大人,收弟子,还是宁缺毋滥些好。” 李司业的头像是被风吹的枝条,不断点头应和:“正是,正是……” 郑全听到这话,心已凉透。 再度抬头,看着胡贞和贾环骑马入场,满脸都是崩溃。 他真想不到胡贞和贾家是如何搭上的。 但有一点,无论胡贞和贾环如何搭上的,他都完了,全完了…… 李司业先下马,拉着失神的郑全去安排学生。 而胡贞则是把贾环留在礼台上说话。 “我不知道是你安排的,还是马员外自己想的,但是以祥瑞之名往宫里送礼,总是好的。 没有陛下,做生意终归是难些。” “谢胡尚书指点。” 胡贞见贾环领悟的快,满意的点了点头,放贾环回去。 贾环回到礼台下,一进入人群,陈诩和于既白便靠了过来:“我俩都要急坏了,谁知道胡大人也搞申阁老那一套。 原来是去找你了啊。 快说,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 贾环摇了摇头:“胡大人公正而已。” 听到这话,三人彼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了正惶惶不可终日的郑全。 陈诩冷道:“他该老实了。” 于既白摇了摇头:“只怕之后都见不到喽!” 跟着,胡贞开始在礼台上演练,演练完毕,再让学生们开始练习。 他站在台上指导。 贾环射箭意外的射的不错,可以说非常有天赋。 无论步射还是骑射,都很准。 周围的恩监生临下课也还在苦苦射箭,贾环却被胡贞召上了礼台。 “到底是荣国公的后人。可谓神射了。” “胡尚书见丑。” “本来想把我的扳指赠你,但看你这已有更好的,那就不在荣国公的宝物前献丑了。” 贾环看向手中的玉扳指,拱手道谢。 胡尚书对贾环直率道:“其他地方我不管,你那晋碱和晋炭,在浙、闽二地,能否只卖我督着的众局。” 贾环道:“本来就是贵精不贵多的路子,我这就告诉栓柱,让他只与胡尚书来往。” 胡贞点了点头:“等抗倭结束,之后就不必了。” “环明白。” 胡贞拍了拍贾环的肩头,越发的满意。 然而贾环并不起身。 胡贞微微一笑:“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环明年即可历事,不知可否投在胡大人麾下。” “哈哈哈哈哈哈!”胡贞大笑,随后对着贾环道:“我给你推荐个更好的人选!” “谁?” “你们的国子监祭酒,毕冲。” 第67章 允文允武 “当年要不是申阁老点将,我还只是个进士出身,在卞梁县做知县呢。 当然做知县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东南对于我来讲,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胡贞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贾环。 “你看,科举出来的照样能做武官,还做到了二品。 将来的武官,会有越来越多的会读书的。” 胡贞搂过贾环,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里闪着光,亲昵道:“我不过寒门出身,尚有此作为。 你出身比我好的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忙于战事,难以分神教你。可毕祭酒不一样。 他行伍出身,又任国子监祭酒,必定能好好培养你。 陛下育才,要的不是死读书的才,让毕冲带着你去京营,找他旧相识历练历练你,大有好处。” 贾环明白是胡贞在给自己划道,琢磨了一下:“陛下手里少武将?” 胡贞没有直接回答贾环,而是拍了下他的后脑:“北有金人虎视眈眈,南有倭寇犯乱不息。将来少不了功劳。” 贾环对着胡贞郑重道:“多谢胡尚书!” “好好考着,别被黜落了。” 贾环应下,离开了礼台。 他刚下去,便见李司业当着他的面,将郑全踹到他的跟前。 “你这猪油蒙了心的,还不给贾助教赔罪!” 郑全跪在地上,对着贾环“砰砰”磕头。 礼台下是沙地,郑全的额头磕得头破血流。 沙子又顺着血粘在伤口上,那伤口的皮已经破了,小石砾嵌在里面的肉里。 郑全脸上的血已经流到下巴,他只顾磕头,以为贾环已经走了,抬起头,却看见贾环并未离去。 只见贾环俯视着他,一如当时在辟雍外。 他浑身一哆嗦:“贾助教恕罪!贾助教恕罪……” 贾环看了看继续磕头的郑全,又看了眼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司业。 李司业强作镇定,回望着贾环。 他其实也弄不明白胡贞和贾环之间的关系。 他知道贾环的出身,也了解胡贞,只是看刚刚胡贞和贾环勾肩搭背,绝不是刚认识。 李司业微微俯身,颔首,对着贾环道:“郑全有错在先,我亦失察,还是请贾助教定夺吧。” “郑学正,磕到你自己觉得无罪吧。” 说罢,贾环不理二人,大步跟上了远处马场门口的学生们。 李司业深深的看了一眼郑全,不理睬他,迎着下来的胡贞,攀谈起来。 临西下的太阳是最毒的,郑全独留马场,对着空气连连磕头。 贾环来到马场门口,周围的学生早就见到刚刚礼台的情况。 此时见到贾环走近,纷纷围了上来,行礼,口称:“贾助教。” 陈诩在远处默默的看了贾环一眼,俩人隔空相望,陈诩对着贾环微微点头,转身潇洒离去。 倒是于既白,端着手过来打趣:“贾助教,之后多多担待啊!” 贾环对着他摆了摆手。 俩人笑着离去。 且说这日又是一月月考。 贾环答完了卷子,便回到崇文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他和典籍早就熟络起来,又想到之前胡贞的叮嘱。 于是顺口问了句:“来年就可历事了,你说我该选谁呢?” “看你想做什么。” 典籍摸了摸干枯到卷曲的胡子。 “你很有才华,我虽然只是一个典籍,但是见过的学子还是很多的。你在所有我见过的学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 如果你想入阁的话,申阁老就可以;如果将来想一方大员,选胡尚书;要是想先养望,那就杨阁老。” 这几个月来,俩人已经很熟,典籍一点一点给的贾环仔细分析着。 但贾环却依旧沉默不语。 典籍见贾环似有心事,问道:“怎么?都不满意?” 贾环抿了抿嘴,转头,认真的看向典籍: “假如,我要开府呢?” 典籍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要再开国公府?在宁荣两府之外?” 贾环点头。 典籍眯了眯眼睛,良久,才慢慢道:“北方的武勋你不依靠,南方的清流你也不投靠。 你作为陛下近臣,还想再开国公府?” “正是。” 典籍被贾环弄笑了。 “我实心实意。” 典籍只当贾环说笑,嘴上笑容不减:“好,我也实心实意回答你。现在这个时候,你想再开国公府,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灭国。” 贾环提起了兴趣,看向典籍:“你详细说说。” “东面的倭国,北面的金,这两个国家连年犯边,你给他们其中一个灭了,再加上你陛下近臣的身份,陛下为了压制南北两党,大概能给你再封个国公府。” 贾环恭敬请教道:“我该怎么做?” 典籍摇了摇头:“唉,现在的武将很少有武勋出身的,大多是内阁点人,文官出身。 其次就是行伍资历,胡尚书早年也是一方豪侠,军中有名。 所以你若真想立此伟业,你至少得有进士出身,能入内阁的眼,又要有军中的资源,将来军中也好打理。” “我要开府——假如我就奔着开府去做。”贾环为典籍捧上茶:“我历事该投谁?” 典籍接过贾环的茶,品了一口:“国子监祭酒,毕冲。” 听到典籍和胡贞给了一样的回答,贾环微微皱眉。 “为何?” 典籍看了眼贾环,贾环的周围都是书籍和在半空中飞舞的灰尘,再无其他。 “毕祭酒和你一样,都是近臣。之前曾任殿前指挥副使,军中有人。现在又是国子监祭酒。 投他,近臣、武将、文官,这三样才能一样不落。” 贾环点了点头,心中记下。 典籍跟着补充道:“我劝你还是别想着再开府了。分家不好么?” 贾环此时已经收拾好东西:“终究受制于人。” 典籍劝道:“就算你在毕祭酒手下出来了,真有灭国的机会,如何轮到你。” “之前胡尚书也荐我去毕祭酒下面历事。” 典籍笑道:“他那是想让毕祭酒帮他带人,他最后截胡。” 贾环也轻松笑着回应:“这不就算已经有点机会了么?” 典籍扬了扬手:“你还是快去放假吧,别想了。” 贾环对着典籍恭敬行礼,之后收拾好东西,出门而去。 第68章 前倨而后恭 自从东郊学射之后,贾环再未见过郑全身影。 周围的同学,对贾环的态度也越发的微妙起来。 从崇文阁到监门,这一路上,本该没什么人,毕竟贾环崇文阁收拾东西耽误了一些时间,赶不上出监的人群才是。 谁知随着他逐渐往监门走,周围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这些人装作不经意从贾环身边经过,便问候一句:“贾助教。” 贾环不认识他们,又不能不回应,只点点头。 跟着他们脸上就像有莫大荣幸似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贾环一路应付人群,被簇拥着,出了监门外。 他走向自家马车附近。 却见贾家车夫不再和周围车夫吹捧了,而是搭着脚,坐靠在马车上。 底下围了一群车夫,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贾环靠近,只听得: “贾公子这次肯定也能过吧!” “那还用说!我看这月考根本拦不住贾公子,贾公子将来肯定是要中状元的!” 贾家的车夫听着他们的话,微微点头。 见到贾家车夫点头,这些人的语气又更热烈起来。 “什么状元!你还忘了解元、会元!贾公子是要连中三元的!” “对对对!我该死!” 众人看到贾环过来,都收了声,正欲问好,贾家车夫却眯着眼睛道:“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众人赶紧道:“贾公子。” “给贾公子请安。” 贾家车夫从车上下来,过来扶着贾环。 贾环只是看了周围车夫一眼,周围车夫便识趣的离开。 贾环用手指点了点贾家车夫:“我让你收敛些,勿要张扬,你倒好,把自己吹嘘的功夫都省了。” 这车夫依旧憨憨的笑,挠了挠头:“都是他们自己要说的。” 贾环当即就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不深,不过玩笑力道。 车夫受了这一脚,也不恼,捂着屁股,反而高兴起来,脸上像开了花。 他扶贾环上车,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消,咧着嘴,驾车向着贾府而去。 贾府内,荣禧堂里。 贾母的对着贾政长叹了一口气。 “我叫你去问问环哥儿历事的事情,你看看你找的这些人,哪有能靠得住的。” 贾赦看着低头的贾政,心里明白,贾政哪里能找到什么人,不过是借着这事跟同僚吹嘘一番就是了。 他摸着胡子微笑补充道:“弟弟这是关心则乱。” 贾母抬起眉毛,眼睛落在贾赦身上。 贾赦立刻收了笑。 贾母只得搂过林黛玉:“这事还得难为你父亲帮帮环哥儿了。” “我帮着环弟给父亲写封信。” 贾母的手对着堂下的众人乱指:“看看,看看!还没有我这孙女体贴!” 就这时,堂侧一丫鬟默默来到贾政身后,悄声说了话。 贾政点了点头。 贾母看着贾政,不悦道:“怎么了?” “回母亲的话,薛家的姨太太过来拜访。” 贾母长呼出一口气,撑着笑,招来了王熙凤。 “凤辣子。” “老祖宗。” “难为你跟着太太去接一下,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老祖宗哪里话,这合该是我做的。” 贾母又对着怀里的黛玉道:“你等等环哥儿回来,然后再带着环哥儿去迎人吧。” 林黛玉应下。 贾母这才遣散贾政、贾赦等,由鸳鸯扶着回去休息。 林黛玉早就记着贾环月考回到家的时间,带着丫鬟紫鹃向着后门匆匆而去。 等她到后门的时候,却听见门口仆人互相吹嘘。 “今儿得了三爷一脚,别提多舒坦了。” “你真是比畜牲还贱,马被抽了都知道叫两声,你被三爷踢一脚反而笑了。” “哼,你们想得着这一脚还得不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盯着服侍三爷的活计……” 林黛玉听到这话,拿起手绢,微微的笑起来。 再往前走,见到贾环从周瑞家的院里出来。 她放缓脚步,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左看看路边的花,右看看远处的景。 等着贾环过来问好,她才惊讶道:“呀,这不是三爷吗?什么时候这么威风,连得着您的罚也是荣幸了?” 贾环尴尬的笑了笑:“车夫他们乱说,行事张扬,我就教训了一下。” 林黛玉对着贾环嗔道:“管下人横竖有太太和凤姐姐,你参和什么。小心最后落不到你的好。” 贾环笑着点点头。 跟着他开门见山道:“我想给林姑父写封信。” 林黛玉挑了挑眉,没跟贾环说贾母让她帮贾环的事:“你要写就写,跟我说做什么。” “姑父探花出身,恐怕有顶撞之处,想请你帮帮我。” 林黛玉本来嘴里还有千言万语,想跟贾环再玩闹一会。 可看着贾环诚恳,一时间一个也说不出来。 只得对他道:“那就回院里吧。” 二人回到院里,紫鹃准备好笔墨,贾环拿起笔,准备开写:“我想和林姑父请教下来年历事。” 林黛玉对着贾环道:“有什么就写什么,话说清楚,尽量简明。其余的,不用拘束。” 贾环下笔,他知道林如海也是近臣,也许问问林如海会有不一样的回答。 当然,贾环没说想另开府的事情,要是说出来,未免有点惊悚。 一篇写罢,贾环交与林黛玉:“你看看,如何?” 林黛玉通篇读罢,看了一会,然后把信纸按下。 对贾环道:“还行,就是字不太行。” “我的字还不太行?” 林黛玉又指着信道:“而且父亲不喜欢这类遣词,我教你再写一封。” “好。” 林黛玉起身,手里拿着贾环的原稿,走到他身旁。 贾环提笔,林黛玉告诉一句他写一句。 林黛玉说完一句,贾环手里的笔却迟迟未动。 太近了,贾环又一次能闻到上次在后院凉亭闻到的香味。 “怎么了?” 贾环摇了摇头:“没什么。” 贾环继续写。 正写着时,林黛玉道:“停。” 贾环停笔,林黛玉在一旁指点道:“‘我’字写的小一些。” “是。” “哎呀,不对。” 她推了推贾环,贾环让出位置,贾环站在一旁,她坐在贾环的位置上,拿着还有余温的笔,替贾环把信写完。 “好了,这样就好了。” “多谢林姐姐。” 林黛玉正想再跟贾环聊聊,这边却有丫鬟过来。 “太太吩咐林姑娘和三爷去门前迎一迎薛家姨太太和薛姑娘。” 黛玉把笔放下,对着贾环吃味道:“走吧。去见见这位薛姐姐。” 第69章 薛宝钗进贾府 “林姑父房子朝向如何?” “坐北朝南。” “他居住在西北?” “后院东南房间。你问这些做什么?” 【吸风饮露】 “等着我一并寄过去一些梨坨干吧。” “你这东西在扬州倒算是稀罕物了。” 贾环一路和林黛玉聊着,走至门前。 此时薛姨妈等人还没到,王熙凤和邢夫人早已安排好人在这里等着了。 王熙凤见到贾环到来,神色更加张扬,眉毛要飞到天上去。 她站在前面,贾环和林黛玉则并肩站在后面檐下。 此时众人只窃窃私语,张望着等待薛姨妈等人到来。 林黛玉不知从哪掏出来几粒瓜子,一颗颗放在嘴里抿吃打发时间。 贾环看着林黛玉,林黛玉又看了看贾环。 此时前面有丫鬟过来报,众人都收拾神情站定。 贾环的手向后背过去,林黛玉心头灵犀的悄悄给贾环手里也塞了几颗瓜子。 贾环偷着往嘴里放了一颗,是拿香料炒制过的,很香。 贾环再看向林黛玉,林黛玉微微一笑,别过眼去。 前边,丫鬟通报过后,薛姨妈带着薛宝钗进了院内。 薛姨妈早年丧偶,虽然守寡,却不像李纨那样形容枯槁,一片灰冷之意。 反而珠圆玉润,体态丰厚,脸颊微胖,逢人先有三分笑。 看着十分慈善。 顺着望向背后,一位清丽少女,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上着比肩褂,披着红罗绒边小披风,一身绫棉裙,腰系绸缎鹅黄素色细带。 顺着腰间往下看,却见那绫棉裙被撑出几道横褶来,倒是又一轮饱满“中秋之月”,小磨盘一般,实在稀罕。 可见随了她母亲,肌肤盈润。 薛宝钗藏拙,低眉顺眼,罕言寡语。 院里这么多人,她一个都不对视。 直到王熙凤拉着薛姨妈进去,众人让出位置。 她一双杏眼才巧合一般的对上了贾环的视线。 贾环打量薛宝钗,感慨她行事谨慎。 正感叹着,却发现薛宝钗投来视线,薛宝钗眉毛微挑,如杨柳般把两池秋水点到贾环身上。 她不知有意无意,对着贾环微微颔首,便转回视线,跟着薛姨妈来到邢夫人前。 此时贾环手里的瓜子已经吃完了,他再度将手背到背后,想着向林黛玉再讨几个来。 林黛玉眼睛看着薛姨妈方向,手偷偷找到了贾环的手。 贾环摸了摸,试探一番,没有瓜子。 那边林黛玉也正好确认了贾环手的位置,在贾环掌心掐了一把,然后才松开。 林黛玉没使多大力气,贾环略微吃痛,悄悄看了一下的自己的手。 林黛玉掐出来的痕迹,正像一颗瓜子。 二人再度相视一笑。 王熙凤领着,薛姨妈和宝钗跟众人一一的打了招呼。 之后邢夫人又拉着薛姨妈进了屋子,由王熙凤陪着,三人唠了不少时间。 其中便问到贾母情况。 王熙凤道:“老祖宗最近身体不适,都在院里歇着。” 薛姨妈略有所感,随后三人又聊了一阵。 中间贾政派人来说,请王熙凤把梨香院收拾出来,给薛姨妈留着住下。 薛姨妈几次请辞,王熙凤却说什么也不让走,赶忙吩咐人将东北梨香院打扫出来,留给薛姨妈住。 薛姨妈未曾见到贾母,只有贾政派人吩咐,便推辞说自己暂住。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那一边,薛姨妈将这事跟薛蟠说了,薛蟠心中本就惧怕贾政管束,又听薛姨妈连贾母也没见到。 一时间就觉得留在贾府不自在,和薛姨妈商量后,他自挑了一个离荣国府近的宅子去住。 薛姨妈宠溺薛蟠,也就任由他去了。 将薛姨妈安顿好,众人各自散去,贾环和林黛玉去把信寄出。 等贾环再回到院里,天已渐黑。 贾环正换了一身衣服,准备抄书。 却听见有人敲门。 起身到院里,吩咐人打开门,居然是薛宝钗。 薛宝钗手里拎着礼盒:“环弟弟,叨饶了。” “宝姐姐,快请进。” 贾环将薛宝钗引至正堂,吩咐丫鬟上茶。 赵姨娘只出来招呼一下,跟着便回到屋内。 薛宝钗暗自观察了一下,她看贾环身后的丫鬟,很是不俗。 再看这东大院,不像庶出的院子。 她不动声色的将礼物放在桌上:“母亲知道弟弟在国子监读书辛苦,特地嘱咐我给弟弟带了些平日能用得上的笔墨。” 贾环让袭人收下 “劳烦姨妈和姐姐费心了。姐姐还习惯?” “习惯,刚刚老祖宗说身体爽利些了,招我到院里……” 贾环和薛宝钗聊了一阵,原来她刚刚已经按照贾母吩咐,一一拜访过宝玉、黛玉等人,最后提着礼物来到贾环这。 贾环发现薛宝钗眼睛总是打量着院里,尤其是他的书房。 贾环干脆道:“姐姐若是有兴趣,不如去书房逛逛?” “好。” 薛宝钗又到贾环书房坐下。 不多时,有个眉心带着胭脂记的丫鬟过来。 “我找我家姑娘。” 晴雯逗她道:“你家姑娘是谁?” “薛姑娘。” “她和三爷在书房呢,你来找她做什么?” “我来找她回去!” 晴雯见香菱憨厚可爱,心情大好,带着她去书房找了贾环和薛宝钗。 进去后,香菱道:“给三爷请安。” 贾环和薛宝钗已聊了好半天,他都不知道薛宝钗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说。 于是趁机对薛宝钗道:“看样子是来找宝姐姐回去的。” 薛宝钗恋恋不舍的:“那我先走了。” 贾环和晴雯一起给薛宝钗送了出去。 从东大院往梨香园的路上,薛宝钗问香菱道:“你看环兄弟如何?” 香菱听到这话,有些呆住:“三爷,人挺好。” “也是,你也没接触过,我要是给你送环兄弟院里,你可愿意?” 香菱:“我听姑娘的。” 薛宝钗点了点头,回到梨香园,将香菱留在外屋,到里屋找到薛姨妈说起私话来。 “怎么样?是你姨父?还是老祖宗?有没有可能搭上个门路?” 薛宝钗摇了摇头:“姨父公务本来就多,听说还养清客,应该不是。老祖宗有些糊涂,也不像。 我看,这晋碱和晋炭,倒像是出自环弟弟手里。” “这生意你不是不知道,前面看是泼天的大买卖,往后看那是——” 薛姨妈没说话,指了指天,意思是背后还有皇帝的身影。 “你环弟弟在国子监读书,哪有时间弄这些生意?” “他书的看的不少,而且杂,府里面他最正派,我想该是他。” 薛宝钗见薛姨妈还是不信:“到时候看看他院里就知道了,如果他外面生意那么大,总少不了进项的。” 第70章 没钱万万不行 且说又是一日,王熙凤吃过午饭,正在屋里休息。 席下跪了一排丫鬟嬷嬷,一个个的跟她禀报家务。 哪里的庄子又送来了什么,谁家又从公中多支出去多少钱,最近该置办什么东西了…… 王熙凤往往一段话不必听全,心中就已有主意。 吩咐下去后,也不容其他丫鬟嬷嬷再置喙,直接去办就是。 虽然强势,但事情没有办出错的。 “二奶奶,最近有人给三爷送礼。” 王熙凤微微睁开眼皮:“什么人?” “不认识,只说是依附三爷下优免田额的田庄。过来献一点心意。” 成为秀才后可免一定亩数的田赋,将来若中进士则更多。 因此就有人盯着那些成绩好的秀才,早早的投了田产,独给他们分红,也好过上税。 王熙凤自然是知道这个事情的:“送东大院就好。” “是。” 王熙凤琢磨一下,心血来潮:“等下。” “是。” “先放我院里吧。” “是。” 贾府的男人们在外得的俸禄,还有官职功名荫出来的钱产,都算他们自己的私钱。 只是从贾政到贾琏,没有一个说是正经靠着功名赚钱。 王熙凤一时来了兴趣,便想看看,这功名在外,到底值多少钱。 不多时,那嬷嬷叫了两个人抬着个不大的箱子进来。 王熙凤看俩人抬箱子那吃力的样子,心中更奇:“就这么大?” “回二奶奶,就这么大,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倒是挺沉。” “送礼的还说什么了?” 嬷嬷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哦,送礼的说了,说是最近行情好,暂时赚了一些,就提前送来让三爷顺顺心。 等到过年还有大礼送来。” 王熙凤点了点头,让嬷嬷放好箱子,遣散了她们。 她唤来平儿,此时周围无人,她对平儿没什么遮掩:“我想看看环兄弟功名在外头到底值几个钱。” “奶奶这是不想放利钱了?想跟三爷搭伙收田庄分红?” “去去去,什么搭伙,你去和你三爷搭伙去吧,赶明儿我就给你送东大院去!” 平儿笑道:“奶奶一句话,三爷哪里敢不从?” 王熙凤白了一眼平儿,不理会她。 既然平儿还能跟她打趣,说明平儿心里也觉得打开礼看一下无妨。 横竖是人家提前送的顺心礼,连封条都没打,一些往来而已。 王熙凤打开箱子。 她愣在原地,平儿也愣了。 箱子里,还是个箱子。 王熙凤见此,摇头笑了起来。 平儿也跟着乐:“别是做箱子的人家送的吧。” 王熙凤去取里面的小箱子,一时间,竟然没提动。 “哎呦,还挺沉的。” 平儿连忙上前,和王熙凤一起把小箱子抬到桌上。 俩人刚把小箱子放好,平儿回到地上,去打量大箱子,跟着惊叫道:“奶奶!这,这……” 王熙凤见平儿话都不利索,赶忙过去看。 只见这压箱底的,竟然是金条和银条。 那金条银条整齐列好,压在箱底。 平儿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桌上的小箱子:“奶奶,这,这压箱底的是金银条啊,这真是顺心的礼物?” 王熙凤骂了一句:“没见识。” 实则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起来,用金银条压箱底,那这上面的小箱子得是啥啊? 王熙凤心一横,走在桌前。 平儿紧盯着那小箱子。 王熙凤小心的把小箱子的两个扣解开。 她刚解开,只听“砰”一声。 小箱子的盖子被顶开,里面压着的纸往外弹出。 给王熙凤吓了一跳,她向后撤一步,那弹出来的纸顺着惯性弹出箱子外,落得满桌都是。 王熙凤上前,捡起那些纸。 竟然都是百两银票! 有新的,有旧的,有的平整,有的皱起,但毫无例外,每张都是百两! 王熙凤看着散落满桌的百两银票,呆立当场! 这里少说也得有万两!再加上压箱底的金银条。 又何止万两! 自从嫁到贾府,她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在眼前了? 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人,王熙凤连忙对着平儿道:“关门,先把银票都收拾起来。” 平儿看着满桌的钱,眼睛都直了,连忙听王熙凤的关上了门。 二人收拾好之后,还翻找了各处角落,生怕落了一张银票。 主仆二人将银票摞高,之后翻过箱盖,一人压着,一人给扣上,这才算完。 平儿惊讶道:“这,这是什么礼?” 王熙凤琢磨着:“什么顺心礼,怕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说法。” “三爷在外头做什么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她原本心里估摸着这里头的东西最多也就千两,哪里有这么多。 王熙凤看着平儿:“今日之事,你我谁都不能说出去,知道么?” 平儿连忙点头。 王熙凤对着平儿道:“你亲自去一趟,把这礼物送到赵姨娘处。 就说等环兄弟回来亲启,要是赵姨娘答应了,你就在那等着。 要是赵姨娘说不用,之前的礼物她都开过,你就回来告诉我。” 平儿连忙点头,找来人抬着箱子向东大院里而去。 跟赵姨娘说明一番,赵姨娘答应下来,让平儿留在东大院里等贾环回来。 袭人和晴雯帮着把箱子抬到贾环住下的里屋,之后便和平儿一起,在屋外的廊下坐着闲聊。 没一阵,薛宝钗敲开了东大院的门。 晴雯:“宝姑娘。” 袭人:“宝姑娘找谁?” 薛宝钗见平儿在这,按下心中疑问:“我来找姨娘聊聊。” 袭人带着宝钗进了堂内,又找来赵姨娘。 之后赵姨娘便遣走了袭人,独留宝钗和赵姨娘说话。 宝钗向来会说话,三言两语给赵姨娘哄得直乐。 她趁机问道:“平儿来做什么?” 赵姨娘道:“说是有人给环哥儿送礼物,二奶奶接过,她给送来,等着环哥儿晚上回来亲自打开。” “姨娘知道里面是什么么?” “我哪里知道?我没见识,他的东西,我要是再给碰坏了,耽误了事可不好。” 薛宝钗心下已有推测。 又聊了几句,和平儿等打过招呼,便回梨香园了。 一回去,她就找到薛姨妈道:“给香菱送环兄弟身边吧。” 她想着守在廊下的袭人、晴雯、彩霞、彩云等人,杏眼流转。 “这样才好知道到底送来什么。” 第71章 后院之事 若是大功接二连三在手,阿骨打现在病危,指不定只少也是个新主从龙大将,或者,呵呵,男人嘛,谁没点更上一层楼的心思? 说着,宋王一挥手,立即便有两个侍卫进入殿中,而后架着惠盎而去。 这是秋月第一次看到苏子出手,却让她万分的崇拜。在她看来,师父的修为觉得比她爹爹厉害。 “会长,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目前我们的进度……”武杰的语气尽管依然透漏着一股自信,可鬓角滑落的汗水,却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廖凡民点了沈亚玲爱吃的鱼香肉丝,沈亚玲点了廖凡民爱吃的青椒肉丝。 “咕噜噜噜……”低吼声响成了一片,似乎下一刻烈火就要被魔物们吞没了。 这道帮助宙斯登上神王之位的雷电真是威力无穷,将那身影遮蔽天日的怪物也打歪了过去。 这句话别有一番深意,大毛涅槃算是重生,可那句切莫再次错过是什么意思? 经过了一片一片的生活区或者商业区,车队终于进入了教堂区,这里是玩家们的聚集地。 完全没有料到,蕾拉居然像啦啦队一样的开始蹦蹦跳跳起来!吓了一跳的阿梅莉亚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到了岩石后方,阻止了她的胡闹。 或许是他的怒气让林薇安回了理智,看着眼前像一只被惹怒的狮子的霍景川,她的腿就开始抖。她刚刚就是一气之下才说出那些话,却忘了霍景川的暴脾气。 见两个胖子如获至宝,丁诚摇摇头,其实批片就是用网大的投资,搏一个院线电影的票房。 高千山兀自不信,让楚御医为他把了脉,确认无异状后,才让楚御医等人离去。 "那我们现在就什么事也不做,就在这等到明天吗?"金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身体到了这种情况下,也没用,爷爷又咳了咳,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一样。 最难得是官方支持,只要没有政治问题,百分百过审,很多精华都能保留,这才是所有导演最心动的关键。 “兵士操练纯熟,就要排兵布阵,将不同战法兵士组合,列阵操练,模拟实战,才是关键。尚须日日不辍,久久为功。另则,五万军士,要悉数轮训,不误其营生即可。 黑獒一闪,躲过棍击,呜呜低吼一声,向烂脸鬼扑去。一人一獒遂翻翻滚滚斗将起来。 薛尘一看这才放心,刚要从合欢家出去,就听到走廊里有一声犬吠。 “我没杀白九,我想你是搞错了。”冷雨辰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坚定。 而且现在网络互通,唐觉晓这一代的人,慢慢的就没有那么多的地域原有特色,王者荣耀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有猛虎代步,宋雨花赶到营地时,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陆御宸觉得眼前的顾笙让他看得很不顺眼,她这话,说得好像他故意纠缠她似的。 没想到这一次不仅是整个古琴界,这丁高还将历代古琴名家,将古琴无数年的历史带了过来,这些耳熟能详的名人,如同一座座的大山压了下来。 “卧槽,这一定是企鹅干的!太欺负人了!”盛唐科技内部有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企鹅。 牛妖套和黑熊精套装,一个加耐一个加体,放在大区里头完全就没有市场。 “你到底想说什么!”青涩男子皱眉道,他已经不是刚睁开眼睛那时候懵懂了。 一个金色护罩凭空出现,将萧痕死死的护在其中,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对面的老爹,伸手一抓利刃,锋利的刀刃将萧痕坚实的手掌割破,血水顺着刀锋缓缓流淌,一滴一滴滴落地面。 杜柏伦被迫的不得已抬起头来,对上近在咫尺的宋雨花含笑的脸,他的眼底突然亮了亮,有什么东西滋生出来。 跟政宗会长说明了原因梓旻拿回了铜镜怪,阿四也将妙蛙花和巨沼怪的神奇宝贝球交到了梓旻的手里。 钟离朔突然觉得很乱。这些事情堆积在一起,令他很是头疼。可是目前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那么还是等明日与母亲做一商定后再做定夺。 从地下走出来,再度呼吸到大自然的气味,让巴达克身心舒畅,果然,还是在地面上生活着舒服,要是整天呆在没有天日的地底,会疯掉的。 大厅内,台上还在继续着第一件物品的拍卖。而苏若寒的出现成功吸引了整个厅内人的眼球。 第72章 历事前夕 八轮月考已过,凭借着【文心雕龙】,贾环每轮月考都是优。 按照国子监规矩,优得一分,积八分则可升级。 若是寻常,则升六堂中的,诚心、修道二堂。 但储英堂独设在六堂之外,因此,便只在学生前面加个二级以作区分。 贾环升到二级之后,毕冲便把这些二级生都组织起来。 给他们叫到一起 秦川的话音刚落,忽然发现吕阳天等人速度慢了下来,原来万里晴空开始有彩云聚集,海面也刮起了狂风。 一股浓烈的帝威散发出来,此刻即便是武皇强者,面对这帝威都有些发憷。 没有被限制的黑暗魔力的确很容易和比较稀少的黑暗魔力产生同源的互相吸引。 明明是影视明星,不会唱歌,却偏偏来东海搞什么跨年晚会,还带着好些棒子明星来开什么演唱会。 这其中还包括了许许多多的伪仙强者,其中赫然就有龙州龙家的家主龙图在列。 神秘官员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一套酒具,然后自斟自饮着说了起来。 两人来到了角落的屋里,这里已经成了枪械工作室,开了大大的窗户,光线比以前好多了。 尤其是东域王的封印,尽管这封印只针对灵纹,它们这些仙纹只是被束缚了,可真要想挣脱,也并不是难事。 刘金宝一路走来根本就不担心,这姓李的这股杆子会主动出来攻击他们,因为他从蔡家那里得到消息。 传统的海战,遇敌到结束战斗的过程先是情报侦查,也就是所谓的索敌阶段,了解到了情报之后就针对敌方的航速和阵型以及实力的情况进行战略性的摆阵以及安排作战计划,这就算是作战的第一步了。 常一鸣看着于大勇,好像也在问:有什么大事?于大勇看看武忠,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妈妈,儿子这才离开了几天,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提前也没有人跟我打声招呼?”慕容向龙跪在那里看了一会他妈妈的遗像,对着遗像说起话来。 对于乐大人所说,蔡州一众佐官们深以为意,连查账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王府尊怕真是没有底牌可以出了。 哈哈哈大笑后,于大勇和陆所长握手话别。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也不知道是故意和我们作对是怎么的,疯子在出口的对立面,可以说是这里面里门最远的位置了。 “怕你不撑伞,出来看看。”只一句淡淡的话,从季然嘴里说出来,平白多了几分伤感。 中华票号的门前,挨挨挤挤的都是前来取钱的百姓,一时间显的喧闹非常。 这正是:抹账办理难上难,谁知还钱折半先。江湖险恶逐利事,继续揪心待过年。 明明灵梦平常懒得跟什么一样,在这个时刻却耀眼的让人无法靠近。 太皇太后一旦开了口,就算皇上再惦记着自己这个亲娘,也得维护太皇太后的尊严,到那个时候,倒霉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忽然全身一颤,胸口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待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见叶晨一言不发,萧家众人都以为是被揭穿,羞愧得不敢再说话了,又是哄堂大笑。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我跟张明朗的关系,说不定会更是喜欢看热闹。 他此刻心里真的崩溃了,为何明染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她往常就算再任性跋扈,也不绝像如今这般,毫无分寸。 第73章 成长 贾环未曾想,自己抄《孙子兵法》得的能力,在毕冲这暂时没用上。 最好用的,反而是【金刚不坏】。 骑马,骑整整一天,骑的大腿生疼。 射箭,射整整一天,射到胳膊都无法打直。 摔跤,摔整整一天,摔得浑身都是淤青。 中间策问文章等,也是一点没落下,要是有答的不好的,还得加练。 没空注意安宏寒表情的变化,席惜之一腔的心思全放在了糕点上面。看见一块较大的糕点,两只爪子并用抱住,慢慢的啃。 其实,现在的茶神山,除了本来的生灵之外,还有好些生灵迁徙过来。 然而,这看似柔弱嫩白的粉拳却充满着毁灭性的力量,宛如一颗爆炸的核弹一般直接在那尸皇的身体上爆炸,六级的身体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无法抵挡,无法破坏……但是对静静来说,打碎这样的身体简直不要太容易。 他和司徒飞瑜能当上丞相,都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这点苦累还难不倒两人。 她如落叶一般,从高空中挥舞着四肢落了下来,随着一声砰然闷响,砸入了大地之中。 但是一旦阴影消除,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却都不敢动弹叫嚣了,只是一堆堆废物蛀虫罢了。 黑暗之神,是诸神主神等级中名列前茅的几位之一,他拥有的力量难以想象,而且他拥有的力量完全和人们想象中的能力不同,它不会用身体和你碰撞,甚至不会用能量去击打你。 “你有你的路,他有他的路……他生在海族,现在尊为海神,那么他定要和海族共同进退,而你,一样有你要做的事情。”筋斗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气势一涨再涨,李超整个身体都被魔气所包裹,而那把死血妖刀的黑色刀身上的一道道血纹也开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本着最后的羞耻知心,白九霜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因为呼吸急促而声音有些颤抖。 陆云内心吐槽,老爸您这取名水平……这浓浓的中二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前方的苏离儿身子起伏不定,脚步一颠一颠的,“凶险”的避开每一次追击,脸上挂满了无奈且苦恼的神色。 “放心,问题不大。你等着拿钱就好了,他们今天不仅要退你押金,还要赔你的手机。”杨泽说着,自顾自的点上了一支烟。 闻言,杨泽眉头一皱。这如何是好?难不成再拿走?他来的时候,也没有意料到,三件瓷器,可以卖到这么高的价格。 “什么?”众人内心一震,顿时知道又来大人物了,就连彭无极心中都是一动,侧目向外望去。 “火神加身,赤霄的攻击瞬间增强了十倍,难怪在见识到了你与魔煌的战斗之后,他还有底气继续参加比斗,原来他竟是有着这样的手段。”李长生坐在杨不易的身旁,惊异出声道。 这时,陆云忽然扭过头来,笑嘻嘻的单眼眨下,对着白九霜抛了个媚眼。 “行了,先休息一下。”修了一路,感觉是口干舌燥,不得不先停下来。 不吃龙肝就好,否则自己那畜生老爹说不定真把自己的肝挖出来,给赵铭吃了。 剩下那百分之一是送给失误君的,这个机率在炼丹师行业真的低到不能再低,龙霸天虽然不常在天盟走动,却也知道真正的丹药在这里根本就不会摆出来出售。 第74章 对阵 被葛东旭踹了两脚的杰克跳了一段街舞,也引得不少人喝彩尖叫。 幸好幸好,否则如若他真的一时贪心想要去顶沈铮的位子,得得罪多少人? 清华如今还属于教会学校,由美国庚款扶持创办,罗家伦正在努力把清华转变为国立大学。 黎燎身后的两位金丹中期修士,目光落在黎燎手上的金乌血花,目中都透出一抹炙热。 如今卓越联盟以fl的芯片无法满足下一代手机需要为名,传言要拒绝采购他们的下一代芯片,这让他如何自处?卓越联盟即将停止采购fl芯片的传闻,虽说没有得到汉华的证明,fl的股东们如何不紧张? 大概是因为说的比较激动的缘故,地狱犬突然吐出了一大口混合着红色组织碎块的鲜血,以至于劝说不得不被迫的停了下来。 当看到商场保安顺着那姑娘的手指方向下发现了自己,于是乎……唐天加紧了奔跑的步伐,眨眼睛,跑出了商场,蹿到了大街上。 这是正理,店面的事好办,水务局的新楼刚建好,赖局长老婆在自己手下,去搞个店面问题不大。 那黑雾大手蕴藏了极强的死煞之气,以葛东旭如今的修为硬碰硬自然是有死无生,但要斩断它与巨鳄银甲僵的联系却是能做到。 安全起见,他们搭乘的是美国客轮,先绕道美国,再走海生崴前往苏联,经西伯利亚铁路从中国西北回国。这相当于把地球绕了大半圈,肯定会耽搁时间,但也是无奈之举,周赫煊可不想再亲自开一回飞机。 “我先去洗漱换身衣服。”百里明镜当什么也没看到,扭头就走。 心情极度郁闷的唐周回家后就叫下人拿酒来兀自独饮,本想借酒消愁,可不曾想这酒是越喝越气愤。悲愤之下,唐周竟然忘怀了平日里他最信奉的主仆有别,让家中仆人陪他同桌饮酒。 “怎么可能是真的?你跟我这么久,别跟我说你心里不清楚我真正想娶的太太是谁!”许靳乔冷面沉声,眉宇间浮起深深的不耐。 自创圣火,如此壮举,他竟然能够做到!这等天赋资质,若不是局限于自身灵魂境界无法提升这一瓶颈,恐怕他早已成神,甚至已然攀升至神祗之巅也不足为奇。 “悦儿,那哥哥和你一块去吧!”蓝子天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相信蓝子悦说的话了,他也想去救自己的娘亲,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一听这话,香儿和水仙那凝重的心思就瞬间松散了,水仙也没香儿那么能忍,嘴角一抽就漏了抹笑,又怕轩辕彻不高兴的赶紧收了。 待蔡琰走后,许定才叫来几个亲卫去将宇信抬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后又退出卧房,亲自把守在门外。 “既然这样,那么只好拼命打压他了。叶向晨,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甘展瞥了一眼叶向晨,心里有些狠辣的说道。 所以,他的眼睛看到了那一块闪着莹润绿色的东西,起先,他只是扫了一眼,随即眼睛睁大了几分,再仔细的看了看。 为了避嫌,宇信将新收的一批能臣干将安置在北邙山处的英雄庄内,自己带着沮授鲁肃张飞许氏兄弟入住骠骑大将军府。 当墨瞳闻着身边无极那股淡淡的幽香,正神游太虚的时候,突然一个略带磁性,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响起:“喂,看够了吗?~”墨瞳晃了晃头,无极那张被放大无数倍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渐渐的,他感到了世界的空灵,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完全虚无的空间当中,最后他感觉到了一股紫色的气息,从太阳升起的东方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但庄老并非一个输不起的人,他很干脆地认输了,但也委婉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非是冲着唐晨来的,而是要帮雇主化灾解难。 这些富豪虽然没有见过白大师,但白大师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当然可以。”李尔热泪盈眶的回答,他的身体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的颤抖,那男人不以为意的微笑了一下,似乎在安抚他紧张迫切的心情。 秦扬收起红色蚂蚁,将于尘残余的身体震成碎渣,挥手扔在了垃圾堆里。 辛久感觉着舌头上的疼痛,心头渐渐涌起了愤怒,他脸上在迷惑了一会后变开始露出狰狞的笑容,舌头被他举的高高的,血红的舌尖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与卡锐对峙着。 辛腾云身上那道俩指宽的血窟窿,则是无极秘密武器月隐剑的杰作。此剑无形无影,来去无踪,一直蛰伏在无极的丹田气海之内,与日轮交相辉映,拱卫着连体双婴。这些事情,无极根本不可能告诉别人。 第75章 校场五日 收拢第五豹部残兵两千七百余人,战死、逃亡、俘虏者已经无法统计。 听着苗立三言两语的描述了青阳剑派的规矩,白天行点头表示了解,却是不再奇怪了。 “嘿!还挺团结,行,我看是你们脑袋硬还是嘴硬!”吴厉用手顺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笑眯眯道。 因为她实在没有信心,毕竟这个男人本身品质就大有问题,喜欢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当年自己就曾无情遭受过他的毒手。更何况,现在那许初烟的身上,还沉睡着那江静怡的残魂,会自然而然给他亲近熟悉的感觉。 不过,也不是一点警觉都没有,承德这一次极其的干净利落,直接动手。 而项少璃喝项少婉也不啰嗦,先后进入了传送阵之中。再后,项少乘、项少仲、项少进,最后项少辉喊了一声:“老大,我们等你!”之后也跨进了传送阵之中。 片刻之后,箭矢又再度袭来。一连串弓弦的脆响过后,西辽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一连串的伤亡顿时让这一队人马陷入到极度的恐慌和混乱当中。 此刻,本来由万鬼蚀心花的香气构造出来的无鬼空间早已不存在,本就不大的空间内反而充满着无数凶狠的猛鬼。 这时莫嵩虽然完全看完了全部内容,但转眼便忘却得只剩下那些了。 只见那撼山树的虬根缠绕,在拔起的一瞬间,那团橘色火焰变得极度不稳,甚至开始四分五裂。 只是王衍不知道是,在自己派出特使到达之前,还有一个神秘队伍从另外一个角度进入波斯人阵地内。 胡头赶紧挥手上托。谭阿四早就想到了他这一招,手势一变,已由凤指拳变成了掌刀,随手劈下,正好斩在了胡头的脖子上。胡头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陈阳的声音比较大,他得让跟着他的人听到,要不然就是给这个卖糖葫芦的添麻烦。因为卖个糖葫芦被抓进去问半天,估计谁也不高兴。 在等待的同时,星月和荧也在四处观察着银行里的其他地方。今天是工作日,来银行的人不是特别多,有很多服务台都是空着的。 这一行,除非有关系,否则很少有人踏足。没林业补贴,没市政订单,实话,真心赚不了什么钱。 短短三天,各地就不同了,街面上少了许多带武器的,而一些依旧带着的,立马有人上来给其科普下。 遭遇空难事故之前,她刚刚生了一场病,丈夫古冰就是趁着她病愈之后,要带她出来走走散散心的,哪知这竟成了两人的最后一段路。 晚上回家陪长辈吃了一顿大餐,第二天早上七点,谢宇和许蕾就出发了,按照车载导航,一路沿高速而去。 一路自言自语着,绿色披风的吟游诗人出了蒙德城,在一个无人看见的角落,身体瞬间消失,只留下了原地几缕飘散的羽毛。 “你不怕我?”兰博显得风情万种,柔和的声音让汉子骨头一酥。 “谁说我比不过流云哥哥?好久没有玩,刚才是热身呀,蓝哥哥来了做裁判,我和流云哥哥现在正式比!”穆羽馨不服气地嚷道。 侍蝶夫人很是欢喜,完全忘记了要来给朵妹子难看的,她不像鄞素儿一样不来往,相反,朵妹子帮助她后,她觉得身体大好,经常过来与朵妹子聊天儿,喝茶,甚至还给朵妹子做衣服。 “真的。从我们相遇的那天起,主人姐姐就不可能会不要你。”冷月看着雪鹰眉心上的泪状印记说到。 田暖玉突然觉得今天特别异常,她回头看了看,并沒有看到后面有保镖的车辆跟着,她不由紧张起來,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蓝生烟。 因为整个山洞的水滴都会顺着山壁上面的沟壑流进这三个水缸之中。 柳芸芸喜欢这样,人一旦陷入了非要用尊卑去压人,那么最后只会被你自认为卑贱的人给反抗下去,不论是中国古代的洪秀全还是后来的八路军,都是铁铮铮的实际例子。 第二天李二送戴笠上飞机时戴笠说:“老弟是直爽之人,以后军统有什么事还请你多担待些,毕竟都是娘家人。”李二知道是陈恭树告了他的状。 “罗刹变,佛门禁功,吸取九幽之下堕落佛祖的力量而战的邪功。”龙青正色道。 不过,银河系生命星球实在是难道见到,时间已经过去半年了,他们已经在银河系飞行了超过一半的路程,依然没有见到半个有生命的星球,这在陈修远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敢反驳学生会长低下头在理事长那无形的气息下连思考错误的想法都没有了。 少顷,神光剑芒渐渐敛没黯淡,混沌虚空,现出一尊魁梧的青年身影,双目紧闭,盘坐其中。 当日龙门派被灭可是有着许多修士在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之下,齐宝竟被说成是仙人转世,拥有经天纬地之神通变化。 距离他们不到一千米的地方,能够隐约地从缝隙中看到走过的人影,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林浩这边。 迦蓝虽然没看到海拉,不过她显然很清楚自己哥哥用的是什么武器,赶紧扑了上来,跪在龙云身边。 蔽天衣,名字听起来霸气,其实就是一件用来屏蔽神识感知的衣物,其本身的品质越好,屏蔽感知探察的能力也就越强,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若是这件事情真让别人知道了,自己就是掌控南山异象的人,武者界必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不止武者界,就连世俗也没有藏身之所,届时,自己只能永远地待在地府,等到有足够实力才能回到凡间。 生死存亡之际,雷晁不愿坐以待毙,别无他法,只能越阶施展降神之术,企图借聚雷帝之威,破开大阵,寻得一线生机。 第76章 军中无戏言 贾环站在指挥台,看着对面的罗指挥,心中微微感慨。 如果是乱世,当然可以凭借战场厮杀崛起。 但在这样一个没什么乱子的时代,武将是要读书的。 至少识字,甚至会做两个诗。 同时,还要有军事能力。 乃至于就像胡贞胡尚书那样,干脆就是进士出身,这样阁里有人才好办事。 贾环摇 相比于报复一只“蚂蚁”,此刻的韩阡陌更在意当初救自己的那位胖同桌。 “路上碰到杀猪的,看着新鲜就买了点。”杨知非泰然自若的说道,把背上的半扇猪放到了灶台上,震的破旧的木板桌晃悠悠的。 “厉害!”贺子丘更是直接夸了南星一句,眼中满是崇拜的神色。 临近阴阳交界处开放的日子,我愈发的焦躁不安,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要带的东西,晚上经常失眠,脑海里全是城隍殿的布局。 我还看到了大量的激光灼烧,看起来不像是艾布拉姆斯坦克的土星激光炮造成的,因为我自己就是美国人,对于自己国家的激光武器了解比较透彻。 以美白保湿玫瑰精油的效果,苏梦瑶相信只要是买了的人,都会成为回头客的。 姜晚宁一番话说得十分直白,就是料到了门口的齐明珠定然会趴在门缝边上偷听,而这件事情,姜晚宁摆明了就是故意要让她知道,因为她便是接下来的计划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 “云染!出事了,赶紧跟我走!”杜润一额头的汗,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还是急出来的。 苏梦瑶虽然对跑车不热衷,但是对西尔贝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会儿也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子衿。 当然了,虽然抱琴有些嫉妒平儿和彩霞能够天天跟郎君亲热,但她也明白,这不是平儿二人能决定的事。 叶枫的额吻很霸道,柳婉若是第一次,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被动的接受着,叶枫的霸道。 段锦睿发现自己有些动摇了,不是因为期待有什么奇珍异宝,正像是他说的,这个天下间,除了那个皇帝的宝座,他从来不缺少任何物质上的享受。他只是,不忍心让面前拉着他的手的少年失望。 第二天,林木起床了之后,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确认自己并没有少带东西,然后打算下去吃个早饭,然后就出发。 鲜血如瀑,四溅而出,巨蟒疯狂扭动,吃痛进入狂暴状态,巨大的尾巴再次拍出,向着沈雅兮身在空中的位置而去。 程峰对着一块玻璃仔细的打量了半天,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还不错,这一次我看你还怎么拒绝我,哼哼。”程峰很是得意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儿。 他出来之后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然后又走到床前看了看霍斯燕,想了想,他伸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又拿出钱包里,把里边剩下的港币全部都装进口袋里,然后轻轻的盖在她身上。 叶窈窕再也听不下去了,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同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叮——”叶枫按响了门铃,柳婉若心里猛然一紧握住了叶枫的手。 不过,现在治安还行,而且,那几个家伙也就是几只纸老虎,应该是不敢乱来的,韩少勋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这里是英国“德莱芬森”地下城堡,为什么叫地下城堡,金莉丝的老爹格道雷斯的老爹,也就是金莉丝的爷爷那一辈,是他们整个家族最辉煌的时期。 第77章 男儿本色 “原来如此!”杏寿郎唰一下站起身,环抱双臂,微笑着朗声点了点头。 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鸭,仿佛生怕沈素娥反悔,摊主他拿了钱,提着扁担和笼子,逃似地跑走了。 炭十郎的嘴角微微抽搐着,饶是他这般的人,也不禁有些难以冷静。 首先是他重新修炼了一遍三大国术,让以前一些没有修炼到的地方,修炼了一遍。 闵希瑶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形容,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当初做那些事情,并没有想到会被人们这么崇拜。 富冈义勇抬起头,如同幽静湖水般暗蓝的眼眸看向前方,平静的水面倒映着远处某个庞大的绿色身影。 感受到夜剑雨的异样,眉目如春,媚眼如丝的阿银忍不住开口问道。 之前被林老太握住之后,系统立马又给了她一个额外任务,就是实现林老太的愿望,完成后喜爱值额外加50。 耿舒淮看完母亲和妹妹的信,气的直打转,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跑到杨倾墨屋门前,一拳将他的屋门捶了个大洞。 听到秦风口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名字,乌锦楞了一下,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走出病房,边走还边掏出手机,显然是开始安排人调查去了。 “宿世因果,终究不变。一切尽待无情的时间去揭晓吧。”浓浓的叹息声飘荡在微风中,久久回响着。 乔欣龙说得很实在,有钱人做善事,其实很多时候不是为了真正的去帮助别人,而是花钱,买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宁静。 刘箴言忙着擦拭宝甲,时不时低头呵口气,直接用手臂轻轻摩挲,已经真正乐在其中了。 甚至到最后,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刚进入古镇村口街道的古老黄泥巴墙壁,但是,她还是着实的察觉不出什么大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来。 “我同意与万能集团合作。”刚才还提出疑问的老者,立马改口说道。 我想在我的建议下,她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因为最终决定去留的还是她自己,我只是辅助她找到自己的想法而已。 紧接着,云阳听到这空间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苍老而沙哑,洪亮而悲伤。 白人四下打量了一眼,他才不相信侯飞这么年轻会是船长,当他发现那几个智能机器人的时候,眼睛里精光一闪,露出贪婪的表情。 李斯特的头被炸飞后,周围的人立即拖着李斯特的身体往门外走,密集的子弹朝侯飞这边射来,刚好打在那道黑色的屏障上,居然连一个波澜都没掀起,仿佛直接消失了一般,。 古子萧还有点震惊,没想到他常年带的这块玉居然还会有玉魂存在,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好吧!像他这种穿越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是奇怪的。 不过李硕虽然没有正妻,却也绝非闲的下来的柳下惠,在东南三年,已经收了两房妾室,不过他也知道娶妻这个事情不能乱来,还是要听家里的意见,属于在允许范围内轻狂。 若是换做几年前,她又怎么会这么主动的亲自找人邀歌呢,更不用说这种过来帮唱的节目,累死累活的还没几个镜头,她自己的通告都跑不过来了。 不过,进入第二层之后也有了其他的好处,那就是绮果发现她可以调动体内的能量集中在手臂或者腿部,增加身体的力量和抗力,让她的近战能力瞬间增加。 “不了,我工作上还有一点事情,你也知道的,最近越来越忙了。嘿,本来还说请你吃饭的,结果饭也没吃成,我明天来接你吧,明天一定请你。”游英雄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孙苏合不要忘记明天去看方记德。 分完队以后灵灵才发现自己和今天和她搭讪的奇怪男子一组,还有另外三个男子,分别是东方菁,欧阳夏,赵霖。 刘备时有吩咐,与诸葛亮商议军情之时,若有人来见,便先行通传。 其实,当几天前,fnc公司也把传奇组合的回归时间调整到与权志龙的同一天时,这些个丫头就明白了。 而在两人的周身,道道虚影凝聚,犹如两军对垒一般,展开厮杀,如千军万马,征战沙场,这是两人的武道意志显化,相互碰撞的结果。 “麟麟胆子大!!”房浩麟很不服气,对他的瞪视也免疫了,鼓着腮帮子用力盯着朱俊阳看,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害怕似的。 她的六哥,是个如骄阳一般的男儿,在这阴暗逼仄的兔子洞里,和兔子一起度过了一年? 毕竟事情过了那么久了,该对好的口供和漏洞都堵上了,怎么可能仅凭只字片语能发现不对来。 傅易云万分窝火的想着,唇上却忽然贴上了一抹略显干裂的唇瓣。 上午傅易云开来的那辆车没看到,院子里倒是多了辆新车,应该是张铭刚刚开来的。 妖孽不喜旁人来扰,每次过来苍辰殿的人都将这些事给包揽了,妖孽来多久鲁婕妤就被看管多久,根本用不着梨花。 你平时出门在外,取一粒放在身上,便能自行挥发出香味,驱逐大部分蛇虫鼠蚁和低等级的魂兽。 她自然是希望颜青富这样有魅力又有能力权势的男人来做她的父亲,只是也不知道这颜青富愿不愿意。 第78章 兵形势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没人知道士气是个什么东西。 也没人知道这东西到底能发挥什么作用。 兵形势,基本上就是在弄这种东西。 除非兵仙,否则想要成为真正的名将,都需要兵形势。 此时的贾环,手里的长枪早就劈断后不知所踪。 自己是有了几十年的经验,才能够想到这么多。而陈泽不过二十岁,却已经能够想的如此长远,布局如此之深。 “这是我朋友的浮筏,他叫星空,跑老了这条路的老司机,你看筏体刻着的名号就知道是他的筏。”德旭解释道。 “有什么好玩的?”费列格拍拍飓风的头问道,翻身跳上去,他对飓风可是熟悉的很,近距离接触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远远的看着它,已经差不多有六年了。 下向走了大约五公里左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面积相当大的溶洞空间,千奇百怪的溶岩钟乳竖立其中,在这处空间中形成石林。 毕竟只是一个初代种罢了,虽然身上有着自己的血脉且跟自己生活了一段日子,但他却依旧没有把卡伦放到自己的“亲人”行列中去。所以没必要因为对方的离去从而耽误叶澈自己的工作。 ig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和4am多作任何纠缠,反而也是迅速地转向了空投。 想到这,王齐超壮着胆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不走了,为了让她当真,王齐超还刻意喊了她的名字。 紫石还是不会动,可费列格手中的死灵数量不少,一排死灵冲上去,最差的也是用顶级魔兽的骸骨制作成的,顶一名武圣是没问题的。 大波浪说到这里的时候,连用了三个“very”,配合上她那竖起大拇指异常夸张的手势,顿时让刘子浪有种男人自信心爆棚的感觉。 别看它被冰封在冰块中,在里面露着狰狞的面孔,四肢不停的挥动,没错,就是在冰块中挥动四肢。慢慢的,冰块出现了龟裂,里面的黑色大猩猩挣扎的更加起劲。 他自然不知道,由于王清歌的霸气护短的话——谁敢动王七一根头发,我便要屠谁全家,使得许多想要追杀原野的人,都退缩了,这给原野减少了很多麻烦。 “你有所不知,那一条黑色巨蛇,毒性剧烈,被那一条黑色巨蛇咬到的人,和碰到那一条黑色巨蛇毒液的人,都已经当场毙命了!”那一名烧火童子看着李不凡,一本正经的说道。 “爹!娘!”人未进屋声音就先传来,胡天明豪放的迈着大步走进大堂。 绿袍男子的额头上青筋鼓起,他的眼睛向喷出火一样,盯着前面的那两个黄袍男子。 和莲蓬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削下莲蓬后,这里掉下的不是莲蓬叶而是人头。 不得不说,于大爷就好像是自带笑声光环似的,在起哄声之后,现场众人又在掌声和呼喊声中,哄堂大笑起来。 “人才也好,天才也罢。我不想多解释,你们看过就知道了。”高强说完,还很邪魅的望了一眼李爽。 也是从这一刻起,这枚外来的命格,将不再属于天道,而是完完全全的属于他叶一飞的。 没有了马车光靠两条腿进度非常之缓慢。爬了大半天终于来到山腰处。之前宛缨还不觉得,此时由于地势落差,一上来阵阵微风吹来已经风干一半的宛缨顿时感觉从头凉到脚,忍不住哆嗦起来。 第79章 鸳鸯阵换御赐环 贾环见那些仆人看着他,微微愣住,俱是不说话,皱眉道:“看着做什么,过来给马牵进马厩!” 他们如梦方醒,赶紧过来,去牵马。 “这两匹好好照顾,一匹汗血宝马,一匹大宛马。” 说罢,贾环给牵马的仆人随手赏了一两银子。 “多谢国公——多谢三爷!” 贾政又忙跑到贾环身边。 “老板老板,客人们开始起哄了!”突然,一个服务员妹子推开了门,神色怪异的喊了一句。 这样一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倭国和东疆人达成了某种同谋,所以倭国人才放任东疆人不管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东疆的巫王,控制了倭国的某些人。 “你太聒噪了!”凌飞飞眸光朝着于谦瞥了一眼,那于谦正好端端的吃着面,这一幕硬是让他没回过神来,他没明白凌飞飞现下的举动是为了……自己出头。 任务简介:在下一场比赛中,取得比自己同位置的对手更高的篮板和盖帽数据。 第二日七点多,赵祺才缓缓醒来,他醒来之后,发现林圣等人,依旧在熟睡。 叶穹呆滞着,握住的纤手突然散成无数樱花花瓣,从他眼前纷纷扬扬的落下。 “菲尔人很好的,沙克和科比也不讨厌你,你应该来一趟。”孙卓觉得前世韦德跟奥尼尔、科比那么有渊源,如今同在洛杉矶,应该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所有老师、同学、同行都一直强调着一件事,教练才是一支队伍的核心,教练的意志必须凌驾于队员之上。 “我美吗?”俏丽的身影看着赵祺,她慢慢的走向赵祺,身体再一次的幻化。 看来姚明在这里的人缘不错,自己也只是跟着沾光而已。不过遗憾的是,姚明因为受伤正在德国接受治疗,袁夙也错失了与姚明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面对巨力猿猿王的此番动作,艾莎在它身前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并用询问的眼神,扭头望了眼王牧所在的方位。 “恩,我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骗过你,放心吧!之前只是因为搬空了的涿郡城而有些感慨罢了!”蔡旭上前一手揽着黄玉的细腰,一边往里走的说道。 “那也不行,我们怎么也凑不出十万灵石,要不罚款减少一些,否则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十万灵石都够把周婧的修为堆到炼气后期了,他们要有这么多灵石,周婧的修为怎么可能还这么低。 如果是一位地球玩家,看到这样一款游戏,一定会说,林迪一定是疯了。 “额,那都是过去的成年老事了,就不要再提了。”柳随风顿时有些讪讪的一笑,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所以只能嘟囔的,表示自己对于此事的不满。 如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说明王牧的领地周围,很可能形成了一条能量脉络。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还真的很少有他们想知道,而找不到的人。以林迪现在的实力,他还没有能力完全隐藏自己的实力。 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精致脸庞,白皙的皮肤,极美的经纶五官,星空般幽寂的狭长眼睛,举手投足间,都渗透着精美与尊贵。 叶开道:“他为什么要特地把我们找来?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他语声忽然停顿,因为这时傅红雪也看到了他,眼睛里仿佛结着冰。 第80章 挑木刺情愫暗生 贾母带着贾环回到屋内,薛宝钗和林黛玉跟在后面。 二人正想进去。 后面贾政却跟着来了。 二人问好,贾政只微微点头,随后进屋。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贾政后面进了屋子。 等二人再进了屋子,在屋外随琥珀等丫鬟坐下,只听里屋贾政请道:“母亲,我去给环哥儿请个太医吧。” 贾母正 这样的凶人,哪个看到了不发怵,在其面前,谁敢摆江湖豪客的谱? 唐氏和于氏冷着一张脸瞅着被强行分开的两人,心里有种骂娘的冲动。 此事儿,她当初做的万无一失,原本以为沛家会就此陨落,不曾想,这秦蓁竟然给破解了。 “谁?”陈枫猛然转过头,刚吐出一个字,随即就明白李树瑜说的是谁了。 掌柜的瞧见前来的二人,显然是认得的,连忙笑吟吟地上前相迎。 不曾想,就在家里人为其做“忌日”呢,竟是得到消息,说洪承畴要衣锦还乡,家人百般不信之下,却又无奈确认了这个消息。 冯皇后见金太后终于不再生气了,暗暗松了口气,瞥了一眼暗十三。 密信送进来时,正值第二批烤肉完成。江阊忙着扑过去抢肉吃,拓跋猎不慌不忙地在一旁洗手。 好歹是内格岛海域的领主,尤其威尔改变了内格岛海域的穷困状况,人们爱戴他。 明明,之前他自己还在这屋子里跟父母亲说,雪儿那些辱骂刘长史的话有多过分、性质有多严重。 双方的阵容都和之前一样,球员间也比较熟悉,这让比赛进行的相当的流畅。 唐海首先练的就是嗅觉和味觉,然后是试吃,吃的东西越多,他就越明白食客们想吃什么。一个不经常吃美食,味觉比食客还差的人,是做不了好厨师的。 反手对着露米娅所在的区域扔出了一个闪光弹,随后许钰直接面对着琪露诺,他弯腰,然后猛然拔刀。 唐毅向来对各种学说都嗤之以鼻,哪怕是王阳明的心学,也不怎么感冒。 “岂敢,下官只是觉得首辅大人整肃朝纲,平灭俺答,功勋盖世,当真超凡绝伦,历代明相亦不过如此,下官年过不惑,一无所成,在别人的眼中,不过是笑料而已,哪里能和首辅相提并论。”张居正十分谦逊。 华夏式大片饱受诟病的第二点,就在一塌糊涂的特效上。或者扩大开来讲,叫做整部影片的制作水准。 从戏园子回来,唐毅就告诉周沁筠,调动资金,应付假银票的威胁。 虽然命运之吻被压制成普通的反器材狙击步枪,但是有一个特性并没有被压制,命运之吻的重量几乎为零,带在身上几乎没有负重!就是太占空间了,所以许钰才会将其拆卸成零件,等到需要使用的时候在组装。 激飞的碎石甚至凌厉的像子弹一样,翻滚的泥浪,眨眼间就淹没了整间屋子。嗒嗒嗒,迈着清晰的步法,无形的波动将爱德华隔离开,恍若无形的墙壁。 “怎么了?”肖扬疑惑的随着兰欣走了几步,走到了路边的一座报亭,顺着兰欣的手指看去,这才看到报纸上柳轻眉戴着墨镜的样子。 看起来烛光里的奶妈对于生命有着无比热切的渴望,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雷诺非常霸气地撑着桌子、喷着口水,把这句话甩到了卡帝亚斯的脸上。 第81章 一家人各有心思 晴雯服侍好贾环洗澡,夜已经深。 贾环累了一天,换了衣服,不多时已经沉沉睡下。 实在疲惫,甚至微微打鼾。 袭人披着锦罗披肩,听见鼾声后,起身绕过屏风和架子,向着贾环屋里而去。 她双手紧着披肩,听不见脚步声,来到床前。 却见贾环深睡,把被子都全部踢开,浑身伤口发红。 宫司屿觉得他今后和纪由乃的生活,会更加“多姿多彩”,离安逸更远了。 在民族大义面前,司徒冥选择杀掉米连连,同时也是米连连的选择。 为此,他曾与家中长辈闹了不少矛盾,谁家一家过得像两家人似的,连自家人都防着。 远远的,有不少看热闹的嫔妃,其中一人,是皇后最大的死对头,安如意,也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如妃。 “天依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我总算是见识到我自己坑我自己这种反人类操作了。 “老三,将你大哥拉出去!”他倒是要看看,这对父子在搞什么,临渊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过多长时间,蝴蝶就飞离了那片地方,而蝴蝶的鳞翼却是恢复了正常。 要说外面的温度,再不斩不甚在意,就连艾希和瑟庄妮都不以为意,但这里的冷就如同一个穿着单薄的普通人突然来到的零下几十度的地方。 “不不,天依非常想哥哥,我明天就要来霓虹,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洛影听见洛天依那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还听见了星尘喊的一句“跑慢点。”这妮子该不会真行动了吧。 苏姻被李白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眼神怪异的盯着李白紧抱言欢的胳膊,一贯妩媚的狐狸眼里,流露出浓烈的妒意。 乔老板在全国各地跑,他提出要亲自过来见见买主,顺便检查一下藏红花的品质。 司机急忙很惨油门,在一阵轮胎摩擦声下,路虎揽胜全力向后倒去。 元宝想也没想道:“我送你回去。”我家就是你家,你要回哪里去?我倒要看看你所说的回去是回哪里去? “凤家所有人全都抓起来,待审问过后在决定!”墨千熠安排道,说完,他便立即去找凤栖玥了。 顿时,只见七道剑柱,像是受到什么巨大的牵引力拉动一般,向着下方乌龙所在狠狠的斩了下去。 随着,众人都朝着那道声音望去,去只见朝着他们过来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少年,唇红齿白,如诗如画,好像是一副绝美画境。世间根本就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美好。 是夜,万籁寂静,夜空中繁星点点,冷风吹过,有一些透骨的寒冷,黑影一闪而过。 进入东安市的时候,吴伟国终于醒来了,揉了揉眼睛,看着天际明亮的朝霞,又发出一声轻叹。 两道银光划过墙壁,锋利剑刃切入墙内,碎石崩飞。刹那间,触手符号上便被划出一个斜十字的深痕。 人性都是自私的,些许的担忧和牢骚这无可厚非,对于这个生物技术届的龙头产业,多数人还是持了肯定的态度,它的落地并没有受到任何地方势力的阻扰。 陈江北是接近巅峰期的理解力重生,又拥有年轻的记忆力,这才是重生者最大的优势。 也是临近圣诞节,步行者队安排了回馈球迷的社区服务,目前最受印第安纳球迷欢迎的苏万以及最不受步行者队“死忠粉”待见的阿泰斯特,成为了球队的代表。 第82章 名声在外 贾环一路来到国子监,辟雍内只有寥寥几人。 大多人还在历事,或者往神都赶来。 这也是储英堂恩监生的困难之一,二级即历事,等到历事完了,根本剩不了几个月备考。 贾环越过辟雍,向着清心楼前走去。 卯时已到,毕冲不见踪影。 贾环恭敬行礼,随后向着崇文阁而去。 推开“吱呀” 端木如雪则是紧紧的跟在洛辰身后,双手之中白绫舞动,不断的将洛辰的漏网之鱼轰飞出去。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比较不错的藏身之地,打算在这里提升实力。 这句话说完,不光是郭鹤图和柳天霸,就连围观众人都是一阵疑惑,因为从百里登风的话来看,他并不想要了这二人的命。 秦冥有些愕然,但他也只好表示理解,并且继续操控飞机,慢慢地让飞机回到原本的飞行轨道上面去。 挑战夺山峰,这是天星宗的规矩,他这么说的话,可谓是占住了一个理字,就连端木如雪,也不能说他不对。 这玉简看起来就知道,很有些年头了。凌渡宇用神识一扫,就看到里面只是描述傀儡人有什么样的功用什么的,其余的就没有了。也对,要是有的话,这样的东西吴三寿怎么可能送给自己。 这一刻,段天爱的心里,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丝如坠冰窟的寒意,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头到脚,甚至于一向飞扬跋扈的她,此刻竟是害怕得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着,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加上这些星尊,火族王城的星尊再次恢复到了三十个,算是有了一些安全保障。 可是,在血煞团老二他们面前,萧羿的这点实力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只有他知道,他当初在蛮血池之中吸收了两缕头发丝粗细的真龙血液。 接下来,两人搬来石头将洞口封死并伪装,这才离开山洞分道扬镳。 秦狩一向喜欢“以德服人”,按照他本来的想法,那就是先胖揍对方一顿,然后再把对方的职业病啥的给治了,顺手切点病变的器官组织啥的当诊费,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多好。 当然这一纸缴令传到各国君王手中的时候,并没有及时发动作用,荆州和燕国依旧在荆州城外对峙着,没有丝毫的罢兵迹象。 当神力药剂进入丹田之中的时候,金色雾气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接冲过来,将神力药剂一口吞下。 见林景弋给了一个台阶下,黑衣男子也收敛了一些,瞥了一眼刀疤脸后,就和林景弋客套起来。 然而不等他的手下有所动作,一道身影闪过,一声清脆的骨头碎裂声,一阵撕心裂肺地呐喊,鹰面男子便在众人瞠目结舌之中,断了一条腿。 “康德,马上把定位还有地图传给我一份。”唐新羽说完没多久,康德相当效率的将地图传给了他,唐新羽就发现地图上其中一团金光就是龙角山。 “这算什么,我可是还有很多好玩的,这个不过是随意打发下时间而已的东西,外面的世界可是很精彩的,唉,有点累了,我不想和你玩了!”悟空看着风灵神情,假意说道。 眼下林云仅仅只是领略皮毛,身上那九道紫金龙纹……准确的说应该称为紫金圣纹,已经远比之前的一百多道紫电龙纹要强得多。 只要挡住外面这波敌军,给攻下建业争取片刻时间。建业的内城已经洞开,双方在瓮城中肉搏,只要拿下建业,也就是胜了。 第83章 私结情郎于未发 贾环端起酒杯,秦可卿侧过脸去,并不正面对着贾环。 二人喝下此杯。 秦可卿脸色微红,起身给贾环添酒。 酒过三巡,秦可卿体酣耳热。 看来她和秦钟比较相似,都不胜酒力。 秦可卿有些醉意,吐气如兰:“贾公子,我听闻你前些日子历事有功,竟被陛下赏赐了礼物?” “确有此事。” 杨皇后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连忙找来自己的两个侄儿商量这件事。两位侯爷来到宫中见到太后,迫不及待的争相报告自己所接匿名信函。 而在他口中念念有词之下,一道金光灿灿的光芒自他的身后冲刺而出,在空中旋划了一阵光圈,立刻汹涌飞冲向那六名杀手。与此同时,一轮巨大的乾坤印自九啸子的双手中冲出,对上了迎来的巨型火龙。 不过在场的妖狼都是三阶的存在,它们自然是知道妖丹的变化,此时妖丹内的妖元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消失着,现在已经不需要妖狼引领,妖丹内的妖元直接就被轩辕成仙给掠夺过去。 “就在前面这一家”巫马飘雪的跑车停了下来。紧跟着后面一辆的士也停下,含笑首先从的士里钻了出来,与他一起坐的士的是苏蕾。 “队长,把你的车给我用一下。不远,去一趟门口。”一看王峰这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长老请放心,内门弟子的选拔我要参加,但解毒丹我也要炼制,希望老祖早一日解除身体里毒性的侵蚀。”这种剧痛他也曾经体会过,因此更迫切希望尽早炼出解毒丹。 “你知道哪里有灵宝?”尧慕尘一下就来了精神,两只大眼烁烁放光。 王峰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对于张连长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如果如实回答的话就等于是在上级面前给班长告状了。这样对他不利,得到的只能是这个班长更加的折磨。 温妮静静的看着秋玄,不知过了多久,温妮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悄悄的走了出去。此时天已经很晚了,温妮还得回家。 如果现在说愿意,那以后自己恐怕真的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如果说不愿意,势必会让叶白生气,后果也可能是不堪设想的。 而在叶辰他这里,他在如今的这个时候,这也是直接盘膝坐了下来,进入到了修炼当中了。 留守在这处坟地的两位死灵法师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亡灵的速度又是出了名的慢。 排在桑格前面的孤魂野鬼,静静听着桑格的咒语声,沉浸在佛法的慈悲之中,密宗的超度是非常厉害的,尤其是这火供超度,只要愿意被超度的,从这火炉里面走过去,火焰会洗清身上的罪孽过往,直接往生,或是进入轮回。 这个也没问题,白苗城寨中就常驻着白族办事处,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能带项宁轩去见白族首领。 而叶辰他的脸上,在如今的这个时候,这也是露出了一脸的笑容的。 注1沙门统是北魏朝廷设立的僧人管理机构,都统为其长官。寺主是北魏时期寺院的高级僧人职位之一。 随着吕鹏的火箭飞起,原先被封闭的太湖入江口豁然打开,一阵又一阵隆隆的战鼓声,从太湖里沉闷的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雄浑。 第84章 一人考试众人忙活 乡试在神都贡院,各省入监生、神都府籍、官员子弟、还有杂项人员等,乡试都在神都。 神都乡试的好处是,定额多,考题相较同等定额的江南来说,比较简单。 但是,神都乡试的坏处也在这了,生员多,事也就多。 科场舞弊案等,屡禁不止。 之前还有那考生,因为自己答不出卷子,早晚去打水的时候, 德斯菲蒂娜的遗憾是很真诚的,但是被苏莱曼四世愤怒的称之为“伪善的政客”。 一番查证之下,南宫楚的武功特征,立时便落入了龙组的视线之内。于是,叶枫与南宫楚的关系,却还是被凌晓霜知道了。 王洛普被陈弈的闷哼惊醒,以他的脑子,又怎么看不出来陈弈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之前不过是一时太过惊讶,没有考虑那么多罢了? “周教官,这里就交给你了。”何良一讲话完后,便对周壹说道。 到了南宫楚这个级数的强者,没有人可以在他们的面前隐藏实力,别人找不出隐藏在一众忍者之中的甲贺首领,但南宫楚可以轻易的分辨出这些个首领级人物。 “死胖子,你要再叫我常记,我就把你扔出大厅去。”常宁笑骂道。 “行。”周壹吞了一口,然后很是享受地吐出来,盯着手里的烟看了一会儿,才回应了张伟萍的话。 林胜一个纵身一下子就是跃到了那名长老的面前,那长老脸‘色’一凝,虽然看不出林胜的修为,但是看着林胜已经能够御空飞行,自然是能够大致猜出林胜现在的修为。 ‘花’殇菱忽然将自己的手掌在眼前挥了挥,‘花’殇菱心中顿时大骇,因为她根本没有看到她的手掌,准确来说是她眼前的景物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们对这奇异的响动也都是一惊,可如今两人正在生死相搏,哪里有功夫管别的事情。 “放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凝霜双手无法动弹,只得不断晃着脑袋高声叫着。原本齐整的头发变得散乱,当真如疯子一样。 刘莉开着车子先送了多多去幼儿园,两人才一起到老百姓大药房。 “莫非,这妖仙金身,并非如此强悍,而是我练之后,有着一些不同的效果么?”陈毓祥心中暗暗地道。 看来这学习点和人民币的原理是一样一样的多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月底当一个月光族的时候才知道当初自己是多么的大手大脚。 至此,合欢宗的山‘门’已经是大致的建设完毕,现在只差一些细节上的修正了。 “什么、怎么可能?”面具人的叫声,也将其他人的注意吸引过来。最惊讶的是帝妖和勺儿,刚才的攻击明明感受到了,为什么没有死,还有这道金光是???? “但是我今天特别想说这件事情。”爸爸这样说的时候特别的坚定,他看了一圈,我们都被他看的不敢直视他。 白浩等人没有动,一个魔帝境强者就已经足够了,他们也很想去出手,不光只有华硕一人死了儿子,他们的也死了,可有个问题,堂堂魔帝境强者对付一个魔王境就有些丢人了,如果还让他们围攻,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回到后宫,曹睿让太监‘弄’来好些酒,一口接一口的狂饮。本想励‘精’图治,可天不遂人愿,如今李辉已经强大到自己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可是要他放手心里总觉得不妥。华韵站在殿外求见。曹睿一挥手让他进来。 第85章 考死在贡院 贾环亲眼看着有人被抬了出去。 那苍白的皮肤,干瘪的身体,一动不动的状态,显然是考死了。 贾环看着还有一小半的蜡烛,用手指扣了一些蜡滴,用手碾碎,重新放回蜡烛烧出来的蜡窝里。 为了避免再有取水打起来的事情发生,现在的乡试分批取水。 贾环是二批,等着差役打开号门,贾环拿着自己的铜 墨白夜烦躁地揉着眉心,这种烦躁来的很奇怪,并不是因为敬亲王知道了这件事,还以此责怪他。还因为更多其他的原因,只是,他也说不清楚。 因为那个组织,z国国安部已经把目光放在了k组织身上,在这么下去,k组织迟早会暴露。 看到叶琳娜的表情倏得绷紧起来,克鲁因和费雷尔得意了,心说,害怕了吧?害怕就对了!真以为谁都能随便被威胁呢? 张思李三两人一个直接被撞死,飞出去五六米,还有个在地上吐着血。 树林子很大,空气有些潮湿,带着大林子特有的腐败树叶的味道,偶尔的有几声鸦鸣声或是鸟雀扑腾声响起。无星无月,树林给人感觉有些阴阴森森的。 逃跑在这种时候,他们男的想要背叛我吗?赵无极严重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神色,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手下会背叛自己,他确切来说早就有过预料,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 上官夏堇垂着眼眸,漆黑的睫毛打在白色的面纱上,竟然有种我见犹怜的美感? 的确,九歌是身中剧毒,可相处近一年,宣于祁从没见过九歌体内的毒发于表象。 看见慕容若回来了,美艳的眉眼顿时像是繁花盛开,开在枝头,沉甸甸的。 韩老师认为应该没人会不来,毕竟这是关乎自己未来的事情,只需要拼搏这几个月就可以了。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旁门左道之士,甚至包括一些正道修士,会明里暗里的加入魔门。 “所有人都要认真仔细的观看木板上的字,看看有什么感觉。”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他们都很认真。 “不要再啰嗦了,森罗万象,皆为灰烬!”山本元柳斋重国缓缓抽出一直拄在手里的流刃若火。 冯新伟本身也不是一个太煽情的人,但是感情到位了自然也想要去保护好。 最后的三分钟,荧惑狂揽21分,流川枫得分2分。而而被荧惑打击的斗志全消的翔阳,也只得到2分。 秦墨卖力的朝着热气腾腾的兔子肉上面吹气,他喜滋滋的伸手扯下了一块熟肉,冒着被烫嘴的风险,就大口吃了起来。 就只见,那名浑身鲜血的道人,他猛的一挥手,将那道烈焰符朝着那些士卒们中间抛了过去。 他哀求,认错,哄劝,统统不起作用,她无情结束两人形婚合同。 此时,百花羞受到掌风的影响,已经昏迷过去,幸好没怎么受伤。 惨叫声不绝于耳,陈景元驾驭火焰,喷发出去,所有的通道皆被火焰覆盖。魔灵教进入岩洞的有近二十万的战士,二十息左右的时间,就被烧尽,除了几名在洞口的大神通者外,无一幸存。 因为杨广犯下的罪恶,让那些原本对隋朝这个国家,心存爱戴,感激的人,心灰意冷,失去希望,不得不破而后立,寻找新的曙光。而哥这个“活菩萨”,救了那些人的活菩萨,就是他们救命的稻草和新的精神信仰。 第86章 考试后别问成绩 贾环在国子监历练数月,还有金手指,而且家中背景也殷实。 饶是如此,他考完出来,心中依旧感到阴郁难当。 其他真正寒门考生,那就更别提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中举,悲喜骤然,就算疯了也是寻常。 恐怕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贾环一路无话,车子已到贾府。 不过实行“砍鲨战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找到好的施行者,在王道看来一个最起码的要求就是在场上还具备一定的得分能力,防守烂点都没关系,毕竟只要犯规就行了。 林月柔听完柳长宇的话后,脸色突的一变,眼泪应声而下,瞬间成为一个泪人“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呢”可能觉得没脸再呆下去了,然后跺了跺脚,提起裙摆就跑走了,算得上来也冲冲去也匆匆。 到时候也只是“再讨论”,糜贞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却也明白这是对方暂时能做的最大退让,如果真能够完成这些,中间又不发生变故的话,说实话对方也没什么办法好再反驳,到时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无数的木屑飞舞,一个粗壮的木桩化作碎片。穆青的身体骤然在擂台的另一边浮现,眼中充斥着惊讶和骇然。 不过,他的罪行,因为柯南的缘故被揭穿,最后只能黯然收场,进了监狱里面捡肥皂。 这年头除了要有很好的实力之外,还需要有百折不挠的毅力,就得靠熬,熬过去了就一帆风顺。 从外面看去,九十九家一幢非常奢华的西式豪宅,可见九十九元康这位魔术大师捞钱也不少。 完整电磁加速的炮弹,能够以7倍音速直接打击100里之外的目标。 提到这个,盖亚就义愤填膺的说着,她现在的表情,好像是为谌羽之前的遭遇感到憋屈以及愤慨。 一众不良少年看着地上的枪支,呼吸急促起来,神色自然变得慎重。 耳边一阵马嘶,将众人的神智拉了回来,而慧姨他们也才发现他们,急忙应了上来。 商如意看着他温柔中又透着些许狂乱的眼神,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话的道理太深,还是她的年龄和语言反差感太重,他感觉自己对风知白好像有了一点滤镜。 栩若雪紧紧地握着老夫人的手,另一只手上的银针分毫不差的扎入她的各大穴位。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用‘位高权重’,而不是‘牛逼’这种粗鲁的词语。”猫头鹰先生答道,“我能和你交流的时间也不多,总之,我很看好你,期待你在顶峰对决上的表现。 另一边同样戴着眼镜,穿着中山装,像个考究的学者一般的男人则是比较好奇另一件事。 “要走一起走。”刘琪琪不知突然的凶险为何,显然情况不妙,她更知道若是针对自己而来,留下语黛会面临什么。 当然,在这个无神论的社会,就是陈凌将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报告出来,他们那些人也未必会相信,最多是半信半疑吧。 第二天,吴萱早上伺候淑妃梳妆的时候,发现淑妃最喜欢的镶嵌着红玛瑙的香囊不见了。 苗氏还在为今天的倒霉事懊恼,没有太过在意,「谁知道!」说完气呼呼的要回家。 “你说这些话哄妈妈,是希望妈妈一直陪着你这孩子吧?”施醉醉灵光乍现。 第87章 放榜众生相 储英堂恩监生们罕见的放了快一个月的假,从考完试到放榜期间他们一直没正式上课。 时逢九月,桂花飘香。 贾环正和黛玉、宝钗二人商量。 “环弟弟要是中了,连着上次的,一并给请了吧。” “好,你们想吃什么?” 薛宝钗却没有说,而是道:“且让我想想……” 贾母依靠在席上,看 却说孙婆子晕了一阵又醒了,可她发现手脚不停使唤,毫无知觉。 洪天笑赞同的说道,于是招呼所有人迅速离开这九龙铜棺,打算先回战神学院,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香芸香薷原本还笑嘻嘻地看着,现在也有些不忍心了。为人奴仆,品性且不论,都很不容易的。 紫月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说能办,那就一定能办,乾元却是不知道,紫月在第一军团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大概因为我就喜欢她对我嬉笑怒骂、肆无忌惮的样子?”欧阳渊水眯起眼,在她跟前蹲下。 这是欧阳渊水刚刚喝过的,而且因为当时觉得他喝过了自己就不碰了,郗浮薇根本没注意他用过的边沿是哪一部分。 人人忙碌,宝昕除了店铺的事,也没什么大事,乐滋滋地带了礼物,跟秦恪去别院。 她思忖:因为娘亲嫁了爹爹这个庶子,所以处处低调,刻意隐藏,侯夫人不把七房放在眼里,那也是因为七房离了侯府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艰难的日子中挣扎,哪里还会对嫡房有任何妨害? 叶循喆同情地叹气,他在叶府一样不得人心,亲爹也只会利用他。 家里的大门被一下子撞开,在客厅里聊的正欢的一行人是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李亚林,他在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身份后,更是来的非常迷茫。 杜山猛一纵身,就要跨出城头,却被希宁抱住,咚的一声撞在墙垛上。 在他原地怔神之际,其余同伴已经围拢过来,与那名势单力孤的敌人交上手了。 轰隆一声巨响,白光在张扬腾空的位置,炸裂开来,将整个青石台阶,轰的粉碎。 雷战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进入指挥中心,米国的军官立刻向雷战报告最新的战况。 江遥眼瞳骤然紧缩,情不自禁地纵身而起向那块玉佩抓去。但他的脚尖刚刚离地,云素就如一缕烟似的出现在他身下,面无表情地抬手朝他胸膛刺来。 老姥娘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灿烂得跟向日葵似的,冲我摆了摆手。 刚才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苏阳觉得,这是上天在帮他,让他去找个抓刘诗雅胸的借口。 我看了一眼角落里面的木质楼梯,大部分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忽然心中有些警觉,他该不会跟我玩什么花样儿吧? 一会儿,鬼影子闪身上台,在白鬼愁的耳边低语几句。白鬼愁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那泽失笑她当初也没多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被他拐的轻轻松松说实话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莫莫只是普通的天人阴差阳错从一开始就埋下如果他能慎重一些也许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意外生。 危险了!麻辣隔壁的,要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处境可就真的危险了。 “恩……心情平复些了。”我把头抬了起来,看着天花板低声道。而脑袋里却还是乱乱的。 现在的杨妄,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神魂,真武战技天地战法传承神通什么都使用不了,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地魂之力天魂之力,那么用什么打败这命魔? 第88章 鹿鸣宴 这鹿鸣宴一般就在放榜后一天开始,地点是各乡试省贡院所在地府衙。 之所以后一天就设宴,是为了给那些远道来的举人在回去的路上腾出时间。 而之所以设有此宴,庆祝只是一个其中一个理由,更多的,还是给举人们搭人脉,拉关系。 因此鹿鸣宴与宴人员,除了举人外,还有主副考官,考场差役,本省布政使等 他怒气上涌,无法在克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蹂躏似的,粗暴的,一点也不带温柔。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往前走的时候,姗姗跟过來的许纤柔,突然尖着嗓子大叫起來。 自与蔷薇相遇以来,流光就知道她有意无意间总是想办法在他面前为慕容家开脱,可是当年慕容家满门抄斩,无一漏网,所以流光虽然心有怀疑,却又总是忍不住为她开脱。 许纤柔穿着性感的三点式泳装躺在沙滩椅上,身材十分性感火辣。 最主要的是人力资源部的经理苏岚对舒池很是照顾,让她们这些新人看着着实羡慕嫉妒恨。 再然后悄悄把门开条缝,还未看清客厅里的状况,就闻得一阵粥香的味道。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帝王威胁下,桑离却是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挪步,身处帝王之尊几十年,苏慕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逼急了一张老脸。 位于法国巴黎的夏特勒广场,常年是各国游客趋之若鹜的旅游胜地。冬日的午后,暖暖的阳光充溢着这座古老的城市,一切都是慢悠悠懒洋洋的。 傲天先用出一丝灵气在冷月的体内游走了一圈,这时傲天并没有帮助冷月打通全身,反而流下一丝灵气自动在冷月体内流动。 了解了张曼溪的故事之后,哪怕按理来说她应该会很生气,但看到那个无助的身影,心地善良的她依旧有些难以抑制的心疼。 青年犹豫了几秒钟,谁知刚要回答,便有一个高丽人,走了过来。 温阮阮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浅浅的梨涡,粉嫩的唇瓣,看起来明媚又可爱。 江宁也听到了声音,觉醒者的感官能力超强,马上判断出发出声音的物种。 不过玄胤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他是玄部落的族长,身后是部落族人,他可以败,可以死,但是绝对不可以退,更不可以逃。 他看了看林源,20多岁很年轻,穿着十分普通,从表面上看起来根本看不出什么,他越想越肯定,没错的,这家伙就是他们那些人。 车子刚刚开出温阮阮他们住的地方的大门口,吴泽宇拐了一个弯,上了公路。 崔月如今最受不了被人冷落,被人轻视,若不是有宁明在一旁稳住局面,她恐怕难以控制自己,明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却改不了。 天沉知道青兰是在提醒自己,阿言对自己的情义,即是两情相悦,自己又怎犹豫不前。 “不过是修真废人罢了!就算气势再怎么攀升,都只能使用异能,怎么能够和即拥有异能,也拥有修为的我对抗?”人影在骢毅气势之下还有些不屑。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在龙珠之内,一个白胡子老者拍着手朝着骢毅走来。 这里是职业训练所,都是一些牛逼的npc,这些人不敢抗议,怕得罪导师之后被玩死,就在众人无奈的准备去其他窗口排队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召唤师导师坐到了里面,这才恢复了原来井然的秩序。 第89章 贾家可用之人 贾环眯了一会之后,再睁开眼,看见的并非林黛玉,而是袭人。 袭人见他醒来:“三爷,先回院里去睡吧。” 贾环左右看看,见怀里金银花已经没有,又想到临走前已经交给林黛玉。 这才放心回去。 贾府又摆了两日的宴席。 贾环依旧每日陪同喝酒,难以抽身。 二日后宴毕。 待到 内网中各种各样的神通榜单看得王槐眼花缭乱,只可惜他现在可没有时间看这些。所以王槐便只能将这些榜单下载下来,打算等有空的时候再看。 她说到最后,吞吞吐吐,可是耳根却早已红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看的真真切切。 可是问题在于王槐不仅炼化了色欲法则,而且还接连炼化了两种蕴含色欲法则的恶灵鬼种。使得其体内的色欲法则无比强大。 随着我离开这具特殊的化身,她双手交叠在身前,白光构成的翅膀将她束缚并遮挡了起来,即使再被打开,也只能看到一个茧状物。 “我相信,诗诗不会骗我——”熊英杰真是死脑筋,认准死理了怎么说都不管用。 听到陈德厚此言,安抚众多弟子的长老也跟着陈德厚祝贺,一时之间,整个凌云宗上下都爆发出异口同声的贺词,旗鼓震天,威严浩荡。 岑九念也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一边吃力地走着,一边满腔怒火。 姑且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好了,这些完全没有被灌输过智慧,只等着自己控制的“马甲仿生人”总不至于会像“智械危机”时一样觉醒自我意识……吧。 “叶秀才说笑了,海棠诗会没有这个规则,还请见谅。”何彩云陪着笑说道。 发现在他们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椅子,这椅子和这宫殿一样,用木头做成的,但其上的沧桑之意,让人感觉这把椅子已经经过了无尽的岁月了。 阿波菲斯甚至来不及思考,他实在是太愤怒了,他发誓一定要揪出魔界的叛徒,也是时候让自己这个魔界的老大维护一下魔界的秩序和信仰了。 说实话,虽然金凯很反感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莫名其妙的对话和莫名其妙的战斗,但是为了自己的荣誉,为了第九行动队的荣誉,为了彻底消除这种莫名其妙带来的不适,金凯下定了决心要给他们一些深刻的教训。 眼睛直直的盯着摊位上的一株红色药草,林羽知道,就是这药草吸引了叶雪的目光。 阿九紧张地看着他们的缠斗,眼看山洞之中冒出的人越来越多,自己这方越来越吃亏,眉间的忧虑再难以掩盖。 这下子,天子峰又郁闷了,跟强森的差距他早晚可以练回来,但是和泽金的差距,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生身上冰火齐发,熠熠生辉,身披一件崭新而绝无杂色的黑熊皮袍子,可以从头部遮到脚部,上面隐隐流动着白色的山形纹路,霸气内敛,华贵十足,竟让一旁的侯镇山,看得眼睛都绿了。 苏易一愣,而后点点头。自己已经在那个寒潭中突破到了后天七重的境界。 隐约看到门口有人,守卫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醒,举起胸前的枪呵斥。 用柳木桦木,就是因为这两种树木随处可见,摆放在郊外,轻松融入自然之中,如此才是逍遥之道! 等她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的时候,苏爱怜还在她的办公位上。 第90章 王的邀请 贾芸其实骗了贾环,那香料并不是别人送到他的家的。 而是他自己借钱,到舅舅家买的。 他来送香料,也没有图贾环能给他还礼,或者像王熙凤那样能给他派个差事。 他甚至没指望贾环能收下这份礼。 但是现在贾环跟他说,他送的礼很好,贾环很喜欢。 而且那个名满神都的大晋商马栓就是贾环的 月葬花也随着唐唐的视线看过去,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和不舍,却也有浓浓的失望。 但是没想到一个陌生人,自己主人的敌人,竟然会在意她的伤势。 没有几天,白燃又进组了,距离上次时隔半月,低调的进组,大张旗鼓只会引来反面效果。 灼华运起飘云步法,身子一跃,突然出现在了那火髦狮的身边,一道光刃直直的冲着火髦狮冲了过去。 修罗武王天之羽和白傲青两人还没有找到,叶梵天对于这个提议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也开始表示了赞同,毕竟在外面的话,若是寻找起来也是比较的容易的。 为什么伤心难过呢?当然是因为他了。江氏一句话都没跟他说,他却觉得内心想被鞭子一下下地抽打,心尖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痛。 “呦呦,我很是喜欢,你真好。”不等姜舒窈反应,霍缨竟是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沐剑河坐于主位之上,眉头深皱,满是黑斑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茶桌,望着下方空闲的座椅,烦闷的等待着那迟迟未到的人。 江岚和他对峙了片刻,无奈的送开了手,这妖孽放电如同呼吸空气,看来无论如何都是抑制不住的。 走之前,霍缨忍不住瞥了她的马儿一眼。那匹马通体大红,身上没有一丝杂毛。霍缨越看越喜爱。 “这么重要的比赛里也敢临时换打法?而且这是第二次了吧?这不像你的风格呢,你不是一向追求稳重的吗?”陈雅静托着下巴好奇的问道。 “这些英国佬还没忘日不落帝国的辉煌呢!简直是倒驴不倒架!”对于英国人的伎俩,陈致远却相当不屑。 在作战会议过后,人民军各部就展开了调整部署,抓紧为一个半月后的作战进行各种准备。 倘若是寻常道士,定会把这盛放元神的器物藏起来,作为保命手段,实际上,吸入一缕元神的这件器物,所施展的力量很是惊人,不过寻常道士不会用来对敌,要是里面的元神受损,自己也不好过--好看的:。 她生气起来的脸让人觉得非常可爱……虽然想要这么夸奖她,但安吉尔实在说不出口。 不得不说,阿兰是位很有经验的将领,看见如此情况,知道败局已定,他的反应却是出乎一般人的意料,直接躺倒在地,装死——他之所以这么熟练,因为同样一招在面对贞德的部队时他也使用过,运气很好,让他逃过一劫。 大概过了10秒钟,终于看见机甲一动,时间上算计的恰到好处,依照他原来的步幅,踩上去的时候,正好是全部闭合之时。 冈部直三张了张嘴,想再要劝说,杉山元却摆手说道:“兵力调整就这么定了,我们还是研究一下方面军对徐州作战的具体部署吧。”冈部直三知道再说无益,也只得同意杉山元的决定。 “你胡说,黄妹怎么会发这样的誓言的?”陈留对着张落叶大喝道。 第91章 我无党 司业话毕,众王府长史手持请帖,走到书案间,给各恩监生发帖。 贾环看过去,却发现这长史,并非每个学生都发帖,原来来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以往成绩好、表现好的,往往就能得到请帖。 以往表现差的,或者名声不好的,或者没什么存在感的,就没有请帖,比如陈诩。 而且发了请帖,也不必立 自从丧尸虫爆发之后,混沌魔神界各地都遭到了袭击,许多神族战士感染了丧尸病毒,从而发生了尸变。 陆元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怀中的乔子萱,正色的说道。 那些员工想必也不例外,所以如何让这么多的员工接受心灵修行,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没到3级,但双方花木兰的激烈交手对拼已经接连展开了数次,让周围观战的大多数桌游吧客人观众们都看得几乎要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其中一人气血强盛,仿佛拥有龙虎之力,陆凡断定,那人就是他要伏击的目标,林苍天。 长生道:“商业上起起跌跌,凶险无比,稍有不注意便化为乌有,而我享受这个过程。 “对,长安不比渤海,佞臣奸贼众多,我等需考虑王爷处境,我提议按照王爷计划行事!”阎岳枫赞同杨钺计划,他身在京城,了解朝堂局势,更了解杨钺在朝堂处境。 况且,有着陆元在背后支持,他办事也方便顺利多了,仅仅是几天时间,足球俱乐部便是已经搭起了一个大的框架。 对于张鑫有意的缓和关系,杜娇娇不论是出于不想和同学们闹的太僵还是出于想通过明显是叶天铁哥们的张鑫去影响叶天,都没有表现的太过于高冷。 韩子欣不由白了刘迁一眼,说他多疑,这才拽着他一起,在附近吃了点饭后,才被刘迁送回了水晶宫。 “知道自己不过是玄级,怕保不住交出来,还算有自知之明”樱花会先天高手没有拒绝,他拿起大刀转身离去。 “好吃。”林悦立刻回答又有些懊恼,好像觉得刚刚自己那么直接有点不好意思。 天空之中,有两棵巨大的树木不断的朝着灰白色的身影生长着,树木上还有不断蔓延出来的枝叶,有的已经破碎。而有的接应着地下长出来的大树。 而这次出了一点意外,他手下的头号选手,一个月前跟随狩猎队进入裕谷山脉选材。 二人到了集市,见好些铺子都还没关门,想着是苏母的生辰,便准备挑一些东西到苏家去。 蓝色光芒在海马圣柱面前一闪,便随着圣柱的纹路逐渐向上,刹那间便达到了顶端。 “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前方的路太危险了,很容易出人命的。”张浩劝解道。 明虽然还有七阶的精神力境界,但这么多年的囚禁,他们身体、精神海都接近枯竭。 “鲍将军正带着军队和敌人死战,将军说他要是离开的话,军队就溃散了,所以让我杀出重围,去给联军报信。”那人说道,看那表情并不像是撒谎。 奥丁斩杀了世界蛇,还有数头传奇阶位的魔兽,收获之大已经无法形容。 最近活塞队就像是找到了正确启动引擎的开关,利用跑轰打出惊人的16连胜,他们的战绩也让各队提高警惕,尤其是那些输给他们的球队,他们都在赛后做了详细的研究,下次交手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第92章 今年过年不在家 国子监休假,各王府宴会日夜不绝。 而贾环却不是在国子监,就是在家。 这日,贾政给贾环叫了过来。 “环儿,前些前些日北静王来找我,问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还不知王府邀请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贾环道:“父亲,各王府的邀请,我都退了,一个也没应下。” 听到这话,贾 简单来说,就是空光的本源在进攻,本源所能承受的力量,那可是成千上万位神才能打破的了。 “这个玉佩不是你的传家之物吗,这个能救我们吗?”叶言桂也知道这个东西,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他很清楚,如果当那怨气开始飘散的时候,他再行吸收,根本是来不及的,哪怕他如今的吸收速度极为恐怖,毕竟,那一团怨气的浓郁程度,超乎他的想象。 听到这话,原本想要跟这人硬拼一拳的莫凡大吃一惊,急忙抽身后退。 监察官坐在最右边,从他开始,依次往左边看去,还有四个身份不明,但在北如府可能大有来头的人。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几次打杀过后,方俊的乾坤戒指里又多了不少灵魂体。 将它召唤出来后,水无月休息了片刻,双手开始结印,一朵朵冰花出现在她的身边,并且逐渐汇聚了起来,变为更大的冰花。 不过就在魔荒的一记杀招即将落在不灭的身上之时,张灵当即出手,一脚踏破虚空,如同惊雷一般,一手携带无形而有形之力,犹若龙爪一般,猛然向魔荒的手臂抓去,欲要以再断其一臂之势逼迫他退去。 饶是此时被莫凡踩在脚下,那中年人听到嘉悦的话之后,还是急忙摆手露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开口。 顾元等人闻言,点点头之后咬牙起身,纷纷将灵力灌入陈灿的身上,借后者的身躯为媒介将灵力渡入长枪之影当中。 就算你是一流高手,但也是个男人,还不是要乖乖拜倒在本宫的石榴裙下,任本宫摆布? 叶问天上前,身子缓缓蹲下,伸手将眼前人牛仔裤撕开一个大口子,流露白花花的大腿。 镜子中是一个戴着圆顶绅士帽,戴着半张白色面具的男人,他的上半张脸被遮住,露出了鼻子以及嘴唇。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负责韩王宫守备之责,统帅御甲护卫与王城护卫两支军队的主将,正是那位张机的好兄弟,左司马……不对,如今是右司马刘意了。 场内的众人,被这一喝也是吓了一跳,稍有愣神后,望向前方满眼的不解。 尽管这种结束方式完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不过既然别人不动手,就该自己动手。 说是个网红,其实就是诈骗集团推出来忽悠那些想发财的,在这边倒算是个明星。 眉宇间的敌意毫不掩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楚漠寒握着楚晚湘的手。 就好像我过去在天河市以连续投射塞壬之刃的招数压倒性地打败咬血一样,纵使把如今的对手换成黎明,我也有信心以这个连续放射刀罡的招数将其当场灭杀。 静姝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必然也是宫廷礼仪,又不觉得什么了。而皇帝则吩咐左右,你们退下,朕有几句话要对太妃娘娘说。 “这里可是齐晦和湘湘最在乎的地方,还有他们最在乎的人。”沈嫣往前走一步,看到曦娘垂下的胳膊上有淤青,她不禁眉头一紧。 第93章 过年玩乐 过年这天早晨,贾环给贾府各人准备的礼物开始往外送。 王熙凤、贾兰、林黛玉、薛宝钗,跟着又是明天要给秦业家、钱谬家等送去的礼物。 之前去校场和那一百士兵玩了一阵,过年答应给他们“压岁钱”。 光是礼物,就筹备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不过垫一口。 在贾母那吃的,众人吃的都是腊八 此言一出,方涯的脸是直接黑到了底,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方涯的脸上泛起的纹路,古萧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凰玥离感觉气氛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想说点场面话,缓和一下气氛。 这些妖修之中,有不少都是御灵真君亲自动手抓来的。要说恨,他们当然恨御灵真君。但他们也很清楚,他们所有人加一起,也打不过御灵真君。 “没用的……我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我摆脱不掉他的。”白浅浅失神的看着前方。 “反正我饭送到了,歉也道了,你想怎么样随便你。”宝贝转身便跑了出去。 顾浅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阴谋论了,她觉得自己推测的两条,比高层给的公告合理多了。 自从拍卖会的消息一出,本就热闹的清平镇一夜之间喧嚣起来,各种各样的人不断地从各个方向涌向了这里,多的让人忍不住恍惚怀疑——不是说凋敝了吗?在玄清宗之外,玄清灵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修士在? 而闻此言的古萧,险些瘫倒在地面上,可是男子口中的话又是不争的事实,这下没辙了。 据说,锁灵盘外面的这些山峦起伏广袤幽深的森林,乃是当年修士们动用灵力打造的。为的就是在灵地和凡间之间,再设一重障碍,杜绝有凡人无意间闯入灵地的机会。 她能感觉到那块石头并非凡品,里面蕴藏的灵气,哪怕是上辈子的她,恐怕都会心动。 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包裹住她躯体最宝贵地方的亵衣,他吞了吞口水,只要拉下那件轻薄如缕的亵衣,她的一切秘密,在他面前就将不再是秘密。 仙人,特别是活了无数年的仙人,绝情断欲,什么都看得特别淡。唯有实力,唯有永恒的生命,才是他们追求的东西。其它的,皆可以抛弃。 大片大片的沸腾着的极致寒冰气息,让得下方冰冻表面坚固无比。 但陷入疯狂,亲手击杀身边人的事,才真正坐定了他们再不复出的决心。 “听说你们华夏人喜欢一种炸金花,我想与你玩这种,这对你很公平的,一局定胜负,怎样。”杰克笑眯眯的看着秦天说道。 他忽然发现,跟着这个主人时,竟有些莫名的开心;而一想到要离去,却又莫名的失落。 “奥德,你需要把这块石头弄掉,否则就会影响你布置诡雷的杀伤力。”易天指出问题所在地说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放弃比较好,否则你会死的。”微醉的男人眼眸透过一抹杀机。 假球一词,很多国家的足坛一向视而不见,甚至做出的做法都是不尊重观众,不尊重体育精神的做法。但是根源在哪呢? “你这个傻子……”幽若哽咽着,眼圈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泪水渐渐将她的视线模糊。 房租一年一缴,所以虽然沈幼恩前阵子搬去了蒋序的家里,但没有退租,像最近几天这样有事情要回来住的时候还是能住。 第94章 雪夜之谈 赌对了。 虽然在贾府玩牌的手气差了些,但是国子监诸王站队,贾环赌对了。 果然,一个王都不该站。 戴权作为大明宫总管,时人暗称“内相”。 贴身服侍陛下,最能代表皇帝意思。 大年的雪夜,他不在皇宫伺候,而在这清冷的国子监。 足见皇帝对留在国子监监生的重视。 还好 这一招就是相当耗费力量的,特别是刚才,司马风借着傀儡,与夜王殿所有的武者们抗衡,最后居然鱼死网破,想要和众人同归于尽,在这个过程中,司马风所耗费的力量,是匪夷所思的。 有些画面元素,角色非常认可,觉得这是好事情。有些画面元素角色不认可,认为发生这些事情就是世界末日就是不好的。 只是就在此时,龙羽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拉着张谦向着后面退去。 娜雅手抬不起来,开枪的话只会射中杜梅亥俄的身体。手上的臂盾可以变成剑,却同样也没有用。 孟霸天只能跟着男子往里面走,男子走到巨山前,手一挥,前面的山壁自动打开,一条地道出现在孟霸天眼前,男子走进地道,孟霸天紧紧跟在男子,生怕有什么机关。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他也没有让人解开肥波的绳子,如果乌斯敢杀肥波,他不介意借乌斯的手除掉一个敢向魏家伸手的人。 此时石头已经卡在四星道人的巅峰不能突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时间如凝滞一般缓慢而过,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珠宝店的大门,等待着里面的信号。 最让人看得赏心的是爱丽丝发出的贴地飞行火球,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否则火球碰到地面就会提前爆炸。 若水眼神冰冷,这两天漠月也带了消息给她,是君墨带过去的,说是自家的表姐苏云最近都在陆家待着,说是和陆清何培养感情。你说你都找了新欢了,我相个亲你还来捣乱,什么意思? 随意的放在了石桌之上,转头看向了四周,发现除了史豪外,其他人都离开了,顿时秀眉紧蹙娇哼道。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木槿当下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正常没有任何能力的人呢,在练习过后,最多也就达到7层的样子。而齐天却不是那样,反而借助这次的功法,一举成为堪比8级肉体强化的普通人。 毕竟对方顶着联盟未来的称号,而对于未来,只要心怀希望,总会期待的。 外界的情况虽然陆枫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引动的星辰异象陆枫可是一清二楚,他担心这么大的变化会给邱飞鸣乃至灵烟门带来麻烦。 而这些人气是谁带来的?自然是热门的电影带来的,上座率越高,带来的人气自然也就越高。 哪怕平时不怎么看电视的人,在除夕夜,也往往会坐在那里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哪怕节目越来越不好看。 真是笑话,她又不是上赶着来给他治疗的,难不成还要她巴巴地把脸贴上去不成? 崔斯特见状不由暗松了口气,当即也大笑了起来,并想要回一拳,虽然他伤势很重,连挥拳都很费力,但是在此时,他却依旧想着不能输了气势。 这在一定程度上,就是通过自身的硬实力,以外交孤立的手段致使众多其他公会势力对王者公会形成或明或暗的孤立,比起在战场上的以血相搏,这种形式真可谓是从根本上断绝了对手反击的机会。 第95章 大年初一圣旨临门 大年初一,贾环满身酒气的回了家,简单洗了澡,便沉沉的睡下。 贾母的觉少些,吃完年夜饭,又没有贾环,睡得早。 如今已迷迷糊糊起来。 由鸳鸯扶着到了荣禧堂,斜靠在椅上,身前披着金国貂皮大氅,打了个哈欠,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请安的贾赦和贾政。 俩人各自请完安,贾母赐了茶。 兄弟 那只封印邪气的盒子嗡个不停,不断散发墨黑色魔气,如果这时候龙葵往外看去,就会发现,魔气不知何时,已经污染了整片天空。 方运昔日修为是祖境二重,如今依旧是祖境二重,由此可见他的悟性并不出众。 林海心中暗笑,玛德,敢瞧不起哥哥,非好好捉弄下这俩傻逼不可。 “别,还是别用这个颁发这个词了吧。我们并不是叶廷皓的助手或者手下什么的。”秦奋忽然摆了摆手,说道。 王母静静地听着,面沉如水,她是真的有些恼怒,毕竟在她的灵魂深处根植着的是对于三界的保护。 的确,这么多年,让了这么多领地给人族,到了这狮子口,一定要讨回来。人族,三番两次,坏了他的好计,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力战了。 这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让林墨染认定秦宇是心虚,心中恼怒之下,一直跟着秦宇……这才有了之前的情景。 虽然,雷云种子救了他的一命,但是背后这两道攻击,实在是太强了。 “你以为我是被你这巧克力吸引的吗?”秦奋猛的窜到天天的身边,冲着天天的耳朵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那我现在怎么办?”陈靖仇抱着脑袋,颇为忧虑道,一方面是养了他整整十八年的师傅,为了他,师傅甚至牺牲了自己唯一的孙子。 忽然右手一摸储物戒,一个血红色丹丸出现在他手中,随后林浩两手合十,猛地一拉间,三丈多巨型雷光刃便“嗡”的一声,向着那龙头斩去。 “行,我知道。你做事一向稳妥,你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的。”江冲朗回答道。 “怎么了?!”吴天美在回过神后,马上爬上上层床垫,想观看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会让龚玉婷这么大声喊醒她。 讨论区里的评论越来越多,不过大多数人的情绪都还算稳定,毕竟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还是能等待的,虽然有很多水军在其中搅合局面,但效果不大。 刘海没有多说,火热的红唇已经强攻上去。不久,爱情的交响曲在房间内回荡。 因为,杨逍接触到太古灵药的时候,那株青莲,拼死抵挡,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可怕的火焰。 更不要说,杨逍说的也没有错,刚才,这个家伙都要杀他们了,把他们当成蝼蚁一样对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自己不被人羞辱? “系统,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还有一点幸运值吧?”刘海问道。 方回没有犹豫,直接穿在了身上,顿时身上的物理防御又增加了10点。 这两老者踩着一白一红云雾,缓缓飞来,让得四周其他的武者都是露出警惕之色。 “哈哈,别这样,你又不是缺这一点钱的人。”宁初一打了个哈哈,借着喝酒的动作来化解尴尬。 听到这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格力的眼睛里,泛出一抹热切,深深望去。 “金闪闪,你说的好吃的地方就是这里?妓院?”谢晓峰挑挑眉毛。 第96章 不得不考中 贾环听着林黛玉的打趣,心中已经大概有了想法,看着贾母手里的圣旨。 贾母下来,走到贾环身前,又拉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将手里的圣旨递给了贾环。 贾环打开圣旨,眼睛扫过。 原来戴权说的礼物就是这个。 贾环之前有戴权的雪夜暗访国子监,心中并不惊讶。 可在周围的人看来,可就 现在龙剑飞要看的是高纯宇那个家伙怎么演好这出戏,而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局势。 于身份而言,姜皇后的位份在上,静贵妃在这里,她也不需要起来行礼。 邴雷荣冷笑一下,“哼,量你也沒什么能耐和我斗,”随后再次请示了一下马天成,不过他从马天成的目光中却看到一丝异样的神态。 李知尘一惊,自已竟没料到这巨兽竟还有这个智慧,也知道恃强凌弱,欺软怕硬。身子急忙一纵,双掌拍去。巨兽知道李知尘无形剑气的历害,竟在半空中用两只前腿捂着脑袋,整个身子撞了过去。 然而她完全高估了她的身体,喝醉酒的身体软绵的就像海绵,根本不受控制,刚一下床,整个热就“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个黑衣男子走出,手上长剑一拔,便指入天上,眼中迸裂,道:“谁杀我七师弟?吾必斩之!”另外四人长剑拔出,瞬间将李知尘,邪阳天两人围住。 叶沁听到这里,不自觉的翻了翻白眼,她怎么就不喜欢这称呼呢? 震荡天地的轰击声中,能量爆裂而起,在天山之巅的上空,凝聚出一团巨大的能量风暴,犹如时空虫洞一般,飞旋而去。 “不会!”初闻此言,凌绝啸的神情,也是露出了一片激动,但约莫三四息后,却是摇头,否认出声。 在地下室密室找到柳海燕,柳海燕赤身血水,蜘蛛网似的伤口触目惊心,趴在地上,生死不明。 “这年轻的老师天赋不错,可惜就是脑袋蠢了一点。”剑术社社长陈剑心摇头道。 而夜修溟也不着急,反正祭祀开始还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他离开这里了。 “怎么说?”林妙香见张龙飞这么说话,便放下胳膊,坐直了身体。 有了之前的意外,南烬接下来的拍摄倒是都很顺利,她这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但都在比较关键的位置,因此算是比较重要的。 “你怎么就确定魔族之人不是茹毛饮血,嗜杀成性呢?你了解过?你一出世便是生存在神修大陆,为这个大陆的善与美熏陶,却依旧屠了神。魔族呢,他们一出生便久居蛮荒之地,又会养出什么好性情?”弋江也怒了。 荼蘼碰了个硬梆梆的钉子,也不生气,收拾了一番,前往玉府去了。 月如歌转头看见进来的秦相,就看见了秦相的那抹笑容,顿时心内暗骂了一声老奸巨猾的奸相。 二来是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去这种公众场合的话,很容易造成轰动拥堵。 “混蛋!董山河这个叛徒,这就服软了?”洪云峰茶杯狠狠砸在桌面上。 慕时突然被自己那神奇的大脑瞬间给折服了。自己就从那卖菜大姐的身上着手。 如玫瑰花瓣一般鲜艳欲滴的唇瓣,更是透漏了比魔鬼还要诱人魅力。 乐子福为人喜爱人妻,巴拉克城人尽皆知,他也是在侄子昆博的撺掇下来到了这里。 落荒而逃的架势不言而喻,留在原地的顾未宸挑了挑眉,静静的跟了上去。 第97章 会试之艰难 各省的乡试也许和会试差的很多。 但是神都的乡试和会试基本上就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都是在贡院,点主考官的流程等和乡试也都相似。 最大的差距就是会试的监察力度会更大些。 正值二月,春寒料峭。 全国各地的应试举人齐聚神都。 会试还有一点和乡试不同,会试取士没有定额。 少年的心脏,犹如被蜈蚣啃噬,剧烈的疼痛感,使少年侧蜷在地,面目狰狞,脸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 我知道,我和叶天,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我毕竟是曹雪芹十月怀胎的孩子,我应该算得上是叶天的儿子吧。 看着沈霆琛这个样子,白偌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倒宁愿现在出事的公司不是沈氏,是自己的白氏。 所有人瞪大了眼,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睁睁看着阿鼻昊天塔撞来。 梦想中的那些灵石并没有出现,任他如何努力冥想暗自着急,那传说中的极品灵石没有出现,连最普通的下品灵石也没有点影子。 这几件拍品,陈锋都没有出手。虽然这些东西都很不错,可陈锋看不上。 我一边养伤,一边和鬼妹幸福的闲聊着,制定计划,要在一个月内干什么?如何有意义的渡过这一个月? 凤族族长看着凤洵的神色,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准备吧,这一次的妖族序子,只能是我们的凤族。”凤洵笑着点头。 农历七月十五,午夜十二点,是鬼魂最为昌盛的时刻,是个媒婆都知道这个时间段,生孩子最容易引鬼上身的啦,可是我老爸不信这个邪,非要媒婆安心的去接生。 只是想想郑氏在泉州的处境,想想或许呆在这边,能让她过的心安一点。 我虽然一直都在猜测季流年失忆了,但是这句话干扰了我的猜测,我开始不确定,一个有着记忆的人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没有? 我想起我第一次抽烟的事情来,那是司言死后的头七,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然后跑到我这里来闹。 他的身体条件并不是一流,但是他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球员的之一,能达到现在的程度我也很意外。 顿时,二十多个汉子踉踉跄跄的从车上跳了下去,不过下一刻,他们就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当年他也认为自己跟谢谢在一起,一定会连累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栽进去。 “老七如今并不在舞月轩,他昨日刚刚离开,如果道友是找老七切磋的话可以去紫阳山找他,他应该在一个叫做青山村的地方。”男子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冲羽荒说道。 或许是摩纳哥的表现有些令人失望,瓜迪奥拉和阿尔特塔甚至闲聊了起来。 “我不在的这几年,爱你的人反而变多了。”缪琛默去拿她手里的袋子,还挺沉的。 莫抢惋惜叹气,收回了帝王相,神情平静,心里奇想:等有一天,他们发现宇宙精神就在自己手里,而且还已经融合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再一个,当他们知道宇宙精神只是一个笑话,又会有什么感想? 龚清晨本来是出于好意,结果完全被当成了驴肝肺,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向旁边歪去,季云扬见状急忙伸手去救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旁边拦在壁画前的护栏被她一砸,呼啦啦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