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寒门小娘子后庶子科举成枭臣》 第1章 穿成地主家庶子,开局替兄娶亲 “醒醒。” “二公子,快起来换喜服,等会误了吉时,老爷该生气了!” 什么喜服? 什么吉时? 他一个单身狗,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新娘? 赵策坐起来,刚准备骂人,头却像是被一把钝斧劈开了似的,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双手抱头,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胖子站在床前,虽然称他为公子,但面上却没有丝毫尊敬之色:“二公子该不会以为,自己装个病,老爷就会把你接回去,并取消婚事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赵策闭上眼,长舒口气:“出去,我要换喜服。”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就正常在家睡个午觉,居然还穿越了。 还穿到了一个庶子的身上,方才说话的这胖子是他爹赵睿渊身边的小厮。 而今天,就是他成亲的大喜之日。 二十年前,赵睿渊与苏家家主苏万定下娃娃亲,可时过境迁,苏家败落,只能靠种地勉强维生,而他兄长赵乾却高中秀才,还是案首,前途一片光明。 可以说,今日的苏家,已经远远配不上赵家了。 于是,赵睿渊就动了悔婚的念头,但他又极其爱惜自己的名声,生怕落下言而无信的骂名,绞尽脑汁后,竟想出了一个荒唐透顶的主意—— 让赵策替赵乾娶亲。 不仅如此,赵睿渊还趁机分家,把家中的铺面、田地等资产,都分到了他最宠爱的嫡长子赵乾手中,而赵策这个庶子就只分到了一间年久失修的祖宅。 说是分家,可在原主看来,自己这和被扫地出门没有什么区别。 原主生母早逝,现在还被亲爹扫地出门,一时想不开,连灌几坛烈酒,就这么把自己给喝没了,才有了他这个穿越者鸠占鹊巢。 胖子闻言乐的清闲,推门走了。 赵策则换好喜服,去苏家接亲。 苏家门前,红绸高挂,鞭炮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一对衣着庄重的中年夫妻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跟亲戚们攀谈。 中年男人身形略显佝偻,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中满是沧桑,可仍能瞧出几分往昔的风采。 此人便是苏万,赵策的岳父,而他身旁那位身材消瘦的妇人,就是其妻子沈氏。 见迎亲队伍渐近,苏万忙整了整衣衫,脸上挂着几分期待,但见来人不是赵家嫡长子赵乾,而是庶子赵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怎么是你?成婚的不是你兄长赵乾吗??” 周围的亲戚们也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让个庶子来接亲,这不是羞辱人吗? 赵策微微拱手:“苏伯父,父亲让我替兄娶亲,履行婚约。” 苏万脸色铁青:“赵睿渊说换人就换人,把我们苏家当什么了?!” 虽然以他家如今的条件,女儿嫁给赵策,也算是高嫁了,但赵家临时换人,偷梁换柱,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赵策歉疚道:“这件事是我爹做的不对,我代我爹向你们道歉。” 见他诚恳道歉,苏万倒是有些惊讶。 不是说赵策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没个正形吗,他居然还会道歉?! “当家的。”沈氏用胳膊肘捅了苏万一下,示意他别责怪赵策。 换人的是他爹,又不是他,怪他做什么? 虽然赵策是庶子,也没什么才能,但好歹也是赵家人 ,赵睿渊这么做,也不算毁约。 “要成亲也该是长子先成,哪有庶子走在长子前头的道理?!”苏万气不过,想去找赵睿渊理论,却又被妻子沈氏给拦了下来,“婚事都定了,你现在去了又有什么用?白白闹个没脸罢了,到时候赵策和锦儿都难做人。” 苏万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吃了哑巴亏,把女儿嫁给赵策。 “岳父,岳母,我向你们保证,往后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混账了。” 赵策双手合抱,躬身一礼,语气诚恳,“我会努力赚钱,尽我所能地对令爱好,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假,沈氏松了口气。 她也不指望赵策能赚钱,只要他不对女儿动辄打骂就行。 苏万沉吟半晌,也只能作罢。 …… 等迎了亲,拜了堂,陪完客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策走进卧房,看向了端坐在绣满吉祥纹样的婚床上,一身大红喜服的苏云锦。 他拿了桌上的喜称,轻轻一挑。 盖头缓缓滑落,露出一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鼻梁挺秀,唇色如樱,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赵策望着眼前的佳人,心中暗自惊叹,兄长拒婚的女子竟生得如此倾国倾城。 “苏小姐,我叫赵策,赵乾是我的嫡兄,而我,不过是个庶出之子,我是来替兄娶亲的。 此事确是我赵家对苏家有所亏欠,还望苏小姐莫要见怪。” 赵策心中忐忑,不知苏云锦得知赵家换人娶亲的事情后,会作何反应。 倘若苏云锦坚决不愿嫁给他,那他也不会强求这门婚事。 苏云锦听后微微一愣,旋即嫣然一笑:“赵公子言重了,是妾身配不上赵案首,赵伯父换人也是正常的,公子不必道歉,能嫁你,就已经是妾身高攀了。” 赵策心中不禁暗自诧异,没想到苏云锦竟如此豁达开明。 既然人家愿意委身下嫁,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苏小姐请放心,往后在下定会努力挣钱,让你衣食无忧。他日若你想和离,我也绝不会阻拦。” “那往后,就请公子多多照拂了~” 苏云锦微微欠身,笑意盈盈。 这一笑,灿若星辰,晃的赵策心神都荡漾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这一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声突然响起。 苏云锦笑弯了眼,赵策窘迫地走到桌前,想拿点糕点垫垫肚子。 嗐。 酒喝太多,吐了好几回,肚子早就空了。 “光吃糕点怎么行,妾身去热点菜吧,夜里天凉,吃点热的也好暖暖肚子。” 苏云锦边说边打开门往外走,赵策想拦也没拦住,只能跟了过去。 今天大婚,剩的菜不少,她随便挑了两样菜热了热。 赵策大口吃着,口中赞叹:“多谢苏小姐,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苏云锦被夸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公子过誉了……” 洗了碗筷后,二人一同回房。 苏云锦卸下钗环,褪去外衫,只着一身红色的寝衣。 这寝衣是沈氏特意挑选的,材质轻薄,触感极佳,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之美。 她羞红了脸,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宛如初绽的桃花。 “苏小姐,夜深了。”赵策声音微哑,“该就寝了。” 苏云锦脸上滚烫,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走到赵策跟前,想要服侍他宽衣。 “啊!” 然而她要动作,就被他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赵策拉下床帘,苏云锦一急,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妾身还没服侍公子宽衣呢!” 她这一动,寝衣一侧自肩上滑落,春光乍泄。 “不用服侍,我自己来。” “可、可蜡烛还没灭!” “不用灭!” …… 半个多时辰后。 看着香汗淋漓,筋疲力尽的苏云锦,赵策有些不好意思。 他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衫,想给她穿上,却见她扯过被子,把自个捂的严严实实,语气幽怨:“妾身想先洗一洗。”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的准备,可……可也不能不灭蜡烛啊! 真是羞死人了! “那我去烧水,你休息会。” 知道苏云锦不好起身,赵策索性把浴桶放到卧房。 她想让他先出去,自己沐浴,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直接把人抱进浴桶,自己也褪去外衫,同她一起洗。 算了。 都有夫妻之实了,洗就洗吧。 苏云锦闭着眼,任由赵策动作。 或许是刚刚实在太累,洗完刚上床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做早膳,但这一动,就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上也跟散了架似的,酸疼的厉害。 赵策被她的声音惊醒,关切道:“你怎么了?” 苏云锦摇头,“没什么,公子先歇着,妾身这就去做早饭。” 见她如雪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丝丝红痕,无声地控诉着昨晚的疯狂,赵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口中却揶揄道:“都是夫妻了,还叫公子?是不是该改口了?” 闻言苏云锦小脸又是一热,嗫嚅道:“夫、夫君。” 看着她害羞的小模样,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边轻啄了一口,手也不老实的在柔软处摸了一把,“娘子辛苦了,你歇着,早饭我做。” 苏云锦下巴微抬,轻呼一声,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赵策已经下床走了。 赵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哪里会做什么饭?怕不是要把灶屋都给烧了吧! 想到这,她赶忙穿好衣服,跟到灶屋帮忙。 第2章 精通御夫之道的赵夫人,苏云锦 饭后苏云锦去洗碗,赵策则把岳父送来的东西放好,想着该怎么赚钱。 搞发明,制肥皂制糖制盐什么的动静太大了,他才刚穿越过来,做这些容易引人怀疑,而且树大招风,万一被人盯上了,小命都保不住。 找活干? 他一没功名在身,二没有任何干活经验,除了卖苦力,就没啥可干的了。 赵策琢磨半晌,看看沈氏送来的青菜,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决定先种菜,再砍些竹子做个围栏,圈出一块地来养些鸡鸭。 这样一来,就不用花钱买菜买蛋了,不至于饿死。 说干就干。 他找到锄头,把袖子撸起来,上衣塞进裤腰里,就开始松土。 苏云锦洗好碗筷,从灶屋出来,看到赵策在院子里挥锄松土,还满头大汗的,忙取出丝帕为他擦汗,口中疑惑地问:“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赵策将锄头立住,就揽过她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中,笑着说道:“我想把院子收拾出来,种些菜,养些牲畜,这样我们就不用买菜了。” 二人身子相贴,他说话时那滚烫的热气直往苏云锦耳朵里钻,闹的她耳朵都红了,“还、还是妾身来种吧。\" 赵策是地主家的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他哪会种菜啊! “娘子真好。” 赵策摸了摸她发烫的耳尖,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促狭道:“真能干!” 苏云锦一开始还当他在说种地的事,片刻后才回过味来,绣鞋一跺,攥着粉拳轻捶了他两下。 赵策大笑几声,也不逗她了,继续挥锄松土,最后却发现家里没种子! 苏云锦轻声说道:“要不我现在回家一趟,找我爹娘借些菜种?” “不用,我手里有银子,明天我们去镇上买。” 赵策义正言辞地说。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什么都找别人要? 松完土,他便准备上山砍竹子去。 石桥村就在山脚下,可以说是靠山吃山,但赵策常年在镇上生活,从未上过山,苏云锦怕他不识路,索性跟他一起。 有结伴上山捡柴的妇人见着二人,咋舌道:“哟,这不是赵公子吗,这新婚燕尔的,提着柴刀是要上哪去啊?” 赵策说道:“上山砍竹子,围个鸡舍,再砍些柴火。” 往日赵策对村里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妇人也没指望他能回应自己。 没想到这次答了话不说,还说要弄个鸡舍?? 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还要稀奇! 等赵策二人忙完下山,他们上山砍柴的事早就传遍全村了。 有村民不信,特意走到赵家祖宅一瞧,见赵策还真在做围栏,圈鸡舍,差点惊掉下巴。 怎么他成个亲,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连干粗活的人都瞧不起,更别说自己动手干粗活了。 “看来苏姑娘很精通驭夫之道,不,现在应该叫赵夫人了。” 那村民琢磨半晌,终于得出了这一结论。 …… 忙完鸡舍的搭建,赵策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原主只知吃喝玩乐,从不干活,也没什么运动量,身体虚的不行。 他长叹一声,决定有时间就多锻炼一下。 这时,苏云锦捧着个土陶碗走出来,轻声细语地说:“夫君,喝点凉茶润润嗓子吧。” 这茶是她在山上采的,很是清凉解渴,但赵策锦衣玉食惯了,也不知道这茶入不入得了他的口…… 赵策确实渴极了,接过陶碗几下就喝完了,末了有些意外地说,“这是什么茶?味道还不错,我以前怎么没喝过。” 苏云锦揪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这叫藤茶,山上遍地都是,不值钱的,夫君没喝过也是正常。” “这茶虽不值钱,但它是娘子亲手所摘、亲手所泡,情深义重,为夫很喜欢。” “夫君喜欢便好,以后妾身常给你泡。”苏云锦小脸微红,随即想接过空碗去洗。 赵策却轻轻避过,自己拿着碗进了厨房,边走边说:“你歇着,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 …… 傍晚。 二人吃了晚饭,回了房。 赵策就坐在窗边怔怔失神,她还以为他是累着了,便缓步上前,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按揉。 赵策心中一暖,他转过身拉过苏云锦的小手,在她那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 苏云锦脸上一热,“夜深了,夫君早些休息吧。” “嗯,明早去镇上买种子鸡鸭的时候,我打算顺便买点笔墨,写点东西,看看能不能卖钱。” 赵策缓声道。 他的字丑,抄书一类的多半是干不了了,但他可以写话本子试试。 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少,话本应该很畅销。 等攒到了一定的积蓄,交的起束修了,他就回学堂读书去,考取功名。 在大炎,入仕才是王道啊! 第3章 携妻赶集,路遇同窗 苏云锦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她也不想打击他,可是他一个被赶出学堂的人,想靠写东西卖钱,这可能吗? 别说挣钱了,连笔墨的钱赚不赚的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呢。 她还以为他改过自新,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了呢。 现在看来,他还是不想去找个正儿八经的活计,而是把心思放在了这些取巧的事情上。 “算了,只要他不去赌坊,其他的,随他怎么折腾吧。” 苏云锦暗自轻叹,“就算他不能赚钱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绣帕子养他就是了。” 她的绣活很好,平时经常绣些帕子,卖了补贴家用,养他应该不是难事。 或许是干了一天的粗活,赵策洗完澡,上床没一会就睡着了。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苏云锦银牙紧咬,指尖死死攥着被子。 才刚成亲一天,他就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吗…… 亏她还想绣帕子养他呢,他居然这么对待自己! 直到天色渐明,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赵策起床时,就见苏云锦正睡的香甜。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恬静安然。 赵策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回过神又怕惊醒她,想收回手,可人就已经睁开眼,睡意朦胧地望着他,“夫君?”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继续睡,我去做早饭。” 赵策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干咳一声,就要出去,苏云锦闻言忙道:“夫君歇着,妾身去就行。” 她掀开被褥,正要起来,却发现腰间的系带不知何时开了,亵衣微敞,露出了她那小巧精致的锁骨,红色肚兜也若隐若现的。 赵策见状,鼻子一热,慌忙开门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房门关上,生怕那旖旎的春光乍泄分毫。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苏云锦香腮微红,心里羞涩极了,但却故作淡定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穿好衣服走出去。 饭后。 赵策定定地看着苏云锦,饶是现在她穿戴整齐了,但他脑海里却仍不断闪现她刚才那衣衫不整、娇羞可人的模样。 他喉咙一紧,哑声道:“要不要一起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想买的?” 被分出来之前,他手里还有点碎银,给她买点胭脂水粉衣服什么的,还是买得起的。 苏云锦原本想说她没有什么想买的,但考虑到婚后开销大,她想多买些布料,多绣点帕子卖了换钱,就点头应下了。 夫妻俩很快来到村口。 大炎牲口极贵,整个村里有牛车的也就两户。 其中一户自然是地主赵家,但赵家的牛车从不外借,更不拉载外人。 另一户则是姓杨的人家,杨家男丁早年征战不幸身亡,留下杨婶一人孤苦无依。 每逢赶集之日,杨婶便会套上牛车,拉载村民前往镇上,以此赚取些微薄的生计。 赵策拉着苏云锦坐牛车,后者本不想坐,觉得烧钱,想自己走路去镇上,却被他一把抱了上去,道:“哪有丈夫坐车,却让娘子走路的道理?坐着。” 他们来的晚,牛车上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见他抱着苏云锦上车,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之前听说赵家临时换人,让你替兄娶亲,还替云锦担心了好久,怕她嫁入火坑,没想到你还挺心疼娘子的。”一名圆脸妹子挤眉弄眼地说。 她叫段莹,是木匠,跟苏云锦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很好,否则也不会当着牛车上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了。 “莹莹!” 被赵策当众抱起,苏云锦脸上本就烧的慌,现在被段莹打趣,心里更是不好意思,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段莹知道她脸皮薄,看她害羞,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 牛车抵达安阳镇,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赵策还是头一次赶古代的集市,颇觉新奇,苏云锦要买布料,陪着他逛了一会,就去了一间布庒,他则去了最近的书斋,准备买些笔墨纸砚,以及科举相关的书籍。 就在他选好东西,要付钱离开时,好巧不巧的,迎面就见三个身着蓝色长袍,头戴儒冠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中间那人正是原主的同窗,侯虎。 他是赵乾的好友,同年考中秀才,他觉得赵乾有原主这种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弟弟,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多次言语挑衅。 原主气不过,和他大打出手,最严重的一次,还把人的手给打脱臼了,于是就被夫子赶出了学堂。 真是冤家路窄! 赵策暗骂一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就想绕过他们,谁知却被对方给拦了下来。 侯虎夸张的瞪大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被赶出学堂的,赵案首的弟弟吗?你居然会来书斋买书??” “与你无关。” 赵策冷冷地撂下这四个字,便欲再次绕开他。 侯虎却侧身一挡,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别着急走啊!” 侯虎故作关切地笑道,“听说你被分到了祖宅住?那地方可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你住得惯吗?要不要我借你点银子,帮你修缮修缮?” 赵策玩味一笑:“咱们多年同窗,说什么借不借的,多生分啊!侯兄既然诚心相帮,不如直接送钱给我?以你的家底,起码得给个百两千两吧?不然可就太小气了。” 侯虎闻言,差点被气得吐血。 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赵策的嘴皮子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还百两千两,他家所有资产加在一起,也不足一千两! 赵策可真敢说啊! 第4章 侯虎嘲讽赵策娶村姑,被打脸 见他沉默不语,赵策故作一副黯然神伤之态,叹道:“侯兄怎的不说话了?莫非是不打算援手相助?我早该知道的,侯兄刚才说的那些借钱的话,不过都是戏言罢了!” 侯虎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赵公子此言差矣,我近来手头拮据,实在难不匀出多余的银两。” 说罢,他话锋一转,企图转移话题:“听说赵公子日前为兄娶妻,娶的还是位村姑?这新婚之喜,怎不携佳人同游,反让她独守空闺?莫非那新娘子相貌丑陋,难以示人,故而羞于带出?” 言罢,另外两位儒生相视而笑,言语中尽显轻蔑之意。 “侯兄休要如此说,赵公子身无余财,又被父亲嫡母逐至祖宅,能得一妻已属不易,又岂敢再挑三拣四?” “分家时,赵老爷给了你多少银钱?你买了书本笔墨,手里还能剩下多少,能养得起你和你刚过门的娘子吗?” “这还用问,等钱花光了,他肯定会回去找他爹要钱啊!只要他撒泼打滚,赵老爷还能不给不成?” …… 赵策傲然而立,言语间满是自豪:“这你们就说错了,我娘子美若天仙,世上无人能及!我也不会没脸没皮地,回去找我爹要一文钱!” 既然都被分出来了,他就不会再回去。 就算他老爹亲自来请,那也得看他心情! 闻言几人笑的更欢了。 侯虎更是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村姑能好看到哪儿去,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真是笑死人了!” 说罢他就招呼其他人离开,他要回学堂,把赵策的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赵乾,让他一起乐呵乐呵。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书斋时,迎面就见一名娇姿媚态,风姿绰约的美人缓步而来。 真真是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勾的人移不开眼。 侯虎见状,心中大为所动,自觉身为秀才,底气颇丰,便壮着胆子上前,欲问美人芳名: “小生姓侯,单名一个虎字,昌兴七年有幸考中秀才。不知姑娘芳名何许,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苏云锦平日里总是戴着帷帽,遮掩容颜,今日因与赵策同行,才未佩戴。 哪知竟如此巧合,遇上了这等登徒浪子。 “妾身已有夫婿。” 她语气冰冷,随即欲绕开三人离去。 却不料,其中一人竟横身挡在她面前,嘿嘿一笑,言语轻佻:“有了夫婿又何妨?你且说说,你夫家究竟是何人?倘若他知道你被侯兄看上,定会欣喜若狂,主动将你送上侯兄的床榻之上,哈哈哈!” “你、你放肆!” 苏云锦气得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几乎难以自抑。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无耻下作! 看他们一身儒袍,本以为是读书人,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败类! “美人生气起来,倒是更添了几分韵味。” 那人笑容猥琐,说着便抬手欲去拽苏云锦的胳膊。 侯虎虽不想强迫美人,但美色当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竟未出手阻止。 苏云锦下意识后撤,那人步步紧逼,还要生拉硬拽。 就在她要被抓住时,忽听啪地一声脆响。 只见那人脸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紧接着腿弯又挨了一脚。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鼻梁断裂,鲜血瞬间涌出,疼的他蜷缩在地,嚎的跟杀猪似的。 赵策一把将苏云锦拉到身后,护得严严实实,又狠狠踹了那人两脚,以泄心头之恨。 “赵策!你特么竟敢当街打人?!” 见打人的是赵策,侯虎还以为他是想英雄救美,心中愈发鄙夷。 一个被赶出赵家的废物,还想救美?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那儒生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怨毒地瞪着赵策。 赵策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娘子,我难道还打不得你们不成?就你们这种登徒浪子,配穿这一身儒袍吗?!” “你、你说什么?她是你娘子?” 侯虎一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娶的不是个村姑吗? 哪有村姑长的这般倾城绝色的! “夫君,你没事吧?”苏云锦拉着赵策的手,见他打的手都红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竟会为了她出头,与秀才的好友动手…… 赵策捏了捏她的脸蛋,轻声说:“我没事,倒是你,没被吓着吧?” 苏云锦摇了摇头:“妾身无恙,有夫君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见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完全将自己视作空气,侯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心中愤懑难平。 赵策怎就如此好运,竟能娶到这般绝色佳人! 真是令人恼火至极!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赵策瞪了侯虎三人一眼,怒声呵斥,“以后把眼睛放亮点,要是再敢招惹我娘子,我就告到学政那里,让你的功名化为泡影!” 如果他还在赵家,他今天今天非得告上衙门,让县太爷治他们的罪不可。 但眼下他一无功名,二没权势,三没钱,整个一三无人员,就算他告侯虎三人,县太爷也不会为他做主,甚至可能反过来治他的罪。 谁让侯虎有功名在身呢? 没办法。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见赵策当众下他的面子,侯虎险些气疯,但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担心事情传开,影响他入读县学,也只好咽下这口气,扶起被打的儒生,拨开人群走了。 争强斗狠有什么用? 他侯虎是要入仕当官的,往后他跟赵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生气。 他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侯虎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5章 写话本,带娘子回门 赵策携着苏云锦在集市上选购了种子和鸡鸭幼苗后,便匆匆赶往镇子口,搭乘牛车回村。 “我还以为你们到赵家去了,不回去了,还想让杨婶别等了呢。”段莹边说边招呼二人上车。 苏云锦坐在段莹身边,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莹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赵家的……” “没事。” 赵策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时,一位婶子注意到赵策还买了笔墨和书籍,不禁啧啧称奇:“你不是都不上学了吗,怎么还买这些东西?难道你也想像你嫡兄那样考功名?可你都从赵家分出去了,哪里还有钱去念书啊?” “没钱就赚。” 赵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见他并未反驳自己的话,反而一副默认的态度,那婶子着实吃了一惊:“你还真想读书考功名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都成家了,得以家庭为重啊!” 她也算是看着苏云锦长大的,苏家败落,苏云锦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眼看着就要嫁给赵案首过上好日子了,却又被赵家给摆了一道,嫁给了赵策这个不成器的。 好在赵策不像以前那么混了,她还以为他要收心,踏踏实实撑起一家的重担呢,没想到他还想考功名! 功名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 他也不想想,苏云锦一个弱女子,拿什么来供他考取功名! “夫君若想读书,我便绣帕子卖钱供你,定不会让你短缺银钱的。” 苏云锦眸光坚定,语气中满是决绝。 赵策闻言失笑,抬手轻轻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我自我堂堂男儿,岂能靠娘子养活?我可以自己挣钱。” “可夫君若去找活挣钱,哪还有时间看书备考?” 苏云锦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赵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我自有我的法子,娘子只管放心便是。” 苏云锦轻笑点头。 婶子则语重心长地说:“你心里有主意就好,云锦是个好姑娘,你往后可要好好待她,还有,你现在成了家了,钱要省着点花。” …… 牛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村里。 赵策和苏云锦下车,提着东西回家。 赵策采野菜喂给鸡仔鸭仔,苏云锦则去灶屋备饭。 下午,苏云锦撒种子,赵策则施肥挑水,到晚上才有时间写话本子。 他斟酌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写《西游记》。 它受众广,老少皆宜。 这个时代没有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的老朱家,不会有人觉得猪八戒是在影射“朱”,也没有沉迷道教的道士皇帝,被禁的可能性不高。 不过猴哥大闹天宫的事得改,不能扫皇家颜面…… 苏云锦在一旁替他磨墨,起先她只是好奇他写了些什么,谁知越看就越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连帕子也没心思绣了。 直到天色渐晚,赵策困的打了个哈欠,才放下毛笔,准备歇息。 苏云锦服侍他宽衣,惊叹道:“夫君写的话本真好,比妾身以往看过的本子都好,像是身临其境似的,就是不知道这个齐……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赵策挑眉:“想让为夫剧透?” “剧透?这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 “那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见她不依不饶地问,赵策一把将人抱上床,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抚上她的腰间,道了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先说!”苏云锦攥着他的手。 子弹都上膛了,却被堵了回去,赵策语气无奈,“娘子学坏了。” 面对美色诱惑,他很没有节操的屈服了:“后来孙猴子就被如来用五指山给降服了,在五指山下镇压了五百年。” “镇压在山下?” 苏云锦蹙眉思索了一下,竟手撑床板,翻身而起。 赵策一怔,随后大笑几声,顺势把她箍在身上。 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 次日,天光渐亮。 苏云锦忍着浑身酸疼,起身梳妆,看着白皙脖子上扎眼的紫红的痕迹,眸中满是忧愁。 今天是是她出嫁的第三日,也是回门日,这要是被爹娘看见,多羞人啊!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 她捂着脸,破罐子破摔道。 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换了件领子高些的衣服,稍稍遮挡了一下。 苏氏夫妇知晓女儿女婿今日要回门,一大早便满心欢喜地等候着。当瞧见赵策陪着苏云锦一起来了,老两口心里那叫一个乐呵,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赵策愿意陪着妻子一同回门,这足以证明,他还是很重视她的。 苏云锦拉着母亲沈氏的手,一同往灶屋走去,准备张罗中午的饭菜。赵策则留在堂屋,和苏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但聊了一阵后,两人都有些卡壳,气氛瞬间就凝固住了。 苏万沉默半晌,想起今早听见村民讨论赵策要读书科考一事,就让长子苏子恒把他当年买的那些书都找出来。 他膝下有一儿一女,苏子恒幼时也上过几年学堂,但后来家里生意忙,他帮着父亲经商,荒废了学业。 再后来,苏家出事,他再想要念书,家里也供不起了,只能在县里做帮工挣钱养家。 苏子恒将书递给赵策:“这些书你拿去,应该对你科考有帮助。” 见这些书被保存的很好,页底都卷边了,一看就被人经常翻动,赵策心下又是一热,感激道:“多谢岳父、大哥,我会好好用功的。” “好好照顾我妹妹,要是你敢对不起她,让她受委屈,我不会放过你的。”苏子恒绷着脸说。 对此,赵策自是连连保证。 而在灶屋的沈氏自是注意到了苏云锦脖上的红痕,她拉着女儿,细细教她。 比如来葵水时不能行房;葵水迟迟不来,或者肚子不舒服,常呕酸水,就找大夫看看,可能是有喜了等等。 苏云锦听的小脸滚烫。 第6章 卖话本,被歧视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赵策同苏云锦就回去了。 见她眼圈红红的,赵策揽着她的肩,轻声宽慰:“都是一个村的,你要是想念爹娘,我们常回来就是,不要哭。” 苏云锦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里,赵策除了写话本,就是在看书背书,清晨还会在院子里打拳,有时还会把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苏云锦坐在门边,边绣帕子边看他做怪模怪样的动作,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他:“夫君在做什么?” “锻炼身体,你要不要一起?”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 就拉着她一起扎马步。 赵策扶着她的腰,让她往下坐,苏云锦想到昨晚,小脸瞬间红透,比那秋日枝头上的果子还要惹眼可口,看的他身下一热。 见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衣服似的,她脸上更是烫的吓人,声音好似蚊蝇:“妾、妾身要做早饭了。” 看着她逃也似的跑开,赵策失笑。 没过多久,苏云锦就出来叫他准备吃饭。 赵策洗了把脸,坐下时却发现,自己的面碗里有煎蛋,她的却只是素面,他问:“怎么只煎了一个蛋?” “家里蛋不多了,夫君要科考,得补补身子,还是留着夫君吃吧。” “你夫君还没穷到要节衣缩食的地步,大胆点,下次一人煎一个。” 赵策哭笑不得的,把那唯一的煎蛋夹到了她的碗里。 苏云锦一怔,忙要把煎蛋还回去,就听他道:“这点东西不必节省。有句话是,有时候你省下来的钱,最后会以另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流出去。” 她扑哧一笑,“这是什么歪理?” “以后你就知道,这是真理了。” 赵策三两口吃完了面,就准备去镇上书斋。 这几天他紧赶慢赶,终于赶了一个话本出来,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临走前他特意问了苏云锦要不要一起,但或许是上次遇到侯虎三人给她造成了一定阴影,她摇摇头说:“我不去,夫君路上注意安全。” 赵策应声出门,到村口发现牛车上的都是熟人,有段莹,也有上次教育他的那婶子。 那婶子皱着眉:“赵公子不是说要好好读书,考科举吗?这才过去了几天,怎么就又要出门了,你这样还有时间看书吗?” 上次听到赵策的保证,她还以为他真要奋发图强了呢,现在看来,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转念一想,他没有对苏云锦非打即骂,只是贪玩了些,已经是不错的了。 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赵策知道她也是担心苏云锦跟着自己日子难过,因此也不生气,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史书,道:“婶子说的是,可这书要看,钱也得赚,总不能让娘子赚钱养我吧?” 说完他就翻开书页,边看边背。 前世他虽是理科,但也是重本,有基础在,学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见他认真看书,车上几人皆是一惊,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会打扰到他。 段莹是木匠,除了雕刻花纹之外,还会在木头上刻字,认识的字不少,见赵策背书,就侧着身子听了几耳朵,想看看他是真的在背书,还是装样子给她们看。 发现他是真的在背书,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是吧? 他还真改过自新了? 被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策有些如坐针毡。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如果话本畅销,他能攒下积蓄的话,一定要买个代步工具。 总不能每次出门,都要跟一群女人挤牛车吧? …… 等到了镇上,赵策匆匆下了牛车,就直奔书斋。 上次赵策打了侯秀才的朋友,闹出的动静极大,伙计想不记得他都难,虽嫌他麻烦爱惹事,但想到当时他花了不少钱买书本笔墨,仍热情招呼道:“公子想看些什么?我们这有整理历届科举考试的题目及优秀答卷,公子要不要带上一本?” 闻言赵策确实有些心动,但是手头实在拮据,就算把手里的几两银子全花光,也不见得买不起。 他不舍地移开目光这,道:“我今天不买东西,而是想问,你们这边收不收话本?” 伙计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连公子都不叫了:“你写的话本???” 被赵老爷子赶出家门的,赵案首的弟弟有多不成器,他也是知道一二的,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他能写什么话本? 怕不是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图吧…… 赵策义正词严:“做人不能带有偏见。不亲眼看看,怎能知道话本写的好不好?总不能因为我被赶出学堂,就以为我写不出什么好的话本吧?”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完全不似传言的那样愚笨,伙计有些意外,语气也恭敬了不少:“话本这事小人做不得主,要请示掌柜才行,话本给我吧。” 赵策取出话本,递了过去。 “有劳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伙计接过本子,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激动,“这话本当真是你写的?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话本不是你写的,而是出自别人的手的话,你可是要赔钱的!” 他便是这间书斋的掌柜,姓周,大伙都叫他周掌柜。 如果卖话本的人是赵乾,这话本他二话不说就收了,可换作赵策,他就得好好掂量一二了。 第7章 搬律法震泼皮,却失效了 “是我写的。”赵策面不改色。 大炎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不可能有人跟他争这书的着作权,说起话来自是底气十足。 见他自信十足,颇有几分其兄的风采,周掌柜也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口中却道:“但我看你这话本似乎没写完?” “是没写完,这话本我准备连载,每十天更新一本,直到连载完为止。” “连载??” 周掌柜经营书斋几十载,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书还能这样发布,顿感新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的确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赵策不答,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话本。 这可是名着! 果然,只见周掌柜低头沉吟了片刻,便道:“这话本我收了,给你十两,如何?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你每个月写两本,就净赚二十两,这可是多少人做梦也赚不来的数……” 赵策脸一沉,一把夺过话本,就要径直离开。 十两,这屁眼也太黑了! 看他走的毫不留情,周掌柜一急,忙把人拦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赵公子你别走啊,价钱不满意,咱们可以好商量嘛!” 做生意,哪个不是你来我往的还价?哪有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 “二十两,这真的是最高了!”他咬咬牙,直接把价钱抬高了一倍,一脸肉疼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收这种题材的话本,还是连什么载,我也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收的,公子你看如何?如果这本子卖的好的话,到时我再给你提价,你看如何?” 这第一本试水的话本,赵策本也没打算能拿到太高的价码,二十两已经不错了,他点头应下,末了还补充一句,“还望周掌柜帮忙隐瞒一二,不要告诉旁人话本出于我手。” 他只想赚钱养家,在大炎站稳脚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掌柜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如今却靠着写话本赚钱,多少有些丢人,便爽快应下。 随后二人签了契书,定好下次交稿的时间,赵策就拿钱走人了。 一旁的伙计见赵策就这一会的功夫,就净赚二十两,羡慕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乖乖。 难怪都说科举是逆天改命的唯一途径呢,瞧这钱赚的,也太这容易了吧! 以后他要是娶了媳妇,有了儿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去念书! 周掌柜则回到里间,拿着话本细细品读。 这越看就越觉得,这不像是一个被赶出学堂,没有功名的人能写的出来的。 但又一想,说不定赵策是故意装顽劣,想要引起赵老爷子注意呢? 毕竟他是庶出,生母早逝,生父又只关心他嫡兄赵乾,对他并不怎么在意。 想到这,周掌柜忍不住翘起二郎腿,咂嘴叹息:“地主家是非多啊!” …… 与此同时。 赵策走出书斋,就直奔布庒,给苏云锦买衣服,但在发现成衣比布料贵了一倍不止之后,他还是很没骨气地选了布料,另外还买了两双绣花鞋。 苏云锦身材纤瘦,脚也不盈一握…… 打住! 他低咳一声,付钱走人。 而就在他经过市集的时候,却见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围了好多人。 他原本懒得看热闹,只想早点回家,但在听到里边熟悉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拨开人群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被推倒在地上的段莹。 赵策把人扶起,询问道:“你怎么了?” 段莹不想给他添麻烦,只摇摇头,表示没事。 一旁的婶子就管不得这许多了,着急道:“这几个人说是什么,刘三爷的人,在这里摆摊的都要收交易费,不然就要把段丫头的东西全部收走!” 赵策转头,就见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瞪着虎目,一脸的凶神恶煞,他问:“田税、市税、商税和关税我知道,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交易税?” 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违法犯罪,他之前买书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一本《大炎律令》,里边列出的税收种类他也都记得。 “三爷说有就有,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给钱,否则这事要是传到了三爷耳朵里,有你们好果子吃!”为首的那壮汉厉喝道。 他叫王江,是刘三爷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手下还有四个帮闲,在安阳镇不说横着走,但也差不多了,他要想收钱,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给过! 赵策冷笑:“你的意思是,刘三爷可以随意更改、制定朝廷律令?他头上有几个脑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不懂律法,可也知道,这玩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制定的,这个大帽子要是扣下来,没有人能担待的起! 王江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指着赵策的鼻子骂道:“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敢这么骂三爷?!你以为你还是赵家的二公子吗!信不信,今天老子就让你今天走不出这镇子!” 赵策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大炎律令明文规定,私设税目、强征暴敛者,轻则杖责,重则流放!你们公然违抗朝廷律法,该当何罪!!” 王江被赵策的气势震得一愣,脚步发虚地后退了两步,气势上瞬间就弱了一大截。 但想到赵策早就被赶出赵家,就跟那拔了牙的老虎一样,不足为惧,于是又支棱了起来:“你小子少在这儿吓唬人!什么朝廷律法,在安阳镇,三爷的话就是律法!兄弟们,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身后的几个帮闲闻言,立刻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准备对赵策动手。 段莹知道赵策是为了自己,才强出头的,忙挡在他身前,低声朝他说:“赵公子,等会你赶紧跑,不用管我,我皮厚,被打两下也不碍事的!” 赵策把她拉到身后,随即瞥向王江,意味深长地说道:“虎毒还不识子呢,我就算被赶到了祖宅去,身上流的也还是赵家的血,你打我,焉知我爹不会为我报仇?” 众帮闲动作一顿。 对啊! 赵策再怎么混蛋,也是赵家的人,说不定赵老爷什么时候就想通了,把人给接回去了呢? 第8章 带领百姓,胖揍泼皮 对此,王江一脸不信地嗤道:“你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废物,竟还奢望你爹会为你报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交易税,你交还是不交!” 赵策不再理会王江,而是转向在场的其他人,高声呐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这所谓的刘三爷,刘强一无功名,二无官身,为什么敢不按律令,强行征税?还不是因为大家太过软弱,忍气吞声! 今天你交了,焉知明天他不会巧立名目,又征收什么场地税、买卖税?忍了一次两次,难道还要忍第三次、四次吗?你们手里有多少钱,经得起一给再给!! 有点血性的,不想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压的,就跟我一起,揍他丫的!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这四五个人不成?!” 说罢他就率先上前,一拳狠狠捶向王江,后者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当场被打倒在地。 见赵策一个人都敢跟刘三爷硬刚,其他人一咬牙,也纷纷加入了进去,把王江几人摁在地上猛踹,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等到衙役巡逻过来,把人拉开时,王江几人已然鼻青脸肿,鼻子嘴巴都在流血,连衣服都被撕烂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见着衙役,王江就跟见着救星似的,拉着对方的手哭诉道:“差、差爷,救、救救我!他们打人!!” 自从跟着刘三爷做事以来,谁见着他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王哥? 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见闹事的是赵策,差役当场就要把人拿下,段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其他参与打人的百姓也是吓得抖如筛糠,纷纷后退一大步,生怕被牵连。 赵策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地说:“王江强逼百姓缴纳交易税,还说刘三爷私定律法。” 闻言王江也是吓了一跳,暴跳如雷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三爷私定律法了?” 这个该死的赵策,居然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真是岂有此理! 赵策缓声道:“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你奉刘三爷的命令,征收交易税。” 旁人不敢吭声,倒是段莹点点头,表示她可以作证。 见王江他们被抓住了小辫子,两名衙役就算想替他们遮掩,也遮不住了,只好把王江五人拘回衙门,听候县太爷发落。 见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众人心头一松,都纷纷向赵策表示感谢。 要知道,王江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收税,税钱还不小,他们也是苦不堪言,赵策这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啊! 赵策谦虚道:“乡亲们言重了,方才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帮,仅凭我一个人,也是打不过王江他们的。” 随后他帮着段莹收拾好被王江打翻的摊位,就结伴回村了。 路上,段莹还向他连连道谢。 赵策摇头:“你是锦娘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不必客气。” 想起方才赵策以律法压的王江几人说不出话,段莹心里不由有些悸动,但想到他已经成婚,娘子还是苏云锦,便赶忙摇头,把那龌龊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 到家后。 赵策展开新买的布料,问苏云锦喜不喜欢那花色,又让她试试绣花鞋大小合不合适。 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苏云锦秀眉一蹙,正想再次劝他节省些,就见他又拿了两锭银子出来交给她保管。 “夫君哪来这么多银子??”她惊道,心下暗想,怀疑他是回赵家,找他爹拿的钱。 成亲几天,赵策对她也有些了解,很快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没有回赵家,这钱也不是我爹给的,这是我卖话本子得的钱。” 闻言苏云锦更惊讶了,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个鸡蛋了,“一个话本子,竟能卖二十两???” 她一天绣一张帕子,能卖十文,一个月也才三百文,可他几天就赚了二十两!! 话本价钱这么高的吗? “那当然!书斋掌柜还说,要是这本子卖的好,以后还能涨价。”赵策搂着她的腰,眉眼含笑,“为夫说养你,自然说话算话,以后别绣帕子了,那玩意太伤眼睛了,我会心疼。” 见他青天白日就说情话,苏云锦脸一红,语气却有些自责:“是妾身没本事,赚不到大钱……” “为夫负责赚钱养家,娘子只管貌美如花。” “夫君这都是哪儿学的情话?” 苏云锦嗔了一眼,便拿过绣花鞋试了试,大小正好。 没想到,他竟连她脚的尺寸也知道…… 赵策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取了纸笔画了图纸,问她:“娘子能否按着图上所画的样子,做件衣裳?按着你的尺寸来。” 苏云锦接过图纸看了看,水眸满是疑惑:“这是衣服?布料怎么这么少?” “这叫夫妻情.趣。” “夫君!” 她脸刷地红透,攥紧粉拳,轻捶了赵策两下。 但想到他这几日赶稿辛苦,她便还是按着图上所画,裁了布料做了套贴身衣服,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单穿,便在外面披了件纱衣。 但那纱衣本就薄透,沐浴后又沾了水,贴在身上,尽显玲珑身段。 赵策看的血脉喷张,哪里还有心思写稿,撂下笔就把人抱上床,探讨人类起源的奥秘了。 第9章 做皮蛋,周掌柜登门催稿 次日。 用了早膳后,苏云锦拿来软尺,给赵策量尺寸,想给他做件衣裳。 赵策拒绝道:“这布料是买给娘子的,你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就行,不用管我。” 苏云锦不依,固执地拉着人起身,他无奈,也只好由着她。 “对了,夫君写话本赚了钱,咱们手里也有余钱了,要不要备些礼物给夫子,好重新回学堂念书?”她边量尺寸边问他。 赵策摇头:“我才被赶出学堂不久,夫子估计都还没消气呢,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其实不打算回学堂,而是想自己看书,等考上秀才后,就直接入读县学,否则他去了学堂,她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孤身一人住在赵家祖宅。 他可放心不下! 这时的赵策显然是忘了,大炎的科举可不是想就考的,得有人担保才行,这人还必须得是廪生。 他自己考,谁给他担保? 再者,大炎消息闭塞,时政信息往往掌握在官府和少数士绅手中,他不进书院,上哪知道这些? 更遑论还有八股文的写作方法、策论的答题技巧等等…… 见他自有主张,苏云锦便也没再多说,只是拿出剪刀,裁布给他做衣衫,赵策则静静看书,一时间,屋里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以及剪刀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阵阵叫喊声,打破了屋里宁静的气氛。 “赵公子在吗?” 闻言赵策和苏云锦皆是一怔,待两人开门走到院子,才发现来人是段莹一家。 段莹提着块肥肉,递给苏云锦,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此一脸茫然:“好端端的,送这个做什么,快拿回去。” 段父段母则分别提着两颗白菜及一筐鸭蛋,朝赵策躬身致谢。 段母抹着眼泪说:“要不是赵公子帮忙,莹莹早就被那些泼皮给打了,这几个月雕的木雕更是全都保不住,我们也没什么钱,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着吧。” 一听赵策在镇上还遇到了泼皮,苏云锦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拉着他检查了一番,“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赵策也是心里一暖,“放心,我没有跟他们动手。” 苏云锦松口气,随后转向段莹,想说不收礼,让她拿回去,就见后者笑嘻嘻地挽着自己的胳膊,赞叹道: “云锦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夫君有多厉害,他直接搬出律法,说那什么刘三爷是私定律法……” 紧接着,她就把赵策呵斥王江,还让大伙一起胖揍他们的事转述了一遍,听得苏云锦震惊不已。 他还懂律法?! 自从嫁给赵策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了她的预料。 赵策轻咳一声:“我也只是看了点律法书,稍稍了解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已经很厉害了,多谢赵公子,也恭喜云锦!” 段莹正色道,后又凑到苏云锦耳畔,小声说,“你和赵公子都长的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你加把劲呀!” “段莹!” 苏云锦羞红了脸,攥拳欲打,段莹立马嬉笑着跑开。 片刻后她又从袖子里取了两支木簪出来,递给苏云锦:“对了,这个送你,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这木簪簪头是一朵并蒂莲花,花样大致一样,只是有细微的差别,他们夫妻一人一支正好。 这贺礼她前两天就想送的,但当时新郎突然换人,她担心苏云锦难过,便迟迟没敢送出去。 现在看见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她这才将簪子拿出来。 苏云锦感动收下, 旁边,赵策收下了段父手里的白菜,并招呼他们留下吃饭。 对此,两人自是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待一家人走后,苏云锦想把他们送的东西放起来,赵策看着那筐鸭蛋,忽然想试试做皮蛋。 皮蛋口感丰富,风味独特,如果做成功了,赚钱的路子不是又多了一条吗? 最重要的是,大炎还没有皮蛋这个东西! 说干就干。 赵策准备包裹皮蛋要用的生石灰、烧碱和草木灰等材料,又拿出食盐罐子,倒了大半放在锅内炒,后又加入清水和红茶煮沸,再把它倒出来,其他材料放在一起搅拌。 苏云锦看着只剩小半的盐罐子,心疼极了,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明白赵策不会无缘无故地糟蹋东西,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可她实在不明白那些糊糊有什么用。 “娘子,帮我。” 赵策拉过一旁的苏云锦,后者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说:“妾身这就去关门……” “关什么门??”赵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想歪了,揶揄道:“我是说,帮我把鸭蛋拿过来,把这些糊糊裹在蛋壳上,再裹上稻壳。” 苏云锦一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懊恼地双颊绯红,赵策忍不住哈哈大笑。 裹了半筐鸭蛋后,他把剩余的鸭蛋收了起来,而裹好的鸭蛋则被他放到了一口土缸里密封,后又叮嘱苏云锦:“这个缸不用动,就这样放着就行,等一个月后再打开。” 苏云锦不理解,但尊重。 左右不过是半筐鸭蛋,就算做毁了也没什么。 看她始终不发一言,赵策心中奇怪,忍不住问她:“娘子这次怎么不问我在做什么了?” “夫君是当家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苏云锦柔声说,随即难得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唇角,感激地说,“还有,多谢你帮段莹。” 她知道,他会帮段莹,都是因为她,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听说那刘三爷认识的人很多,权势极大,夫君今日害他的手下被抓进衙门,他恐怕会因此记恨上你……” 赵策顺势搂着她,宽慰道:“刘三爷势大,可王江那几人却只是个小角色,而我再怎么样也是秀才的弟弟,他不会为了他们招惹我的。” 他也不想借赵乾的势,但架不住它好用。 闻言苏云锦刚松口气,下一刻却只觉身下一阵暖流流过,腹部也猛然一疼,她松开环着他的手,捂住小腹。 “怎、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她脸色突然变得发白,赵策也是脸色一变,着急道。 苏云锦攥着衣服,缓缓摇头:“我没事,夫君你先出去。” 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来月事了,忙问她:“疼的厉害吗?要不我去给你抓帖药?” 苏云锦心下微暖,面上却嗔怪道:“不用,妾身哪有那么娇弱,来个月事还要吃药……” “那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 赵策边说边去灶屋烧水,苏云锦想说不用,但他人已经走了,她只好先打水洗衣裤。 不一会,赵策就端着碗走过来,将糖水递到她唇边:“来,喝点。” 他把糖水凉了一会才端过来,也试过了其温度很合适。 苏云锦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红糖水,温热的甜意瞬间在口中散开,缓解了些许身体上的不适。 她抬眸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柔情:“谢谢夫君。” 赵策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跟我还说什么谢,你且好好歇着,今日就别忙活了,我来洗。” 说着他就要拉着苏云锦起身,却听后者说:“没事,这些已经洗好了,等会晾一下就行。夫君要科举,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了,回去看书吧。” …… 彼时,镇上。 周掌柜边请人抄录《西游记》话本,边找画师按着书上的人物描写来画图,给话本进行插图,且每天限量五本。 话本一经发售,就立刻火爆起来。 每天书斋刚一开业,就被抢购一空。 有姑娘甚至还专门找人定制服装头饰,镇上的布庒、首饰铺子的生意都被带动的好了起来,还有人催着周掌柜发售下一册话本。 周掌柜不堪压力,也为了多赚些钱,便亲自出马,赶往石桥村。 马车在赵策门前停下,周掌柜走下马车,打量了宅子一眼,这才高声喊道:“敢问这里可是赵策赵公子的家?” 见着来人,赵策一惊,忙领着他进屋,问:“周掌柜怎么来了?!” 不是答应好帮他隐瞒的吗,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你放心,这个马车没有印书斋的名字,一般人不知道来的人是我。” 周掌柜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你那话本卖的太好,每天都有不少人催着出下一本,我也是被催的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问你,你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写好?” 赵策无语。 一般人不知道,但要是有人存心调查,还能查不出来不成? 但他还指着对方赚钱,也不好埋怨,只道:“还差一点,大概明天就能写完。但我们不是说好的,十天发售一本吗?周掌柜难道要改时间不成?” 第10章 苏云锦为夫制衣,赵策还礼 周掌柜闻言一喜,“既然赵公子已经快写好了,那我后日派人来取下一册话本。” 赵策皱了皱眉,“约定的是十日发售一本,周掌柜这时间提前的有点多吧?” 闻言周掌柜心里有些着急,连忙说道:“眼下话本热度正高,就该趁热打铁,多写多卖才是,要是等十天再出下一本,热情一过,买本子的人就会大大减少啊!这样,赵公子要是能五天交一册,每本的稿费我再加十两,如何?” 这赵家祖宅荒僻的很,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一看就知道赵策缺钱的很,所以他主动抬高价码,好让赵策无法拒绝。 却不想,赵策摇了摇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慢工出细活,周掌柜也不希望我因为赶稿,而降低话本的质量吧?” 虽然他只是本子的搬运工,但他也是需要时间回想的,何况他也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写话本上面。 见他宁愿拒绝送上门的钱,也要保持话本的高质量,周掌柜心中更是惊讶。 这还是那个纵情享乐,不学无术的赵二公子吗? 他盯着赵策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易容的痕迹,只好道:“赵公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那就还是按原定的时间来,不过你也得给我留点看稿和找人誊抄的时间,不要卡着最后一天才交稿,咱互相理解理解行不?” 对此,赵策自是没有意见。 这时苏云锦端了茶水过来,招呼周掌柜喝茶,后者看她如此貌美,眼中闪过惊艳:“赵公子和夫人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难怪赵策成婚后就性情大变,又买笔墨书籍又写话本的,原来是娶了个美娇娘。 不过就算她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农家女,还是他嫡长兄赵乾不要的。 想到这,他看向赵策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怜悯,叮嘱后者好好写稿,他就起身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些,苏云锦才问赵策:“这就是那位书斋的掌柜?他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催稿的???” 这点小事,哪用的着掌柜亲自登门,随意派个伙计来不行吗? 赵策抿了口茶,“嗯,他说话本卖的很好,有很多人求购,想让我早点把下一册话本写出来。” “夫君的话本好看,受人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 “为夫也喜欢娘子,尤其是穿小衣的时候。” 闻言苏云锦整个人都像是要烧了起来似的,赵策看她害羞也不再逗她,回房写话本去了。 苏云锦见天色还早,就把自己裁剪好的布料拿出来,继续做衣服,末了还在衣服门襟处绣了几片竹叶。 她绣活很好,简单的竹叶在她的巧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似的,青翠欲滴。 她舒展了两下酸疼的胳膊,便捧着衣服走到赵策跟前:“夫君写稿辛苦了,先歇会,试试看这衣服合不合适?” “好。” 赵策放下笔,起身褪下外衫。 苏云锦展开自己做的衣服,帮他穿上。 他舒展了两下胳膊,衣服余量充足,不会紧绷,也不会太宽大,很合身。 “娘子手艺真好,辛苦了,我很喜欢。”赵策把人揽入怀中,心中感激。 他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穿量身定做的衣服。 尤其这还是妻子亲手缝制的。 苏云锦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妾身没用,没法给夫君买衣服,做的也不如铺子里卖的成衣好看……” 赵策揉了揉她的头,正色道:“哪有让娘子给我买衣服的道理?要买也应该我给娘子买。再说了,这衣服是娘子亲手缝制,情深义重,岂是批量制作的成衣能比的?” 闻言苏云锦心里又是一暖,甚至开始庆幸和自己成婚的是赵策。 他不嫌她家贫,会为她下厨,还会写话本赚钱,就算他考不上功名,当不成官,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似乎也挺好。 …… 傍晚。 苏云锦看赵策又写话本又读书的,实在辛苦,就特意做了山药炖鸡,粉蒸排骨,及一盘蒸南瓜。 赵策赞道:“娘子真是贤惠能干。” “喜欢你就多吃点。” 赵策眨眨眼,试探性地问:“奇变偶不变?” “什么?” “大河向东流哇?” “……” 苏云锦越听越是懵逼,“怎么夫君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 “玩笑话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赵策打了个哈哈。 听她说好吃点的招牌广告,他还以为她也是穿越者呢。 苏云锦看他半晌,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眼前这个,当真是赵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体吧…… 但很快她又摇摇头,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是她想多了。 接下来,赵策连交了三册话本,拿了稿费便去采购了一堆米面粮油,猪肉也买了十来斤。 回家时,苏云锦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大手大脚的老毛病又犯了,斟酌着劝道:“夫君要科考,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钱还是要省着点。” “这是孝敬岳父岳母的,感谢他们对娘子的悉心教养。” 苏云锦闻言感动不已。 随后二人换了身衣服,就提着东西到苏家去了,临走前赵策还把放皮蛋的罐子打开,剥了个皮蛋尝了尝,确认没有翻车后,便往布兜里揣了几个皮蛋。 苏万见赵策二人过来,也是大喜过望,但见他还提了这么多东西,立刻板着脸说:“人来了就行了,还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也不嫌难得拿,快收回去!” “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岳父不收,是嫌弃给的太少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万笑骂。 沈氏见翁婿说笑,心里高兴之余,却也有些担忧,她把苏云锦拉到一边,小声问她:“赵策不是已经被分出去了吗,他哪还有钱置办这些东西?是回赵家要的钱,还是……” 回赵家要钱倒没什么,但要是出去借的什么印子钱,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印子钱的利息高的吓人,一旦还不上,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连小命都要保不住啊! 第11章 皮蛋出炉,震惊岳父岳母 “娘您别担心,夫君他没有回赵家要钱,也没有借钱,这些钱都是他写话本赚的。” 母女连心,苏云锦也知道母亲心里的顾虑,忙解释道,“来时我还跟他说了,让他不用送这些东西,把钱攒着当束修,但他说做人要懂得感恩,爹娘送了他猪肉米面,他也不能白要好处,理应还礼。” 沈氏又是惊又是喜。 赵策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了! 但说到赵家,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嘴:“对了,你们成婚后,赵家可有来人?” 苏云锦摇头:“除了成婚当天,赵老爷和赵夫人来过之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夫君也没有再回过赵家。” “看来这次赵老爷是铁了心,不管赵策这个庶子,也不想和我们苏家扯上关系了。” “想当初,我们苏家还没有败落时,赵睿渊还时常带着赵乾来我们家走动呢,现在是连见也不想见我们一面了。” 沈氏眼神讽刺,但很快又欣慰的说,“还好赵策这孩子争气,成了亲就收了心,会挣钱了,不指望也不稀罕赵家的接济。” 提起赵策,苏云锦眼中浮现丝丝笑意:“夫君的确很好。” 见女儿眉眼含春,沈氏也忍不住笑了。 …… 这边赵策同苏万坐在堂屋,干巴巴的说着话。 气氛太过尴尬,赵策实在坐不住,索性去灶屋帮忙做饭。 他这次过来,除了还礼之外,也是想让岳父他们尝尝皮蛋,给点建议。 然后沈氏就看到他拿了三个椭圆的,长得像蛋,但外边却又是黄色稻壳的物什,在灶台边上磕了两下剥开,露出了里边又黄又黑的……蛋??? “这就是夫君做的蛋??”苏云锦面露惊奇。 她也不想打击赵策,但这蛋长得实在不好看,闻着还有点冲鼻,一看就不好吃。 一旁的沈氏皱着眉,想指责赵策糟蹋鸭蛋,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他能写话本挣钱养家,已经很不容易了,浪费几个蛋也没什么。 “这叫皮蛋,也叫松花蛋,时间长了上面会长出雪花一样的花纹,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很好吃!”赵策边介绍边把蛋切成几瓣,摆盘,随后又开始调配料汁。 沈氏和苏云锦都没做声,显然不信这气味刺鼻的皮蛋,能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赵策也不在意,拌完皮蛋后,又开始做皮蛋瘦肉粥。 沈氏想帮忙,但又不会弄皮蛋,便准备另炒几样菜,这样就算不吃赵策弄的难吃,也不至于没菜可吃。 不曾想,这粥出锅时香气浓郁,勾的沈氏都不由深吸了好几口。 苏家早年富贵,沈氏又是大家族出身,什么山珍海味她都是吃过的,但还真没闻到过这样独特的粥香。 赵策端菜上桌,喊上在门口劈柴的苏万,四人一同吃饭。 沈氏特意给苏万夹了块凉拌皮蛋,说:“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你女婿亲手做的。” “贤婿做的,那是得好好尝尝。” 苏万笑呵呵地咬了一口,刚入口觉得味道有点奇怪,想吐出来,又觉得不能辜负赵策的一片心意,便硬着头皮吃下去。 这一吃,顿时眼前一亮,赞不绝口:“这蛋滑嫩爽口,调料层次丰富,吃完还有回甘,好吃,好吃!” 闻言沈氏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口,也觉得这蛋的口感独特,很是新鲜。 苏万又夹了一块,问赵策道:“这叫什么名字?是用什么蛋做的?” “这叫凉拌皮蛋,是用鸭蛋做的。” “凉拌皮蛋?这名字倒是特别,蛋也清凉爽口,倒是很适合夏天吃。贤婿做这个吃了解馋倒是没问题,但要是想以此来做生意的话,就要三思而后行了。”苏万提醒道,“大炎早有规定,学子一旦中举或者入仕,是不得经商的。” 赵策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亲自经商,而是想把皮蛋的做法卖给酒楼,这次带皮蛋过来,主要是想让岳父岳母尝尝,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苏万还以为赵策改变主意,嫌科举太烧脑要放弃,转而经商了呢,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做生意终究只是小道,亏损破产都是常事,科举入仕才是正道。 还好赵策没有弃大道而行小道,不错不错。 想到这,他又夹了两筷子皮蛋,道:“你做的很好,没什么不足的,就是这蛋吃多了有些烧嘴。” 说着他又舀了两勺粥送进嘴里,舌头上麻麻的感觉这才消退。 见粥里有皮蛋和肉丝,他面露惊奇:“这皮蛋还能煮粥?” “对,这叫皮蛋瘦肉粥。除此之外,还能做皮蛋豆腐、皮蛋鱼片汤、黄瓜皮蛋汤等等。”赵策徐徐说道,“可惜没有砂锅,要是用砂锅熬粥,这粥的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贤婿对美食还挺有研究?”苏万笑问。 “我就是嘴馋,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花了点心思研究。”赵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岳父在经商方面是行家,你觉得皮蛋的做法能卖到什么价格?” 买是一定有人买的,但能卖到什么价他就不知道了,他想先问问苏万了解一下行情,免得到时候被人给坑了。 苏万沉吟道:“要是换作前两年,能卖到八十两往上,但是近两年边关老是起战事,生意不好做了,价格就会往下降不少。依我看,现在最多也就六七十两。 不过你不要去镇上,要去县里,镇上卖不上价。” 闻言苏云锦震惊不已。 一个蛋的做法,竟能卖到六七十两? 这也太高了! 再一想自己的帕子才十文钱,越发觉得自己没用,配不上赵策。 以至于饭后她同赵策回家时,情绪一直很低落。 赵策顿住脚步,苏云锦正伤心呢,一时不察,脑袋猛地撞上了他的肩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转过身,轻声问她:“你怎么了?舍不得你爹娘?你要是想他们,我们可以隔三差五就回来,反正都在一个村。” 苏云锦垂眸摇头。 赵策就这么看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有村民路过,见他们站那不动,以为小两口吵架了,有心说和,又怕他们觉得多事,纠结了一会,还是默默走开了。 苏云锦见他要生气了,心中一急,“妾、妾身是觉得,夫君太厉害了,又会写话本,又会做菜,随便做个什么都能挣好多钱,可我却只会绣帕子、做衣服,也赚不了什么钱,配不上夫君……” 她鼓起勇气抬眸望着他,眼中含泪,看着可怜又可爱:“要不,夫君休了我,另娶一个富家千金……啊!”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策横抱起来,吓得她惊呼一声,颤巍巍地抱住他的脖子:“夫君,你放我下来!” 第12章 上县城卖蛋,遇狐朋狗友 然而这次赵策却没有理会,而是抱着她大步往家赶。 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好奇张望。 苏云锦脸色越来越红,挣扎着想让他放下自己,但在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后,又连忙止住动作,红着脸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到了家,赵策把人放到床上,苏云锦想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以后不许再说什么赚不到钱,配不上我的话,也不许说休妻。 你是我的娘子,我不需要你赚多少钱,也不需要你养我。” 赵策定定看着她,眼含警告,“不要惹我生气,否则……” “知道了。”苏云锦麻溜认错。 赵策这才松手,坐到一旁看书。 苏云锦则泡了糖水放到他桌前,后又走到他身后,替他揉肩:“我错了,以后不说那些话了,夫君别生气。” 赵策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那等你月事结束后,再穿一次昨晚穿的那种贴身小衣。” 苏云锦:“……” 想起昨晚那身窄小又贴身的衣服,她脸上就烫的厉害。 但这次是她有错在先,饶是心里羞涩万分,仍点头应了声“好”。 …… 次日一早,赵策早早起来,揣了本书,又提了筐皮蛋,就出发去县里了。 村里的牛车一般只去镇上,不到县里,赵策只能先去镇上,再在镇上找要去县里的牛车。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同车的有一个,正好是那天和侯虎一起,调戏了苏云锦的儒生中的其中一个。 这人见了赵策,顿觉晦气。 但那日的事侯虎都作罢不追究了,他也不好揪着不放,只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这时,车上一方脸男子见着赵策,却是热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赵公子?还真是你啊!” 赵策转头看他一眼,很快想起,这人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方正。 方家有个小鱼塘,以卖渔产为生,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可方正这个人却不老实,把原主当冤大头坑。 每次吃饭他都让原主买单不说,还隔三差五就找原主借钱。 当然,借出去的钱完全是打了水漂,一分也没有还回来过。 “听说赵老爷把你分到祖宅去了,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吓得兄弟我为你担心了好久,现在看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方正挤到赵策身边坐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赵策冷笑:“既然担心,那你为什么不把以前借我的钱还我?你每次借的钱虽然少,也就几吊钱,但架不住你隔三差五的借,几年下来,少说也有一百两吧?还钱!” 口头上说担心有什么用? 行动上也要表现出来才行啊! 见赵策竟然跟他算起账来,要他还钱,方正脸上是真挂不住了,但想到赵策还有闲心去县里,想必赵老爷也没有要跟他断绝关系的意思,也不敢冲他发怒,而是压下火气,讪笑道:“赵公子家大业大,一百两对你来说,也就指甲缝里那么点,压根算不得什么。” 赵策摊手:“我已经分出去了,赵家的资产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是一穷二白,一百两对我而言是巨款,还钱!” 这话一出,车上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心里暗自咋舌。 他们干一辈子的活,还不一定能赚的到一百两呢,可赵家区区一个庶子,都能随随便便借出去一百两银子。 这也太有钱了吧! “我也没钱,还不起!我要是有钱的话,还用的着专门跑到县里去卖鱼吗!” 方正没好气地说道,后又岔开话题,不想一直纠结在还钱这件事上,“听说你嫡兄赵乾要入读县学了,你这次去县里,可是要去见他的?” 闻言车上儒生均是面露疑惑。 不是说赵乾跟赵策这个庶弟关系不好吗? 难道是是坊间误传了,他们兄弟其实关系很好? 这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倒是可以跟赵策套套近乎,让他介绍他们给赵乾认识。 毕竟赵乾是案首,中举的可能性极大,跟他打好关系,对他们的仕途也很有帮助啊! 然而就在他们暗戳戳地想着,该说些什么拉近关系的时候,却听赵策淡淡吐出俩字:“不是。” “那你去县里做什么?”方正脱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不还钱就别哔哔。”赵策抱着膀子,闭着眼睛不再理会,气的方正险些吐血。 这赵策怎么回事? 他以前脾气那么好,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暴躁,还钻到钱眼里去了,张口闭口就是还钱,烦。 牛车摇摇晃晃地赶往县城,路上颠簸,赵策酝酿了好久也没有睡意,只好把书拿出来看。 方正见他这般假正经,心里更是不屑。 装什么装,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能领会什么意思吗? 这时,一儒生忽然开口说道:“话说,《西游记》话本你们看过没,最近可火了,听说写的一对师徒去西天取经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可好看了,我也想买一本看看,但又太贵了。” 这话一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立即有人附和。 “不仅贵,还有钱都难买,它每天就卖那么几本,一下就被抢空了,我蹲了好几天都没有蹲到。”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买到了一本,我借来看了两天,作者文笔是真的好,每个故事还都很有教育意义,就是不知道这作者青松居士到底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过?” “要是能认识这位作者,请他指点一二就好了,我都寒窗苦读二十几年了,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再考不上秀才,我就要回去继承我家的铺子,卖煎饼去了。” “我连个童生都没考过,我说什么了吗!” …… 赵策闻言挑眉。 没想到吧,他也连童生试都没考过……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抵达桃县。 赵策合上书本,提着篮子下车,快步离开,买辆代步工具的想法愈发强烈。 方正本想跟着赵策,看看他进县城到底要做什么,但他要是没把鱼送到酒楼,回去他就得挨老头子的打,于是只能压着好奇心,挑着大木桶去醉仙楼。 这边,赵策穿越后头一次进县城,心里颇感新奇,但他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找酒楼。 县里酒楼原主大都吃了个遍,也记得大概位置,找起来也不算费劲。 很快,他就在原主经常吃的醉仙楼门口停下,但看着里边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他又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人,那他卖皮蛋制法的事,就隐瞒不住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熟悉且令人厌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还以为你到县里来干什么呢,原来是嘴馋了,想来下馆子啊?那你怎么也不进去?” 来人正是去醉仙楼送完鱼,准备离开的方正。 第13章 方正后悔,赵策遭掌柜怀疑 没等赵策开口回答,方正就先一拍脑门,自顾自地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已经被分出来了,手里也没几个子儿……” “啪!” 这次赵策懒得和他哔哔,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方正哪里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整个人被踹的一个趔趄,重重跌坐在木桶上,疼的他尖叫一声,想站起来,屁股却卡在木桶里面出不来了,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边挣扎边朝赵策怒吼:“你、你踹我干什么?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所以你赶紧还钱。” “那些钱是你给我的,不是借的,我为什么要还?” 方正昂着头,一脸理直气壮。 “我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把你这种人当成好友。” 赵策摇摇头,便绕开方正,大步走进酒楼。 见他还真进去了,一点也不像手头没钱的样子,方正惊讶极了,“不是说赵策就只分到了一间破旧的祖宅,金银田产都没拿到吗,他哪来的钱到醉仙楼吃饭?难道是赵老爷在暗中接济他??” 他越想越有可能,他们毕竟是亲父子,赵老爷还能真不管他不成? 想到自己一路上对赵策冷嘲热讽,他就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要是他继续跟赵策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再挖些钱出来呢! 不过他和赵策多年的交情,只要他好声好气地道个歉,想必赵策也不会同他计较的。 于是他放下心来,站在外边等赵策出来。 …… 而此时,醉仙楼内。 伙计见着赵策,也是惊讶不已。 以前赵策是酒楼的常客,但自从他成了亲,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他还以为赵策已经穷困潦倒了呢,没想到他还有钱到这吃饭? 但人都来了,伙计自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哟,赵公子您可算来了,小的可是日日盼着您呢,快请进,公子今儿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安排!” “今天我不吃饭。”赵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种蛋的新奇吃法,想跟你们金掌柜做笔生意。” 伙计闻言很是意外。 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哪会研究什么吃食?而且还是蛋这样常见的东西。 蛋除了煎蒸煮炒,还能做什么? 就这,竟还大言不惭地要跟他们掌柜做生意! 但赵策好歹是赵家人,还曾是楼里的常客,他也没有张口讽刺,而是委婉地说:“咱们楼里的厨子得了空,也会设法研究新菜式,味道也都是一顶一的好,公子这个蛋掌柜能不能看上,这小人也说不准……” 赵策道:“这个我知道,你只帮我叫一下掌柜就好,有劳。” 见他还不死心,伙计也只好把人带到了掌柜跟前。 醉仙楼掌柜名叫金荣,是个有些秃顶,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赵策借用了一下厨房,便开始做凉拌皮蛋、皮蛋豆腐,他本来想再熬个皮蛋瘦肉粥,但熬粥太费时间,想想还是算了。 金荣见他有模有样地做菜,不由暗自惊叹:看来他被分到祖宅后,成长了不少,连菜都会做了。 不过他对赵策所谓的“新吃食”并不抱太大期望,毕竟一个从未下过厨的富家公子,能做出什么可口的东西来? 但当赵策将凉拌皮蛋和皮蛋豆腐端上桌时,看到那晶莹剔透的蛋清与墨绿色的蛋黄,配上色泽浓郁的料汁,他顿时眼前一亮。 金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皮蛋送入口中,心里惊喜不已,但面上却没显露出分毫,只默不作声地又夹了一块皮蛋豆腐。 “这……这蛋味道确实独特!”饶是金荣自诩见多识广,也没吃过这样独特的蛋,口中连连赞叹道,“赵公子,这蛋你是如何制作的?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吃法?” 赵策:“这是我偶然间研究出的一种新吃法,名为皮蛋。它不仅可以直接凉拌、煮粥、做汤,还能与其他食材搭配,味道都十分独特。” 金荣闻言疑惑不已。 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还会研究蛋的新吃法? 听着怎么不信呢…… “掌柜不要就算了,我到别的地方问问去。”赵策提着篮子,就要离开。 金荣见状忙把人拦下,讪笑道:“公子别急嘛,在下不是不想买,而是想问,你是想为酒楼供应皮蛋,还是想卖皮蛋的制作方法?” “卖制作方法。”赵策叹息,“我倒是想供应皮蛋,可我还要忙着温书备考,实在没功夫去做。” 金荣一听险些笑出声,还温书备考,他能备个啥! 科举这路子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 但赵策能不能考取功名,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没心思去管,只道:“这制作方法若是卖给我们,可就不能再卖给其他酒楼了。” “这是自然。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保证独家供应。” “开个价吧。” 赵策:“七十两纹银。除了如何制作皮蛋之外,还附赠几种皮蛋的烹饪方法。” “赵公子这价有点高了啊……”金荣皱着眉,还想再杀杀价,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赵策转身就走,急的他忙把人拉住,妥协道:“好,只要其他几种皮蛋的做法也不错,那就依赵公子所言,七十两就七十两。” 赵策欣然同意,随即又做了皮蛋粉丝、皮蛋瘦肉粥和黄瓜皮蛋汤等等。 看的一旁的厨子目瞪口呆。 赵公子还有这手艺呢?? 金荣一一品尝后,当即拍板应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些菜式当真是赵公子想出来的?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菜了?” “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金荣:“……” 或许这就是地主家公子的烦恼吧。 两人签订了契约,金荣命人取来银子交给赵策,后者收下银两后,将早就写好的皮蛋的制作方法交给金荣。 金荣一边吩咐厨子照着纸上写的方法去做,一边又命人四处打听,赵策这些日子接触的人,以及别处有没有皮蛋上市。 他还是觉得,皮蛋这种东西,不是赵策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出来的。 第14章 方正吃瘪,赵策买牛车 方正在楼外等了好几个时辰,实在站不住了,正坐在木桶上打着瞌睡。 见着赵策出来,他抹了把嘴角的口水,连忙迎上前去,脸上堆满了笑容:“赵公子,您可算出来了!刚才是我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它放在心上,咱们多年的兄弟,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分了啊,你……” “兄弟?你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赵策冷嗤一声,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怒容的方正,后者朝他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还跟我摆起谱来了,还当自己是赵家的公子呢?去县里吃饭连刚过门的娘子也不带,就知道吃独食,一看兜里就没几个子儿!” 说罢他收起木桶,就朝县里最繁华的醉红楼而去。 在赵策这里受的气,他得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中有两双视线,把他和赵策的争吵全都这收入了眼底。 要是赵策在这,更是能一眼认出,左边那是他的嫡兄赵乾,右边则是早前在书斋门口,妄图对苏云锦动手的侯虎。 赵乾是案首,又有夫子的推荐信,本来可以直接入读县学,但他想挑战一下自己,于是和侯虎一起,参加了县学的考试,不想考完试出来,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侯虎见赵策从醉仙楼出来,也是惊讶不已,“赵策不是只分到了一间祖宅吗,他哪来的钱到这吃饭?” “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还不如多看点书,把自己的文采提上去,否则凭你的名次,很难中举。”赵乾面容冷峻,说罢便回去继续温书了。 这间两进的宅子是赵睿渊特意买来,供赵乾学习用的,离县学近,但也不算吵闹。 另外还买了婆子丫鬟和小厮,帮他处理庶务,供他驱使。 侯虎家里没钱,这几日都是借住在赵乾的宅子里,和他一起学习,闻言也开始发奋。 …… 而赵策出了酒楼,就直奔集市。 他本来想买辆马车,但一听好的马车要七八十两,次的也要四五十两,他就放弃了,退而求其次选了牛车。 “公子要不要再看看下人?”那伙计搓着手,笑容猥琐,“我们这新到了一批姑娘,个个水灵,还都是雏儿,能赶车能干活还能暖床,只需要五两银子,划算的很哩!” “不用。” 赵策汗颜。 他手里虽然有钱,可也不能随便挥霍掉。 等牛车套好,他立马赶车回村。 在醉仙楼耽误了太多时间,这会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但他头一次架牛车,没什么经验,每逢转弯都是手忙脚乱的,好几次都差点把牛赶到沟里去,但好在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回了村。 苏云锦站在村口,见赵策回来了,急忙迎上去。 看着她被冻的通红小脸,赵策有些心疼,“你不在家里待着,到这来做什么?这里风大,多冷啊!” 苏云锦垂眸:“妾身看夫君迟迟没回,担心出了什么事,就想到这来看看,这样夫君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赵策心下感动,把她抱上牛车,就继续往家赶。 这会子正好是晚饭时候,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还有不少人都端着碗,坐在门口吃饭,见赵策自己赶着牛车回来,都很是惊讶。 尤其这牛车车架崭新,不像是租借的。 有村民好奇问他:“赵公子这是新买了个牛车?” “对,新买的。”赵策点头,“没有车上街不方便,还是买一辆的好。” 见他买牛车跟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说买就买了,村民又震惊又羡慕。 还得是富家公子啊,这也太豪横了。 可他不是都被分出来了吗,他哪还有钱买牛车呢? 苏云锦还以为牛车是赵家的呢,听说是他买的,也有些惊讶。 赵策转头看她:“娘子可会怪我挥霍?” 苏云锦神色认真:“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夫君想买牛车买就是了,一辆牛车而已,也值不了多少钱,再说有了牛车出行也方便。” 见她这般温柔体贴,赵策竟有些庆幸自己穿越了。 不然,他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娘子? 待二人回到家,赵策把牛牵到后面喂草,苏云锦则去准备晚饭。 等吃完沐浴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赵策把卖皮蛋制作方法得的银子拿出来,交给苏云锦。 除去买牛车花的二十五两,还剩下四十五两。 自苏家败落后,苏云锦就没拿过这样大的数目了,忙摆手不肯要:“这、这太多了……” 赵策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银子放到她手里:“娘子帮我收着,等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闻言苏云锦只觉眼睛发酸。 这么大一笔钱,他就这么交给了她。 这是何等的信任。 “夫君把钱全给我,就不怕妾身把这钱全部花光吗?” “你是我娘子,我的钱也就是你的钱,你想花就花,大不了花完再挣。” 赵策毫不在意地说,随即吹灭蜡烛,弯腰把人抱起,就径直往榻边走去。 苏云锦难得主动地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献吻。 赵策一笑,三两下解开她的衣带,化被动为主动。 没多久,就听见阵阵粗重的呼吸声。 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交叠的一双人影映照在墙面,看的人面红耳赤。 …… 清晨。 苏云锦在赵策怀中醒来,刚想松开他的手,起身去做饭,动作却猛然一顿。 她小脸瞬间红透,想闭眼装睡,就听他略带笑意的嗓音响起:“醒了?累么?” 他是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她居然能睡着。 “嗯……妾身去做饭了。” “不急,等会再做。” 赵策欺身而上,继续昨晚未曾尽兴的事。 苏云锦无奈地扯过被子,事后又烧水沐浴,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早饭都硬生生变成了午饭。 饭后,赵策边喂鸡边问她:“对了,成亲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苏家生意做的那么大,最后是怎么亏损的一分不剩的?” 第15章 改进纺织机,帮苏家东山再起 苏云锦正在给菜地施肥,闻言动作微微一僵,情绪低落道:“当时我爹接下了一个好几万两银子的大单子,要制作一大批质量极佳的丝绸。 为了完成这批货物,他买了很多的纺织机,还从外邦购入了一大批的蚕丝,可等丝绸制好,要交付的时候,库房却突然起火,整整两万匹丝绸全部被焚毁。 但这时离交付的日子只剩最后两天了,我爹想尽办法采购,也还是凑不齐那么多丝绸,最后只能变卖了所有家产,赔偿违约金。” 赵策眼睛一眯:“好端端的,库房怎么会突然失火?” “说是值夜的几名伙计嫌长夜无聊,就聚在一起赌钱,还喝了好几壶酒暖身子,结果这一喝就喝大了,人昏睡了不说,还撞翻了烛台,被活活烧死在里头,等有人发现火光组织人救火,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云锦缓声道,“当时我爹也觉得事情蹊跷,特意请人调查现场,但却什么发现也没有,灰烬确实是丝绸的,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听罢赵策更加怀疑,这是个针对苏家设的局。 天降大单,还突然起火,当事人都被活活烧死了。 这三件事撞在一起,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但事发多年,现在再想追查也难,他也只好避开这个不谈。 他走到她跟前,缓声道:“现在咱们手上也有些余钱了,岳父还想不想继续做绸缎生意,东山再起?我可以帮忙。” 种地太辛苦了,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什么钱,还是经商来的容易,何况苏万本就有多年的经商经验。 苏云锦还以为他是单纯的,好奇苏家败落的原因,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帮父亲做生意,激动地美眸一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夫君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可这钱是要攒着,留给你科考用的。” “钱花了,还可以再攒。”赵策把人揽入怀中,笑着说,“岳父对我很好,我也不希望他天天下地干粗活。” 苏云锦还想拒绝,就听他又补充说道:“如果岳父生意做的好,赚了钱,可以把我出的本金还我,再给我一些利息,咱们合作双赢。” 闻听此言,苏云锦也心动了起来,“那妾身回去问问我爹?” “我们一道去。” “好。” 二人施完肥、喂完鸡鸭,便一同去了苏家,表明来意。 苏万早就想重新经商,东山再起了,但又苦于囊中羞涩,只能作罢,一听赵策可以出一百两,也是心动不已。 但要拿他一个小辈的钱,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这钱就当作是小婿的投资,岳父赚钱了再还我就是。”赵策看他那推辞的样,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出言宽慰道,“岳父经商多年,经验充足,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亏钱的。” 苏万犹豫片刻,一咬牙一跺脚,“好,那这钱就当作是我借你的。” 说罢他就回房写了张欠条,交给赵策。 赵策也知道,他不接欠条,苏万是不会要他的钱的,便只能郑重地将欠条收起来,又问,“我能看看,岳父先前采购的纺织机是什么样子的吗?” 原主从未接触过纺织,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机子是何样子,效率如何,他想亲眼看看。 闻言苏万有些不解,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纺线织布,看纺织机做什么? 但他也没多问,年轻人嘛,总是会有些好奇心在的。 “我家正好有一辆,贤婿你跟我来。” 苏万边说边起身,带着赵策往里间走,苏云锦自是跟着一起。 到了里屋,赵策就看到了一架老式纺车和织机。 跟他预想的一样,大炎的纺织机不是一体机,而是分成了纺车和织机,还是单锭纺车,手摇纺轮,织机也同样是单综手摇,效率低下不说,还费手又累人。 要是他能将其改进一下,提升效率,利润也能随之上涨了。 他沉吟道:“这个纺车和织机,岳父能否借我几天?” “你要用只管拿去,说什么借不借的。”苏万摆摆手,就要亲自动手去扛,却被赵策拦下,“我回去赶牛车来拉,不用搬。” 这纺织机重的很,扛走太累人了,他有牛车在手,何必白费这力气。 等赶来牛车,装上机子,赵策就要领着苏云锦回去,沈氏却把人拉了回去:“你们难得回来一次,就留在这吃饭吧,菜我都洗好了。” 岳母盛情难却,他们也只好留下,等吃完饭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牛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田间的虫鸣。 …… 次日。 赵策早早起床,琢磨着改进纺车和织机。 前世,他家里正好有一架脚踏的多锭纺车,是他祖母留下的。 幼时的他贪玩,还把纺车拆了玩,换了一顿毒打,但也因此记下了纺车的构造及运作原理,但要上手实操,还是要花些功夫才行。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他都一头扎在改进纺织机上,连书都没怎么看了。 苏云锦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想劝他以课业为重,却见他坐在纺车前,用麻纺线。 “夫君还会纺线?还纺的如此之快!!”苏云锦小嘴微张,震惊无比地看着他,“但你怎么不是一手手摇纺轮,一手捻纱线呢?” “这叫脚踏式纺车,可以解放双手,用脚力驱动。”赵策解释了一下纺车的运作原理,便又走到了一旁的织机跟前,同样进行操作。 原本的手摇式织机,也被他改成了踏板织机,通过踏板控制经线的开合,方便纬线穿过,除此之外,他还做了多个综框,可以同时控制多组经线,还能织出更复杂的花纹和图案。 苏云锦越看越是惊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满心满眼都是崇拜:“夫君是怎么想到把手摇改成脚踏,还增加纺锭和综框的?” 她以前也经常纺纱织布,但却从来没想到过改进之法,但他只是简单的看上两眼,就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把效率提升了好几倍,就连织机的纹样也变多了不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事,便是换作他嫡兄赵乾,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我也只是突然有了灵感,就想做出来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成,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赵策也是一脸惊喜的表情,仿佛压根没想到他能成功似的。 此话一出,苏云锦半晌无言。 一试就成功,夫君这动手能力也太强了! 第16章 建纺织厂,招人 “夫君,妾身可以试一试纺车吗?” 苏云锦想亲自上手,感受一下。 赵策闻言点头,随即起身让开位置,让她坐进去,把脚放到踏板上踩动。 感觉踏板随着自己的动作上下起伏,带动纺轮转动,苏云锦顿感新奇。 她一开始手脚还有些不协调,动作缓慢,但适应了一会就熟练了,一团麻线在她手中没多久就被纺成了细纱。 纺完线,她又起身,走到一旁的织机前坐下,纤长的十指灵活地操作着梭子,脚踩踏板控制经线的开合。 因着赵策增加了综框,能够控制更多的经线组合,织出的布上的花纹也更复杂好看了。 苏云锦越织越兴奋,忍不住赞叹道:“这织机速度好快,以前织一匹布要花好几天,现在可能一天多就能织完了,而且织出的布平整,花纹也好看!夫君真的好厉害!” 在一旁看赵策纺线织布,远远没有自己动手来的更直观。 想到他改进纺织机,都是为了帮助苏家开铺子,东山再起,她又心疼又感动:“夫君辛苦了。” 赵策一笑:“那娘子犒劳一下?” “怎么犒劳?” “当然是……” 赵策走至她身侧,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就大步走向卧房。 …… 次日。 赵策把纺织机放上牛车,就要赶车去苏家。 苏云锦见状震惊不已:“夫君就这样把纺织机放车上??” 赵策一愣:“不这么放,还能怎么放?” “当然是要拿块布盖一盖啊!”苏云锦肃着脸,“万一有人看到了夫君的纺织机,照着它做怎么办?” 现在的纺织机普遍效率低下,他们提高了效率,也就代表能挣的钱更多。 但要是所有人都用这种新型的脚踏式纺织机了,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了。 “还是娘子考虑周全。”赵策点点头,随即找来块黑布,把机子盖上,才同苏云锦一起出发去苏家。 却发现苏家大门紧闭,喊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 有去河边洗衣服回来的妇人路过,见赵策赶着牛车,车上还罩着一大块黑布,把里边的东西遮的严严实实,好奇道:“哟,赵公子这是给你岳父送什么好东西来了?怎么还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这不是想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呢嘛?”赵策笑呵呵地说道,“对了,婶子看见他们上哪去了吗?” 妇人伸手一指,“你岳父在那边挖地,你岳母我就不知道了,没看着。” 赵策道了声谢,让苏云锦在这等他,随后就到田里找苏万去了。 苏万见他来找自己,还有些纳闷。 自赵策搬走纺织机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说好的要给他一百两,让他开铺子做生意,也没给,他以为赵策是改变了主意不想做生意了,却听赵策说:“我这两天琢磨着,改进了一下纺织机。” “改进纺织机???” 苏万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要是时间长些也就算了,但就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改进了纺织机? 这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面上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收起锄头往家赶。 苏万走在前面打开门,赵策赶着牛车进去,把纺织机放到屋内。 苏云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蚕蛹,纺线织布。 看到这脚踏式纺织机快速运作的时候,苏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是贤婿做的?这改进的真是太妙了!这样一来,布匹的产量至少能翻好几倍!!” 短短几天,他就把纺织机的效率提升了好几倍,这是何等的聪明才智! 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夫子赶出学堂,还被赵睿渊分出来呢? “我打算找几个木匠,多做几架纺织机出来,成立个小型工厂,招人纺线织布,再在镇上开个铺子,做布匹生意。”赵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见他如此有主意,苏万对他更为欣赏,但面上却有几分忧虑:“贤婿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要采买蚕蛹葛麻、招募工人以及开铺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百两恐怕是拿不下来的。” “那就先做十架纺织机,两班倒的找人做工,等做到一定数量的布匹了,再准备开铺子的事。”赵策道。 苏万一愣:“什么是两班倒??” 一旁的苏云锦闻言也有些疑惑,夫君怎么总是说些她从未听过的新词? 这些词,是他自创的,还是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就是分白班和夜班,白班是从卯时到未时,夜班是未时到卯时。”赵策说道,“这样一来,就能把纺织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苏万还是头一次听见白班夜班这种说法,还挺新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要找信得过的木匠,让他保密,不要把纺织机泄露出去了。” 这机子是最重要的,一旦外泄,那造成的损失可是不可估量的。 “嗯。”赵策点头,后又微微躬身,“招人做工建厂一事,还要麻烦岳父帮忙。” 闻言苏万自是点头应下。 有这种新式的纺织机在,纺织厂就是想亏钱也难。 再说他经商多年,也算有些人脉积累,虽然这些人不会借钱给他,但跟他合伙赚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 赵策找到段莹,让她分别做十架纺车和织机,且还让她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保证脚踏式纺织机的技术不外传。 看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段莹奇怪极了,但还是签下了名字。 而在段莹发动家人制作纺织机的时候,赵策去县里把赵家祖宅旁边的一块地皮买了下来,建厂棚,苏万则在忙着招工。 但在大炎,女子做工的毕竟是少数,尤其这活还是两班倒,大部分人家都不放心自家女儿或者妻子在外彻夜不归,就算是同村也不行。 这就大大增加了招工的难度。 以至于纺织机都做好了大半,都只招到了可怜的三个工人,别说两班倒了,一班倒都坐不满。 第17章 受邀参加雅集,买铺子 苏万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妻子沈氏去邻村招人,但却只招到那么三五个,离定好的二十人还差得远呢。 苏万着急的不行,赵策却稳如老狗:“村里缺钱的人不少,只要看到在我们这干活的人拿到了钱,自然会有人抢着来干。晚点岳父放出消息,就说明日厂子正式开工,薪资日结。” 果然。 在厂子开工,工人领到钱后,村里立即就有不少人找到苏万,想要进厂干活。 厂子步入正轨后,赵策就把它全权交给了苏万夫妻打理,自己则忙着写话本、看书备考,日子也算自在。 但在这天,书斋的周掌柜又一次登门。 赵策皱着眉,显然有些不高兴:“话本前日才交了,掌柜这次总不会是来催稿的了吧??” “这次我是给赵公子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周掌柜笑呵呵地说,“曾绍元曾举人你知道不?他可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为人也是刚直不阿,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兜比脸还干净……” 赵策挑了挑眉:“周掌柜专程跑一趟,不会只是过来讲故事的吧??” “这位曾举人去年罢官回乡,回到桃县,他偶然看到了赵公子的话本,很是喜爱,想邀请你去月华雅集。” 周掌柜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请帖,递给赵策,“周某也知道,赵公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在写话本赚钱,但曾举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有举人功名,又当了多年的官,对朝廷局势很是了解,多少人想跟他结交,还苦于没有门路呢……” 雅集? 赵策一听就没什么兴趣,刚想回绝,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厂子虽然是建起来了,但还没有销路呢。 雅集上又多是达官显贵,不差钱的主儿,要是他能到场宣传一波,那泼天的富贵不就来了吗! 于是他很没有骨气地的点头,“我去。” 只要有钱,身份泄露就泄露了吧。 周掌柜还以为赵策要坚持不肯暴露自己是话本作者的身份呢,见他一听说雅集是曾举人举办的,就没有原则的答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但他也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叮嘱赵策别忘了雅集,就回镇上去了,顺道把《西游记》话本的作者要去月华雅集的事,散播了出去。 这话本本就火爆,作者又是个从未露过面的神秘人,这就更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 但曾绍元举办的雅集,等闲人等压根就进不去,可也有些大聪明,花了大价钱买雅集的请帖,就是为了见赵策一面。 …… 这边,纺织厂也做出了新一批的布匹。 苏云锦为赵策量体裁衣,制作他去雅集穿的新衣服。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锻炼有了效果,他身上的肉紧实了许多,胳膊上还有了些硬邦邦的肌肉,她量尺寸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她那点小动作,自是逃不过赵策的眼,他揶揄道:“好看吗?” “啊?”苏云锦一怔,下意识仰头看他,却没注意到二人隔得太近,她一动,头顶正好磕在了他的下巴上,疼的他闷哼一声。 苏云锦自责不已,忙踮着脚尖,朝他下颌呼气:“对不起,夫君还疼吗?” 她眸中似有秋水盈盈,波光潋滟,看的他忍不住想要犯罪。 他把人抱到藤椅上,就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 苏云锦抓着微敞的衣襟,轻声说:“等、等妾身把这身衣服做好。” “没事,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赵策握着她的胳膊,把她的手拿开,就倾身而上。 但竹制的藤椅,哪里经受的住两人的重量,他每动一下,都摇晃的咯吱咯吱的。 苏云锦有些害怕,忙圈着他的脖颈。 “云锦!” “赵公子?” 就在赵策挥汗如雨之时,外边忽然传来了段莹的声音。 苏云锦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想要起身,却又被他压了回去,她气息微乱:“莹莹来了,妾身先去迎一迎,晚上再继续,好不好?” “没什么要紧事,不用迎她!”赵策动作不停。 苏云锦轻咬朱唇,担心段莹听出端倪,只好压着声音。 “奇怪,我方才明明听到里边有动静的,怎么没人回答呢?” 外边,段莹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她又朝里边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就离开了。 等脚步声渐远,赵策便又展开了攻势…… …… 完事后,赵策帮她清洗,便去了段家一趟,问段莹找他作甚。 段莹有些不好意思,“我二婶让我问问你,你们厂子还招人不?她也想到你们那去做工。” 赵策绷着脸:“可以,到我岳父那登记就是,但我们这只要干活手脚利索的,偷奸耍滑的可不要。” 他还以为啥事呢,结果就这? 还好他当时没有放苏云锦起来…… 看他语气漠然,段莹还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往他厂子塞亲戚的事,表情尴尬地说:“这个公子放心,我会告诉我二婶的,还有,谢谢你把做纺织机的活给了我。” “不用客气,没事我先走了。”赵策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而赵策回家,把牛车赶了出来,就直奔县里牙行。 所谓牙行,其实跟中介差不多,是中间商,他是为买卖双方提供服务,但也会抽取一定的佣金。 赵策开门见山地问:“有没有便宜一点,地段不用太好,但也不算太差的铺子?带我去看看。” “有有有,公子是要做什么买卖?对铺子的大小有要求不?” “布庄,主卖丝绸,但也会卖平常的麻布葛布。” “布庄??” 牙人有些惊讶, 他见赵策年纪轻,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就先带他去了一个在巷子深处,偏僻且环境差的铺子,降低他的心理预期,再转而去了一个地段好,又宽敞明亮的铺子。 如此一来,这单生意便十拿九稳了。 这种手段,他以往用过不少次,屡试不爽。 却不想,在赵策这里碰了个钉子。 赵策冷哼一声:“敢跟我玩这套,当我三岁小孩啊?” 第18章 赵策嫡母,姜氏 牙人面色一僵,“赵、赵公子,您这是何意?小的哪里得罪您了?” 赵策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如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伎俩?先带我去个破烂铺子,再带我去个好的,无非是想让我觉得第二个铺子物超所值,好让你多赚些佣金。这种小把戏,糊弄别人还行,糊弄我?你还嫩了点!” 牙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暗叫苦。 他本以为赵策年纪轻,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肯定不懂这些门道,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好赔笑道:“赵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带您去看其他铺子,绝不敢再耍花样!” 赵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牙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就老老实实地挑了几处符合赵策要求的铺子。 这次的铺子倒是正常许多,赵策看了几个,最后选中了位于金鱼巷的一间铺子。 位置不算繁华,但人流量也不差,而且价格便宜,有现成的展架,不用怎么装修便能开张,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当仓库堆货物,还能改成房间住人。 牙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赵公子眼光真好,这铺子是前天才空出来的,原先是个杂货铺,生意极好,要不是他儿子入读县学,他要去县里照顾儿子,是怎么也不舍得退租的……” “这铺子卖不?多少钱。” 一听他是要买铺子,牙人也是一喜。 这买铺子可比租铺子的佣金高多了。 但面上他却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铺子地段好,东家原本是想留着租赁,不准备出售的,但要是赵公子诚心想要,我可以帮你跟东家谈谈,不过最少也得八十两。” 赵策点头:“行,叫东家过来吧。” 牙人让赵策在牙行稍候,就亲自走了一趟,去询问东家的意见。 铺子的东家叫许简行,读了大半辈子的书,也只考中了个童生,名下有俩铺子,一家人就指着租金过活,但牙人去时他去外边吃酒了,家里只有其儿子许珩。 听说有人要买铺子,还姓赵,许珩有些惊讶,待到看见赵策时,就更意外了:“要买铺子的是你??” 见到来人,赵策也是一愣:“你是东家?” 许珩,原主的同窗之一,为人勤俭,是出了名的好学生。 他本来是耻与不学无术的原主为伍的,但有次他爹把他的束修钱拿去买酒,他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都没借到钱,还是原主给了他一锭银子,他才得以继续上学。 他也因此很是感激原主。 许珩点头,语气激动:“这是我爹的铺子,我也算半个东家,赵公子怎么忽然想起买铺子了?你家那么多铺子,为什么要特意从外边买? ” 这话倒是把赵策问住了,半晌才道:“我已经分出来了,不住赵家了。” “啊?怎么会这样?!” 许珩张着嘴,一脸惊讶。 他去年院试落榜,就一直在温书,连家门都很少出,也不知道赵策分家的事,要是早知道,他早就去看望他了。 “没什么。”赵策不想多说分家的事,直接问正事,“你这铺子多少钱?开个实价吧。” “我也不太懂行情,只是有次听我爹说,最少要卖七十两。”许珩想了想道,“我这人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赵公子帮过我,这钱我还可以往下降一降,就六十两,你看如何?” “好。” 赵策点头。 随后两人签订了契约, 就一同到县衙备案,缴纳契税。 …… 而赵策买完铺子,又去镇上书斋交了最新两册话本,便回家去了。 却不想,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赵家当家主母,姜氏的耳中。 姜氏身着蓝色裙装,头戴绒花,正坐在后院凉亭,悠闲地烹煮新茶,但在听到下人的禀报之后,她惊得壶都有些拿不稳了,茶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一小块裙摆。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接过茶壶放好,并清理掉洒出来的水渍,“夫人裙摆湿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 姜氏起身掸了掸微皱的衣衫,就朝菡萏院而去。 这是赵睿渊新纳的小妾的住处,他这几天几乎夜夜都宿在这里。 姜氏迈步进院,就大声斥道:“老爷,你是不是偷偷给赵策钱了?” 这边赵睿渊正在小妾的伺候下对账,见她过来本就有些惊讶,听到她的话后就更纳闷了,“什么钱??” “你少在这装傻,赵策今天买了个铺子,你敢说这钱不是你给的?!” “我没给,你在乱说些什么?” 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姜氏也有些疑惑:“不是你给的,那赵策哪来的钱买铺子?” “我怎么知道?”被无端指责了一通,赵睿渊也有些不高兴,“苏家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虽然败落了,手里也不可能一点钱也没有,出钱给赵策买个铺子有什么稀奇的?” “我说他哪来的钱买铺子,原来是苏家给的。” 姜氏心里一松。 只要不是拿的赵家的钱,赵策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赵家的所有财产,都是她儿赵乾的。 赵睿渊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赵策买铺子了?你派人跟踪他了?” “什么跟踪,我这不是怕他去借印子钱,影响乾儿吗?”姜氏不高兴道。 所谓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因放贷人每次收款后,就会在折子上盖印而得名。 赵家家业再大,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赵睿渊出言宽慰道:“策儿虽然不成器,可也不至于借印子钱,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又没干什么营生,要养活自己和娘子,本就不是个容易的事,还又建纺织厂又招工的,现在还买铺子,难道都是苏家出的钱?苏家都沦落到种地了,他们能有多少钱,经得住这么造?” 夫妻多年,她那点小心思,赵睿渊自是门儿清:“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我贴补他吗?你放心吧,我没给钱。” 第19章 福满楼推出皮蛋,金荣大怒 赵策好歹是他儿子,要是找自己要钱,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他会给,不会真叫儿子饿死。 但赵策又没问他要,他还能主动给不成? 姜氏点头,“没有就好,家里的钱还要留着乾儿科考用呢,可不能挥霍了。” 一旁的小妾轻笑着说:“自打二公子被分出去之后,老爷就同他断了联系,别说给他钱了,就是连面都没见过……” 她生得貌美,说话又轻声细语的,很是动听,然而姜氏却听的窝火:“我们夫妻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掌嘴!” 那小妾本是好心,哪曾想会被她训斥,心下委屈极了,却又不敢同主母分辩,只能垂眸扇了自己几耳光。 见小妾脸上很快就红肿了,赵睿渊心疼极了,想张口维护,但想到姜氏母族有一侄子是进士出身,等朝中有了官职空缺就能被分配职位,以后乾儿说不定也需要他帮扶,便把话咽了回去。 姜氏哼了一声,就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 石桥村,苏家。 赵策把买铺子的事,告诉了苏万夫妻俩。 苏万还以为他会先租个铺子,看看生意情况再说,没想到他一来就花六十两买了个铺子。 “这铺子我看过了,地段不错,价格也便宜,等纺织厂多做些布料出来,就可以准备开业。” 赵策边说边把买铺子剩下的四十两拿出来,递给苏万。 苏万摆手:“纺车和织机本就是贤婿你改进的,纺妇的工钱是你的,买铺子的钱也是你出的,这钱还是你自己收着吧,铺子我们帮你守就是。” 机子、厂子、铺子还有纺妇的工钱,全都是赵策出的钱,苏万哪好意思再拿他的银钱? 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不过赵策要科举,没时间,也不能经商,铺子厂子自己可以帮他看,到时候再把赚的钱都交给他就是了。 “岳父你这……” 赵策有些无奈。 他原本是想帮苏家东山再起的,现在怎么成了他们给他干活了? 算了。 都是一家人,等铺子盈利起来,他再多给他们些钱就是了。 这么想着,赵策也就不再坚持:“那这钱就放在你们这,给工人发放工钱以及采买蚕丝葛麻,钱用完了你们再找我,另外我再按月给你们工钱。 还有,岳父岳母要看店,没工夫管厂子,可以把厂子交由大哥管理,工钱你们看着给就是,最低一两。” “这价钱也太高了,他平时上工一个月也就半两,你就按他之前的标准给就行了。” 沈氏细细教他,“要是纺织厂的收益好,你多开些工钱倒是无妨,但厂子才开工几天,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钱得省着点花。” 苏万呷了口茶,赞同道:“你岳母说的对,你刚买了铺子,手里钱本就不多,是得节省些。” 见他们事事为自己着想,跟原主的父亲完全不同,赵策心里也有些感激。 道了声谢后,他就回家去了。 这时苏云锦已经做好晚饭,见他回来忙摆好碗筷。 “夫君近日辛苦了,多吃点补补身子。”苏云锦夹了一筷子炖山参给他。 这山参是她和段莹进山采野菜的时候发现的,新鲜着呢。 赵策也给她夹了一块肉片,“娘子操持家里,也辛苦了。” “多谢夫君。” 苏云锦吃了肉,又刨了一筷米饭,才道,“妾身想到纺织厂干活,这样也能省下一个人的工钱,夫君意下如何?” “你管钱、清点货品就行,不用去厂里干活。” 赵策揶揄道,“厂里要两班倒,太累人了,把娘子累坏了,谁来服侍为夫?” “夫君!” 苏云锦嗔他一眼。 还服侍呢,说的她好像只有那种用处一样…… “为夫是心疼娘子。” 赵策也夹了筷山参,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苏云锦朱唇轻启,轻轻叼住山参,便将其吃进嘴里。 看着这一幕,赵策喉结一动,身下有些火热。 苏云锦见状有些不解:“怎么了夫君?” 赵策低咳一声,“没事。” 想到赵策最近除了写话本,便是忙着纺织厂的事,都没什么时间看书,苏云锦犹豫了片刻,还是她忍不住问他:“夫君往后是想走经商一道,不走仕途了吗?” “不,钱要赚,科举也得考。” 赵策摇头说道,“毕竟要准备束修六礼、书本笔墨,就必须得有钱。” 在大炎,凡是跟科举沾边的都很烧钱。 没点家底的人家,都不敢把孩子送到学堂去。 苏云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科举的确烧钱,否则她兄长苏子恒也早就继续上学了。 待两人吃完了饭,赵策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科举费脑,为夫想放松一二。” 苏云锦刚醒问他怎么放松,就被他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等、等会,妾身还没洗碗呢!” “明天再洗也不迟,这事更要紧!” …… 次日。 桃县,醉仙楼。 见今天客人锐减,快到中午也才只有零散的两三桌客人,金荣有些纳闷:“皮蛋才推出来半个月不到,难道大家就吃腻了不成?” 他走到楼外,想看看怎么回事,就见斜对面的福满楼门前竖了个招牌,说是推出了几款新菜,叫松花皮蛋,价钱还比他们的便宜不少,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赵策不是答应好,只卖给他们醉仙楼吗? 他居然不守信用!!! 金荣忙唤来一名伙计:“去福满楼把皮蛋制成的菜式都给我买一份。” 他此时还心存侥幸,觉得福满楼只是仿制皮蛋,味道肯定不如自己这边的,但菜一入口, 却发现不仅皮蛋的味道几乎一样,连菜的种类也是一模一样。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愤怒至极。 狗日的赵策,竟敢骗他!! 一旁的伙计吓地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说:“掌、掌柜您先别生气,或许不是赵公子不守信,而是……” 金荣转头,恨声道:“是什么是,仿能仿的味道分毫不差吗?!” 说罢他就吩咐人套上马车,去石桥村找赵策。 敢骗他金荣,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第20章 被告上县衙,小厮指认 金荣怒气冲冲地赶到赵家祖宅,还没进去,便大声质问:“赵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过只卖给我们醉仙楼吗?为何福满楼也有皮蛋?!” 这一声大喝,震的附近的村民都抖了三抖,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听。 赵策正在屋里看书练字,闻言有些纳闷。 什么福满楼? 他放下书本,快步走了出去,客气地将金荣迎进去:“金掌柜,你先别急,有事咱们进去再说。” “你不守信用在先,难道还怕人知道不成?” 金荣冷哼一声,随即把和赵策签订的契约拿了出来,“契约上写明,皮蛋的制作方法你独家授权给我们醉仙楼,要是你卖给其他酒楼,就得赔付十倍的违约金,也就是八百两!” 敢坑他醉仙楼,当他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我确实只将皮蛋的制作方法卖给了醉仙楼,至于福满楼为什么会有皮蛋,这我也不知道。” 金荣冷哼:“不知道?福满楼的皮蛋味道与我们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菜式都如出一辙!你敢说不是你教他们的?” “不是。” 赵策斩钉截铁地说,“皮蛋泄露出去,金掌柜不先自查,看看是不是醉仙楼内部的人泄露了制作方法,反而到我这来兴师问罪?” 金荣一怔,“不可能!楼里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伙计了,绝不会为了钱,泄露皮蛋制法!” “或许有人被高价收买,也或许是福满楼自己琢磨出了皮蛋制法。” “也有可能,是你为了多赚些钱,所以又把皮蛋制法卖给了福满楼!” “为了多赚那几十两,赔出去七百两?我是有多傻!” 赵策摇头失笑。 契约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要是他一个东西卖两家,是要十倍赔偿的。 卖的钱够付赔偿金吗? 金荣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既然你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你敢不敢跟我去官府,让县太爷查证?” 赵策身正不怕影子斜,自是不惧。 但愿县太爷是个清正廉明的,不要事情都没查,就胡乱判案。 …… 河边。 苏云锦正在洗衣服呢,就见段莹和几个婶子结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哎呀,不好了,你男人被告上官府了!!” “我??” 苏云锦一怔,随即猛然起身,一不注意连木桶都给撞翻了,刚洗好的衣服,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对,赵策被醉仙楼的掌柜告上官府了,他说他不守信用什么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我现在就去。” 苏云锦胡乱在身上擦了两下手,就朝家里跑,跑了两步又想起衣服没拿,又倒回去捡衣服。 段莹忙道:“你先回去,衣服我帮你捡。” “谢谢!” 苏云锦感激地说,随后快步跑回家,却发现赵策已经不在了。 她着急不已,去后院赶了牛车,就出发去县里。 刚到县衙外边,就看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双亲。 这时,县衙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原来最近城里风靡一时的皮蛋,是赵家二公子想出来的?” “什么赵家二公子,他早就被分出去了,他现在就跟咱们一样,普通人一个,卖皮蛋也是因为缺钱。” “但再缺钱,也不能一物二卖吧?何况他本就答应独家供应了。” “没听到人赵策说吗, 他没有卖给福满楼。”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承认了,否则可是要十倍赔偿的,八百两他赔的起吗?!” …… 听到要赔偿八百两,沈氏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么多钱,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的啊! 这可如何是好! 苏云锦也是焦急不已,“爹,夫君他既然把皮蛋卖给了醉仙楼,就不可能再卖第二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我也知道,贤婿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不要担心。”苏万如此安慰女儿,但他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 这新上任的县太爷薛英,家里是有名的粮商,据说县令一职就是他家里花了七万两银子捐来的。 薛英本人风评也不怎么好,上任两年,有大半都宿在秦楼楚馆,还判了不少冤假错案。 堂上。 薛英眼底乌青,官服穿的歪歪斜斜的,连头上的乌纱帽也没戴好,他打了个哈欠,语气疲倦:“金荣,你状告赵策一物二卖,可有证据?” 金荣朗声说道:“小人没有证据,但皮蛋的制作方法只有赵策知道,要不是他把法子卖给福满楼,福满楼怎么可能做的出皮蛋?” “扑哧!” 赵策闻言失笑。 被突然叫过来升堂,薛英本就烦的不行,见他突然发笑,顿时脸色一沉:“赵策,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竟敢发笑,来啊,把这个扰乱公堂秩序的狂徒给本县……” “大人息怒。” 赵策躬身说道,“草民并非藐视公堂,我笑,是因为金掌柜说皮蛋的制作方法只有我知道。那醉仙楼找来的,制作的皮蛋的工人,难道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你!你少在这泼脏水,那些工人常年跟醉仙楼合作,怎么会把皮蛋制法卖给旁人?” “肃静!” 薛英重重拍了拍惊堂木,很是不耐烦地点了两名捕快,让他们去把福满楼的东家叫来,当庭对峙。 看在赵策的嫡兄赵乾是个秀才,以后或许还会是同僚的份上,他就卖他一个人情,把事情调查清楚。 虽然赵策已经被分出去了,但他们可是亲兄弟,谁知道赵乾会不会还念着他这个庶弟呢? 把事情调查清楚,总没有坏处。 那东家也只是看醉仙楼的皮蛋卖得好,想分一杯羹而已,哪晓得会被传到公堂,心里也有些忐忑,“大人,这皮蛋制法是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 金荣闻言一喜,忙指着赵策说道:“那卖给你的人是不是他?” 东家摇头:“我不知道,买皮蛋制法的是我身边的小厮,是谁卖的得问他。” 说罢他就朝人群中一招手,一名身穿粗布衣服,个头矮小的青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赵策一眼,就点头道,“是他。” 第21章 爬山,参加雅集 “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就说是?”赵策脸一黑。 青年刚要说话,就听上方,薛英沉声警告道:“你要是敢胡编乱造,随意冤枉他人,休怪本县大刑伺候!” 青年颤声道:“不、不是他,我看错了。” “那是谁卖的?” 青年垂着头,没有说话。 见状薛英更是恼火,阴着脸道:“来啊,大刑伺候!” 话落,立刻就有捕快把拶指拿了出来。 拶指,是古时一种刑具,由几根木条或竹条组成,中间有绳索穿过。 行刑时,会将犯人的手指放入木条之间,然后使劲拉紧绳索,使木条夹紧手指。 青年吓得一哆嗦,身下很快渗出一滩黄色液体,他忙不迭地磕头,求饶道: “大人饶命,我、我这就说!卖我皮蛋制法的是醉仙楼的人,叫伍七,他好赌,我就专门设了个局,先让他赢了几天,等他越赌越大了,让他以皮蛋的制作方法下注……” “伍七??” 金荣闻言震惊不已。 伍七是楼里的老伙计了,跟着他干了六七年,他什么时候沾染上赌钱的恶习了? 居然还把皮蛋制作方法当作赌注给输了,他知道这会让楼里损失多少钱吗? 难怪他今天一早就以头疼为由,请了三天的假,原来偷偷跑路了。 看来,自己是真的误会赵策了啊! 薛英则立即让捕快去抓人。 赵策朗声询问:“大人,草民既然无罪,可否先行离开?我娘子和岳父岳母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薛英点头应允。 赵策转身离开,一旁的金荣忙朝他道歉:“对不住,是我误会公子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向公子赔罪。” “不必,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赵策冷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堂。 他没那么大的肚量。 既然把他告上官府,那他们就不必再有任何往来了 。 金荣也知道,自己把赵策给得罪死了,心里很是后悔。 是他带有偏见了,他以为赵策缺钱,一物二卖也很有可能,却没想到冤枉了人家。 这事闹得这么大,赵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夫君。” 苏云锦见赵策出来,急忙小跑着迎上去,紧紧抱住他。 见她娇躯微颤,赵策心疼地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沈氏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县太爷是个明事理的,查清楚了事情原委,没有冤枉策儿。” 明事理? 听到这词,赵策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讽。 原主性子跋扈,近两年跟人有过不少摩擦,也曾被人告到衙门过,但哪次薛英不得狠狠敲他一笔银子? 也就赵乾考上秀才之后,看在赵乾的面子上,他才会收敛些。 但赵乾的面子也不会一直管用,他还是得自己考上功名才行。 …… 待坐上牛车,返回村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云锦看他情绪不佳,只简单下了两碗面,将就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了。 赵策揽着她的腰,轻叹道:“等去完曾举人的雅集,回来我就准备束修六礼,去就近的私塾念书。” “好。” 苏云锦点头。 次日。 赵策换上一身白色长袍,头戴青色丝带,如芝兰玉树,身姿笔直。 这长袍乍看很是素净,只有点缀的一点青色竹叶,但细看就会发现,布身有提花暗纹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低调而含蓄的美感。 连苏云锦都看的失了神:“夫君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赵策把人搂在怀里,笑道:“那娘子也用这布料做一身衣服,我们一起穿。” “好。” 苏云锦笑眯了眼。 两人温存了一会,赵策就出发去城外的月华山了。 曾绍元曾举人是个登山爱好者,他特意把雅集的位置定在了月华山顶,山上路不好走,马车牛车都上不去,只能步行登山。 但赵家祖宅离的远,他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山脚下。 原主从未来过月华山,也不认识路,但好在月华山是桃县最大的山,爬山的人不少,只要跟着前人的脚印走就行。 走了一段路后,他忽然听见前边有人在哎哟连天的叫唤。 “累死我了,怎么参加个雅集还要爬山啊!” “你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吧,这连半山腰都还没到呢!” “啊?我真走不动了啊!” …… 赵策取出水囊喝了口水,就想超过这两人,走前边儿去。 那蓝衫少年见有人落在他们后面,顿时一乐:“这位兄台也是去参加雅集的?我叫林景,你叫什么?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自来熟的,怔了下才道:“我叫赵策,家住的有点远。” 林景见他有些面生,好奇地问:“赵兄是头一回参加曾伯父的雅集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呢。” 赵策点头:“嗯,头一次。” 林景一听,直接自来熟的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那我们结伴一起上山呗,这穿青衣服的是我……哥,他叫林清……林清。” 见他一句话就停顿了两次,赵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那年纪稍长的青衣男子一眼。 这一看,就注意到了他的耳环痕,以及鼓鼓囊囊的身前…… 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林清音秀眉一皱:“你在看什么?” 赵策也没兴趣拆穿人家女扮男装的事,闻言只摇摇头。 “你又知道人赵兄在看你了?别自作多情……”林景翻个白眼,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林清音敲了一下,“再多话,我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了。” 林景扁着嘴,嘟囔道:“不说了还不行吗!” 见他们姐弟这别具一格的相处模式,赵策不禁失笑。 看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是女儿身,林清音刚要松口气,就听后面有人大声招呼道: “林姑娘,林小公子!” 听见这熟悉且讨人厌的声音,林清音俏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真是阴魂不散! 而且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明知道她穿了一身男装,还故意点破她的女子身份,真烦人! 赵策听声也觉得耳熟,转头一看,不是多日不见的侯虎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林清音秀眉一挑:“怎么,赵公子认识他??” 虽然被点破女子身份有些不爽,但见赵策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第22章 侯虎提议作诗,盘算落空 赵策点头:“认识,但关系不好。” 见他说话这么直接,林清音倒是有些意外。 但她更想知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侯虎走到近前,发现站在林清音跟前的居然是赵策,心里又惊又怒:“赵策?你在这干什么?!” 赵策淡淡道:“参加雅集。” 侯虎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差点笑喷:“你参加雅集?!” 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他怎么可能收到曾举人的请帖? 难道是曾家门房不认人,所以错把给赵乾的请帖送到了赵策手里?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看着侯虎那鄙夷至极的表情,林清音就觉得碍眼,“侯秀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公子参加雅集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就是赵乾赵案首那个,被夫子赶出学堂,还被分出去的庶弟,赵策!他连个童生都不是,怎么可能收到请帖?林姑娘你可不要被人家给蒙蔽了!” 侯虎向林清音解释了一下,便又转向赵策,“我看请帖多半是送错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好不容易登上了山,却连集会大门都进不去,这人可就丢大了!” 林清音听的有些不耐烦,赵策能不能收到请帖,跟他侯虎有什么关系,他多嘴什么? 但看在父亲对侯虎很是赏识,且他也是受邀来参加雅集的份上,便忍着没有发作。 赵策则是装作没听到,懒得搭理。 见他如此不领情,浪费自己的一片好心,侯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就我们四个,你走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要是等到了山顶才被人给赶下山去,可就沦为笑柄了!” 林景低咳了两声,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去参加集会的,要以和为贵,侯秀才你就少说两句吧,别针对人家赵兄了!” 听到他这话,侯虎险些气吐血。 他只是想让林氏姐弟知道,赵策是个胸无点墨的废材,没资格参加雅集,怎么就成了在针对他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县学林夫子的儿女,他才懒得热脸贴他们冷屁股呢! 他忍下火气,讪讪解释:“林小公子别误会,我没有在针对赵策,我只是担心他错拿了请帖……” 赵策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曾家下人跟你一样蠢,连个请帖都能送错?” “噗!” 林景绷不住了,大笑出声。 骂得好,他也早就看侯虎这厮不顺眼了! 刚通过县学考试,就不停地对他姐献殷勤,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觊觎他姐的美色! 一旁林清音也是唇角微勾,眼尾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你、你骂我蠢?!” 侯虎暴怒,但想到赵策多次科考落榜,又得意地昂起头颅,傲然道,“哼,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有秀才功名,而你却是一介白身!” 这时,林清音清凌凌的嗓音忽然响起:“舍弟也是一介白身。” 侯虎:“……” 完了。 搞忘了。 …… 接下来,四人都没怎么说话,默然登山。 侯虎一向不喜欢运动,体力不行,没走多久就累的气喘吁吁,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但见赵策脚下生风的,他也不甘落在后面,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见他们较劲似的,走的一个比一个快,林景都要累趴下了,他半蹲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哈气。 这越往上走,山路就越发陡峭,但景色也更加迷人好看了,尤其是从上往下看,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油然而生。 有小溪蜿蜒穿梭在山林间,水声潺潺,连水底那色泽圆润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侯虎脚步一停,掬了一捧清水,赞叹道:“难怪曾举人要将雅集的地点,定在月华山上,这山明水秀的,果然风景宜人!!” 林景一屁股坐在溪边,捧起水洗了把脸,喋喋不休地抱怨道:“风景再好,我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累死人了,早知道这山这么难爬,我就不来了,真是的……” “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衣服都脏了!”林清音拽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人拎起来,但他就跟黏在地上了似的,她拽了半天也没能拽动。 赵策也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擦了擦头上的汗,道:“现在时间还早,休息会再走也不碍事。” 林清音闻言松开手,缓步走到一旁坐下,随手采了根野草,拿在手中把玩。 侯虎环视一周,忽然一拍手掌,提议道:“我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爬山,还是在景色极好的月华山,不如作首诗,来纪念一下?” 林景文采本就一般,一听他要作诗,顿时头疼不已,忙举手作投降状:“我、我写不来,那平仄格律我是真弄不懂!” 侯虎也知道林景贪玩,不爱学习,见他拒绝也没强求,于是又转向了林清音二人问:“那林姑娘和赵策呢?” 他倒是希望赵策能答应,这样一来,就能做他的对照组了。 到时候林清音见他文采斐然,还不得对他芳心暗许? 只要娶了她,做了林夫子的乘龙快婿,他的仕途也将更加平坦顺遂! 侯虎美滋滋地想着,但下一刻,就被林清音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雅集上有的是作诗的机会,在这现什么眼?” “林姑娘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她跟自己说话总是带着刺,侯虎有些绷不住了,随后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赵策一眼,“还是说,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这话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他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暗指赵策。 “你不要信口冤枉人。” 林清音瞪他一眼,就叫上林景和赵策,继续登山。 见她生了气,侯虎急忙道歉,但她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这让他心中愈发恼怒。 这该死的女人! 第23章 赵策掉马,猜灯谜 待到山顶,抵达雅集的茅屋前,就闻到了阵阵烤肉的香气,以及浓郁的酒香。 爬了一上午的山,四人早就饿了,闻着这香气就更饥肠辘辘了。 “哇,还有烤肉!” 林景激动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跑了过去。 赵策三人紧随其后。 待把请帖交给了门口候着的少年后,就一同走了进去。 “赵兄?!” 见赵乾居然也坐在里边,跟几名儒生说说笑笑的烤肉吃酒,侯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曾家下人不是错把请帖送到了赵策手中吗?他怎么会在这? 难道曾举人送了两张请帖到赵家不成? “赵策?” 见赵策跟侯虎同行,赵乾眼里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但也没有上去寒暄的意思,只是冲侯虎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众人看了看赵乾,又看了看赵策,心里那八卦的小火苗蹭蹭燃烧,“不是吧,你也收到了曾举人的邀请?!” 在场的不是秀才举子,就是颇有家资的富家子弟,赵策这个被赵家分出去的庶子在场,未免也太格格不入了。 “不信,可以查看我的请帖。” 赵策淡淡说道,随后便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不一会就有侍女端来蔬果点心,以及一个托盘,盘中是切好的,还在滋滋冒油的烤鹿肉,一看就是刚烤出来的。 那男子闻言还真站起来,走到门口处,把最上面的那四张请帖拿起来。 “林侄女,不是。” “林景,不是。” …… 把林氏姐弟及侯虎的帖子放下之后,他就展开了最后一本册子,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瞬间就不淡定了,“青、青松居士?!”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啪! 这边,赵乾夹了一筷卤肉,就要往嘴里送,闻言手上一抖,连鹿肉掉到前襟上,沾上一块油渍也没发现,只是死死盯着赵策,“你是青松居士??” 最近爆火的《西游记》话本的作者,青松居士,居然是他那个被分出去的,不成器的庶弟? 他的文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这不可能!” 侯虎一把抢过了那人手里的请帖,展开时力气大的直接把帖子中间给撕破了一个大口子。 但帖子最顶上的那四个字,还是印入了他的眼中。 不是青松居士又是谁? 想到先前在牛车上,自己当着赵策的面,和其他儒生赞扬青松居士,侯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最仰慕的人,居然就是他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人。 林景则是喜笑颜开地望着赵策,“原来赵公子就是青松居士?我超喜欢你的话本的,你话本里的每一个女妖精都好好看……不是,是每一个磨难都超级有意思!” 参加雅集的人那么多,偏偏是他遇上了赵策,还结伴一同登山,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林清音最近也在追这个话本,听说作者就在眼前,也是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久仰大名,公子话本写的很好。” 见她竟对赵策露出娇羞姿态,侯虎险些气晕。 他自入读县学后,便一直对她献殷勤,胭脂水粉、珠翠头饰及各色书本都送出去不少,却没换来她一个笑脸,反而还把他送的东西全都退了回来。 而赵策就因为写了一个好话本,她便对他如此推崇?!! 凭什么! “多谢喜爱。” 赵策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姐,我们和赵公子一起坐吧,反正现在曾爷爷也还没来。”林景拉着林清音在赵策左手边坐下,嘿嘿笑道,“赵公子,唐僧师徒是怎么通过火焰山的?你能提前透露一下不?” 赵策展开折扇,笑而不语。 林景急得抓耳挠腮,倒是林清音看了他的折扇一眼,试探性地问:“莫非是用扇子扇灭?” 赵策赞叹道:“林姑娘真是聪慧。” 林清音眉眼弯弯:“公子谬赞。” 侯虎本想坐在赵乾身边,但又担心自己不在,会被赵策撬了墙角,一咬牙,坐到了赵策右边。 不远处的赵乾见此,心里更是不屑。 真是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不一会,有提着灯笼的小童从茅屋里走出来,先是向在场众人行了一礼,才歉声道:“实在抱歉,我家老爷临时有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赶到山上,所以第一轮的灯谜游戏,改由邓夫子主持。” 灯谜?! 众人闻言心里直想骂娘。 怎么突然要猜灯谜了? 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话音落下,一名衣着朴素,面上满是褶皱花甲老人站起身来,浑浊的双眼扫视一圈,才道:“第一轮共有十个谜题,诸位想出了答案,就可以摇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铃铛。” 见了这人,赵策半晌无言。 尼玛。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参加个雅集,还能撞上把原主逐出学堂的夫子! 小童将灯笼转了一圈,露出了写在另一边的谜题: “青枝不栖鸟,绿叶难藏花。 根下卧白玉,秋来披金纱。” 林景一看就知道,他答不出来,他也懒得费功夫去猜,随手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好吃! 侯虎想在林清音面前秀一手,故作深沉地思索着,但他满脑子都是赵策就是青松居士的事情,心里嫉妒的要死,压根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想谜题。 赵乾沉吟半晌,也没有任何头绪。 叮铃!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铃响传来。 林清音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赵策:“赵公子居然还会猜谜?” 其他人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见摇铃之人是赵策,也是惊讶不已。 侯虎嗤笑一声:“赵公子可得想清楚了再摇铃,否则要是猜错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众人一听,也觉得赵策有些冲动了。 赵策抿了口酒,淡淡吐出俩字:“水稻。” “第一题,赵策赢。” 邓应宣布。 听见他还真答对了,侯虎双拳紧攥,眼中都似乎要喷出火来。 这厮是走狗屎运了吧? 上山碰上林氏姐弟,抢答还蒙对了答案! 赵乾则是双眼微眯。 赵策还会猜谜?他怎么不知道? 小童随后走到赵策跟前,在他桌上放了一朵花。 “原来是水稻。” 林清音轻呼一声,眼中满是钦佩,“赵公子真是才思敏捷,这么快就想到了谜底!” 秋天稻子成熟,金黄一片,可不就是“披金纱”吗! 侯虎酸溜溜地说:“在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对稻谷的形态并不了解,猜不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且看下一题吧!一次走运没什么,但人不是次次都能走大运的!” 邓应一摆手,小童立即重新换上一灯笼: “高山之巅生玉树,白花纷扬落九幽。 夏日消融冬日聚,润泽苍生不用求。”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困惑不已。 从这谜题的第二、三、四句来看,像是在说雪花,但雪那样小,怎会生在高山之巅? 赵策再次摇铃,道:“冰川。” “冰川?!” 听见这词,众人更是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闻所未闻! 这也不怪他们无知,桃县地处南方,连雪都很少下,而大炎又不像是后世交通那样方便,他们连府城都很少去,更别说去极北的地方,看见冰川这样的自然现象了。 第24章 连对十题,冠绝全场 邓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第二题,赵策赢。” 果然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这经历的事情多了,赵策不就成长许多了吗,连文采都提升了不少! 不过他这提升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小童再次走到赵策桌前,放下一朵花。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连赵乾也忍不住多看了赵策几眼。 林景夹了块烤肉放入嘴里,边吃边问:“赵兄,冰川是什么?” 赵策淡淡说道:“冰川是高山之巅常年积雪形成的巨大冰体,夏日部分消融,冬日则会重新积聚。” 林清音听得入神,心里越发钦佩了:“赵公子果然博学多识,竟连这等罕见之物都知晓。” 她也算看过不少书,但却没看到过冰川。 听着似乎是地质现象? 回头她就找两本地理志或者游记看看。 有儒生转向赵乾,问他:“没想到赵案首这位庶弟,文采也如此出众,真不愧是亲兄弟!不过他怎么跟传言完全不同?不是说他不学无术,被夫子赶出学堂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文采?” 赵乾呷了口茶,面上毫无波澜:“不过就是写了个话本,答了两道题而已,这也算文采好了?只是碰巧罢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也是,赵策也就答对了两道灯谜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 邓应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便让小童换上第三盏灯笼。 接下来,赵策连猜连捷。 一个人把十道灯谜都给抢答完了,完全不给其他人答题的机会。 看着他桌上都被花给堆满了,众人都有些傻眼。 说好的只是碰巧呢? 这特么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去,赵兄好厉害啊!” 林景一手夹菜,一手激动地拍着桌子,震得木桌都抖了三抖,但他口中却纳闷地说,“像赵兄这样才思敏捷的人,怎么会还是个白身呢?要我说,去年中案首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林清音暗暗掐了自家傻弟弟一下,示意他住嘴。 这话可不兴说啊! 这一句话,把赵家兄弟俩全都给得罪了! 林景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赵乾和赵策致歉:“我、我就是一时嘴快,没有别的意思,两位请别见怪。” 见他当众讽刺自己配不上案首之位,还把他和他最鄙夷的赵策放在一起比较,赵乾气的抓狂,恨不得把他痛扁一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同一个小辈计较,便只摆手表示无事。 这时,一旁的侯虎紧盯着赵策,问他:“赵公子是特意研究过灯谜吧?不然怎么会猜的如此之快,次次都是第一个摇铃的?” 说完也不等赵策回答,就自顾自地接话道:“经史子集你不看,却偏偏跑去研究什么猜灯谜,真是舍本逐末!科举上会让你猜灯谜吗?”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偶尔猜猜灯谜,放松一下,是没有问题的,但把心思都放在研究灯谜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士农工商,只有考科举入仕,那才是正道! 赵策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看过经史子集了?” 闻言侯虎心里一喜,正想以此为题,把赵策的风头给掩盖下去,就听阵阵脚步声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就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往这边赶。 年长的那人杵着拐杖,鬓发皆白,脸上也全是岁月的痕迹,那年轻男子想搀扶他,还被他给他推开了。 “我又没有老的走不动道,不用扶!” 老人健步如飞地走到木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众人道歉:“实在对不住,让诸位久等了。” 他原本昨天就到山上,筹划今天的雅集了,但今早县学突然有事,把他叫了回去,他和县学的王教谕商量事情商量了半天,这才耽搁了。 这老人,便是曾绍元曾举人,而他旁边那年轻男子则是他的孙儿,叫曾攀。 曾攀今年十七,他十四岁中秀才,原本早就可以参加乡试,但他想多等几年,把基础给夯实了再参加,一次中举。 众人哪敢受他的礼,纷纷站起来还礼,“曾老先生言重了,能参加您老举办的雅集,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曾绍元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目光扫过全场,见着林清音姐弟俩也来了,也有些意外:“林侄……贤侄。” 林清音见他朝自己打招呼,忙拉着弟弟行礼:“曾爷爷。” “坐,都坐。”曾绍元点点头,又而转问道:“听说青松居士到了,不知是哪位才子?” 见他一来就问起赵策,一看就对他很是看重的模样,众人皆是心惊不已。 赵乾更是紧紧攥着茶杯,手上青筋凸显。 他堂堂案首,难道还连一个青松居士的名号也比不上? 早知如此,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参加雅集的。 赵策则是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晚辈赵策,见过曾老先生。” “你就是赵策?!” 听到这个名字,曾绍元有些意外,“没想到,话本作者竟然如此的年轻,你的话本老夫也读过,文采斐然,情节跌宕,实属上上之作。” 原来青松居士,就是赵家那个被分出去,替兄娶妻的二公子?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一旁的侯虎闻言心中妒火中烧,忍不住插嘴道:“赵策话本虽然写的不错,但科举才是正途,他要是能将心思放在经史子集上,说不定早就同我们一样,有功名在身了!” 曾绍元看了侯虎一眼,淡淡道:“科举固然重要,但文学创作亦是修身养性之道。赵公子能写出如此佳作,可见其学识渊博,非一般人可比。” 侯虎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坐下。 赵策则被是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曾老过誉了。” “哈哈哈哈,小友不必谦虚,快坐快坐。” 曾绍元笑呵呵地招呼赵策坐下,随后便走向自己的位置,捋着胡须说道,“今日雅集,难得有这么多才子在场,又正好是在春日,山上美景无双,不如就以此为题,联句助兴,诸位以为如何?” 第25章 联句,和嫡兄交锋 众人齐声应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所谓联句,也就是指两人或多人共同创作一首诗,每人吟一句或一联,依次接续,共同写成一首完整的诗作。 联句要求意境连贯、格律相符,极考验参与者的文采和应变能力。 侯虎倒了杯酒,悠哉悠哉地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嘲讽:“这联句考的是作诗的能力,跟猜谜游戏大不相同,我看赵策你还是别参加了吧?” 林景一听就怒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尖酸?赵兄参不参与,同你有什么关系?亏你还是个秀才公呢,这肚量真是比蚂蚁还小!” 之前他只是觉得,侯虎是觊觎姐姐的美色,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人的人品有多差! 就因为赵策以前不成器,就多次言语侮辱,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追求他姐? 回头他就告诉父亲,侯虎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别乱点鸳鸯谱! “你!” 侯虎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林清音瞥了一眼:“要走就赶紧。” 闻言侯虎一噎,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默默坐了下来。 曾绍元笑着打圆场道:“诸位都是青年才俊,何必为小事争执?今日雅集,以文会友,以诗会友,岂不快哉?”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 侯虎也不想在曾绍元这里落下个坏印象,便想故作大度地敬赵策一杯,来个一杯泯恩仇,但又想着,万一他不跟自己碰杯,到时候自己可就下不来台了,于是又把杯子转了回来。 曾绍元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先起个头,诸位随意接句,如何?” 众人齐声应和:“愿听曾老高见。” 曾绍元略一沉吟,随即吟道:“春日山间草木新。” 赵乾作为案首,自然不甘落后,立刻接道:“幽蹊曲径漫铺茵。” 他的诗句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赵乾心中得意,目光扫过赵策,想看看他又自卑又崇敬自己的表情。 却不想,赵策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夹了块桂花栗粉糕送入口中,这让赵乾心里有种,在给瞎子点灯的感觉。 真是白费蜡。 林清音轻声吟道:“杖藜踏破松间影。” 这句诗一出,立即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林姑娘真是好文采,这句诗意境绝佳,踏破二字更是妙不可言!” “以姑娘的文采,要是投身成男儿身, 恐怕早就在朝为官,为国效力了吧!” …… 林景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姐果然才思敏捷!” 就在众人琢磨着,下一句该如何接的时候,就听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隔涧先闻鸟唤人。” 前三句都是写景,这一句却通过了听觉与视觉巧妙转换,引到了人身上。 “唤人”二字更是赋予了山鸟灵性,还暗用了诗佛王摩诘的\"空山鸟语\"。 众人听后更是赞不绝口,纷纷转头朝说话之人看去。 然后就见,对句的竟是赵策! 曾绍元抚掌赞道:“好一个‘隔涧先闻鸟唤人’!赵小友真是才思不凡!” 一旁的侯虎闻言,顿觉脸上烧得厉害。 方才他还说赵策只会个猜谜,其他一窍不通,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赵乾沉吟片刻,道:“倚石静观苔藓字。” 赵策闻言头一次认真地看向赵乾,这位他名义上的嫡兄。 不愧是案首,确实是文采过人。 “赵案首这一句‘苔藓字’,直接把自然景色升华为天地玄妙了啊!” “不止,这句还有道家‘道法自然’的观念在里面,一下子把难度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唉,这下一句可不好接了啊!” …… 众人斟酌了半晌,也没能对出下一句。 侯虎想要大展身手,但奈何才思枯竭,憋了半天也没能接上,只得尴尬地端起酒杯,接连喝了好几杯酒,脸都喝红了,也没有找出一丝丝灵感。 林清音也没有想出恰当的对句,索性转向赵策,后者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旁点缀的山水画上,朗声颂道:“穿林徐数杏桃皴。” 皴法,是山水画中最重要的技法之一。 赵策这是借用了国画技法,将春日繁花转化为水墨画,甚至前面的五句诗也可以理解为画中景象。 林清音有些惊讶:“赵公子还懂画?” 赵策摇头:“不懂,只是知道一点技法。” 他学过画,但实在是没有天赋,学了一阵子就放弃了,所以只知道技巧,实操不行。 这次侯虎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对出下句:“老翁独坐溪边石。” 他这是直接来了个转折。 使诗歌从单纯的写景过渡到写人,既丰富了诗歌的内容,也是一个伏笔。 接下来,就要抒发情感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赵策还能不能对的出来! 赵策拈了个圆润的葡萄,送入口中,悠然说道:“静赏繁花忆旧邻。” 见他对的如此之轻松,侯虎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狠厉,几乎是咬着牙关说:“遥念故园桑梓地。” 赵策不假思索:“犹思年少放鸢人。” 这次,他懒得再一句一句地接下去了,索性一次性把整首诗给对完了。 “风摇嫩柳添诗兴,日暖繁花入画笺。” “倦意渐生寻野舍,闲情偶寄卧云根。” 话落。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尾联与首联呼应,以景结情,既描绘出山林日暮的景色,又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使得整首诗的意境更加深远。 “赵公子真是好诗兴!” “就是,你一口气把整首诗都给作完了,这是完全不给我们张口的机会啊!” “以后谁再说赵公子不学无术,我王岭第一个不答应!” “俺也一样!” …… 见他接连对出了这么多诗句,且都对的很是不错,赵乾也是震惊不已。 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就算他成亲后,知道要肩负起养家的重任,开始上进了,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长进这么多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26章 摊丁入亩,折银征收 “一个人经历了大是大非,性情转变是有可能的,但一介草莽,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得文采飞扬了?!” 赵乾目光紧紧盯着赵策,语气肯定地说,“你不是赵策,你是谁?” 赵策喝了口酒,眼神戏谑:“我不过才被分出来两个月不到,怎么嫡兄就连我也不认得了?” 听着这话,众人眼色各异。 有人认为赵乾故意为难赵策,也有人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 赵策的变化确实不小,赵乾怀疑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乾张口,想要反驳,但又不想被人误会他小肚鸡肠,为难庶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曾绍元有心说和,但又碍于这是赵家家事,不好张口。 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曾绍元的孙子,曾攀看着赵策,赞赏道:“赵公子这联句意境连贯,格律严谨,既有景物的细腻描写,又有人物的生动刻画,堪称佳作!” 林清音也是面露欣赏之色:“赵公子真是才华横溢。” 侯虎则是脸色铁青,心中既羞又恼。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赵策这厮竟然会联句。 他本想在诗词上压赵策一头,却不想反被他给抢尽了风头。 真是失策! 林景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就觉得畅快:“侯秀才方才一直对赵兄出言不逊,不该向人家道个歉吗?” 闻言侯虎更是怒极,但见旁人全都朝自己看了过来,他只好咬着牙,强笑道:“赵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是侯某眼拙了。” 这时,曾攀把方才的诗句抄录下来,便让曾绍元命名。 后者斟酌了一下,问:“这诗命名为《春日山行》,诸位以为如何?” 这名字很是贴切,众人自是无有不应的。 曾攀沉吟了一下,忽然向赵策提问:“在下有几点疑问,不知道赵公子可否解答一二?” 赵策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下头。 曾攀缓声道:“边陲互市,通商惠民,但近两年却屡遭匪寇劫掠,绝市则失其利,不禁则损其防,如何两全?” 众人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 方才还只是猜灯谜,联句助兴,这怎么一下子就说到了政事上,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赵策也没想到,话题跨度如此之大。 见他不语,曾攀忙又补充了一句:“赵公子不必紧张,在下只是随口一问,想听听你的见解而已,如果不好回答的话,不答也没有关系。” 赵策从容说道: “其一,增派精兵,加强巡逻。采用军屯制,就地从事农耕。战时作战,闲时耕田,既能维护边境安防,保障军队给养,也能节省军费开支。” “其二,设立专门的互市管理机构,维护边市的秩序,严格审查商队,防止有敌军或者匪寇乔装打扮混进边城劫掠。” “其三,安抚边民。百姓被劫掠,没了活路,自然就成了匪寇,匪寇又四下劫掠,逼的百姓活不下去,就又落草为寇,这是个死循环。要是能改善百姓的生计,给予他们谋生之道,匪患自会减少。” 见他说的条理清晰,方法也都很可行,众人皆是惊讶无比。 这! 这还是赵策吗?! 侯虎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些话,便是他也想不出来! 赵策是怎么想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军屯制,真是别出心裁! 曾绍元听的连连点头:“赵小友真是见识不凡,来人,快把他方才说的记下来!!!” 一旁的侍者忙展开纸张,笔下生风。 待侍者停笔,曾攀又问:“如遇灾年,百姓为了生存,只得卖房卖地,或沦为佃户,或成为流民,四处流亡,而地主豪强则兼并土地,隐田逃税,长此以往,穷者日穷,富者日富,何解?” 闻听此言,众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赵策他爹就是个大地主,曾攀问他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赵乾皱起眉头,觉得曾攀是在暗指赵家,想要发作,但又忍住了。 反正问的是赵策,不是他。 且看赵策如何回答吧。 赵策夹了块鹿肉,淡淡说道:“要解决这一难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曾攀也就随口一问,压根没想过赵策能答的出来。 毕竟赵策生在地主之家,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会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听见他还真有解决之法,曾攀顿时就激动了起来:“怎么解决??” 没等赵策说话,侯虎就先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这种民生治理的问题,赵策一介白身,怎么可能知晓?我看曾公子也太把他当回事了吧?!” 赵乾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是认同的。 这种问题,便是他也从未考虑过,更别说赵策了。 他要是能答的出来的话,又岂会连个童生也考不上?! 然而下一刻。 就听赵策徐徐说道:“摊丁入亩,折银征收。” 他本来想说士绅一体纳粮,但又觉得这个太损害官绅的利益了。 万一激怒了某官员,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还是别说了吧。 曾攀一听,更是激动。 对啊! 以前田赋大都以粮食形式征收,可粮食运输困难、储存损耗又大,还能避免“淋尖踢斛”。 而推丁入亩之后,丁银与田赋合并征收,无地及少地的百姓不再需要单独缴纳丁银,百姓负担减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 “多谢赵公子解惑!” 曾攀整理好衣襟,恭恭敬敬地向赵策行了一礼。 赵策起身,也还了一礼:“曾公子言重了。” 曾攀还想再问几件事,但见天色已晚,要是再谈下去,大伙就没法在天黑之前下山了,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反正赵策就住在桃县,问话的机会多的是,也不急于一时。 其他人闻言也是震惊的不行。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赵策吗? 他跟以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第27章 拔得头筹,得曾老推荐信 侯虎更是有种,被人连扇了几耳光的感觉,脸上烫的厉害。 他前一秒,还在说赵策不懂民生,想不出法子解决这一难题,结果他还真说出来了…… 赵乾则是觉得,赵策是在记恨父亲赵睿渊,故意说的这话。 要是摊丁入亩,折银征收,这一方法上达天听,当今采纳了的话,赵家就要上缴更多的税了。 赵策肯定是想以这种方法,来反击他们! “老夫宣布,此次雅集拔得头筹者,为赵策赵小友!”曾绍元笑呵呵地说道,随即挥手示意了一下。 一旁的侍者立刻捧着个盒子,走到赵策跟前。 “这是爷爷准备的,头筹者的奖励,里边有五百两银票,以及一封推荐信。”曾攀解释道,“赵公子可以凭借此信,入读青山书院。” 此话一出。 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青山书院虽然只是民办的,行政级别比县学低,但它背靠荥阳郑氏,师资力量和文化影响力却比县学还要强上一些。 荥阳郑氏是北方有名的大家族,虽然桃县的只是荥阳郑氏一个支脉,但也不是其它的小家族能够比拟的。 这个赵策,居然一跃就成为青山书院的学子了?! 赵策的前夫子,邓应闻言五味杂陈的。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赵策准备好束修六礼,前来拜师,他可以重新收下他。 却没想到,他居然得到了曾老的赏识,将要入读青山书院。 “多谢曾老。” 赵策站起身来,郑重地接过盒子,心下却是一叹。 亏他还特意准备了一身新衣,想给自家新建的纺织厂打个广告,结果这天阴沉沉的,一丝阳光也没有,他衣服上的花纹压根就看不见。 失算了啊! 雅集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 林景勾着赵策的肩膀,兴奋地说道:“赵兄好厉害啊!不仅会作诗,还懂政事,赵老爷子怎么会把你这样出色的儿子给分出去的?!”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清音秀眉一皱,伸手拧了他耳朵一下:“你住口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啊!” 林景偏着头,杀猪似的嗷嗷惨叫。 看他叫的实在惹眼,林清音只好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转向赵策说:“他就是不会说话,赵公子你别介意啊!” 赵策笑了笑,“无妨。” 赵乾越过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侯虎却是忍不住小跑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赵策早就已经成亲,有正室了,林姑娘还心悦于他,难道是想给他做小不成?!” 有路过的儒生闻言,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林景涨红着脸,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姐怎么可能会给人做小?!” “侯秀才自己心思龌龊,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不成?!”林清音沉下脸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离赵策远点,别忘了他已经有了家室,否则定会遭人非议!” “不劳你费心,请吧!”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侯虎更是气的额上青筋直跳,一甩袖子,就大步离开了。 赵策沉声提醒:“侯虎这人心思狭隘,林姑娘日后出行千万小心。” 他其实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小心一点总没坏处。 尤其侯虎这人心思太过阴暗,还对林清音很是倾慕的样子,万一因爱生恨,要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糟糕了。 “多谢公子提醒,我会注意的。” 林清音感激地说,随后又道,“不知日后可否再有机会,与公子切磋诗文?” 赵策豪爽道:“林姑娘若有兴致,赵某随时奉陪。” 林清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便说定了。” …… 三人一同下山。 林家的马车早就在山下候着了,见林景二人过来,下人忙掀开车帘,林景同赵策道了别,就钻进马车里了。 想到赵策已经被赵家分出来,无人接送,林清音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朝赵策说:“这里离石桥村挺远的,要不我送赵公子一程吧?” 听到自家姑娘喊一个陌生男子上车,林家下人都惊呆了。 她可是从未和男子同乘一车过啊,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去参加了个雅集,就芳心暗许了?! 林景也是着急的不行,忙跳下车来,把林清音拉到一边,“不是,姐,咱们就一辆马车,你让他上车不合适吧?!” 虽然他是很欣赏赵策的才华,但他可是有妇之夫啊,他可不希望姐姐给人家做小! 就、就算他同意了,父亲也是不会答应的啊! “你想到哪去了?”林清音戳了戳自家弟弟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看天色已晚,走夜路不安全,想让他坐个便车而已,这有什么的?再说又不是我们单独乘车,这不是还有你吗?” 看她理由这么充分,林景差点就信了:“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和男子同乘吗,今天怎么突然破例了?” “他有才,就值得我破例。”林清音如此说着,便走了回去,再次邀请赵策上车。 赵策也知道大炎男女大防,同乘一车会引人非议,自是不应:“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林清音无奈,只好同弟弟上车离开。 而赵策走了没多久,就见有人赶着一辆马车过来,车身上还印了个“曾”字。 那赶车的马夫,正是雅集上的侍者之一,赵策对他有点印象。 那人朝赵策恭敬地行了个礼,“赵公子,小人奉命送你回去。” 闻言赵策有些意外,没想到曾老竟然如此周到,还特意派马车来接他。 盛情难却,赵策道了谢,钻进了马车。 等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赵策下车,冷风一吹,冻的他打了个寒战,他搓着手哈了口气,就掏出一块碎银,递给车夫:“多谢相送,天气冷,这钱拿去打点酒吃,暖暖身子吧。” 车夫还想推辞,但赵策却一把将银子塞到了他怀里,然后就飞奔回家了,“娘子~” 苏云锦听到声音,忙打开门迎他进来。 车夫见此,只好收起银子,赶车离开。 苏云锦担心他饿着,忙问:“夫君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妾身去做饭?” “不用,我吃了。”赵策摆摆手,“有热水吗,我洗个澡。” 下山走的他汗流浃背,背上早就被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冷的很。 苏云锦闻言才注意到他后背湿透了,忙去打水,“有热水,夫君你等等。” 不多时。 赵策泡在浴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苏云锦怕他着凉,还特意烧了个姜汤给他。 他边喝姜汤,边把曾绍元给他的盒子打开,取出银票交给她。 见着这么大的数目,苏云锦惊愕不已:“这是哪来的?!” 第28章 姜氏以为赵策被鬼附身,请高僧驱鬼 “这是雅集头筹者的奖励,除了银票之外,还有一封推荐信,是青山书院的。” 赵策说着,又取出了里边的信封。 路上他已经拆开信封看过了,信上并没有写名字,大概是曾绍元提前准备好的。 一听青山书院,苏云锦也是震惊无比:“夫君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在雅集上拔得头筹,还要入读青山书院?!” 她兄长苏子恒,以前就是在青山书院上学。 那可是声名远扬的老牌书院,背后还有郑家撑腰,底蕴深厚非凡。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太高,一年的学费、书本费和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也难怪曾老会送这么多钱给他。 赵策揽她入怀,轻叹口气:“书院在县里,离家太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闻言苏云锦心里一暖,嗔怪道:“妾身就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的,夫君不用担心,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学业。” “嗯。” 赵策应了声,就将人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趁着他还没去书院,能多温存一会是一会。 或许是想到赵策要走,这晚的苏云锦也格外的主动。 …… 彼时,赵家。 姜氏一听下人禀报,说赵乾回来了,就急忙让人把他叫过来。 下人正想说,大公子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给打断了,他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赵乾神色冷峻,脚步沉缓地迈进母亲的院子。抬眼便见姜氏笑容满面地问道:“乾儿,此次雅集之上,曾老可曾与你交谈些什么?” “没有。”赵乾语气冷硬。 姜氏有些纳闷:“你身为案首,又收到曾家的请帖,难道不是得了曾老的看重吗,他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跟你说??” 赵乾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等他到了雅集才发现,集会上足有将近二十人,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压根没有什么看重不看重一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中满是讥诮:“娘您可知道,这雅集之上还有何人?” 姜氏一个深宅妇人,认识的外男本就不多,更别说身怀功名的人了,闻言自是摇头表示不知。 赵乾哼道:“我那个被分出去的庶弟,赵策也在!雅集上的所有风头,全都被他一个人给占了!” “你说谁?赵策?!” 姜氏一怔。 赵策生母早亡,是在她的膝下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把赵乾压下去,独占风头?! 赵乾面色阴沉,沉声说道:“赵策此人城府极深,明明文采出众,却偏偏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天吃喝玩乐,没个正形。 娘您当初做主将他逐出家门,实在是明智之举,此人心机深沉,太过危险。” 闻言姜氏更是不解了。 好端端的,赵策为什么要装成败家子?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但也没有短缺过他的吃穿,更别说毒打虐待了。 她最多只是告诉他,他有父亲嫡兄撑着,不必刻苦学习,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突然。 姜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瞬间闪烁不定起来。 难道说…… 他知道他生母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了? 想到这,她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乾听的疑惑不已:“什么不可能?” “我是说,赵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姜氏眼睛一眯,语气肯定地说,“依我看,他肯定是被哪里的孤魂野鬼附身了,我明天就派人去一趟城外的宝华寺,请几名高僧超度他。” “野鬼附身?!” 赵乾听后,顿觉匪夷所思,但也没有阻止姜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赵策真的是被野鬼附身了,请高僧过去,把野鬼赶走,他也能够重新夺回身体。 到那时,他还得感谢他们呢! …… 次日。 苏云锦做了早饭,就同赵策一起去镇上,采买束修六礼。 路上,苏云锦问他:“夫君去书院,是要住号舍,还是在书院附近租个房舍?” 所谓号舍,就是书院为那些离得远的学生所提供的屋舍。 住在号舍,学生上下学方便,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之上。 不过这种大都是几个学生共住一室,有的是睡通铺,也有的睡上下床。 和人同住,自然没有自己住来的舒坦,但好处就是省钱。 赵策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号舍就是宿舍,他道:“住号舍。纺织厂才刚起步呢,铺子也才刚买,还没开业,能省则省吧。” “委屈夫君了。” 苏云锦轻叹一声。 他本是地主家的公子,何曾住过号舍这般简陋的地方? “又不是要流落街头,这有什么委屈的。” 赵策揉了揉她的头。 待买完东西,就打算去铺子转了一圈。 苏万正好准备弄匾额呢,见赵策过来,顿时一喜,忙把毛笔递到后者跟前:“贤婿来的正好,你来题字!” “题字?” 赵策接过毛笔,思索片刻,就蘸上金墨,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赵锦坊。 看着他这手字,苏万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他还以为,赵策都卖话本了,字应该很好看,结果…… 难怪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他委婉地说:“贤婿若了得了空,就多练练字吧。” 赵策放下毛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好”。 他其实有在练字,就是成果不明显…… 见着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苏云锦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夫君的铺子,写妾身的名字做什么?” 赵策正色道:“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写你的名字也是应该的。” 一体? 听到这词,苏云锦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了,昨夜他们欢好的场景,脸上愈发滚烫。 可不就是融为一体吗…… 她拉着他的手,感激道:“多谢夫君。” 赵策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笑道:“跟为夫还客气什么?” 等他们温存了一会,苏万泡了茶水,让他们坐下后,才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贤婿说说。” 见他神色严肃,赵策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纺织厂出了什么事情。 第29章 高僧上门,被打出去了 苏万搓着手,有些为难地说:“工人觉得两班倒,还是太累了,想要提工钱。”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是按照市价,给她们开的十文钱一天,而且我们还包吃,每月休沐四天,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赵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闻言倒是不怎么在意:“两班倒的确比普通的活要累些,想提工钱也无可厚非,每人涨两文钱吧。” “这就涨了??”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苏万有些惊讶。 赵策笑了笑:“只要她们能把布织好,能为我带来收益,涨工钱自然没问题,但要是有人消极怠工,布织的歪七扭八,花纹也不清晰,到时候别说涨工钱了,我还会扣钱。” 苏万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个贤婿放心,每一匹布我都会质检的。” 赵策点点头:“岳父办事,小婿自然放心。” 这时苏万才注意到,一旁的布兜里,有肉干、芹菜、莲子等六样东西,一看就是拜师要用的,忍不住问他:“贤婿要拜师吗?” “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 赵策说道,“我得了曾邵元曾老的推荐信,明天就要去青山书院了,铺子和纺织厂的事,就要麻烦岳父了。” 苏万惊了一下,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这、这怎么突然就得了推荐信了?还是青山书院?!” 曾绍元他知道,他是告老还乡的官员,人脉极广,每天都有不少人去曾家拜访,但能见着人的面的,却是寥寥无几。 赵策是怎么和他搭上线的? 青山书院就更别说了,它虽是民办,但论影响力,却比县学还要强上一些。 进去读书的,全都是万中无一的大才之人。 不是他瞧不起赵策,实在是这太匪夷所思了! 苏云锦笑吟吟地说:“夫君前些天得了曾老的请帖,去参加月华雅集,还在雅集上夺魁,所以才得到了入读青山书院的机会。” “雅集上夺魁?!” 苏万闻言更加震惊了。 赵策不是只会写个话本吗,他是怎么在雅集上夺魁的? 难道,他不仅会写话本,还会作诗什么的? 也是,他都会改良纺车和织机了,会作诗的话,也不奇怪吧? “贤婿大才啊哈哈哈!”苏万激动地哈哈大笑,“等你岳母过来了,咱们就一起下馆子,给你庆贺一下!” 赵策本来想说不用,但见老丈人这么高兴,也不好驳了他的兴致。 这时沈氏提着食盒,过来送饭,见着赵策和苏云锦二人也在这,也是一喜。 “今天不吃这个,咱们吃顿好的去!” 苏万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夺过她手里的食盒,就拉着她出门。 沈氏见此还有些不解,听说赵策要入读青山书院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是是,是该庆贺一下!” …… 吃完饭,又买了些生活用品,赵策就同苏云锦一起回村了。 村民们见着他俩,也不像往日那样,热情的打招呼了,反而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 看着村民们的异样,赵策心下疑惑,但也懒得多问。 避就避吧,反正他也不在意。 等他赶着牛车回到家,就明白了村民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了。 只见他家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穿袈裟、手持念珠,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老和尚,他身边还跟着五六个小沙弥。 四周的栅栏及门窗之上,也贴满了黄纸红字的符咒,甚是扎眼。 赵策一愣:“你们在干什么?!” 是村里有人死了,请了和尚过来超度? 走错地方了吧? 老和尚见他回来了,立即双手合十,一脸慈悲地说:“施主,你印堂发黑,有阴气入体之兆,老衲此番,是特来助你驱邪的。” “什么阴气入体?!” 赵策又好气又好笑,“哪来的神棍,居然跑到我家招摇撞骗来了?!” 苏云锦见状也是又气又急,她护在赵策身前,对着那些和尚怒目而视:“你们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夫君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妖邪!” 如今的赵策很好,她很喜欢。 就算他是野鬼,她也不怕。 老和尚:“女施主,你不要被他的皮相给骗了,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赵策了,要是不早些将他身上的野鬼超度,你们都会有性命危险的!” 周围的村民虽不敢靠近,但也在远远观望,闻言皆是议论纷纷。 “我就说赵策怎么成了个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被野鬼给附身了啊!” “我早就看出来,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连宝华寺的法华大师也这么说,看来我猜的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害我们跟一个野鬼打了两个月的交道??” “我、我那不是怕他被拆穿了,要大开杀戒吗,我也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着想啊!” …… 赵策冷笑一声:“什么野鬼附身,我看你们是见钱眼开吧,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他昨天才在雅集上夺魁,今天就有和尚来他家搞事情,绝对是有人授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法华闻言眼神有些闪躲。 他也不想当神棍,但奈何赵夫人给的实在太多…… 但面上他却是念了句法号,缓缓说道:“施主既然心中无愧,何不让我等为你做一场法事,也好安了众人的心。” 众村民也是连连点头。 他们可不想跟一个孤魂野鬼,同处一个村里,万一什么时候,脑袋就分家了呢?! “我凭什么让你做法事?!” 赵策冷声警告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就把栅栏及门窗上的符咒全部扯了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末了还重重碾了几脚。 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法华又气又怒。 他堂堂宝华寺的得道高僧,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辱骂过? 他沉下脸,转动念珠,高声颂念:“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 几个小沙弥也跟着一起,边念经边画符。 “说不听是吧?!” 赵策也来了脾气,抄起门口的扫帚,就朝法华打了过去。 小沙弥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去要拦住他,却被赵策无差别攻击给打的嗷嗷直叫。 见状苏云锦从柴火堆里抽了根棍子,上去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又滑稽。 第30章 苏云锦护夫,喝退村民 “哎哟,住手,快住手!” “人家可是法华大师,得道的高僧,打不得啊!你是会遭报应的!” 见赵策直接驱赶僧人,一点也不尊敬佛祖,一名七旬老者看不下去了,杵着拐杖上来劝架。 赵策放下扫帚,嗤笑一句:“哪有得道高僧,一来就说人被野鬼附身,还在别人门上贴符咒的?”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师也是为了你好,要把你身上的野鬼赶走,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夫君没有被附身!” 苏云锦攥着棍子,俏脸含怒,“你们走开,否则我要赶人了!” 见她这般护着赵策,甚至不惜跟自己动手,跟以前那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老者就更激动了,拐杖重重杵地:“你一定是被他给迷惑了,你让开,不要阻止大师驱鬼啊!!!” “我和夫君天天待在一块,他是人是鬼,我还能不知道吗?” 苏云锦环视一圈,掷地有声地说道:“再说了,鬼都是害人性命的,世上哪有建厂子招工的鬼怪?村里有不少婶子,都在我夫君的纺织厂上工,你们扪心自问,夫君他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众村民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是啊! 赵策从未坑害过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做工,给他们发工钱。 如果他真被脏东西附身了,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发钱? 老者心里也动摇了,但面上却仍然固执的很:“既然你都说他没有被鬼怪附身,那为何直接把大师赶走,不敢让他做法事?” 赵策反问:“好端端的,我凭什么要让他们在我家门口做法事?明天我要是请几个和尚,到你家门口去做法事念经,你会答应吗?” “你!你!你!” 老者气的直喘粗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状苏云锦也是吓了一跳。 万一他被吓出了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时,两名中年男子走过来,急忙把老者拉走,“爹,您就少说两句,跟我们回屋吧。” 末了,他们还不忘朝赵策和苏云锦道歉:“对不住啊,我爹他就是老糊涂了,整天胡言乱语的,你们别生气!” 等他们走了,其余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赵策则快步走到苏云锦身旁,让她放下棍子,这才发现,她刚才攥的太用力,木棍也太过粗糙,她白嫩的掌心都被磨红了。 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两下,问:“疼吗?” “不疼。”苏云锦摇摇头,带着几分忧愁说道,“倒是夫君你,平白无故地被人污蔑成野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居然这么造谣夫君,真是太可恶了!” “造谣的,定然都是那些嫉妒我的才华的人,不用管他,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可夫君明天就要去青山书院了,万一书院的人也相信了这些谣言怎么办?” “要是书院的人这么容易被忽悠,那不上也罢!” …… 二人走进屋内,苏云锦想给他再做两身衣服,却被赵策拉着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他倒了点药酒,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掌心的红痕。 见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自己,苏云锦心里暖洋洋的。 赵策看她还笑的出来,忍不住屈指轻弹了她脑门一下,肃声道:“还有,下次不要再那么冲动了,有为夫在,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 苏云锦乖巧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 赵策起身,正准备回屋继续写话本。 等到了书院之后,他估计就没多少时间写话本了,索性再写两册预备着。 见他又要写话本了,苏云锦心里一喜,忙凑到他跟前,边替他磨墨边倾身去看。 看着她雪白的脖颈、不盈一握的纤腰,赵策喉头一动,一把将人搂到怀里。 苏云锦坐在他结实有力的腿上,小脸唰一下变得通红,想挣扎着起身,又怕碰到他执笔的右手,只好乖乖坐着。 赵策一手写字,一手顺着她的腰身,绕到她身前,解开她腰间的系带。 “夫君??” 苏云锦一怔。 “别动。” 赵策将她的外衫褪至腕间,便开始攻城掠地。 她轻咬银牙,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但呼吸却愈发急促。 不多时,她就浑身瘫软地,靠在他肩头。 赵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笔一撂,就抱着她回房,进行深入交流了。 这一夜,光是水都烧了好几次。 …… 次日。 赵策吃了早饭,就出发去书院了。 他不知道书院有没有停放牛车的地方,就没有赶牛车,而是又一次坐上了杨婶的牛车去镇上。 大概是因为昨天才出了野鬼附体一说,赵策一上车,大家瞬间脸色大变,下意识离他远些。 倒是段莹一点也不介意,还招呼他坐自己身边。 她昨天摆摊回去的很晚,是后来才知道有和尚跑到赵策家里贴符咒的事,那时和尚都走了,否则她非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可! “多谢。” 赵策也不客气,当即坐了过去。 段莹好奇地问:“赵公子不是买了一辆牛车吗,今儿怎么没有用?” 赵策:“我要去书院,牛车放里边不方便,也没人照料。” “书院??”段莹有些惊讶,“你还真要读书考科举吗?” 一开始她听赵策这么说,也信了,但后来的两个月里,他都没有去过学堂,她还以为他放弃科考,要从商了呢! 赵策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一婶子瞧了赵策背着的布袋一眼,插话道:“赵公子要去哪家书院,束修多少?只送普通规格的束修六礼就行了吗?我小孙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正想送他去上学呢!” 她瞧着,那布袋里边都是常规的肉片莲子,也没什么贵重的,她勒紧裤腰带也能买得起。 她夫家姓汪,大伙都叫她汪婶。 赵策道:“青山书院,束修多少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到书院里问问。” 汪婶坐直身子,惊得都破音了:“你说什么?青山书院??” 第31章 有推荐信,不必考核!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不知道青山书院,见旁人反应这么大,也有些意外:“不就是一个书院吗,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院,这是除县学之外,最好的书院,不,不仅是咱们桃县,青山书院就是在府城,那也是排的上号的!”段莹解释道,“而且想进这个书院,得有真本事才行,像婶子你家那皮猴儿,是上不了的。” 她常常摆摊,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青山书院,自然清楚它的分量。 不过,赵策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就突然要上青山书院了? 汪婶一听就急眼了,冲段莹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我孙儿怎么就上不了了?他从小就懂事,还聪明,学堂还不是任他挑吗?” 段莹好笑地说:“那你让他挑一个试试?” 汪婶横了她一眼,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说话了。 这妮子说话也忒气人了,改明儿她定要向她娘告她一状不可。 段莹也没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赵策,“我记得,想要入读青山书院的学子,都要通过考核才行,赵公子考试过了吗?” 赵策摇头:“我没考试。” 汪婶闻言顿时就乐了,言语间满是讽刺:“哟,没考试就想进青山书院?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段莹有些生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汪婶你说话不要这么夹枪带棒的行不行?何况人家赵公子还开了纺织厂,让不少婶子都有了活干呢,你不感谢他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他?!” 而且她被镇上那恶霸掀翻摊子,还是赵策帮的忙呢,她很感激他。 汪婶哼了一声:“我又没在他那厂里上工!再说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一来就是要上青山书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通过考试,能够正式入读了呢!” 她一开始,也是想在赵策那纺织厂里做工的,结果他那岳父苏万非说她织出来的布不平整,还嫌她懒散,才干了一天就让她走人了,她心里也是憋着气呢! 段莹急道:“他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他通不过考试?” 汪婶鄙夷道:“他连上个乡里的私塾,都被夫子给赶了出去,怎么可能通的过青山书院的考核?” 段莹还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赵策从前的确是个草包,这点她没法否认。 就在这时,赵策好笑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参加什么考试了?”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悠哉游哉地往牛车板子上一靠,又道:“我有推荐信。” 众人闻言一愣。 什么推荐信? 只凭借一封信,就能入读青山书院,连试都不用考? 看来这写信的人不一般啊! 汪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谁写的推荐信?你们赵家的亲戚吗?” 除了赵家的亲戚,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写推荐信。 “这个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赵策淡淡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到了镇上下了牛车,又换乘了一辆牛车,前往县城。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上车走后,有几个青年正死死地盯着他。 “赵策!” “这个狗日的还敢出现?!” 为首的青年面色阴狠,撸起袖子就要去追牛车。 如果赵策在这的话,就一定能认出来,这青年就是先前砸了段莹的摊子,还要她交高额交易税的混混头子,王江。 他当初被赵策给告了,在衙门关了一个多月,近期才被放出来。 他是替刘三爷办事的,替三爷赚了不少黑钱,他还以为三爷会出钱把他保释出来,却发现人家早就忘了他这号人物。 王江愤怒至极,觉得赵策就是害他沦落至此的元凶首恶,不把他狠揍一顿,他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一旁的几个帮闲见状,急忙把人拦了下来,劝说道:“王哥,你别冲动,要打他也得看时候啊,你难道想再被抓进县衙不成?” 王江可不想再吃牢饭了,闻言只得停住脚步。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赵策,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 随后他指派了一个弟兄跟着赵策:“看看他常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落单。” …… 彼时。 赵策来到青山书院,整理了下衣衫,就迈步进去。 门房见来了个生人,急忙上前拦着他:“你是什么人?找谁?” 赵策长身而立:“在下赵策,是来入学的。” 门房语气不耐:“上个月通过考核的新生,都已经入学了,这个月的还没开始考呢,你入哪门子的学?骗人的吧你,赶紧走,别逼我动手赶人啊!” 赵策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取出信笺递了过去:“在下没有参加考试,不过我有推荐信。” “推荐信?” 门房狐疑地看了一眼,见信封上落款是曾绍元,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走下台阶,恭恭敬敬地向赵策行礼,“哎哟,原来是曾老推荐的人,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公子是浑水摸鱼,想混进书院的呢!” 书院名头在外,不少人做梦都想到这来上学,但考试又屡屡落败,有人就想出了这种昏招,他还以为赵策也是呢…… 这不是尴尬了吗! 赵策也不在意,闻言只淡淡说了句“没事”。 见他脾气如此之好,门房也有些惊讶,他接过信封,道:“公子请在此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他就走了进去,关上大门。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大门就再次打开了,同门房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他打量了赵策一眼,惊叹道:“这位就是在雅集上夺魁的赵策赵公子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赵策谦逊道:“先生谬赞了。” 听见他的称呼,中年男人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还不认识自己呢,忙自我介绍道:“在下董怀安,是青山书院的监院,那帮学生都喜欢叫我老董,或者老古董,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所谓监院,就是主管行政、财务及学生品行稽察的。 见他说话风趣,完全不像他从前的邓夫子那样古板,赵策对自己未来的学生生活,突然有些期待了,不过他也没有叫他老董,而是称呼他“董先生。” 董怀安笑了笑,随后就带着他在书院里四处转了转,认认路。 书院就坐落在桃县的正中心,可谓是寸土寸金,但书院面积却不小,不仅装潢豪华气派,还有不少山花树木,走在路上清香宜人。 赵策暗自惊叹。 不愧是背靠大家族的贵族学府啊! 真是豪横!! 第32章 书院的规矩,新生必须闯关 “我们书院采用三舍法,分别为外舍、内舍和上舍,外舍多是刚入学的新生,外舍一年一次大考,通过考试的可以升入内舍,内舍两年一次大考,通过后则升入上舍。” “这边是藏书阁,里边不仅有经史子集、各种珍稀的古籍善本,还有往年的科举的题目及优秀文章,赵公子想考科举的话,可以多来此处看看书。” “这边是课室,等会我带你进去报到,你先过来把亲供填写一下。” 董怀安一一介绍道,随后又把他带到了一间书房,取了张表格给他。 赵策正想问什么是亲供,就见纸上写的都是些基本信息,例如他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等等,有点像后世的新生登记表。 等他填写完后,董怀安将纸张压着,放在书案上,又问他,“对了,公子是要住书院的号舍,还是住在外边?” 赵策道:“住号舍。” 闻言董怀安有些惊讶。 这个赵策不是才成亲不久吗,这新婚燕尔的,他怎么好把新婚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自个住号舍? 而且,赵策入读青山书院,他爹居然不给他买个院子吗? 他可是知道,赵乾在入读县学之前,他爹就给他买了个两进的宅子,还买了几个仆人专门伺候他。 都是兄弟,就算是一个嫡一个庶,差距也不用这么大吧? 啧,赵睿渊可真偏心啊! 他暗叹一声,就带着赵策穿过几处回廊,来到号舍。 号舍都是三层的小楼,外观古朴而不失豪华,每间房共有八个床位,跟后世的宿舍差不多,都是上下床结构,房间里也很是整洁,书桌、衣柜一应俱全。 董怀安指着一间宿舍说:“你就住这间吧,这间房现在只住了两个人,床位大都还空着,人少,住起来麻烦事也会少的多,赵公子以为如何?” “很不错,多谢先生费心安排。”赵策笑道,随后就把布兜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束修。” “公子是曾老推荐来的人,你能来那是我们的福气,我哪能收你的礼?快拿回去!” “上学给束修是规矩,先生还是收着吧。” 董怀安不好推辞,也只能收下。 等赵策放好了其他行李,他就带着人去课室报到。 …… 外舍。 “今天咱们书院来了一位新生,大家掌声欢迎!” 董怀安拍了拍手,高声说道。 话落,原本或坐或站、三三两两交谈着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课室门口。 赵策走进课室,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大家好,我叫赵策,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曾老推荐了赵家庶子来青山书院的事,早就传遍了。 但他们觉得,虽说赵策在曾老的雅集上力压群雄,夺得魁首,战绩斐然,但他们心里却是一点不信。 狗还改不了吃屎呢,赵策一个不学无术的草莽,怎么可能突然间就进步那么大? 这其中,定然有鬼! 不过当着董怀安这位监院的面,众人自是假意恭维道: “你就是赵乾赵大案首的庶弟,赵策吧?” “真是少年英才啊!” “以后大家都是同窗,还请赵公子不吝赐教啊!” …… 见他们相处融洽,董怀安也有些欣慰。 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便指着课室中间的空位道:“赵公子你就坐那去吧,下午是马术课,等到了上课时间,你跟着其他人去马场就行,现在可以先看着其他的书。” “好。” 赵策应声走到位置坐下。 董怀安则转身离开了。 有靠窗的学生站起来,看着董怀安走远之后,就比划了个手势。 然后就见一名肤色苍白,身材清瘦的白衣男子低咳两声,朝着赵策说道:“我们外舍,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新来的同窗,必须要通过我们设立的三道关卡,才能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 你要是能连闯三关,我们就接受你这个同窗,还给你举行欢迎仪式,但你要是失败了,就得退学!” “你,敢应战吗?!” 此人名叫裴不言,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还有个堂兄在朝为官,家境优越。 其父希望他也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便花了大价钱,把他送到青山书院。 可他实在不爱学习,在外舍待了好几年,连个童生也没考上,更别说升到内舍了。 但因为他家境好,出手又阔绰,时不时就请客吃酒逛花楼,渐渐的就混成了外舍的老大。 不过给新生立规矩这个传统,倒不是他设立的,他来书院的时候也被刁难过,是拿钱开的道。 赵策闻言失笑,“说吧,哪三关?” 虽然早就听说,有些书院里的老人喜欢给新人立规矩,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今天倒是头一次碰到。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点也没有怯场,众人都有些意外,交头接耳道: “这个赵策这么有底气的吗?” “不是说,雅集上他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夺的魁吗?怎么看样子不大像呢?” “你们怎么这么怂?这都还没开始斗呢,就先矮别人一头了?!” …… 裴不言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书童墨竹立即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见此只好住口。 裴不言则是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赵公子先别急嘛!这比试,得一个一个来!” 赵策没说话,只是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见他面容沉着,完全不像旁人那般趋炎附势,拍马奉承,裴不言倒是高看了他几眼。 但他不知道的是,赵策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奴颜婢膝就是了。 “这第一关嘛,叫做‘文斗’!比的是牙牌令,共三题。” 裴不言将手伸入课桌,随手捻了一颗花生送入口中,语气揶揄,“赵公子既然能写出《西游记》这样的佳作,想必文采斐然,这牙牌令对你而言,自然是手拿把掐!” “牙牌令?” 闻听此言,赵策微微一怔。 这个牙牌令,也是行酒令中的一种,牙牌共有三十二张,每张牌上刻有等同于两粒骰子的点色,即上下的点数都是一至六。 其中,一、四点色红,二、三、五、六点色绿。 裴不言嗤笑:“怎么,不敢?不敢就早点说,不要等抽了牌,再说答不上来,那到时可就丢人了!” 第33章 裴不言破防,不比了 话落,众学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以为赵公子多厉害呢,还能在雅集上夺魁,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连答题都不敢,啧啧啧!” “区区骨牌而已,我有什么不敢的?”赵策瞥了一眼,语气不耐,“要出题就赶紧拿牌来,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下午还要上课呢!!” 见他不但不惧,竟还催促起来了,裴不言脸一沉,一扬手,书童墨竹立刻取出骨牌,还当着赵策的面洗了洗牌,表示公正。 赵策挑眉:“抽牌吧。” 裴不言一抬下巴,墨竹立刻把牌摊在书桌上,随手取了一张,说道:“左边是张‘四点绿’。” 赵策沉吟一瞬,立刻回道:“绿柳扶疏春意浓。” “我去,答得这么快?!” 众学生听闻,皆是一脸惊愕,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赵策。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裴不言,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认真。 但很快,他又重新靠回椅背上,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两颗花生,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满脸不屑地说道:“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不过是碰巧答对了一个而已,就惊成这副模样,真是沉不住气。就这点本事,跟本公子比起来,那可差得远呢!” 说罢,他随意地摆摆手,催促墨竹道:“赶紧抽下一个牌,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见此其他人都有些无语,心说方才裴公子你不一样激动吗?还说他们呢! 墨竹这次抽了张最右边的牌,念道:“右边是张‘梅花红’。” 关于梅花的诗句,那可是太多了。 赵策几乎是秒答:“红梅傲雪映寒冬。” 啪! 裴不言一拍桌子,不悦地瞪了书童一眼,“你怎么抽的牌,手气这么差!牌都抽到人家手上去了!” 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赵策一个草莽,他能记得多少诗? 肯定是这墨竹抽的点数不够好! 于是裴不言直接让墨竹站一边儿去,自己亲自动手抽牌,念道:“中间是张‘月儿弯’。” 赵策环视一圈,没有作答。 众学子见状一喜,还以为他终于是被难住了。 “哈哈哈,答不上来了吧?答不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到山长那退学去!” “就是,我们可不跟草莽一起上学!你赶紧走!” …… 赵策一笑,悠然说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难看了。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竟然借着回答的牌令,来讽刺他们! 裴不言把牌一撂,就又抽了一张,看清牌上的点数之后,顿时一乐:“左边是张‘天牌九’!” 所谓天牌,也就是上下都是六点。 这牌可不像前面的牌,那么好对了! 赵策指尖轻点桌面,略一思索,就很快回道:“九天阊阖开宫殿。”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连连叫好。 说的好啊! 天牌象征天,九是极数,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天意。 这句诗,真是将天宫的壮丽景象描绘的淋漓尽致啊! 他们还以为,赵策就是凭借作弊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才得了曾老的看重,走后门进入青山书院,但现在他们才发现,他是真有些文采在身上的! 裴不言惊疑不定地看了赵策一眼,张口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沉默着又翻了一张牌:“右边是张‘鸳鸯戏’。” “只羡鸳鸯不羡仙!” 赵策立刻答道。 这下,裴不言直接破防了,一把将桌上所有的牌全都挥到地上,郁闷道:“不玩了不玩了,这破牌有什么可玩的!” 本来想给赵策一个下马威,结果反被他给上了一课。 这都抽了五张牌了,没一个能难得住他的,再玩下去也没用,白白丢人而已。 见他这么快就认输了,众人心里都有些不满。 说好的三局牌,这第二局还没结束呢,就不玩了? 万一接下来有牌,能把赵策给难倒呢? 不过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谁让裴不言家里有钱呢? 书院里有好几座房子都是他家出钱修建的! 赵策也没想到,第一局这么快就结束了,他沉默了一下,道:“那还比吗?” 说好的三局,不会刚开始就结束了吧? 裴不言高昂着下巴说道:“废话,当然要比了!你以为我们这么快就认输了吗?你想的倒美!”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接下来两关,你只要能闯过一关,我就算你通关,接受你这个同窗!” “我不需要你接受。”赵策打了个哈欠,“只要我通关了,你们闭上嘴巴,不要影响我学习就行,我这个人喜欢安静。” “你!!” 裴不言在书院待了好几年,还从未被人这样嫌弃过,当场就气红温了。 但他也不想跟赵策耍嘴皮子,而是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本公子想接受你一个被赶出家门的草莽不成!切!下一关,比清谈!” 随后他高喊一声:“郑启平!” 坐在第一桌,一直沉默着看书,一言不发的俊秀青年闻言放下笔,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他叫郑启平,是外舍的三好学生,学习从来都是名列前茅。 以他的学问,本该要升到内舍的,但他比较倒霉,去年外舍大考的时候,染了风寒,晕倒在考场上了,还是监考的夫子发现,叫人把他抬出去送到医馆,否则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准还不好说呢。 裴不言摩拳擦掌,兴奋地说道:“轮到你上场了,你跟他清谈,务必把他比下去!” 所谓清谈,其实就是一种高雅的文化交流方式。 文人士族们聚在一起,或评议政事,或品评人物,或探讨哲学与玄学,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既可以一人提问,多人参与回答,也可以一人提问,另一人辩驳。 郑启平瞥了赵策一眼,问道:“你擅长清谈吗?如果不太擅长的话,我们可以换个题目。” 清谈的内容博大精深,必须得有深厚的知识积累才行,否则很难在辩论中站稳脚跟。 况且赵策刚来书院,他怎好欺负人家小辈? 赵策笑了笑:“略知一二,公子但问无妨。” 见他都这么说了,郑启平也就不客气了,“儒家之‘仁’,和道家的‘无为而治’,在赵公子看来,有何相同之处,又有何不同之处?” 这个论点很常见,也很容易回答,算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要是他连这个都回答不出来,那此次清谈就可以直接结束了。 第34章 比试奖励,二十两!! “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儒家之‘仁’,乃是推己及人,以人为本,所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便是仁的核心。 ‘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此为道家之‘无为而治’,两者共同之处在于,都追求和谐,但侧重有所不同。 儒家侧重伦理道德,而道家则强调顺应自然之规律,不强求、不干预。 而在治世方面,儒家强调以德治国,‘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家则主张无为而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 ……” 赵策从容答道。 虽然历史上并没有大炎这个朝代,但它有诸子百家,也有先秦七子,回答起来倒也不难。 裴不言听的晕晕乎乎的,他朝身旁的墨竹一抬下巴,问:“你知道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 墨竹恭敬颔首:“赵公子说的是儒家和道家的异同,儒家以仁治世,道家以道治世……” 裴不言一听这些就觉得头大,他揉揉太阳穴,摆手制止道:“好了,你不用说了。” 郑启平见赵策引经据典的,也是意外不已。 难怪赵策能得到曾老的推荐信,才气的确不俗。 他沉吟片刻:“儒家追求仁爱,以仁德教化百姓,这固然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可若邻国见我太过仁德,犯我边境,烧杀抢掠,这又当如何?如此看来,莫非孔子之言论有误?” 裴不言闻言大喜:“说的好!面对邻国之侵犯,仁德又有何用?难道要以德感化他们,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说笑了!” 好个郑启平,不愧是外舍最有学问的人,这么快就放了个大招! 他倒要看看,这个赵策还敢不敢接茬! 赵策道:“别人都打上门来了,那自然得把他们打出去。” 见他说话颇有些粗俗,郑启平皱眉:“一味强调武力,岂不又与孔子之仁德相悖?” “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 要想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保国家长治久安,就得文治武备相结合,而邻国来犯时,就得使用武力打回去,而且还必须把他们打痛,打的他们不敢来犯。” 赵策朗声回答。 郑启平摇头失笑。 真是年轻气盛啊! 这种有干劲的年轻人,最适合上战场,为国效力了。 他也很想上阵杀敌,打的那帮蛮夷不敢来犯,哪怕是为国捐躯,也比像现在这样枯坐着,背之乎者也的好,可是父亲却偏偏不肯答应…… 见他神色有异,赵策有些奇怪:“郑公子怎么了?” 郑启平摇摇头,转而问他: “赵若以个人修身而论,儒道两家,何者为先?” 赵策一笑: “修身之道,儒道皆可为师。但若非要论个先后的话,我以为当以儒家为先,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先立规矩,后养心性;先有德行,方能清静无为。” 郑启平听罢,抚掌赞道: “赵公子高见!儒道互补,内外兼修,确是修身之正道!” 见他竟对赵策赞不绝口,裴不言有些急了:“郑兄,莫要被他几句空话唬住了!清谈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功夫……” 不是说好,要给赵策这个不学无术的草莽一个下马威吗? 这怎么还夸上了呢?! 郑启平扫他一眼,“那你说几句这种空话来听听?” 裴不言一噎。 他就一在书院混日子的纨绔,他哪会说这些啊? 这不是难为他呢嘛! 郑启平轻叹一声:“你也该在功课上下些功夫了,不要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叔父花那么多钱送你来青山书院,不是让你来混日子的!” “知道了。” 裴不言表情郁闷。 本来是想给赵策一个下马威,让他自己退学,却没想到他连闯两关,还害得他被训了一通。 可恶啊!!! 郑启平则站起身来,冲赵策拱手一 礼:“赵公子真是学识渊博,今日的一番交谈,真是让在下受益匪浅。” 赵策亦起身回礼:“郑公子客气了,能与诸位共论学问,亦是赵某之荣幸。” 郑启平叹息一声:“公子不要怪罪舍弟的无礼之举就好。” 赵策一愣:“他是你弟??” 方才看裴不言连名带姓的喊郑启平,他还以为他们不熟呢,原来是亲兄弟吗? 郑启平解释道:“我们的外祖母是亲姐妹,我们算是表兄弟。”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赵策还不知道裴不言是谁,末了又补上了一句:“他叫裴不言,他爹是裴氏粮行的东家,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任意妄为惯了,不是有意针对赵公子的。” 赵策淡淡一笑:“切磋而已,不妨事的。” 在书院交流学问倒没什么,但要是裴不言敢聚众霸凌的话,这事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一旁的裴不言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就算赵策你清谈赢了,也还有最后一关武斗呢!我要和你比骑马!” 赵策挑眉:“方才是谁说,只要我连过两关,就算我赢来着?” 如果是比其他的话,他也不介意再多比一场,但骑马还是算了。 他连马毛都没摸过两回,骑不来啊! 裴不言:“……” 他就一时口嗨。 现在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裴不言皱个眉头,郑启平都知道他要干啥,于是直接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要输得起,不能耍赖!” “知道了知道了,算他赢了还不行吗!” 裴不言烦躁地一摆手,一旁的墨竹立刻会意,快步走到赵策跟前,取出两个银锭子递给他。 赵策有些疑惑地看向裴不言,就见后者双手抱胸,扬起下巴道:“本公子可不会白白让你比试,你比试赢了两场,就得有奖励。” 赵策闻言一愣。 他还以为,裴不言只是想给新生立规矩,找茬呢,没想到居然还有钱拿? 一场比试十两,价钱这么高的吗?! 第35章 赵策骑马,裴不言挑衅 见他迟迟不收钱,裴不言沉下脸:“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是说,你嫌二十两太少了?” “那倒没有。” 赵策接过银子,放进荷包。 裴不言见他那荷包竟是个葫芦样式的,其上的绣花也很是特别,顿时来了兴致:“你这荷包还挺别致的,在哪儿买的?多少钱一个?我也去买几个戴戴。” 赵策一哂:“这个你买不起。” 这荷包是今早上他出发的时候,苏云锦亲手送他的,说是他在书院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把荷包拿出来看一看。 这等情谊,哪里买得到? 听到这话,裴不言却险些笑喷。 连其他学子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说什么?裴公子买不起一个荷包??” “别说你这就是一个普通荷包,就算你这荷包外头镶了珍珠宝石,他也买的起!” “岂止?以裴公子的身家,别说买一个荷包了,就是买几个布庒,那也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 赵策轻啧:“嗳,我这荷包可是我娘子亲手缝制,情义无价,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无语住了。 有娘子了不起啊? 欺负他们都是单身汉吗! 不过倒不是他们娶不到媳妇,而是他们想先立业再成家,女人只会影响他们学习! 郑启平笑着说:“赵公子可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这般心灵手巧、情深意重的娘子。” 赵策替兄娶农家女的事,他也是听说了一二的,他还以为那农家女粗鄙不堪呢,但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岔了。 裴不言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地说:“切,不就是个荷包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子要是想要,荷包都能收一箩筐!!” 这点,赵策并不怀疑。 毕竟人家有钱,他一发话,城里大部分女子都得加班加点地给他绣荷包! 就在这时,两名青年跑到课室门口,大声问道:“哎,你们怎么还不去上马术课?要罢课吗??!” 他们也是外舍的,要赶去上马术课。 闻言众人这才猛然想起,今日还有马术课,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裴不言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光顾着给新生立规矩了,差点把上课的事给忘了,走走走,上马术课去。” 他虽然不喜欢看书,但却很喜欢骑马,尤其是策马奔腾的时候,让他有种天下我有的感觉。 赵策则跟着众人一起朝马场走去。 一路上,不少学子还在小声议论着方才的争论,对赵策的学识既惊讶又佩服,但也不乏有说话酸酸的人。 …… 马场。 赵策看着眼前广袤的草地,心里震惊不已。 早上董怀安带他过来时,是隔的老远看的,当时的他并没有发现,马场居然这么大! 而在不远处的马厩里,有三四十匹骏马正悠闲地吃着草料,旁边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此人是教授马术的先生,马冲。 看到众人姗姗来迟,他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说什么。 都是些富家子弟,得罪不起。 马冲刚要说让大家自由活动,就想起来时监院提前交代他,要他关照一名叫赵策的新生,便扬声问道:“赵策来了吗?” 他声音雄浑,好似闷雷滚滚,震的赵策一激灵,忙举手说道:“我是。” 马冲问:“你会骑马吗?” 赵策摇头:“不会。” 他前世倒是骑过马,但那是在有人牵着马的情况下骑的,或许说是坐过马更恰当点? 原主出行则是坐马车,连马都没上过,连他还不如呢…… 见他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马冲有些意外。 其他学子闻言则是忍不住哄笑。 还以为赵策多能耐呢,结果连骑马都不会?! “那今日我便先教你一些骑马的基本要领。” 马冲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就走向马厩,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牵了出来。 马冲一边说着,一边示范着抚摸马匹的动作:“骑马首先要学会与马建立信任,你要轻轻地抚摸它,让它熟悉你的气味和声音。” 赵策依言走上前去,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马的鬃毛。 马儿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喷了个响鼻。 马冲提醒:“动作不要这么僵硬,要自然一点。” 赵策又抚摸了几次,这下动作倒是轻柔了不少,马儿蹭了蹭他的手掌,显然和他亲近了不少。 马冲点点头,赞许道:“很好,接下来,你把左脚踏在马镫上,右手抓住鞍桥,蹬上去。” 赵策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试了几次之后,便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不过姿势还是有些辣眼。 裴不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赵策,你这上马的动作也太笨拙了吧,屁股撅那么高。” 赵策反问:“你初学的时候,难道就很熟练了?” 想起自己初学时,特意挑了个烈性的马儿,想要驯服它,结果被马颠下去好几次,还被踹了几脚,裴不言老脸一红。 马冲则是全程没有理会裴不言,只是默默牵着马往前走,边走边指导赵策骑马的要领:“放松点,不要紧张……” 赵策坐在马背上,感受着马儿前进的节奏。 走了一段路后,他尝试着用双腿轻轻夹了夹马的肚子,马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加快了脚步。 马冲笑道:“不错,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对。” 看他骑马比走路还慢,畏畏缩缩的,裴不言白了一眼,随即跑到一匹高大的黑马旁,熟练地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地朝赵策冲了过来。 见状,赵策吓了一跳。 马冲倒是习以为常,连避也懒得避了,反正也不会撞上的。 果然,在两匹马就要相撞的时候,裴不言用力勒住缰绳,马儿人立起来,扬起一片尘土,他脸上带笑:“赵策,你怎么走这么慢?马儿就得要跑起来!要不要跟我比一场啊?” 赵策皱了皱眉头:“不比。” 开玩笑。 他一个才刚学骑马的新手,和他比骑马,那不是找虐呢嘛? 万一摔下来,那岂不是惨了! 第36章 虎落平阳,连商贩都敢欺在他头上 “你怎么这么怂?连比试一下都不敢?” 裴不言在马上扬了扬下巴,催促道,“是男人就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跑起来!” 周围其他学子见状,纷纷起哄起来。 “就是,比一场嘛!!” “像你这样慢慢悠悠的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骑马?骑马就得跑起来!” “只要你抓稳缰绳,是不会摔下来的,你不用害怕!” …… 赵策却仍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比。” 见他死活不肯,裴不言也来了火气:“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胆小,大不了我让你先跑,这总行了吧?还是说,你瞧不起我,不想跟我比试?” 赵策沉下脸,正想说话,就见郑启平骑着枣红色骏马疾驰到近前,衣袂随风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英姿: “人家赵策刚学骑马,你和他比,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郑启平和裴不言一起长大,知道后者最重脸面。 赵策不答应比试,裴不言会觉得丢了面子,非比不可,但要是说他故意欺负新手,胜之不武的话,那他就会自己放弃比试。 果然,郑启平这话一出,裴不言立即就改了口,“行吧,那就等他熟练了些再说,本公子可不想被人说欺负新人!” 说罢他就用力扯动缰绳,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马场肆意奔腾。 黑马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 赵策则如老人散步般,不紧不慢地走着。 郑启平转向赵策,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住啊,不言他这人就是好胜心强,其实人没有坏心的。” 赵策点头:“我知道,他就是看我赢了他两次,想找回场子。” 这种被惯坏的富家子弟,就是欠虐,要是有人把他狠揍一顿,他立马就老实了。 “赵公子不生气就好。” 郑启平笑笑。 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个人影正站在马场西南角的院墙上边,注视着他们。 …… 青山书院外,一间酒肆内。 二楼上。 王江正和几个帮闲,边喝酒边吹牛,说到上头处了,还站在凳子上高喊,引得其他桌的客人都纷纷朝他看来。 这时,那个被他指派去跟踪赵策的弟兄回来了,凑到王江耳边低声说道:“王哥,那赵策进了青山书院,这会子正在骑马呢。” 他父母在他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亲戚们都不愿意养他。 他只能沿街要饭过活,运气好还能要到几个馒头包子,运气不好还要被人给打一顿,但好在他还是长大了。 后来他辗转认识了王江,王江给他饭吃,给他钱花,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实。 因为他为人老实,日子都难过成那样了,也没有去偷去抢。 王江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阿实说的地方后,惊得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屁股生疼。 几个帮闲被这个动静一惊,酒都醒了大半,急忙过来帮着搀扶。 “我没事,不用你们扶,” 王江推开他们,自行站起,又喝了两口酒压压惊,才对着阿实说道,“你、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赵策去青山书院,是去骑马的?不是去上学的吧?” 如果赵策是在青山书院上学的,那他就得掂量一下,算账的事情了,但他只是过去骑个马的话,那就不足为惧了。 “我瞧着,他应该是去上学的,毕竟早上他到书院门口的时候,还有个中年人出来迎接他呢!我听书院的门房说,那个中年男人是监院。”阿实如此说道,但他不知道监院的意思,又问王江,“王哥,监院是什么?” “监院你都不知道?白跟了老子这么多年了!”王江横他一眼,解释道,“监院仅次于山长,主管行政和财政的,是书院的二把手,这下你总知道了吧?!” 阿实一听,也是惊讶的不行。 不是说赵策就一纨绔吗,他何德何能,能让监院亲自出来迎接? 他们也就在衙门待了一个多月,赵策在这一个月里,长进这么大吗?! 王江火冒三丈,他拎起酒坛子,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就把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摔,骂道:“这狗日的,凭什么?!!” 一个纨绔,哪来的本事进青山书院,得监院看重! 这一声巨响,不仅惊动了邻桌的客人,连酒肆的小二也来了,很是为难地说:“几位爷这是怎么了?心里不痛快,也别拿坛子撒气啊,我们这也就是小本生意……” 王江本就心情不爽,闻言更是恼怒非常:“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们赔不起这点钱不成?我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 说罢他就往腰间一捞,却捞了个空。 这下他是真急了,把腰间和胸前都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银子,“不是,我荷包呢?钱呢???” 几个帮闲见状也是吓了一跳:“王哥你好好找找??” 他们的钱可都在王江身上呢,不会全丢了吧?? 事实证明。 钱的确是没了。 连荷包都没了,绝对是被偷了。 “你知道我是谁不?” 没了钱,王江也不怂,他指着自己的脸,一脸嚣张的说, “我是赵策!赵大地主你知道吧?就是赵睿渊赵老爷子,他是我爹!我还能缺你这一顿酒钱不成?!” 一听这话,几个帮闲都傻了眼,但很快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而王哥,这招真高啊! 以后他们出去吃饭,也试试用赵策的身份?? 小二一怔,随即哄然大笑:“你知不知道,赵策赵公子是我们这的常客?” 王江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稳下心神,承认道:“我的确不是赵策,我叫王江,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桃县谁不知道我的大名?我什么时候吃饭给过钱?! 当然了,今天我本来是想给钱的,但你也看见了,我的荷包被人给偷了,这样,账先记着,等我后面把荷包找到了,就过来补给你。” 他心里有些憋屈。 以前跟着刘三爷混的时候,出去吃饭别说给钱,不找商贩要钱就算不错的了,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过? 真是虎落平阳啊! 连个小小商贩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第37章 背锅侠,赵策 几个帮闲也是连连附和,“对对,这钱后面我们会补上的。” 小二摇头:“不好意思,小店利润微薄,概不赊账。” 王江本就憋着气,见一个小二也敢这么跟他说话,这气顿时就憋不住了,他一把掀翻桌子,怒声道:“我特么的给你脸了是吧?让你赊账你还不肯,找打是吧?” 帮闲也纷纷撸起袖子,做好动手的准备。 他们本以为小二会吓得惊慌失色,然后放他们离开,却见他高喊了一声:“哥!有人上咱家找茬来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阵阵沉重的脚步声,错落不一的,一听就不止一个人。 果然。 几个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壮汉走上来。 他们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周身一股肃杀之气。 王江几人在普通人里也算高大,但当这几个壮汉走到面前之后,就衬得他们有些弱鸡了。 再加上那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吓得他们一抖,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 为首的汉子看着王江他们撸起的袖子,眸色一沉:“怎么,你们还想打人不成?!” 小二控诉道:“他们吃酒摔坛子摔桌子不给钱,还想打我,不要放过他们!!” 阿实在一旁解释道:“真不是我们不给钱,要吃霸王酒,主要是我们的钱丢了。” 小二反问:“钱丢了,就能打人砸东西吗?” 王江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你算一下多少钱,我借钱补给你总行了吧?” “十二坛酒,一坛酒八钱,总共96钱,也就是九两六钱,再加上打砸的东西坛子和桌子……”小二扒拉着算盘,算的飞快,“一共是九两八钱零五百文。” 王江一听,险些没气死过去。 这都快十两了啊!! 要是换作以前,还能以各种名目收税钱的时候,这点钱他很快就收的回来,可现在刘三爷不保他了,光他一个人再加四个帮闲,是成不了事的。 几个帮闲也是着急的很。 阿实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王哥你出去找找,看看荷包是不是掉在路上了。” 王江白了一眼:“掉了也早就被人给捡走了,现在去找,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阿实一想也是,叹气道:“那没有办法了,只能找人借钱了。要不王哥你去借,我们在这等你?” 倒不是他们不想借,而是借不到。 自从被关进县衙之后,亲戚们就不跟他们来往了,别说借钱了,就是去吃顿饭,人家也是不招待的。 王江人缘好,他出马,借个十两应该不成问题。 王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出去借钱。 为免他丢下其他人跑了,小二还喊了一个壮汉跟在他身边。 王江气的咬牙切齿,但也只能同意。 他跑了好多个地方,最后却只借到了三两不到,离九两八钱还差得远呢。 他又跑去县衙报了官,想把荷包追回来。 但他连荷包是谁抢的,在哪里抢的都不知道,追查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果然。 衙役查了半天也没查到。 最后王江在壮汉的催促下,回到了酒肆,和帮闲一起,洗碗扫地,以工抵债。 阿实一边洗碗,一边小声询问王江:“王哥,这下我们怎么办?还找赵策算账不?” “废话,当然要算账了!”王江神色阴狠,“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三爷厌弃,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 书院,号舍。 赵策忽觉鼻子一痒,立刻侧身打了个哈欠。 说来也巧,和他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不言和郑启平表兄弟。 郑启平笑着调侃他:“一定是赵公子那新婚娘子想你了吧?哈哈哈!” 赵策低咳两声,故作淡定道:“或许是吧。”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心下一叹。 说起来,自从他穿越后,就一直是跟苏云锦同住的,现在没了她在身边,还真是有些孤枕难眠啊…… 裴不言好奇地问:“你娘子长得好看不?” 赵策点头:“好看,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一听这话,裴不言激动地坐了起来,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你不是在雅集上见过林清音吗?她难道还不比你娘子好看?” 雅集上林清音和赵策同坐的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的了。 有说赵策是主动向林清音献殷勤的,也有说她是不顾廉耻的贴上他的。 裴不言对此可谓是气愤非常,给他立规矩也有这层原因。 赵策有些意外:“你认识林姑娘?” 郑启平一笑:“林夫子是不言的启蒙老师,一来二去的,他和林家姐弟也就熟了。” 这话有些含蓄,但赵策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不言心仪林清音。 难怪他刚刚那么激动! 但赵策可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爱好,只点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裴不言闻言脸上烫的都能煎个鸡蛋了,他扯过被子蒙住脸,睡了。 …… 林宅。 有琴音袅袅传出,如松风拂耳,空灵悠远。 林清音身着鹅黄色束腰长裙,坐在院中凉亭,素手轻抬,指尖在琴弦上缓缓游走。 她双眸微闭,沉浸于琴音之中。 微风拂过,带起她鬓边几缕碎发,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一曲终了,余音仍在凉亭间萦绕不散。 一旁侍立的丫鬟拿来披风,披在林清音肩上,轻声说道:“姑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林清音俏脸冷沉,“可查到了,那些流言是谁传出的?” 自从雅集上她与赵策同坐后,坊间就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让她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雅集上人太多了,暂时还没查出来是谁。”丫鬟摇了摇头,担心自家姑娘多想,又连忙安慰她道,“姑娘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等查出来究竟是谁嚼舌根子,就把他告上官府,让县太爷来惩处!” 林清音轻笑:“我要是在意这些流言,当时就不会和赵策同坐了,只是我没想到,就因为我们坐得近,竟被人那般编排,还害得父亲挨了教谕的训。” “姑娘放心,老爷为人正直,在桃县颇受敬重,这些流言不过是些小人作祟,成不了气候。” 林清音轻轻点头,思绪却飘到了雅集那日。 赵策的才情、谈吐,皆让她印象深刻。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第38章 大伯道德绑架,苏云锦怒怼 次日,石桥村。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 苏云锦系着襻脖,蹲在河边,正专注地洗着衣服。 这时,一位婶子挎着盆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瞧见苏云锦,她有些意外:“苏丫头,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洗衣服呐?你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事儿你都不知道?” 苏云锦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什么?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婶子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天色尚早,河边也没几个人,便放下手中的盆子,快步凑到苏云锦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蒙在鼓里呢吧,现在满县城都在传,你男人在雅集上和一个姓林的姑娘眉来眼去的,两人还挨着坐呢,那关系,一看就不一般呐!苏丫头,你可得留个心眼,好好管管你家男人啊!” 苏云锦闻言脸色瞬间一白,但很快摇了摇头:“我家夫君不是那种人,这一定是别人谣传的,婶子你不要听信这些。” “你呀,就是太单纯,太傻了!”婶子轻轻拍了拍苏云锦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无风不起浪,大家都这么传,还能有假不成?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那林姑娘是县学林夫子的长女,身份尊贵着呢。说不定赵策就是想通过她,攀上林夫子这棵大树呢!” 婶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婶子是看着你长大的,心疼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得多上点心,不能因为他去了书院,就什么都不管了。要是他真和林姑娘好上了,到时候休弃你,再把那小纺织厂和铺子都收回去,你可怎么办啊!” 苏家家境本就不行了,要是苏云锦再成了下堂妇,这日子可怎么过! 苏云锦语气坚定:“夫君不会这样做的,婶子你别说了。” 见她始终坚信赵策,还觉得自己是在造谣生事,婶子也来了脾气,没好气地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捡起盆子,走到一旁继续洗衣服去了。 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她才和赵策成亲多久,就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自己了?! 洗完衣服回了家,苏云锦便开始裁剪布料,想给赵策再做两身衣服。 谁知没过多久,就听传来阵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人的说话声。 她将针插在线团上,收起针线,起身出去,就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外边。 那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靛青细麻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玄色布带,其上还缀着一枚温润的玉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显得很是文雅。 那中年女子则身着蓝布襦裙,头上还戴着一支鎏金步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苏云锦俏脸微沉:“有事?” 她父亲苏万行三,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二姐早年嫁到外地,很少回来,苏云锦对这位二姑的印象不深。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人,正是父亲的大哥苏桥和大嫂邹氏,也就是她的大伯和大伯母。 苏家还没败落的时候,苏桥一直是在跟着苏万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垮了,苏桥却不想背负债务,卷了一笔钱跑路了。 等苏万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把债务还了,苏桥才回来,拿着先前卷跑的钱,在县里买了铺子宅子,活的有滋有味。 那时的苏云锦年纪还小,苏万不想把家丑外扬,影响女儿的婚事,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后来两家就再也没有来往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种人还过来做什么? 见苏云锦这么没规矩,连句大伯大伯母也不喊,邹氏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但想到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忍下火气,讪讪说道:“大侄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和你大伯过来,自然是来看望你的了。” 说着,她便朝身后牛车上的儿子招了招手,说道:“祈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们给你妹妹买的礼物拿出来啊!” 苏祈愿瞥了眼这破败不堪的旧院子,眼中满是嫌弃,但还是依言把车上的礼盒搬了下来。 说是礼盒,其实里面装的不过是一些包装好的瓜果点心罢了,都是最常见、最不值钱的东西。 苏云锦倒不在意这礼盒值不值钱,她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冷下脸道:“把你们的东西拿走,出去。” 苏桥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直接大步走进堂屋,大剌剌地往主位上一坐,身体往后一靠,摆足了长辈的架子,说道:“听说赵策得了曾老的推荐信,进了青山书院,是吧?侄女你明日就去书院一趟,告诉赵策,让他找曾老,再给我们家祈愿写一封推荐信。” 邹氏也在一旁帮腔:“祈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读书天分极高,就是没有遇到个好老师,否则他早就有功名傍身了!正好你们有门路,就把祈愿也安排进青山书院吧,到时候他有了出息,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苏祈愿拉了把凳子,坐在旁边听着。 他其实不想念书,但既然爹娘想让他去,那他去去也无妨。 见他们这般厚颜无耻,竟然要赵策去求曾老,给他儿子开后门,苏云锦都气笑了:“夫君能到曾老推荐,入读青山书院,那是他自己有真才实学!这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的!” 这时,沈氏听说大房到女儿这边来了,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一来就听到了这种话,立即沉下脸:“这信给不了,你们走吧!” 这大房也太无耻了,十几年不来往,一来就这么为难她女婿! 真是可恶! 还好她赶过来了,否则让锦儿一个人面对这一家子,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是我侄女婿的家,我们凭什么走?”邹氏双手掐腰,“再说了,我儿比赵策有能多了,他要是能进青山书院,以后必定光耀门楣,连你们也要跟着沾光呢!” “还沾光!?” 苏云锦冷笑一声,“就他这混迹花楼的浪荡子,要是夫君真让他去了青山书院,还不知道他会捅出怎样的篓子呢!” 苏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你一个晚辈,难道还要跟我们长辈翻脸不成?推荐信的事你们抓紧点办,我们还等着呢!” 他这是不管沈氏母女的意见,直接就把推荐信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第39章 铺子被砸,苏万求助赵策 苏祈愿也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苏云锦的鼻子骂道:“我们大老远跑过来,那是给你们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到底是谁不要脸? 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苏家败落的时候,你们卷钱跑路的事情了? 现在还好意思跑来找我夫君,要什么推荐信?脸皮真厚!!” 苏云锦何时被人这样辱骂过,气的她手脚都在发颤,但面上却没表露分毫,仍沉着脸斥责道。 事关她夫君,她必须得硬气起来。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戳进了苏桥一家的心窝子。 饶是他们脸皮再厚,此刻也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祈愿更是被气得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撸起袖子,抡起胳膊就要朝苏云锦打去。 苏云锦挺直胸脯:“打!你有本事就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儿子还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苏桥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本来还想看在亲戚的份上,想跟你们好好商量,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不识好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锦眸光一寒:“还亲戚呢,你们配提这两个字吗?你们害我爹娘自己背负债务,现在难道还要害我夫君不成?都给我滚!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们私闯民宅了!!” 苏桥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苏云锦,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不成?我早晚会让你乖乖地求着我收下这推荐信!” 说罢,他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大声招呼邹氏和苏祈愿:“走,回家去!” 一个乡下的农女,竟也敢与他作对,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一定会让苏云锦后悔今天的决定! 苏祈愿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看向苏云锦说道:“我听说啊,赵策结识了县学林夫子的长女。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青山书院读书,就不怕他们俩暗地里眉来眼去、私相授受?” 他故意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接着说:“要是我啊,就乖乖答应我爹的提议,帮我拿到推荐信。到时候,我还能帮你好好盯着赵策,免得他被别人勾了去。” “我夫君为人光明磊落,才不会跟你一样流连花丛,还想挑拨离间,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呸!” 苏祈愿恼羞成怒,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像你这种善妒又蛮横的恶妇,早晚都会被赵策休弃的!” “等一下!” “怎么,后悔了,我告诉你……” “带上你的脏东西,出去!” 苏祈愿咬着后槽牙,回来捡起摔在地上的礼盒,就大步离开。 …… 下午。 赵策正在书院,听夫子讲课,毛笔抡的飞快,对家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叹气道:“这毛笔又要研墨又要蘸墨,写字太慢了,要是有钢笔或者中性笔就好了,实在不行,铅笔也行啊!” 裴不言没听清,拍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刚才说什么笔?” 赵策含糊其辞地应道:“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 见他这样,裴不言拳头都攥紧了。 他娘的,吊人胃口呢这是?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深褐色短打的中年男人匆匆走到课室门口。只见他衣服上满是脏污,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十分狼狈。 他喘着粗气,打断了夫子的讲课,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赵策是在这里吗?” 听见自己名字,赵策抬头一看,见来人竟是苏万,还这副惨样,他连忙起身,向夫子请了个假,就大步走了出去。 赵策问道:“岳父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万抹了把头上的汗,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布坊被人砸了!” 一听这话,赵策立马就联想到了,先前砸了段莹摊位的那伙人。 为首的人,好像叫什么王江? 可他们不是被关进县衙了吗,难道是最近被放出来了? 他猜的没错,王江他们的确是被放了,不过他们现在还在酒肆里做工还酒钱呢,压根没功夫动手。 只听苏万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有一对夫妻来买布,本来还看的好好的,可那女人碰了布,手上就起疹子了。 男的非说我们在布上下了毒,要害人性命,就把货架上的布全都扯了下来,边撕边踩,就连做好的成衣也被撕毁了大半,我气不过,想上去理论,没想到他们连我也一块打……” 赵策皱眉:“报官了吗?可知道来人是谁?” 有些皮肤敏感的人,穿了做工粗糙衣服起红疹,或者对染料里的某种成分过敏,他都能理解,可衣服都没穿,只是用手碰了一下,就起疹子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苏万苦着脸:“报了,可是官府只派了个捕头过去,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那对夫妻,就什么都不管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来书院找贤婿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先过去看看吧。” 赵策如此说着。 两人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后面有人快步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赵策你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帮你啊!!” 赵策转头一看,见来人竟是裴不言及其书童墨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人过去帮忙? 开什么玩笑! 去捣乱还差不多! 第40章 这个骗子,他见过 赵策无奈地扶了扶额,“这事儿我能处理,你就别添乱了。” 裴不言却一脸认真地说:“什么叫添乱?我堂堂裴氏独子,难道还帮不上你的忙不成,而且我昨天带着他们立规矩,本就该向你赔礼道歉……” 苏万听见立规矩,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对啊! 青山书院历来就有给新生立规矩的传统,他先前怎么搞忘了! 当初苏子恒进青山书院的时候,也是被立过规矩,最后还是给钱摆平的。 可赵策的钱大都给了锦儿,身上只留了点零用钱,那点钱如何摆平的了?! 想到这,苏万顿时担心起来,想问赵策有没有事,就听他笑着对裴不言说:“输的人是你,你不用道歉,何况你已经赔过礼了。” “你!” 裴不言气坏了。 丢人! 太丢人了! 他在外舍待了好几年,给不少新生立过规矩,都没输过,没想到竟然在赵策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不少人都有能力闯过他定下的三个关卡,只是他们忌惮裴家的势力,又想讨好裴不言,所以才故意装输。 苏万先是一愣,半晌才激动地说道:“贤婿竟然连闯了三关?!” 苏子恒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连一关都没能闯过去呢。 裴不言双手抱胸,高抬着下巴,冷哼一声道:“他只过了两关,第三关骑马,他压根儿就不敢和我比。” “三局两胜,这结果很合理嘛。” 赵策斜睨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很不服气我赢了你?要不要再比一次,这次我来出题,同样算你三局两胜,但只能你自己作答,不能向别人求助。” 一听这话,裴不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连摆手:“不比不比!” 开玩笑。 让赵策出题? 他要是连着出三个文斗的题目,那自己岂不是要抓瞎? 裴不言心里很有数,论比文,自己根本不是赵策的对手,比武或者比骑马自己倒还有赢的机会。 这时,苏万注意到赵策所走的方向不对,忍不住提醒道:“去布坊该走那边,贤婿你走错了吧?” 赵策回道:“先去医馆。” 一听这话,苏万顿时紧张起来:“贤婿你病了?还是哪儿受伤了?” “不是说有人摸了咱们的布,身上起红疹了吗?咱们请个大夫过去,现场诊治。” “还是贤婿想得周到!” 苏万称赞道。 要是那女人真的是对布匹过敏,带上大夫去,该治就治,该赔就赔;但要是她身上的红疹并非因布而起,那他们就得向她索赔了! 等请了大夫,三人便匆匆赶往赵锦坊。 只见布坊内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布匹和成衣凌乱地散落一地。 不少人正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场面混乱不堪。 “都住手!” 赵策脸色一沉,猛地大喝一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口。 苏万去书院找赵策时,只留了苏子恒一人在布坊照看。 苏子恒既要安抚那对闹事的夫妻,又要向其他客人解释情况,忙得晕头转向。 见赵策来了,他急忙迎了上去。 这时,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上下打量了赵策一番,满脸不屑地说道:“你谁啊?在这儿咋咋呼呼的!” 赵策身姿挺拔,神色淡然地回应道:“我是这布坊东家……的女婿,赵策。” 随后,他转向在场的其他人,高声问道:“敢问是哪位顾客身上起了红疹?我特意请了大夫过来,为其诊治。” 一听他请了大夫,不少人纷纷称赞他处事沉稳、有责任心。 “起疹子的是我娘子。”中年男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布坊的布不干净,害得我娘子起了疹子,你以为出点治疗的钱就能了事了吗?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赵策挑眉,反问道:“都还没诊治呢,我怎知你娘子是早就起了疹子,还是碰了我的布才起的?” “你放屁!我娘子今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就是碰了你这里的布才起的疹子!” “那你为何不同意让大夫诊治?你身为丈夫,难道就不盼着自己的娘子早日康复?”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中年男子身边裹着头巾的女人。 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手。听到赵策的话后,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声音微弱且带着一丝怯意:“当、当家的不是不在乎我,而是怕……怕万一我手上的疹子治好了,你们不认账了可咋办?” 中年男人赶忙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赵策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赵锦坊向来诚信经营,倘若真是我布的问题,我自会负责到底。但若不是,也请你们给我一个公道。” 旁边,老大夫被晾了半天,见状忙走上前,对着女人说道:“疹子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大,要是长时间不治,会扩散至全身,抓挠多了,皮肤会溃烂,形成脓疱疮,甚至还会留下疤痕!还请这位夫人伸出手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女人被吓得脸色一白,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大夫仔细查看后,又询问了她一些情况,比如之前是否长过类似的红疹,今天都接触过什么东西,近日饮食是否正常等。 女人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在大夫的追问下,才有些不情愿地一一作答。 裴不言看了看中年男人,又看了看女人,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倒是一旁的书童墨竹忽然一拍手掌,惊呼道:“他们不是前两天那个,说戴了我们金玉轩的耳坠子,耳朵红肿溃烂的那对夫妻吗?公子当时还给了他们二十两的赔偿呢!!” 金玉轩是裴家的铺子之一,是卖胭脂首饰的。 裴不言很少会到铺子里去,但因为不久后就是林清音的生辰了,他给她设计了一支簪子想送给她,但又担心匠人做不出他想要的感觉,所以就亲自走了一趟,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他们。 他嫌吵,就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把人给打发走了。 第41章 赵策,我同窗,我罩的 墨竹一想起这事就来气,愤懑不平地说:“依我看,这两个人肯定是故意骗钱的!哪有人买了耳坠,才戴两天就流脓成那样的,而且这两件事还挨的这么近,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公子你就是出手太大方了,当时就该把他们狠狠暴打一顿,否则他们会不停地用这种方法讹诈人的!” 裴不言皱了皱眉,他自小衣食无忧,也从不缺钱花,实在想象不到,有人会用这种方法来赚钱,“应该是巧合,哪有人会自伤身体来骗钱的?你看她手上全是红疙瘩,皮都抠破了,多严重啊!” “公子您这是锦衣玉食惯了,不知道民间赚钱的艰难。单是您前两天给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就是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还得是有壮劳力的家才行!” 墨竹失笑,“只要有钱,别说自伤身体骗人了,就是去杀人都有大把的人抢着干!” 要是他们每个月骗成功一次,一年下来,就是足足一百二十两! 这么多钱,别说只是让耳朵流脓,手上起红疹了,就是被打几顿也值了! 但裴不言还是不信。 像他,手上破个口子都觉得疼,哪有人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的? 此时,老大夫给那女人把完脉,又把手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接着认真查看了一遍布坊里的各种布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从这位夫人的脉象和症状来看,她手上的红疹并非是由布匹引起的,而是接触了一种名为漆树的植物汁液所致。 这漆树汁辛辣刺鼻,还带着一股特殊的腥味,和这位夫人手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因为用量不多,而且时间有些久了,味道比较淡,普通人很难闻出来。” 中年男子一听,顿时急红了眼,大声叫嚷道:“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这布的问题!我看你就是收了这布坊东家的好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大家千万别相信他!” “你、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老大夫行医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污蔑过,顿时气的老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子恒见状,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拍打大夫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连声劝道:“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大夫缓了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气来,他向苏子恒道了声谢,而后看向中年男人,义正言辞地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向来秉持良心治病救人,从未收过不该收的钱,更没做过那昧着良心的事!” 在场有不少人都认得这位老大夫,闻言纷纷站出来帮他证明。 “张大夫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啊!去年我干活时不小心摔伤了腿,雇主耍赖不肯赔钱,我又拿不出药费,只能在家里躺着等死。还是张大夫心善,看我可怜,没收我药钱。要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他绝不可能收钱说假话!” “对对对,前几年我们村闹疫病,别的大夫都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只有张大夫不怕危险,背着药箱就进村给我们治病。要不是他,我们村早就成了荒村,一个活人都没了!” “我也在张大夫的医馆买过药,他的医术那叫一个高明,绝对没话说!” …… 中年男子眼神飘忽,闪烁不定,仍不死心地继续狡辩道:“那、那肯定是张大夫误诊了!我娘子整日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上怎会沾到漆树的汁液?依我看呐,就是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脑子糊涂,这才看错了!” 众人虽有心为张大夫辩驳,可毕竟他年事已高,这一点着实让人难以反驳。 张大夫气得浑身颤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般大声说道:“我年纪大又如何?我腿脚灵便得很,脑子更是清醒无比!漆树汁液那股独特的味道,我就是闭着眼都能闻出来,绝不可能闻错!” 就在这时,三名手持棍棒的高大汉子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走进布坊,指着中年男子厉声喝道:“胡平,你不是说今天就能搞到钱,把赌债还上吗?这天都快黑了,钱呢?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也就是胡平,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 他心里暗骂:不是,他们急什么啊! 自己这不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搞钱呢嘛! 那女人见状,顿时慌了神,紧紧揪住丈夫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当家的,怎、怎么办啊?” 赵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向胡平,质问道:“你所谓的搞钱,就是跑到这儿来讹诈人是吧?” 胡平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反驳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 那三名汉子冷哼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张借据,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上面清晰地印着胡平的签名以及鲜红的手印。 胡平都快急哭了。 他心里暗骂:这几个蠢货!把他欠赌债的事情抖搂出来,他还怎么继续骗钱? 裴不言这时也回过神来,指着胡平怒不可遏地喝道:“好啊!原来你们真是骗子!还我的二十两银子!” “我还你大爷!” 胡平恼羞成怒,猛地一把推开裴不言,撒腿就往外冲,妄图趁机跑路。 然而他还没跑出布坊大门,就被那汉子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胡平狼狈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那几名汉子磕头,苦苦哀求道:“各、各位大爷,我现在真没钱,等我要到钱,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们!” 三人哼了一声,懒得搭理。 见求情无果,胡平索性撕破脸皮,直接转向赵策,恶狠狠地威胁道:“快给我三十两还赌债,否则我就天天来你的布坊闹事,让它开不下去!” 赵策都要被气笑了。 这是要钱还是讨债啊? 这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三个汉子倒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闻言直接看向赵策,等他的回答。 裴不言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般推搡过,当下气得满脸通红,几步冲到胡平跟前,一把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揍人。 那汉子这才留意到一旁的裴不言,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背瞬间弯了下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喊道:“裴公子?” “嗯?你们认识我?” 裴不言微微一怔,在脑海中快速搜寻了一番,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与赌坊的人有过交集。 三人忙不迭地谄媚道:“公子不认识小人,可小人们对公子那可是仰慕已久啊!” 裴不言在县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贵公子,赌坊东家早就盯上了他那鼓鼓的钱包,还特意为他设了好几次局,就盼着他能沾上赌瘾,可没想到,这裴公子竟连赌坊的门都不肯迈进半步! 每次看着裴不言从赌坊门口经过,他们都心疼得直跺脚。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裴不言伸手一指赵策,“赵锦坊的布庄是本公子的同窗开的,胡平跑到我同窗的铺子里闹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三人一听,立马动手把胡平给制住,且不住地向赵策鞠躬致歉:“小人不知道您是裴公子的同窗,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赵策:“……” 以往都是别人借他的势,这还是他头一回借别人的势。 这感觉…… 真是太奇怪了! 第42章 圣母裴不言,要女人改嫁 赵策心中暗自感慨,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也并未回应那三人,只是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胡平。 三人立刻心领神会,揪着胡平厉喝:“还不赶紧说实话,你娘子到底是碰了这布坊的布起红疹,还是因为其他?” 胡平见他们对赵策身边的裴不言点头哈腰,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他还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于是他还想挣扎狡辩,攀咬赵策,却见那为首的汉子踹了他一脚,警告道:“想清楚再说,你要是敢胡乱攀咬,别说裴公子了,连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胡平惨叫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只得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半个月前,我娘子回娘家借钱给我还赌债,哪成想路上摔了一跤,折断了几根树枝。我也不晓得那树是不是叫漆树,只知道她碰了断枝之后,手上就起了红疹。 正巧那天我娘子没借到钱,我便在金玉阁买了副最便宜的耳坠,在耳钩上涂了那种树的汁液。 果不其然,我娘子耳朵很快就红肿流脓了。我便带着她到金玉阁索赔,有位公子大方地给了我二十两,我还了赌债还剩了点,就想再赌一把,结果又输了个精光,还又倒欠三十两。 我想着故技重施再弄点钱。正好这赵锦坊是新开的,一般新开的铺子碰到这种事,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给点钱打发了事。可我没想到,他们竟死活不肯给,还要报官……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 裴不言听闻,怒目圆睁,愤然斥道:“亏本公子还当你是个爱护妻子的,想着替你妻子讨个公道,补偿一番,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利用她来骗钱!真是作恶多端,害人不浅!” 说罢,他就朝那三个汉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不耐,“既然这人欠了你们赌坊的钱,就赶紧把人带走吧,省得在这儿碍本公子的眼。” 他原本想说,让胡平赔偿赵策的损失。可转念一想,胡平连赌债都还不上,又哪来的钱赔偿呢?到嘴边的话,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扑通!” 一声闷响,胡平娘子脸色煞白,如烂泥般瘫跪在裴不言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声泪俱下地哭求道: “求求公子,让他们放了我当家的吧!只要您金口一开,他们定会放人的。求您了!要是当家的被他们抓到赌坊去,那他就只有断手断脚这一条路可走了。他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裴不言也不免有些动容,他叹息一声,让墨竹把她扶起来。 墨竹微微一愣,但主子有令,不敢不从,赶忙上前将女人搀扶起来。 女人见状,破涕为笑,连连向裴不言道谢。 一旁的苏万和苏子恒见此一怔。 他不是过来帮忙的吗? 怎么就因为一个女人的哭求,就要放过胡平了? 他难道忘了,胡平坑了他的钱,还要对他动手的事了?! 赵策也有些无语。 看不出来,裴不言竟然还是个圣母? 胡平更是大喜过望,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扯着嗓子喊道:“听到没有,人家裴公子都发话要放过我了,你们还不赶紧松手?!”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随即就要松手,却听裴不言纳闷地说:“本公子何时说过,要放人了?”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女人,劝说道:“就他这种赌徒,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他死了,对你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啊!到时候你重新找个男人改嫁,肯定会比现在活的更好!” 众人闻言一怔。 胡平万万想不到,裴不言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让他的娘子改嫁,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却被三个汉子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狠剜了裴不言一眼。 裴不言不耐烦地摆摆手,“拉走拉走。” 三人连忙应诺,拖着胡平就往外走。 胡平一边挣扎,还在一边大声叫嚷:“杜桂兰,你生是我胡家的人,死是我胡家的鬼,就算我胡平死了,你也别想改嫁,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过多久,叫嚷声就渐渐远去了,布坊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名叫杜桂兰的女人长垂着脑袋,默默走了。 张大夫此时也缓缓起身,他走到赵策和裴不言面前,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二位公子为老夫正名,若不是二位,老夫今日这名声怕是就要毁了!” 赵策赶忙回礼:“张大夫言重了,公道自在人心,您妙手仁心,行医济世,您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的见的。” 裴不言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人行过礼,但见赵策回礼,他也还是跟着比划了一下,“赵策说的对!” 张大夫笑笑,就收拾药箱离去了。 布坊里的众人边收拾地上凌乱的布匹,边向赵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跟着胡氏夫妻一起, 骂你们赵锦坊……” “知道错误,下次改正就好。” 赵策摆摆手。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也没要求赔偿,众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索性都买了些布回去,聊表歉意。 等布坊收拾好,众人散去时,货架都空了大半。 裴不言一手勾着赵策的肩膀,一手竖起大拇指:“还以为你离开了赵家,生活就不太如意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开了个布坊?真是了不起!” 墨竹无奈扶额。 公子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人心口上撒盐啊! 人家赵公子不跟你翻脸才怪! 赵策大概摸准了裴不言的脾气,知道他不是有意阴阳,闻言自是不生气:“多谢裴公子夸奖,今日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事一桩,你我同窗,自当相互照应。” 裴不言毫不在意地说,随即把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地念道:“今日布坊平乱象,且看吾辈展锋芒!” 第43章 周掌柜要赵策制作话本周边,木雕手办 赵策听罢,忍俊不禁:“谁说裴公子不会作诗的?我看这两句就写的很不错!” “是吗?真的有这么好吗?嗐,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裴不言一听,顿时得意起来,仰头大笑道:“还是赵兄有眼光!别人都以为我作不出诗,殊不知,我也就是懒得想而已,只要我稍稍费点功夫,那简直是信手拈来,随手一作都得轰动全城!” 墨竹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就公子那些不堪入目的银诗,还轰动全城呢……” 裴不言耳尖,饶是墨竹声音再小,也还是听见了,他瞪了一眼,怒道:“大胆!竟敢嫌弃本公子的诗,看我不扣你月钱!” 墨竹赶忙求饶:“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公子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众人正笑闹着,苏万父子也走上前来,向裴不言道谢。 裴不言摆摆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把赵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他:“对了,你这两日有没有收到什么请帖?关于生辰宴的?” 他想问赵策有没有收到林清音的生辰宴帖子,但又不好意思明说。 毕竟人家是姑娘家,生辰又较为隐私,实在不宜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听着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赵策一脸纳闷,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扯到生辰宴上了?” 裴不言急得抓耳挠腮:“你不要问这么多嘛,你就问答我,有没有收到帖子就行。” “没有。” 赵策摇头。 一听这话,裴不言悬着的心顿时就放回了肚子里。 二人返回布庒,见天色已晚,裴不言就准备告辞离开,赵策忙让苏万从里间取出了四匹布给他:“你帮了我,我也理应还礼。” 裴不言笑道:“不用送了,我家有好几个布庒,我还能少了布用不成?” “真的不要?这可是我新设计的花样,别的地方可都买不着呢!” 见他语气这般笃定,裴不言也来了兴致,接过布匹看了眼,见上面那花纹的确很别致,顿觉惊奇:“你这是暗纹?怎么看着不太像。” 赵策傲然道:“这是暗纹提花,只有我家的机子,能够生产这种布料。” “你家的机子?”裴不言疑惑地问,“你爹不是地主吗,怎么还有纺织机呢?而且既然你家有这种机子,你爹先前为什么不用?”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有些不合适,找补道:“我、我就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他真不是在窥探人家隐私,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赵策笑笑:“因为这机子不是我爹的,是我的。” 裴不言“哦”了一声,让墨竹收下布匹后,就告辞离开了,但在走出布坊后,又转头提醒了他一声,“晚上亥时左右,号舍会查人,你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 “好。” 赵策点头。 苏万怕耽误赵策学业,“要不贤婿你和裴公子回书院去吧,你才刚到书院第二天,出来时间过长也不太好,这里我和你哥来收拾就行。” “不着急,我们一起收拾吧。” 有些布被撕毁踩踏的不多,裁一裁还能接着用,但损毁的面积太大的,没法接着利用的,就只能收起来丢掉了。 有几个矮的展架和货架也被人踹烂了,要重新定制才行。 就在他们把布坊收拾完后,书斋的周掌柜坐着马车,匆匆赶来慰问:“听说有人到赵公子的铺子里来捣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究竟是何人这般猖狂,公子你没事吧?” 赵策摆手:“没事,事情已经结束了,有劳周掌柜专程跑一趟。” “人没事就好,钱乃身外之物,损失了以后再挣回来便是。”周掌柜连忙宽慰他,随后犹豫着说,“对了,赵公子那话本我看快要结尾了,我想在结尾的时候,推出里边一些重要人物的木雕。 这话本是你写的,你对人物也了解一些,这木雕由你来绘图制作,也能更贴合人物,你觉得呢? 我知道赵公子如今在青山书院念书,要以学业为重,也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了,但是……” 他担心赵策不答应,还想劝说一下,却不成想,赵策直接就应了下来:“我可以先做几个人物,给掌柜看看,然后再做其他的。” 周掌柜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拱手作揖:“那就有劳赵公子了,这话本本就畅销,要是再做出里边人物的专属木雕,一定会赢得不少人的喜爱!” “周掌柜客气了,这也是互利共赢的事。不过这木雕制作需要些时日,我还得抽空去寻合适的木材,可能进度不会太快。” “无妨无妨,赵公子慢慢做就是,正好我这边也在安排人抄书,等公子做好了木雕,我们再一起推广。” 周掌柜满脸堆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宣传了。 随后他招呼车夫把车上的礼品搬到布坊,便告辞离开了。 苏万看着赵策,有些担忧地说:“贤婿,你如今在书院,学业繁忙,又要操心这布坊的事,如今还要做木雕,这如何忙的过来?” 赵策笑着说:“我会安排好时间的,再说布坊这不是有岳父和大哥在打理,我要操心的地方也不多。” 苏万听了,也只好点点头:“那行,贤婿你先回书院吧,剩下的我们来就行,记得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赵策应下后,便返回号舍,拿出纸笔,开始绘画。 木雕的人物形象他倒是不用怎么构思,毕竟已经有不少现成的版本了,难的是他的绘画功底不行,总是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 这时郑启平回来,见他不停往竹篓里扔纸,篓子都要塞满了,疑惑地走上前,问他:“赵公子在写什么?” 但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赵策并不是在写东西,而是在画人物,但是画的有些…… 抽象。 赵策烦闷地挠挠头:“你认不认识画画画的很好的人?” “这话你就问对人了!”裴不言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嚼着墨竹递来的葡萄,“我表兄郑启平他就很会画画,师从那个谁来着……” 郑启平补充:“岳沧海,岳大师。” “对对,就叫这个名字,他画画可厉害了,郑启平就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你好像也取了个什么绰号来着?叫什么居士?” 在赵策面前说自己的号称,郑启平总觉得有些羞耻,闻言直接揪了两颗葡萄堵住他那喋喋不休的嘴。 裴不言唔了两声,终于安静了。 郑启平这才转向赵策,“你要画什么,形容一下,我帮你画。” 赵策描述道:“先画个人形的猴子吧,全身都是毛发,金黄的,穿虎皮裙,站姿不能太正经,头上戴这种样式的紧箍咒……” 郑启平刚想下笔,但听完他的描述后,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 想象不出来。 无从下笔啊!!! 第44章 控制点力道,别把人打死了 一听赵策的描述,裴不言瞬间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凑到赵策跟前,满脸好奇地问道:“你要画你那话本里的猴哥?快让我看看!” 起初,他觉得不过是个取经的故事,能有什么看头,可听闻林清音对这个话本喜爱有加,他便差人买了几本回来。 这一看,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尤其是猴哥大闹天宫那段,情节跌宕起伏,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直叫人拍手称快! 但等看见了赵策笔下那线条画,却是猛然一愣:“你这是画的猴?你要亲自画插画吗?” 《西游记》里边是有少量插画的,但画师的署名和作者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赵策难道要抢人家的饭碗不成? 但就他这个画功,应该是抢不了的…… 赵策解释道:“书斋掌柜想要推出木雕小人,作为纪念,我打算画一下里边的主要人物,可我画功实在不行……” 郑启平思索片刻,斟酌着问道:“你再详细说说,那虎皮裙是什么样式?上衣又是怎样的?” …… 经过多次细致的描述与修改,取经四人组的形象终于跃然纸上。 此时夜色已深,四周万籁俱寂,唯有虫鸣声在夜空中回荡,还夹杂着裴不言均匀的呼吸声。 裴不言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守着,可时间一长,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呵欠连天,他一头栽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郑启平甩了甩发酸的手,语气都有些发虚:“现在不改了吧?” 他从来都是早睡早起,头一遭熬到这么晚,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赵策满脸歉意:“不改了,就定这个了。辛苦郑公子了,公子的画功当真是一绝!难怪都说名师出高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都是同一个号舍的舍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就太见外了啊!”郑启平摆摆手,随后又补充,“对了,往后咱们就名字相称吧,你一句公子我一句公子的,说着怪绕口的,我姓郑,名启平,字景明,你呢?”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好名字!”赵策笑了笑,“我叫赵策,还没有取字。” 在大炎,男子二十取字,且通常由德高望重的前辈、师长或长辈进行,但原主都被逐出学堂了,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自然也就没人给他取字了。 听闻此言,郑启平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顿时懊恼地一拍脑门,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事儿……” 他着实没想到,赵睿渊竟连个字都没给赵策取。 即便赵策是庶子,可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赵策赶忙说道:“我知道,景明兄不必放在心上。天色已晚,还是早点休息吧。这几天我可能还得麻烦你,把其他人物也画出来。” 郑启平拍了拍胸脯,一脸豪爽地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这木雕制作可不容易,你得找个手艺精湛的师傅才行。” “正好我认识一位手艺不错的木雕师傅,我可以让她来做。”赵策说道。 而他口中的木雕师傅,正是苏云锦的手帕交——段莹。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策便起身向夫子请了假,而后匆匆回村去了。 他本就是凭借推荐信才得以进入书院求学,在书院一众学子眼中,他无疑是个靠走后门进来的。 见他才入学两天,便如此轻易地请假,全然不把课业放在心上,众人心中皆是气愤难平。 课间休息时,不少学子围拢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话语间满是对赵策的轻蔑与不屑。 “哼,才来了两天就请假,真当书院是他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啊?!” “说不定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学问浅薄,根本跟不上大家的进度,所以躲回村里去了,免得在书院出丑丢人。” “曾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给这种人写推荐信,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 …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裴不言的耳朵里,他一拍桌子,冷声警告道:“都给我把那臭嘴闭上,赵策是我舍友,我罩的,谁要是敢说他一句不是,别怪本公子对你们不客气!” 见裴不言这么快就站在赵策这边了,众人都有些意外:“裴公子前日不是还要对赵策立规矩吗?怎么现在就要罩着他了?!” 裴不言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回道:“关你什么事?你们只要记住,不许再胡乱议论他就行!” 只要赵策不跟他抢林清音,别说是罩着他了,就是天天给钱都行。 见裴不言发了这么大的火,众人也不敢再多言,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巴,各自散开。 …… 彼时,石桥村。 沈氏将昨日苏桥一家前来,要求赵策找曾老再要一份推荐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万父子。 苏子恒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猛地撸起袖子,气冲冲地说道:“苏桥那老东西,都跟我们断亲了,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跑上门来,让赵策帮他儿子弄推荐信?我今天非得给他们一家点颜色瞧瞧不可!”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打算去县里找苏桥算账。 苏万眼疾手快,赶忙将人拦下:“恒儿,你先别冲动。苏桥再怎么说也是你大伯,你要是动手打了他,贤婿的学业也会受到牵连的!” 赵策要走科举,就避不过一个孝字。 “对,我不能影响赵策。” 苏子恒猛地顿住脚步,满脸为难,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纠结不已。 不能打人,难道就这么放过苏桥一家了? 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一旁的沈氏忽然开口说道:“别让人知道,是你动的手,不就影响不到策儿了?” 她原本想着,一家人即便有矛盾,也该关起门来好好解决,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可一想到苏桥一家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苏祈愿还想对锦儿动手,她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对于这种人,关门隐忍根本没用,就得以暴制暴! “娘说得对,我这就去找麻袋!” 苏子恒兴奋地一拍手掌,随后便转身进屋拿麻袋去了。 苏万赶忙提醒道:“下手控制点力道,别把人打死了。” 儿子年纪轻轻,连媳妇都还没娶呢,他可不想苏子恒因为苏桥那个老匹夫,把自己的下半生给搭进去。 苏子恒连连点头保证:“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 他自然也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不过,光把苏桥父子打一顿还不够,还得再加点料,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边,赵策一回家,就见苏云锦半蹲在菜地里,摘除杂草。 她人长的好看,气质也出尘,连简单的摘草的动作也很赏心悦目。 赵策轻手轻脚地走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腿弯,将人横抱起来。 苏云锦还以为是遇到了登徒子,挥拳欲打,然后就听见了赵策揶揄的话语:“娘子要谋杀亲夫了?!” 第45章 找段莹做木雕,苏云锦担心小姐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云锦一怔,“夫君不是在上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书院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为夫是想娘子了,专程回来看你的。” 苏云锦闻言跟吃了口蜜似的,嘴里甜滋滋的,但面上却板起小脸,不赞同地说:“夫君要以学业为重,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说翘课就翘课?你这样……” 看她叽叽喳喳个不停,赵策忍不住低头,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轻咬了一口,苏云锦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赵策这才顺势解释道:“逗你的,我不是因为你翘课,而是话本要收尾了,有些事情得回来处理。”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回屋,关上房门,把苏云锦放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只见里边是一支色泽温润、雕工精湛的白玉簪。 那白玉质地纯净,毫无瑕疵,簪头雕刻的花更是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苏云锦一看就知道这簪子价值不菲,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你是我娘子,不是给你还能给谁?”赵策失笑,随即拿出簪子,插在她发髻上,“真好看。” 这支簪子是他回来的时候,从一家首饰铺子看到的,他觉得它和苏云锦的气质很配,便直接把簪子买了下来。 苏云锦忙要把簪子取下,“不,这太贵重了,夫君你把它拿去退了吧。” 赵策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我们成亲这么久,我都还没给你准备新婚礼物呢!” 苏云锦闻言,心里像是有暖流划过,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眼中满是欢喜,但也有些纳闷:“这个簪子一看就值不少钱,夫君你哪来的钱买它?” 他身上只有一点生活费,那点钱根本不够买这簪子的。 “为夫和人打赌,赢了二十两,正好够买簪子。” 赵策说着,就把人抱到榻上,要解她腰带。 他不想说立规矩的事,免得她担心。 苏云锦脸一红,忙握住他的手,“夫、夫君不是还要忙话本的事吗?要以正事为重啊!” “这才是正事。” 赵策扣住她的手腕,而后缓缓上抬,将手稳稳置于她头顶之上,就继续解衣服。 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苏云锦瞬间脸红到了耳根,“等、等等,妾身先把簪子取下来,等会别摔坏了。” “摔坏了再买一支。” …… 一个多时辰后。 苏云锦揉着快要散架的腰,语气幽怨:“夫君怎么去了书院一趟,变得这么凶了?” 赵策把人抱在怀里,长叹一声:“两天不见,颇为想念。” 苏云锦心里一暖,难得的放下羞涩,张开双臂圈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也印下一吻,轻声说:“妾身也想。” 这一下,瞬间又勾起了赵策心里的火,揽着她腰身的手缓缓下滑。 苏云锦嘤咛一声,娇躯轻颤:“鸡、鸡鸭还没喂完呢……” “少吃点饿不死的,不用担心。” …… 这次足足折腾到快中午,赵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柔乡。 苏云锦则无力地瘫在榻上,连洗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赵策帮她清洗换衣服。 下午,赵策和苏云锦一起前往段莹家,就见后者正在院子里雕刻一块小木块,手法娴熟,木屑随着她的刻刀纷纷落下。 见他们过来,段莹吓了一跳,急忙把木块藏在身后,结巴道:“云、云锦,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 “我想让你帮我做几个木雕,雕这种小人。”赵策说着,就把郑启平画的取经四人组的画像拿了出来,“每种先做一个看看,等确认好了再批量定制。” 段莹接过画像,仔细端详了一番,眼中闪过讶异:“咦,这是《西游记》话本里的主角师徒吗?” 她家里条件也就一般,没有多余的钱买话本,但这个话本在城里很火,她常常听人提起,心里早就好奇不已了。 赵策点头:“对,你再算算这几个要多少钱。” 段莹摆了摆手:“赵公子先前还帮我赶跑了那些泼皮呢,我哪能收你的钱?等我做好,我就告诉云锦,让她拿给你就是。” 赵策连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你帮我做木雕也是花了时间和精力的,怎么能不收钱呢?我以后还打算批量定制呢,你要是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苏云锦也在一旁附和:“夫君说的是,莹莹,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不然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见他们如此坚持,段莹只好说道:“那行吧,这几个我先做着,等算好了成本,再跟你们说价钱。你们放心,我一定把这木雕做好的。” 赵策笑着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手艺,不然也不会专门来找你。”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赵策和苏云锦便起身告辞。 段莹拍了拍手,起身送他们,赵策忙摆手拦住:“不用送了。” 在回家的路上,苏云锦轻叹一声:“莹莹摆摊卖木雕,每天都要从村里到镇上往返,一来一回都得花费不少时间,还得对付那些泼皮,实在艰难。” 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他,“对了,之前那些找莹莹麻烦的泼皮怎么样了?还在衙门关着吗?” 赵策摇头:“路上我特意打听了一下,王江他们已经被放出去了,现在在一间酒肆干活。” 他怀疑胡平找赵锦坊的麻烦不是巧合,而是有王江暗中授意,所以回来之前还花了点时间打听,却发现他误会王江了。 “干活??” 苏云锦怎么听怎么不信。 几个收烂收保护费的泼皮,会好好做工赚钱吗? 说起这个,赵策也忍不住一笑:“听说他们去酒肆喝酒,到付钱的时候发现荷包被人偷了,最后就只能留在酒肆干活抵酒钱了。” 苏云锦一听,也扶着腰轻笑起来,“活该!谁让他们鱼肉乡里的!” 随后她又带着几分惆怅说道,“听说莹莹的爹娘在给她相看人家了,但是看的几户都嫌她在外面抛头露面摆摊,觉得她不够贤良。 可是要不是家穷,哪个女子又愿意抛头露面呢?” 第46章 同窗想见苏云锦,被拒之门外了 赵策握住苏云锦的手,温声道:“在我看来,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没什么丢人的。” 见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指责段莹不守女德,反而是站在公正的角度分析,苏云锦心中一暖,她靠在他的肩头,感叹道:“夫君能这般想,真是难得。” “她以后会遇到一个懂她、惜她之人的,就像我们一样。” “可是像夫君这般好的,可不好找。” “既然为夫这么好,那在回书院之前,咱们再来一次?” 赵策搂住她的腰,眼神火热。 苏云锦此刻腰肢仍有些酸痛,听闻此言,赶忙连连摆手求饶:“夫君,饶了我吧。” 赵策略带遗憾地轻叹一声,随后将苏云锦送回家中,便返回了书院。 三天后。 段莹做好木雕,苏云锦带着她一起去桃县找赵策,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也好现改。 但她往常连私塾都没进过,更别说青山书院这样的超级大书院了,心里忐忑不已,连手脚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苏云锦想到夫君赵策就在里边,倒是稍稍安心了些,大着胆子走上前,朝门房说道:“你好,我们是来找赵策的。” “赵策?” 门房抬眼看她,见她生的如此好看,不由看的失了神,半天没回话。 段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口中喊道:“跟你说话呢,赵策赵公子是在这吧,你能不能喊他出来一下?就说他娘子来了。” 门房闻言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苏云锦,又看向段莹,问:“你们都是他娘子??赵策不是只娶了个农女娘子吗,怎么会有两个?” 一听这话,段莹闹了个大红脸,双手焦急地在胸前摆动,“我、我不是他娘子。” 苏云锦在一旁补充道:“我是赵策的娘子,这位姑娘是我朋友。” 门房这才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额,你们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赵策便匆匆赶了出来,他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段莹,一来就直接抱住苏云锦,后者小脸瞬间变得滚烫,双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推,“夫君,莹莹把木雕做好了,你看看。” 段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忙把头转到一边,口中说道:“不着急,你们继续,木雕等会再看也没事。” 赵策一听,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略感尴尬地松开苏云锦,这才转向段莹,感激道:“木雕做好了,这么快??” 他以为雕刻个小人要花很长时间呢,没想到这才三天,她就雕好了四个人? 看不出来,她的效率还挺高的! 段莹还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为了赶工,没有顾好质量,正想解释,就听苏云锦笑着说:“为了做好这四个木雕,莹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听段婶说,她晚晚上起夜时,还看到莹莹房间的烛火亮着,推门一看,才发现她还在赶工!” 段莹不好意思地说:“我娘她就喜欢夸大事实,其实我也没有熬那么久,你们别误会。” 说着她就取下布兜,要把里边的木雕拿出来,“赵公子你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现在就改,雕刻用的工具我都带上了。” 赵策闻言又看了段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眼底乌青很深,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他道:“没事,等会进去再看吧,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着急赶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革命?什么革命?” 苏云锦和段莹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赵策低咳一声,含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凡事都要以身体为重,只要身体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怕!” 说罢他就带着她们走进书院。 段莹头一次进书院,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新鲜,让她忍不住四处张望。 比起她,苏云锦的反应就要沉稳许多了。 因为她幼时来过青山书院,只不过是被苏子恒装在书袋里,偷偷带进来的,那时兄长还被夫子狠狠批斗了一顿。 赵策本想带着她们进号舍的,但书院的号舍都是男子,对她们的声誉有损,索性改道去了书院食堂,还开了个小包厢。 段莹把木雕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是我最后选定的四个版本。” 只见那四个木雕皆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唐僧慈眉善目,孙悟空机灵俏皮,猪八戒憨态可掬,沙僧老实忠厚,仿佛从话本中走出来一般。 孙悟空身上毛发很多,可以说全身都是细节,极考验雕工,但段莹雕的很细致,就连神韵也雕了出来。 赵策仔细端详着木雕,眼中满是赞赏:“做得太好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完全不用改,只要照着它批量做就行。段姑娘手艺真是精湛,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啊!” 段莹被夸的红了脸,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是赵公子给的画像好,我也只是还原了六七分像而已。赵公子满意就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赵策打开门,只见几个同窗站在门口。 为首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裴不言,他带着几分不高兴说道:“听说你娘子来书院了,人呢,怎么也不带给我们见见?都是同窗,你这样藏着掖着,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说罢他就要推门而入,赵策却侧身挡在门前,“不好意思,我娘子脸皮薄,不便见客。” 开玩笑。 他娘子这么好看,万一又被侯虎之流给惦记上了怎么办? 何况里边不仅有苏云锦,还有段莹。 段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见这么多外男算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有同窗不乐意了,纷纷跟着起哄。 “我们又不会对你娘子怎么样,只是想见一面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 “就是就是,赵公子别这么小气嘛,难不成你还怕我们把你娘子给吃了不成?” “大家都是同窗,你防着别人也不能防着我们啊!” 第47章 新型营销策略——开盲盒 赵策依旧不为所动,仍把房门堵的严严实实的:“对,我就是防着你们,万一你们觊觎我娘子的美色怎么办?” 众人晕倒。 见过自夸的,但把娘子夸上天的,他们这还真是头一次见。 裴不言撇了撇嘴:“你这就有些看不起人了嗷,本公子见过的美人多了,但能真正入本公子法眼的可不多!” 这次赵策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啪一声关了门。 裴不言头一回吃闭门羹,气的抓狂,但又无可奈何。 有同窗见状出谋划策道:“等会他们会从包厢出来的,只要我们耐着性子等一等,就一定能见到的。” 裴不言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本公子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呢!” 说罢他就刷地展开折扇,大步走了。 偷着见有什么意思,他要堂堂正正地见! 他还就不信了,赵策能把他娘子藏一辈子? 众同窗略一停顿,便大步跟上裴不言。 此时,包厢内。 赵策转向段莹,问她:“对了,你这个木雕分别多少钱一个?” 段莹算了算成本及所花费的时间,这才缓声说道:“孙悟空花费的时间最长,较其他的要贵些,得一两,其余的就五钱吧。” 这个价钱已经是没赚钱的了,她只要了个材料费和手工费,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赵策会嫌贵。 以前有亲戚看她木雕雕的好看,也让她雕,说到时候付钱,可等她雕完了,就说她这都是不值钱的破木头,给了几个铜板就把她打发了。 “这可是你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价钱怎么这么低?悟空我给你三两,其他每个我给你一两吧。” 赵策一脸不赞同地说,随即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段莹,“其中六两是这次四个木雕的价钱,剩下的四两是定金,我后续还要批量定制其他的木雕,过两天我会再给你一些图。” 段莹连连摆手不肯接,“不不不,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赵策拉开她放木雕的布兜,不由分说地把银子塞了进去,“你的木雕雕的好,值得这个价,你安心收着便是,再说了,你难道还想摆一辈子的摊不成?这天天来回的,你也不嫌难得走。” 段莹一怔,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倒是苏云锦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夫君这是想让你开个铺子呢,有了铺子,你就能赚更多的钱了,别人也不会再低看你了!” 同样的木雕,在地摊上卖和在铺子里卖,那价格相差可就大了。 毕竟放在地上的东西,谁会觉得它很值钱呢? 再者,只要段莹赚的钱够多,就算不嫁人,她自己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段莹闻言一喜,但还是有些不自信:“我开铺子?我 一个女子,也能开铺子吗……” 这种事情,她以前真的从未想过。 “当然可以了!”苏云锦拍着她的手背,柔声说道,“以你的手艺,早就可以自己开铺子了!” 段莹犹豫片刻后,随即一咬牙,“好,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个便宜点的铺子!” 以前她好多天也不一定能卖出一个木雕,她手里没钱,就算想开铺子也开不了,现在她赚了钱了,的确可以尝试一下。 两女担心耽误赵策的课业,没待多久就回村了,赵策又回去上了会课,就趁着午休时间去了书斋一趟,把四个木雕交给周掌柜看。 周掌柜看着那巴掌大小的精致木雕,也是爱不释手,“赵公子上哪找的人,怎么雕的这么传神?连人物都神韵都雕出了个七七八八,真是难得啊!” 他也找过木匠,但钱花出去不少,雕出来的人物却没一个满意的,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赵策这边就雕好了四个。 看周掌柜如此满意,赵策笑问:“那就采用这一版的木雕了?” 周掌柜没有这一口答应,而是问他:“等等,你先说这个木雕多少钱一个?” 雕刻这种巴掌大小的人物可不容易,价钱都不低,他也得看看有没有赚头再做决定。 赵策面不改色地,又把价格翻了一翻:“孙悟空雕刻难度大,要五两一个,其余三人分别三两银子。” “五两?!” 周掌柜一听,肉痛不已,“这价钱太高了,能不能再降降?” 赵策拿起孙悟空的木雕,指着上边的毛发纹理说,“这个雕刻起来很费时间的,五两已经是折扣价了,不能再低了,要是掌柜非得降价,那木雕就会做的粗糙些,不会有这个这么细致。” 周掌柜凑近仔细端详,发现这木雕上的毛发根根分明,连孙悟空那灵动的眼神都雕刻得栩栩如生,若是做得粗糙些,确实就少了这份神韵。 他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道:“行吧,五两就五两,不过其他三个能不能再便宜点,三两一个还是有些贵了!” “这三两已经是良心价了。您想想,这木雕摆在店里,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到时候话本卖得好了,这点成本不就回来了?” 赵策徐徐说道,“而且后续我还会提供其他角色的木雕,咱们这是长期合作,掌柜就别在价钱上计较了。” 想到之前话本因为赵策的营销策略销量大增,周掌柜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价,不过你可得保证,后续提供的木雕质量都要像这四个一样好,要是做工敷衍,那我可是不答应。” 赵策拍着胸脯保证:“掌柜的放心,质量绝对有保证。我这就回去让人多做一些,尽快给您送过来。” 谈妥了木雕的事情,赵策又和周掌柜商量起木雕的卖点:“这种木雕,要是一个个地摆出来,反倒没什么新鲜感,依我看,不如采用开盲盒模式。” 周掌柜听的一脸懵逼:“什么盲盒??” 这个赵策,怎么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先是饥饿营销,现在又来了个盲盒。 赵策耐心解释道:“就是把这些木雕用一样的盒子装起来,随机开出一个角色,这样一来,会增加顾客的购买欲和惊喜感。比如说,原本想孙悟空的顾客,要是开出来唐僧、猪八戒或者沙僧,就会继续买,或者和别人对换……” 周掌柜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眼中闪过忧虑:“听起来倒是有趣,可是话本里边那么多角色,要是人家买了一堆盲盒回去,但都开出了不喜欢的角色,那他们不得回来闹啊?” 他想赚钱,但也不想砸了自己的口碑。 第48章 德行败坏之人,不配见我家老爷 “当然不能把所有人物都放在同一种盒子里,这样开出某种角色的概率太小了。 掌柜可以设置一些盲盒主题,比如菩萨主题、神仙坐骑、被菩萨看中的妖怪等等, 每种主题包含十二种不同的款式,盒身上也要写明可能会开出的人物。 除了十二种基础款式之外,每种盲盒主题还可以再设置一种隐藏款,增加收集的难度和乐趣。” 赵策徐徐说道。 周掌柜听罢,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啊!真不知道赵公子是如何想出这般新奇的点子的!” 这种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的盲盒,有点类似赌博的心理机制,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人的购买欲望。 赵策一笑:“与其把木雕直接摆出来,供人观看挑选,还不如换种方式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对对!” 周掌柜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同之色。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盲盒的定价、活动的具体规则等等。 等一切都谈妥后,周掌柜激动地握住赵策的手,感叹道:“赵公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每次和你合作,都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赵策笑笑,商业互吹道:“哪里哪里,赵某不过是提出个大致的方法罢了,真正将其付诸实践、把事情做成的,还是掌柜你啊!之前话本大获成功,也是全仰仗掌柜!”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赵策便告辞离开,返回书院了。 …… 另一边。 苏桥带着儿子苏祈愿,携重礼去曾家拜访。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里可是有足足上千两银子,就算没有赵策的牵桥搭线,他也能买到曾老的推荐信! 不过为免曾老连拜帖都不看就拒绝,他们打的还是赵策至亲的旗号。 门房接过拜帖后,冷冷地丢下一句“稍等”,便“砰”地一声关上门,进去通报了。 苏桥和苏祈愿在曾家门口,像两根木桩子似的站了好几个时辰。 烈日高悬,晒得他们头晕目眩,衣服都被汗水给浸湿了,偏偏门口又没有可以躲阴凉的地方。 等到天色将晚,门房才悠悠地走了出来。 苏桥和苏祈愿刚要抬脚往里走,却听门房冷声喝道:“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没空,你们改天再来吧。” 苏祈愿本就等得不耐烦,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我去你大爷的没空,没空你让我们等几个时辰干什么?耍人玩呢?!” “祈愿!” 苏桥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伸手去拉苏祈愿,生怕他动手打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曾老的门房。 打不得啊! “爹,你别拦我!举人怎么了?当过官又怎么了?他凭什么让我们在这儿干等这么久?” 苏祈愿气得满脸通红,用力甩开苏桥的手,就一拳砸向门房。 那门房却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了这一拳:“就你们这种德行败坏的人,也敢指责我家老爷?你们哪来的脸?!” 苏祈愿暴跳如雷:“你特娘的说谁德行败坏?” 门房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满是鄙夷:“苏家败落的时候,你们卷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人,把一堆烂摊子和债务全扔给苏家老三,难道以为这事别人都不知道不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硬:“要不是你们卷钱跑路,苏老三又何至于变卖田产细软,最后沦落成庄稼汉?! 让你们等几个时辰,你们都不耐烦,那你们可有想过苏老三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口中的苏老三,正是苏云锦的父亲,也就是赵策的岳父苏万。 门房这番话声音极大,引得不少路过的人纷纷驻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被门房当众如此怒怼,还被众人指指点点,即便父子俩脸皮再厚,此刻也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桥赶忙用手遮住脸,拉着苏祈愿,脚步匆匆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祈愿满心怒火,一把挣开苏桥的手,气呼呼地嚷道:“我早就说了,曾老不会见咱们的,爹你偏不听,非要来这儿碰壁,现在好了,被一个门房当众羞辱,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苏桥也没料到会是这般难堪的局面,老脸涨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支支吾吾地说道:“为父也是想找曾老帮忙写个推荐信,好让你能进青山书院读书,出人头地,哪晓得他因为前几年的事,连门都不让咱们进。” 苏祈愿沉吟一瞬,忽然道:“爹你卷钱跑路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曾老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近两年才告老还乡的吗?” 说到这,他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难道说,是赵策在曾老面前告我们的状?!” 事实上,这事赵策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告诉曾老了。 不过曾老知道这事,倒的确是因为赵策。 先前赵策在雅集上回答了关于治国的问题,曾老就特意派人调查了他,也顺带着也知道了苏桥一家曾去威逼沈氏母女的事情。 今日这一番羞辱,不过是曾老在暗中为赵策的岳母和娘子出气罢了。 苏桥阴恻恻地说道:“哼,他不是和曾老走得近嘛,咱们就从这上头做文章,好好整治整治他!” 父子俩一边走一边低声谋划着,那模样宛如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突然。 两人的腿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直把他们踹趴在地上。 他们刚要挣扎着起身,就被人死死按住,紧接着,口中被塞进了一团布,脑袋上也被罩上了一个麻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拖进了什么地方,紧接着,如雨点般的拳脚便不断落在身上。 苏祈愿想吐出布团,但布团卡在他嗓子眼,他吐不出来,只能弓着身子,双手护住头部。 苏桥也被打得惨叫连连,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打了一阵,那伙人才终于停下手来。 一名声音粗哑的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种德行败坏、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还有,不许找赵策的麻烦,否则下次可就不是被打两下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就招呼其他人离开。 苏桥父子有心想揭开布罩,看看打人的到底是谁,可双手疼得钻心,根本使不上力气。 苏祈愿缓了好半天,才挣扎着扯掉头上的麻袋和嘴里的布团。 他喘着粗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杂草丛生的废旧院子里。 怪不得刚才动静那么大,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咳、咳咳!咱们前脚刚从曾家出来,后脚就被人打了,动手的肯定是曾老的人!我真是想不明白,赵策到底给曾老灌了什么迷魂汤?曾老居然为了他出手打咱们?!” 苏祈愿双手颤抖着撑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子,每动一下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49章 王江被吓退,灰溜溜离开 苏桥年纪大,没有苏祈愿体力好,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晌才道:“不,不一定是曾老。你别忘了,赵策的父亲可是赵睿渊,赵大地主!” 苏祈愿眉头皱成川字:“爹你的意思是,可能是赵睿渊唆使人打我们的?可是赵策不是都被分出去了吗,赵睿渊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赵策入读青山书院,这对赵家来说也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或许赵睿渊是不愿意我们打着赵策的旗号去拜访曾老。” 苏桥如此说道,“不过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赵睿渊派的人,这个我还真说不准。” 苏祈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毒打过,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谁,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啊!爹,我们报官去吧!” 他边说边把父亲苏桥扶起来,却听后者嗤笑一声:“报官?你也太天真了吧!?这两个不管是谁,都不是县令薛英惹得起的!” 曾老曾绍元就别说了,他本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门下桃李无数,赵睿渊的嫡长子赵乾,人称赵案首,也是前途无量,薛英会为了他们爷俩,得罪曾绍元和赵睿渊吗? 显然不会。 这个亏,他们只能认了。 苏祈愿闻言更觉憋屈。 被打了还要咽下这口气,这也太窝囊了。 …… 彼时。 苏子恒向两名好友道了谢,并让他们不要把今天这事说出去,就大步回到布庒。 苏万见儿子平安回来,心头一松,但仍不放心地问他:“没被发现吧?” 苏子恒一笑:“放心吧,我是把他们拖进荒宅打的,没人看见,我说话时也刻意改变了声音,他们听不出来的。” 苏万点点头:“那就好。” 赵策带着最新的画,走进布坊,见两人小声交谈,笑问:“大哥和岳父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避着人。” 苏万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些糟心的破事,贤婿不用操心这些,你好好学习就成。” 赵策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只是把画好的画交给苏子恒,托他回家时带给段莹。 书院离村太远,来来回回要花费不少时间,他这几天都是让苏子恒帮忙带画的。 苏子恒接过画,妥善收起。 赵策道了声谢,就要返回书院,却见一伙人快步走进布坊,为首的汉子指着他大声喊道:“赵策,终于逮到你了!今日,新账旧账,老子要跟你算个清楚!” 看着面前这个破衣烂衫,神情憔悴的男人,赵策好半天才认出来,这就是先前砸了段莹摊位的王江。 他眼睛一眯:“你又想干什么?” 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干什么?你害得老子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老子今日就要跟你拼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便领着几个帮闲朝赵策冲来。 见状苏子恒心中一紧,立刻挡在他身前。 赵策轻笑一声:“找我打架?又想被关进衙门了是吧?” 几个帮闲闻言动作皆是一僵。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衙门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了啊!! 王江也是一哽,“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不成?你想抓我们就抓?” 赵策拉了把椅子坐下,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衙门的确不是我家开的,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开了铺子,还在青山书院就读。 你说,我把你告上衙门,衙门的人是抓你,还是抓我呢?” 王江:“……” 曹了。 短短一个多月没见,赵策不仅有钱了,还有靠山了。 真是日了狗了。 王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早知道就不来寻仇了,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但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赵策,你别以为说几句大话就能吓住老子!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赵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你想怎样?” 王江眼珠子一转,“你害得老子没了营生,还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得赔老子银子!不然这事儿没完!” 苏子恒一听,顿时怒了:“分明是你先砸了段莹的摊位,赵策才将你送进衙门的,如今你反倒来讹诈他,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江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抓进县衙,更不会被三爷当弃子丢掉,除非你们赔我五十两银子,否则我就天天在你们布坊闹事,让你们布坊开不下去!” 赵策勾唇一笑:“想要银子?行啊,只要你有本事拿。” 说着,他朝苏子恒使了个眼色。 苏子恒会意,悄悄退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啊!有人闹事了!!” 王江和他带来的几个帮闲顿时慌了神: “你……你什么意思!” 赵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王江逼近:“我劝你最好识趣点,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等会儿衙门的人来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王江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好,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赵策,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帮闲灰溜溜地跑了。 苏子恒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带不屑:“呸!什么玩意儿!吓一下就跑了,真是有够怂的!” “本就是一帮成不了气候的乌合之众,当然不经吓。” 赵策走上前,拍了拍苏子恒的肩膀:“大哥,刚才多谢你了。” 苏子恒挠挠头:“我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吓了他们一下而已。” 苏万在一旁提醒道:“贤婿,以后出门可得多小心些,像王江这种无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策点点头:“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经过这一闹,赵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跟苏万和苏子恒告辞后,便返回了书院。 有同窗听说了王江的事,顿感惊奇:“你一个地主家的公子,怎么跟个泼皮扯上关系了?还什么新仇旧账,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50章 王江潜入赵家,欲掳走苏云锦 赵策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他们先前胡乱收保护费,被我告到衙门,所以怀恨在心。” “保护费??” 众同窗一听,也是震惊不已。 几个泼皮,也敢收赵策的钱?这胆子也太大了! “什么保护费?” 裴不言迈步走进课室,朗声问道。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他身着一件崭新的柳绿色斜襟窄袖圆领袍,手中轻摇折扇,身姿潇洒,风度翩翩。 裴不言往日里穿衣风格总是张扬夺目,怎么扎眼怎么来,今日难得换上这般素净的衣衫,着实让众人眼前一亮。 但再一细看,就发现这衣服看着素净,绣花很少,但衣身上的暗纹却很是特别,恰似松间明月,清幽而雅致。 这布料跟赵策身上的衣服布料很像,也都是同样的如意祥云纹,但花纹差距也很明显。 赵策衣服上的花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笔,但裴不言身上的纹样就要繁复精美许多。 看着像是一个盗版,一个正版…… “裴公子,您这衣服是在何处买的呀?这花纹当真是好看极了。如此复杂的暗纹样式,想必价钱一定不菲吧?” 有同窗凑到他跟前,满脸堆笑地问道,说话间还时不时地瞟向赵策,像是在暗示他身上的衣服价格低似的。 赵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裴不言这衣服的布料是他送的。 果然。 就见裴不言大方回道:“这是赵策送的,你想买的话,可以找他,或者去赵锦坊量身定制。” 一听这话,那同窗眼睛都瞪圆了。 赵锦坊? 听着像是赵策开的铺子啊? 裴不言没再理会他,只是快步走到赵策跟前,伸展胳膊,又转了个圈,全方位的展示了一下,才满脸笑容地说道: “你那天把布料给我之后,我就拿回去让绣娘给我做了身衣服,怎么样? 好看吧?不过你身上衣服花纹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好看。”赵策淡淡回答,“我身上这花纹是初代的,你那是改进过后的版本。” 苏云锦本来也想用这种布料给他做衣裳的,但被他给阻止了。 号舍的空间本就不大,衣服太多放不下,更何况他向来对衣饰款式并不讲究,只要穿着舒适、便于换洗便足矣。 “改进了的?这个好!” 裴不言唰地一声展开折扇,昂首挺胸,眉宇间满是自得,“唯有这般上乘之料,方能彰显本公子的非凡气质!” 他轻咳两声,正欲再发表些高论,就见一名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者杵着拐杖,缓步走近课室:“要上课了,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到座位??” 这位钱夫子,教的是史学,也是所有夫子里边,最严厉、最不好说话的一个,也从不惧怕权势,不会因为学子的家世好,而对他有任何优待。 要是换作别人,裴不言还能分辩一二,但面对这位钱夫子,却是脖子一缩,默默回到位子上坐下。 课后,不少人都到赵策那,想要定制裴不言身上那款衣裳,且一订就是好几套。 赵策一一记下众人的尺寸,又笑着提议:“我家布坊尚有不少新颖纹样,若诸位有兴趣,不妨移步一观。念在同窗之谊,我可为大家打个八折优惠!” “八折?!” “赵公子大气!!” 众人惊喜万分。 而那一开始暗讽赵策的同窗闻言,有心上前订购,又怕赵策不允,只能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 石桥村。 段莹为了赶工,连摊也不摆了,每天雕木头雕到深夜,终于在五天后,赶出了一套木雕,便叫上苏云锦一起去县里,把木雕交给赵策。 苏云锦本来也想去县里,闻言自是欣然答应:“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牵牛车。” 待她把牛车赶了出来,就和段莹一同坐了上去。 为了出行方便,这两天苏云锦一直有在村中练习赶牛车,虽然还不是太熟练,走的不快,但基本的转弯直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车行途中,段莹忽地嗅到一股独特的中草药香气,她一开始以为是从别的地儿传来的,也没在意。 等牛车行出甚远,那香气依旧萦绕不散,她这才察觉异样,急忙转头看向身侧的苏云锦:“你、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县城的,你不必特意陪我。” 苏云锦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有吃药,那味道是香囊的。最近天气热了起来,蚊虫也多了,我不想夫君学习的时候,还要受到蚊虫的叮咬,所以就做了几个香囊。” 她原本只想做个香囊给赵策,但想到赵策还有几个舍友,舍友之间也得打好关系,就多做了几个,到时候让他分一分。 不过其他的香囊都是最简单的纯色,只有赵策的香囊有精致的绣花。 段莹闻言,挑眉打趣道:“啧啧,这蚊虫还不算最多的时候呢,你就这么牵挂赵公子。那到了盛夏,天气酷热难耐时,云锦你是不是还要亲自过去给他打扇呀?” “莹莹!!!” 苏云锦闻言,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宛如煮熟的龙虾一般。 段莹见状,更是忍俊不禁,大笑出声,车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格外欢快。 ……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后没多久,有一伙青年悄悄摸进了赵家,把每个房间都翻找了一遍。 倘若赵策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伙人的领头者正是王江。 王江知道自己在赵策那讨不着好,索性把目光转向了他娘子苏云锦身上,想绑了她,敲他一笔钱就带着弟兄们到别处潇洒去。 他可是听说了,赵策前几天在雅集上力压群雄,得了五百两奖金呢,有了这笔钱,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却不想,他们来的不凑巧,苏云锦出去了,不在家。 “王哥,我们要在这守株待兔地等还是?” 阿实面露难色。 为了避开他人耳目,他们可是从后山翻山越岭而来,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赵家的位置。 就这么空手而归,他实在心有不甘。 王江沉思片刻,沉声道:“你到门口去盯着,要是有人过来,就喊一声。其他人,跟我一起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反正他们过来也是为钱,只要找到钱就行。 阿实闻言立刻走到门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而另外几个帮闲,则跟着王江在屋内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着值钱之物。 第51章 赵策吃醋,周掌柜毁约 桃县。 苏云锦和段莹为免打扰赵策上课,等到午间才让门房帮忙喊他。 赵策正打算去食堂吃饭,听说她们来了,立马出去迎接。 看他这激动的样,再想到赵策说他娘子比林清音还好看,裴不言就更好奇了。 他倒要看看,那位苏姑娘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可他刚要跟过去,就被郑启平给拉住了:“人家夫妻团聚,你一个外人跟过去做什么?” “堂兄难道就不好奇,他娘子长什么模样?” “就算长的再好看,也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若干年后,照样是一具枯骨。你与其把心思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学点知识,以后你爹把裴氏粮行交给你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裴不言一听这些就头大,他烦躁地搔了搔头,“我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我爹把裴氏交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我,否则我真的会把家业给败光的。” 郑启平没好气地说道:“你爹就你一个儿子,粮行不给你还能给谁?让你爹认个宗室里的孩子当继子,把粮行给他?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哉悠哉的吗?” 说罢他就大步走进食堂,只留下裴不言一人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近几年,的确有不少宗亲带着孩子来他家,说是亲戚间不能断了联系,要常常走动。 但只是走动的话,为什么要带个孩子? 这分明是想让他爹把孩子认到自己名下,瓜分他家家产…… …… 书院门口。 苏云锦拿着属于赵策的那只香囊,亲手将香囊系在他的腰间,声音温婉似水:“夫君,如今天气渐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妾身在香囊里放了驱蚊的药草,你佩戴在身上,便能驱赶蛇虫鼠蚁。” 看着香囊上的图案,赵策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她很喜欢竹子? 先前为他做的衣服,领口绣着竹叶,如今这香囊上,又是竹子的图案。 见赵策盯着香囊,久久不语,苏云锦心中有些忐忑,紧张地揪着衣摆,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夫君不喜欢竹子吗?那妾身回头重新做一个……”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赵策抬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轻笑道,“竹子挺好,节节高升。” “夫君这诗真好!” 苏云锦嫣然一笑。 段莹不懂诗,不知道其中深意,但也能听出来这诗意境很美。 她真的很难把以前那不学无术的赵策,跟眼前这个出口成诗的他联系在一起。 赵策低笑一声,“娘子手艺也好。” 苏云锦脸颊绯红,又从袖中取出了几个香囊,轻声说道:“妾身不知道夫君有几个舍友,就多做了几个,晚点你拿给他们吧。夫君要和他们同住好几年,关系得打好些。” “送舍友??”赵策板着脸,“你亲手做的香囊,只能送我,不能送给旁人。” 苏云锦:“……” 她微微一怔,旋即勾唇一笑,凤眸盛着丝丝笑意,宛如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水:“既然夫君不愿意,那便不送了。” 段莹站在一旁,瞧着两人这般恩爱的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赵策将那几个香囊一一收起来,而后转向段莹,问道:“木雕做好一套了吗?” “做好了,你看看。” 段莹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木雕,一个接着一个拿给赵策瞧。 赵策仔细端详后,点了点头,赞许道:“雕得很好,我带你去书斋,以后你有木雕直接送去书斋就行,我就不转交了。” 说罢,他便让苏云锦和段莹坐上牛车,自己则拿起牛鞭,赶着车朝书斋而去。 却不想,书斋这边已经开售盲盒了,有人正在里边挑选,也有人买了盲盒,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拆开。 有买到了想要的角色而欢呼雀跃的,也有因为开出了不喜欢的角色而懊恼的。 但这木雕做工不行,比段莹的差远了。 周掌柜这是另外请人了? 赵策如此想着,便把牛车拴在书斋门口的树上,带着两女往里走。 有伙计迎了上来,本想热情地询问他们要看些什么,可当看清来人是赵策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但还是硬着头皮,强挤出一丝笑意,同他打招呼道:“赵公子。” 赵策问:“你家掌柜呢?”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家掌柜去别处进货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周掌柜抱着一个大盒子,用头顶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伙计:“……” 周掌柜没注意到赵策,一边往这走,一边还朝伙计招手,吩咐道:“我看有几个区域的盲盒都卖得差不多了,你去补一下空缺。” 赵策目光扫过货架上各色的盲盒,神色渐冷:“周掌柜这是何意?” 见赵策过来了,周掌柜眼中闪过了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轻叹一声,故作无奈地说:“赵公子要价太高,周某也是没有办法。” 他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怀中的盲盒,压低声音说道:“赵公子的普通木雕,都要三两银子一个,复杂些的更是要五两。可我另外找人制作木雕,再贵也就一两银子一个,普通款更是不到五钱银子就能拿下。 虽说这些木雕比不上你的那般精细,但它胜在价格便宜,而且能大批量生产,每一个我都能净赚九两甚至更多。 周某不过是个商人,自然要选择价格低、利润空间大的。” 听到周掌柜报出的价格,段莹不禁吃了一惊。 这怎么比她对赵策开的价码还要高出一截? 不过赵策帮她拉生意,从中获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并不怪他。 而且要不是他,她的木雕还卖不出去呢! “周掌柜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赵策幽幽一叹,眉宇间满是惋惜。 这种粗制滥造的木雕,要是放在市面上,最多也就能卖个二三两,而他却要卖到十两,这种生意能做的长远吗? 他这分明是在自砸招牌! 周掌柜理所当然地说:“我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以盈利为目的。若不为了赚钱,我何苦这般折腾?” 他顿了顿,又故作大度地说:“看在咱们合作这么久的份上,这次你送来的木雕,我还是可以全部买下。” “不必了,我们自己卖。” 赵策果决回绝道,“不过周掌柜既已违约,那五十两的违约金,还是得照付不误。” 闻听此言,段莹震惊不已。 五十两?! 违约金这么高的吗? 这钱人家会给吗? 苏云锦对此倒是并不陌生。 做生意本就是如此。 收益大,风险也高。 周掌柜脸一黑,但想到卖五个盲盒,这钱就赚回来了,也就没那么肉疼了,于是朝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去账房支取银子。 赵策收下银子,就同苏云锦一起走出书斋。 段莹快步跟上。 周掌柜放下木盒,重重冷哼:“说的轻巧,还自己卖?就你们那么高的价,能有几个人买?!” 他这的盲盒之所以卖的好,也是因为有话本积攒的人气加持,否则哪有这么多人来买十两一个的木雕? 十两银子,那可是一个普通壮劳力大半年的收入。 普通人哪买的起?! 第52章 家里遭贼,苏云锦段莹现场飙戏 “赵公子先回书院吧,我等会把这些木雕放到摊子上卖。” 段莹不想耽误赵策学业,她自己可以摆摊的。 “摆摊不是长久之计。依我看,不如买下一间铺子,或者租一间也可。如此一来,每日往返所耗费的时间,便能节省下来用于雕琢木雕了。” 赵策边走边说,留意到段莹面色不佳,脚步虚浮,又道:“瞧你这模样,怕是熬了好几个通宵吧?” 段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 赵策沉吟片刻,建议道:“你要是实在雕不了那么多,可以多招几个木工,你来教他们怎么雕,这样就不必熬夜了。” 段莹指了指自己,不自信地说:“我教??” 她的木雕技术,真的可以为人师吗? 她还没教过人呢…… “以你的能力,完全有资格为人师表。你只需将雕刻技巧传授给他们,便能轻松许多。” 赵策缓缓说道,“过两天我再给你一些画,你按着画上雕刻,到时我们举办一场木雕展览,请人来参观。段姑娘可以现场雕刻,展示你的技艺。” 说着,他又转向了一旁的苏云锦,“娘子你就负责布置展厅吧?” 苏云锦和段莹闻言皆是一惊:“木雕展览?木雕这种小玩意,还能展览出来吗?!” 赵策点头:“当然可以,木雕也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接下来,他带着两女四处寻找合适的铺子,最终选定了正阳街尽头的一家小店面。 店面虽然不大,但地段好,人流量也大,最重要的是离书院近。 在大炎,能读的起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店面开在这里,生意也会更红火,而且层高有将近五六米,上面还可以加盖一层,能放杂物,也能加个栏杆睡觉用。 赵策写了个招聘的信息,张贴在门口。 除了招木工之外,他还想招个账房先生,方便记账及清点货品。 眼见天色渐晚,两女收拾打整了一下店面,就赶车回家去了。 到村口时,天边仅余一抹残阳,似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段莹朝身旁的苏云锦说:“我等会去你家,借用一下你家的柴刀行不?我想砍棵树回去,你那离山近,砍树方便,我就不回去拿刀了。” 她的木料自己用倒是够了,但要招募几个木匠一起做木雕的话,就不够用了,得砍两棵树才行。 苏云锦笑笑:“好啊,你跟我回去,我拿给你就是了。” 随后她就打开院门,想把牛车牵到牛棚里去,却在栓好绳子的时候,发现了侧门口那几串杂乱、且大小不一的脚印。 这种脚印,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的,她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苏云锦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侧身,同时抬手制止了正要往里走的段莹。后者一怔,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云锦皱眉摇头,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脚印。 段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之下,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屋内有人? 苏云锦心思一动,快走几步,踩住段莹的裙摆。 段莹先是一怔,但很快就领会了苏云锦的用意,她故意踉跄了两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嚷了起来:“哎哟!你怎么走路都不看着点啊!手都给我摔破了!” “谁让你裙子那么长的?” “分明是你踩我裙摆,怎么还赖我裙子长,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闹得不可开交,引得不少村民纷纷围拢过来瞧热闹。 苏子恒恰好回来取布,听闻妹妹云锦与人起了争执,还以为她遭人欺负,心急如焚地匆匆赶来。 待看清与妹妹吵架之人是段莹时,他不禁一愣。 她们不是很要好的手帕交吗? 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 “兄长!” 苏云锦快步迎到苏子恒面前。 苏子恒刚要开口询问她们争吵缘由,便见苏云锦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 “我屋里好像进了贼,我不确定人还在不在里面,不敢和莹莹贸然进去,也不好直接离开,怕打草惊蛇,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好把大家引过来。” “什么?遭贼了??” 苏子恒心中一惊。 还好她们心思细腻,发现了异样,否则贸然进去,还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若贼人只是求财倒也罢了,可要是心怀不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时,段父、段母也听闻消息赶了过来,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地吵起来了?” 有爹娘撑腰,又有这么多乡亲在场,段莹的底气足了几分,“我没事,就是云锦家里好像遭贼了。” 说罢,她又转身朝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深深鞠躬,恳切地请求道:“烦请各位乡亲帮忙留意着点,千万别让贼人跑了!” 赵家祖宅地方不大,只有正门和偏门,窗户也是封死了的,很容易看。 众乡亲连连点头:“好,我们会看着的。” 苏子恒则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手持棍棒,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子逼近。 他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房门。 几个青年一拥而入,举着棍棒严阵以待,但里边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苏子恒扫了一圈,就见屋内一片狼藉,抽屉柜子全部打开了,书本也被扔的到处都是,显然是被人翻找过一番。 他眸光一沉,提醒其他人道::“大家小心点,仔细搜寻一下,回头我请大家吃饭。” 人家也是冒着危险来的,他自然不能白白让人帮忙,谢礼是必须要有的。 “那就谢谢苏兄了!” 青年大喜,高声欢呼道。 有了好处,他们检查起来也更仔细了,但为免遇到危险,他们也不敢分散的太开,都就近查找,查完一间再去另一间房。 有的检查床底,有的翻找衣柜,还有的查看窗户是否有人逃走的痕迹。 然而一番搜寻下来,却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有青年满脸疑惑地说道:“难道贼人在你妹妹回来之前,就已经溜走了?” 第53章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持刀行凶?! “这也有可能,我问问她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苏子恒点点头,就招手让苏云锦进来。 藏钱这种敏感的地方,几个青年自然不好意思看,都自觉地背过身去。 苏云锦走到衣柜前,缓缓拉开柜门,取出底下的抽屉,伸手探入其中,取下两块木板,这才打开最里边的暗格,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这个暗格是赵策做的,极为隐蔽,连她自己取都得花点时间,更别说贼人了。 见里面的银钱和地契等重要物件果然都还在,她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清点了一下其他东西。衣服倒是都在,只是她拿回家还没来得及做的两匹布不见了,灶屋里放置的肉、蛋、米面也没了踪影。 苏子恒眉头紧皱,分析道:“看来贼人是冲着财物来的,没找到钱,就拿了些其他值钱的东西跑了。云锦,你晚上就别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回家里住吧。反正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你一个人住这儿,我和爹娘都不放心。” 苏云锦不想让兄长和爹娘为自己担忧,闻言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看来人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听说只丢了些米面布匹,一个青年放下手中的木棍,打算就此离去。 苏子恒向众人道了声谢,也准备往外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窗帘轻轻晃动了一下,他脚步一顿,立刻警觉起来,“等一下。” 他紧紧握住手中那根粗壮的木棍,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着窗口走去。 走到窗前,他猛地抡起木棍,狠狠朝着窗帘后面砸了过去。 见状,几个青年顿时紧张起来,手上紧紧攥着木棍,严阵以待。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苏子恒拉开窗帘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一个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苏子恒的肩膀,打趣道:“苏兄,你这也太紧张了吧,哪有人啊,说不定就是一阵风把窗帘吹动了而已,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走吧。” 苏子恒并未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向另一处窗帘,再次抡起木棍。 见他这般举动,几个青年皆暗自摇头。 窗帘就这么点大,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再说他们方才都已仔细检查过,根本没人,苏子恒怕是担心妹妹过度,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子恒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目光一转,又看向另一处的窗帘。 他再次举起木棍,脚步轻盈且谨慎地靠近。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挥棍,而是用木棍的一端轻轻挑开窗帘的一角。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从窗帘后疾射而出,直奔苏子恒而来。 苏子恒反应极快,侧身一闪,那寒光擦着他的衣角划过,衣服瞬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果然有人!” 苏子恒大喝一声,挥棍狠狠砸向窗帘。只听一声闷哼,窗帘后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几个青年见状,立刻行动起来。一人迅速扯下窗帘,其他人则如猛虎下山般火速出手,将那躲藏在窗帘后面的男子牢牢擒住。 苏子恒用木棍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问:“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哪有小偷偷了东西还会藏在人家里的? 这要么是寻仇报复,要么就是心怀不轨,等着女主人回来。 毕竟赵策去县里求学,苏云锦独居一事全村皆知。 “去你大爷的!” 那男子奋力挣扎,很快就挣脱了束缚,猛地冲向窗户,妄图跳窗逃跑。 苏子恒早有防备,一个箭步上前,用木棍狠狠击中了他的腿部。 那男子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苏子恒就着窗帘,刚想把人绑起来,却听见一声厉喝:“我的人你也敢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汉子从房梁上纵身跳下,个个手持匕首,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几个青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开玩笑。 棍子怎么能跟人家的刀比?! 而且这几人也太狡猾了,居然藏在房梁之上。 难怪他们搜寻了半天,都未发现丝毫踪迹! 苏子恒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持刀行凶?” 王江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说罢,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抱着盒子的苏云锦。 方才他们躲在房梁上,不敢轻易露脸,看得并不真切,如今这一细看,才发觉她生得极为美貌,甚至比那画中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你就是赵策的娘子吧?难怪他娶了你之后就变化那么大,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娇娘!识趣的话,就主动过来,我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苏子恒迅速张开双臂,将苏云锦护在身后,语气冰冷坚硬:“想用我妹妹来要挟赵策?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你们?!你们居然敢找到这里来?!” 段莹本就站在门边观望,很快就认出,这伙人正是先前掀她铺子的泼皮无赖。 苏子恒等人一愣,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段莹用力点头:“认识,他们就是砸我摊子,还乱收税费、保护费,被赵公子告上衙门的人。估计是这两天被放出来了,所以过来寻仇来了。” 听到她提及被关进衙门之事,几个帮闲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王江也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喝道:“闭嘴!” 他顿了顿,又转向苏云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过来,否则我们可就要动手了,到时候你兄长和这些个村民是死是活,我们可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别放屁了!动手吧!” 苏子恒挥着木棍就迎了上去。 他虽未系统性地习过武,但早年常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干过不少苦力活,还曾与山匪殊死搏斗过,身上自有一股狠劲。 王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朝着手下帮闲厉声喝道:“给我上!把他打退,擒下苏云锦,五百两银子就到手了!” 银子?? 苏云锦微怔。 原来这伙人是想用她来威胁赵策,让他交银子。 但那银子其实并不在他手里,而是在她这。 几个青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手持木棍加入了这场恶战。 他们家中都有亲戚在赵策的纺织厂里做工,若放任苏云锦被掳走而不管,待赵策发起怒来,他们的工作怕是就保不住了。 屋内棍影刀光交错,喊杀声震天。 但青年头一次跟人血拼,勇武有余,狠劲不足,没多久就落入下风。 有几个青年甚至被匕首划伤,鲜血直流。 苏云锦跑去灶屋拿了菜刀,想加入战场帮忙,却听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见段父段母领着一群手持锄头、镰刀等农具的村民,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子恒,我们来帮你!” 段父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第54章 王江故意挑拨,引发众怒 有村民加入战局,青年们顿感压力锐减。 王江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这些该死的村民,多管闲事!” 他有心弃了帮闲自己跑,但又舍不得银子。 现在动了手,打草惊蛇了,下次再想掳苏云锦可就难了。 “多谢!” 苏子恒感激万分地朝段父等人道谢,便挥棍朝身前帮闲握刀的手打去。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 帮闲吃痛,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可后背紧接着又挨了一记重棍,整个人被打得扑倒在地,下巴重重磕在地上,牙齿都隐隐作痛。 一旁的村民挥舞着锄头,一锄头下去,便将那匕首铲飞出去老远。 紧接着,又是一锄头朝着帮闲拍去。 帮闲反应极快,轻松躲开,顺势伸手抓住锄柄,用力一拉。 “哎哟!” 村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苏子恒见状,迅速将棍子横起,朝着帮闲的手又是一棍打去。 帮闲发出一声惨嚎,却死死抓着锄柄不肯松手,还转过身背对着苏子恒,让他无法打到自己的手。 苏子恒目光一闪,手上动作微变,棍尖朝下,直直对准了帮闲的屁股。 “嗷!” 帮闲只觉菊花一紧,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位手持镰刀的村民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帮闲的腿,用镰刀一割,那动作干净利落,就跟割麦子似的。 其他三个帮闲也被段父带领的村民们逼得节节败退,其中一个更是被村民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见要败在一群泥腿子手里,王江心里不甘,但也只能咬牙说道:“撤!快撤!” 他边说边跑,却见苏云锦突然朝院子口招手,惊喜大喊:“咦,夫君,你回来了??” 段莹一愣。 王江等人原本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急忙转头望去。 正主终于来了。 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可当他们定睛一看,院外除了看热闹的村民,哪有什么赵策的身影? 趁着他们愣神的这一刹那,段父和几个手持锄头的村民瞅准机会,一锄头狠狠敲过去,直接将他们打倒在地,紧接着又扯下腰带,麻利地把人捆绑起来。 王江被敲得眼冒金星,恼羞成怒,瞪着苏云锦破口大骂:“你、你特娘的使诈!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诚实,居然骗人!” “兵不厌诈。” 苏子恒一脚踢在王江身上,而后扭头看向苏云锦,眼中满是赞赏,“妹妹,干得好!” 段父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咧开嘴笑着说道:“要不是苏丫头这法子,我们还得跟他们纠缠好一阵子呢!” 苏子恒拄着那根已经开裂的木棍,大口喘息着,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狼藉,又看向那几个受伤的青年和村民,郑重说道:“多谢各位帮忙,你们的医药费,我苏家全出了。” 村民们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不用不用,就是些皮肉小伤,不碍事的,不用管它,过个一两天自然就好了。” “你们是为了帮我妹妹才受的伤,包扎是一定要的。” 苏子恒一脸认真地说道。 没一会,他就去邻村,把熊大夫请了过来。 他是个赤脚大夫,医术不精,大病治不了,但包扎伤口这种小事却是十分在行。 等他把人都包扎好后,苏子恒正要付钱,却被苏云锦阻止:“兄长,这钱我来出吧。” 她取出零钱交给熊大夫,便朝着段父等人道谢。 段父挠挠头:“嗐,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要不是赵策帮忙,我女儿的摊位早就没了,她也做不成那木雕生意。” 赵策让段莹做木雕,还给她开高价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他帮了他们家大忙,自己帮他娘子,也是理所应当。 “赵公子也帮了我们家大忙!”人群中有人接过话茬,“我爹前年得病去世了,家里就靠我娘一个人撑着,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要不是后来你家开了纺织厂,她到你们这做工,我们家说不定都要饿死了!” “我姐也是!我姐夫先前修堤坝,不小心落到河里淹死了,他爹娘嫌我姐命硬克夫,把她赶了出去,她差点就要轻生了。要不是你们纺织厂招工,让她有了活路,我们姐弟就要阴阳相隔了!” “就是,你们这工钱给得高,管吃不说,还从不拖欠工钱,该我们感谢赵夫人你才是!” …… 不少村民都附和着说道。 苏云锦眼眶微微泛红,轻笑着说道:“夫君办厂子,本就是想让大家一起赚钱,互惠互利,大家不必如此。” “哼,互惠互利?”王江嗤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怜悯看向一众村民,“赵策给你们开的工钱,一天多少?十文,还是十五文?就这点钱,值得你们这么对他感恩戴德吗?你们知不知道,他前不久才得了五百两银子,要是他真心对你们好,为什么不把这钱拿出来跟你们平分?!” 见王江故意挑拨离间,妄图引发众怒,苏子恒怒不可遏,又是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这人真是歹毒至极! 苏子恒担心村民听信了王江的挑拨,真埋怨赵策,正欲开口解释,便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人家赵公子的钱,那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拿出来平分? 更何况,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做工一天也就二十文钱,赵公子给纺妇们开到十五文一天,还管饭,这已经是高价了!你这厮竟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可恶至极!!” “就是,该打!” 段父怒目圆睁,连扇了王江好几个响亮的巴掌。 王江被扇得晕头转向,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就算是在县衙被关押的那一个多月里,也没人对他动过刑,现在一个泥腿子庄稼汉,居然也敢扇他耳光? 眼见天色渐暗,城门都快要关了,段父赶忙招呼村民:“大伙都搭把手,把这几个人押到祠堂里,明天就送到官府去。” 今天城门都要关了,肯定是送不了了,只能等到明天。 第55章 段母的盘算,赵策要搬出号舍 村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王江几人押往祠堂。 段父又叫了几个青年,让他们晚上跟自己一起在祠堂守着,免得王江几人趁机脱困。 苏子恒对段父及那几个青年感激地说道:“今晚就辛苦你们了。” 段父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子恒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跑了的。你们今天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众村民很快散去。 段莹嘱咐苏云锦注意安全,便也回家去了。 苏子恒也是心有余悸:“云锦,你一个人住还是太危险了,明天我去书院找赵策,要么让他买几个护院回来,要么你们就在县里租个房子,一起住。” 苏云锦面露难色:“不用了吧?这种事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兄长不用担心我。” 护院的费用太高了,租房也不便宜,而赵策正一心准备科举,正是用钱的时候,她想尽量省着点花。 苏子恒一眼就看出她是在舍不得钱,顿时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不行,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你的安全重要?你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苏云锦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她垂下头,默默不语。 苏子恒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兄长不是怪你,是担心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爹娘也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让我们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呢?” “我知道的。” 苏云锦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随后她就要去拿扫帚:“那我先把屋子收拾一下。” 苏子恒说:“明天再收,先回家睡吧。” …… 彼时。 段家。 段母抱了床铺盖送去祠堂,好让段叔晚上盖着睡,就折返回来,拿起桌上的壶大灌了几口水,扯袖子擦了两下,语气难掩激动: “我就说赵策怎么又是开厂又是开铺子的,还出高价买你的木雕,原来他手里有这么多钱啊?这可是五百两啊!我连五十两都没见过呢!!” 她还以为,赵策最多就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没想到他去雅集也能赚钱。 难怪都说读书好呢,这读书人挣钱就是容易。 一旁的段莹听到这话,立即紧张起来:“娘,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打人家赵公子的主意吧??” 段母眼神闪了闪,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娘能打他什么主意?我还能偷他的钱不成?娘就是感慨一下,赵策有本事,能赚大钱。” “那就好,赵公子和云锦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们得记着人家的好!” 段莹松了口气,后又说起了租铺子的事,“对了,今天赵公子帮我租了个店面,就在青山书院不远,我打算搬到铺子里住,这样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那店面地段很好,买下来至少也得二百两起步,她买不起,想多雕些木雕攒点钱再买。 段母一听,音量陡然拔高了一大截:“你哪来的钱租店面?你借印子钱了?” 段莹先前卖木雕的钱,可都是交给她保管的,她手里哪还有钱? “没有。” 段莹摇了摇头,而后将书斋掌柜和赵策签订契约,之后又毁约,赔付违约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说赔偿了五十两,段母激动万分:“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攒着,以后你嫁人我就交给你当陪嫁。” “不行。这钱是赵公子的,他只是暂时把钱借给我开铺子用,后面铺子开起来,赚了钱了,我得还他的。” 段莹严词拒绝。 签合同的是赵,这赔偿金自然是他的。 “什么赵公子,木雕是你的,赔偿也该赔偿给你,你凭什么还钱? 再说了,你那木雕一个月能赚几个钱,你还租店面、招木匠,付得起租金和工钱吗? 听娘的,赶紧去找你那店面的东家,让他把你那租金给退了,反正你也才租一天不到,现在退还来得及。” 段母双手叉腰,态度强硬。 要是换作往常,这钱给母亲也就给了,但赵策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帮她开铺子,还要开办木雕展览,段莹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头一回忤逆母亲:“我不退,店我一定要开。” 说完,她便小跑回房,气得段母直拍桌子。 这个不孝女,自己迟早要被她给气死过去! …… 次日一早,在把王江几人送到县衙去后,苏子恒就带着苏云锦来到书院,把昨天村里发生的事,告诉给赵策。 赵策也是后怕不已:“我这就去买房子、买护院。” 是他疏忽了。 王江早就和他结下梁子,他怎么能把苏云锦一个人放在家里? 见赵策如此紧张苏云锦,苏子恒对他这个妹夫也是越看越满意了:“买个护院也好,这样苏桥一家就不敢再来骚扰妹妹了。” 苏云锦还是不想太铺张浪费:“当在县里住了,就不用护院了吧?再说夫君每天下学都要回来,我也不是一个人住……” 赵策疑惑地问:“等等,大哥说苏桥?你们不是断了联系了吗,他怎么会来找我娘子??” 闻言苏子恒也有些奇怪,他还以为赵策早就知道这事了呢,原来竟不知道吗? 赵策半眯着眼,转头看向苏云锦:“娘子?” 苏云锦轻咬下唇,不好意思地说:“妾、妾身都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就没有告诉夫君这事,免得你担心。” 赵策俯身到她耳畔,压低嗓音说道:“晚上等罚。” 苏云锦小脸瞬间爆红,跟秋日枝头上的石榴似的,她抬眸看了看苏子恒见他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很快朝着牙行走去。 途经金玉阁时,正巧碰到裴不言从里边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笑得合不拢嘴,连撞了人还在那傻乐。 旁边,墨竹无奈地取出钱袋,替他向人家赔罪。 见状赵策也没打算打招呼,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倒是苏子恒忍不住喊了声:“裴公子?” 先前裴不言在赵锦坊帮了他们大忙,苏子恒对他很是感激。 裴不言一开始没听见,还是墨竹在一旁轻声提醒,他才转过头,看向赵策三人。 “原来是赵兄……” 话还没说完,他就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云锦。 他伸手指了指赵策,又指了指苏云锦,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你你你、你不会就是赵策的娘子吧?那你旁边这个是你兄长吗?” 苏云锦被裴不言这般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往赵策身后躲了躲。 她刚要开口回话,就见赵策干脆利落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嗯,她是我娘子,旁边那位是她兄长,名叫苏子恒。” “原来如此。” 裴不言这才回过神来,朝赵策挤眉弄眼地说道:“怪不得你娘子先前来书院,你不想让我们见她呢,原来还真是个美娇娥!” “如果没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赵策说完,伸手拉住苏云锦的手,作势离开。 裴不言忍不住又问:“这可不是去书院的方向,你们要上哪去啊?” “买个房子,我们同住。” 赵策坦然说道。 反正买了房子,他也要搬出号舍,倒也没必要瞒着舍友。 裴不言:“……” 他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成婚了不起吗? 搬出号舍和娘子同住了不起吗?! 等他追上林清音,他们也要同住!!! 可恶啊!!!! 第56章 买铺子,又见方正 但见赵策夫妻感情这么好,裴不言也就放心了。 这样他就不会打林清音的主意了~ 只要不跟他抢女人,他们还是朋友! 想到这,裴不言心情顿时雨转天晴,乐呵呵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买房?买多大的?正好广益牙行是我家开的,你可以过去挑挑看,我让人给你优惠。” “广益牙行??” 苏子恒兄妹震惊无比。 要知道,广益牙行可是桃县规模最大的牙行了,没想到这牙行的东家竟和赵策是同窗好友! 裴不言随意地摆了摆手,解释道:“那牙行是我爹开的,并非我,我也不过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罢了。” 说着,他便伸手往袖子里掏去,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索性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赵策。。 赵策却并未伸手去接,婉拒道:“真的不用,我就只想买个两进的院子,够一家人居住就行,不会买太大的。” 上次赵锦坊那件事后,他已经欠了裴不言一份人情,实在不想再增添新的亏欠了。 “咱们都是舍友,这点小忙算什么,不麻烦不麻烦。拿着吧,回头你再还给我就行。” 裴不言爽朗一笑,不容赵策拒绝,直接将玉佩塞到他手里,而后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今日可是林清音的生辰,他得赶紧去为她庆生呢。 “真的不用,你……” 赵策还想让裴不言把玉佩收回去,可后者脚步如飞,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妥善收好。 但他没有直接去广益牙行,而是先去其他牙行问了下价格,最后再去广益进行对比。 虽然以裴家的家业,裴不言应该不至于坑他钱,但多看两家总没错。 却不想,就在他走到一家牙行,刚说出条件,要让牙人带自己看房子时,门口又走进来一名人模狗样的儒袍青年,大声说道:“来人呀,带本公子看看你们这的好铺子!” 赵策寻声看去,就见来人正是他的前同窗之一,也是狗腿子,方正。 看到赵策在这儿,方正也颇为惊讶,惊喜叫道:“呀,赵公子也在?这可真是太巧了!!” 赵策看他一眼,却没理会。 他穿越后第一次上桃县,曾见过方正一回,那时后者去卖鱼,自己则刚被分到祖宅不久,两袖清风,穷的一批。 方正表面上假惺惺地关心他的近况,实则却是在旁敲侧击,想打探他和便宜老爹赵睿渊有无来往,还有没有油水可榨。 简直把他当成了提款机。 方正见赵策不理会自己,也不恼,依旧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听说赵公子开了个纺织厂,还开了布坊?生意想必是做得风风火火的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他心里暗自琢磨,自己果然没猜错,赵睿渊虽然把赵策分出去了,但肯定在暗中接济他,不然他哪来的钱开厂开铺子? 越想他越懊悔,早知道赵睿渊根本放不下这个儿子,他就该去赵家祖宅看看赵策,继续跟他打好关系的。 赵策神色淡然地回应道:“红火谈不上,只要不亏本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弟可是听说,你的赵锦坊日进斗金,怎会亏本呢?!”方正一脸不信地说道,随即又试探着问他,“对了,赵公子今日来牙行,可是要再开个分铺?你这生意做得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开不开分铺,跟你有什么关系?”赵策语气中满是不悦,“你有空打听这些,还不如早点把欠我的一百两还上。” 方正:“……” 不是? 怎么又是还钱! 这个事过不去了是吧?! 他气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却讪笑着说:“赵公子都开铺子了,一百两哪还会放在眼里啊?再说我们多年的同窗之谊,这区区一百两你还要跟我计较不成?” 赵策反问:“既然只是区区一百两,那你还了不就得了?” 这个方正,说话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还“区区一百两”? 要知道,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攒不到的大数目! 有本事把钱还上啊!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想让方正还钱,但谁让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呢? 方正一噎,带着几分不爽说道:“我没钱,还不了!!” 赵策睨他一眼:“如果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买铺子吧?要买铺子的人,还会没钱?” 方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我这是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还,但又怕赵策跟他翻脸,只能撒谎道:“我、我那是帮别人买的,钱不是我的。” 他手里也刚好有他爹给的,一百两的本钱,但这钱是开铺子用的,他是绝对不会还给赵策的! 当然。 就算他有余钱,他也不会还的! 何况他借钱的时候又没有写借据,赵策就算把他告上官府也没用~ 见他眼珠子左右乱飘,赵策就知道他是在撒谎,也明白那一百两打了水漂,要回来的可能性很低,便也懒得跟他多说,于是转向一旁的牙人:“带我去看看离青山书院近的,两进的院子。” 牙人连连点头:“好嘞,三位这边请。” 三位? 闻听此言,方正这才知道,原来旁边那一对长相极好的兄妹,是跟赵策一起的。 他快步跟上,口中戏谑道:“这两位是?赵公子该不会是背着娘子,在外面乱搞吧??”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的像铜铃。 三、三人一起吗?? 还是一对兄妹…… 啧! 玩的真花啊! 听着这龌龊的话,苏子恒忍不住怒斥:“你在胡说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方正哼了一声:“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不成?他本来就已经成婚了,娶的还是个他嫡兄不要的农家女!他个捡破鞋的……” 反正他也从赵策这讨不到好处了,何必嘴下留情? 更何况,赵策替兄娶妻的事,整个桃县都知道,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苏云锦眼圈一红,表情难堪。 她虽然是和赵家有婚约,但她和赵乾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那种事了。 她不是破鞋。 砰! 赵策一记重拳,狠狠捶在方正脸上,把他的脸都给打偏了,连嘴角都渗出了血。 第57章 打点一下,把人处理了 只一拳他还觉得不够,于是抓着方正的衣领,又补上了几拳,这才松开手,语气冷硬:“我娶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的吗?再敢多说,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几拳动静太大,惹得整个牙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旁的牙人也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赵策会突然动手,急忙上前拉架:“赵公子,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方正被打得晕头转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策,眼中满是怨毒:“赵策,你特娘的疯了不成!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 赵策撸起袖子,冷冷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对我娘子出言不逊,下次可就不只是挨几拳头这么简单了,滚!” 说罢他就转向苏云锦,扯着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温声道:“为夫帮你教训过了,别伤心。” 被他这般维护着,苏云锦心下又是一暖,她将头靠在他胳膊上,轻轻“嗯”了一声。 听见这话,方正连气恼都顾不上了,眼中满是震惊。 等等。 他刚才叫她什么? 娘子?! 苏氏不是个农女吗,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就她这容貌,这气质,要是换身好衣裳,再多戴些头饰,说是达官显贵之女他也信啊!! 想到这,方正心中更恨了。 凭什么赵策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农女,媒人给他说的却都是些其貌不扬的女子? 他虽然不如赵策会投胎,没有生在地主家,也没有赵策相貌英俊,但他其他地方比他强啊!!! 苏子恒瞥了一眼:“看什么?还不滚?!” 方正强压着满腔怒火,恶狠狠地剜了赵策一眼,而后捂着被打的脸,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牙行。 原本他还在犹豫该做什么生意,此刻,他却下定了决心——他也要开一家布行,定要将赵锦坊狠狠踩在脚下! 他倒要瞧瞧,到那时,赵策还能否这般硬气! “妹夫方才说,那人欠了你一百两?就他那副德行,主动还钱怕是没指望了。”苏子恒转过头看向赵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这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若只是些小钱,收不回来也就罢了,可那可是一百两白银啊! “这钱不是一次性借出的,而是几两几两慢慢累积起来的,而且当时也没有立下借据。” 赵策解释道。 原主向来花钱大手大脚,几两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要让人偿还,自然就不会立下借据。 苏子恒眉头紧皱,追问道:“没有借据?那人证呢?” “人证倒是有,是从前我身边的一个小厮,可我离开没两天,嫡母就把他发卖到外地去了,如今也相当于没有人证。” “如此看来,这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 …… 一旁的牙人问道:“三位还要看房不?” “看。” 赵策点头。 紧接着,牙人就带他们去了两个两进的院子。 一个院子极大极宽敞,环境也好,看着就很舒适,就是价格太高,买不起。 另一个价格便宜,但面积很小很老旧,周围多是铺子,吵闹的很。 赵策两个都不太满意,“还有别的吗?” 牙人有些为难:“青山书院的学子多,周围的院子都卖的差不多了,我们牙行就剩下这两套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我们牙行的房源不太多,两位要不上广益牙行看看?那边背靠裴家,资源丰富,房子也多,就是价格会贵些。” “那我们多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赵策点头回道。 但见天色已经将近中午,他也没急着去广益,而是先找了个饭馆吃饭。 赵策将菜单递到苏云锦跟前:“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妾身不饿,夫君自己吃吧。” 苏云锦摆摆手,不肯接。 等会要买护院、买房子,得花好多钱呢。 而且看这饭馆的装潢就知道不便宜,她实在舍不得点,回头她随便买个饼子垫垫肚子就好。 赵策看出她的心思,直接拉过她的手,把菜单放在她掌心,“出来吃饭,别想着省钱,难道你还怕为夫结不起账不成?”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苏云锦着急解释。 她翻开菜单看了看,最后只点了个最便宜的素菜,就将菜单递还给了赵策。 赵策加了两个招牌菜,又问苏子恒想吃什么。 就在三人等菜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一名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本是随意一看,但见着坐在饭馆门口的赵策,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赵策朝这边看过来,就能发现,这人便是他那便宜老爹,赵睿渊。 他放下车帘,语气淡淡:“赵策最近如何了?” 赶车的随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赵策,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道:“回老爷,二公子近来都在青山书院念书,很少回家。昨日有几个泼皮潜入祖宅,妄图掳走苏氏,好在苏氏机灵,察觉到了异样……” 赵睿渊本是随口一问,一听有人打起了苏云锦的主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声音透着几分冷厉:“哪来的泼皮?可抓住了?!” 虽然自己不喜欢赵策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还把他分了出去,但无论如何,苏云锦都是赵策的妻子,他的儿媳,赵睿渊决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抓住了,今日一早便送到了衙门。” 随从连忙回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多月前,二公子也曾把这伙人送进衙门过,可后来县太爷却把人给放了出来,昨天他们估计是去寻仇的。” “去打点一下,把人处理了。” 赵睿渊语气淡淡,仿佛他所说的并非五条人命,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随从听了,心中震惊不已。 老爷不是已经把赵策分出去,还扬言说不会再管他的死活了吗? 看样子不太像啊…… 第58章 只要你求我,我就把宅子让给你 “是,老爷。” 随从恭敬应声,又试探着问道:“那这事,可要知会二公子一声?” 赵睿渊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不必了。” 说罢,他便缓缓闭上双眼,似是不想再多言。 马车辘辘,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未曾引起旁人的丝毫注意。 这时,饭馆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过来,“三位客官,菜齐了,请慢用。” 赵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厚适中的五花肉放在苏云锦碗里:“尝尝这个,这是他们的招牌菜。” 苏云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兄长一眼,见他并无注意这边,这才夹起肉片轻轻咬了一口,美眸一亮:“嗯……好吃!” 一旁的苏子恒夹了点菜放到碗里,就低头默默扒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后,赵策付了账,便带着苏氏兄妹前往广益牙行。 广益也的确是果然名不虚传,规模比先前去过的那家大了不少。 牙行内还摆放着几张桌椅,供人休息交谈,环境颇为雅致,服务也十分周到。 三人刚一进门,便有一名精瘦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三位客官,不知想看些什么?咱们这儿有房铺、下人,还有丝绸杂货,品类齐全。” 此人乃是广益牙行的牙人之一,名叫蔡平。 赵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在青山书院附近买一处两进的院子,环境要清幽些,价格适中便可。” 蔡平思索片刻,说道:“赵公子来得巧,我们牙行刚收了几套不错的两进院子,其中有一套跟青山书院就隔了一条街,而且环境清幽,周边邻里也都是些文人雅士,只是价格嘛,比普通的要略高一些,公子可要看看?” 赵策来了兴趣:“看看。” 蔡平笑着点头:“好嘞,赵公子请随我来。” 一行人出了牙行,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院子不大,但结构布局还算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庭院里也种满了花草,虽不名贵,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赵策在院子里缓缓踱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个院子不错,多少钱?” 蔡平连忙说道:“我看公子您诚心想要,就跟您说个底价,一百六十两。” 这价格跟赵策预想的差不多,他刚要应下,却见又有一名牙人带着个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正是先前在雅集上落败的侯虎。 赵策顿觉晦气。 怎么哪儿都有他? 不过转念一想,青山书院离县学很近,侯虎要在县学读书,买院子倒也正常。 侯虎也没想到赵策在这,看到一旁的苏云锦,想起先前两次在他那吃瘪,脸色就更难看了,“你怎么在这?你在跟踪我?!” 他原本是以借住的名义,住在赵乾的院子里,吃穿用度等也一直是赵乾在掏钱。 他本打算一直这样住下去,反正也不用花自己的钱,却没想到,赵乾嫌他在雅集上丢脸,要他搬出去。 是赵策,害他沦为笑柄,还害他被赵乾赶了出去!! 苏子恒不悦:“我们先来,你后来,要说跟踪,也应该是你跟踪我们,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侯虎一听,气的险些抓狂:“你特娘的……” 那牙人哪里晓得他们还有恩怨,忙在一旁打圆场:“侯秀才您消消气,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啊!” 蔡平认出来,这牙人名叫阿奇,也是广益牙行的,眉头一皱:“不是说好的,看宅子一个一个来吗,我这边才刚带着人过来,还没决定下来呢,你怎么又带着人来了?” 同一个时间段,是不能带两拨人一起看宅子的。 这样宅子无论卖给谁,都会得罪另一边。 阿奇一脸为难地说:“侯秀才想买离县学近的两进宅子,这里可是最好的选择。人家可是秀才公,我哪敢得罪啊……” 蔡平没好气地反驳道:“可这是赵公子先看的,人家也明确表示有购买的意向了,你这时再带人来,这合适吗?” 阿奇却振振有词地说道:“你都说了,只是有购买的意向,但还没真正买下来呢,我带侯秀才过来看看,能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便带着侯虎在院子里四处查看起来。 侯虎原本还没定好,是租个宅子还是买,但一听赵策要买这宅子,当即拍板说道:“不用看了,我就买这了!这宅子多少钱?” 虽然他在雅集上败给了赵策,但他是秀才公,赵策却是一介白身。 他就不信,牙人会为了赵策,得罪自己! 果然。 见他连看都不看就要把宅子买下,阿奇大喜过望,连连吹捧道:“侯秀才真是豪爽,小人佩服!宅子挂售价是一百八十两,您确定要的话,小人可以帮您跟东家谈谈价,少两个点,我还把零头给你抹了,就一百七十六,如何?” 赵策三人:“……” 不同的牙人,报价差距还挺大。 这黑心的程度,比之后世的中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可是整整十六两啊! 好多人一年可都赚不到这个数!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是吧? 蔡平也是暗暗咋舌,委婉地提醒侯虎道:“侯秀才要不再多看一下?宅子这个东西,还是要多比较一下,再做决定。” 侯虎也觉得这房价格略高,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刚才都放出豪言要买了,现在改变主意,多少有些丢人,尤其还是在赵策面前丢人! 这绝对不行! 于是他咬咬牙,一口答应道:“不必,本秀才就要这个!” 说着他又面带挑衅地看了赵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跟他抢?门都没有! 赵策一开始还想据理力争,但现在他却不想争了,语气淡淡:“那你买吧,我们再看看别的。” 说罢他就打算带着苏云锦二人离开。 既然侯虎愿意多花钱,那就花呗。 侯虎原本还以为,赵策会跟他吵一吵争一争呢,他甚至都想等会抬高价格,摆赵策一道了,但见他连争都不敢和自己争,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不是想要这宅子吗?别走啊!” 侯虎好不容易在赵策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哪肯就这么放过他,当即一个侧身,挡在他身前,神情倨傲地说, “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低声下气地求求我,说不定,我就把它让给你了呢?” 第59章 完了! 把少东家的好友给得罪了! “求你?你配吗?!” 赵策冷笑。 见他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侯虎更是恼怒,攥着拳头就想揍他,却被一旁的苏子恒拦了下来,后者沉声警告:“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试试?” 苏子恒个子本来就高,还常年干体力活,身材比旁人要高大健硕不少,侯虎面对他,气势上一下就弱了一大截,但嘴上却是毫不示弱: “本秀才都说了,只要他求我一下,我就可以把宅子让给你们,你们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我白送不成?!” 赵策白了一眼:“我用的着你让?” 侯虎还想说什么,就见赵策慢悠悠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他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突然拿个玉佩出来做什么?要贿赂我?还是要贿赂牙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蔡平二人定定地看着玉佩,半晌才震惊地问赵策:“这、这玉佩是少东家的随身之物啊!它怎么会在赵公子你的手上?” 蔡平口中所说的少东家,自然就是裴不言了。 赵策缓声道:“我们是同窗。” 侯虎好似被晴天霹雳,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广益牙行的少东家,那可是裴不言裴大公子啊! 赵策跟他竟是同窗?? 两个牙人也是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 对啊! 少东家也是在青山书院外舍,赵策是刚入读的新生,必定也是在外舍,他们是同窗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能让少东家把贴身玉佩送出去,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想到自己抬出侯虎的秀才身份,要赵策把看好的宅子,让给侯虎,阿奇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完了! 把少东家的好友给得罪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立马朝赵策弯腰下拜,颤声道:“对、对不住,小人不知道公子是少东家的好友。刚刚是公子先来,也是您先说要买的,宅子该是公子的才对……” 说着他似是觉得不够,又抬手扇了自己几耳光。 这次他是用了狠劲,脸上很快就红肿了,嘴角也有鲜血流出。 赵策淡淡摆手:“不用了,我们看看别的宅子就是。” 他拿出玉佩,本也不是想借裴不言的势,跟侯虎抢宅子,只是想让后者知道,自己就算离了赵家,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再者,经历了王江寻仇一事后,他得小心一点,不能让跟他有怨的人知道他的住处,否则就是把苏云锦置身在危险的境地。 阿奇不知道赵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人好,不愿为难自己,感激不已地说:“多谢赵公子,多谢了!!” 接下来,赵策三人就在蔡平的带领下,看别的宅子去了。 阿奇则转向侯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秀才公是现在付还是?” 侯虎略带尴尬地说:“我手上没带多少银钱,等我回去拿一下,明后天来给你。” 最近他的吃喝虽然没花钱,但他还买了些翠簪簪子和玉饰讨好林清音,不过她没有收,全部还给他了。 但他买都买了,也不好意思拿去首饰铺子退掉,怕被人嚼舌根子,于是只能自己留着。 阿奇见侯虎刚才口气那般大,还以为他兜里有不少钱呢,却没想到他连个房钱都拿不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身上揣太多银钱确实不安全,何况人家堂堂秀才,难道还要骗他一个牙人不成?便放下心来,点头应了声“好”。 …… 最终赵策花了一百三十两,定了个空间宽敞,院子里还有几棵果树的宅子。 那小小的果子挂在枝头,看着很是喜人。 如果没有玉佩,这个价钱必定是拿不下来的。 赵策无奈。 这下人情跑不掉了。 等交完契税,天色已经很晚了,买护院的事只能留到明天。 苏子恒帮忙打扫了一会,就回家去了,把时间留给了夫妻俩。 赵策搂着苏云锦的腰,长舒口气道:“明天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把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苏云锦眉宇间染上愁容:“可家里还有鸡鸭,还种了好些菜呢!” “鸡鸭吃了,菜就让岳母帮忙照看一下。” “嗯!” …… 宅子刚买,被褥什么的都还没有置办,晚上没法睡人,赵策只好带着苏云锦去客栈睡了一宿。 或许是昨天受到惊吓,夜里苏云锦睡的很不安分,总是乱踢乱动。 赵策无法,只好固定住她的手脚。 以至于第二天醒时,甚至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苏云锦小脸瞬间滚烫,想悄悄抬起他的腿,却不小心将人弄醒了。 赵策这时还困着,说话也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苏云锦摇摇头:“没什么,夫君睡吧。” 赵策看了窗外一眼,见天光已经蒙蒙亮了,忙起身穿衣,“不睡了,先去买护院,买完我得回书院上课去。” 最近他请假的次数太多,要是再请下去,夫子都要对他有意见了。 见他眼底乌青,苏云锦有些心疼,她不好耽搁,也急忙起身穿衣。 两人穿戴好,随便买了一笼包子对付了两口,就去牙行买护院去了。 由于苏云锦时常在家,赵策不放心男护院和她待在一起,索性选了个一家三口。 男子当护院,女的可以帮忙干些活计,小男孩则可以做书童。 付了钱,他就匆匆忙忙赶回书院去了。 另一边。 木雕铺子。 苏云锦让护院一家打扫屋子,自己则到段莹这边,帮忙准备展览的布置。 除了放置木雕的展架之外,她还准备了些绣帕,盖在木雕上,既能防尘,也能留点神秘感。 但见一天下来,也没有一个人来应聘账房,苏云锦眉头紧锁:“大炎科举考的是儒学经典、八股文,不考算学,精通文史的多,懂算学的却很少,这人有点难找啊!” 段莹边教木匠制作木雕,边宽慰她道:“没事,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她想在展览之前,多做几个木雕出来。 要是到时候木雕不够,摆不满,那就不好了。 第60章 代笔写情诗,王江自杀身亡? 书院里。 裴不言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的同窗们见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裴公子这是咋了?从进来就这副模样,半天都没见他动弹一下,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要不你过去问问,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把裴公子气成这样?” “你怎么不去问?是不想去吗?” …… 赵策回来时,正巧听见这些话。 他看了裴不言一眼,也有些纳闷。 昨天裴不言还乐呵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了呢? 就在赵策想要过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课室忽然一静。 一转头,就见钱夫子杵着拐杖走进来,赵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钱夫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讲台前坐下,端起竹木杯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 “曾老的嫡孙曾攀曾先生受山长之邀,后日要来咱们书院讲学。除了讲解儒家经典之外,还会涉及时政课题。这两天你们都多准备准备。” 时政,那可是王朝稳定的基石,更是科举考试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钱夫子这话一出口,课室顿时炸开了锅,喧闹声此起彼伏。 “时政?咱们连经史子集都还没学明白呢,哪里懂什么时政啊!” “就是,而且就给我们两天时间准备,这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焦虑。 郑启平也有些意外,但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恐慌,反而颇为期待。 他最近一直在研读《政论》,每当休沐时,也会和三五好友在一起,讨论分析政治局势。 要是能与曾先生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答论,他定能受益匪浅。 “安静!” 钱夫子抬手往下压了压,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课。 转眼到了中午时分。 赵策收拾好书本,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钱夫子的声音:“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课室。 赵策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揣测,夫子怕是要提及自己近日频繁请假之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 当他跟着钱夫子来到走廊尽头时,只见后者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家事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能因家事而荒废了学业。要知道,学业才是重中之重啊!” “谢夫子教诲。” 赵策垂首而立,态度谦逊恭谨。 见赵策并未因在雅集上夺魁而沾沾自喜、恃才傲物,反而依旧谦逊有礼,钱夫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赵策:“这是老夫整理的,近些年来科举考试的重点内容,其中也涵盖了时政方面。 另外老夫还圈出了一些明年可能会考到的知识点,你且拿回去仔细研读,誊抄一份,之后再还回来便是。” 赵策闻言心中满是惊喜,他郑重地接过书本,连声道谢:“学生定当不负夫子所望。” 钱夫子摆了摆手,就拄着拐杖,缓缓远去。 赵策则返回课室,将昨天裴不言给他的玉佩归还后,便打算回家,却被裴不言叫住:“等等,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赵策问。 裴不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其他同窗,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众同窗原本正竖着耳朵,满心好奇地想听个究竟,见他这般赶人,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只得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郑启平轻轻摇了摇头,也合上书本,走出课室。 待课室里只剩下赵策和书童墨竹时,裴不言这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簪子是我……我一个朋友设计的,也是他亲自监督工匠完成的,耗费了好大心血,就是为了将它送给他心仪的女子,可是她却不收,你说这是因为什么?他是不是被拒绝了?” 赵策:“……” 无中生友呢? 而且这么多同窗不问,为什么偏偏逮着他问?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裴不言解释道:“你是咱们课室唯一一个娶了娘子的,这事我只能问你。” 赵策沉默,他转头看了看檀木匣中的羊脂白玉簪。 那簪头雕刻着一株并蒂莲,簪身则刻着精致的云纹,丝丝缕缕,灵动飘逸,尽显雕工之精湛。 即便赵策是个对首饰并无多少研究的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簪子的贵重。 不过送女子礼物,可不是光贵重就行的。 “也可能不是拒绝,是你……你朋友和那女子关系还不够亲密?” “还能怎么亲密?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那赵某就不懂了,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说完赵策就想开溜,却又一次被裴不言叫住:“先别忙着走嘛,之前在雅集上,林姑娘是不是很欣赏你的才华来着?要不你帮我朋友代笔,写两首表露心迹的诗?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写的,我给钱,你开个价吧。” 墨竹惊得瞪圆了眼。 公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找人代笔,给林姑娘写情诗? 要是让林姑娘知道,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情诗??” 赵策有些头疼,但想到裴不言在戳穿那对骗子夫妻上出了力,还大方借他玉佩,他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等我想一想,写好了我就给你。” “一言为定!!” 裴不言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即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赵策伸手,同他击掌三声,这才走出书院。 他本想到新买的小院那去,但走到中途,却猛地一拍脑门,心下懊恼不已。 王江那伙人之前就被放过一次,要是这次县衙再放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昨天他光顾着买宅子、买护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呢! 于是他改道去了县衙,打点了一番官差,表明自己想要见见王江,却听那官差说道:“他们昨儿夜里就畏罪自杀了。” 第61章 黑手是谁?赵策赐名 “自杀??” 赵策闻言震惊不已。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被关进县衙了,怎么可能会自杀? 赵策心中满是怀疑,但又不好直接质疑官差,于是换了个问题:“那请问差爷,他们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 官差斜睨了他一眼,却并未作答,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捻了捻。 一块银子,只够问一个问题,要是还想继续问,自然得接着掏钱。 赵策心中暗骂一声,但还是又掏出了一块碎银。 官差眼疾手快,迅速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过去瞧瞧。” 念在赵策给了他银子的份上,他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人,又提醒了一句:“不过那个地方阴气重的很,听说总有孤魂野鬼的啼哭声,你要去的话就赶紧,现在是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再厉害的野鬼也不怕。” 赵策自己都是个后世来的幽魂,自然不怕野鬼。 不过晚上出城不便,也不方便找人,所以他立即动身,前往城外的乱葬岗。 他不信王江几人会自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等他来到乱葬岗,找了半天,才终于从一堆的尸体中,找到了王江几人后。 只见他们身上的尸斑不是暗紫红色,而是鲜红色,皮肤上甚至还有水疱和溃疡。 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绝非自杀。 赵策深深看了几人的尸体一眼,眼神闪烁不定。 难道除了自己之外,他们还招惹了什么人? 还是说,他们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秘密,所以才被人下毒灭口? 他们才被关进县衙一天,就遭人下毒,可见那下毒之人势力庞大,消息灵通,甚至还有能力买通县衙。 这黑手究竟是谁? 赵策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但他并未在此处过多停留,匆匆到田边洗了洗手,便返回家中。 苏云锦估摸着他会回来吃饭,午时还没到就赶回家做饭,饭菜都在锅里温着。 见赵策回来,她赶忙走进灶屋,把饭菜盛了出来。 中年男人拿了抹布,把本就擦得锃光瓦亮的桌凳又仔细擦了一遍,仆妇则端出碗筷摆放整齐,还指挥着儿子赶紧倒上茶水。 赵策早上出门走得匆忙,都忘了询问新买回来的三人姓名,于是便看向那中年男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见赵策与自己搭话,中年男人赶忙躬身,声音颤抖地回道:“回公子,小人名叫吴林,贱内姓冯,犬子贱名狗子。” 狗子这名字,是上一个主人家取的。 赵策一边招呼苏云锦坐下吃饭,一边瞥了眼那畏畏缩缩的小男孩,说道:“狗子这名字不太好,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知勉吧,格物致知,自强不息。” 吴林和冯氏听闻后,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谢恩:“多谢公子赐名!!” 虽说他们不明白“格物致知”是何意,但“自强不息”的意思还是懂的,也知晓这是个顶好的名字,绝非小猫小狗这种贱名可比。 见儿子还愣在原地,冯氏赶忙拽了拽他的裤脚。 小男孩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跪下,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欣喜:“谢公子!” 他终于不用再叫狗子了! 他有自己的名字了,他叫知勉! 赵策着实没想到,仅仅一个名字就让他们如此激动,忙让他们起身,又问道:“对了,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到牙行里去的?” 吴林扶着妻儿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我们本是德城人,前几年德城遭遇风暴潮,农田被淹,房屋倒塌,实在没了活路,只能卖了自己。” 赵策心中微微一动。 德城距离此地三百余里,那场风暴潮他也有所耳闻,据说灾情极为严重,十室九空。 遇到这样的天灾,也真是倒霉。 他轻叹一声,“只要你们踏实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等我得空了,会教知勉认字读书,让他做我的书童,以后屋里的活计就麻烦你们了。” “嗐,公子好心教狗……知勉认字读书,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我们本就是下人,干活本就是分内之事,公子不必跟我们客气,有什么活尽管吩咐便是。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什么粗活累活都不在话下!” 吴林夫妇是真没想到,儿子竟能有看书识字的机会。 赵策并非他们的第一个主人,此前他们辗转被卖过好几次,在那些人家里,别说教儿子认字了,不动辄打骂就已是万幸。 他们实在没有别的方式表达感激,只能又一次“扑通”跪下,朝着赵策和苏云锦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赵策让他们起来,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若有人上门闹事,要把我娘子的安危放在首位,必要时,你们可以动手。” 见他如此爱护自己,苏云锦心中一暖,耳尖悄然泛起一抹红晕。 吴林也没想到他们夫妻感情这般深厚,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连连应是。 赵策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苏云锦道:“对了,娘子给他们安排住处了吗?” “还没呢,妾身想着等夫君回来,再做安排。”苏云锦轻轻摇了摇头。 … 吃完饭后,赵策在院子里踱步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安排吴林夫妇住在外院的倒座房,负责外院的杂务。 知勉则住在内院角门旁的耳房,这样方便他到书房来认字学习,也不会影响到他和苏云锦。 吴林一家许久都没住过这般宽敞整洁的院子了,心中既激动又感激。 苏云锦抱来两床半新的棉被,还有一些粗布衣衫:“这些衣服有些旧了,你们改一改,先将就着穿几天吧,回头我再给你们拿些新布。” 吴林夫妇捧着衣物,双手微微颤抖,连声说道:“不用了,有这些已经很好了,公子和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啊!” 知勉拍着小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欢喜:“谢谢公子和夫人!” 第62章 木雕被人质疑抄袭,结果他才是原作 彼时,木雕铺内。 铺子还没正式开业,不过段莹还是已将雕好的木雕一一摆出,想着能卖出一个便是一个。 这时,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青年男子带着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迈进铺子。 见有客人上门,段莹赶忙迎上前去,笑问道:“欢迎光临,公子想看看什么风格的木雕呢?若是现货不合心意,小店也提供定制服务……” 男子瞥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她,只是径自在铺子里踱步打量,随手拿起几个木雕端详片刻后,又重重地放回原处,满脸嫌弃地说道:“就这些木雕,也值得专门开个铺子?怕不是要亏死吧?” 随从在一旁附和道:“这木雕瞧着和文汇书斋卖的《西游记》话本手办颇为相似,该不会是抄人家的吧?” 男子听闻,心中的鄙夷更甚:“抄的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开铺子,也不怕人家周掌柜把你们告到衙门,让你这铺子开不下去!” 段莹开门做生意,本想着和气生财,可听到这番话,实在是忍不住了,辩驳道:“我没有抄文汇书斋的木雕,我是按照朋友画的图样雕刻的……”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见那青年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话本是书斋首发,你朋友的画也是抄的!” “他不是!”段莹怒目而视,“你再这般胡说,就给我出去,我不做你生意!” 男子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心虚了?” “我没有!”段莹气得双颊泛红,胸脯剧烈起伏。 “没有你为何如此激动?分明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男子语气戏谑,言语间满是挑衅的意味。 几个原本在一旁忙碌的木匠,听到这话,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地赚钱养家糊口,可不想无端惹上麻烦。 段莹又气又急:“这木雕本就是我朋友卖给书斋的,后来书斋嫌我们卖的价格高,便翻脸不认人,一脚把我们踢开,转而找了价格更低廉的人合作。你若不信,大可以拿我们的木雕和书斋的做对比,谁优谁劣,一眼便知!” 青年男子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空口无凭,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说不定你朋友就是见人家书斋的木雕周边卖得好,眼红了,就动了歪心思。” 他倒是想买书斋的木雕,但是木雕卖的太快了,还得拆盲盒,随机开出角色。 或许是他运气太差,连买了好几个盲盒,也没开出想要的角色,他一怒之下,就把木雕丢屋里吃灰了。 段莹也不和他吵了,直接转身跑到里屋,不一会就拿了张纸走出来,摊开让他看看清楚: “看到没,这是我朋友和书斋的周掌柜签订的契约,掌柜无端毁约,还赔偿了我们五十两,这个铺子就是用这笔赔偿金开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周掌柜求证!” 男子随意地瞥了眼那一纸契约,这一看,顿时就惊住了:“周掌柜为什么要和你朋友签契约?这种契约不是该和话本作者签订吗?你朋友……莫非就是话本作者??” 他不爱看书,并没看过那个火遍桃县的话本,但他喜欢听说书人讲书,他听过说书人讲过这本书,对里边的情节很是喜爱,没想到随便逛个木雕店,竟能撞上作者的朋友?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段莹还真没往深处想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才惊觉,赵策难道就是那话本作者?? 难怪他没去雅集之前,就有钱开厂子开布坊了,原来是卖话本攒下的家底! 青年男子赶忙整整衣衫,朝段莹拱手作了个揖,态度诚恳地为刚才的无礼道歉道:“方才是在下鲁莽了,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他顿了下,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卢,名有才,家中做些小生意,平日里对这些新奇玩意儿颇感兴趣,也很喜欢《西游记》话本,我也是看你这雕的多是话本里的角色,所以才……是在下误会了。” 段莹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心中虽仍有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缓和了神色,“没事。” 卢有才连忙又道:“多谢姑娘大度,不知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在下很喜欢这个话本,不知姑娘能否引见一番,让在下结识一二?” 段莹面露难色,微微皱眉道:“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话本作者,卢公子先别急着说引见之事。而且他平日里都在书院专心读书,没多少闲暇时间。 我只能答应你,等他什么时候来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他,至于他见还是不见,这个我就做不了主了。” 虽说听她这般说,但卢有才心里还是认定,签订契约的人必定就是话本作者。 听闻作者还在读书,他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像人家那样真正有才学的人,都还在刻苦读书充实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懒惰懈怠下去呢? 回去之后,他定要好好学习,不再虚度光阴! 卢有才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那就有劳段姑娘费心了。对了,不知这些木雕怎么卖的?在下想买上几个回去把玩。” 见他真心想买,段莹便热情地介绍起木雕的价格和款式来。 卢有才精心挑选了几个心仪的木雕,正欲带着随从离开。 这时,只听段莹又说道:“十天后,我这儿要举办一场木雕展览,届时有不少新品,还有精美礼品相送。公子若是得空,不妨过来瞧一瞧。” “一定!” 卢有才笑着应道,而后转身离开。 几个木匠瞧见他因那话本作者之事,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暗自揣测那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下午,苏云锦如常过来帮忙。 她见铺子略显单调,便特意买了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加以点缀。 另外,她还按照赵策的要求,精心写了一沓宣传单,打算等铺子正式开业时,找人到街上派发。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后日。 曾攀坐上马车,前往青山书院。 谁料,半途马车却猛然停了下来,剧烈的颠簸让他险些一头磕在车板上。 他赶忙掀开车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第63章 曾攀带苏祈愿进书院,要他死心 赶车的随从苦着脸说道:“前边的路被一辆马车给挡住了,小人这就过去瞧瞧。” 说罢,他纵身跳下马车,正欲上前查看情况,便见那边马车上走下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二人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一眼便能看出是父子关系。 来人正是前些天到曾家拜访,却被门房无情拦在外边的苏桥爷俩。 他们听闻曾攀要前往青山书院讲学,便早早地来到曾攀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随从没见过他们,自是没有认出来。 苏桥瞪着自家车夫,装模作样地责备道:“你是怎么赶车的?好好的平地,还能把车给卡住?” 车夫赶忙解释道:“老爷,前两天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这车轮陷到泥里,实在难以动弹。” “真是没用,赶个车都赶不好!” 苏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转头四下张望,仿佛此刻才发现后边还有一辆马车。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步走上前,拱手说道:“这位兄弟,劳烦帮忙搭把手,把这马车推开,好让出路来,咱们也好各自行路。” 随从正想转身禀报曾攀,就听见车内传来曾攀的声音:“去吧。” 他还要去书院上课,可没多少时间在这儿耽搁。 随从领命,快步走到苏桥的马车旁。 几人一同用力推车,然而那马车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稳稳地陷在泥里,纹丝不动。 “再来!” 随从大声喊道。 几人咬紧牙关,加大了力气,再次奋力将马车往前推。 只听几声咯吱声响,马车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几人心头一喜,以为车轮马上就要从泥坑里出来了,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缰绳突然断裂,车辕的木头也断了一小截。 马儿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几人吓了一跳。 苏家车夫一边拼命拽住断开的绳子,一边轻声安抚着受惊的马儿。 苏祈愿生怕马儿发狂踢到自己,吓得急忙躲到父亲苏桥身后。 “又出什么事了?” 曾攀在马车里听到外边的动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堂堂男儿,胆子怎的如此小? 不过他也没闲工夫去说教,而是瞥了眼那断开的绳子,朝随从吩咐道:“去,把车上备用的绳子拿出来,送给他们。” 苏桥:“……” 他精心设下这个局,可不是为了区区一根绳子。 苏桥眨眨眼,随即作出着急表情,“可我儿还要去青山书院,这缰绳就算套好了,马儿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动啊!!” 听闻此言,曾攀略带惊讶地问道:“令郎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正巧在下也要过去,可以顺道送你们一程。” 苏桥心中一阵狂喜,但面上却故作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是我们的马车拦路在先,怎好再劳烦先生您呢?” 曾攀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反正也是顺路,不妨事。” 见儿子苏祈愿一直闷不吭声,苏桥赶忙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苏祈愿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和父亲一起拱手作揖,满脸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曾先生了。” 曾家的马车上印有醒目的“曾”字,他们喊出曾攀的姓倒也不奇怪。 紧接着,父子俩和随从、车夫齐心协力,把车辕推到了路边,而后留下车夫在这看着马和车,就钻进了曾攀的马车。 一路上,苏桥不停地找话题和曾攀套近乎,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曾攀眉头一皱,却并未当场发作,只是偶尔礼貌性地“嗯”上一声。 抵达青山书院后,三人一同下车。 曾攀正欲往里走去,却被苏桥一把拉住衣袖,“曾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话,曾攀眉头皱得更紧了。 起初,他只是怀疑对方马车坏掉的时机太过凑巧,可如今,他却笃定这爷俩就是冲他而来的。 他沉下脸,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还有课要上,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就耽误您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先生能否帮忙,让我儿祈愿入读青山书院?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先生收下。” 苏桥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试图借着袖子的遮挡,硬塞进曾攀的袖子里。 曾攀本就严肃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向后退了两步,避开苏桥的小动作,声音透着怒火:“令郎要想入读书院,得靠自身努力,而不是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 见曾攀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苏桥老脸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曾先生,您……” 曾攀冷哼一声,直接打断道:“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要想进书院读书,就凭真本事考进去。” 苏祈愿指着书院大门,言辞激动地说道:“可是赵策连考都没有考过,你们就给他开了后门,为什么到了我这就不行了?就因为他有个案首嫡兄?!” 两个门房听闻此言,皆是大为震惊。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如此跟曾先生说话! 而且,赵策的推荐信可是曾老亲自写的,他这般言语,分明也是在质疑曾老! 曾攀本打算像爷爷曾老一样,直接将这爷俩赶走,但听到苏祈愿这番话后,他却又改了口道:“你跟我进来。” 他要让苏祈愿亲眼瞧瞧,赵策究竟是凭什么进入青山书院的。 一听这话,苏桥还以为儿子把曾攀说服了,要让祈愿进去读书了,顿时喜出望外。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向曾攀道谢。 苏祈愿对刚才被拒绝的事还心存不满,但为了能进书院,还是强忍着不悦,低头弯腰,颔首道:“多谢曾先生。” 曾攀并未理会他,径直迈步走进书院。 苏祈愿见他不搭理自己,心中恼怒,但也没敢跟他翻脸,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同出现,引起了不少学子的好奇。 “这人是谁呀,怎么跟曾先生一起进来的?没听说曾先生有学僮啊?” “莫不是曾先生的远房亲戚,来书院投奔他的?”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这时,有个眼尖的学子突然认出了苏祈愿,惊讶地喊道:“他好像是苏家大房的儿子,前些日子我还见他在赵锦坊外晃悠呢,他叫什么来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会儿看看苏祈愿,一会儿又看看赵策。 此时的赵策正绞尽脑汁想情诗呢,压根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裴不言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冲他说:“赵兄,你家亲戚来了。” 他想在赵策写完诗的第一时间拿到手,所以跟赵策的同桌换了个位置,就坐在他旁边。 亲戚?? 赵策抬头看去,看到跟在曾攀身后的青年也是一愣。 他思索了好一会,才从原主的记忆中翻找出来,关于这位苏家大房,苏桥的长子,苏祈愿的事。 这苏祈愿不是跟原主一样,是个浑人吗?他什么时候跟曾攀搭上关系了?? 第64章 改善民生最重要的点,重新分配资源 曾攀抬手朝裴不言身侧的空位一指:“你坐那儿。” 苏祈愿依言落座,隔着裴不言,故意提高声调,满脸挑衅地冲赵策道:“瞧见没?就算没你帮忙,我照样能进这书院!” 赵策瞥了一眼,却没有理会。 苏祈愿见状,拳头紧紧攥起,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赵策,竟敢如此无视他! 夹在中间的裴不言:“……” 突然又想换个位子了。 “在下曾攀,秀才功名,年纪和你们差不多,我们可以以平辈论交。” 讲台上,曾攀刚坐下,做完自我介绍,就见好几名长者搬着凳子,走到过道坐下,其中正是监院董怀安及好几名夫子。 学生们见到这架势,顿时紧张起来,腰背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苏祈愿还以为他们是来欢迎自己的,暗自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进入书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早知曾老的孙子如此好相与,那帖子上就该写他的名字,不写曾老,也免得被门房拦在门外,遭人耻笑。 董怀安笑着朝曾攀摆摆手,“曾先生不必管我们,我们只是来旁听的,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曾攀微微颔首,直入正题:“在正式授课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你们觉得,一个国家若想长治久安,最关键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做,才能让国家繁荣昌盛?” 此言一出,教室里先是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如油锅炸开一般,学子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一名身形清瘦、唇若涂朱的学子率先起身,“学生以为,君主贤明,才能选贤任能,制定良策,让国家繁荣昌盛。” “不错,坐吧。” 曾攀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又一名学生大声说道:“先生,我认为军事实力强大才是关键!军事强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反之那也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好比我要是长得高大魁梧,别人就不敢轻易挑衅我;但要是我长得矮小,弱不禁风,谁都敢骑在我头上拉屎。” 此言一出,虽略显粗俗,却也不乏道理,引得不少学生忍俊不禁,暗自点头。 苏祈愿在来书院之前,本就做了充分准备,此刻听闻夫子所押之题竟与课堂所问不谋而合,顿时精神大振,连忙起身,朗声道: “学生以为,民生乃国家之根基,百姓之生计所在。若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纵有贤君良将、雄师百万,亦难长久维系国家之安定。盖因……盖因……” 然而才刚背到一半,他就突然卡壳了。 盖因什么来着? 苏祈愿急得满头大汗。 死脑子! 快想啊!!! 有同窗看热闹不嫌势大,幸灾乐祸地调侃道:“你倒是继续说啊,盖因什么?” 都是学生,作弊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定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但背的不够熟练,把后半段给忘了。 此言一出,课室内顿时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就这么几句话也背不利索,还敢作弊?真是丢人现眼!” “难怪曾先生会带他进书院呢,原来是被他给蒙骗了啊!” “可不是嘛?话说回来,赵策能进咱们书院,不也是在雅集上拔得头筹吗?你们说,他那魁首之名,会不会也是靠作弊得来的?” …… 刹那间,整个课室的焦点,都齐刷刷地转移到了赵策身上。 赵策:“……” 怎么话题强行拐弯到他这了??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祈愿则涨得满脸通红,慌忙辩解着:“你、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作弊,那些话都是我自己想的!!” 曾攀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出去!” 苏祈愿一扭头,越过裴不言,冲着赵策喊道:“听到没,先生让你出去!” 曾攀猛地一拍讲桌,怒喝道:“我是让你出去!!” 想上他的课,还耍这种小伎俩。 真当他是傻子,好糊弄不成?! 难怪爷爷不让他们父子进门呢,活该! 苏祈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让我出去??” 他伸手指向赵策,愤愤不平道:“他不是也在雅集上夺魁了吗?你凭什么只针对我?要出去,也该是我们一起出去!” 曾攀冷若冰霜,声音如刀:“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出去!” 苏祈愿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咬着后槽牙,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在心里咒骂着: “这破书院,要不是我爹非逼着我过来,我才不稀罕来呢!!” 可就在他要径直离开时,身后却传来曾攀的声音:“就站在门口,好好听着,看看别人是怎么回答的。” 苏祈愿闻言只觉得更加丢人,但现在走就更没脸了,也只能跟木桩似的杵在门口。 曾攀扫视一圈后,又问:“还有其他见解吗?” 郑启平缓缓起身,声音沉稳而不疾不徐:“学生斗胆,先将苏公子的话补全吧。‘盖因民心向背,关乎国家之兴衰存亡’。 百姓生活富足,自然对国家心怀感恩,愿意为国家倾尽全力。” 曾攀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如何着手改善民生呢?” 郑启平略一思索,条理清晰地答道:“其一,轻徭薄赋,减轻百姓负担,使他们有余力发展生产; 其二,兴修水利,改善农田灌溉条件,革新农业生产工具与技术,提高粮食产量; 其三,鼓励商贸,合理调整工商业税收,推动工商业繁荣,为百姓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其四,重视教育,广开学堂,普及知识,提升百姓素养,为国家培育更多贤才。 如此多管齐下,方能有效改善民生。” 这番话逻辑严谨、见解独到,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就连赵策也觉得很好,就是施行起来,阻力太大。 谁都知道轻徭薄赋能让百姓休养生息,可若不向百姓盘剥,遇到灾情时如何赈济灾民?军需物资又从何而来? 兴修水利、普及教育,哪一项不需要巨额钱财支撑? 至于鼓励商贸,大炎向来重农抑商,此乃国策,要改变这一政策,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炎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钱财资源全都掌握在少数权贵手里了,百姓兜比脸还干净。 第65章 赵策谈革新,震惊众夫子 “说得很好,请坐。” 曾攀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策,问道:“赵小友以为呢?”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董怀安也面露意外之色。 曾攀竟称呼他为小友? 这么亲切的吗?! 苏祈愿却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让赵策回答,他能说出什么高见? 再说了,能答的差不多都被他们答完了,赵策就是想答,也答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吧?! 冷不防被点名,赵策也是一愣,随即从容起身,缓缓说道:“夫民者,乃邦国之根本,根基稳固则屋宇坚牢,百姓安乐则国家安宁。 然而当下之弊病,在于赋税不均、士绅特权横行,民生疾苦未能得到周全顾及。 学生愚见,若欲使国家长治久安,当着力推行革新!”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董怀安也是面色骤变,眼中惊涛骇浪翻涌。 他在说什么? 革新???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革新二字,岂是轻易能提的? 历史上那些主张变法革新之人,又有几个能落得善终? 虽说刚才郑启平所言也算革新范畴,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敢吐出“革新”这两个字啊! 赵策稍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其一,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以往丁税按人头征收,贫苦百姓无立锥之地,却仍要承担沉重税负;而富者田连阡陌,税负却极为轻微。 若能将丁税并入田赋,按田亩多寡征税,重新分配税收,如此一来,既能减轻百姓的压力,又能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 赋税公平,民怨自然消散。” 曾攀闻言,不禁摇头叹息。 先前在雅集之上,赵策便提出过“折银征收,摊丁入亩”这一改革之法,他还特意将此事告诉给父亲,父亲还将其写到了折子里,送入内阁。 可最终,那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想法是好的,但当今圣上不采纳,也没有用啊! 董怀安并不知晓赵策在雅集上的言论,此刻听闻,心中震惊无比。 好一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这年轻人,果真是敢想敢做! 郑启平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平日里赵策少言寡语,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稳扎稳打之人,没想到他提出的革新举措竟如此激进。 要知道,士绅本就享有免税或减税的特权,这一政策一旦推行,无疑会直接打破他们的既得利益,极有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裴不言直呼“好家伙”,他朝赵策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爹不也是地主吗?你说这话,就不怕你爹揍你啊??” 这可真是大孝子的做派啊! 居然提议让自己老爹跟普通百姓一样纳税,真亏他能说得出口! “我这是大公无私。” 赵策表面义正言辞,心里却也很无奈。 他也不想说这个,但郑启平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也只能说“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其二,推行军事改革。实行屯佃自给制度,创立新型战术,同时大力整顿军纪、提高军饷、加强训练并严格监督管理,以此全面提升军队战斗力。 此外,应当设立专门机构,负责革新事宜,确保革新之策能够有效实施,并监督官员执行情况……” 这一番话落下,课室内先是陷入片刻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说得太精彩了! 曾攀也是鼓掌称赞道:“赵小友才思敏捷,字字珠玑,实乃国家之幸事。这番话,我会告诉父亲,让他再次上奏圣上,争取推行这革新之策!” 董怀安及诸位夫子也纷纷起身,连连点头,赞叹道:“若真能如赵小友所言推行革新,何愁国家不兴盛、社稷不安宁啊!” 赵策其实想说不用,他不想当出头鸟,但听曾攀说了个‘再次’二字,就知道他已经说过了。 算了,那上奏就上奏吧。 他微微躬身,谦逊回道:“先生谬赞了,学生不过是提出一些浅陋之见,实在当不得如此夸赞。况且这几项举措施行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众同窗看向赵策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赵策时常请假,他们还以为他腹中没多少学问,谁承想,即便他不上课,文采也远在他们之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是说赵策是个废物纨绔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 难道他在雅集上没有作弊,而是凭借真才实学夺得的魁首? 更佩服了! 苏祈愿沉着脸,酸溜溜地讥讽道:“岂止是难度大,甚至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赵策斜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能在书院读书,参与科举,本就是因为科举制的创立,打破了门阀士族对政权的垄断。否则,人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连口汤都喝不上!” “你……你……” 苏祈愿被赵策一番话呛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赵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 曾攀闻言大笑。 不管赵策提出的革新之策能否推行,但他敢于直面权贵,提出革新主张,这份勇气和担当就令人钦佩不已! 朝中那些官员,难道不知饥民食糟糠而哀号,豪族拥膏腴而宴乐吗?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可又有谁敢说出让士绅纳税的话呢? 曾攀深吸口气,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情绪,接着又抛出了新的问题:“刚才所论,是围绕国家长治久安与繁荣昌盛之根本的宏观问题,这次换个微观的。 我朝实行盐铁官营,但民间私商仍偷偷贩卖私盐,甚至有好几个地区私盐泛滥,导致官盐滞销,该如何打击这些私盐贩子,稳定盐价?” 众学子皆低头沉思,无人应答。 郑启平率先打破沉默,拱手说道:“学生以为,应当加强官府巡查力度,在私盐贩卖猖獗的地区增设关卡,严格盘查过往行人货物。一旦发现私盐,严惩不贷。 此外,还要着人深入调查这些私盐的来源,若是非法盐厂,便直接捣毁并接管;若是来源于官盐,就将那贪赃枉法的官员绳之以法。 同时,对举报私盐贩子者给予重赏,鼓励民间相互监督。” 这个方法最为直接,也最为稳妥,基本不会出错。 曾攀微微颔首。 这时,又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认为可以降低官盐价格!官盐价格过高,百姓无力购买,才会转而去买私盐。倘若官盐价格降低,百姓自然就不会去买私盐了。私盐没了市场,那些私盐贩子也就不会再铤而走险了!” 盐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是最重要的税收来源,降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采取不了。 于是曾攀又一次看向赵策。 赵策:“……” 不是? 点一次名也就算了,怎么还点两次啊! 他实在不想承受这份“偏爱”啊!!! 第66章 岂止是惊世骇俗,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其一,优化盐运路线,削减运输成本。” 赵策不疾不徐地说,“大炎漕运路线复杂,要经多级转运,运输难度大,损耗也大,我认为可以简化流程,取消支运、兑运,由官军全程运输,减少中转环节。 另外可以将漕运总督府、仓场监督、河道总督等部门合并,裁撤冗员,节省人力成本,提高管理效率;合并省仓、府仓,集中管理中央仓与关键节点仓,以降低仓库建设与维护的开销……” 赵策话音未落,曾攀已听得呼吸急促,眼中精光闪烁。 他急忙挥手示意随从取来纸笔,挥毫疾书,边记录边急切追问:“赵小友,这第二策呢??” “这第二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赵策顿了顿,方才缓缓道出:“官收民制、商运商销。也就是说,允许民间制盐,官府统一收购,依质定价,以此规避官营之低效。盐商也可凭盐引自由运销,过路州县不得重复征税!” 这岂止是惊世骇俗啊,往大了说,这就是大逆不道啊!! 盐的售卖一直都是由官府负责,价格也是由国家统一制定,私人连煮盐都不行,现在他直接允许民间制盐了??? 众人一听,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朝廷能答应吗? 能实施的起来才怪了! 曾攀闻言内心亦是震惊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赵策年纪轻轻,竟然就洞察了盐铁官营的弊端,还提出如此大胆且富有远见的改革之策。 他心中暗赞:“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 虽然他比赵策还小上几岁,但他有爷爷、父亲及名师教导,赵策没有,他能有如此毒辣的眼光,实在令人惊叹!! 郑启平却是眉头紧锁,满脸忧虑地说道:“赵兄,你这些改革想法确实很好,但真要实施起来,难度可不小啊。 要知道,盐铁官营可是和国家财政收入、军事供应这些大事紧紧连在一起的。一旦大改,市场说不定就乱套了,到时候社会动荡不安,那可就麻烦大了……” 旁边的同窗们听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没错,这改革步子迈得太大了,太激进,我觉得根本行不通。” 曾攀、董怀安和一众夫子听到这话,都紧紧盯着赵策,想听听他怎么说。 苏祈愿心里暗自得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就说嘛,赵策就是个被学堂赶出来的废物,能懂什么改革? 光会耍嘴皮子,纸上谈兵顶什么用?有本事拿出点实际可行的办法来啊! 赵策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全面大改确实不现实,不过咱们可以换个思路,采取逐步放开市场的办法。 先挑一些交通便利、资源丰富、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当试点,比如在姑州、江都这些地方,允许部分符合条件的商号和个人搞盐铁私营,然后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再逐步扩大试点……” “对啊!” 郑启平眼睛一亮,兴奋得连拍几下桌子,“先小范围试试,再慢慢放开,这样就不会一下子崩盘了!赵兄,你这办法太妙了!” 董怀安满脸赞叹,连声说道:“后生可畏啊,当真是后生可畏!赵小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日后必成大器!” 曾攀也是开怀大笑,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答应山长来书院讲学了,这一趟收获是真大啊!! 苏祈愿站在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满脸怀疑地盯着赵策,大声质问道:“这些话,你从哪学来的?你是不是也找人偷偷押题了?” 在他看来,这些革新的政策,就连夫子们都不一定能想得出来,更何况赵策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众学子听了,也觉得苏祈愿说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些话确实不像是一个刚满弱冠之年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至少也得有几十年的阅历积累,才会有如此深远的见解。 “闭嘴!再胡言乱语,就别在这儿旁听了,自己滚出书院!” 曾攀厉声喝道,“我带你进来,是让你好好看看,赵小友为什么能拿推荐信,进青山书院,而不是让你质疑别人的!” 此言一出,课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原本还以为苏祈愿和曾家沾亲带故,所以曾攀才会带他进书院,原来是因为苏祈愿质疑赵策走后门走的不正当吗?! 苏祈愿觉得曾攀和赵策根本就是一伙的,气得他一脚狠狠踹在课室门上,破口大骂:“他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还被夫子赶出学堂,他能想出那些革新方法吗?我质疑他有问题吗?!” 虽说他自己也是一学就废,但至少比赵策强,他可没有被夫子赶出去过。 郑启平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嫌恶:“不懂就别乱说,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惹人笑话!你以为这些革新内容,是随便一个夫子就能说得出来的吗?” “你……” 苏祈愿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郑启平再次打断:“就算真有人能想出这些革新内容,那也得是当世大儒这类文坛泰斗才行。 可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会被赵策收买,替他作弊呢?所以你这个提问,根本就不成立。”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对着苏祈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直把他羞得面红耳赤,又恼又怒。 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恶狠狠地瞪了赵策一眼,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赵策无语。 明明是他先无端针对自己,怎么反倒恨上自己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曾攀也没想到,苏祈愿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还记恨上了赵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人心胸如此狭隘,脸皮又厚,就不该带他进来,白费了一番功夫不说,还给赵策惹了麻烦。 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苏家大房。 第67章 论,如何应对囤货居奇的奸商 曾攀回神,转向赵策,接着问道:“赵小友,关于这盐铁改革,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赵策有条不紊地说道:“其他的就是一些老生常谈了,比如设立专门的监管机构,对私营盐铁商号及个人进行严格监督;适当调整税收政策,给私营盐铁一定的税收优惠,以此激发市场活力。 另外,还可以改进煮盐工艺,在沿海或者盐湖地区建立大型盐场,进行集中生产……” 曾攀听后,眼中满是赞赏:“赵小友所言极是!” 这时,郑启平忽然开口:“赵兄,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赵策点点头:“你说。” 郑启平说道:“假如我们桃县突发瘟疫,急需药材救命,可多家药商却联合起来哄抬价格,即便朝廷多次出手调控,药价依旧居高不下,要是换做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和遇到灾年时粮商哄抬粮价的情况颇为相似。 朝廷想要出手调控,却又不能直接对粮商采取措施,不然很容易引发市场恐慌,这可就陷入两难境地了。 曾攀挺直身子,眼中满是期待。 赵策这人很有想法,不知道面对管控药价这样的难题,他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是会凭借强权逼迫药商降价,还是会另辟蹊径,给出令人惊喜的解决方案呢? 赵策语气平淡地说道:“把价格继续往上抬。” 一听这话,众人都愣住了,满脸难以置信。 抬价? 这是认真的吗? 灾年的时候粮食本就昂贵,百姓根本买不起,现在还要抬价,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吗?! 曾攀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赵小友确定是抬价,而不是降价?” “没错,就是抬价。”赵策点头说道,“这就像吹气球一样,气球吹的太大,就会砰地一声,炸掉,药价也是同样的道理。” 曾攀面露疑惑:“气球?这是何物?” 赵策暗叫不好。 嘴瓢了。 他想了一下,找补道:“我是说充气鞠的内胆。” 充气鞠是蹴鞠的升级版,其内胆通常是用灌入气体的动物胞制成,比如膀胱。 膀胱具有良好的密闭性和弹性,从某种程度上说,和气球有相似之处。 听赵策说要吹动物的膀胱,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曾攀眨了眨眼,心里暗自琢磨:“许多文人墨客都有自己独特的喜好,有的爱喝酒品茶,有的钟情山水音乐,这都很正常,就是赵小友的喜好更……独特一点。” 赵策低咳一声,不想在膀胱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赶忙岔开话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物极必反!咱们把药材价格抬到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再放出风声,就必定能吸引外地药商过来。” 郑启平眉头紧皱,提出疑问:“可要是桃县发生了瘟疫,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县令肯定会联合各方进行封城。 就算不封城,外地药商也不可能不顾被感染的风险,把药材运到这儿来售卖啊!” “外地药商能不能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本地药商以为有外地药商要来。” 赵策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他还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有一艘大船抵达桃县,卸下好多麻袋,县太爷对外宣称里面是从外地运来的药材,还命人熬了好几锅药,分发给百姓。 那些药商看到这种情况,是会继续囤积药材,还是降价出售呢?” 董怀安追问道:“可船上的药材从哪儿来呢?” 赵策笑着回答:“只要县太爷说那是药,那就是药!药商又不会割开麻袋,检查里面到底是药还是沙子~” 众人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哈哈哈,赵小友可真是个妙人!” 曾攀忍不住拍手大笑,“这样一来,既不用朝廷直接干预市场,又能让药价回落,百姓也能得到实惠,真可谓一举两得!” 郑启平也是满脸钦佩,朝着赵策拱手行礼:“赵兄这般奇思妙想,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以后还望赵兄多多指教!” 其他同窗也是既钦佩又嫉妒。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这下,曾攀哪还有心思上课,接下来一直缠着赵策问各种问题,还一边让随从赶紧记录下来。 直到正午时分,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才恋恋不舍地下学,但又不想这么快就放赵策离开,便问:“赵小友,中午一起吃饭?” 边吃边谈,也不耽误嘛~ 赵策面露难色:“我娘子估计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我了,不太方便一起。” 曾攀忘了赵策已经娶亲,闻言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想到下午还能再找他,也就放他回家去了。 等赵策回家吃完饭,又教知勉认了会儿字,就返回书院,却没想到他前脚刚回书院,后脚又被曾攀拉住,问了一下午的问题。 说得他嗓子都冒烟了。 曾攀赶忙让随从倒水,还命人采买了瓜果点心,生怕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赵策也只能硬着头皮,边吃边回答。 至于其他同窗,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 几天后,段莹的木雕铺子终于开业。 铺子名叫“匠心坊”,牌匾上的字还是她请赵策题的。 赵策提了一大袋木雕,送给同窗,每人一个。 同窗中有不少人看过话本,也买过书斋出的盲盒,不过盲盒开出的木雕和他们想象中的差距不小,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新鲜感,后来就没了兴趣。 但见赵策送的木雕从里到外都格外精致,比书斋的好看不少,大家都有些意外。 裴不言见盒子上的标志不对,忍不住询问赵策:“赵兄不是和书斋合作的吗?怎么这盒子上写的是‘匠心坊’?这是你开的铺子吗?而且你的木雕怎么和书斋的不一样?” “不是我,是我朋友开的。” 赵策轻叹:“一开始我们确实是和书斋合作,让他们制作周边木雕的,却没想到周掌柜嫌我们的木雕太贵,就另外找人定制了低价木雕,我们也就自己单干了。” 一听书斋把赵策踢开,还定制低价木雕割大家韭菜,众同窗都义愤填膺。 哪有人卖话本周边,却把作者一脚踢开的道理?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敢如此欺负本公子的舍友,真当小爷我是泥捏的,任人捏扁搓圆不成?!” 裴不言一手拍着赵策的肩膀,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走,兄弟我帮你找场子去!!” 其他同窗也是看热闹不嫌势大,纷纷表示一起。 把匆匆赶来传话的曾攀都给看傻眼了。 咋地,要闹事啊?? 第68章 前科探花曾牧之,要见赵策 “出什么事了?你们要上哪去?” 曾攀疑惑地问。 裴不言一脸愤慨地把书斋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曾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告诫道:“遇到事不要只想着凭武力,要先动脑子想一想。” 说到这,他又转向赵策,问他:“当初小友和书斋签订契约的时候,可有写明仅授权文字版权?” 要是写了倒好说,但要是没写,那就有些麻烦了。 赵策点头:“写了。” 身为一个后世人,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但他不知道大炎注不注重版权,去衙门告能否告赢? “堂堂书斋,竟然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曾攀一怒,随即豪气干云地说:“这种一告一个准,你把契约给我,这事我让人帮你办,定要让那书斋赔偿你的版权费,也不许他们再卖那木雕。” 赵策却并不想麻烦曾攀,推辞道:“此事我自行处理便是。” 曾攀正色道:“小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切莫将时间浪费在这种琐碎小事之上。此事便交由我来办,你尽管放心。” 赵策见推辞不过,只好拱手作揖,“如此,便多谢曾先生了,不过契约我放在家里了,没有随身携带。” “无妨。”曾攀摆了摆手,爽朗一笑,“晚些时候我派人到你府上取来便是,也省得你专程跑一趟。” 言罢,他话锋一转,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今日我前来,实则是想请赵小友移步到我府上。家父听闻小友才华出众,想要见上一见,不知能否赏个面子?” “令尊要见我?” 赵策微微一愣,心中满是诧异。 曾攀的父亲,曾牧之,年初因病告假回家,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先前他爹,也就是曾老、曾绍元举办的雅集也没有到场。 这样的人物,会因为他展露才华,就特意见他吗? 听说曾攀他爹要见赵策,众学生又震惊又嫉妒。 那可是前科探花,翰林院编修啊!! 大家都是同窗,为什么曾编修不见他们?! 伤心了。 曾攀一笑:“我把小友先前在课上说的那些革新内容,以及这几天请教的问题,都告诉了我爹,他觉得你的革新内容很好,对你很是欣赏。” 赵策无奈。 他真的不想太招摇啊!! 但这话说出来容易挨打,他只能把话咽下,起身说道:“那走吧。” 一旁的裴不言听闻,急忙拽住赵策的袖子,满脸焦急地问道:“赵兄,你答应帮我写首情诗的,莫不是忘了?” 赵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把这事给抛诸脑后了。 他略作思索,随即拿起纸笔,蘸墨挥毫,笔走龙蛇: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思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赵策笔锋流转,一气呵成,写完后又轻轻吹了吹墨迹,待墨水半干,不再流淌,这才将纸递给裴不言。 裴不言见他连思索都未思索,便提笔写诗,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怀疑。这可是要拿去表白的情诗,岂能随意敷衍? 但当他接过纸一看,就立马被这诗给惊艳了。 尤其是为首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句,简直是写在了他的心坎上。 就算他不懂诗,也能看出来这句子很好。 他小心地折起纸张,就将其交给了自己的书童墨竹,吩咐道:“把它送给林姑娘!” 墨竹闻言很是意外:“就这么送?不誊抄一下吗?” 找人代笔这种事,裴不言也干过很多次了,但他不会直接把人家写的拿来用,而是会自己誊抄一遍。 谁让人家的字写的好,他的字却比脸还丑呢?不抄一下太容易被发现了。 不过赵策和他的字,丑的不分上下,誊不誊抄也没差。 赵策收好砚台墨块,就跟着曾攀一起走出书院。 …… 彼时。 曾家花厅,石桌旁。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名身高体壮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棋盘之上硝烟暗起。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正是曾绍元。 他上身微微前倾,右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左手则不疾不徐地拈起一枚白子。 一子落下,宛如将军出征,气势如虹,棋子连环相扣,大有步步紧逼之势。 中年男子面容与曾绍元、曾攀都有几分相似,气质儒雅又不失威严,正是曾绍元的儿子、曾攀的父亲,前科探花曾牧之。 他拈起一枚白子,嵌入棋盘一角,恰似一把利剑直插敌方要害,不仅化解了老者的攻势,还顺势展开反击。 曾绍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牧之,你的棋艺近来长进不小啊。” 曾牧之拱了拱手,一板一眼地说道:“父亲谬赞了,还是您棋高一着,刚刚不过是您有意让着我罢了。” 旁边,一名艳若桃李、顾盼生姿的明媚女子素手轻抬,执壶斟茶,水流细若游丝,茶香袅袅升腾。 她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茶,而后分别递到父子俩跟前。 此女正是先前雅集上的唯一一名女子,林清音。 自雅集上与赵策同坐,惹出诸多流言蜚语之后,她便鲜少出门。 今日前来,是因为她刚炒制了些菊桑茶,想着送些过来让曾家父子尝尝鲜。 曾绍元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待茶水稍凉,才呷了两口,赞叹道:“林侄女这烹茶的手艺,也愈发精湛了!”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来报:“老爷,小公子和赵公子来了。” 林清音面露诧异之色,轻声问道:“哪位赵公子?” 曾绍元抚须一笑,“你见过,就是赵地主家的庶子,赵策。” 闻言,林清音心中满是意外。 自雅集一别,他们便再未见过,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逢。 曾绍元指了指里边的雕花屏风,说道:“侄女要不要进去避一避?” 在大炎,男女之防极为严格,内外不共井,不共湢浴,不共巾栉,通常以屏风相隔。 林清音对此却并不在意,洒脱一笑:“不用,曾爷爷让他们进来便是。” 她本就不拘泥于世俗的男女大防,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去参加雅集。 曾绍元深知这个侄女的性子,闻言便摆摆手,示意门房放人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赵策跟着曾攀走进花厅。 见林清音在这,赵策也有些意外,他拱手作揖,道:“晚辈赵策,见过曾老、曾大人、林姑娘。” 曾绍元笑着起身,虚扶了一把,“赵小友不必多礼,快请坐。” 第69章 赵策点醒曾牧之,官盐失踪的真相! 赵策落座,目光落在棋盘上,见黑白棋子交错纵横,也觉得颇有意思。 虽然他不通棋艺,但也能看出这局棋不简单。 曾绍元笑问:“赵小友也懂棋?你执白棋,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 一听这话,赵策连连摆手拒绝:“这恐怕要让曾老失望了,晚辈实在不懂下棋!” 闻言曾绍元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林清音则取了个茶杯, 为赵策斟了一杯茶:“赵公子,请用茶。” 赵策接过茶盏,轻声道谢:“谢林姑娘。” 他轻呷一口茶,只觉茶香四溢,口感醇厚,不禁赞道:“好茶!这菊桑茶炒得恰到好处,既有菊花的清香,又有桑叶的甘醇,回甘持久,实乃茶中佳品。” 林清音唇角微微上扬:“这茶是我自己炒的,手艺粗浅,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一旁的曾攀见状打趣道:“林姑娘这茶,可是连我父亲和爷爷都赞不绝口呢!赵小友,你可有口福了。” 曾牧之摆手,让下人撤去棋盘,拿来笔墨纸砚,就转向赵策,沉声问道:“赵小友先前说,要改进漕运,曾某近日正巧遇到了一件关于漕运的难题,不知小友能否帮忙解惑?” 赵策早就猜到,曾牧之绝对不是想见他这么简单,果然是有问题要问。 他点点头,“曾大人请讲。” 曾牧之长叹一声:“黄河河道多次改道,河水经常泛滥成灾,大量泥沙会堆积在运河河道中,运河堤岸有多处垮塌,使得通过运河进行的漕运难以正常进行,效率大幅下降,甚至中断,物资运输和经济运转出现困难。 这该如何解决?” 赵策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曾大人不是回乡养病的吗?怎么如此操心漕运的事情?” 而且他一个翰林院编修,漕运中断好像和他没有关系吧?? 被一个小辈怀疑,曾牧之老脸有些挂不住,但面上却仍义正言辞地说:“曾某是大炎人,岂能坐视运河淤堵而不管?” 他的确不是回乡养病的,而是带着圣旨,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的。 运河堵塞原本是常有的事,压根用不着特地指派官员暗中查探,但问题是,一个月前,有几艘载着官盐的船只在桃县附近的运河翻船了,县令薛英组建了好几个打捞队,都没能把官盐打捞出来。 当今起了疑,正好他祖籍是桃县,于是就钦点他为巡按御史,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并查出官盐船翻船的原因,以及失踪官盐的下落。 他最近其实并没有深居简出,而是乔装打扮,出去查探去了。 不过这些是机密,不能泄露。 赵策眉头一皱:“不是有浅夫,负责清理运河泥沙、疏通河道吗?” 曾牧之愁容满面:“是有,可是年年清理,运河还是年年淤堵。” 赵策略一思索,很快回道:“黄运分立,避黄济运。” 闻听此言,几人都有些不解。 曾绍元也忍不住问他:“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策解释道:“黄运分立,意思是开凿新的河道、另外修筑堤坝,将黄河与运河的水道尽可能地分开,减少运河因黄河水患而导致的航运中断风险,同时也能降低泥沙淤积对运河航道的破坏,保证运河的稳定通航。” 曾绍元爷孙三人难以置信地说:“把黄河和运河的水道分开??” 这个工程量太大,他们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林清音倒是点点头,赞同道:“黄河水患频繁且含沙量高,和运河分开,的确能够保证运河的通航。” 曾牧之又问:“这避黄济运,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修建水闸、堰坝等水利设施,在黄河水位较高时,通过控制水闸的开闭,将黄河水引入运河,补充运河水源; 而在黄河洪水期或含沙量过高时,就关闭水闸,防止洪水和泥沙进入运河。” 林清音眸中有些忧虑,“这两者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耗资也是巨大的。” 赵策微微颔首,“所以这个不能操之过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清理运河河道的淤堵,之后再开凿新河道、修建水阀等等。” 曾牧之提笔挥毫,将这番话记下,后又话锋一转道:“那要是,有货船在运河中翻了船,船上的货物都打捞不起来,凭空消失了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坊间传言,说是运河年年淤堵,河神降灾……” 这个他自然不信,但他派人到翻船的地方去打捞过,却什么也没有捞出来。 赵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曾大人不会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传闻吧?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货物被水冲到下游去了;第二,有人暗地里把东西捞走了。” 都说了是货船了,那里面的货物当然是值些银子的,有人偷走卖钱,也很合理。 “可那是官……”曾牧之激动之下,险些把官盐都说了出来,但话到嘴边却紧急刹住了,“但那船上的货物是官家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官家的东西?而且曾某派人蹲守了好几天,并没有看到有人运走货物。” 赵策反问:“大人所派去的人,是在岸上蹲守的吧?” 曾牧之先是一愣,随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拔高音量道:“你的意思是,货物是从水下被运走的??” 林清音黛眉微蹙,带着几分疑惑说道:“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待在水下?更何况还是做搬运货物这样极其耗费力气的事情。” 赵策看她一眼,随手拿了一张桌上的纸,卷成圆筒状,怼在嘴边,“人在水里,鼻子确实没法呼气,但要是在嘴里塞个这种管子,用嘴巴呼吸呢?” 此话一出,几人这才恍然大悟! 对啊! 只要把管子伸出水面,人不就能在水下呼气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70章 喜欢歌舞的是原主,为什么丢人的是他?? 林清音黛眉微蹙,片刻后提出疑问:“可这种特殊的呼吸方式本就极为耗费体力,再加上搬运货物,体力消耗便会成倍增加。 他们究竟如何在曾大人的严密监管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货物运走呢?” “只要有水性很好,且熟悉水下情况的人带队,再采取多人协作,定时轮换的方式,要想运走货物也不难。” 赵策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不妨派人在翻船地点的上下游仔细搜寻,搜寻范围要稍远一些,尤其是那些水流平缓、易于隐藏之处,更要仔细搜索,比如芦苇荡。” 曾攀摇了摇头,满脸的愁苦之色:“可官船都翻了许久了,货物估计早就被转运走了,现在再去查,恐怕为时已晚。” 赵策一笑,“那就再运一船。” “再运?你的意思是,钓鱼执法?” 曾牧之闻言一喜,但很快又犯了难,“这个办法可行是可行,可我们手里已经没有货了,就是想钓,也钓不了啊!” 一旁的曾攀忽然想起先前赵策在课堂上提及的,用沙子代替药材,装到麻袋里迷惑药商的事情,立即有了主意,激动地说道: “没有货不要紧,我们可以拿麻袋装沙土,假装是货物,那些偷卖货物的人,怎么知道里边到底是货还是沙子?!” 曾牧之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大笑出声,“对对,小友这法子的确是好!” 他是真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没想通。 闻言林清音也很是意外。 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不同寻常的方法。 曾绍元轻执茶盏,小啜一口,“那小友先前说的,关于设置转运仓,提高漕运效率的事,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漕运长途运输,损耗本就极大,风险也高,而且常常空船返回,这无疑进一步加大了损耗。 这些天曾牧之一直为此事愁眉不展,却始终没想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赵策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随后又在横线中间点了一些墨点,这样看起来更直观些: “简单来说,就是将漕运路线像这样划分为若干段,运粮时从本段起点发到本段终点,就卸下漕粮,交由下一段的漕船继续运输,进行接力,以此类推。” 几人还是头一回听闻这种运粮之法,顿时面露惊奇之色。 林清音亦是美眸一亮,不过很快,她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运粮船、盐船每次运完货物后,都是空船返回,既耗费钱财又浪费时间,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赵策从容答道:“那就不让船空着回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返回时可以代商号运输其他货物,比如地方上的土特产、手工业品等等,并且给予相应的税收优惠或减免。”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毕竟这是漕运船,若要用来运输货物,还得朝廷出台相关政策才行,否则恐怕没有商户敢用它来载货。” 曾牧之眉梢微挑,面色略显阴晴不定:“用漕运船来载货,小友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一听这话,赵策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糟了。 忘了大炎重农抑商了! 用漕运船来载货,确实不妥。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想着减少返程的损失,带动两地的经济发展……” 赵策斟酌着解释道。 却听曾牧之大笑两声,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友不必紧张,曾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待我与几位同僚商议之后,会向朝廷奏报,试行此分段运输和代客运输之法。也会替你庆功。” …… 接下来,曾牧之又向赵策请教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已将近正午。他这才让人撤去桌上的纸笔。 不一会儿,便见几名面容清秀、身姿婀娜的婢女手捧金盘,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来。 盘中烤全鹿色泽金黄,油脂在表皮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厅堂之中。 这是曾牧之特意为招待赵策准备的:“多谢小友为我解惑,来,尝尝我曾家厨子的手艺如何?” 刚才一直在交谈,赵策没留意时间,这会儿才发现已经到正午了,忙起身拱手一揖:“谢曾大人好意,不过内子还在家中等我吃饭……” 曾牧之不赞成地摆摆手:“小友头一次过来,怎么着也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你就别推辞了,令夫人那边,曾某会派人知会她一声的。” 见他如此盛情,赵策也不便再推脱,只得谢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婢女手持精致的小刀,将烤全鹿切成小块,分置于各人面前,又斟上醇厚的美酒,而后便退至一旁,静静侍立。 赵策夹了块鹿肉,放进口中。 那烤鹿肉外皮焦香酥脆,肉质紧实有嚼劲,一口咬下,那配料的辛香与肉香交织,在舌尖绽放。 赵策忍不住赞叹道:“果然美味,曾大人家的厨子真是手艺高超。” 曾牧之闻言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曾家的厨子,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说罢他又轻拍了三下手掌。 立刻就有好几名身穿杏色纱裙,婀娜多姿的美人缓步而来。 个个都是蒙着半透的面纱,看不真切,但看那窈窕的身段,以及露在外边的白净的额头和双眼,就能看出姿色不凡。 最左边怀抱箜篌的女子盈盈坐下,纤纤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弦音袅袅,撩拨着人的心弦。 其余几人则轻舒云袖,腰肢如蛇,旋舞间裙裾飞扬,宛若花间翩跹蝶,风华绝代。 也不知她们是故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就会把水袖甩到赵策身上,有时袖子还从他脸上滑过,那浓郁的香料味道,直钻鼻腔,差点把他给熏吐了。 赵策人都傻了。 不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施展上美人计了??? 这不会是个鸿门宴吧?! 林清音也是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在她的心里,曾牧之一直都是个温和宽厚的长辈,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拉近赵策…… 见他们这副表情,曾牧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急忙为自己正名:“曾某听说,赵小友喜欢看歌舞,所以特意从幻音坊请了几位姑娘过来献舞,绝无他意,二位莫要误会。” 幻音坊是桃县有名的歌舞坊,但里边的女子大都戴着面纱见客,很少有人见过她们的真容。 赵策一听,心里更是尴尬。 喜欢看歌舞的是原主,为什么丢人的是他?? 第71章 考场的肮脏事,又遇侯虎 赵策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曾大人有心了,不过不用这么破费。” 曾牧之摆摆手,笑道:“小友莫要客气,今日你帮了我大忙,些许招待不过是聊表心意。”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林清音,“林侄女也尝尝这烤鹿肉,莫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林清音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多谢曾伯父。”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片鹿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心中却暗自思量着今日赵策所提出的种种建议,越发觉得此人才智过人,不同寻常。 这样的人,就算只是个庶子,以后也会有大作为,怎么会被赵家给分出去呢? 这时,曾绍元忽然问起了另一件事:“小友往后可是要考科举,走仕途?” 赵策闻言一怔,片刻才道:“是。” 曾绍元边吃肉,边开口提点道:“小友进考场前后多检查一下考篮,篮子不要离手,不要让旁人触碰。” 他以前监考过,也见过不少肮脏龌龊之事。有考官收受贿赂,为了帮某富户或官家子弟去掉竞争对手,就对成绩优异,却家境一般的考生的篮子动手脚,或往里边塞小纸条,栽赃人家作弊,或偷走墨块、砚台,让人家无法答题。 他很欣赏赵策,自然不希望赵策被这种人坑害。 赵策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明白了曾绍元是在提醒自己,要防备有人在考场上做手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何况还是科考这样的大事。 他心中一暖,拱手道:“曾老提点的是,晚辈会小心谨慎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愈发融洽。 曾牧之目光落在赵策身上,带着几分欣赏与期许:“小友才思敏捷,见解独到,他日若入仕途,必能有一番大作为,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林清音也在一旁附和道:“赵公子学识渊博,又心怀天下,日后定能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 “那就借大人、林姑娘的吉言了。”赵策举杯示意。 曾牧之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侍从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色微变,急忙站起身来:“抱歉,我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先失陪一下。” 赵策和林清音连忙起身,轻声说道:“大人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们。” “好,今日与小友交谈,收获颇丰。待改日有空,咱们再好好聚聚。”曾牧之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一旁的曾绍元和曾攀爷孙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 饭后。 赵策同林清音朝爷孙俩辞别,一同走出曾府。 林清音定定看他,杏眸闪过一抹诧异:“听说赵公子幼时曾落过水,在那之后就对水避之不及,连船都很少坐,这些漕运的改进之法,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原主怕水?? 赵策闻言也是震惊不已。 要不是她突然说起,他都忘了还有这茬了。 见此林清音忙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特意调查赵公子,这些话是我听人说起的。” 想到在县学入读的嫡兄赵乾和侯虎,赵策一挑眉:“是侯虎?” 赵乾性子傲的很,跟他这种废材说话,都觉得是在虚度光阴,怎么可能像长舌妇一样,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会说这话的,只有侯虎。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见赵策随口一猜就猜对了,林清音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对,自雅集结束后,侯虎就跟赵案首闹掰了,搬了出去,他觉得是你对赵案首下了咒,最近一直在调查你,还准备请高僧开坛做法,收掉你。” 赵策一听,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 不是吧?侯虎被他给刺激疯了?怎么连下咒都整出来了? 想到她刚才说的侯虎跟赵乾闹掰,他啧了两声,语气又惊讶又嫌弃:“所以侯虎一开始是跟赵乾同住的?” 虽然在大炎,两个男人一起交流人生,被叫做“雅好”,但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正直青年,他还是难以接受搞基。 林清音眨眨眼,觉得赵策所说的同住跟她表达的意思不同,但又没有证据。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总之,赵公子近日出门小心些。” “我一个大男人,他还能把我怎么着?”赵策哭笑不得地说道,“倒是林姑娘你出门才要小心,我记得在雅集上,侯虎对你很上心,他应该没那么快放弃吧?” “我爹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应该没胆子再来纠缠我。不过还是谢谢赵公子的提醒。”林清音朝赵策摆摆手,便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赵策则返回书院,继续上课。 谁也没有注意到,巷尾背光的拐角处,一名面色阴沉的男子正站在那里,拳头攥得咯咯响。 正是刚才赵策二人提到的侯虎。 他听说赵策来了曾家,就想过来看看,到底是坊间谣传,还是事实。 不成想,正巧看到赵策和林清音从曾家出来,一路还有说有笑的。 他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手背瞬间就被磨破了,但他却没有管,而是紧盯着赵策二人远去的方向,咬牙怒骂: “这个该死的女人,拒绝了我,却跟赵策纠缠不清!他一个有妇之夫,还是白身,有哪里比得上我这个秀才公?” 砰!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房门被打开。 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端着个水盆,一盆水泼出去,直接把他从头淋到了尾,身上头上还沾着几片菜叶子。 侯虎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女人,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第72章 木雕下架,周掌柜赔礼道歉 女子见自己不慎将脏水泼到了人,原本还面露愧色,打算开口致歉。 谁料侯虎瞬间暴起,猛地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紧接着又恶狠狠地补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臭婆娘,敢往老子身上泼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本就因为赵策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被人泼了脏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女子见状索性将手中的盆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扯着嗓子大声哭嚎起来:“快来人呐,登徒子欺负良家妇女啦!救命啊!!!” 侯虎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想要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尖锐的一嗓子,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很快便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围拢过来。 “哟,瞧这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干出这种缺德事儿啊!” “就是就是,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侯虎听着这些刺耳的议论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要辩解几句,又怕越描越黑,最终只撂下一句“简直是胡说八道”,便匆匆将身上沾着的烂菜叶子甩掉,挤出人群走了。 该死的赵策,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 他得告诉大师,早点开坛,收了赵策这鬼物!! …… 另一边。 文汇书斋门口。 曾府管家亲自过来,要求书斋周掌柜将木雕下架,并赔偿赵策侵权的费用。 周掌柜又惊又怒,“赵公子明明已经把话本的版权卖给我了,我制作话本周边,这怎么能算侵权呢?!” “人家赵公子卖的只是书面版权,你要卖周边的话,得另外签订契约。”管家冷冷说道,“你收拾一下,赶紧把木雕下架,另外带赔偿金向赵公子致歉。” 一听这话, 周掌柜更是气炸,“我花了大价钱买话本,却连里面人物的木雕都不能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掌柜不愿意,那就等着接状纸吧!” “不是,我是跟赵策签的契约,跟你们曾家有什么关系?你们管这闲事做什么??” 周掌柜怒斥,后有搬出了东家的身份来,“我们文汇书斋也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我们东家是罗显贵罗老爷,县太爷的半个老丈人!!” 罗显贵的女儿,罗文儿前不久被县太爷看中,纳回去做了个妾室,其兄罗临则被安排进县学做了训导,风头正盛。 他还就不信了,曾秀才要为了一个赵策,状告书斋,跟罗家作对?! “罗显贵又如何?区区一个小商户,也敢搬出来压人?别说罗氏女只是个小妾,就算她是县太爷的正妻,你以为就能吓住我们不成?” 管家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人耍嘴皮子上。 “你……” 周掌柜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人已经走了,他也只好把话咽下,气呼呼地去找东家告状。 但罗显贵不在,家里只有其长子罗泽。 听说赵策不允许他们售卖木雕,还索要赔偿,罗临一拍桌子,愤然起身,眼中满是怒火。 但听说来传达这话的是曾家的管家,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周掌柜一愣,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公子难道要忍下这口气不成?话本已经完结,卖不动了,现在就指着木雕赚钱,要是把木雕全部下架,收益可是要缩水大半!!” 自从开始卖话本,书斋的生意就一日好过一日,他也连带着大赚了不少,他实在不想放弃木雕这棵“摇钱树”。 罗临没好气地说道:“废话,你当本公子想忍不成?那不是因为赵策有曾家撑腰吗?!” 说完他又有些纳闷地补充,“不是说赵策只参加了一回曾家的雅集,此后就并无联系了吗?曾家怎么会帮他打官司?难道他们还有别的交情?” 早知道赵策同曾家有此交情,他就不另外找木匠,还是收赵策的木雕算了。 少赚就少赚点吧,总比把得罪曾家的好。 “这个小人倒是听人说起过。”周掌柜说道,“前几天曾老的孙子,也就是曾攀曾秀才,去青山书院讲了学,赵策在课堂上大放异彩,曾秀才和书院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有经世之才,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这话是去书斋买书的人说的,当时周掌柜听了,也是惊讶得不行,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罗临正拿了颗枣放进嘴里,刚要咀嚼,听到这话,激动之下,那枣子“咕噜”一下就直接滑进喉咙,卡住了。 他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拼命想把枣子吐出来,可那枣子就像生了根似的,死活吐不出来。 他忙又做起吞咽动作,可枣子依旧卡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 周掌柜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伸手去拍打罗临的背,想帮他把枣子吞下去。可他这手劲儿太大,几掌下去,拍得罗临直翻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罗临赶紧后退几步,避开周掌柜的手,又是用力拍打胸膛,又是伸手揪喉咙,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把枣子吐了出来。 他狂喝几口水,缓了好一会,才长舒口气,带着几分不屑说道:“赵策要是都有经世之才,那大炎就离亡国不远了!!” 周掌柜吓了一跳,急声道:“公子慎言!这话可不兴说啊!!” “怕什么!”罗临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家,又不是别的地方,难不成你还怕这话会泄露出去不成?” 说罢,他沉思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把木雕下架,再备份厚礼,给赵策送去。” 周掌柜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连忙说道:“公子,可还有数千个木雕没有卖出去呢!这要是下架不卖了,那不全亏了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可是几万两白银呐! 就算罗临舍得,他也舍不得啊! 第73章 罗临的打算,同窗误会赵策 罗临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只是说木雕下架,又没说把它全丢了。桃县这边不能卖了,那就到隔壁县卖去。 反正现在话本也卖不动了,正好借此机会开拓一下新市场。到时候那边生意做起来了,你就留在那边,依旧做掌柜。” 幸福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周掌柜整个人瞬间愣住,紧接着,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连忙双手抱拳,深深作揖,声音里满是激动,“多谢公子提携!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以这些话本如今受欢迎的程度,要是拿到隔壁县去售卖,生意必定红红火火。 而且两个县城相距甚远,即便自己在账目上动些手脚,偷偷私吞一些钱财,罗临也很难察觉~ 银子,他来了!!! 罗临双手随意地张开,搭在椅子扶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对了,给赵策的赔偿嘛,别太寒酸了,不要让人看了笑话;但也别太贵重,白白浪费银子,只要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明白吗?” 周掌柜忙不迭地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公子放心,小人心里明白得很,这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公子操心!” 他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罗临的脸色,随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只是这去隔壁县开铺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得选个风水宝地的好地段,还得重新装潢店面,把木雕运过去,还得重新招人手。这一桩桩一件件,花销实在不小啊……” 罗临瞪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本公子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要多少从账上支给你就是,但铺子你可得给我把事儿办好了,要是隔壁县的生意做不起来,你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周掌柜连忙应道:“公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公子的期望!” 随后他就回到书斋后,让伙计把木雕全部收起来,自己则备了些礼品,亲自去赵家,赔礼道歉。 他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终于抵达石桥村赵家。 可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院子里也没有晾晒衣服。 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赵策前些天就搬到县里去了。 周掌柜追问:“那他们住在县里哪个地方?” 村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要找赵公子的话,可以去青山书院,他在那里读书哩!” “谢了。” 周掌柜点点头,就坐上马车,原路返回了。 到了青山书院,周掌柜又打听了一番,才找到了赵策。 此时赵策正和几个儒袍青年坐在一处亭子里,交流学问。 周掌柜满脸堆笑,脚步匆匆地走上前去,深深地作了一揖,“赵公子,好久不见呐!” 赵策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周掌柜?你来干什么?” 周掌柜面露愧色:“赵公子,之前另请木匠制作木雕,是周某我做得不对。今日我是特地过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还望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小厮把礼品呈上。 那些礼品包装精美,看得出周掌柜是花了些心思的。 赵策淡淡地看了那些礼品一眼,却并未言语。 周掌柜见状,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汗,又赶忙补充说道:“赵公子,我们已经把木雕都下架了,以后绝不会再在桃县售卖,绝对不会影响到公子的匠心坊的生意。” 他以为段莹只是帮赵策打理铺子的,铺子的真正东家是赵策。 赵策也懒得多做解释,只随意地摆了摆手,收下礼品,便让周掌柜离开。 周掌柜心下恼怒不已,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发作,只是默默地退下了。 等他走远之后,几个儒袍青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曾先生这动作可真够快的,这才短短几天的工夫,书斋那边的木雕就全部下架了,周掌柜还亲自登门赔罪了!” 先前曾攀说要帮赵策讨回公道的事情,他们都记着呢。 就是可惜没有亲眼看到,曾家人去书斋教训周掌柜时的样子,那时后者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就在这时,一名圆脸青年将毛笔搁下,有些奇怪地说道:“可我听说,书斋那边又上新了一批木雕,还有很多都没卖出去呢,就算他们忌惮曾先生的身份,要将木雕下架,也该把这一批卖完再下架才是,怎么卖都不卖了? 那些木雕可是价值上万两啊!罗家怎么舍得就这么丢掉?!” 一儒生接话道:“不舍得也得舍得,这事本就是他们侵权在先,何况出手的还是曾先生。” 赵策想起刚才周掌柜的话,幽幽说道:“周掌柜刚才说的是不在桃县售卖木雕,而不是不卖,估计他们是想到别的地方开铺子去。” 其他几个儒生一听,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撸起袖子,气冲冲地站起来,就要去找周掌柜说道说道:“嘿,这家伙居然跟赵兄玩心眼子?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 圆脸青年急忙伸手把人拦住,“都坐下!这么冲动干什么?人家掌柜也是收钱办事的,真正出主意的是书斋的东家,罗家,你们敢打罗家人吗?!” 儒生沉默。 圆脸青年则转向赵策,神色凝重地说道:“赵兄可能有所不知,就在几天前,书斋东家的女儿罗文儿成了县太爷的妾室,他儿子罗临还被安排进县学做了训导。 这个罗临平日里就嚣张跋扈惯了,成了训导后更是巧立各种名目,想方设法地要求学生给钱。 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会使出些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你。赵兄千万要小心啊!” 赵策一笑:“罗家有县太爷撑腰又如何,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几个儒生见赵策如此镇定自若,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倒是圆脸青年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两声,“差点忘了,先前惹到赵兄的那几个泼皮,早就死在牢房里了。罗家要是真敢动你,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虽然没有像赵策一样,亲自去乱葬岗查看泼皮的尸体,但也能大概猜到,他们并不是死于自杀,而是另有原因。 不过他也没想到动手的人另有其人,只以为是赵策出钱买通了狱卒,在泼皮的饭菜里下了毒,再将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赵策也没解释,只是故作高深地呷了口茶。 第74章 赵策反击,让罗临的新店开不下去 圆脸青年笑罢,又正色说道:“那罗临如今在县学权势不小,保不齐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你,赵兄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小心为上。” 言罢,他又长叹一声,满脸愤慨道:“昨日我表妹夫的姐姐去罗家书斋买木雕,那木雕雕工粗糙至极,还有好些黑点瑕疵,她便要求退货退款。 当时罗临就在一旁,可他不仅不给人退钱,还恶狠狠地揍了人家一顿。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几个儒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赵策可没耐心陪他玩猜谜游戏,径直问道:“后来究竟如何了?” 圆脸青年哭笑不得,无奈道:“赵兄,你好歹配合一下,猜上一猜嘛,直接公布答案多没意思呀!” 赵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青年原本还想再吊一下期待感,但又担心赵策生气,只好如实说道:“后来罗临把人家给打了一顿,还勒索了五十两!五十两啊!屁眼真黑!” 几个儒生听闻此事,顿时义愤填膺,纷纷拍案而起。 “这罗临也太无法无天了,又打人又勒索,真当这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他不成?” “就是,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没人能管管他吗?” 圆脸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苦涩道:“王法?如今县太爷都与罗家结了亲,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那姐们去衙门告状,非但没讨回公道,反而又挨了一顿打,这下谁还敢再去告状?” 闻听此言,儒生更是气愤,有心想教训罗临这个渣滓,为民出气,却又有些顾忌。 别到时候没教训成罗临,反而惹恼了县太爷,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没有裴家那么有钱,没法用银子摆平衙门,也没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有年迈的双亲…… 赵策缓声道:“硬碰硬行不通,那就换个方法。”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凑近赵策,满脸期待地问道:“赵兄有何高见?” “高见算不上,只是有一点粗浅的想法而已。” 赵策淡淡一笑,“先确定他们是不是要在隔壁县开铺子,如果是,就提前把他们售卖盗版劣质木雕、欺压百姓、勒索钱财等等事情公之于众。” 圆脸青年听后,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对对,赵兄此计甚好!如此一来,他们定会遭千夫所指,而且还能灭一灭罗家的威风,真是一举好多得啊!!” 其他儒生也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虽然没有被罗临毒打坑害过,但都在书斋买过东西,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事实证明。 赵策猜的没错,周掌柜的确去邻县,又开了个书斋,重新出售话本,木雕也一同发售。 他让新买的仆妇冯氏,去邻县一趟,请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在县里传扬书斋的那些强盗行径,每人每天给一百个铜钱,持续请五天。 那些泼皮本来还不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冯氏没说话,只是每个人发了五十个铜板作为定金,傍晚时分再结清尾款。 泼皮收了钱,自然卖力地四处宣传。 一开始生意惨淡,周掌柜也没放在心上,新店嘛,口碑还没积累起来,等后面时间长了,生意自然就会好起来。 但发现门口时常聚集着一群百姓,对着店里指指点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盗版”“欺压百姓”之类的话时,他瞬间就淡定不起来了。 他赶紧拉住一个路过的行人,陪着笑脸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小店是何处得罪了大家,为什么大家对我们如此不满?” 那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装糊涂呢?你们书斋在桃县干的那些事什么卖盗版劣质木雕、欺压百姓、勒索钱财的黑心事早就传开了,谁还敢来你们这儿买东西啊!” 周掌柜听后,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坏他生意。 不然那些事怎么可能传得这么远? 他立刻装出一副被人污蔑、万分委屈的模样,急切地解释道:“这绝对是谣传啊!我们书斋向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怎么会干出那种缺德事呢? 定是有人眼红我们生意好,故意编造这些谎言来败坏我们的名声,您可千万不能轻信啊!” 那人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要是你们真没干过这些缺德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有谁吃饱了撑的,平白无故地跑来污蔑你们?” 说罢,那人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用力拍了拍被周掌柜碰过的袖子,然后快步离开了。 周掌柜气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虽然先前少东家教训过一些嫌木雕雕的不好,要退钱的客人,但那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他们肯定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散播消息。 唯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赵策了。 他返回铺子里,让伙计把铺子照顾好,就乘坐马车返回了桃县,把这事告诉了罗临。 …… 县署后院。 一位身材丰腴、面容娇俏可爱的少女,慵懒地卧于美人榻上。 她云鬓轻散,几缕青丝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素手轻轻搁在雕花的扶手上。 此女便是县太爷薛英新纳的妾室,罗临的妹子,罗文儿。 在大炎,外任官员不得携带家属赴任,这院子里仅住着几位妾室。 平日里,她们无需晨起向正房请安,彼此互不打扰,日子倒也过得自在逍遥。 两名丫鬟半跪在榻侧,手持竹片,蘸着嫣红的花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指甲上。 这花泥乃是用红凤仙花加明矾捣碎而成,是纯天然的指甲油,带着淡淡的花香。 罗文儿闭上眼浅寐,正半梦半醒的时候,忽听下人来报:“文姨娘,罗临罗公子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准备起身。 一名丫鬟来不及反应,不小心将花泥沾在了她白嫩的手指上。 她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扯着衣角,慌乱地清理她手指上沾染的花泥,声音颤抖地求饶:“奴婢知错,求姨娘饶命!!” 罗文儿冷冷瞥了一眼,满脸嫌恶地说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下去领十棍子。都下去吧。” 第75章 罗文儿施美人计,拿县令当枪使 “谢姨娘。” 两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小院。 罗文儿则转向那通报的小厮,让他把罗临请进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兄长是想念她这个妹子,特意过来看望,不曾想,罗临却告诉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木雕生意做不成了。 罗文儿坐直身子,神情激动:“为什么做不成?” 她本就爱美,每月都要花大把的银子买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卖不了木雕,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尽情买买买了,这让她如何淡定的下来!!! 罗临苦着脸,把在邻县开铺子失败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妹子,还添油加醋地说道: “妹子,那赵策实在是心胸狭隘至极!咱们不过是在桃县有些小摩擦,他竟怀恨在心,在背后造谣生事,还把莫须有的罪名传得满城风雨! 现在邻县的百姓都对咱们避之不及,那铺子根本没法开下去,损失惨重啊!以后你这边的吃穿用度也要削减了!” 以他对妹子的了解,她其他的事都可以不在乎,但要断她财路,她绝对会暴怒。 果然。 罗文儿听后,气得柳眉倒竖,双手紧紧攥着锦帕,恨声道:“一个卖话本的穷书生罢了,竟敢如此欺负到咱们罗家头上,真是可恶!” 说着她又转向罗临,略带烦闷地说:“随便叫几个人,把他打一顿,教训一下,让他不敢再招惹我们就是。兄长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专门跑一趟?” 罗临摇了摇头:“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打听过了,赵策和裴家独子,裴不言走的很近,还是曾家的座上宾,要是贸然对他动手,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请他去了一回曾家,就成座上宾了?我看兄长你就是太胆小了!” 罗文儿慵懒起身,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再说了,妹子我如今是县太爷的人,难道连一个穷书生都动不了不成?” “你别一口一个穷书生,人家好歹也是赵地主的儿子,动了他,赵地主难道会放过我们?” 罗临没好气地说道,“先前那几个想掳赵策娘子苏氏的泼皮,现在坟头草都长多高了!!” 别人不知道那几个泼皮的死因,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动手的人,就是赵睿渊! 罗文儿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赵策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成?你的咽下这口气,我还咽不下去呢!” 罗临眼睛微眯,压低声音说道:“他不是造谣中伤我们吗,那我们也说他布坊的布质量有问题,以次充好,坑骗百姓,在衙门里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罗文儿:“……” 见她这副表情,罗临眉头一皱,不悦地问:“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这法子不行?” “这事早就有人干过了,那人现在还在赌坊干活还债呢!” 罗文儿白了一眼。 她爱美,赵锦坊的布纹样又很新颖,她去买过不少次,也算是布坊的常客了,先前有一对夫妻故意朝布坊泼脏水,想要讹钱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这个法子行不通。 罗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掌,激动地说,“诶,有了!他不是和裴不言走得近吗?咱们就从裴不言身上下手?” “你疯了?裴家独子,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吗?”罗文儿随手摆弄着一小撮头发,语气淡淡,“算了,这事兄长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处理。” 罗临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县太爷出马,赵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原本打算送给妻子的珠钗拿出来,送给罗文儿,让她打扮的好看点,就起身离开了。 罗文儿瞥了那庸俗的艳粉色珠钗一眼,轻哼一声。 就这? 送礼也不知道送个好看点的。 当晚,县令薛英处理完公务,回到后院。 就见罗文儿身着薄纱轻衣,正坐在院中的桃树下荡秋千。 她双腿微抬,裙摆被风吹的微微扬起,露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脚腕,勾的人心痒难耐。 见着快步走来的薛英,罗文儿忙跳下秋千,微微屈膝低头,柔声唤了句“大人”。 “文儿好兴致。” 薛英将人拉起来,就和她一起坐上秋千,手顺势环上她的腰肢,轻轻一带,她便跌入他怀中。 薄纱轻衣微微滑落,香肩半露,胸有沟壑,更添几分旖旎。 但小小的秋千如何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绳子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罗文儿依偎在他怀中,耳鬓厮磨了一阵,方才把白日里罗临所说之事又诉说了一遍。 她声音娇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那赵策如此欺辱我家,不仅是看不起我罗家,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文儿做主啊!” 薛英低头看她,心不在焉地说:“嗯?哪个赵策?” 罗文儿一弯腰,将头枕在他腿上,小嘴一噘:“还能有哪个赵策,就是赵地主那个被分出去的庶子啊!” 被她这么一撩拨,薛英早就已经心猿意马了,他抚上她的后脑,正要动作,闻言却是一停,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你说谁?赵策?赵案首的庶弟??” 罗文儿娇嗔:“可不就是他嘛!” 薛英猛然起身,罗文儿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她仰头看他,又疑惑又生气:“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为施个美人计,就能蒙骗本县,拿本县当枪使了?你还嫩了点!” 虽然他的县令位子是捐来的,他也确实不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但他不是傻子。 赵策是喜欢吃喝玩乐,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人麻烦,一定是罗家挑事在先,他才会如此反击。 被他如此一骂,罗文儿双眼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辩解道:“妾身没有,大人误会了……” 第76章 革新策略引争议,裴父要见赵策 “误会?罗家那点破事,真当本县不知道不成?” 薛英冷哼一声,低喝道,目光如刀,低喝道:“你们借本县之名,在县中横行霸道,本县本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都是些普通百姓,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你们为什么非得跟赵策过不去呢?” 罗文儿眼眶泛红,纤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道:“大人竟为了他,对妾身如此疾言厉色?他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罢了…… ” “他虽是庶子,却也有父兄在上!” “可他都被分出去好几个月了,见过几次他父亲、嫡兄几次?他们是否还念及他的死活,都未可知呢!” “闭嘴!” 薛英目光锐利,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小打小闹本县不管,但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那就别怪本县不顾念夫妻情分!” 言罢,他猛地一甩袖袍,大步流星而去,只余罗文儿呆立原地,满脸错愕。 她心中又气又恼,手中的锦帕几乎被揉成碎片。 想她堂堂一县之尊的宠妾,风光无两,没想到竟连一个庶子都动不得?! 当初她怎会瞎了眼,跟了这样一个男人?! 不错。 她被薛英看上并不是偶然,而是她自己精心策划的结果。 丫鬟赶忙小跑着上前,将罗文儿搀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大人不过是正在气头上,等过两天他气消了,说不定就答应了呢,姨娘您可别伤心,小心坏了身子。” 罗文儿轻轻颔首,随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休息去了。 但她辗转了好半天,都没有半点睡意,只好起身翻出两本画册,仔细研读起来。 这是她在跟薛英之前,母亲给她的。 她能让薛英夜夜留宿,这两本画册居功至伟。 她要学些新花样,让他改变主意。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先前赵策在课堂上提出的革新之策,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学林之中传开了。 不仅各大私塾书院都在热烈讨论此策能否施行,就连坊间的茶楼酒肆里,也有不少学子围坐在一起,就革新一事展开激烈辩论。 “要是这革新真能成功,还富于民,咱们大炎肯定能焕然一新,繁荣昌盛,到时候万国都会来朝贺啊!” “革新?我们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几十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吗?要是没了免税特权,我们岂不是要跟那些泥腿子一样,缴纳赋税?” “就是就是,我有个堂兄,出身贫寒,他爹娘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供他考上秀才。一家老小就指望着那点寄名免税的钱过日子呢,要是实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那他们一家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 大炎的士绅都享有免税特权,寄名免税也是由此而来。 意思是,地主把自己的田地挂靠在享有免税特权的士绅名下,借此利用他们的免税特权来逃避赋税,而士绅们也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双方可谓各取所需。 “哼,目光短浅!” 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手中拐杖重重杵向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如今大炎积弊如朽木蛀空,多少桑梓易主,贫户失耕,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革新之策乃是改善民生、增强国力的要紧大事,可你们却只盯着自己那点特权不放!” 这话一出,茶楼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色各异。 若不是看他是个年迈老人,受不得刺激,怕是早有人忍不住开骂了。 他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为的不就是跻身士族、出人头地? 要是没了这些特权,士绅的颜面往哪儿搁,又与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一个瘦高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老先生,您这话可太偏颇了!改善民生的法子多了去了,为何偏要盯着士族纳税?我们为了考取功名,日夜苦读,耗费了多少心血,享有这点优待难道不应该吗?” 老者言辞激昂,毫不退让:“多少士绅仗着享有特权和国家资源,欺行霸市、强占土地,更有甚者,操纵司法、无恶不作!他们吸百姓之血、剜国家之肉,致使民怨沸腾,难道缴税吗?! 士绅也是国家子民,依法纳税本就是应尽之责,岂容逃避?!” 瘦高青年被怼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老先生不能以偏概全,作恶的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的士绅还是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 话虽如此,可他说话时声音却有些发虚,显然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话。 奉公守法的士族有几个? 有多少士族的屁股是干净的? …… 这些争论,在桃县各处上演。 甚至连书院里也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但他们倒不是在说革新是否可行,而是替赵策捏了把汗。 他一个没有功名的庶子,却公然提出这些激进的革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招士绅阶层记恨才怪。 裴不言靠近赵策,问他:“赵兄身边可有护卫?没有的话,我可以叫几个家丁贴身保护你。” 他好不容易碰到个合得来,还能帮他写情诗的同窗,可不想赵策出事。 而且他出去的诗还没得到回复呢,他还想让赵策多写几首~ 赵策不在意道:“不用,我住的近,不会有事的。” 闻言裴不言也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靛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至课室门口:朗声问道:“请问哪位是赵策赵公子?” 他衣缘处镶有暗红色窄边异色布条,腰悬温润的玉坠,整个人低调沉稳又不失格调,一看就出身不凡。 听到声音,裴不言顿觉耳熟,他抬眼一看,就发现来人正是他家管家,章彦,能不耳熟吗?! 他奇道:“章叔,你找赵兄干什么??” 裴家和赵家从来没有往来,章彦过来肯定不是因为公事,那是为了私事?? 但他也没赵策提过认识章彦啊! 赵策也很奇怪,原主也不认识什么姓章的人啊! 但他还是站起身来,答道:“我便是赵策,不知阁下找我何事?” 章彦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赵公子,我家老爷听闻公子才学出众,心中十分钦佩,特在花满楼设了一桌宴席,想请公子一叙,也是有事相求。” 第77章 裴父使钞能力,要赵策教导裴不言 “我爹有事相求?什么事???” 裴不言一听,更是傻眼。 他实在想不通,老爹到底有什么事,要求赵策。 不是他看不起赵策,而是赵策一没权二没势,怎么想也帮不了裴家的忙。 再说了,他和赵策是同窗,要请也该是由他来请啊! “小公子不会想知道是什么事情的。” 章彦若有深意地说道,随后快步走到赵策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一看就很有分量的荷包,放在他课桌上,笑眯眯地说:“这是我家老爷给赵公子的见面礼。” 说罢他就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赵策答复。 赵策将荷包往前一推,“无功不受禄,这个我不能要。” 一听这话,众同窗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裴家家主相邀,还表明了有事相求,赵策竟然都拒绝了?? 那可是裴家啊!! 章彦也没想到,赵策竟然被会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虽然因为革新名声大噪,但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白丁而已,他哪来的胆子拒绝啊?! 自家老爹被人当众拒绝,裴不言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赵策又补上一句:“我和裴兄是同窗,去赴宴自然没有问题,但钱就不用给了。” 裴不言:“……” 这气喘的。 他都要为父亲鸣不平了,结果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章彦闻言也是一愣,哭笑不得地说:“赵公子说话,险些吓死个人,小人还以为差事要办砸了呢!” 众同窗也是一笑。 不怪他误会,他们也是这么以为的!! …… 次日中午。 裴不言跟着赵策一同赴宴。 他倒要看看,老爹到底找赵策有什么要事!! 很快,二人就来到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雅间内。 墙上有名人字画,下方还摆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盆景,不远处的案几上,还放着一幅空白的卷轴,供人题字留名。 一名身着深紫色锦袍,面容白皙,一看就常年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上。 他目光如炬,抬眼间仿佛能洞穿人心。 此人便是裴不言的父亲,也是裴家家主,裴绥之。 见赵策与裴不言一同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敛去,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赵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快快请坐!” 听说设宴,赵策还以为有不少人呢,见雅间只有裴绥之一人,也是颇感意外。 他微微拱手,谦逊道:“裴老爷客气了,能得您设宴相邀,是晚辈的福气。” 裴绥之正色道:“诶,赵公子是少年英才,你能赏脸赴宴,是裴某之幸,裴家之幸!!” 裴不言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心中暗自嘀咕:老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赵策如此之热情??还说这么多场面话,这可不像他啊!!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老爹你怎么回事?” “你别打岔!” 裴绥之瞪了一眼,亲自引着赵策在自己旁边的位子坐下后,就拍了拍手。 一众伙计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上桌,一时间,雅间内香气四溢。 见状裴不言更疑惑了,眼睛在老爹和赵策之间来回打转。 奇怪! 太奇怪了! 酒过三巡,裴绥之放下酒杯,目光落在赵策身上,带着几分郑重说道:“近日公子在课上所提的革新之策,在桃县传得沸沸扬扬,老夫也有所耳闻,公子此策,见解独到,切中时弊,实乃大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在赵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赵策心中一动,已知裴老爷所求何事,但他并未急于表态,而是静待下文。 果然。 就见裴绥之看向裴不言,恨铁不成钢地长叹口气,道:“赵公子和我儿是同窗,老夫厚着脸皮,想请你,帮我好好管教管教不言,他年纪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他请过很多夫子,给儿子补课,但后者总是会通过各种方式,将人气走。 本来他都放弃请夫子的念头了,却又听说裴不言最近和赵策走得近,赵策还又提出了这样精彩的革新之法,一看就是有大作为的人。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赵策身上,想让他来管教裴不言。 裴不言这下总算明白,昨天章叔为什么说自己不会想知道老爹找赵策的原因了。 敢情他是要让赵策做自己夫子!!! 说罢他又看向一旁的章彦,后者立刻会意,直接取出一个木盒,并将其打开。 那金灿灿的元宝,险些闪瞎赵策的眼睛。 这也太多了!!! 裴绥之指着那木盒,语气诚恳道:“这盒子里是一百两黄金,若你肯答应教导不言,每月老夫都会奉上丰厚的束修,绝不会亏待你。 而且裴家在桃县也算有些势力,日后公子若有什么难处,裴家也定当全力相助!” 这么诱人的条件,赵策说不心动是假的。 这可是黄金啊!还是一百两!! 正所谓一两金十两银,一百两黄金,换算成纹银,那就是足足一千两!还是定金! 不愧是裴家家主,出手真特娘的阔绰! 裴不言闻言烦的直搔头:“爹你什么意思?你让赵兄教导我?!” 裴绥之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声道:“你还有脸说!瞧瞧你,整日游手好闲,一点不思进取。赵公子才学出众,你若能跟着他好好学,那是你的造化!” 赵策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开口:“并非我不愿教导裴兄,只是我不过一介白身,由我来教,只怕会耽误了他。” 裴不言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对对,会耽误!还是别教了!” “逆子,给我住口!” 裴绥之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一脚就踹在裴不言的屁股上,没好气地骂道:“你都快弱冠之年了,还这般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等为父百年之后,我看你如何保全家业!” 光是这两天,就有好几个裴家宗室子弟登门,口口声声说要认他当义父。 他们那是真心想认义父吗? 分明是打着瓜分他裴家家产的主意! 他让赵策教导裴不言,也是在为儿子的未来做打算呐! 第78章 裴不言拜师,认赵策当先生,差辈了 裴不言捂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扯着嗓子惨嚎起来:“爹,您还年轻着呢,再活个四五十年都不成问题,操这些心干啥啊,还早得很呢!” “还早?你难道要等到我老得动都动不了的时候,再发奋学习?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还来得及个屁!” 裴绥之气得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就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裴不言吓得魂飞魄散,在雅间里四处乱窜,活像一只受惊的野兔。 最后实在没地方躲了,他只好一头钻到赵策身后,探出头来,喊道:“就算我答应了,人家赵兄愿不愿意教我还不一定呢,您就别在这儿一厢情愿了!” 说罢,他还朝赵策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让他别答应。 裴绥之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眼睛抽筋了?” 裴不言表情讪讪。 裴绥之则转向赵策,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这儿子从小就被家里人给宠坏了,缺乏管教,顽劣不堪又不思进取。但其实他心地并不坏,就是缺个人好好引导。 赵公子和我儿又是同窗好友,情谊深厚。如果你能答应教导我儿,在科举一事上,老夫定会全力相助!” 以裴家的财力,他完全有能力帮赵策打点考官,让后者在科举中取得个好名次。 一听这话,赵策大为震惊,满脸疑惑地问道:“桃县青年才俊众多,能教导令郎的人也不在少数,裴老爷为何偏偏选中了一介白身的在下?” 他一无钱二无势三无功名,学识也一般,虽然他前些天提出了革新,可那是针对时政的,跟经商没有任何关系。 裴绥之怎么会非他不可呢? 这其中应该有别的原因。 裴绥之坐下来,呷了两口茶,方才笑着说道:“你很敏锐,勇于创新,也很有胆识,换作别人,是绝对不敢在课上当众提出革新之策的,而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胆识气魄,正是生意人所需要的特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要知道,商场局势瞬息万变,商机稍纵即逝,有人不够敏锐,没法捕捉到那些隐藏的商机,也有人捕捉到了商机,却因为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最终错失了良机!” 当然了。 最最重要的是,赵策对娘子及其岳父岳母都很好,没有因为开了铺子、入读青山书院,而变得鼻孔朝天,狂的没边,人品不错。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裴绥之想在赵策身上押注。 赌赵策以后会有所作为,也会连带着着拉裴不言一把,不会坐视他被宗亲为难,瓜分财产。 赵策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多谢裴老爷抬爱。赵某可以答应教导令郎,但你也知道,我科考次次落榜,到如今也只是一介布衣,我可以教他经商方面的事,科举我就无能为力了。” 听见赵策答应教导自己,裴不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赵策刚进书院的时候,自己仗着是外舍的“老人”,就还伙同其他同窗,要给赵策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结果下马威没给成,反倒连战连输。 现在他还要管赵策叫先生?! 这辈分怎么越差越大啊!! 真丢人啊!! 裴绥之见赵策应下,心中大喜,连忙说道:“能教经商方面的已经很好了,老夫也并不指望他能赚多少钱,只要他能守住这份家业,不被旁人觊觎夺去,便足够了。 裴家家业颇丰,即便不言不善经营,铺子全数亏损,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至于科举之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考取功名。” 他知道裴不言不是个读书的料,压根也没打算让赵策教他读书。 赵策:“……” 好个家业颇丰。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故意炫富,还是故意炫富。 看着赵策略显无奈的神情,裴绥之哈哈一笑,“赵公子莫要介怀,老夫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日后不言就交给你了,你尽管严格教导,若他不听话,你只管来告诉老夫,老夫定不饶他。” 赵策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裴绥之则朝裴不言招了招手,带着几分不悦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先生?!” 裴不言脸色涨的通红,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赵策面前,极不情愿地拱了拱手:“先、先生。” 看着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赵策也是一乐。 拜师结束,裴绥之心中大石落地,没多久就先行离席了。 倒不是他不想久待,而是粮行还有事情要处理。 过了一会,裴不言就快步站起来,到雅间门口看了看,见父亲的确是走了,这才转向赵策,语气烦闷地说: “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是时候学着打理家中生意了,我也试着学过,可那些生意经我听着就头大,尤其是那账本,密密麻麻的,一笔笔账目看的我头晕眼花!!!” 说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狠狠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烦躁。 在铺子里学习看账本那几天,他是真的掉了好多头发。 赵策忽然说道:“我看看你那账本。” 裴不言听到他要看账本,心下又震惊又愤怒。 他才刚拜师不到半个时辰呢,赵策居然就打起了自家账本的主意?! 难道在赵策看来,自己已经傻到,连账本不能给外人看这点都不知道的地步了吗?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觉得赵策不是这种人。 可就算他相信赵策,别人会信吗?他爹会信吗? “我倒不是不愿意给你看,可我爹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把账本给别人看。要是让他知道我把账本给了你,他非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可!所以……” 裴不言一脸为难地摊开双手,眼神中满是纠结。 赵策笑了笑:“放心,我不看你们家最近的账本,你只要拿一本废弃的旧账本给我就行。” 裴家做的生意极为广泛,其中有盈利的,自然也有亏损,甚至倒闭了的铺子。 这种已经倒闭的铺子的账本,自然就会废弃掉。 一裴不言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不解,满脸都是问号:“你看旧账本做什么?那东西能有什么看头??” 第79章 裴不言英雄救美,却反被揍了 裴不言起初满心怀疑,暗自揣测赵策是不是妄图通过查看账本,来窥探他家的进货渠道、销售数量以及利润情况。 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些东西,是没法从废弃的旧账本里看出来的。 赵策道:“你不是说账本密密麻麻,查账的时候很费劲吗?我可以试着改进一下记账法,反正我用的是旧账本,若是不成,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既然他收了钱,就必须得干点实事。 改进记账法就是他的第一步。 裴不言听闻此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改进记账法?记账不就是把每天的收支情况记录下来吗?这还能怎么改进?赵兄,你可别因为我不懂经商,就拿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哄骗我!” 书童墨竹也在一旁按捺不住,忍不住插话道:“是啊,这记账法沿用多年,从未听闻有人能加以改进。公子莫不是在与我们打趣吧?” 倘若赵策提出的是什么新式的经营模式,他们或许还会信上几分,可改进记账法,这想法实在太过离奇,让人难以置信! 赵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世间万物皆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记账法自然也不例外。倘若一味墨守成规,迟早会被他人超越。” 裴不言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好,回头我就找个旧账本给你。” 二人走出雅间,正要返回书院,却听旁边的雅间内传出吵闹声。 裴不言本就爱凑热闹,一听这动静,立刻来了精神,拉着赵策就往那边凑。 他扒着雅间的门缝往里一瞧,只见两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围着两名女子。 由于被男子挡住,看不到女子的面容,但从她们的服饰装扮来看,像是一主一仆。 两人都身形窈窕,小手白皙修长,一看便知长相不俗。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张开双臂,蛮横地挡住女子的去路,还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娘子,别这么着急走嘛,陪我们哥俩喝两杯,你这饭钱,我请了!” 女子娇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给我滚开!” 另一名瘦高男子嘴角一咧,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伸手就朝着女子的手臂抓去,嘴里还轻薄地说道:“哟,小娘子脾气还挺冲,爷爷我就偏喜欢驯服你这样性子烈的‘小野马’,哈哈哈哈!” 侍女双手紧紧攥成拳,小脸冷若寒霜,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两名男子,厉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两名男子却置若罔闻,反而笑得愈发张狂,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客气?就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哈哈哈哈,我倒要瞧瞧,你们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话音刚落,那肥胖男子竟真的伸出一只肥硕的咸猪手,朝着女子的衣襟抓去。 侍女双脚微微分开,稳稳地扎根于地面,双臂弯曲,双手握拳,正欲蓄力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住口!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戏良家妇女,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说罢,裴不言就箭步冲了进去,准备护在那两名女子的身前。 却意外的发现,那小姐竟是他朝思夜想的林清音,刚才他竟然没有听出来她的声音,真是该死! 赵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林清音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酒楼撞见他们。 见有人多管闲事,坏了自己的好事,两名男子顿时怒不可遏。尤其当他们看到裴不言和赵策都身着儒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更是不屑一顾:“哟,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来管爷爷的闲事?” 在心上人面前,裴不言自然不能丢了面子,他赶忙正了正衣襟,得意洋洋地高昂着头,大声说道:“我乃裴家公子裴不言,今日撞见你们这等恶行,自当为民除害!林姑娘你们莫要害怕,站到我身后,我来保护你们!” 林清音:“……” 他可是手上破个口子,都要大喊大叫的娇宝宝,就这,还保护她们?? 听到裴家的名号,那两名男子先是一怔,随后眼神都很是疑惑:“什么裴家?没听说过。” 一听这话,裴不言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他心中暗骂:哪来的土包子,连桃县最大的粮商姓裴都不知道,他们还算桃县人吗? 裴不言还想再报一次家门,彰显自己的身份,可话刚到嘴边,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胖子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打过。 真是好样的! 赵策和林清音主仆二人也未曾料到,那胖子竟如此蛮横,连句狠话都不放,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人留反应的时间。 胖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满脸嘲讽地说道:“就你这副怂样,还自称裴家公子,我看你就是个软脚虾,中看不中用!” 墨竹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伸手搀住自家公子,往后拉了拉,急切道:“公子,你站远些,让小人来对付他们。” 他能被选中做裴不言的书童,可不只是因为他会读书识字,还因为他身怀一些功夫,遇到危险时,能够保护裴不言周全。 然而裴不言却一把将墨竹推开,双目圆睁道:“不用你帮忙,我要亲手把这两个狂徒揍趴下!” 说罢,他大喝一声,挥起拳头,带着满腔的怒火朝胖子狠狠砸去。 胖子却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笑容,轻轻松松就捏住了裴不言的拳头,然后猛地往前一拉。 裴不言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了个标准的狗吃屎,模样狼狈至极。 他气得几近抓狂,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算了。 身上的疼痛倒还在其次,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奇耻大辱! 尤其是在林清音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这下,他和林清音是彻底没戏了…… 第80章 李才狐假虎威,赵策教他做人 看着裴不言被揍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那瘦高男子不禁放声大笑,满脸嘲讽道: “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简直是自不量力!” 裴不言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奋力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刚才不过是大意罢了!” 话音未落,他便又朝瘦高男子猛扑过去,但没等他靠近,就被赵策一把拽住衣领子,拉了回来:“行了,你先消停会儿,让我们来。” 赵策原本还以为,裴不言自信满满地说要把那胖子打趴下,是身怀绝技呢,没想到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下子就被人揍趴下了。 他动作利落地把衣摆往腰带里一塞,紧接着一个凌厉的扫腿,狠狠踹向瘦高男子。 这一脚又快又猛,瘦高男子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踹得连连后退。 赵策乘胜追击,紧接着又是一脚狠踹在他胸口,瘦高男子顿时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 虽然赵策也不懂什么招式,但他有在锻炼,也做了力量训练,力气长进不小。 “嚯!” 裴不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拍手叫好,“赵兄,你这身手厉害啊!” 他满心惊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赵策还会拳脚功夫呢? 林清音见此情景,同样十分惊讶。 自从赵策凭借革新文章名声大噪以来,坊间关于他的讨论就没断过,各种传言她都听过,可没有一个版本提到过他会拳脚功夫。 这赵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另一边,墨竹则朝着胖子疾冲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墨竹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拳头如暴雨般落下。 胖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 墨竹趁势一脚踹在胖子的膝盖上,胖子“哐当”一声摔倒在地,那沉闷的声响,震得地板都抖了三抖。 墨竹一把拽住胖子胳膊,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便将其卸了下来,又抽出腰带将胖子双手死死捆住才罢休。 胖子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要绑就绑,卸他胳膊做什么?! 他杀猪般嘶吼道:“啊啊!你、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敢打老子,我要你们死!!” 闻听此言,裴不言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你谁啊?” 平日里都是他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今儿个倒好,竟有人在他面前耍横! 胖子眼睛一瞪,大声吼道:“老子叫李才!” 裴不言还以为他在故意消遣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我猜你妹啊!” 他这一激动,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嗷”地惨叫一声。 墨竹见状,扬手就甩了胖子两巴掌,喝骂道:“敢让我家公子猜,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的是李才!!”胖子急忙喊道。 “还敢说猜,找打!”墨竹说着,又是几巴掌狠狠扇去。 李才这下是真哭了,带着哭腔说道:“我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才字,才子佳人的才!!” 裴不言满脸嫌弃:“就你这样,还才子佳人呢,你也配得上这个字?墨竹,给我掌嘴!” “啪啪啪!” 墨竹毫不留情,巴掌扇得极响,李才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比裴不言的脸肿得还厉害。 一旁的瘦高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尖声叫道:“李公子乃是罗二小姐的表兄,还是她的未婚夫!你们竟敢殴打于他,等她知道了,你们可就死定了!!” 林清音微微蹙眉,问道:“哪位罗二小姐?” 桃县士族贵女她大多认识,可其中并没有姓罗的。 难道是新搬来的? 瘦高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哼道:“哼,自然是文汇书斋东家,罗显贵的次女,罗婉儿。她的嫡姐罗文儿,可是县太爷的宠妾!”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赵策心中暗叹冤家路窄,出来赴个宴,竟然还能撞上罗家的亲戚。 裴不言则满心疑惑,一个书斋东家的亲戚,怎敢如此嚣张? 林清音早听闻罗家自与县令攀上姻亲后,便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没想到此番竟欺压到自己头上了。 见他们都不作声,瘦高男子还以为他们心生畏惧,顿时高昂起头颅,趾高气扬地说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怕了吧?告诉你们,在这桃县,得罪罗家,无异于自掘坟墓! 识趣的话,就赶紧把李公子放了,再磕头赔罪,我还能劝他饶过你们。要是你们执迷不悟,等罗二小姐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裴不言听他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撸起袖子就又要动手,却见一旁的赵策神色淡定地放下衣摆,冷哼一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罗家?你以为罗文儿能护得住你们不成?” 见他们与自己预想的惊恐模样截然不同,瘦高男子既疑惑又愤怒:“大胆!你怎敢直呼文姨娘的名讳,还如此无礼?” 赵策冷笑一声:“一个靠美色侍人的妾室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狐假虎威?” 裴不言在一旁附和:“就是,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小爷今天定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说罢,他一招手,让墨竹去报官。 他倒要看看,县太爷是否还会包庇罗家人! 李才和瘦高男子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明知他们是罗家亲戚,竟还敢报官? 墨竹应声,正要离去,却听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身着红色劲装、手持马鞭的美貌女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包厢。 李才一见她,神情愈发激动:“婉儿妹妹,你可算来了!” 这女子,正是罗家次女,罗婉儿。 看到被捆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才,罗婉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扬起手中马鞭,朝着离她最近的赵策狠狠抽去:“竟敢对本小姐的表兄动手,简直是活腻了!” 赵策反应迅速,侧身一闪,那马鞭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 “还敢反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罗婉儿一鞭落空,愈发恼怒,手腕一抖,马鞭又朝着他抽去。 这次赵策没有闪躲,而是直接伸手抓住马鞭,用力一拉。 罗婉儿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收势不住,竟直直朝着赵策扑了过来。 见此情景,裴不言和林清音心中暗叫不好。 二人急忙上前想要拉开罗婉儿,却为时已晚。 就在他们以为赵策要被罗婉儿扑到时,却见赵策侧身一闪,罗婉儿整个人重重撞在了他身旁的案几上。 案几被撞得剧烈摇晃,上面的茶盏茶壶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碎瓷片与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罗婉儿吃痛,捂着腰惨叫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样又狼狈又惹人怜爱,只是此刻众人可没心思欣赏。 第81章 李才以为县太爷会帮自己,却被当众仗责 李才奋力挣扎了两下,可那绳子不仅没松开,反而越勒越紧,胳膊也痛的要死,他吓得不敢再动,只能焦急地大喊:“婉儿妹妹,小心呐!” 他满心想要上前帮忙,无奈自己被捆得像个粽子,根本动弹不得。 “知道。” 罗婉儿应了一声,就挥动马鞭,又抽向赵策,“好你个狂徒,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墨竹迅速快步上前,护在赵策身前,神色冷淡地说道:“罗姑娘,是你表兄先调戏良家女子,我们出手教训他,乃是理所应当。” 一听这话,罗婉儿黛眉紧紧皱起,赶忙转向一旁的李才求证:“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调戏良家女子了?” 李才双亲早亡,罗母见他可怜,便将他接到家中,认作义子,亲自悉心教养。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李才的为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 说他爱偷懒耍滑,她信;可要说他调戏女子,她实在难以相信。 李才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婉儿妹妹,别听他们胡言乱语,我不过是跟那姑娘开了个小玩笑,谁承想他们就对我大打出手,还把朱兄也给揍了一顿!” 他口中的朱兄,正是那瘦高男子朱骁。 “哼,小玩笑?”裴不言大步走上前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愤愤说道,“你看看我这脸,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罗婉儿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有些愧疚,但嘴上依旧强硬:“就算我表兄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林清音神色淡淡地说道:“那便报官吧,相信县太爷定会秉公处理。” 李才高昂着头,满脸自信:“报就报,谁怕谁啊!” 他心想,这事闹到官府正好,定要让他们全部锒铛入狱! 罗婉儿听他如此说,还以为他真是被冤枉的,对赵策等人愈发不喜。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县衙。 李才满心以为,薛英瞧见他后,定会治赵策等人的罪。 然而,薛英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来人呐,把这两个调戏良家女子、仗势欺人的匪徒给本县拿下!” “大人,冤枉啊!” 朱骁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如捣蒜般不停磕头求饶。 “大人要拿我?” 李才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可不是头一遭被人告到县衙了,以往每回薛英都会偏袒他,可今日竟要拿他治罪,这怎么可能? 定是自己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 李才自我安慰着。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见薛英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仗势欺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伤人闹事,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说罢,他大手一挥。 四名衙役立刻上前,将李才和朱骁牢牢控制住。 罗婉儿听闻此言,惊得花容失色,赶忙替他们争辩道:“大人,表兄……不,是李才,他为人正直,绝不会调戏女子,这其中定有误会!” 薛英冷冷地看了罗婉儿一眼,神色冷淡至极:“本官已听人将事情经过详尽道来,证据确凿,何来误会之说?罗姑娘,莫要在此胡搅蛮缠,妨碍本官断案。” 李才平日里寻花问柳、调戏良家女子,早就是家常便饭,罗家以及县里不少人知晓此事,只是瞒着罗婉儿一人罢了。 罗婉儿被这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她紧紧咬住唇瓣,心中又气又急。 她指着赵策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我表兄真有不对之处,可他们动手打人,也该治他们的罪才是!” 薛英还未开口,裴不言便抢先一步,冷笑一声道:“他们先调戏民女,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若这样也要治罪,那这天下还有王法可言吗?你说呢,薛大人?” 他家每年都要给薛英送上一大笔钱财,他就不信,薛英会治自己的罪! 果然。 裴不言话音刚落,便见薛英微微颔首,一脸赞同地说道:“裴公子所言极是。李才、朱骁二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还伤人闹事,按律当杖责二十,并赔偿裴公子和林姑娘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另外,在花满楼所毁坏之物,也需照价赔偿!” 李才和朱骁听闻,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赔偿银子对他们而言倒还算不得什么,可杖责二十,搞不好半条命都得搭进去啊! 李才哭喊着求饶,“大人,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朱骁也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声泪俱下地说道:“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开恩呐!” 罗婉儿也赶忙帮着求情,全然没注意到,薛英堂堂县令,竟称呼裴不言为“公子”。 薛英不为所动,冷冷下令:“拉下去,行刑!” 四名衙役立刻上前,将李才和朱骁拖到县衙门口,按在长木凳上,扒去裤子,当众行刑。 李才和朱骁羞愤交加,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脸可真是丢尽了。 有百姓听到动静,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一瞧,便看到了两团白花花的肉,赶忙扯着袖子遮住眼睛,生怕长针眼。 随着板子一下又一下地重重落在李才和朱骁的屁股上,两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凄厉无比。 百姓们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瞧瞧,这就是仗势欺人的下场!” “可不是嘛,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打得好,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要惩罚罗家了!” 罗婉儿听着表兄的惨叫,又气又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也只能干着急,无可奈何。 她万万没想到,薛英这次竟如此铁面无私,完全不给罗家面子。 都怪这几个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赵策等人一眼,便转身跑出了县衙。 她要回家,把这事告诉父亲母亲去! 第82章 罗显贵备礼道歉,苏祈愿的算计 此时,罗显贵正和妻子王氏在厅中,商量着把罗婉儿与李才的婚期给定下来,忽见女儿满脸泪痕、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两人皆是一惊。 王氏赶忙迎上前去,轻轻拭去罗婉儿脸上的泪水,满脸心疼地问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副模样?是谁欺负你了?” 罗婉儿抽抽搭搭的,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李才被当众扒去裤子杖责时,她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光是被打也就罢了,可还当众扒掉了裤子,她要是嫁了过去,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啊! 王氏眉头紧皱,问道:“你们有没有告诉县太爷,李才是我们的义子?” “说了,可是县太爷还是照旧把表兄拖出去打了一顿!”罗婉儿攥紧粉拳,眼中满是愤恨。 闻言,王氏更是意外,“县太爷不是很宠爱文儿吗?怎么会如此不给我们家面子?” 罗显贵则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问女儿道:“你刚才说,县太爷称呼赵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为裴公子、林姑娘?你可知道他们的全名?” 罗婉儿思索片刻,才说道:“那姑娘我不知道叫什么,但裴姓公子自报了身份,说是什么裴家独子,好像叫裴不言。” “你说什么?!” 罗显贵激动地大喝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把母女俩都吓了一跳。 王氏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就好好说,这么激动做什么?都吓到女儿了!” 罗显贵哪有心思理会她的埋怨,只是急忙摆手,让下人下去准备些丰厚的礼品,打算亲自带着婉儿去裴家、林家赔罪。 王氏一听,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才儿被当众去衣受杖,丢尽了颜面,老爷你还要向他们赔罪道歉?我坚决不同意!” 罗显贵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你知道裴不言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桃县首屈一指的富商裴绥之的独子,连县太爷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咱们罗家不过开了个小书斋,裴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咱们倾家荡产!” 罗婉儿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 怪不得裴不言那般底气十足,原来是仗着有个好父亲。 王氏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慌,但还是嘴硬地小声嘀咕道:“裴家有钱有势,咱们给他道个歉也就罢了,可为啥还要给林家赔礼?” “和裴不言有交情、且还姓林的女子,就只有县学林夫子的长女!你说咱们该不该去赔礼道歉?!”罗显贵没好气地说道。 “不就是个夫子嘛,老爷你至于这么害怕吗?”王氏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县学的夫子,县学那是什么地方!能在县学当夫子的,能是没权没势的人吗?!你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 罗显贵气得骂了一句,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此时,县衙门口。 林清音莲步轻移,朝着赵策和裴不言盈盈一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今日之事,多亏了二位出手相助。” 裴不言抬手遮住被李才打过的右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嗨,跟咱们还客气什么?再说了,就算没有我们,以你身边侍女的身手,你也不会有事。” 他心里暗自懊恼,早知道她身边侍女这么厉害,自己就不强出头了。 英雄没当成,还挨了一拳,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林清音微微一笑,随后又转向赵策,轻声问道:“赵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策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统共也就见过两次面,似乎还没到要说悄悄话的程度吧? 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 两人很快走到一旁的槐树下,轻声交谈起来。 裴不言在一旁看的牙都要酸掉了。 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让他知道?非得和赵策单独说! 旁边,林清音轻声提醒道:“赵公子,你所提出的革新之策虽好,但终究还是太激进了些,很容易招来麻烦。公子近日要多加小心提防,往后也尽量不要在人多的场合提及此事。” 她起初还以为,赵策提出革新,是为了引起其父赵睿渊的注意,好重返赵家。 但后来在曾家与赵策相见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误。 他提及革新之事,并非是为了重返赵家,而是真心实意地期望大炎能够富强昌盛。 赵策也没料到,林清音唤他过来,竟是为了说这些,他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林清音略作思索,又补充道:“还有,前日我在城门处施粥,恰好撞见苏家大房之子苏祈愿,正与几个泼皮说着什么。 我隐约听到他们谈及了你,虽不知具体内容,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我觉得还是告知你为好。” 苏祈愿与赵策在书院课堂上起争执、结下梁子一事,林清音也有所耳闻,正因如此,她才心生担忧。 “苏家大房,苏祈愿?”赵策有些疑惑地问道,“林姑娘怎会认识他?” 林清音俏脸微沉,“也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且还有些过节。” 有一回,她与两位手帕交前往城外的宝华寺踏青游玩,不巧撞见了苏祈愿那个登徒子。 尽管最后他被自己的侍女打跑了,但此类事情若传扬出去,终究会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赵策恍然:“原来如此,我会多加小心的。” 林清音勾唇一笑:“赵公子怎么不问问,我与苏祈愿究竟有何过节?” “姑娘若愿意说,自然会说;若不愿说,我问了也是徒劳。”赵策神色淡然,“况且,赵某向来不喜欢窥探他人隐私。” 林清音听了,又是一笑。 不多时,她便与赵策、裴不言辞别,带着侍女离去。 待她走远,裴不言急忙凑到赵策身旁,好奇地问道:“刚才林姑娘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着说着还笑了?” 赵策答道:“她提醒我小心苏祈愿。” 裴不言一愣:“苏祈愿?谁啊?” 思索片刻,他才恍然想起,此人便是先前被曾攀带入书院的那个苏家子弟。 “林姑娘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你说这些,定是那姓苏的做了什么,被她瞧见了。”裴不言活动了两下手腕,摩拳擦掌道,“要不我让几个家丁去揍他一顿,给他点教训?” 赵策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裴不言带着几分怀疑说道:“你身边又没人,能怎么处理?” 话刚出口,他便想起方才赵策动手教训李才二人的场景。 以赵策的力气,就算苏祈愿要对他动手,他也不在怕的。 第83章 同窗试探赵乾,夫子告诫侯虎 同一时刻,县学。 青山书院与县学皆坐落于同一条街道,且距离衙门不远。 县衙那边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到了这里。 不少学子围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一提到赵策,众人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先前提出的诸多革新之策,于是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赵乾。 有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问道:“赵案首,您这个庶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前不久他才抛出那么多革新之法,如今又跑去英雄救美了?!” 虽说赵策已被分出去,与赵乾几乎没什么来往,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血浓于水,赵乾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赵策这个庶弟? 彼时,赵乾正一边看书一边练字,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半晌都没有言语。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作答,正略感遗憾地叹气时,却见他缓缓放下笔,开口说道:“那革新之法虽激进了些,但倘若真能成功施行,确实能增强我大炎国力。” 赵乾本是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阐述革新的可行性,可在其他人眼中,他分明就是在维护赵策。 众人心中暗想,他们果然猜对了。 赵乾还是在乎这个庶弟的。 也是,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不远处的侯虎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阴沉,手中的笔杆子几乎要被他折断。 他猛地转向赵乾,语气怨毒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意赵策,他的死活与你毫无关系吗?” 赵乾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说了一下革新的可行性,压根没提及赵策,侯虎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你刚才还说,若能成功施行赵策提出的革新之法,大炎便能民富国强,这难道不是在夸赞他?” 侯虎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亏我以前还为你出头,对付赵策,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暗中与他来往!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被侯虎这般指责,赵乾也来了火气,“我什么时候跟他有来往了?真是莫名其妙!”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侯虎竟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侯虎也是头一回见到赵乾发火,吓得浑身一抖,心中怒火更盛。 他们同窗二十载,情谊何等深厚? 如今他竟然为了赵策这个庶弟,不惜和自己翻脸?! 他越想越气,怒声道:“你还说没有!你这分明就是在帮着赵策说话!他一个身无功名的庶子,而我可是堂堂秀才,他值得你这样维护吗?!” 赵乾脸色铁青,“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赵策有来往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的是革新之事罢了,是你自己心胸狭隘,胡乱揣测!”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其他同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家伙! 他们平日里不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吗,怎么现在闹成了这般模样? 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顿觉脸上无光,他冷下脸来,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追求林夫子长女不成,心中积怨,所以才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侯虎闭嘴,免得再这么吵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谁承想,这句话恰好戳中了侯虎的痛处。 侯虎猛然起身,不管不顾地撸起袖子,就朝赵乾冲了过去。 两人座位本就离得近,同窗们还没来得及拉架,侯虎的拳头就要落下。 赵乾虽不通武艺,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他身子往后一仰,便避开了侯虎的攻势。 一击未中,侯虎还想再来第二次,可这次却被同窗们给拉开了。 有人站出来当和事佬:“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动手呢!” 侯虎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是他先骂我的,我打他有什么错?给我滚开!放手!” 众同窗要么身负功名,要么出身不凡,被他这般喝骂,心里自然不痛快。 但念在同窗情谊,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侯兄消消气,赵兄也是一时口快,并无恶意啊!” 侯虎正要反驳,却见一名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走进课室,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否则扣积分!” 县学分为外、内、上三舍,升舍除了考试成绩之外,还有积分要求。 一年内积到八分才算及格,否则即便升舍考试考得再好,也没资格升舍。 他们如今还在外舍,距离上舍还远着呢! 见丁夫子来了,众人急忙松开手,小跑着回到座位上。 要知道,积一分难如登天,可扣分却只在一瞬间啊! 他们可不想因为侯虎被扣分! 丁夫子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侯虎身上,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一趟。” 说罢他就一甩袖袍,负手走出课室。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侯虎,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方才他们好言相劝,侯虎却置若罔闻,如今可好,要挨夫子训斥了吧? 侯虎见丁夫子只点了自己的名字,却未提及赵乾,心中怒火更盛。 若不是赵乾提及林清音,他怎会冲动动手?现在为何只责罚他一人? 难道就因为赵乾是案首,而他名次靠后吗? 实在可恶! 侯虎心中暗自咒骂,却没胆子将这些想法宣之于口,只是默默站起身,垂着头走出课室。 隔壁,夫子院。 丁夫子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束手而立的侯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皆为同窗,本应相互关爱、携手共进,可你如今却为这点小事大打出手,实在令人失望!” 侯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丁夫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赵策所提的革新之策,实乃利国利民之善举,你应从中汲取经验,提升自我,而非在此胡乱揣测,甚至动手伤人!” 侯虎强压下心中的不甘,点头作受教状:“夫子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已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丁夫子微微点头,随后又长叹一声,谆谆告诫道,“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往后要放宽心胸,容人之短,赞人之长。 若不能去接纳不同的观点和思路,又怎能拓宽自己的学识,取得进步?” 第84章 布坊图案被抄袭,赵策又设计图案,让他抄不过来! 侯虎心中一震,急忙整理衣襟,双手合抱作了一揖,感激道:“学生明白了,多谢夫子教诲。” 丁夫子摆了摆手:“去吧,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写一份检讨,明日交上来。” 侯虎转身返回课室,脚步略显沉重。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丁夫子的话。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是啊! 只要他继续往上考,不说前三甲,只要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以后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又何必拘泥于区区一个县学夫子的女儿呢? 何况赵乾在不在意庶弟赵策,也跟他没有关系,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么一想,他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同窗见他面上带笑,皆是诧异不已。 夫子叫他出去,不是教育他的吗?他怎么还笑的出来? 莫不是被刺激傻了? …… 傍晚。 赵策下学回家,照例教知勉识字,却发现自己给他启蒙用的《三字经》,他大半都认得了。 这时苏云锦端着碗刚熬好的鸡汤进来,见着赵策这吃惊的样,笑道:“这几天知勉都在和隔壁全家的孙子,全盛一起玩耍,这些字也都是全盛教给他的。” 知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公子平日忙着上学,回来还得教我习字,太辛苦了,知勉不想太麻烦你……” 赵策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人家教你习字,你可有好好感谢人家?” 知勉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声说道:“有有有!夫人送我的糕点吃食,我可都一点儿没藏着,全和他分享了。” “真乖。”赵策又摸了摸他的头。 知勉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满是憧憬地说道:“等以后我把字全都认全了,就跟公子一起学习,给您诵读文章、打理庶务,公子您就安安心心好好学习就成!” 闻言,赵策不禁被逗乐了。 给自己诵读文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要把字认全,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而且读文章可不仅仅是认字那么简单,还得学会断句分段才行。 大炎的书籍可不像后世那样有标点符号,读书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不过他能有这份心意,倒也十分难得。 赵策轻轻拍了拍知勉的肩膀,鼓励道:“好,那公子我就等着,等你给我诵读文章的那一天。” “嗯!”知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完才留意到书案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他一拍脑袋,赶忙退下。 光顾着说话,忘了夫人炖汤炖了将近一个下午了,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他如此乖巧懂事,赵策也不免一笑:“知勉倒是机灵的很,性子比刚来的时候要开朗多了。” 苏云锦轻叹一声:“是啊!他们来时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上还有些被鞭打的旧伤……害,都是可怜人。” “都过去了。” 赵策揽着她的腰,宽慰一声,又问,“对了,最近布坊的生意如何?” 苏云锦想说其他布坊也推出了好几款新布,布上的花纹还跟他们的一样,但又不想用这些琐事烦他,他只要专心学业就好,于是道:“生意挺好的,夫君不用操心这些。” 赵策看她一眼,“真的?” 苏云锦点点头,“真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见赵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心翻转过来,作势欲打:“娘子不诚实,居然学会蒙骗夫君了?该打!” 苏云锦吓得娇躯微颤,急忙闭上双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手心只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她睁开眼,急忙抽回手,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夫君!” 这、这怎么说亲就亲呢,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羞死人了! 赵策板着脸:“都喊夫君了,为什么还不说实话?布坊的生意到底如何了?” 他们成亲也有几个月了,他也发现了她的一个小习惯,就是她撒谎的时候手会下意识揪着衣角,眼睛也会四处乱飘。 见他这样,苏云锦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说:“有两家布坊抄了我们家布的图案,卖的价格还比我们的便宜,布坊生意比以前差了很多。 不过妾身去那两家布坊看过了,他们便宜是便宜,但料子不如我们的好,大概是因为我们用的机子是夫君改进过的缘故!” “就这?” 赵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是抄袭。 见他这般毫不在意的样子,苏云锦有些疑惑地问:“夫君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生气??” 他设计的图案可是被人抄了啊! 他怎么还淡定的下来!!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们卖新花样赚了钱,别人跟着模仿抄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还不想赚钱呢?是吧?” 赵策笑着说,“只要那些抄袭的不如我们的布质量好,我们也就不必在意它。” 说完他又有些奇怪地问,“苏家不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吗?难道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苏云锦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然是经历过的,不过大都是你抄我我抄你……” 赵策一怔,随即失笑。 也是,大炎对版权意识本就淡薄,连书本维权都难,更别说布匹花样了,大家都互相抄,也没人追究。 他取出几张宣纸,又撸起袖子,提笔作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设计一些花样,好让他们抄的速度,跟不上我们设计的速度!” 他画人画山水不行,但画点花纹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云锦端起鸡汤,递到他跟前:“夫君先把它喝了再画?它已经放了好一会了,再不喝就凉了。” 看那鸡汤软烂的样子,就知道炖煮了很久,花了不少心思,赵策虽然不太爱鸡汤,但还是接过汤碗,连肉带汤喝了个干净。 但下一刻,就见苏云锦又抱了个瓦罐来,又给他盛了一碗。 赵策:“……” 他无奈地接过碗,又喝了一碗,在苏云锦打算盛第三碗的时候,他忙拉住她的手,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两碗就足够了,别再盛了。” 第85章 哄娘子,改进账本 苏云锦闻言放下勺子,就在赵策刚要松口气时,就见她盖好瓦罐盖子,口中说道:“那妾身把它收起来,明日热一热。” 赵策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不太爱喝鸡汤,就做普通的家常菜就行,用不着花时间熬煮这些。” 这汤味道太油腻,也太浓郁了,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一听他不喜欢喝鸡汤,却喝了两大碗,苏云锦更不好意思了,“那夫君喜欢什么菜?妾身去买!学习是很费脑子的事情,不吃好点可不行。” 赵策想了想:“那就鲫鱼吧,乌棒也行。” 苏云锦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他:“乌棒是什么?鱼吗?” 赵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大炎并没有乌棒这一称呼,忙解释道:“就是乌鳢,也叫黑鱼。” “那妾身明日就去集市上买黑鱼!” 苏云锦点点头。 这鱼刺少,口感脆嫩爽滑,确实好吃,就是价格会比普通的鱼贵上一些,不过再贵也就是个鱼,比鸡肉便宜多了。 “好。” 赵策也没拂她的意,只笑着点点头,随后就开始继续画图。 这第一张,他画的是两个貔貅守着一个聚宝盆,旁边还有一些钱币图案。 这些钱币一个个会相互连接折叠,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串钱币,光是看着就很是富贵,更别说那聚宝盆和貔貅了。 苏云锦震惊不已地问:“夫君要把这图案印在衣服上??” 赵策闻言还以为这图案犯了什么忌讳,有些紧张地问她:“怎么,不行吗?” 苏云锦摇摇头:“没有,只是妾身还是头一次看到,在衣服上印貔貅和钱币的,颇为新奇。” 这貔貅本就寓意着招财进宝,辟邪化煞,钱币也是象征着钱财,还能辟邪赈灾,把它俩印在衣服上,穿上身上,那岂不是好运加倍? 怕是也只有夫君,才有如此奇思妙想了。 “你夫君设计的东西,自然是新奇少见的!” 赵策哈哈一笑,后又连续画了好几款新图案。 有花鸟百蝶,也有垂丝海棠、向日葵、别春花等等。 垂丝海棠苏云锦认识,但后两者她却从未见过,她惊奇地问:“这两种花是什么?” 赵策暗道一声,后两者本就不是大炎的产物,你没见过也是正常,但这话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否则她要是问一句,既然大炎没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花的?岂不是麻爪了。 他斟酌了一下,道:“这两种花是我自己琢磨的,这个叫向日葵,顾名思义,是朝着太阳生长的,象征着希望与光明; 而这个别春花在晚春时节盛开,开完后夏天就即将来临,它也代表着对下一次春天到来的希望,寓意着对离别后的重逢和思念,适合送给即将出远门的亲人孩子……” 苏云锦凑近细看,越看越是激动,美眸灿若星辰:“没想到这花还有如此寓意?真好看!这花样也一定能大卖!” 赵策画完停笔,将她揽入怀中,笑着道:“既然娘子喜欢,那等布匹做好了,我让绣娘给你也做几身。” 苏云锦红着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妾身的衣服已经有很多了!” 赵策正色说道:“衣服要经常穿,是消耗品,再多也是不够用的。” 听见他这歪理,苏云锦忍俊不禁:“夫君真会哄人。” “我就你这一个娘子,不哄你还能哄谁?” 赵策笑着抬手,抚上她的小脸,另一手则摸到她腰间的带子上,正要宽衣解带,手却被苏云锦给捉住:“夫君,妾身来葵水了。” 闻言他略感遗憾地放下手,想起她每回来葵水肚子都疼的厉害,忙又将手移到她肚子上,问她:“娘子肚子还疼吗?” 见他还记得这事,苏云锦微微一愣,她扬手勾住他脖颈,笑意盈盈地说:“不疼了。” “真的?”想到她刚才还骗了自己,赵策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怀疑。 苏云锦笑着点点头:“真的不疼了,妾身昨日还特意去抓了几贴药,调养了一下。” 他们成亲这么久,她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也是着急的不行。 见她不似撒谎,赵策这才点头:“那就好。大夫怎么说的?可有什么要忌讳的?” 一听这话,苏云锦脸色微白,头也轻轻垂了下去,有些难以启齿,也担心他会嫌弃自己…… 赵策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苏云锦仰头看他,眼圈有些发红,“真的?” 说完她又垂下脑袋,哑着声音说道:“大夫说,妾身这几年吃的不好,再加上太过劳累,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否则……否则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脑袋也垂得更低了,不敢去看赵策的反应,“对不起,夫君……” 他……会不会因此休弃自己? 休也没事,这都是她的错。 赵策一怔,随即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与自己对视,认真地说道:“既然调养的好,那好好调养就是,不用担心其他,你也不用道歉,我不会怪你,更不会休弃你。” 苏云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夫君,你……你真的这么想?” 赵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当然。孩子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身子。” 苏云锦靠在他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夫君,你真好!” 赵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成小花猫了 !” 苏云锦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 …… 次日。 赵策照常上学,裴不言见他过来,就从抽屉里拿了本破旧的账本出来,递给他说道:“赵兄,这便是你要的账本,你看看有什么改进之法?”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抱着多少希望。 多少老牌账房先生都没法改进账本,更别说赵策这个刚做生意两个月不到的新人了。 赵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翻开账本,仔细查阅起来…… 第86章 复式记账法,被跟踪了 裴不言还以为他要看很久呢,正准备趴在桌子上睡会。 谁知他刚趴下,眼皮都还没闭上呢,就听赵策说:“你这是单式记账法,要改进的话,可以采取多式记账法。” 裴不言听的一脸懵逼:“什么单式多式?” 他怎么说也跟着家里的账房先生学习过一阵,可都没听说过这词,这是赵策自创的? 赵策拿起桌上的笔,在旁边的纸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解释道:“你看,若我们将每一笔账目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比如收入一类,支出一类,再细分到具体的项目,是不是就清晰明了很多?” 裴不言还是一知半解的:“具体说说?” 赵策想了一下,“这单式记账法,就像是流水账,收到钱就记收入,花钱就记支出,没有记录清楚钱的来源或者去向。” 见裴不言还是懵懵的,他索性举例说明:“假如有人到你家布庄买了一百文钱的布,这布的成本价是五十文,单式记账法只写收入一百文,不会写明这一百文具体是卖什么的收入,也不会写明成本。 但要是换成复式记账法的话,就会把这布的成本也写上去,这查起账来,是不是就容易许多? 说的更通俗易懂一点,这单式记账法就像是单腿跳,只能记录简单动作,容易摔倒,而这多式记账法,就像是双腿跑,左右协调,也就跑得更稳,看的更清楚。” 这话确实通俗,连对账目一点也不了解的裴不言也听明白了,他激动地一拍手掌,兴奋道:“赵兄这法子真好!前些天我爹让我学着查账,看账本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账目混乱,但具体该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赵兄这法子倒是点醒我了!这就是收支不平衡导致的啊!” 赵策奇怪地看他一眼。 裴不言被看的疑惑不已,“赵兄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赵策笑着说:“不是,就是惊讶地发现,裴兄对计算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竟还能看明白账本的不合理之处?” 一听这话,裴不言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都皱在了一起:“赵兄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赵公子自然是在夸赞您啊!”一旁的墨竹笑呵呵地说,后又一脸崇拜地朝着赵策说,“没想到赵公子对数算也有研究,真是了不起啊!!” 赵策摆摆手,“研究算不上,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至于采不采用,就看你们自己了。” “采!当然采纳!”裴不言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地说,“赵兄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裴某没点表示怎么行呢?不如这样吧,今晚我在醉红楼摆一桌宴,多请几个姑娘,好好招待一下赵兄!” 一听醉红楼,半数以上的同窗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一次性请几个姑娘?他们这小身板遭得住吗? 啧! 不愧是裴家独子,玩的可真花啊! 赵策汗颜,“我已有家室,醉红楼就不必了。” 他家有贤妻,对那种地方可没有兴趣。 裴不言义正言辞地说:“我只是请几个姑娘弹弹琴,听听曲,赵策你想哪儿去了?” 他虽然确实很想美女环绕,但他有洁癖。 他的第一次,必须留给心仪之人! 这一番话,成功把赵策给说尬住了。 原来是他想岔了??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连连拒绝。 为了表示自己是认真的,他又把话题拉回了账本上,只见他拿了张纸在上面画了张表格,递给裴不言道: “为了看的更一目了然,账本可以像这样画上表格,第一列写货品,第二列写售价,第三列写成本价……” 裴不言越听越是惊喜,他郑重地收起赵策所画的两页纸,准备现在就拿给老爹过目。 但他还没走出课室,就见夫子抱着一摞卷纸走了进来,裴不言只好缩了缩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不上课,写卷子。”夫子把卷纸分成几份,分别教给最前排的学生,让他们依次往下传,等到传的不够,或有剩余的,再行补充。 裴不言看到那卷子就发晕,脸都成了苦瓜脸,哪还有刚刚的激动。 赵策看了一下,这卷子上的题目都是些对于古语的理解,不算难,但很考验知识积累。 他想了一下,便提笔书写。 一时间,课室里只有纸张翻动以及蘸墨的声音。 …… 等到试卷写完,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 赵策收起笔墨,就要回去吃饭,却被裴不言拦下,“赵兄不去醉红楼就算了,那我们去普通酒楼吃一顿?总不能连个感谢你的机会也不给吧?” “你爹已经给了酬金了。”赵策道。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给的酬金跟我有什么关系?走,我们去花满楼吧,听说那边新上了一种菜品,叫什么,如意水晶糕,可好吃了,我还没去吃过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赵策也不好再拒绝,他道:“明天吧,我等会回家时告诉我娘子一声,让她明天不用给我留饭。” 闻听此言,裴不言的牙都要酸掉了,语气中也不免带了几分羡慕:“赵兄和嫂子真是恩爱啊!” 他身边有好几个成了亲的朋友,虽然夫妻也算和睦,但都没有像赵策这般,连出去吃个饭,都要向娘子报备一下的地步。 赵策笑笑,起身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疑,回家时他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可每当他回头时,却总没看到人。 想到先前林清音的提醒,赵策脸色一变:“难道是苏祈愿的人?” 他先若无其事地走了一段路,但在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时,却停住脚步,往旁边一躲。 不一会。 就见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小跑而来,往巷子深处张望了一下,口中奇怪地说:“人呢?刚刚还在这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见了?” 第1章 穿成地主家庶子,开局替兄娶亲 “醒醒。” “二公子,快起来换喜服,等会误了吉时,老爷该生气了!” 什么喜服? 什么吉时? 他一个单身狗,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新娘? 赵策坐起来,刚准备骂人,头却像是被一把钝斧劈开了似的,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双手抱头,疼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一名身穿粗布衣服的胖子站在床前,虽然称他为公子,但面上却没有丝毫尊敬之色:“二公子该不会以为,自己装个病,老爷就会把你接回去,并取消婚事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赵策闭上眼,长舒口气:“出去,我要换喜服。”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就正常在家睡个午觉,居然还穿越了。 还穿到了一个庶子的身上,方才说话的这胖子是他爹赵睿渊身边的小厮。 而今天,就是他成亲的大喜之日。 二十年前,赵睿渊与苏家家主苏万定下娃娃亲,可时过境迁,苏家败落,只能靠种地勉强维生,而他兄长赵乾却高中秀才,还是案首,前途一片光明。 可以说,今日的苏家,已经远远配不上赵家了。 于是,赵睿渊就动了悔婚的念头,但他又极其爱惜自己的名声,生怕落下言而无信的骂名,绞尽脑汁后,竟想出了一个荒唐透顶的主意—— 让赵策替赵乾娶亲。 不仅如此,赵睿渊还趁机分家,把家中的铺面、田地等资产,都分到了他最宠爱的嫡长子赵乾手中,而赵策这个庶子就只分到了一间年久失修的祖宅。 说是分家,可在原主看来,自己这和被扫地出门没有什么区别。 原主生母早逝,现在还被亲爹扫地出门,一时想不开,连灌几坛烈酒,就这么把自己给喝没了,才有了他这个穿越者鸠占鹊巢。 胖子闻言乐的清闲,推门走了。 赵策则换好喜服,去苏家接亲。 苏家门前,红绸高挂,鞭炮的余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一对衣着庄重的中年夫妻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跟亲戚们攀谈。 中年男人身形略显佝偻,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中满是沧桑,可仍能瞧出几分往昔的风采。 此人便是苏万,赵策的岳父,而他身旁那位身材消瘦的妇人,就是其妻子沈氏。 见迎亲队伍渐近,苏万忙整了整衣衫,脸上挂着几分期待,但见来人不是赵家嫡长子赵乾,而是庶子赵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怎么是你?成婚的不是你兄长赵乾吗??” 周围的亲戚们也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让个庶子来接亲,这不是羞辱人吗? 赵策微微拱手:“苏伯父,父亲让我替兄娶亲,履行婚约。” 苏万脸色铁青:“赵睿渊说换人就换人,把我们苏家当什么了?!” 虽然以他家如今的条件,女儿嫁给赵策,也算是高嫁了,但赵家临时换人,偷梁换柱,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赵策歉疚道:“这件事是我爹做的不对,我代我爹向你们道歉。” 见他诚恳道歉,苏万倒是有些惊讶。 不是说赵策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没个正形吗,他居然还会道歉?! “当家的。”沈氏用胳膊肘捅了苏万一下,示意他别责怪赵策。 换人的是他爹,又不是他,怪他做什么? 虽然赵策是庶子,也没什么才能,但好歹也是赵家人 ,赵睿渊这么做,也不算毁约。 “要成亲也该是长子先成,哪有庶子走在长子前头的道理?!”苏万气不过,想去找赵睿渊理论,却又被妻子沈氏给拦了下来,“婚事都定了,你现在去了又有什么用?白白闹个没脸罢了,到时候赵策和锦儿都难做人。” 苏万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吃了哑巴亏,把女儿嫁给赵策。 “岳父,岳母,我向你们保证,往后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混账了。” 赵策双手合抱,躬身一礼,语气诚恳,“我会努力赚钱,尽我所能地对令爱好,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假,沈氏松了口气。 她也不指望赵策能赚钱,只要他不对女儿动辄打骂就行。 苏万沉吟半晌,也只能作罢。 …… 等迎了亲,拜了堂,陪完客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策走进卧房,看向了端坐在绣满吉祥纹样的婚床上,一身大红喜服的苏云锦。 他拿了桌上的喜称,轻轻一挑。 盖头缓缓滑落,露出一张如玉雕琢般的面容。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鼻梁挺秀,唇色如樱,仿佛从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赵策望着眼前的佳人,心中暗自惊叹,兄长拒婚的女子竟生得如此倾国倾城。 “苏小姐,我叫赵策,赵乾是我的嫡兄,而我,不过是个庶出之子,我是来替兄娶亲的。 此事确是我赵家对苏家有所亏欠,还望苏小姐莫要见怪。” 赵策心中忐忑,不知苏云锦得知赵家换人娶亲的事情后,会作何反应。 倘若苏云锦坚决不愿嫁给他,那他也不会强求这门婚事。 苏云锦听后微微一愣,旋即嫣然一笑:“赵公子言重了,是妾身配不上赵案首,赵伯父换人也是正常的,公子不必道歉,能嫁你,就已经是妾身高攀了。” 赵策心中不禁暗自诧异,没想到苏云锦竟如此豁达开明。 既然人家愿意委身下嫁,他自然也无话可说,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苏小姐请放心,往后在下定会努力挣钱,让你衣食无忧。他日若你想和离,我也绝不会阻拦。” “那往后,就请公子多多照拂了~” 苏云锦微微欠身,笑意盈盈。 这一笑,灿若星辰,晃的赵策心神都荡漾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这一道不合时宜的咕噜声突然响起。 苏云锦笑弯了眼,赵策窘迫地走到桌前,想拿点糕点垫垫肚子。 嗐。 酒喝太多,吐了好几回,肚子早就空了。 “光吃糕点怎么行,妾身去热点菜吧,夜里天凉,吃点热的也好暖暖肚子。” 苏云锦边说边打开门往外走,赵策想拦也没拦住,只能跟了过去。 今天大婚,剩的菜不少,她随便挑了两样菜热了热。 赵策大口吃着,口中赞叹:“多谢苏小姐,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苏云锦被夸的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公子过誉了……” 洗了碗筷后,二人一同回房。 苏云锦卸下钗环,褪去外衫,只着一身红色的寝衣。 这寝衣是沈氏特意挑选的,材质轻薄,触感极佳,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之美。 她羞红了脸,在红烛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宛如初绽的桃花。 “苏小姐,夜深了。”赵策声音微哑,“该就寝了。” 苏云锦脸上滚烫,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走到赵策跟前,想要服侍他宽衣。 “啊!” 然而她要动作,就被他打横抱起,放到榻上。 赵策拉下床帘,苏云锦一急,撑着床沿想要起身,“妾身还没服侍公子宽衣呢!” 她这一动,寝衣一侧自肩上滑落,春光乍泄。 “不用服侍,我自己来。” “可、可蜡烛还没灭!” “不用灭!” …… 半个多时辰后。 看着香汗淋漓,筋疲力尽的苏云锦,赵策有些不好意思。 他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衫,想给她穿上,却见她扯过被子,把自个捂的严严实实,语气幽怨:“妾身想先洗一洗。”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的准备,可……可也不能不灭蜡烛啊! 真是羞死人了! “那我去烧水,你休息会。” 知道苏云锦不好起身,赵策索性把浴桶放到卧房。 她想让他先出去,自己沐浴,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直接把人抱进浴桶,自己也褪去外衫,同她一起洗。 算了。 都有夫妻之实了,洗就洗吧。 苏云锦闭着眼,任由赵策动作。 或许是刚刚实在太累,洗完刚上床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去做早膳,但这一动,就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身上也跟散了架似的,酸疼的厉害。 赵策被她的声音惊醒,关切道:“你怎么了?” 苏云锦摇头,“没什么,公子先歇着,妾身这就去做早饭。” 见她如雪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丝丝红痕,无声地控诉着昨晚的疯狂,赵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口中却揶揄道:“都是夫妻了,还叫公子?是不是该改口了?” 闻言苏云锦小脸又是一热,嗫嚅道:“夫、夫君。” 看着她害羞的小模样,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唇边轻啄了一口,手也不老实的在柔软处摸了一把,“娘子辛苦了,你歇着,早饭我做。” 苏云锦下巴微抬,轻呼一声,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见赵策已经下床走了。 赵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哪里会做什么饭?怕不是要把灶屋都给烧了吧! 想到这,她赶忙穿好衣服,跟到灶屋帮忙。 第2章 精通御夫之道的赵夫人,苏云锦 饭后苏云锦去洗碗,赵策则把岳父送来的东西放好,想着该怎么赚钱。 搞发明,制肥皂制糖制盐什么的动静太大了,他才刚穿越过来,做这些容易引人怀疑,而且树大招风,万一被人盯上了,小命都保不住。 找活干? 他一没功名在身,二没有任何干活经验,除了卖苦力,就没啥可干的了。 赵策琢磨半晌,看看沈氏送来的青菜,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决定先种菜,再砍些竹子做个围栏,圈出一块地来养些鸡鸭。 这样一来,就不用花钱买菜买蛋了,不至于饿死。 说干就干。 他找到锄头,把袖子撸起来,上衣塞进裤腰里,就开始松土。 苏云锦洗好碗筷,从灶屋出来,看到赵策在院子里挥锄松土,还满头大汗的,忙取出丝帕为他擦汗,口中疑惑地问:“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赵策将锄头立住,就揽过她的腰,把人带到自己怀中,笑着说道:“我想把院子收拾出来,种些菜,养些牲畜,这样我们就不用买菜了。” 二人身子相贴,他说话时那滚烫的热气直往苏云锦耳朵里钻,闹的她耳朵都红了,“还、还是妾身来种吧。\" 赵策是地主家的公子,自小锦衣玉食,他哪会种菜啊! “娘子真好。” 赵策摸了摸她发烫的耳尖,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促狭道:“真能干!” 苏云锦一开始还当他在说种地的事,片刻后才回过味来,绣鞋一跺,攥着粉拳轻捶了他两下。 赵策大笑几声,也不逗她了,继续挥锄松土,最后却发现家里没种子! 苏云锦轻声说道:“要不我现在回家一趟,找我爹娘借些菜种?” “不用,我手里有银子,明天我们去镇上买。” 赵策义正言辞地说。 他一个大男人,哪能什么都找别人要? 松完土,他便准备上山砍竹子去。 石桥村就在山脚下,可以说是靠山吃山,但赵策常年在镇上生活,从未上过山,苏云锦怕他不识路,索性跟他一起。 有结伴上山捡柴的妇人见着二人,咋舌道:“哟,这不是赵公子吗,这新婚燕尔的,提着柴刀是要上哪去啊?” 赵策说道:“上山砍竹子,围个鸡舍,再砍些柴火。” 往日赵策对村里人都是爱搭不理的,妇人也没指望他能回应自己。 没想到这次答了话不说,还说要弄个鸡舍?? 这可比太阳打西边儿出来还要稀奇! 等赵策二人忙完下山,他们上山砍柴的事早就传遍全村了。 有村民不信,特意走到赵家祖宅一瞧,见赵策还真在做围栏,圈鸡舍,差点惊掉下巴。 怎么他成个亲,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连干粗活的人都瞧不起,更别说自己动手干粗活了。 “看来苏姑娘很精通驭夫之道,不,现在应该叫赵夫人了。” 那村民琢磨半晌,终于得出了这一结论。 …… 忙完鸡舍的搭建,赵策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原主只知吃喝玩乐,从不干活,也没什么运动量,身体虚的不行。 他长叹一声,决定有时间就多锻炼一下。 这时,苏云锦捧着个土陶碗走出来,轻声细语地说:“夫君,喝点凉茶润润嗓子吧。” 这茶是她在山上采的,很是清凉解渴,但赵策锦衣玉食惯了,也不知道这茶入不入得了他的口…… 赵策确实渴极了,接过陶碗几下就喝完了,末了有些意外地说,“这是什么茶?味道还不错,我以前怎么没喝过。” 苏云锦揪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这叫藤茶,山上遍地都是,不值钱的,夫君没喝过也是正常。” “这茶虽不值钱,但它是娘子亲手所摘、亲手所泡,情深义重,为夫很喜欢。” “夫君喜欢便好,以后妾身常给你泡。”苏云锦小脸微红,随即想接过空碗去洗。 赵策却轻轻避过,自己拿着碗进了厨房,边走边说:“你歇着,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 …… 傍晚。 二人吃了晚饭,回了房。 赵策就坐在窗边怔怔失神,她还以为他是累着了,便缓步上前,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按揉。 赵策心中一暖,他转过身拉过苏云锦的小手,在她那白皙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口。 苏云锦脸上一热,“夜深了,夫君早些休息吧。” “嗯,明早去镇上买种子鸡鸭的时候,我打算顺便买点笔墨,写点东西,看看能不能卖钱。” 赵策缓声道。 他的字丑,抄书一类的多半是干不了了,但他可以写话本子试试。 这个时代娱乐方式少,话本应该很畅销。 等攒到了一定的积蓄,交的起束修了,他就回学堂读书去,考取功名。 在大炎,入仕才是王道啊! 第3章 携妻赶集,路遇同窗 苏云锦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她也不想打击他,可是他一个被赶出学堂的人,想靠写东西卖钱,这可能吗? 别说挣钱了,连笔墨的钱赚不赚的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呢。 她还以为他改过自新,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了呢。 现在看来,他还是不想去找个正儿八经的活计,而是把心思放在了这些取巧的事情上。 “算了,只要他不去赌坊,其他的,随他怎么折腾吧。” 苏云锦暗自轻叹,“就算他不能赚钱也没有关系,大不了我绣帕子养他就是了。” 她的绣活很好,平时经常绣些帕子,卖了补贴家用,养他应该不是难事。 或许是干了一天的粗活,赵策洗完澡,上床没一会就睡着了。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苏云锦银牙紧咬,指尖死死攥着被子。 才刚成亲一天,他就对自己没有兴趣了吗…… 亏她还想绣帕子养他呢,他居然这么对待自己! 直到天色渐明,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赵策起床时,就见苏云锦正睡的香甜。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肤如凝脂,恬静安然。 赵策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回过神又怕惊醒她,想收回手,可人就已经睁开眼,睡意朦胧地望着他,“夫君?”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继续睡,我去做早饭。” 赵策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干咳一声,就要出去,苏云锦闻言忙道:“夫君歇着,妾身去就行。” 她掀开被褥,正要起来,却发现腰间的系带不知何时开了,亵衣微敞,露出了她那小巧精致的锁骨,红色肚兜也若隐若现的。 赵策见状,鼻子一热,慌忙开门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把房门关上,生怕那旖旎的春光乍泄分毫。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苏云锦香腮微红,心里羞涩极了,但却故作淡定地嘟囔了一句,随即穿好衣服走出去。 饭后。 赵策定定地看着苏云锦,饶是现在她穿戴整齐了,但他脑海里却仍不断闪现她刚才那衣衫不整、娇羞可人的模样。 他喉咙一紧,哑声道:“要不要一起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想买的?” 被分出来之前,他手里还有点碎银,给她买点胭脂水粉衣服什么的,还是买得起的。 苏云锦原本想说她没有什么想买的,但考虑到婚后开销大,她想多买些布料,多绣点帕子卖了换钱,就点头应下了。 夫妻俩很快来到村口。 大炎牲口极贵,整个村里有牛车的也就两户。 其中一户自然是地主赵家,但赵家的牛车从不外借,更不拉载外人。 另一户则是姓杨的人家,杨家男丁早年征战不幸身亡,留下杨婶一人孤苦无依。 每逢赶集之日,杨婶便会套上牛车,拉载村民前往镇上,以此赚取些微薄的生计。 赵策拉着苏云锦坐牛车,后者本不想坐,觉得烧钱,想自己走路去镇上,却被他一把抱了上去,道:“哪有丈夫坐车,却让娘子走路的道理?坐着。” 他们来的晚,牛车上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见他抱着苏云锦上车,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之前听说赵家临时换人,让你替兄娶亲,还替云锦担心了好久,怕她嫁入火坑,没想到你还挺心疼娘子的。”一名圆脸妹子挤眉弄眼地说。 她叫段莹,是木匠,跟苏云锦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很好,否则也不会当着牛车上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了。 “莹莹!” 被赵策当众抱起,苏云锦脸上本就烧的慌,现在被段莹打趣,心里更是不好意思,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段莹知道她脸皮薄,看她害羞,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 牛车抵达安阳镇,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赵策还是头一次赶古代的集市,颇觉新奇,苏云锦要买布料,陪着他逛了一会,就去了一间布庒,他则去了最近的书斋,准备买些笔墨纸砚,以及科举相关的书籍。 就在他选好东西,要付钱离开时,好巧不巧的,迎面就见三个身着蓝色长袍,头戴儒冠的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中间那人正是原主的同窗,侯虎。 他是赵乾的好友,同年考中秀才,他觉得赵乾有原主这种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弟弟,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多次言语挑衅。 原主气不过,和他大打出手,最严重的一次,还把人的手给打脱臼了,于是就被夫子赶出了学堂。 真是冤家路窄! 赵策暗骂一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就想绕过他们,谁知却被对方给拦了下来。 侯虎夸张的瞪大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笑意:“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被赶出学堂的,赵案首的弟弟吗?你居然会来书斋买书??” “与你无关。” 赵策冷冷地撂下这四个字,便欲再次绕开他。 侯虎却侧身一挡,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哎,别着急走啊!” 侯虎故作关切地笑道,“听说你被分到了祖宅住?那地方可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你住得惯吗?要不要我借你点银子,帮你修缮修缮?” 赵策玩味一笑:“咱们多年同窗,说什么借不借的,多生分啊!侯兄既然诚心相帮,不如直接送钱给我?以你的家底,起码得给个百两千两吧?不然可就太小气了。” 侯虎闻言,差点被气得吐血。 他万万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赵策的嘴皮子竟然变得如此厉害! 还百两千两,他家所有资产加在一起,也不足一千两! 赵策可真敢说啊! 第4章 侯虎嘲讽赵策娶村姑,被打脸 见他沉默不语,赵策故作一副黯然神伤之态,叹道:“侯兄怎的不说话了?莫非是不打算援手相助?我早该知道的,侯兄刚才说的那些借钱的话,不过都是戏言罢了!” 侯虎干咳两声以掩饰尴尬:“赵公子此言差矣,我近来手头拮据,实在难不匀出多余的银两。” 说罢,他话锋一转,企图转移话题:“听说赵公子日前为兄娶妻,娶的还是位村姑?这新婚之喜,怎不携佳人同游,反让她独守空闺?莫非那新娘子相貌丑陋,难以示人,故而羞于带出?” 言罢,另外两位儒生相视而笑,言语中尽显轻蔑之意。 “侯兄休要如此说,赵公子身无余财,又被父亲嫡母逐至祖宅,能得一妻已属不易,又岂敢再挑三拣四?” “分家时,赵老爷给了你多少银钱?你买了书本笔墨,手里还能剩下多少,能养得起你和你刚过门的娘子吗?” “这还用问,等钱花光了,他肯定会回去找他爹要钱啊!只要他撒泼打滚,赵老爷还能不给不成?” …… 赵策傲然而立,言语间满是自豪:“这你们就说错了,我娘子美若天仙,世上无人能及!我也不会没脸没皮地,回去找我爹要一文钱!” 既然都被分出来了,他就不会再回去。 就算他老爹亲自来请,那也得看他心情! 闻言几人笑的更欢了。 侯虎更是捧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一个村姑能好看到哪儿去,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真是笑死人了!” 说罢他就招呼其他人离开,他要回学堂,把赵策的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赵乾,让他一起乐呵乐呵。 然而就在他们走出书斋时,迎面就见一名娇姿媚态,风姿绰约的美人缓步而来。 真真是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勾的人移不开眼。 侯虎见状,心中大为所动,自觉身为秀才,底气颇丰,便壮着胆子上前,欲问美人芳名: “小生姓侯,单名一个虎字,昌兴七年有幸考中秀才。不知姑娘芳名何许,家住何方,可曾婚配?” 苏云锦平日里总是戴着帷帽,遮掩容颜,今日因与赵策同行,才未佩戴。 哪知竟如此巧合,遇上了这等登徒浪子。 “妾身已有夫婿。” 她语气冰冷,随即欲绕开三人离去。 却不料,其中一人竟横身挡在她面前,嘿嘿一笑,言语轻佻:“有了夫婿又何妨?你且说说,你夫家究竟是何人?倘若他知道你被侯兄看上,定会欣喜若狂,主动将你送上侯兄的床榻之上,哈哈哈!” “你、你放肆!” 苏云锦气得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几乎难以自抑。 她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无耻下作! 看他们一身儒袍,本以为是读书人,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败类! “美人生气起来,倒是更添了几分韵味。” 那人笑容猥琐,说着便抬手欲去拽苏云锦的胳膊。 侯虎虽不想强迫美人,但美色当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竟未出手阻止。 苏云锦下意识后撤,那人步步紧逼,还要生拉硬拽。 就在她要被抓住时,忽听啪地一声脆响。 只见那人脸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紧接着腿弯又挨了一脚。 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打翻在地,鼻梁断裂,鲜血瞬间涌出,疼的他蜷缩在地,嚎的跟杀猪似的。 赵策一把将苏云锦拉到身后,护得严严实实,又狠狠踹了那人两脚,以泄心头之恨。 “赵策!你特么竟敢当街打人?!” 见打人的是赵策,侯虎还以为他是想英雄救美,心中愈发鄙夷。 一个被赶出赵家的废物,还想救美?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那儒生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怨毒地瞪着赵策。 赵策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娘子,我难道还打不得你们不成?就你们这种登徒浪子,配穿这一身儒袍吗?!” “你、你说什么?她是你娘子?” 侯虎一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娶的不是个村姑吗? 哪有村姑长的这般倾城绝色的! “夫君,你没事吧?”苏云锦拉着赵策的手,见他打的手都红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竟会为了她出头,与秀才的好友动手…… 赵策捏了捏她的脸蛋,轻声说:“我没事,倒是你,没被吓着吧?” 苏云锦摇了摇头:“妾身无恙,有夫君在,妾身什么都不怕。” 见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完全将自己视作空气,侯虎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心中愤懑难平。 赵策怎就如此好运,竟能娶到这般绝色佳人! 真是令人恼火至极!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赵策瞪了侯虎三人一眼,怒声呵斥,“以后把眼睛放亮点,要是再敢招惹我娘子,我就告到学政那里,让你的功名化为泡影!” 如果他还在赵家,他今天今天非得告上衙门,让县太爷治他们的罪不可。 但眼下他一无功名,二没权势,三没钱,整个一三无人员,就算他告侯虎三人,县太爷也不会为他做主,甚至可能反过来治他的罪。 谁让侯虎有功名在身呢? 没办法。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见赵策当众下他的面子,侯虎险些气疯,但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担心事情传开,影响他入读县学,也只好咽下这口气,扶起被打的儒生,拨开人群走了。 争强斗狠有什么用? 他侯虎是要入仕当官的,往后他跟赵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生气。 他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侯虎如此安慰着自己。 第5章 写话本,带娘子回门 赵策携着苏云锦在集市上选购了种子和鸡鸭幼苗后,便匆匆赶往镇子口,搭乘牛车回村。 “我还以为你们到赵家去了,不回去了,还想让杨婶别等了呢。”段莹边说边招呼二人上车。 苏云锦坐在段莹身边,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段莹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赵家的……” “没事。” 赵策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时,一位婶子注意到赵策还买了笔墨和书籍,不禁啧啧称奇:“你不是都不上学了吗,怎么还买这些东西?难道你也想像你嫡兄那样考功名?可你都从赵家分出去了,哪里还有钱去念书啊?” “没钱就赚。” 赵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见他并未反驳自己的话,反而一副默认的态度,那婶子着实吃了一惊:“你还真想读书考功名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现在都成家了,得以家庭为重啊!” 她也算是看着苏云锦长大的,苏家败落,苏云锦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眼看着就要嫁给赵案首过上好日子了,却又被赵家给摆了一道,嫁给了赵策这个不成器的。 好在赵策不像以前那么混了,她还以为他要收心,踏踏实实撑起一家的重担呢,没想到他还想考功名! 功名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考上的? 他也不想想,苏云锦一个弱女子,拿什么来供他考取功名! “夫君若想读书,我便绣帕子卖钱供你,定不会让你短缺银钱的。” 苏云锦眸光坚定,语气中满是决绝。 赵策闻言失笑,抬手轻轻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我自我堂堂男儿,岂能靠娘子养活?我可以自己挣钱。” “可夫君若去找活挣钱,哪还有时间看书备考?” 苏云锦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赵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我自有我的法子,娘子只管放心便是。” 苏云锦轻笑点头。 婶子则语重心长地说:“你心里有主意就好,云锦是个好姑娘,你往后可要好好待她,还有,你现在成了家了,钱要省着点花。” …… 牛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村里。 赵策和苏云锦下车,提着东西回家。 赵策采野菜喂给鸡仔鸭仔,苏云锦则去灶屋备饭。 下午,苏云锦撒种子,赵策则施肥挑水,到晚上才有时间写话本子。 他斟酌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写《西游记》。 它受众广,老少皆宜。 这个时代没有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的老朱家,不会有人觉得猪八戒是在影射“朱”,也没有沉迷道教的道士皇帝,被禁的可能性不高。 不过猴哥大闹天宫的事得改,不能扫皇家颜面…… 苏云锦在一旁替他磨墨,起先她只是好奇他写了些什么,谁知越看就越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连帕子也没心思绣了。 直到天色渐晚,赵策困的打了个哈欠,才放下毛笔,准备歇息。 苏云锦服侍他宽衣,惊叹道:“夫君写的话本真好,比妾身以往看过的本子都好,像是身临其境似的,就是不知道这个齐……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赵策挑眉:“想让为夫剧透?” “剧透?这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 “那后面的内容是什么?” 见她不依不饶地问,赵策一把将人抱上床,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抚上她的腰间,道了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先说!”苏云锦攥着他的手。 子弹都上膛了,却被堵了回去,赵策语气无奈,“娘子学坏了。” 面对美色诱惑,他很没有节操的屈服了:“后来孙猴子就被如来用五指山给降服了,在五指山下镇压了五百年。” “镇压在山下?” 苏云锦蹙眉思索了一下,竟手撑床板,翻身而起。 赵策一怔,随后大笑几声,顺势把她箍在身上。 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 次日,天光渐亮。 苏云锦忍着浑身酸疼,起身梳妆,看着白皙脖子上扎眼的紫红的痕迹,眸中满是忧愁。 今天是是她出嫁的第三日,也是回门日,这要是被爹娘看见,多羞人啊!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 她捂着脸,破罐子破摔道。 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换了件领子高些的衣服,稍稍遮挡了一下。 苏氏夫妇知晓女儿女婿今日要回门,一大早便满心欢喜地等候着。当瞧见赵策陪着苏云锦一起来了,老两口心里那叫一个乐呵,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赵策愿意陪着妻子一同回门,这足以证明,他还是很重视她的。 苏云锦拉着母亲沈氏的手,一同往灶屋走去,准备张罗中午的饭菜。赵策则留在堂屋,和苏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但聊了一阵后,两人都有些卡壳,气氛瞬间就凝固住了。 苏万沉默半晌,想起今早听见村民讨论赵策要读书科考一事,就让长子苏子恒把他当年买的那些书都找出来。 他膝下有一儿一女,苏子恒幼时也上过几年学堂,但后来家里生意忙,他帮着父亲经商,荒废了学业。 再后来,苏家出事,他再想要念书,家里也供不起了,只能在县里做帮工挣钱养家。 苏子恒将书递给赵策:“这些书你拿去,应该对你科考有帮助。” 见这些书被保存的很好,页底都卷边了,一看就被人经常翻动,赵策心下又是一热,感激道:“多谢岳父、大哥,我会好好用功的。” “好好照顾我妹妹,要是你敢对不起她,让她受委屈,我不会放过你的。”苏子恒绷着脸说。 对此,赵策自是连连保证。 而在灶屋的沈氏自是注意到了苏云锦脖上的红痕,她拉着女儿,细细教她。 比如来葵水时不能行房;葵水迟迟不来,或者肚子不舒服,常呕酸水,就找大夫看看,可能是有喜了等等。 苏云锦听的小脸滚烫。 第6章 卖话本,被歧视 中午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饭,赵策同苏云锦就回去了。 见她眼圈红红的,赵策揽着她的肩,轻声宽慰:“都是一个村的,你要是想念爹娘,我们常回来就是,不要哭。” 苏云锦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里,赵策除了写话本,就是在看书背书,清晨还会在院子里打拳,有时还会把手背在身后,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苏云锦坐在门边,边绣帕子边看他做怪模怪样的动作,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他:“夫君在做什么?” “锻炼身体,你要不要一起?”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 就拉着她一起扎马步。 赵策扶着她的腰,让她往下坐,苏云锦想到昨晚,小脸瞬间红透,比那秋日枝头上的果子还要惹眼可口,看的他身下一热。 见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衣服似的,她脸上更是烫的吓人,声音好似蚊蝇:“妾、妾身要做早饭了。” 看着她逃也似的跑开,赵策失笑。 没过多久,苏云锦就出来叫他准备吃饭。 赵策洗了把脸,坐下时却发现,自己的面碗里有煎蛋,她的却只是素面,他问:“怎么只煎了一个蛋?” “家里蛋不多了,夫君要科考,得补补身子,还是留着夫君吃吧。” “你夫君还没穷到要节衣缩食的地步,大胆点,下次一人煎一个。” 赵策哭笑不得的,把那唯一的煎蛋夹到了她的碗里。 苏云锦一怔,忙要把煎蛋还回去,就听他道:“这点东西不必节省。有句话是,有时候你省下来的钱,最后会以另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流出去。” 她扑哧一笑,“这是什么歪理?” “以后你就知道,这是真理了。” 赵策三两口吃完了面,就准备去镇上书斋。 这几天他紧赶慢赶,终于赶了一个话本出来,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临走前他特意问了苏云锦要不要一起,但或许是上次遇到侯虎三人给她造成了一定阴影,她摇摇头说:“我不去,夫君路上注意安全。” 赵策应声出门,到村口发现牛车上的都是熟人,有段莹,也有上次教育他的那婶子。 那婶子皱着眉:“赵公子不是说要好好读书,考科举吗?这才过去了几天,怎么就又要出门了,你这样还有时间看书吗?” 上次听到赵策的保证,她还以为他真要奋发图强了呢,现在看来,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转念一想,他没有对苏云锦非打即骂,只是贪玩了些,已经是不错的了。 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赵策知道她也是担心苏云锦跟着自己日子难过,因此也不生气,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史书,道:“婶子说的是,可这书要看,钱也得赚,总不能让娘子赚钱养我吧?” 说完他就翻开书页,边看边背。 前世他虽是理科,但也是重本,有基础在,学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见他认真看书,车上几人皆是一惊,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会打扰到他。 段莹是木匠,除了雕刻花纹之外,还会在木头上刻字,认识的字不少,见赵策背书,就侧着身子听了几耳朵,想看看他是真的在背书,还是装样子给她们看。 发现他是真的在背书,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是吧? 他还真改过自新了? 被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策有些如坐针毡。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如果话本畅销,他能攒下积蓄的话,一定要买个代步工具。 总不能每次出门,都要跟一群女人挤牛车吧? …… 等到了镇上,赵策匆匆下了牛车,就直奔书斋。 上次赵策打了侯秀才的朋友,闹出的动静极大,伙计想不记得他都难,虽嫌他麻烦爱惹事,但想到当时他花了不少钱买书本笔墨,仍热情招呼道:“公子想看些什么?我们这有整理历届科举考试的题目及优秀答卷,公子要不要带上一本?” 闻言赵策确实有些心动,但是手头实在拮据,就算把手里的几两银子全花光,也不见得买不起。 他不舍地移开目光这,道:“我今天不买东西,而是想问,你们这边收不收话本?” 伙计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连公子都不叫了:“你写的话本???” 被赵老爷子赶出家门的,赵案首的弟弟有多不成器,他也是知道一二的,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他能写什么话本? 怕不是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图吧…… 赵策义正词严:“做人不能带有偏见。不亲眼看看,怎能知道话本写的好不好?总不能因为我被赶出学堂,就以为我写不出什么好的话本吧?”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完全不似传言的那样愚笨,伙计有些意外,语气也恭敬了不少:“话本这事小人做不得主,要请示掌柜才行,话本给我吧。” 赵策取出话本,递了过去。 “有劳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伙计接过本子,就转身离开。 不一会,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面上还带着几分激动,“这话本当真是你写的?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话本不是你写的,而是出自别人的手的话,你可是要赔钱的!” 他便是这间书斋的掌柜,姓周,大伙都叫他周掌柜。 如果卖话本的人是赵乾,这话本他二话不说就收了,可换作赵策,他就得好好掂量一二了。 第7章 搬律法震泼皮,却失效了 “是我写的。”赵策面不改色。 大炎是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不可能有人跟他争这书的着作权,说起话来自是底气十足。 见他自信十足,颇有几分其兄的风采,周掌柜也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口中却道:“但我看你这话本似乎没写完?” “是没写完,这话本我准备连载,每十天更新一本,直到连载完为止。” “连载??” 周掌柜经营书斋几十载,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书还能这样发布,顿感新奇,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的确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赵策不答,因为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话本。 这可是名着! 果然,只见周掌柜低头沉吟了片刻,便道:“这话本我收了,给你十两,如何?这个价格已经很高了,你每个月写两本,就净赚二十两,这可是多少人做梦也赚不来的数……” 赵策脸一沉,一把夺过话本,就要径直离开。 十两,这屁眼也太黑了! 看他走的毫不留情,周掌柜一急,忙把人拦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赵公子你别走啊,价钱不满意,咱们可以好商量嘛!” 做生意,哪个不是你来我往的还价?哪有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的! “二十两,这真的是最高了!”他咬咬牙,直接把价钱抬高了一倍,一脸肉疼地说,“我也是第一次收这种题材的话本,还是连什么载,我也冒了很大的风险才收的,公子你看如何?如果这本子卖的好的话,到时我再给你提价,你看如何?” 这第一本试水的话本,赵策本也没打算能拿到太高的价码,二十两已经不错了,他点头应下,末了还补充一句,“还望周掌柜帮忙隐瞒一二,不要告诉旁人话本出于我手。” 他只想赚钱养家,在大炎站稳脚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周掌柜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如今却靠着写话本赚钱,多少有些丢人,便爽快应下。 随后二人签了契书,定好下次交稿的时间,赵策就拿钱走人了。 一旁的伙计见赵策就这一会的功夫,就净赚二十两,羡慕的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乖乖。 难怪都说科举是逆天改命的唯一途径呢,瞧这钱赚的,也太这容易了吧! 以后他要是娶了媳妇,有了儿子,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去念书! 周掌柜则回到里间,拿着话本细细品读。 这越看就越觉得,这不像是一个被赶出学堂,没有功名的人能写的出来的。 但又一想,说不定赵策是故意装顽劣,想要引起赵老爷子注意呢? 毕竟他是庶出,生母早逝,生父又只关心他嫡兄赵乾,对他并不怎么在意。 想到这,周掌柜忍不住翘起二郎腿,咂嘴叹息:“地主家是非多啊!” …… 与此同时。 赵策走出书斋,就直奔布庒,给苏云锦买衣服,但在发现成衣比布料贵了一倍不止之后,他还是很没骨气地选了布料,另外还买了两双绣花鞋。 苏云锦身材纤瘦,脚也不盈一握…… 打住! 他低咳一声,付钱走人。 而就在他经过市集的时候,却见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围了好多人。 他原本懒得看热闹,只想早点回家,但在听到里边熟悉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拨开人群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被推倒在地上的段莹。 赵策把人扶起,询问道:“你怎么了?” 段莹不想给他添麻烦,只摇摇头,表示没事。 一旁的婶子就管不得这许多了,着急道:“这几个人说是什么,刘三爷的人,在这里摆摊的都要收交易费,不然就要把段丫头的东西全部收走!” 赵策转头,就见四五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瞪着虎目,一脸的凶神恶煞,他问:“田税、市税、商税和关税我知道,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交易税?” 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违法犯罪,他之前买书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一本《大炎律令》,里边列出的税收种类他也都记得。 “三爷说有就有,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给钱,否则这事要是传到了三爷耳朵里,有你们好果子吃!”为首的那壮汉厉喝道。 他叫王江,是刘三爷手底下的一个小头目,手下还有四个帮闲,在安阳镇不说横着走,但也差不多了,他要想收钱,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给过! 赵策冷笑:“你的意思是,刘三爷可以随意更改、制定朝廷律令?他头上有几个脑袋?!”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不懂律法,可也知道,这玩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制定的,这个大帽子要是扣下来,没有人能担待的起! 王江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指着赵策的鼻子骂道:“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敢这么骂三爷?!你以为你还是赵家的二公子吗!信不信,今天老子就让你今天走不出这镇子!” 赵策丝毫不惧,反而上前一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大炎律令明文规定,私设税目、强征暴敛者,轻则杖责,重则流放!你们公然违抗朝廷律法,该当何罪!!” 王江被赵策的气势震得一愣,脚步发虚地后退了两步,气势上瞬间就弱了一大截。 但想到赵策早就被赶出赵家,就跟那拔了牙的老虎一样,不足为惧,于是又支棱了起来:“你小子少在这儿吓唬人!什么朝廷律法,在安阳镇,三爷的话就是律法!兄弟们,给我上,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身后的几个帮闲闻言,立刻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准备对赵策动手。 段莹知道赵策是为了自己,才强出头的,忙挡在他身前,低声朝他说:“赵公子,等会你赶紧跑,不用管我,我皮厚,被打两下也不碍事的!” 赵策把她拉到身后,随即瞥向王江,意味深长地说道:“虎毒还不识子呢,我就算被赶到了祖宅去,身上流的也还是赵家的血,你打我,焉知我爹不会为我报仇?” 众帮闲动作一顿。 对啊! 赵策再怎么混蛋,也是赵家的人,说不定赵老爷什么时候就想通了,把人给接回去了呢? 第8章 带领百姓,胖揍泼皮 对此,王江一脸不信地嗤道:“你不过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废物,竟还奢望你爹会为你报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交易税,你交还是不交!” 赵策不再理会王江,而是转向在场的其他人,高声呐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这所谓的刘三爷,刘强一无功名,二无官身,为什么敢不按律令,强行征税?还不是因为大家太过软弱,忍气吞声! 今天你交了,焉知明天他不会巧立名目,又征收什么场地税、买卖税?忍了一次两次,难道还要忍第三次、四次吗?你们手里有多少钱,经得起一给再给!! 有点血性的,不想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压的,就跟我一起,揍他丫的!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这四五个人不成?!” 说罢他就率先上前,一拳狠狠捶向王江,后者哪里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当场被打倒在地。 见赵策一个人都敢跟刘三爷硬刚,其他人一咬牙,也纷纷加入了进去,把王江几人摁在地上猛踹,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等到衙役巡逻过来,把人拉开时,王江几人已然鼻青脸肿,鼻子嘴巴都在流血,连衣服都被撕烂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见着衙役,王江就跟见着救星似的,拉着对方的手哭诉道:“差、差爷,救、救救我!他们打人!!” 自从跟着刘三爷做事以来,谁见着他不得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王哥? 他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见闹事的是赵策,差役当场就要把人拿下,段莹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其他参与打人的百姓也是吓得抖如筛糠,纷纷后退一大步,生怕被牵连。 赵策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地说:“王江强逼百姓缴纳交易税,还说刘三爷私定律法。” 闻言王江也是吓了一跳,暴跳如雷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三爷私定律法了?” 这个该死的赵策,居然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真是岂有此理! 赵策缓声道:“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你奉刘三爷的命令,征收交易税。” 旁人不敢吭声,倒是段莹点点头,表示她可以作证。 见王江他们被抓住了小辫子,两名衙役就算想替他们遮掩,也遮不住了,只好把王江五人拘回衙门,听候县太爷发落。 见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众人心头一松,都纷纷向赵策表示感谢。 要知道,王江他们隔三差五就来收税,税钱还不小,他们也是苦不堪言,赵策这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啊! 赵策谦虚道:“乡亲们言重了,方才要不是你们出手相帮,仅凭我一个人,也是打不过王江他们的。” 随后他帮着段莹收拾好被王江打翻的摊位,就结伴回村了。 路上,段莹还向他连连道谢。 赵策摇头:“你是锦娘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不必客气。” 想起方才赵策以律法压的王江几人说不出话,段莹心里不由有些悸动,但想到他已经成婚,娘子还是苏云锦,便赶忙摇头,把那龌龊的想法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 到家后。 赵策展开新买的布料,问苏云锦喜不喜欢那花色,又让她试试绣花鞋大小合不合适。 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苏云锦秀眉一蹙,正想再次劝他节省些,就见他又拿了两锭银子出来交给她保管。 “夫君哪来这么多银子??”她惊道,心下暗想,怀疑他是回赵家,找他爹拿的钱。 成亲几天,赵策对她也有些了解,很快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没有回赵家,这钱也不是我爹给的,这是我卖话本子得的钱。” 闻言苏云锦更惊讶了,嘴巴张的都能塞下个鸡蛋了,“一个话本子,竟能卖二十两???” 她一天绣一张帕子,能卖十文,一个月也才三百文,可他几天就赚了二十两!! 话本价钱这么高的吗? “那当然!书斋掌柜还说,要是这本子卖的好,以后还能涨价。”赵策搂着她的腰,眉眼含笑,“为夫说养你,自然说话算话,以后别绣帕子了,那玩意太伤眼睛了,我会心疼。” 见他青天白日就说情话,苏云锦脸一红,语气却有些自责:“是妾身没本事,赚不到大钱……” “为夫负责赚钱养家,娘子只管貌美如花。” “夫君这都是哪儿学的情话?” 苏云锦嗔了一眼,便拿过绣花鞋试了试,大小正好。 没想到,他竟连她脚的尺寸也知道…… 赵策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取了纸笔画了图纸,问她:“娘子能否按着图上所画的样子,做件衣裳?按着你的尺寸来。” 苏云锦接过图纸看了看,水眸满是疑惑:“这是衣服?布料怎么这么少?” “这叫夫妻情.趣。” “夫君!” 她脸刷地红透,攥紧粉拳,轻捶了赵策两下。 但想到他这几日赶稿辛苦,她便还是按着图上所画,裁了布料做了套贴身衣服,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单穿,便在外面披了件纱衣。 但那纱衣本就薄透,沐浴后又沾了水,贴在身上,尽显玲珑身段。 赵策看的血脉喷张,哪里还有心思写稿,撂下笔就把人抱上床,探讨人类起源的奥秘了。 第9章 做皮蛋,周掌柜登门催稿 次日。 用了早膳后,苏云锦拿来软尺,给赵策量尺寸,想给他做件衣裳。 赵策拒绝道:“这布料是买给娘子的,你给自己做几身衣裳就行,不用管我。” 苏云锦不依,固执地拉着人起身,他无奈,也只好由着她。 “对了,夫君写话本赚了钱,咱们手里也有余钱了,要不要备些礼物给夫子,好重新回学堂念书?”她边量尺寸边问他。 赵策摇头:“我才被赶出学堂不久,夫子估计都还没消气呢,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其实不打算回学堂,而是想自己看书,等考上秀才后,就直接入读县学,否则他去了学堂,她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孤身一人住在赵家祖宅。 他可放心不下! 这时的赵策显然是忘了,大炎的科举可不是想就考的,得有人担保才行,这人还必须得是廪生。 他自己考,谁给他担保? 再者,大炎消息闭塞,时政信息往往掌握在官府和少数士绅手中,他不进书院,上哪知道这些? 更遑论还有八股文的写作方法、策论的答题技巧等等…… 见他自有主张,苏云锦便也没再多说,只是拿出剪刀,裁布给他做衣衫,赵策则静静看书,一时间,屋里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以及剪刀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响起阵阵叫喊声,打破了屋里宁静的气氛。 “赵公子在吗?” 闻言赵策和苏云锦皆是一怔,待两人开门走到院子,才发现来人是段莹一家。 段莹提着块肥肉,递给苏云锦,后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此一脸茫然:“好端端的,送这个做什么,快拿回去。” 段父段母则分别提着两颗白菜及一筐鸭蛋,朝赵策躬身致谢。 段母抹着眼泪说:“要不是赵公子帮忙,莹莹早就被那些泼皮给打了,这几个月雕的木雕更是全都保不住,我们也没什么钱,拿不出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着吧。” 一听赵策在镇上还遇到了泼皮,苏云锦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拉着他检查了一番,“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赵策也是心里一暖,“放心,我没有跟他们动手。” 苏云锦松口气,随后转向段莹,想说不收礼,让她拿回去,就见后者笑嘻嘻地挽着自己的胳膊,赞叹道: “云锦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夫君有多厉害,他直接搬出律法,说那什么刘三爷是私定律法……” 紧接着,她就把赵策呵斥王江,还让大伙一起胖揍他们的事转述了一遍,听得苏云锦震惊不已。 他还懂律法?! 自从嫁给赵策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出乎了她的预料。 赵策轻咳一声:“我也只是看了点律法书,稍稍了解了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已经很厉害了,多谢赵公子,也恭喜云锦!” 段莹正色道,后又凑到苏云锦耳畔,小声说,“你和赵公子都长的这么好看,生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你加把劲呀!” “段莹!” 苏云锦羞红了脸,攥拳欲打,段莹立马嬉笑着跑开。 片刻后她又从袖子里取了两支木簪出来,递给苏云锦:“对了,这个送你,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这木簪簪头是一朵并蒂莲花,花样大致一样,只是有细微的差别,他们夫妻一人一支正好。 这贺礼她前两天就想送的,但当时新郎突然换人,她担心苏云锦难过,便迟迟没敢送出去。 现在看见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她这才将簪子拿出来。 苏云锦感动收下, 旁边,赵策收下了段父手里的白菜,并招呼他们留下吃饭。 对此,两人自是连连摆手表示不用。 待一家人走后,苏云锦想把他们送的东西放起来,赵策看着那筐鸭蛋,忽然想试试做皮蛋。 皮蛋口感丰富,风味独特,如果做成功了,赚钱的路子不是又多了一条吗? 最重要的是,大炎还没有皮蛋这个东西! 说干就干。 赵策准备包裹皮蛋要用的生石灰、烧碱和草木灰等材料,又拿出食盐罐子,倒了大半放在锅内炒,后又加入清水和红茶煮沸,再把它倒出来,其他材料放在一起搅拌。 苏云锦看着只剩小半的盐罐子,心疼极了,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也明白赵策不会无缘无故地糟蹋东西,他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可她实在不明白那些糊糊有什么用。 “娘子,帮我。” 赵策拉过一旁的苏云锦,后者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说:“妾身这就去关门……” “关什么门??”赵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想歪了,揶揄道:“我是说,帮我把鸭蛋拿过来,把这些糊糊裹在蛋壳上,再裹上稻壳。” 苏云锦一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她懊恼地双颊绯红,赵策忍不住哈哈大笑。 裹了半筐鸭蛋后,他把剩余的鸭蛋收了起来,而裹好的鸭蛋则被他放到了一口土缸里密封,后又叮嘱苏云锦:“这个缸不用动,就这样放着就行,等一个月后再打开。” 苏云锦不理解,但尊重。 左右不过是半筐鸭蛋,就算做毁了也没什么。 看她始终不发一言,赵策心中奇怪,忍不住问她:“娘子这次怎么不问我在做什么了?” “夫君是当家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苏云锦柔声说,随即难得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唇角,感激地说,“还有,多谢你帮段莹。” 她知道,他会帮段莹,都是因为她,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听说那刘三爷认识的人很多,权势极大,夫君今日害他的手下被抓进衙门,他恐怕会因此记恨上你……” 赵策顺势搂着她,宽慰道:“刘三爷势大,可王江那几人却只是个小角色,而我再怎么样也是秀才的弟弟,他不会为了他们招惹我的。” 他也不想借赵乾的势,但架不住它好用。 闻言苏云锦刚松口气,下一刻却只觉身下一阵暖流流过,腹部也猛然一疼,她松开环着他的手,捂住小腹。 “怎、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看她脸色突然变得发白,赵策也是脸色一变,着急道。 苏云锦攥着衣服,缓缓摇头:“我没事,夫君你先出去。” 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来月事了,忙问她:“疼的厉害吗?要不我去给你抓帖药?” 苏云锦心下微暖,面上却嗔怪道:“不用,妾身哪有那么娇弱,来个月事还要吃药……” “那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 赵策边说边去灶屋烧水,苏云锦想说不用,但他人已经走了,她只好先打水洗衣裤。 不一会,赵策就端着碗走过来,将糖水递到她唇边:“来,喝点。” 他把糖水凉了一会才端过来,也试过了其温度很合适。 苏云锦就着他的手,轻轻抿了一口红糖水,温热的甜意瞬间在口中散开,缓解了些许身体上的不适。 她抬眸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柔情:“谢谢夫君。” 赵策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跟我还说什么谢,你且好好歇着,今日就别忙活了,我来洗。” 说着他就要拉着苏云锦起身,却听后者说:“没事,这些已经洗好了,等会晾一下就行。夫君要科举,还是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了,回去看书吧。” …… 彼时,镇上。 周掌柜边请人抄录《西游记》话本,边找画师按着书上的人物描写来画图,给话本进行插图,且每天限量五本。 话本一经发售,就立刻火爆起来。 每天书斋刚一开业,就被抢购一空。 有姑娘甚至还专门找人定制服装头饰,镇上的布庒、首饰铺子的生意都被带动的好了起来,还有人催着周掌柜发售下一册话本。 周掌柜不堪压力,也为了多赚些钱,便亲自出马,赶往石桥村。 马车在赵策门前停下,周掌柜走下马车,打量了宅子一眼,这才高声喊道:“敢问这里可是赵策赵公子的家?” 见着来人,赵策一惊,忙领着他进屋,问:“周掌柜怎么来了?!” 不是答应好帮他隐瞒的吗,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你放心,这个马车没有印书斋的名字,一般人不知道来的人是我。” 周掌柜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你那话本卖的太好,每天都有不少人催着出下一本,我也是被催的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问你,你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写好?” 赵策无语。 一般人不知道,但要是有人存心调查,还能查不出来不成? 但他还指着对方赚钱,也不好埋怨,只道:“还差一点,大概明天就能写完。但我们不是说好的,十天发售一本吗?周掌柜难道要改时间不成?” 第10章 苏云锦为夫制衣,赵策还礼 周掌柜闻言一喜,“既然赵公子已经快写好了,那我后日派人来取下一册话本。” 赵策皱了皱眉,“约定的是十日发售一本,周掌柜这时间提前的有点多吧?” 闻言周掌柜心里有些着急,连忙说道:“眼下话本热度正高,就该趁热打铁,多写多卖才是,要是等十天再出下一本,热情一过,买本子的人就会大大减少啊!这样,赵公子要是能五天交一册,每本的稿费我再加十两,如何?” 这赵家祖宅荒僻的很,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一看就知道赵策缺钱的很,所以他主动抬高价码,好让赵策无法拒绝。 却不想,赵策摇了摇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慢工出细活,周掌柜也不希望我因为赶稿,而降低话本的质量吧?” 虽然他只是本子的搬运工,但他也是需要时间回想的,何况他也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写话本上面。 见他宁愿拒绝送上门的钱,也要保持话本的高质量,周掌柜心中更是惊讶。 这还是那个纵情享乐,不学无术的赵二公子吗? 他盯着赵策看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什么易容的痕迹,只好道:“赵公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那就还是按原定的时间来,不过你也得给我留点看稿和找人誊抄的时间,不要卡着最后一天才交稿,咱互相理解理解行不?” 对此,赵策自是没有意见。 这时苏云锦端了茶水过来,招呼周掌柜喝茶,后者看她如此貌美,眼中闪过惊艳:“赵公子和夫人果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难怪赵策成婚后就性情大变,又买笔墨书籍又写话本的,原来是娶了个美娇娘。 不过就算她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农家女,还是他嫡长兄赵乾不要的。 想到这,他看向赵策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怜悯,叮嘱后者好好写稿,他就起身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些,苏云锦才问赵策:“这就是那位书斋的掌柜?他专程跑一趟,就是为了催稿的???” 这点小事,哪用的着掌柜亲自登门,随意派个伙计来不行吗? 赵策抿了口茶,“嗯,他说话本卖的很好,有很多人求购,想让我早点把下一册话本写出来。” “夫君的话本好看,受人喜欢也是理所应当的。” “为夫也喜欢娘子,尤其是穿小衣的时候。” 闻言苏云锦整个人都像是要烧了起来似的,赵策看她害羞也不再逗她,回房写话本去了。 苏云锦见天色还早,就把自己裁剪好的布料拿出来,继续做衣服,末了还在衣服门襟处绣了几片竹叶。 她绣活很好,简单的竹叶在她的巧手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似的,青翠欲滴。 她舒展了两下酸疼的胳膊,便捧着衣服走到赵策跟前:“夫君写稿辛苦了,先歇会,试试看这衣服合不合适?” “好。” 赵策放下笔,起身褪下外衫。 苏云锦展开自己做的衣服,帮他穿上。 他舒展了两下胳膊,衣服余量充足,不会紧绷,也不会太宽大,很合身。 “娘子手艺真好,辛苦了,我很喜欢。”赵策把人揽入怀中,心中感激。 他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穿量身定做的衣服。 尤其这还是妻子亲手缝制的。 苏云锦垂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妾身没用,没法给夫君买衣服,做的也不如铺子里卖的成衣好看……” 赵策揉了揉她的头,正色道:“哪有让娘子给我买衣服的道理?要买也应该我给娘子买。再说了,这衣服是娘子亲手缝制,情深义重,岂是批量制作的成衣能比的?” 闻言苏云锦心里又是一暖,甚至开始庆幸和自己成婚的是赵策。 他不嫌她家贫,会为她下厨,还会写话本赚钱,就算他考不上功名,当不成官,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似乎也挺好。 …… 傍晚。 苏云锦看赵策又写话本又读书的,实在辛苦,就特意做了山药炖鸡,粉蒸排骨,及一盘蒸南瓜。 赵策赞道:“娘子真是贤惠能干。” “喜欢你就多吃点。” 赵策眨眨眼,试探性地问:“奇变偶不变?” “什么?” “大河向东流哇?” “……” 苏云锦越听越是懵逼,“怎么夫君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 “玩笑话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赵策打了个哈哈。 听她说好吃点的招牌广告,他还以为她也是穿越者呢。 苏云锦看他半晌,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眼前这个,当真是赵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体吧…… 但很快她又摇摇头,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是她想多了。 接下来,赵策连交了三册话本,拿了稿费便去采购了一堆米面粮油,猪肉也买了十来斤。 回家时,苏云锦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大手大脚的老毛病又犯了,斟酌着劝道:“夫君要科考,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钱还是要省着点。” “这是孝敬岳父岳母的,感谢他们对娘子的悉心教养。” 苏云锦闻言感动不已。 随后二人换了身衣服,就提着东西到苏家去了,临走前赵策还把放皮蛋的罐子打开,剥了个皮蛋尝了尝,确认没有翻车后,便往布兜里揣了几个皮蛋。 苏万见赵策二人过来,也是大喜过望,但见他还提了这么多东西,立刻板着脸说:“人来了就行了,还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也不嫌难得拿,快收回去!” “这是小婿的一点心意,岳父不收,是嫌弃给的太少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万笑骂。 沈氏见翁婿说笑,心里高兴之余,却也有些担忧,她把苏云锦拉到一边,小声问她:“赵策不是已经被分出去了吗,他哪还有钱置办这些东西?是回赵家要的钱,还是……” 回赵家要钱倒没什么,但要是出去借的什么印子钱,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印子钱的利息高的吓人,一旦还不上,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连小命都要保不住啊! 第11章 皮蛋出炉,震惊岳父岳母 “娘您别担心,夫君他没有回赵家要钱,也没有借钱,这些钱都是他写话本赚的。” 母女连心,苏云锦也知道母亲心里的顾虑,忙解释道,“来时我还跟他说了,让他不用送这些东西,把钱攒着当束修,但他说做人要懂得感恩,爹娘送了他猪肉米面,他也不能白要好处,理应还礼。” 沈氏又是惊又是喜。 赵策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了! 但说到赵家,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嘴:“对了,你们成婚后,赵家可有来人?” 苏云锦摇头:“除了成婚当天,赵老爷和赵夫人来过之外,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夫君也没有再回过赵家。” “看来这次赵老爷是铁了心,不管赵策这个庶子,也不想和我们苏家扯上关系了。” “想当初,我们苏家还没有败落时,赵睿渊还时常带着赵乾来我们家走动呢,现在是连见也不想见我们一面了。” 沈氏眼神讽刺,但很快又欣慰的说,“还好赵策这孩子争气,成了亲就收了心,会挣钱了,不指望也不稀罕赵家的接济。” 提起赵策,苏云锦眼中浮现丝丝笑意:“夫君的确很好。” 见女儿眉眼含春,沈氏也忍不住笑了。 …… 这边赵策同苏万坐在堂屋,干巴巴的说着话。 气氛太过尴尬,赵策实在坐不住,索性去灶屋帮忙做饭。 他这次过来,除了还礼之外,也是想让岳父他们尝尝皮蛋,给点建议。 然后沈氏就看到他拿了三个椭圆的,长得像蛋,但外边却又是黄色稻壳的物什,在灶台边上磕了两下剥开,露出了里边又黄又黑的……蛋??? “这就是夫君做的蛋??”苏云锦面露惊奇。 她也不想打击赵策,但这蛋长得实在不好看,闻着还有点冲鼻,一看就不好吃。 一旁的沈氏皱着眉,想指责赵策糟蹋鸭蛋,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 他能写话本挣钱养家,已经很不容易了,浪费几个蛋也没什么。 “这叫皮蛋,也叫松花蛋,时间长了上面会长出雪花一样的花纹,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很好吃!”赵策边介绍边把蛋切成几瓣,摆盘,随后又开始调配料汁。 沈氏和苏云锦都没做声,显然不信这气味刺鼻的皮蛋,能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赵策也不在意,拌完皮蛋后,又开始做皮蛋瘦肉粥。 沈氏想帮忙,但又不会弄皮蛋,便准备另炒几样菜,这样就算不吃赵策弄的难吃,也不至于没菜可吃。 不曾想,这粥出锅时香气浓郁,勾的沈氏都不由深吸了好几口。 苏家早年富贵,沈氏又是大家族出身,什么山珍海味她都是吃过的,但还真没闻到过这样独特的粥香。 赵策端菜上桌,喊上在门口劈柴的苏万,四人一同吃饭。 沈氏特意给苏万夹了块凉拌皮蛋,说:“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你女婿亲手做的。” “贤婿做的,那是得好好尝尝。” 苏万笑呵呵地咬了一口,刚入口觉得味道有点奇怪,想吐出来,又觉得不能辜负赵策的一片心意,便硬着头皮吃下去。 这一吃,顿时眼前一亮,赞不绝口:“这蛋滑嫩爽口,调料层次丰富,吃完还有回甘,好吃,好吃!” 闻言沈氏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口,也觉得这蛋的口感独特,很是新鲜。 苏万又夹了一块,问赵策道:“这叫什么名字?是用什么蛋做的?” “这叫凉拌皮蛋,是用鸭蛋做的。” “凉拌皮蛋?这名字倒是特别,蛋也清凉爽口,倒是很适合夏天吃。贤婿做这个吃了解馋倒是没问题,但要是想以此来做生意的话,就要三思而后行了。”苏万提醒道,“大炎早有规定,学子一旦中举或者入仕,是不得经商的。” 赵策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亲自经商,而是想把皮蛋的做法卖给酒楼,这次带皮蛋过来,主要是想让岳父岳母尝尝,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苏万还以为赵策改变主意,嫌科举太烧脑要放弃,转而经商了呢,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做生意终究只是小道,亏损破产都是常事,科举入仕才是正道。 还好赵策没有弃大道而行小道,不错不错。 想到这,他又夹了两筷子皮蛋,道:“你做的很好,没什么不足的,就是这蛋吃多了有些烧嘴。” 说着他又舀了两勺粥送进嘴里,舌头上麻麻的感觉这才消退。 见粥里有皮蛋和肉丝,他面露惊奇:“这皮蛋还能煮粥?” “对,这叫皮蛋瘦肉粥。除此之外,还能做皮蛋豆腐、皮蛋鱼片汤、黄瓜皮蛋汤等等。”赵策徐徐说道,“可惜没有砂锅,要是用砂锅熬粥,这粥的味道还能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贤婿对美食还挺有研究?”苏万笑问。 “我就是嘴馋,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所以花了点心思研究。”赵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岳父在经商方面是行家,你觉得皮蛋的做法能卖到什么价格?” 买是一定有人买的,但能卖到什么价他就不知道了,他想先问问苏万了解一下行情,免得到时候被人给坑了。 苏万沉吟道:“要是换作前两年,能卖到八十两往上,但是近两年边关老是起战事,生意不好做了,价格就会往下降不少。依我看,现在最多也就六七十两。 不过你不要去镇上,要去县里,镇上卖不上价。” 闻言苏云锦震惊不已。 一个蛋的做法,竟能卖到六七十两? 这也太高了! 再一想自己的帕子才十文钱,越发觉得自己没用,配不上赵策。 以至于饭后她同赵策回家时,情绪一直很低落。 赵策顿住脚步,苏云锦正伤心呢,一时不察,脑袋猛地撞上了他的肩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他转过身,轻声问她:“你怎么了?舍不得你爹娘?你要是想他们,我们可以隔三差五就回来,反正都在一个村。” 苏云锦垂眸摇头。 赵策就这么看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 有村民路过,见他们站那不动,以为小两口吵架了,有心说和,又怕他们觉得多事,纠结了一会,还是默默走开了。 苏云锦见他要生气了,心中一急,“妾、妾身是觉得,夫君太厉害了,又会写话本,又会做菜,随便做个什么都能挣好多钱,可我却只会绣帕子、做衣服,也赚不了什么钱,配不上夫君……” 她鼓起勇气抬眸望着他,眼中含泪,看着可怜又可爱:“要不,夫君休了我,另娶一个富家千金……啊!”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策横抱起来,吓得她惊呼一声,颤巍巍地抱住他的脖子:“夫君,你放我下来!” 第12章 上县城卖蛋,遇狐朋狗友 然而这次赵策却没有理会,而是抱着她大步往家赶。 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好奇张望。 苏云锦脸色越来越红,挣扎着想让他放下自己,但在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后,又连忙止住动作,红着脸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到了家,赵策把人放到床上,苏云锦想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以后不许再说什么赚不到钱,配不上我的话,也不许说休妻。 你是我的娘子,我不需要你赚多少钱,也不需要你养我。” 赵策定定看着她,眼含警告,“不要惹我生气,否则……” “知道了。”苏云锦麻溜认错。 赵策这才松手,坐到一旁看书。 苏云锦则泡了糖水放到他桌前,后又走到他身后,替他揉肩:“我错了,以后不说那些话了,夫君别生气。” 赵策翻了一页书,语气淡淡:“那等你月事结束后,再穿一次昨晚穿的那种贴身小衣。” 苏云锦:“……” 想起昨晚那身窄小又贴身的衣服,她脸上就烫的厉害。 但这次是她有错在先,饶是心里羞涩万分,仍点头应了声“好”。 …… 次日一早,赵策早早起来,揣了本书,又提了筐皮蛋,就出发去县里了。 村里的牛车一般只去镇上,不到县里,赵策只能先去镇上,再在镇上找要去县里的牛车。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同车的有一个,正好是那天和侯虎一起,调戏了苏云锦的儒生中的其中一个。 这人见了赵策,顿觉晦气。 但那日的事侯虎都作罢不追究了,他也不好揪着不放,只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这时,车上一方脸男子见着赵策,却是热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赵公子?还真是你啊!” 赵策转头看他一眼,很快想起,这人是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方正。 方家有个小鱼塘,以卖渔产为生,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之家,可方正这个人却不老实,把原主当冤大头坑。 每次吃饭他都让原主买单不说,还隔三差五就找原主借钱。 当然,借出去的钱完全是打了水漂,一分也没有还回来过。 “听说赵老爷把你分到祖宅去了,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吓得兄弟我为你担心了好久,现在看你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方正挤到赵策身边坐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赵策冷笑:“既然担心,那你为什么不把以前借我的钱还我?你每次借的钱虽然少,也就几吊钱,但架不住你隔三差五的借,几年下来,少说也有一百两吧?还钱!” 口头上说担心有什么用? 行动上也要表现出来才行啊! 见赵策竟然跟他算起账来,要他还钱,方正脸上是真挂不住了,但想到赵策还有闲心去县里,想必赵老爷也没有要跟他断绝关系的意思,也不敢冲他发怒,而是压下火气,讪笑道:“赵公子家大业大,一百两对你来说,也就指甲缝里那么点,压根算不得什么。” 赵策摊手:“我已经分出去了,赵家的资产跟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是一穷二白,一百两对我而言是巨款,还钱!” 这话一出,车上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心里暗自咋舌。 他们干一辈子的活,还不一定能赚的到一百两呢,可赵家区区一个庶子,都能随随便便借出去一百两银子。 这也太有钱了吧! “我也没钱,还不起!我要是有钱的话,还用的着专门跑到县里去卖鱼吗!” 方正没好气地说道,后又岔开话题,不想一直纠结在还钱这件事上,“听说你嫡兄赵乾要入读县学了,你这次去县里,可是要去见他的?” 闻言车上儒生均是面露疑惑。 不是说赵乾跟赵策这个庶弟关系不好吗? 难道是是坊间误传了,他们兄弟其实关系很好? 这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倒是可以跟赵策套套近乎,让他介绍他们给赵乾认识。 毕竟赵乾是案首,中举的可能性极大,跟他打好关系,对他们的仕途也很有帮助啊! 然而就在他们暗戳戳地想着,该说些什么拉近关系的时候,却听赵策淡淡吐出俩字:“不是。” “那你去县里做什么?”方正脱口而出。 “关你什么事?不还钱就别哔哔。”赵策抱着膀子,闭着眼睛不再理会,气的方正险些吐血。 这赵策怎么回事? 他以前脾气那么好,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暴躁,还钻到钱眼里去了,张口闭口就是还钱,烦。 牛车摇摇晃晃地赶往县城,路上颠簸,赵策酝酿了好久也没有睡意,只好把书拿出来看。 方正见他这般假正经,心里更是不屑。 装什么装,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能把字认全就不错了,能领会什么意思吗? 这时,一儒生忽然开口说道:“话说,《西游记》话本你们看过没,最近可火了,听说写的一对师徒去西天取经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可好看了,我也想买一本看看,但又太贵了。” 这话一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立即有人附和。 “不仅贵,还有钱都难买,它每天就卖那么几本,一下就被抢空了,我蹲了好几天都没有蹲到。”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买到了一本,我借来看了两天,作者文笔是真的好,每个故事还都很有教育意义,就是不知道这作者青松居士到底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过?” “要是能认识这位作者,请他指点一二就好了,我都寒窗苦读二十几年了,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再考不上秀才,我就要回去继承我家的铺子,卖煎饼去了。” “我连个童生都没考过,我说什么了吗!” …… 赵策闻言挑眉。 没想到吧,他也连童生试都没考过……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抵达桃县。 赵策合上书本,提着篮子下车,快步离开,买辆代步工具的想法愈发强烈。 方正本想跟着赵策,看看他进县城到底要做什么,但他要是没把鱼送到酒楼,回去他就得挨老头子的打,于是只能压着好奇心,挑着大木桶去醉仙楼。 这边,赵策穿越后头一次进县城,心里颇感新奇,但他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找酒楼。 县里酒楼原主大都吃了个遍,也记得大概位置,找起来也不算费劲。 很快,他就在原主经常吃的醉仙楼门口停下,但看着里边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他又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人,那他卖皮蛋制法的事,就隐瞒不住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熟悉且令人厌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还以为你到县里来干什么呢,原来是嘴馋了,想来下馆子啊?那你怎么也不进去?” 来人正是去醉仙楼送完鱼,准备离开的方正。 第13章 方正后悔,赵策遭掌柜怀疑 没等赵策开口回答,方正就先一拍脑门,自顾自地说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已经被分出来了,手里也没几个子儿……” “啪!” 这次赵策懒得和他哔哔,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方正哪里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整个人被踹的一个趔趄,重重跌坐在木桶上,疼的他尖叫一声,想站起来,屁股却卡在木桶里面出不来了,那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边挣扎边朝赵策怒吼:“你、你踹我干什么?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所以你赶紧还钱。” “那些钱是你给我的,不是借的,我为什么要还?” 方正昂着头,一脸理直气壮。 “我也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把你这种人当成好友。” 赵策摇摇头,便绕开方正,大步走进酒楼。 见他还真进去了,一点也不像手头没钱的样子,方正惊讶极了,“不是说赵策就只分到了一间破旧的祖宅,金银田产都没拿到吗,他哪来的钱到醉仙楼吃饭?难道是赵老爷在暗中接济他??” 他越想越有可能,他们毕竟是亲父子,赵老爷还能真不管他不成? 想到自己一路上对赵策冷嘲热讽,他就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要是他继续跟赵策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再挖些钱出来呢! 不过他和赵策多年的交情,只要他好声好气地道个歉,想必赵策也不会同他计较的。 于是他放下心来,站在外边等赵策出来。 …… 而此时,醉仙楼内。 伙计见着赵策,也是惊讶不已。 以前赵策是酒楼的常客,但自从他成了亲,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他还以为赵策已经穷困潦倒了呢,没想到他还有钱到这吃饭? 但人都来了,伙计自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哟,赵公子您可算来了,小的可是日日盼着您呢,快请进,公子今儿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安排!” “今天我不吃饭。”赵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种蛋的新奇吃法,想跟你们金掌柜做笔生意。” 伙计闻言很是意外。 他一个地主家的公子,哪会研究什么吃食?而且还是蛋这样常见的东西。 蛋除了煎蒸煮炒,还能做什么? 就这,竟还大言不惭地要跟他们掌柜做生意! 但赵策好歹是赵家人,还曾是楼里的常客,他也没有张口讽刺,而是委婉地说:“咱们楼里的厨子得了空,也会设法研究新菜式,味道也都是一顶一的好,公子这个蛋掌柜能不能看上,这小人也说不准……” 赵策道:“这个我知道,你只帮我叫一下掌柜就好,有劳。” 见他还不死心,伙计也只好把人带到了掌柜跟前。 醉仙楼掌柜名叫金荣,是个有些秃顶,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 赵策借用了一下厨房,便开始做凉拌皮蛋、皮蛋豆腐,他本来想再熬个皮蛋瘦肉粥,但熬粥太费时间,想想还是算了。 金荣见他有模有样地做菜,不由暗自惊叹:看来他被分到祖宅后,成长了不少,连菜都会做了。 不过他对赵策所谓的“新吃食”并不抱太大期望,毕竟一个从未下过厨的富家公子,能做出什么可口的东西来? 但当赵策将凉拌皮蛋和皮蛋豆腐端上桌时,看到那晶莹剔透的蛋清与墨绿色的蛋黄,配上色泽浓郁的料汁,他顿时眼前一亮。 金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皮蛋送入口中,心里惊喜不已,但面上却没显露出分毫,只默不作声地又夹了一块皮蛋豆腐。 “这……这蛋味道确实独特!”饶是金荣自诩见多识广,也没吃过这样独特的蛋,口中连连赞叹道,“赵公子,这蛋你是如何制作的?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吃法?” 赵策:“这是我偶然间研究出的一种新吃法,名为皮蛋。它不仅可以直接凉拌、煮粥、做汤,还能与其他食材搭配,味道都十分独特。” 金荣闻言疑惑不已。 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还会研究蛋的新吃法? 听着怎么不信呢…… “掌柜不要就算了,我到别的地方问问去。”赵策提着篮子,就要离开。 金荣见状忙把人拦下,讪笑道:“公子别急嘛,在下不是不想买,而是想问,你是想为酒楼供应皮蛋,还是想卖皮蛋的制作方法?” “卖制作方法。”赵策叹息,“我倒是想供应皮蛋,可我还要忙着温书备考,实在没功夫去做。” 金荣一听险些笑出声,还温书备考,他能备个啥! 科举这路子可不是人人都能走的。 但赵策能不能考取功名,跟他没有关系,他也没心思去管,只道:“这制作方法若是卖给我们,可就不能再卖给其他酒楼了。” “这是自然。我们可以签订契约,保证独家供应。” “开个价吧。” 赵策:“七十两纹银。除了如何制作皮蛋之外,还附赠几种皮蛋的烹饪方法。” “赵公子这价有点高了啊……”金荣皱着眉,还想再杀杀价,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赵策转身就走,急的他忙把人拉住,妥协道:“好,只要其他几种皮蛋的做法也不错,那就依赵公子所言,七十两就七十两。” 赵策欣然同意,随即又做了皮蛋粉丝、皮蛋瘦肉粥和黄瓜皮蛋汤等等。 看的一旁的厨子目瞪口呆。 赵公子还有这手艺呢?? 金荣一一品尝后,当即拍板应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些菜式当真是赵公子想出来的?你怎么突然想到做菜了?” “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金荣:“……” 或许这就是地主家公子的烦恼吧。 两人签订了契约,金荣命人取来银子交给赵策,后者收下银两后,将早就写好的皮蛋的制作方法交给金荣。 金荣一边吩咐厨子照着纸上写的方法去做,一边又命人四处打听,赵策这些日子接触的人,以及别处有没有皮蛋上市。 他还是觉得,皮蛋这种东西,不是赵策随随便便就能做的出来的。 第14章 方正吃瘪,赵策买牛车 方正在楼外等了好几个时辰,实在站不住了,正坐在木桶上打着瞌睡。 见着赵策出来,他抹了把嘴角的口水,连忙迎上前去,脸上堆满了笑容:“赵公子,您可算出来了!刚才是我嘴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把它放在心上,咱们多年的兄弟,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分了啊,你……” “兄弟?你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赵策冷嗤一声,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脸怒容的方正,后者朝他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骂道:“呸!还跟我摆起谱来了,还当自己是赵家的公子呢?去县里吃饭连刚过门的娘子也不带,就知道吃独食,一看兜里就没几个子儿!” 说罢他收起木桶,就朝县里最繁华的醉红楼而去。 在赵策这里受的气,他得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人群中有两双视线,把他和赵策的争吵全都这收入了眼底。 要是赵策在这,更是能一眼认出,左边那是他的嫡兄赵乾,右边则是早前在书斋门口,妄图对苏云锦动手的侯虎。 赵乾是案首,又有夫子的推荐信,本来可以直接入读县学,但他想挑战一下自己,于是和侯虎一起,参加了县学的考试,不想考完试出来,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侯虎见赵策从醉仙楼出来,也是惊讶不已,“赵策不是只分到了一间祖宅吗,他哪来的钱到这吃饭?” “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还不如多看点书,把自己的文采提上去,否则凭你的名次,很难中举。”赵乾面容冷峻,说罢便回去继续温书了。 这间两进的宅子是赵睿渊特意买来,供赵乾学习用的,离县学近,但也不算吵闹。 另外还买了婆子丫鬟和小厮,帮他处理庶务,供他驱使。 侯虎家里没钱,这几日都是借住在赵乾的宅子里,和他一起学习,闻言也开始发奋。 …… 而赵策出了酒楼,就直奔集市。 他本来想买辆马车,但一听好的马车要七八十两,次的也要四五十两,他就放弃了,退而求其次选了牛车。 “公子要不要再看看下人?”那伙计搓着手,笑容猥琐,“我们这新到了一批姑娘,个个水灵,还都是雏儿,能赶车能干活还能暖床,只需要五两银子,划算的很哩!” “不用。” 赵策汗颜。 他手里虽然有钱,可也不能随便挥霍掉。 等牛车套好,他立马赶车回村。 在醉仙楼耽误了太多时间,这会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不回去天都要黑了。 但他头一次架牛车,没什么经验,每逢转弯都是手忙脚乱的,好几次都差点把牛赶到沟里去,但好在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回了村。 苏云锦站在村口,见赵策回来了,急忙迎上去。 看着她被冻的通红小脸,赵策有些心疼,“你不在家里待着,到这来做什么?这里风大,多冷啊!” 苏云锦垂眸:“妾身看夫君迟迟没回,担心出了什么事,就想到这来看看,这样夫君一回来,就能看见我……” 赵策心下感动,把她抱上牛车,就继续往家赶。 这会子正好是晚饭时候,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还有不少人都端着碗,坐在门口吃饭,见赵策自己赶着牛车回来,都很是惊讶。 尤其这牛车车架崭新,不像是租借的。 有村民好奇问他:“赵公子这是新买了个牛车?” “对,新买的。”赵策点头,“没有车上街不方便,还是买一辆的好。” 见他买牛车跟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说买就买了,村民又震惊又羡慕。 还得是富家公子啊,这也太豪横了。 可他不是都被分出来了吗,他哪还有钱买牛车呢? 苏云锦还以为牛车是赵家的呢,听说是他买的,也有些惊讶。 赵策转头看她:“娘子可会怪我挥霍?” 苏云锦神色认真:“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夫君想买牛车买就是了,一辆牛车而已,也值不了多少钱,再说有了牛车出行也方便。” 见她这般温柔体贴,赵策竟有些庆幸自己穿越了。 不然,他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娘子? 待二人回到家,赵策把牛牵到后面喂草,苏云锦则去准备晚饭。 等吃完沐浴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赵策把卖皮蛋制作方法得的银子拿出来,交给苏云锦。 除去买牛车花的二十五两,还剩下四十五两。 自苏家败落后,苏云锦就没拿过这样大的数目了,忙摆手不肯要:“这、这太多了……” 赵策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银子放到她手里:“娘子帮我收着,等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闻言苏云锦只觉眼睛发酸。 这么大一笔钱,他就这么交给了她。 这是何等的信任。 “夫君把钱全给我,就不怕妾身把这钱全部花光吗?” “你是我娘子,我的钱也就是你的钱,你想花就花,大不了花完再挣。” 赵策毫不在意地说,随即吹灭蜡烛,弯腰把人抱起,就径直往榻边走去。 苏云锦难得主动地环住他的脖子,主动献吻。 赵策一笑,三两下解开她的衣带,化被动为主动。 没多久,就听见阵阵粗重的呼吸声。 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交叠的一双人影映照在墙面,看的人面红耳赤。 …… 清晨。 苏云锦在赵策怀中醒来,刚想松开他的手,起身去做饭,动作却猛然一顿。 她小脸瞬间红透,想闭眼装睡,就听他略带笑意的嗓音响起:“醒了?累么?” 他是真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她居然能睡着。 “嗯……妾身去做饭了。” “不急,等会再做。” 赵策欺身而上,继续昨晚未曾尽兴的事。 苏云锦无奈地扯过被子,事后又烧水沐浴,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早饭都硬生生变成了午饭。 饭后,赵策边喂鸡边问她:“对了,成亲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苏家生意做的那么大,最后是怎么亏损的一分不剩的?” 第15章 改进纺织机,帮苏家东山再起 苏云锦正在给菜地施肥,闻言动作微微一僵,情绪低落道:“当时我爹接下了一个好几万两银子的大单子,要制作一大批质量极佳的丝绸。 为了完成这批货物,他买了很多的纺织机,还从外邦购入了一大批的蚕丝,可等丝绸制好,要交付的时候,库房却突然起火,整整两万匹丝绸全部被焚毁。 但这时离交付的日子只剩最后两天了,我爹想尽办法采购,也还是凑不齐那么多丝绸,最后只能变卖了所有家产,赔偿违约金。” 赵策眼睛一眯:“好端端的,库房怎么会突然失火?” “说是值夜的几名伙计嫌长夜无聊,就聚在一起赌钱,还喝了好几壶酒暖身子,结果这一喝就喝大了,人昏睡了不说,还撞翻了烛台,被活活烧死在里头,等有人发现火光组织人救火,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云锦缓声道,“当时我爹也觉得事情蹊跷,特意请人调查现场,但却什么发现也没有,灰烬确实是丝绸的,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听罢赵策更加怀疑,这是个针对苏家设的局。 天降大单,还突然起火,当事人都被活活烧死了。 这三件事撞在一起,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但事发多年,现在再想追查也难,他也只好避开这个不谈。 他走到她跟前,缓声道:“现在咱们手上也有些余钱了,岳父还想不想继续做绸缎生意,东山再起?我可以帮忙。” 种地太辛苦了,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什么钱,还是经商来的容易,何况苏万本就有多年的经商经验。 苏云锦还以为他是单纯的,好奇苏家败落的原因,却没想到,他竟然是想帮父亲做生意,激动地美眸一亮,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夫君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可这钱是要攒着,留给你科考用的。” “钱花了,还可以再攒。”赵策把人揽入怀中,笑着说,“岳父对我很好,我也不希望他天天下地干粗活。” 苏云锦还想拒绝,就听他又补充说道:“如果岳父生意做的好,赚了钱,可以把我出的本金还我,再给我一些利息,咱们合作双赢。” 闻听此言,苏云锦也心动了起来,“那妾身回去问问我爹?” “我们一道去。” “好。” 二人施完肥、喂完鸡鸭,便一同去了苏家,表明来意。 苏万早就想重新经商,东山再起了,但又苦于囊中羞涩,只能作罢,一听赵策可以出一百两,也是心动不已。 但要拿他一个小辈的钱,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这钱就当作是小婿的投资,岳父赚钱了再还我就是。”赵策看他那推辞的样,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于是出言宽慰道,“岳父经商多年,经验充足,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亏钱的。” 苏万犹豫片刻,一咬牙一跺脚,“好,那这钱就当作是我借你的。” 说罢他就回房写了张欠条,交给赵策。 赵策也知道,他不接欠条,苏万是不会要他的钱的,便只能郑重地将欠条收起来,又问,“我能看看,岳父先前采购的纺织机是什么样子的吗?” 原主从未接触过纺织,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机子是何样子,效率如何,他想亲眼看看。 闻言苏万有些不解,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纺线织布,看纺织机做什么? 但他也没多问,年轻人嘛,总是会有些好奇心在的。 “我家正好有一辆,贤婿你跟我来。” 苏万边说边起身,带着赵策往里间走,苏云锦自是跟着一起。 到了里屋,赵策就看到了一架老式纺车和织机。 跟他预想的一样,大炎的纺织机不是一体机,而是分成了纺车和织机,还是单锭纺车,手摇纺轮,织机也同样是单综手摇,效率低下不说,还费手又累人。 要是他能将其改进一下,提升效率,利润也能随之上涨了。 他沉吟道:“这个纺车和织机,岳父能否借我几天?” “你要用只管拿去,说什么借不借的。”苏万摆摆手,就要亲自动手去扛,却被赵策拦下,“我回去赶牛车来拉,不用搬。” 这纺织机重的很,扛走太累人了,他有牛车在手,何必白费这力气。 等赶来牛车,装上机子,赵策就要领着苏云锦回去,沈氏却把人拉了回去:“你们难得回来一次,就留在这吃饭吧,菜我都洗好了。” 岳母盛情难却,他们也只好留下,等吃完饭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牛车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田间的虫鸣。 …… 次日。 赵策早早起床,琢磨着改进纺车和织机。 前世,他家里正好有一架脚踏的多锭纺车,是他祖母留下的。 幼时的他贪玩,还把纺车拆了玩,换了一顿毒打,但也因此记下了纺车的构造及运作原理,但要上手实操,还是要花些功夫才行。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他都一头扎在改进纺织机上,连书都没怎么看了。 苏云锦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想劝他以课业为重,却见他坐在纺车前,用麻纺线。 “夫君还会纺线?还纺的如此之快!!”苏云锦小嘴微张,震惊无比地看着他,“但你怎么不是一手手摇纺轮,一手捻纱线呢?” “这叫脚踏式纺车,可以解放双手,用脚力驱动。”赵策解释了一下纺车的运作原理,便又走到了一旁的织机跟前,同样进行操作。 原本的手摇式织机,也被他改成了踏板织机,通过踏板控制经线的开合,方便纬线穿过,除此之外,他还做了多个综框,可以同时控制多组经线,还能织出更复杂的花纹和图案。 苏云锦越看越是惊讶,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满心满眼都是崇拜:“夫君是怎么想到把手摇改成脚踏,还增加纺锭和综框的?” 她以前也经常纺纱织布,但却从来没想到过改进之法,但他只是简单的看上两眼,就在短短三天时间里,把效率提升了好几倍,就连织机的纹样也变多了不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事,便是换作他嫡兄赵乾,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我也只是突然有了灵感,就想做出来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成,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赵策也是一脸惊喜的表情,仿佛压根没想到他能成功似的。 此话一出,苏云锦半晌无言。 一试就成功,夫君这动手能力也太强了! 第16章 建纺织厂,招人 “夫君,妾身可以试一试纺车吗?” 苏云锦想亲自上手,感受一下。 赵策闻言点头,随即起身让开位置,让她坐进去,把脚放到踏板上踩动。 感觉踏板随着自己的动作上下起伏,带动纺轮转动,苏云锦顿感新奇。 她一开始手脚还有些不协调,动作缓慢,但适应了一会就熟练了,一团麻线在她手中没多久就被纺成了细纱。 纺完线,她又起身,走到一旁的织机前坐下,纤长的十指灵活地操作着梭子,脚踩踏板控制经线的开合。 因着赵策增加了综框,能够控制更多的经线组合,织出的布上的花纹也更复杂好看了。 苏云锦越织越兴奋,忍不住赞叹道:“这织机速度好快,以前织一匹布要花好几天,现在可能一天多就能织完了,而且织出的布平整,花纹也好看!夫君真的好厉害!” 在一旁看赵策纺线织布,远远没有自己动手来的更直观。 想到他改进纺织机,都是为了帮助苏家开铺子,东山再起,她又心疼又感动:“夫君辛苦了。” 赵策一笑:“那娘子犒劳一下?” “怎么犒劳?” “当然是……” 赵策走至她身侧,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就大步走向卧房。 …… 次日。 赵策把纺织机放上牛车,就要赶车去苏家。 苏云锦见状震惊不已:“夫君就这样把纺织机放车上??” 赵策一愣:“不这么放,还能怎么放?” “当然是要拿块布盖一盖啊!”苏云锦肃着脸,“万一有人看到了夫君的纺织机,照着它做怎么办?” 现在的纺织机普遍效率低下,他们提高了效率,也就代表能挣的钱更多。 但要是所有人都用这种新型的脚踏式纺织机了,那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核心竞争力了。 “还是娘子考虑周全。”赵策点点头,随即找来块黑布,把机子盖上,才同苏云锦一起出发去苏家。 却发现苏家大门紧闭,喊了两声也没有人应答。 有去河边洗衣服回来的妇人路过,见赵策赶着牛车,车上还罩着一大块黑布,把里边的东西遮的严严实实,好奇道:“哟,赵公子这是给你岳父送什么好东西来了?怎么还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这不是想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呢嘛?”赵策笑呵呵地说道,“对了,婶子看见他们上哪去了吗?” 妇人伸手一指,“你岳父在那边挖地,你岳母我就不知道了,没看着。” 赵策道了声谢,让苏云锦在这等他,随后就到田里找苏万去了。 苏万见他来找自己,还有些纳闷。 自赵策搬走纺织机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说好的要给他一百两,让他开铺子做生意,也没给,他以为赵策是改变了主意不想做生意了,却听赵策说:“我这两天琢磨着,改进了一下纺织机。” “改进纺织机???” 苏万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要是时间长些也就算了,但就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改进了纺织机? 这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面上他却没说什么,只是收起锄头往家赶。 苏万走在前面打开门,赵策赶着牛车进去,把纺织机放到屋内。 苏云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蚕蛹,纺线织布。 看到这脚踏式纺织机快速运作的时候,苏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是贤婿做的?这改进的真是太妙了!这样一来,布匹的产量至少能翻好几倍!!” 短短几天,他就把纺织机的效率提升了好几倍,这是何等的聪明才智! 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被夫子赶出学堂,还被赵睿渊分出来呢? “我打算找几个木匠,多做几架纺织机出来,成立个小型工厂,招人纺线织布,再在镇上开个铺子,做布匹生意。”赵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见他如此有主意,苏万对他更为欣赏,但面上却有几分忧虑:“贤婿这个想法很好,但是要采买蚕蛹葛麻、招募工人以及开铺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百两恐怕是拿不下来的。” “那就先做十架纺织机,两班倒的找人做工,等做到一定数量的布匹了,再准备开铺子的事。”赵策道。 苏万一愣:“什么是两班倒??” 一旁的苏云锦闻言也有些疑惑,夫君怎么总是说些她从未听过的新词? 这些词,是他自创的,还是他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就是分白班和夜班,白班是从卯时到未时,夜班是未时到卯时。”赵策说道,“这样一来,就能把纺织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苏万还是头一次听见白班夜班这种说法,还挺新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要找信得过的木匠,让他保密,不要把纺织机泄露出去了。” 这机子是最重要的,一旦外泄,那造成的损失可是不可估量的。 “嗯。”赵策点头,后又微微躬身,“招人做工建厂一事,还要麻烦岳父帮忙。” 闻言苏万自是点头应下。 有这种新式的纺织机在,纺织厂就是想亏钱也难。 再说他经商多年,也算有些人脉积累,虽然这些人不会借钱给他,但跟他合伙赚钱还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 赵策找到段莹,让她分别做十架纺车和织机,且还让她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保证脚踏式纺织机的技术不外传。 看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段莹奇怪极了,但还是签下了名字。 而在段莹发动家人制作纺织机的时候,赵策去县里把赵家祖宅旁边的一块地皮买了下来,建厂棚,苏万则在忙着招工。 但在大炎,女子做工的毕竟是少数,尤其这活还是两班倒,大部分人家都不放心自家女儿或者妻子在外彻夜不归,就算是同村也不行。 这就大大增加了招工的难度。 以至于纺织机都做好了大半,都只招到了可怜的三个工人,别说两班倒了,一班倒都坐不满。 第17章 受邀参加雅集,买铺子 苏万老脸都要挂不住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妻子沈氏去邻村招人,但却只招到那么三五个,离定好的二十人还差得远呢。 苏万着急的不行,赵策却稳如老狗:“村里缺钱的人不少,只要看到在我们这干活的人拿到了钱,自然会有人抢着来干。晚点岳父放出消息,就说明日厂子正式开工,薪资日结。” 果然。 在厂子开工,工人领到钱后,村里立即就有不少人找到苏万,想要进厂干活。 厂子步入正轨后,赵策就把它全权交给了苏万夫妻打理,自己则忙着写话本、看书备考,日子也算自在。 但在这天,书斋的周掌柜又一次登门。 赵策皱着眉,显然有些不高兴:“话本前日才交了,掌柜这次总不会是来催稿的了吧??” “这次我是给赵公子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周掌柜笑呵呵地说,“曾绍元曾举人你知道不?他可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为人也是刚直不阿,为官多年,却两袖清风,兜比脸还干净……” 赵策挑了挑眉:“周掌柜专程跑一趟,不会只是过来讲故事的吧??” “这位曾举人去年罢官回乡,回到桃县,他偶然看到了赵公子的话本,很是喜爱,想邀请你去月华雅集。” 周掌柜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请帖,递给赵策,“周某也知道,赵公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在写话本赚钱,但曾举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有举人功名,又当了多年的官,对朝廷局势很是了解,多少人想跟他结交,还苦于没有门路呢……” 雅集? 赵策一听就没什么兴趣,刚想回绝,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的厂子虽然是建起来了,但还没有销路呢。 雅集上又多是达官显贵,不差钱的主儿,要是他能到场宣传一波,那泼天的富贵不就来了吗! 于是他很没有骨气地的点头,“我去。” 只要有钱,身份泄露就泄露了吧。 周掌柜还以为赵策要坚持不肯暴露自己是话本作者的身份呢,见他一听说雅集是曾举人举办的,就没有原则的答应了,眼中闪过一抹嘲弄。 但他也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叮嘱赵策别忘了雅集,就回镇上去了,顺道把《西游记》话本的作者要去月华雅集的事,散播了出去。 这话本本就火爆,作者又是个从未露过面的神秘人,这就更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 但曾绍元举办的雅集,等闲人等压根就进不去,可也有些大聪明,花了大价钱买雅集的请帖,就是为了见赵策一面。 …… 这边,纺织厂也做出了新一批的布匹。 苏云锦为赵策量体裁衣,制作他去雅集穿的新衣服。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锻炼有了效果,他身上的肉紧实了许多,胳膊上还有了些硬邦邦的肌肉,她量尺寸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她那点小动作,自是逃不过赵策的眼,他揶揄道:“好看吗?” “啊?”苏云锦一怔,下意识仰头看他,却没注意到二人隔得太近,她一动,头顶正好磕在了他的下巴上,疼的他闷哼一声。 苏云锦自责不已,忙踮着脚尖,朝他下颌呼气:“对不起,夫君还疼吗?” 她眸中似有秋水盈盈,波光潋滟,看的他忍不住想要犯罪。 他把人抱到藤椅上,就解开了她腰间的系带。 苏云锦抓着微敞的衣襟,轻声说:“等、等妾身把这身衣服做好。” “没事,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赵策握着她的胳膊,把她的手拿开,就倾身而上。 但竹制的藤椅,哪里经受的住两人的重量,他每动一下,都摇晃的咯吱咯吱的。 苏云锦有些害怕,忙圈着他的脖颈。 “云锦!” “赵公子?” 就在赵策挥汗如雨之时,外边忽然传来了段莹的声音。 苏云锦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想要起身,却又被他压了回去,她气息微乱:“莹莹来了,妾身先去迎一迎,晚上再继续,好不好?” “没什么要紧事,不用迎她!”赵策动作不停。 苏云锦轻咬朱唇,担心段莹听出端倪,只好压着声音。 “奇怪,我方才明明听到里边有动静的,怎么没人回答呢?” 外边,段莹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她又朝里边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就离开了。 等脚步声渐远,赵策便又展开了攻势…… …… 完事后,赵策帮她清洗,便去了段家一趟,问段莹找他作甚。 段莹有些不好意思,“我二婶让我问问你,你们厂子还招人不?她也想到你们那去做工。” 赵策绷着脸:“可以,到我岳父那登记就是,但我们这只要干活手脚利索的,偷奸耍滑的可不要。” 他还以为啥事呢,结果就这? 还好他当时没有放苏云锦起来…… 看他语气漠然,段莹还以为他是在怪自己往他厂子塞亲戚的事,表情尴尬地说:“这个公子放心,我会告诉我二婶的,还有,谢谢你把做纺织机的活给了我。” “不用客气,没事我先走了。”赵策摆了摆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而赵策回家,把牛车赶了出来,就直奔县里牙行。 所谓牙行,其实跟中介差不多,是中间商,他是为买卖双方提供服务,但也会抽取一定的佣金。 赵策开门见山地问:“有没有便宜一点,地段不用太好,但也不算太差的铺子?带我去看看。” “有有有,公子是要做什么买卖?对铺子的大小有要求不?” “布庄,主卖丝绸,但也会卖平常的麻布葛布。” “布庄??” 牙人有些惊讶, 他见赵策年纪轻,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就先带他去了一个在巷子深处,偏僻且环境差的铺子,降低他的心理预期,再转而去了一个地段好,又宽敞明亮的铺子。 如此一来,这单生意便十拿九稳了。 这种手段,他以往用过不少次,屡试不爽。 却不想,在赵策这里碰了个钉子。 赵策冷哼一声:“敢跟我玩这套,当我三岁小孩啊?” 第18章 赵策嫡母,姜氏 牙人面色一僵,“赵、赵公子,您这是何意?小的哪里得罪您了?” 赵策冷笑一声,眼神凌厉如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伎俩?先带我去个破烂铺子,再带我去个好的,无非是想让我觉得第二个铺子物超所值,好让你多赚些佣金。这种小把戏,糊弄别人还行,糊弄我?你还嫩了点!” 牙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暗叫苦。 他本以为赵策年纪轻,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肯定不懂这些门道,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好赔笑道:“赵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带您去看其他铺子,绝不敢再耍花样!” 赵策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牙人抹了把头上的汗,就老老实实地挑了几处符合赵策要求的铺子。 这次的铺子倒是正常许多,赵策看了几个,最后选中了位于金鱼巷的一间铺子。 位置不算繁华,但人流量也不差,而且价格便宜,有现成的展架,不用怎么装修便能开张,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当仓库堆货物,还能改成房间住人。 牙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赵公子眼光真好,这铺子是前天才空出来的,原先是个杂货铺,生意极好,要不是他儿子入读县学,他要去县里照顾儿子,是怎么也不舍得退租的……” “这铺子卖不?多少钱。” 一听他是要买铺子,牙人也是一喜。 这买铺子可比租铺子的佣金高多了。 但面上他却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铺子地段好,东家原本是想留着租赁,不准备出售的,但要是赵公子诚心想要,我可以帮你跟东家谈谈,不过最少也得八十两。” 赵策点头:“行,叫东家过来吧。” 牙人让赵策在牙行稍候,就亲自走了一趟,去询问东家的意见。 铺子的东家叫许简行,读了大半辈子的书,也只考中了个童生,名下有俩铺子,一家人就指着租金过活,但牙人去时他去外边吃酒了,家里只有其儿子许珩。 听说有人要买铺子,还姓赵,许珩有些惊讶,待到看见赵策时,就更意外了:“要买铺子的是你??” 见到来人,赵策也是一愣:“你是东家?” 许珩,原主的同窗之一,为人勤俭,是出了名的好学生。 他本来是耻与不学无术的原主为伍的,但有次他爹把他的束修钱拿去买酒,他找亲戚朋友借了一圈,都没借到钱,还是原主给了他一锭银子,他才得以继续上学。 他也因此很是感激原主。 许珩点头,语气激动:“这是我爹的铺子,我也算半个东家,赵公子怎么忽然想起买铺子了?你家那么多铺子,为什么要特意从外边买? ” 这话倒是把赵策问住了,半晌才道:“我已经分出来了,不住赵家了。” “啊?怎么会这样?!” 许珩张着嘴,一脸惊讶。 他去年院试落榜,就一直在温书,连家门都很少出,也不知道赵策分家的事,要是早知道,他早就去看望他了。 “没什么。”赵策不想多说分家的事,直接问正事,“你这铺子多少钱?开个实价吧。” “我也不太懂行情,只是有次听我爹说,最少要卖七十两。”许珩想了想道,“我这人也不是不懂知恩图报的,赵公子帮过我,这钱我还可以往下降一降,就六十两,你看如何?” “好。” 赵策点头。 随后两人签订了契约, 就一同到县衙备案,缴纳契税。 …… 而赵策买完铺子,又去镇上书斋交了最新两册话本,便回家去了。 却不想,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赵家当家主母,姜氏的耳中。 姜氏身着蓝色裙装,头戴绒花,正坐在后院凉亭,悠闲地烹煮新茶,但在听到下人的禀报之后,她惊得壶都有些拿不稳了,茶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一小块裙摆。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接过茶壶放好,并清理掉洒出来的水渍,“夫人裙摆湿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不用。” 姜氏起身掸了掸微皱的衣衫,就朝菡萏院而去。 这是赵睿渊新纳的小妾的住处,他这几天几乎夜夜都宿在这里。 姜氏迈步进院,就大声斥道:“老爷,你是不是偷偷给赵策钱了?” 这边赵睿渊正在小妾的伺候下对账,见她过来本就有些惊讶,听到她的话后就更纳闷了,“什么钱??” “你少在这装傻,赵策今天买了个铺子,你敢说这钱不是你给的?!” “我没给,你在乱说些什么?” 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姜氏也有些疑惑:“不是你给的,那赵策哪来的钱买铺子?” “我怎么知道?”被无端指责了一通,赵睿渊也有些不高兴,“苏家做了大半辈子生意,虽然败落了,手里也不可能一点钱也没有,出钱给赵策买个铺子有什么稀奇的?” “我说他哪来的钱买铺子,原来是苏家给的。” 姜氏心里一松。 只要不是拿的赵家的钱,赵策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赵家的所有财产,都是她儿赵乾的。 赵睿渊闻言却是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赵策买铺子了?你派人跟踪他了?” “什么跟踪,我这不是怕他去借印子钱,影响乾儿吗?”姜氏不高兴道。 所谓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因放贷人每次收款后,就会在折子上盖印而得名。 赵家家业再大,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赵睿渊出言宽慰道:“策儿虽然不成器,可也不至于借印子钱,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又没干什么营生,要养活自己和娘子,本就不是个容易的事,还又建纺织厂又招工的,现在还买铺子,难道都是苏家出的钱?苏家都沦落到种地了,他们能有多少钱,经得住这么造?” 夫妻多年,她那点小心思,赵睿渊自是门儿清:“我知道,你不就是担心我贴补他吗?你放心吧,我没给钱。” 第19章 福满楼推出皮蛋,金荣大怒 赵策好歹是他儿子,要是找自己要钱,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他会给,不会真叫儿子饿死。 但赵策又没问他要,他还能主动给不成? 姜氏点头,“没有就好,家里的钱还要留着乾儿科考用呢,可不能挥霍了。” 一旁的小妾轻笑着说:“自打二公子被分出去之后,老爷就同他断了联系,别说给他钱了,就是连面都没见过……” 她生得貌美,说话又轻声细语的,很是动听,然而姜氏却听的窝火:“我们夫妻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掌嘴!” 那小妾本是好心,哪曾想会被她训斥,心下委屈极了,却又不敢同主母分辩,只能垂眸扇了自己几耳光。 见小妾脸上很快就红肿了,赵睿渊心疼极了,想张口维护,但想到姜氏母族有一侄子是进士出身,等朝中有了官职空缺就能被分配职位,以后乾儿说不定也需要他帮扶,便把话咽了回去。 姜氏哼了一声,就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了。 …… 石桥村,苏家。 赵策把买铺子的事,告诉了苏万夫妻俩。 苏万还以为他会先租个铺子,看看生意情况再说,没想到他一来就花六十两买了个铺子。 “这铺子我看过了,地段不错,价格也便宜,等纺织厂多做些布料出来,就可以准备开业。” 赵策边说边把买铺子剩下的四十两拿出来,递给苏万。 苏万摆手:“纺车和织机本就是贤婿你改进的,纺妇的工钱是你的,买铺子的钱也是你出的,这钱还是你自己收着吧,铺子我们帮你守就是。” 机子、厂子、铺子还有纺妇的工钱,全都是赵策出的钱,苏万哪好意思再拿他的银钱? 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吗?! 不过赵策要科举,没时间,也不能经商,铺子厂子自己可以帮他看,到时候再把赚的钱都交给他就是了。 “岳父你这……” 赵策有些无奈。 他原本是想帮苏家东山再起的,现在怎么成了他们给他干活了? 算了。 都是一家人,等铺子盈利起来,他再多给他们些钱就是了。 这么想着,赵策也就不再坚持:“那这钱就放在你们这,给工人发放工钱以及采买蚕丝葛麻,钱用完了你们再找我,另外我再按月给你们工钱。 还有,岳父岳母要看店,没工夫管厂子,可以把厂子交由大哥管理,工钱你们看着给就是,最低一两。” “这价钱也太高了,他平时上工一个月也就半两,你就按他之前的标准给就行了。” 沈氏细细教他,“要是纺织厂的收益好,你多开些工钱倒是无妨,但厂子才开工几天,一切都还在起步阶段,钱得省着点花。” 苏万呷了口茶,赞同道:“你岳母说的对,你刚买了铺子,手里钱本就不多,是得节省些。” 见他们事事为自己着想,跟原主的父亲完全不同,赵策心里也有些感激。 道了声谢后,他就回家去了。 这时苏云锦已经做好晚饭,见他回来忙摆好碗筷。 “夫君近日辛苦了,多吃点补补身子。”苏云锦夹了一筷子炖山参给他。 这山参是她和段莹进山采野菜的时候发现的,新鲜着呢。 赵策也给她夹了一块肉片,“娘子操持家里,也辛苦了。” “多谢夫君。” 苏云锦吃了肉,又刨了一筷米饭,才道,“妾身想到纺织厂干活,这样也能省下一个人的工钱,夫君意下如何?” “你管钱、清点货品就行,不用去厂里干活。” 赵策揶揄道,“厂里要两班倒,太累人了,把娘子累坏了,谁来服侍为夫?” “夫君!” 苏云锦嗔他一眼。 还服侍呢,说的她好像只有那种用处一样…… “为夫是心疼娘子。” 赵策也夹了筷山参,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苏云锦朱唇轻启,轻轻叼住山参,便将其吃进嘴里。 看着这一幕,赵策喉结一动,身下有些火热。 苏云锦见状有些不解:“怎么了夫君?” 赵策低咳一声,“没事。” 想到赵策最近除了写话本,便是忙着纺织厂的事,都没什么时间看书,苏云锦犹豫了片刻,还是她忍不住问他:“夫君往后是想走经商一道,不走仕途了吗?” “不,钱要赚,科举也得考。” 赵策摇头说道,“毕竟要准备束修六礼、书本笔墨,就必须得有钱。” 在大炎,凡是跟科举沾边的都很烧钱。 没点家底的人家,都不敢把孩子送到学堂去。 苏云锦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科举的确烧钱,否则她兄长苏子恒也早就继续上学了。 待两人吃完了饭,赵策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科举费脑,为夫想放松一二。” 苏云锦刚醒问他怎么放松,就被他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等、等会,妾身还没洗碗呢!” “明天再洗也不迟,这事更要紧!” …… 次日。 桃县,醉仙楼。 见今天客人锐减,快到中午也才只有零散的两三桌客人,金荣有些纳闷:“皮蛋才推出来半个月不到,难道大家就吃腻了不成?” 他走到楼外,想看看怎么回事,就见斜对面的福满楼门前竖了个招牌,说是推出了几款新菜,叫松花皮蛋,价钱还比他们的便宜不少,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赵策不是答应好,只卖给他们醉仙楼吗? 他居然不守信用!!! 金荣忙唤来一名伙计:“去福满楼把皮蛋制成的菜式都给我买一份。” 他此时还心存侥幸,觉得福满楼只是仿制皮蛋,味道肯定不如自己这边的,但菜一入口, 却发现不仅皮蛋的味道几乎一样,连菜的种类也是一模一样。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愤怒至极。 狗日的赵策,竟敢骗他!! 一旁的伙计吓地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说:“掌、掌柜您先别生气,或许不是赵公子不守信,而是……” 金荣转头,恨声道:“是什么是,仿能仿的味道分毫不差吗?!” 说罢他就吩咐人套上马车,去石桥村找赵策。 敢骗他金荣,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第20章 被告上县衙,小厮指认 金荣怒气冲冲地赶到赵家祖宅,还没进去,便大声质问:“赵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过只卖给我们醉仙楼吗?为何福满楼也有皮蛋?!” 这一声大喝,震的附近的村民都抖了三抖,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竖起耳朵听。 赵策正在屋里看书练字,闻言有些纳闷。 什么福满楼? 他放下书本,快步走了出去,客气地将金荣迎进去:“金掌柜,你先别急,有事咱们进去再说。” “你不守信用在先,难道还怕人知道不成?” 金荣冷哼一声,随即把和赵策签订的契约拿了出来,“契约上写明,皮蛋的制作方法你独家授权给我们醉仙楼,要是你卖给其他酒楼,就得赔付十倍的违约金,也就是八百两!” 敢坑他醉仙楼,当他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我确实只将皮蛋的制作方法卖给了醉仙楼,至于福满楼为什么会有皮蛋,这我也不知道。” 金荣冷哼:“不知道?福满楼的皮蛋味道与我们的一模一样,甚至连菜式都如出一辙!你敢说不是你教他们的?” “不是。” 赵策斩钉截铁地说,“皮蛋泄露出去,金掌柜不先自查,看看是不是醉仙楼内部的人泄露了制作方法,反而到我这来兴师问罪?” 金荣一怔,“不可能!楼里都是跟了我很多年的老伙计了,绝不会为了钱,泄露皮蛋制法!” “或许有人被高价收买,也或许是福满楼自己琢磨出了皮蛋制法。” “也有可能,是你为了多赚些钱,所以又把皮蛋制法卖给了福满楼!” “为了多赚那几十两,赔出去七百两?我是有多傻!” 赵策摇头失笑。 契约上白纸黑字的写明了,要是他一个东西卖两家,是要十倍赔偿的。 卖的钱够付赔偿金吗? 金荣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既然你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你敢不敢跟我去官府,让县太爷查证?” 赵策身正不怕影子斜,自是不惧。 但愿县太爷是个清正廉明的,不要事情都没查,就胡乱判案。 …… 河边。 苏云锦正在洗衣服呢,就见段莹和几个婶子结伴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哎呀,不好了,你男人被告上官府了!!” “我??” 苏云锦一怔,随即猛然起身,一不注意连木桶都给撞翻了,刚洗好的衣服,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对,赵策被醉仙楼的掌柜告上官府了,他说他不守信用什么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我现在就去。” 苏云锦胡乱在身上擦了两下手,就朝家里跑,跑了两步又想起衣服没拿,又倒回去捡衣服。 段莹忙道:“你先回去,衣服我帮你捡。” “谢谢!” 苏云锦感激地说,随后快步跑回家,却发现赵策已经不在了。 她着急不已,去后院赶了牛车,就出发去县里。 刚到县衙外边,就看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双亲。 这时,县衙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原来最近城里风靡一时的皮蛋,是赵家二公子想出来的?” “什么赵家二公子,他早就被分出去了,他现在就跟咱们一样,普通人一个,卖皮蛋也是因为缺钱。” “但再缺钱,也不能一物二卖吧?何况他本就答应独家供应了。” “没听到人赵策说吗, 他没有卖给福满楼。”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承认了,否则可是要十倍赔偿的,八百两他赔的起吗?!” …… 听到要赔偿八百两,沈氏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么多钱,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的啊! 这可如何是好! 苏云锦也是焦急不已,“爹,夫君他既然把皮蛋卖给了醉仙楼,就不可能再卖第二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我也知道,贤婿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不要担心。”苏万如此安慰女儿,但他心里却没有这么乐观。 这新上任的县太爷薛英,家里是有名的粮商,据说县令一职就是他家里花了七万两银子捐来的。 薛英本人风评也不怎么好,上任两年,有大半都宿在秦楼楚馆,还判了不少冤假错案。 堂上。 薛英眼底乌青,官服穿的歪歪斜斜的,连头上的乌纱帽也没戴好,他打了个哈欠,语气疲倦:“金荣,你状告赵策一物二卖,可有证据?” 金荣朗声说道:“小人没有证据,但皮蛋的制作方法只有赵策知道,要不是他把法子卖给福满楼,福满楼怎么可能做的出皮蛋?” “扑哧!” 赵策闻言失笑。 被突然叫过来升堂,薛英本就烦的不行,见他突然发笑,顿时脸色一沉:“赵策,你好大的胆子,公堂之上竟敢发笑,来啊,把这个扰乱公堂秩序的狂徒给本县……” “大人息怒。” 赵策躬身说道,“草民并非藐视公堂,我笑,是因为金掌柜说皮蛋的制作方法只有我知道。那醉仙楼找来的,制作的皮蛋的工人,难道都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你!你少在这泼脏水,那些工人常年跟醉仙楼合作,怎么会把皮蛋制法卖给旁人?” “肃静!” 薛英重重拍了拍惊堂木,很是不耐烦地点了两名捕快,让他们去把福满楼的东家叫来,当庭对峙。 看在赵策的嫡兄赵乾是个秀才,以后或许还会是同僚的份上,他就卖他一个人情,把事情调查清楚。 虽然赵策已经被分出去了,但他们可是亲兄弟,谁知道赵乾会不会还念着他这个庶弟呢? 把事情调查清楚,总没有坏处。 那东家也只是看醉仙楼的皮蛋卖得好,想分一杯羹而已,哪晓得会被传到公堂,心里也有些忐忑,“大人,这皮蛋制法是小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 金荣闻言一喜,忙指着赵策说道:“那卖给你的人是不是他?” 东家摇头:“我不知道,买皮蛋制法的是我身边的小厮,是谁卖的得问他。” 说罢他就朝人群中一招手,一名身穿粗布衣服,个头矮小的青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赵策一眼,就点头道,“是他。” 第21章 爬山,参加雅集 “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就说是?”赵策脸一黑。 青年刚要说话,就听上方,薛英沉声警告道:“你要是敢胡编乱造,随意冤枉他人,休怪本县大刑伺候!” 青年颤声道:“不、不是他,我看错了。” “那是谁卖的?” 青年垂着头,没有说话。 见状薛英更是恼火,阴着脸道:“来啊,大刑伺候!” 话落,立刻就有捕快把拶指拿了出来。 拶指,是古时一种刑具,由几根木条或竹条组成,中间有绳索穿过。 行刑时,会将犯人的手指放入木条之间,然后使劲拉紧绳索,使木条夹紧手指。 青年吓得一哆嗦,身下很快渗出一滩黄色液体,他忙不迭地磕头,求饶道: “大人饶命,我、我这就说!卖我皮蛋制法的是醉仙楼的人,叫伍七,他好赌,我就专门设了个局,先让他赢了几天,等他越赌越大了,让他以皮蛋的制作方法下注……” “伍七??” 金荣闻言震惊不已。 伍七是楼里的老伙计了,跟着他干了六七年,他什么时候沾染上赌钱的恶习了? 居然还把皮蛋制作方法当作赌注给输了,他知道这会让楼里损失多少钱吗? 难怪他今天一早就以头疼为由,请了三天的假,原来偷偷跑路了。 看来,自己是真的误会赵策了啊! 薛英则立即让捕快去抓人。 赵策朗声询问:“大人,草民既然无罪,可否先行离开?我娘子和岳父岳母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薛英点头应允。 赵策转身离开,一旁的金荣忙朝他道歉:“对不住,是我误会公子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向公子赔罪。” “不必,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赵策冷冷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堂。 他没那么大的肚量。 既然把他告上官府,那他们就不必再有任何往来了 。 金荣也知道,自己把赵策给得罪死了,心里很是后悔。 是他带有偏见了,他以为赵策缺钱,一物二卖也很有可能,却没想到冤枉了人家。 这事闹得这么大,赵策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夫君。” 苏云锦见赵策出来,急忙小跑着迎上去,紧紧抱住他。 见她娇躯微颤,赵策心疼地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沈氏心有余悸地说:“还好县太爷是个明事理的,查清楚了事情原委,没有冤枉策儿。” 明事理? 听到这词,赵策眼里却闪过一丝讥讽。 原主性子跋扈,近两年跟人有过不少摩擦,也曾被人告到衙门过,但哪次薛英不得狠狠敲他一笔银子? 也就赵乾考上秀才之后,看在赵乾的面子上,他才会收敛些。 但赵乾的面子也不会一直管用,他还是得自己考上功名才行。 …… 待坐上牛车,返回村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云锦看他情绪不佳,只简单下了两碗面,将就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了。 赵策揽着她的腰,轻叹道:“等去完曾举人的雅集,回来我就准备束修六礼,去就近的私塾念书。” “好。” 苏云锦点头。 次日。 赵策换上一身白色长袍,头戴青色丝带,如芝兰玉树,身姿笔直。 这长袍乍看很是素净,只有点缀的一点青色竹叶,但细看就会发现,布身有提花暗纹若隐若现,给人一种低调而含蓄的美感。 连苏云锦都看的失了神:“夫君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赵策把人搂在怀里,笑道:“那娘子也用这布料做一身衣服,我们一起穿。” “好。” 苏云锦笑眯了眼。 两人温存了一会,赵策就出发去城外的月华山了。 曾绍元曾举人是个登山爱好者,他特意把雅集的位置定在了月华山顶,山上路不好走,马车牛车都上不去,只能步行登山。 但赵家祖宅离的远,他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山脚下。 原主从未来过月华山,也不认识路,但好在月华山是桃县最大的山,爬山的人不少,只要跟着前人的脚印走就行。 走了一段路后,他忽然听见前边有人在哎哟连天的叫唤。 “累死我了,怎么参加个雅集还要爬山啊!” “你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吧,这连半山腰都还没到呢!” “啊?我真走不动了啊!” …… 赵策取出水囊喝了口水,就想超过这两人,走前边儿去。 那蓝衫少年见有人落在他们后面,顿时一乐:“这位兄台也是去参加雅集的?我叫林景,你叫什么?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策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自来熟的,怔了下才道:“我叫赵策,家住的有点远。” 林景见他有些面生,好奇地问:“赵兄是头一回参加曾伯父的雅集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呢。” 赵策点头:“嗯,头一次。” 林景一听,直接自来熟的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那我们结伴一起上山呗,这穿青衣服的是我……哥,他叫林清……林清。” 见他一句话就停顿了两次,赵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那年纪稍长的青衣男子一眼。 这一看,就注意到了他的耳环痕,以及鼓鼓囊囊的身前…… 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视线,林清音秀眉一皱:“你在看什么?” 赵策也没兴趣拆穿人家女扮男装的事,闻言只摇摇头。 “你又知道人赵兄在看你了?别自作多情……”林景翻个白眼,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林清音敲了一下,“再多话,我就把你扔在这不管了。” 林景扁着嘴,嘟囔道:“不说了还不行吗!” 见他们姐弟这别具一格的相处模式,赵策不禁失笑。 看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是女儿身,林清音刚要松口气,就听后面有人大声招呼道: “林姑娘,林小公子!” 听见这熟悉且讨人厌的声音,林清音俏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真是阴魂不散! 而且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明知道她穿了一身男装,还故意点破她的女子身份,真烦人! 赵策听声也觉得耳熟,转头一看,不是多日不见的侯虎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 林清音秀眉一挑:“怎么,赵公子认识他??” 虽然被点破女子身份有些不爽,但见赵策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第22章 侯虎提议作诗,盘算落空 赵策点头:“认识,但关系不好。” 见他说话这么直接,林清音倒是有些意外。 但她更想知道,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侯虎走到近前,发现站在林清音跟前的居然是赵策,心里又惊又怒:“赵策?你在这干什么?!” 赵策淡淡道:“参加雅集。” 侯虎跟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差点笑喷:“你参加雅集?!” 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他怎么可能收到曾举人的请帖? 难道是曾家门房不认人,所以错把给赵乾的请帖送到了赵策手里?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 看着侯虎那鄙夷至极的表情,林清音就觉得碍眼,“侯秀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公子参加雅集有什么可奇怪的?” “他就是赵乾赵案首那个,被夫子赶出学堂,还被分出去的庶弟,赵策!他连个童生都不是,怎么可能收到请帖?林姑娘你可不要被人家给蒙蔽了!” 侯虎向林清音解释了一下,便又转向赵策,“我看请帖多半是送错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好不容易登上了山,却连集会大门都进不去,这人可就丢大了!” 林清音听的有些不耐烦,赵策能不能收到请帖,跟他侯虎有什么关系,他多嘴什么? 但看在父亲对侯虎很是赏识,且他也是受邀来参加雅集的份上,便忍着没有发作。 赵策则是装作没听到,懒得搭理。 见他如此不领情,浪费自己的一片好心,侯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就我们四个,你走了也没几个人知道,但要是等到了山顶才被人给赶下山去,可就沦为笑柄了!” 林景低咳了两声,站出来当起了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去参加集会的,要以和为贵,侯秀才你就少说两句吧,别针对人家赵兄了!” 听到他这话,侯虎险些气吐血。 他只是想让林氏姐弟知道,赵策是个胸无点墨的废材,没资格参加雅集,怎么就成了在针对他了??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要不是因为他们是县学林夫子的儿女,他才懒得热脸贴他们冷屁股呢! 他忍下火气,讪讪解释:“林小公子别误会,我没有在针对赵策,我只是担心他错拿了请帖……” 赵策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曾家下人跟你一样蠢,连个请帖都能送错?” “噗!” 林景绷不住了,大笑出声。 骂得好,他也早就看侯虎这厮不顺眼了! 刚通过县学考试,就不停地对他姐献殷勤,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觊觎他姐的美色! 一旁林清音也是唇角微勾,眼尾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你、你骂我蠢?!” 侯虎暴怒,但想到赵策多次科考落榜,又得意地昂起头颅,傲然道,“哼,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有秀才功名,而你却是一介白身!” 这时,林清音清凌凌的嗓音忽然响起:“舍弟也是一介白身。” 侯虎:“……” 完了。 搞忘了。 …… 接下来,四人都没怎么说话,默然登山。 侯虎一向不喜欢运动,体力不行,没走多久就累的气喘吁吁,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但见赵策脚下生风的,他也不甘落在后面,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进。 见他们较劲似的,走的一个比一个快,林景都要累趴下了,他半蹲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哈气。 这越往上走,山路就越发陡峭,但景色也更加迷人好看了,尤其是从上往下看,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感油然而生。 有小溪蜿蜒穿梭在山林间,水声潺潺,连水底那色泽圆润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侯虎脚步一停,掬了一捧清水,赞叹道:“难怪曾举人要将雅集的地点,定在月华山上,这山明水秀的,果然风景宜人!!” 林景一屁股坐在溪边,捧起水洗了把脸,喋喋不休地抱怨道:“风景再好,我也不会再来第二次了,累死人了,早知道这山这么难爬,我就不来了,真是的……” “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衣服都脏了!”林清音拽着他的衣领,就要把人拎起来,但他就跟黏在地上了似的,她拽了半天也没能拽动。 赵策也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擦了擦头上的汗,道:“现在时间还早,休息会再走也不碍事。” 林清音闻言松开手,缓步走到一旁坐下,随手采了根野草,拿在手中把玩。 侯虎环视一周,忽然一拍手掌,提议道:“我们难得有机会在一起爬山,还是在景色极好的月华山,不如作首诗,来纪念一下?” 林景文采本就一般,一听他要作诗,顿时头疼不已,忙举手作投降状:“我、我写不来,那平仄格律我是真弄不懂!” 侯虎也知道林景贪玩,不爱学习,见他拒绝也没强求,于是又转向了林清音二人问:“那林姑娘和赵策呢?” 他倒是希望赵策能答应,这样一来,就能做他的对照组了。 到时候林清音见他文采斐然,还不得对他芳心暗许? 只要娶了她,做了林夫子的乘龙快婿,他的仕途也将更加平坦顺遂! 侯虎美滋滋地想着,但下一刻,就被林清音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雅集上有的是作诗的机会,在这现什么眼?” “林姑娘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见她跟自己说话总是带着刺,侯虎有些绷不住了,随后他有意无意地瞟了赵策一眼,“还是说,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这话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他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暗指赵策。 “你不要信口冤枉人。” 林清音瞪他一眼,就叫上林景和赵策,继续登山。 见她生了气,侯虎急忙道歉,但她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这让他心中愈发恼怒。 这该死的女人! 第23章 赵策掉马,猜灯谜 待到山顶,抵达雅集的茅屋前,就闻到了阵阵烤肉的香气,以及浓郁的酒香。 爬了一上午的山,四人早就饿了,闻着这香气就更饥肠辘辘了。 “哇,还有烤肉!” 林景激动的眼睛都亮了,急忙跑了过去。 赵策三人紧随其后。 待把请帖交给了门口候着的少年后,就一同走了进去。 “赵兄?!” 见赵乾居然也坐在里边,跟几名儒生说说笑笑的烤肉吃酒,侯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曾家下人不是错把请帖送到了赵策手中吗?他怎么会在这? 难道曾举人送了两张请帖到赵家不成? “赵策?” 见赵策跟侯虎同行,赵乾眼里也露出了一丝惊讶,但也没有上去寒暄的意思,只是冲侯虎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众人看了看赵乾,又看了看赵策,心里那八卦的小火苗蹭蹭燃烧,“不是吧,你也收到了曾举人的邀请?!” 在场的不是秀才举子,就是颇有家资的富家子弟,赵策这个被赵家分出去的庶子在场,未免也太格格不入了。 “不信,可以查看我的请帖。” 赵策淡淡说道,随后便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不一会就有侍女端来蔬果点心,以及一个托盘,盘中是切好的,还在滋滋冒油的烤鹿肉,一看就是刚烤出来的。 那男子闻言还真站起来,走到门口处,把最上面的那四张请帖拿起来。 “林侄女,不是。” “林景,不是。” …… 把林氏姐弟及侯虎的帖子放下之后,他就展开了最后一本册子,看到上面的名字,他瞬间就不淡定了,“青、青松居士?!”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啪! 这边,赵乾夹了一筷卤肉,就要往嘴里送,闻言手上一抖,连鹿肉掉到前襟上,沾上一块油渍也没发现,只是死死盯着赵策,“你是青松居士??” 最近爆火的《西游记》话本的作者,青松居士,居然是他那个被分出去的,不成器的庶弟? 他的文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不、这不可能!” 侯虎一把抢过了那人手里的请帖,展开时力气大的直接把帖子中间给撕破了一个大口子。 但帖子最顶上的那四个字,还是印入了他的眼中。 不是青松居士又是谁? 想到先前在牛车上,自己当着赵策的面,和其他儒生赞扬青松居士,侯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最仰慕的人,居然就是他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人。 林景则是喜笑颜开地望着赵策,“原来赵公子就是青松居士?我超喜欢你的话本的,你话本里的每一个女妖精都好好看……不是,是每一个磨难都超级有意思!” 参加雅集的人那么多,偏偏是他遇上了赵策,还结伴一同登山,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呢? 林清音最近也在追这个话本,听说作者就在眼前,也是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久仰大名,公子话本写的很好。” 见她竟对赵策露出娇羞姿态,侯虎险些气晕。 他自入读县学后,便一直对她献殷勤,胭脂水粉、珠翠头饰及各色书本都送出去不少,却没换来她一个笑脸,反而还把他送的东西全都退了回来。 而赵策就因为写了一个好话本,她便对他如此推崇?!! 凭什么! “多谢喜爱。” 赵策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姐,我们和赵公子一起坐吧,反正现在曾爷爷也还没来。”林景拉着林清音在赵策左手边坐下,嘿嘿笑道,“赵公子,唐僧师徒是怎么通过火焰山的?你能提前透露一下不?” 赵策展开折扇,笑而不语。 林景急得抓耳挠腮,倒是林清音看了他的折扇一眼,试探性地问:“莫非是用扇子扇灭?” 赵策赞叹道:“林姑娘真是聪慧。” 林清音眉眼弯弯:“公子谬赞。” 侯虎本想坐在赵乾身边,但又担心自己不在,会被赵策撬了墙角,一咬牙,坐到了赵策右边。 不远处的赵乾见此,心里更是不屑。 真是没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不一会,有提着灯笼的小童从茅屋里走出来,先是向在场众人行了一礼,才歉声道:“实在抱歉,我家老爷临时有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赶到山上,所以第一轮的灯谜游戏,改由邓夫子主持。” 灯谜?! 众人闻言心里直想骂娘。 怎么突然要猜灯谜了? 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话音落下,一名衣着朴素,面上满是褶皱花甲老人站起身来,浑浊的双眼扫视一圈,才道:“第一轮共有十个谜题,诸位想出了答案,就可以摇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铃铛。” 见了这人,赵策半晌无言。 尼玛。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参加个雅集,还能撞上把原主逐出学堂的夫子! 小童将灯笼转了一圈,露出了写在另一边的谜题: “青枝不栖鸟,绿叶难藏花。 根下卧白玉,秋来披金纱。” 林景一看就知道,他答不出来,他也懒得费功夫去猜,随手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好吃! 侯虎想在林清音面前秀一手,故作深沉地思索着,但他满脑子都是赵策就是青松居士的事情,心里嫉妒的要死,压根没法集中注意力去想谜题。 赵乾沉吟半晌,也没有任何头绪。 叮铃!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铃响传来。 林清音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赵策:“赵公子居然还会猜谜?” 其他人也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见摇铃之人是赵策,也是惊讶不已。 侯虎嗤笑一声:“赵公子可得想清楚了再摇铃,否则要是猜错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众人一听,也觉得赵策有些冲动了。 赵策抿了口酒,淡淡吐出俩字:“水稻。” “第一题,赵策赢。” 邓应宣布。 听见他还真答对了,侯虎双拳紧攥,眼中都似乎要喷出火来。 这厮是走狗屎运了吧? 上山碰上林氏姐弟,抢答还蒙对了答案! 赵乾则是双眼微眯。 赵策还会猜谜?他怎么不知道? 小童随后走到赵策跟前,在他桌上放了一朵花。 “原来是水稻。” 林清音轻呼一声,眼中满是钦佩,“赵公子真是才思敏捷,这么快就想到了谜底!” 秋天稻子成熟,金黄一片,可不就是“披金纱”吗! 侯虎酸溜溜地说:“在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对稻谷的形态并不了解,猜不出来也是再正常不过,且看下一题吧!一次走运没什么,但人不是次次都能走大运的!” 邓应一摆手,小童立即重新换上一灯笼: “高山之巅生玉树,白花纷扬落九幽。 夏日消融冬日聚,润泽苍生不用求。”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困惑不已。 从这谜题的第二、三、四句来看,像是在说雪花,但雪那样小,怎会生在高山之巅? 赵策再次摇铃,道:“冰川。” “冰川?!” 听见这词,众人更是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怎么闻所未闻! 这也不怪他们无知,桃县地处南方,连雪都很少下,而大炎又不像是后世交通那样方便,他们连府城都很少去,更别说去极北的地方,看见冰川这样的自然现象了。 第24章 连对十题,冠绝全场 邓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第二题,赵策赢。” 果然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这经历的事情多了,赵策不就成长许多了吗,连文采都提升了不少! 不过他这提升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小童再次走到赵策桌前,放下一朵花。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连赵乾也忍不住多看了赵策几眼。 林景夹了块烤肉放入嘴里,边吃边问:“赵兄,冰川是什么?” 赵策淡淡说道:“冰川是高山之巅常年积雪形成的巨大冰体,夏日部分消融,冬日则会重新积聚。” 林清音听得入神,心里越发钦佩了:“赵公子果然博学多识,竟连这等罕见之物都知晓。” 她也算看过不少书,但却没看到过冰川。 听着似乎是地质现象? 回头她就找两本地理志或者游记看看。 有儒生转向赵乾,问他:“没想到赵案首这位庶弟,文采也如此出众,真不愧是亲兄弟!不过他怎么跟传言完全不同?不是说他不学无术,被夫子赶出学堂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文采?” 赵乾呷了口茶,面上毫无波澜:“不过就是写了个话本,答了两道题而已,这也算文采好了?只是碰巧罢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也是,赵策也就答对了两道灯谜而已,这也算不得什么。 邓应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便让小童换上第三盏灯笼。 接下来,赵策连猜连捷。 一个人把十道灯谜都给抢答完了,完全不给其他人答题的机会。 看着他桌上都被花给堆满了,众人都有些傻眼。 说好的只是碰巧呢? 这特么真的只是巧合吗! “我去,赵兄好厉害啊!” 林景一手夹菜,一手激动地拍着桌子,震得木桌都抖了三抖,但他口中却纳闷地说,“像赵兄这样才思敏捷的人,怎么会还是个白身呢?要我说,去年中案首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林清音暗暗掐了自家傻弟弟一下,示意他住嘴。 这话可不兴说啊! 这一句话,把赵家兄弟俩全都给得罪了! 林景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向赵乾和赵策致歉:“我、我就是一时嘴快,没有别的意思,两位请别见怪。” 见他当众讽刺自己配不上案首之位,还把他和他最鄙夷的赵策放在一起比较,赵乾气的抓狂,恨不得把他痛扁一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同一个小辈计较,便只摆手表示无事。 这时,一旁的侯虎紧盯着赵策,问他:“赵公子是特意研究过灯谜吧?不然怎么会猜的如此之快,次次都是第一个摇铃的?” 说完也不等赵策回答,就自顾自地接话道:“经史子集你不看,却偏偏跑去研究什么猜灯谜,真是舍本逐末!科举上会让你猜灯谜吗?”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偶尔猜猜灯谜,放松一下,是没有问题的,但把心思都放在研究灯谜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士农工商,只有考科举入仕,那才是正道! 赵策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看过经史子集了?” 闻言侯虎心里一喜,正想以此为题,把赵策的风头给掩盖下去,就听阵阵脚步声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就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往这边赶。 年长的那人杵着拐杖,鬓发皆白,脸上也全是岁月的痕迹,那年轻男子想搀扶他,还被他给他推开了。 “我又没有老的走不动道,不用扶!” 老人健步如飞地走到木屋,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众人道歉:“实在对不住,让诸位久等了。” 他原本昨天就到山上,筹划今天的雅集了,但今早县学突然有事,把他叫了回去,他和县学的王教谕商量事情商量了半天,这才耽搁了。 这老人,便是曾绍元曾举人,而他旁边那年轻男子则是他的孙儿,叫曾攀。 曾攀今年十七,他十四岁中秀才,原本早就可以参加乡试,但他想多等几年,把基础给夯实了再参加,一次中举。 众人哪敢受他的礼,纷纷站起来还礼,“曾老先生言重了,能参加您老举办的雅集,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曾绍元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后目光扫过全场,见着林清音姐弟俩也来了,也有些意外:“林侄……贤侄。” 林清音见他朝自己打招呼,忙拉着弟弟行礼:“曾爷爷。” “坐,都坐。”曾绍元点点头,又而转问道:“听说青松居士到了,不知是哪位才子?” 见他一来就问起赵策,一看就对他很是看重的模样,众人皆是心惊不已。 赵乾更是紧紧攥着茶杯,手上青筋凸显。 他堂堂案首,难道还连一个青松居士的名号也比不上? 早知如此,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参加雅集的。 赵策则是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晚辈赵策,见过曾老先生。” “你就是赵策?!” 听到这个名字,曾绍元有些意外,“没想到,话本作者竟然如此的年轻,你的话本老夫也读过,文采斐然,情节跌宕,实属上上之作。” 原来青松居士,就是赵家那个被分出去,替兄娶妻的二公子? 这还真是出人意料。 一旁的侯虎闻言心中妒火中烧,忍不住插嘴道:“赵策话本虽然写的不错,但科举才是正途,他要是能将心思放在经史子集上,说不定早就同我们一样,有功名在身了!” 曾绍元看了侯虎一眼,淡淡道:“科举固然重要,但文学创作亦是修身养性之道。赵公子能写出如此佳作,可见其学识渊博,非一般人可比。” 侯虎被驳得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坐下。 赵策则被是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曾老过誉了。” “哈哈哈哈,小友不必谦虚,快坐快坐。” 曾绍元笑呵呵地招呼赵策坐下,随后便走向自己的位置,捋着胡须说道,“今日雅集,难得有这么多才子在场,又正好是在春日,山上美景无双,不如就以此为题,联句助兴,诸位以为如何?” 第25章 联句,和嫡兄交锋 众人齐声应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所谓联句,也就是指两人或多人共同创作一首诗,每人吟一句或一联,依次接续,共同写成一首完整的诗作。 联句要求意境连贯、格律相符,极考验参与者的文采和应变能力。 侯虎倒了杯酒,悠哉悠哉地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嘲讽:“这联句考的是作诗的能力,跟猜谜游戏大不相同,我看赵策你还是别参加了吧?” 林景一听就怒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尖酸?赵兄参不参与,同你有什么关系?亏你还是个秀才公呢,这肚量真是比蚂蚁还小!” 之前他只是觉得,侯虎是觊觎姐姐的美色,到今天他才知道,这人的人品有多差! 就因为赵策以前不成器,就多次言语侮辱,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追求他姐? 回头他就告诉父亲,侯虎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别乱点鸳鸯谱! “你!” 侯虎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林清音瞥了一眼:“要走就赶紧。” 闻言侯虎一噎,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默默坐了下来。 曾绍元笑着打圆场道:“诸位都是青年才俊,何必为小事争执?今日雅集,以文会友,以诗会友,岂不快哉?”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气氛也逐渐缓和下来。 侯虎也不想在曾绍元这里落下个坏印象,便想故作大度地敬赵策一杯,来个一杯泯恩仇,但又想着,万一他不跟自己碰杯,到时候自己可就下不来台了,于是又把杯子转了回来。 曾绍元捋了捋胡须,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先起个头,诸位随意接句,如何?” 众人齐声应和:“愿听曾老高见。” 曾绍元略一沉吟,随即吟道:“春日山间草木新。” 赵乾作为案首,自然不甘落后,立刻接道:“幽蹊曲径漫铺茵。” 他的诗句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赵乾心中得意,目光扫过赵策,想看看他又自卑又崇敬自己的表情。 却不想,赵策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夹了块桂花栗粉糕送入口中,这让赵乾心里有种,在给瞎子点灯的感觉。 真是白费蜡。 林清音轻声吟道:“杖藜踏破松间影。” 这句诗一出,立即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林姑娘真是好文采,这句诗意境绝佳,踏破二字更是妙不可言!” “以姑娘的文采,要是投身成男儿身, 恐怕早就在朝为官,为国效力了吧!” …… 林景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姐果然才思敏捷!” 就在众人琢磨着,下一句该如何接的时候,就听一道冷淡的男声响起:“隔涧先闻鸟唤人。” 前三句都是写景,这一句却通过了听觉与视觉巧妙转换,引到了人身上。 “唤人”二字更是赋予了山鸟灵性,还暗用了诗佛王摩诘的\"空山鸟语\"。 众人听后更是赞不绝口,纷纷转头朝说话之人看去。 然后就见,对句的竟是赵策! 曾绍元抚掌赞道:“好一个‘隔涧先闻鸟唤人’!赵小友真是才思不凡!” 一旁的侯虎闻言,顿觉脸上烧得厉害。 方才他还说赵策只会个猜谜,其他一窍不通,结果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赵乾沉吟片刻,道:“倚石静观苔藓字。” 赵策闻言头一次认真地看向赵乾,这位他名义上的嫡兄。 不愧是案首,确实是文采过人。 “赵案首这一句‘苔藓字’,直接把自然景色升华为天地玄妙了啊!” “不止,这句还有道家‘道法自然’的观念在里面,一下子把难度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唉,这下一句可不好接了啊!” …… 众人斟酌了半晌,也没能对出下一句。 侯虎想要大展身手,但奈何才思枯竭,憋了半天也没能接上,只得尴尬地端起酒杯,接连喝了好几杯酒,脸都喝红了,也没有找出一丝丝灵感。 林清音也没有想出恰当的对句,索性转向赵策,后者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旁点缀的山水画上,朗声颂道:“穿林徐数杏桃皴。” 皴法,是山水画中最重要的技法之一。 赵策这是借用了国画技法,将春日繁花转化为水墨画,甚至前面的五句诗也可以理解为画中景象。 林清音有些惊讶:“赵公子还懂画?” 赵策摇头:“不懂,只是知道一点技法。” 他学过画,但实在是没有天赋,学了一阵子就放弃了,所以只知道技巧,实操不行。 这次侯虎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对出下句:“老翁独坐溪边石。” 他这是直接来了个转折。 使诗歌从单纯的写景过渡到写人,既丰富了诗歌的内容,也是一个伏笔。 接下来,就要抒发情感了。 他倒要看看,这次赵策还能不能对的出来! 赵策拈了个圆润的葡萄,送入口中,悠然说道:“静赏繁花忆旧邻。” 见他对的如此之轻松,侯虎脸上的得意瞬间化为狠厉,几乎是咬着牙关说:“遥念故园桑梓地。” 赵策不假思索:“犹思年少放鸢人。” 这次,他懒得再一句一句地接下去了,索性一次性把整首诗给对完了。 “风摇嫩柳添诗兴,日暖繁花入画笺。” “倦意渐生寻野舍,闲情偶寄卧云根。” 话落。 不少人都站了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尾联与首联呼应,以景结情,既描绘出山林日暮的景色,又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使得整首诗的意境更加深远。 “赵公子真是好诗兴!” “就是,你一口气把整首诗都给作完了,这是完全不给我们张口的机会啊!” “以后谁再说赵公子不学无术,我王岭第一个不答应!” “俺也一样!” …… 见他接连对出了这么多诗句,且都对的很是不错,赵乾也是震惊不已。 他怎么变化这么大? 就算他成亲后,知道要肩负起养家的重任,开始上进了,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长进这么多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26章 摊丁入亩,折银征收 “一个人经历了大是大非,性情转变是有可能的,但一介草莽,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变得文采飞扬了?!” 赵乾目光紧紧盯着赵策,语气肯定地说,“你不是赵策,你是谁?” 赵策喝了口酒,眼神戏谑:“我不过才被分出来两个月不到,怎么嫡兄就连我也不认得了?” 听着这话,众人眼色各异。 有人认为赵乾故意为难赵策,也有人认为他说的有些道理。 赵策的变化确实不小,赵乾怀疑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赵乾张口,想要反驳,但又不想被人误会他小肚鸡肠,为难庶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曾绍元有心说和,但又碍于这是赵家家事,不好张口。 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曾绍元的孙子,曾攀看着赵策,赞赏道:“赵公子这联句意境连贯,格律严谨,既有景物的细腻描写,又有人物的生动刻画,堪称佳作!” 林清音也是面露欣赏之色:“赵公子真是才华横溢。” 侯虎则是脸色铁青,心中既羞又恼。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赵策这厮竟然会联句。 他本想在诗词上压赵策一头,却不想反被他给抢尽了风头。 真是失策! 林景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就觉得畅快:“侯秀才方才一直对赵兄出言不逊,不该向人家道个歉吗?” 闻言侯虎更是怒极,但见旁人全都朝自己看了过来,他只好咬着牙,强笑道:“赵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是侯某眼拙了。” 这时,曾攀把方才的诗句抄录下来,便让曾绍元命名。 后者斟酌了一下,问:“这诗命名为《春日山行》,诸位以为如何?” 这名字很是贴切,众人自是无有不应的。 曾攀沉吟了一下,忽然向赵策提问:“在下有几点疑问,不知道赵公子可否解答一二?” 赵策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下头。 曾攀缓声道:“边陲互市,通商惠民,但近两年却屡遭匪寇劫掠,绝市则失其利,不禁则损其防,如何两全?” 众人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 方才还只是猜灯谜,联句助兴,这怎么一下子就说到了政事上,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 赵策也没想到,话题跨度如此之大。 见他不语,曾攀忙又补充了一句:“赵公子不必紧张,在下只是随口一问,想听听你的见解而已,如果不好回答的话,不答也没有关系。” 赵策从容说道: “其一,增派精兵,加强巡逻。采用军屯制,就地从事农耕。战时作战,闲时耕田,既能维护边境安防,保障军队给养,也能节省军费开支。” “其二,设立专门的互市管理机构,维护边市的秩序,严格审查商队,防止有敌军或者匪寇乔装打扮混进边城劫掠。” “其三,安抚边民。百姓被劫掠,没了活路,自然就成了匪寇,匪寇又四下劫掠,逼的百姓活不下去,就又落草为寇,这是个死循环。要是能改善百姓的生计,给予他们谋生之道,匪患自会减少。” 见他说的条理清晰,方法也都很可行,众人皆是惊讶无比。 这! 这还是赵策吗?! 侯虎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些话,便是他也想不出来! 赵策是怎么想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军屯制,真是别出心裁! 曾绍元听的连连点头:“赵小友真是见识不凡,来人,快把他方才说的记下来!!!” 一旁的侍者忙展开纸张,笔下生风。 待侍者停笔,曾攀又问:“如遇灾年,百姓为了生存,只得卖房卖地,或沦为佃户,或成为流民,四处流亡,而地主豪强则兼并土地,隐田逃税,长此以往,穷者日穷,富者日富,何解?” 闻听此言,众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赵策他爹就是个大地主,曾攀问他这话,就很有意思了。 赵乾皱起眉头,觉得曾攀是在暗指赵家,想要发作,但又忍住了。 反正问的是赵策,不是他。 且看赵策如何回答吧。 赵策夹了块鹿肉,淡淡说道:“要解决这一难题,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曾攀也就随口一问,压根没想过赵策能答的出来。 毕竟赵策生在地主之家,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会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听见他还真有解决之法,曾攀顿时就激动了起来:“怎么解决??” 没等赵策说话,侯虎就先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这种民生治理的问题,赵策一介白身,怎么可能知晓?我看曾公子也太把他当回事了吧?!” 赵乾虽然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是认同的。 这种问题,便是他也从未考虑过,更别说赵策了。 他要是能答的出来的话,又岂会连个童生也考不上?! 然而下一刻。 就听赵策徐徐说道:“摊丁入亩,折银征收。” 他本来想说士绅一体纳粮,但又觉得这个太损害官绅的利益了。 万一激怒了某官员,他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还是别说了吧。 曾攀一听,更是激动。 对啊! 以前田赋大都以粮食形式征收,可粮食运输困难、储存损耗又大,还能避免“淋尖踢斛”。 而推丁入亩之后,丁银与田赋合并征收,无地及少地的百姓不再需要单独缴纳丁银,百姓负担减轻,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土地兼并! “多谢赵公子解惑!” 曾攀整理好衣襟,恭恭敬敬地向赵策行了一礼。 赵策起身,也还了一礼:“曾公子言重了。” 曾攀还想再问几件事,但见天色已晚,要是再谈下去,大伙就没法在天黑之前下山了,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反正赵策就住在桃县,问话的机会多的是,也不急于一时。 其他人闻言也是震惊的不行。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赵策吗? 他跟以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第27章 拔得头筹,得曾老推荐信 侯虎更是有种,被人连扇了几耳光的感觉,脸上烫的厉害。 他前一秒,还在说赵策不懂民生,想不出法子解决这一难题,结果他还真说出来了…… 赵乾则是觉得,赵策是在记恨父亲赵睿渊,故意说的这话。 要是摊丁入亩,折银征收,这一方法上达天听,当今采纳了的话,赵家就要上缴更多的税了。 赵策肯定是想以这种方法,来反击他们! “老夫宣布,此次雅集拔得头筹者,为赵策赵小友!”曾绍元笑呵呵地说道,随即挥手示意了一下。 一旁的侍者立刻捧着个盒子,走到赵策跟前。 “这是爷爷准备的,头筹者的奖励,里边有五百两银票,以及一封推荐信。”曾攀解释道,“赵公子可以凭借此信,入读青山书院。” 此话一出。 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青山书院虽然只是民办的,行政级别比县学低,但它背靠荥阳郑氏,师资力量和文化影响力却比县学还要强上一些。 荥阳郑氏是北方有名的大家族,虽然桃县的只是荥阳郑氏一个支脉,但也不是其它的小家族能够比拟的。 这个赵策,居然一跃就成为青山书院的学子了?! 赵策的前夫子,邓应闻言五味杂陈的。 他本来还想着,如果赵策准备好束修六礼,前来拜师,他可以重新收下他。 却没想到,他居然得到了曾老的赏识,将要入读青山书院。 “多谢曾老。” 赵策站起身来,郑重地接过盒子,心下却是一叹。 亏他还特意准备了一身新衣,想给自家新建的纺织厂打个广告,结果这天阴沉沉的,一丝阳光也没有,他衣服上的花纹压根就看不见。 失算了啊! 雅集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 林景勾着赵策的肩膀,兴奋地说道:“赵兄好厉害啊!不仅会作诗,还懂政事,赵老爷子怎么会把你这样出色的儿子给分出去的?!” 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林清音秀眉一皱,伸手拧了他耳朵一下:“你住口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啊!” 林景偏着头,杀猪似的嗷嗷惨叫。 看他叫的实在惹眼,林清音只好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转向赵策说:“他就是不会说话,赵公子你别介意啊!” 赵策笑了笑,“无妨。” 赵乾越过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侯虎却是忍不住小跑上前,阴阳怪气地说道:“赵策早就已经成亲,有正室了,林姑娘还心悦于他,难道是想给他做小不成?!” 有路过的儒生闻言,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林景涨红着脸,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姐怎么可能会给人做小?!” “侯秀才自己心思龌龊,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不成?!”林清音沉下脸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离赵策远点,别忘了他已经有了家室,否则定会遭人非议!” “不劳你费心,请吧!” 见她如此不识好歹,侯虎更是气的额上青筋直跳,一甩袖子,就大步离开了。 赵策沉声提醒:“侯虎这人心思狭隘,林姑娘日后出行千万小心。” 他其实不想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小心一点总没坏处。 尤其侯虎这人心思太过阴暗,还对林清音很是倾慕的样子,万一因爱生恨,要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糟糕了。 “多谢公子提醒,我会注意的。” 林清音感激地说,随后又道,“不知日后可否再有机会,与公子切磋诗文?” 赵策豪爽道:“林姑娘若有兴致,赵某随时奉陪。” 林清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那便说定了。” …… 三人一同下山。 林家的马车早就在山下候着了,见林景二人过来,下人忙掀开车帘,林景同赵策道了别,就钻进马车里了。 想到赵策已经被赵家分出来,无人接送,林清音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朝赵策说:“这里离石桥村挺远的,要不我送赵公子一程吧?” 听到自家姑娘喊一个陌生男子上车,林家下人都惊呆了。 她可是从未和男子同乘一车过啊,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去参加了个雅集,就芳心暗许了?! 林景也是着急的不行,忙跳下车来,把林清音拉到一边,“不是,姐,咱们就一辆马车,你让他上车不合适吧?!” 虽然他是很欣赏赵策的才华,但他可是有妇之夫啊,他可不希望姐姐给人家做小! 就、就算他同意了,父亲也是不会答应的啊! “你想到哪去了?”林清音戳了戳自家弟弟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我只是看天色已晚,走夜路不安全,想让他坐个便车而已,这有什么的?再说又不是我们单独乘车,这不是还有你吗?” 看她理由这么充分,林景差点就信了:“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和男子同乘吗,今天怎么突然破例了?” “他有才,就值得我破例。”林清音如此说着,便走了回去,再次邀请赵策上车。 赵策也知道大炎男女大防,同乘一车会引人非议,自是不应:“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林清音无奈,只好同弟弟上车离开。 而赵策走了没多久,就见有人赶着一辆马车过来,车身上还印了个“曾”字。 那赶车的马夫,正是雅集上的侍者之一,赵策对他有点印象。 那人朝赵策恭敬地行了个礼,“赵公子,小人奉命送你回去。” 闻言赵策有些意外,没想到曾老竟然如此周到,还特意派马车来接他。 盛情难却,赵策道了谢,钻进了马车。 等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赵策下车,冷风一吹,冻的他打了个寒战,他搓着手哈了口气,就掏出一块碎银,递给车夫:“多谢相送,天气冷,这钱拿去打点酒吃,暖暖身子吧。” 车夫还想推辞,但赵策却一把将银子塞到了他怀里,然后就飞奔回家了,“娘子~” 苏云锦听到声音,忙打开门迎他进来。 车夫见此,只好收起银子,赶车离开。 苏云锦担心他饿着,忙问:“夫君吃过饭了吧,要不要妾身去做饭?” “不用,我吃了。”赵策摆摆手,“有热水吗,我洗个澡。” 下山走的他汗流浃背,背上早就被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冷的很。 苏云锦闻言才注意到他后背湿透了,忙去打水,“有热水,夫君你等等。” 不多时。 赵策泡在浴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苏云锦怕他着凉,还特意烧了个姜汤给他。 他边喝姜汤,边把曾绍元给他的盒子打开,取出银票交给她。 见着这么大的数目,苏云锦惊愕不已:“这是哪来的?!” 第28章 姜氏以为赵策被鬼附身,请高僧驱鬼 “这是雅集头筹者的奖励,除了银票之外,还有一封推荐信,是青山书院的。” 赵策说着,又取出了里边的信封。 路上他已经拆开信封看过了,信上并没有写名字,大概是曾绍元提前准备好的。 一听青山书院,苏云锦也是震惊无比:“夫君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在雅集上拔得头筹,还要入读青山书院?!” 她兄长苏子恒,以前就是在青山书院上学。 那可是声名远扬的老牌书院,背后还有郑家撑腰,底蕴深厚非凡。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太高,一年的学费、书本费和餐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也难怪曾老会送这么多钱给他。 赵策揽她入怀,轻叹口气:“书院在县里,离家太远,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闻言苏云锦心里一暖,嗔怪道:“妾身就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的,夫君不用担心,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学业。” “嗯。” 赵策应了声,就将人抱起来,大步走向床榻。 趁着他还没去书院,能多温存一会是一会。 或许是想到赵策要走,这晚的苏云锦也格外的主动。 …… 彼时,赵家。 姜氏一听下人禀报,说赵乾回来了,就急忙让人把他叫过来。 下人正想说,大公子的面色看起来不大好,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给打断了,他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赵乾神色冷峻,脚步沉缓地迈进母亲的院子。抬眼便见姜氏笑容满面地问道:“乾儿,此次雅集之上,曾老可曾与你交谈些什么?” “没有。”赵乾语气冷硬。 姜氏有些纳闷:“你身为案首,又收到曾家的请帖,难道不是得了曾老的看重吗,他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跟你说??” 赵乾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等他到了雅集才发现,集会上足有将近二十人,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压根没有什么看重不看重一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中满是讥诮:“娘您可知道,这雅集之上还有何人?” 姜氏一个深宅妇人,认识的外男本就不多,更别说身怀功名的人了,闻言自是摇头表示不知。 赵乾哼道:“我那个被分出去的庶弟,赵策也在!雅集上的所有风头,全都被他一个人给占了!” “你说谁?赵策?!” 姜氏一怔。 赵策生母早亡,是在她的膝下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把赵乾压下去,独占风头?! 赵乾面色阴沉,沉声说道:“赵策此人城府极深,明明文采出众,却偏偏装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天吃喝玩乐,没个正形。 娘您当初做主将他逐出家门,实在是明智之举,此人心机深沉,太过危险。” 闻言姜氏更是不解了。 好端端的,赵策为什么要装成败家子?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子,但也没有短缺过他的吃穿,更别说毒打虐待了。 她最多只是告诉他,他有父亲嫡兄撑着,不必刻苦学习,可以随心所欲一点。 突然。 姜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瞬间闪烁不定起来。 难道说…… 他知道他生母的死,是她一手造成的了? 想到这,她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赵乾听的疑惑不已:“什么不可能?” “我是说,赵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姜氏眼睛一眯,语气肯定地说,“依我看,他肯定是被哪里的孤魂野鬼附身了,我明天就派人去一趟城外的宝华寺,请几名高僧超度他。” “野鬼附身?!” 赵乾听后,顿觉匪夷所思,但也没有阻止姜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万一赵策真的是被野鬼附身了,请高僧过去,把野鬼赶走,他也能够重新夺回身体。 到那时,他还得感谢他们呢! …… 次日。 苏云锦做了早饭,就同赵策一起去镇上,采买束修六礼。 路上,苏云锦问他:“夫君去书院,是要住号舍,还是在书院附近租个房舍?” 所谓号舍,就是书院为那些离得远的学生所提供的屋舍。 住在号舍,学生上下学方便,能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之上。 不过这种大都是几个学生共住一室,有的是睡通铺,也有的睡上下床。 和人同住,自然没有自己住来的舒坦,但好处就是省钱。 赵策一怔,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号舍就是宿舍,他道:“住号舍。纺织厂才刚起步呢,铺子也才刚买,还没开业,能省则省吧。” “委屈夫君了。” 苏云锦轻叹一声。 他本是地主家的公子,何曾住过号舍这般简陋的地方? “又不是要流落街头,这有什么委屈的。” 赵策揉了揉她的头。 待买完东西,就打算去铺子转了一圈。 苏万正好准备弄匾额呢,见赵策过来,顿时一喜,忙把毛笔递到后者跟前:“贤婿来的正好,你来题字!” “题字?” 赵策接过毛笔,思索片刻,就蘸上金墨,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三个大字—— 赵锦坊。 看着他这手字,苏万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他还以为,赵策都卖话本了,字应该很好看,结果…… 难怪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他委婉地说:“贤婿若了得了空,就多练练字吧。” 赵策放下毛笔,不好意思地道了声“好”。 他其实有在练字,就是成果不明显…… 见着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苏云锦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夫君的铺子,写妾身的名字做什么?” 赵策正色道:“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写你的名字也是应该的。” 一体? 听到这词,苏云锦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了,昨夜他们欢好的场景,脸上愈发滚烫。 可不就是融为一体吗…… 她拉着他的手,感激道:“多谢夫君。” 赵策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笑道:“跟为夫还客气什么?” 等他们温存了一会,苏万泡了茶水,让他们坐下后,才又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贤婿说说。” 见他神色严肃,赵策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纺织厂出了什么事情。 第29章 高僧上门,被打出去了 苏万搓着手,有些为难地说:“工人觉得两班倒,还是太累了,想要提工钱。”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是按照市价,给她们开的十文钱一天,而且我们还包吃,每月休沐四天,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赵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闻言倒是不怎么在意:“两班倒的确比普通的活要累些,想提工钱也无可厚非,每人涨两文钱吧。” “这就涨了??”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苏万有些惊讶。 赵策笑了笑:“只要她们能把布织好,能为我带来收益,涨工钱自然没问题,但要是有人消极怠工,布织的歪七扭八,花纹也不清晰,到时候别说涨工钱了,我还会扣钱。” 苏万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个贤婿放心,每一匹布我都会质检的。” 赵策点点头:“岳父办事,小婿自然放心。” 这时苏万才注意到,一旁的布兜里,有肉干、芹菜、莲子等六样东西,一看就是拜师要用的,忍不住问他:“贤婿要拜师吗?” “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的。” 赵策说道,“我得了曾邵元曾老的推荐信,明天就要去青山书院了,铺子和纺织厂的事,就要麻烦岳父了。” 苏万惊了一下,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这、这怎么突然就得了推荐信了?还是青山书院?!” 曾绍元他知道,他是告老还乡的官员,人脉极广,每天都有不少人去曾家拜访,但能见着人的面的,却是寥寥无几。 赵策是怎么和他搭上线的? 青山书院就更别说了,它虽是民办,但论影响力,却比县学还要强上一些。 进去读书的,全都是万中无一的大才之人。 不是他瞧不起赵策,实在是这太匪夷所思了! 苏云锦笑吟吟地说:“夫君前些天得了曾老的请帖,去参加月华雅集,还在雅集上夺魁,所以才得到了入读青山书院的机会。” “雅集上夺魁?!” 苏万闻言更加震惊了。 赵策不是只会写个话本吗,他是怎么在雅集上夺魁的? 难道,他不仅会写话本,还会作诗什么的? 也是,他都会改良纺车和织机了,会作诗的话,也不奇怪吧? “贤婿大才啊哈哈哈!”苏万激动地哈哈大笑,“等你岳母过来了,咱们就一起下馆子,给你庆贺一下!” 赵策本来想说不用,但见老丈人这么高兴,也不好驳了他的兴致。 这时沈氏提着食盒,过来送饭,见着赵策和苏云锦二人也在这,也是一喜。 “今天不吃这个,咱们吃顿好的去!” 苏万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夺过她手里的食盒,就拉着她出门。 沈氏见此还有些不解,听说赵策要入读青山书院后,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是是,是该庆贺一下!” …… 吃完饭,又买了些生活用品,赵策就同苏云锦一起回村了。 村民们见着他俩,也不像往日那样,热情的打招呼了,反而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 看着村民们的异样,赵策心下疑惑,但也懒得多问。 避就避吧,反正他也不在意。 等他赶着牛车回到家,就明白了村民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了。 只见他家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穿袈裟、手持念珠,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老和尚,他身边还跟着五六个小沙弥。 四周的栅栏及门窗之上,也贴满了黄纸红字的符咒,甚是扎眼。 赵策一愣:“你们在干什么?!” 是村里有人死了,请了和尚过来超度? 走错地方了吧? 老和尚见他回来了,立即双手合十,一脸慈悲地说:“施主,你印堂发黑,有阴气入体之兆,老衲此番,是特来助你驱邪的。” “什么阴气入体?!” 赵策又好气又好笑,“哪来的神棍,居然跑到我家招摇撞骗来了?!” 苏云锦见状也是又气又急,她护在赵策身前,对着那些和尚怒目而视:“你们莫要在此胡言乱语,我夫君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妖邪!” 如今的赵策很好,她很喜欢。 就算他是野鬼,她也不怕。 老和尚:“女施主,你不要被他的皮相给骗了,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赵策了,要是不早些将他身上的野鬼超度,你们都会有性命危险的!” 周围的村民虽不敢靠近,但也在远远观望,闻言皆是议论纷纷。 “我就说赵策怎么成了个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被野鬼给附身了啊!” “我早就看出来,他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连宝华寺的法华大师也这么说,看来我猜的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还害我们跟一个野鬼打了两个月的交道??” “我、我那不是怕他被拆穿了,要大开杀戒吗,我也是为了全村人的性命着想啊!” …… 赵策冷笑一声:“什么野鬼附身,我看你们是见钱眼开吧,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他昨天才在雅集上夺魁,今天就有和尚来他家搞事情,绝对是有人授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法华闻言眼神有些闪躲。 他也不想当神棍,但奈何赵夫人给的实在太多…… 但面上他却是念了句法号,缓缓说道:“施主既然心中无愧,何不让我等为你做一场法事,也好安了众人的心。” 众村民也是连连点头。 他们可不想跟一个孤魂野鬼,同处一个村里,万一什么时候,脑袋就分家了呢?! “我凭什么让你做法事?!” 赵策冷声警告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出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就把栅栏及门窗上的符咒全部扯了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末了还重重碾了几脚。 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法华又气又怒。 他堂堂宝华寺的得道高僧,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辱骂过? 他沉下脸,转动念珠,高声颂念:“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 几个小沙弥也跟着一起,边念经边画符。 “说不听是吧?!” 赵策也来了脾气,抄起门口的扫帚,就朝法华打了过去。 小沙弥吓了一跳,急忙冲上去要拦住他,却被赵策无差别攻击给打的嗷嗷直叫。 见状苏云锦从柴火堆里抽了根棍子,上去帮忙。 一时间,场面混乱又滑稽。 第30章 苏云锦护夫,喝退村民 “哎哟,住手,快住手!” “人家可是法华大师,得道的高僧,打不得啊!你是会遭报应的!” 见赵策直接驱赶僧人,一点也不尊敬佛祖,一名七旬老者看不下去了,杵着拐杖上来劝架。 赵策放下扫帚,嗤笑一句:“哪有得道高僧,一来就说人被野鬼附身,还在别人门上贴符咒的?”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师也是为了你好,要把你身上的野鬼赶走,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夫君没有被附身!” 苏云锦攥着棍子,俏脸含怒,“你们走开,否则我要赶人了!” 见她这般护着赵策,甚至不惜跟自己动手,跟以前那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老者就更激动了,拐杖重重杵地:“你一定是被他给迷惑了,你让开,不要阻止大师驱鬼啊!!!” “我和夫君天天待在一块,他是人是鬼,我还能不知道吗?” 苏云锦环视一圈,掷地有声地说道:“再说了,鬼都是害人性命的,世上哪有建厂子招工的鬼怪?村里有不少婶子,都在我夫君的纺织厂上工,你们扪心自问,夫君他可有半点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众村民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是啊! 赵策从未坑害过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做工,给他们发工钱。 如果他真被脏东西附身了,又怎么可能给他们发钱? 老者心里也动摇了,但面上却仍然固执的很:“既然你都说他没有被鬼怪附身,那为何直接把大师赶走,不敢让他做法事?” 赵策反问:“好端端的,我凭什么要让他们在我家门口做法事?明天我要是请几个和尚,到你家门口去做法事念经,你会答应吗?” “你!你!你!” 老者气的直喘粗气,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状苏云锦也是吓了一跳。 万一他被吓出了个三长两短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时,两名中年男子走过来,急忙把老者拉走,“爹,您就少说两句,跟我们回屋吧。” 末了,他们还不忘朝赵策和苏云锦道歉:“对不住啊,我爹他就是老糊涂了,整天胡言乱语的,你们别生气!” 等他们走了,其余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赵策则快步走到苏云锦身旁,让她放下棍子,这才发现,她刚才攥的太用力,木棍也太过粗糙,她白嫩的掌心都被磨红了。 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吹了两下,问:“疼吗?” “不疼。”苏云锦摇摇头,带着几分忧愁说道,“倒是夫君你,平白无故地被人污蔑成野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居然这么造谣夫君,真是太可恶了!” “造谣的,定然都是那些嫉妒我的才华的人,不用管他,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可夫君明天就要去青山书院了,万一书院的人也相信了这些谣言怎么办?” “要是书院的人这么容易被忽悠,那不上也罢!” …… 二人走进屋内,苏云锦想给他再做两身衣服,却被赵策拉着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他倒了点药酒,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掌心的红痕。 见他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自己,苏云锦心里暖洋洋的。 赵策看她还笑的出来,忍不住屈指轻弹了她脑门一下,肃声道:“还有,下次不要再那么冲动了,有为夫在,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 苏云锦乖巧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 赵策起身,正准备回屋继续写话本。 等到了书院之后,他估计就没多少时间写话本了,索性再写两册预备着。 见他又要写话本了,苏云锦心里一喜,忙凑到他跟前,边替他磨墨边倾身去看。 看着她雪白的脖颈、不盈一握的纤腰,赵策喉头一动,一把将人搂到怀里。 苏云锦坐在他结实有力的腿上,小脸唰一下变得通红,想挣扎着起身,又怕碰到他执笔的右手,只好乖乖坐着。 赵策一手写字,一手顺着她的腰身,绕到她身前,解开她腰间的系带。 “夫君??” 苏云锦一怔。 “别动。” 赵策将她的外衫褪至腕间,便开始攻城掠地。 她轻咬银牙,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但呼吸却愈发急促。 不多时,她就浑身瘫软地,靠在他肩头。 赵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笔一撂,就抱着她回房,进行深入交流了。 这一夜,光是水都烧了好几次。 …… 次日。 赵策吃了早饭,就出发去书院了。 他不知道书院有没有停放牛车的地方,就没有赶牛车,而是又一次坐上了杨婶的牛车去镇上。 大概是因为昨天才出了野鬼附体一说,赵策一上车,大家瞬间脸色大变,下意识离他远些。 倒是段莹一点也不介意,还招呼他坐自己身边。 她昨天摆摊回去的很晚,是后来才知道有和尚跑到赵策家里贴符咒的事,那时和尚都走了,否则她非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可! “多谢。” 赵策也不客气,当即坐了过去。 段莹好奇地问:“赵公子不是买了一辆牛车吗,今儿怎么没有用?” 赵策:“我要去书院,牛车放里边不方便,也没人照料。” “书院??”段莹有些惊讶,“你还真要读书考科举吗?” 一开始她听赵策这么说,也信了,但后来的两个月里,他都没有去过学堂,她还以为他放弃科考,要从商了呢! 赵策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一婶子瞧了赵策背着的布袋一眼,插话道:“赵公子要去哪家书院,束修多少?只送普通规格的束修六礼就行了吗?我小孙子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了,正想送他去上学呢!” 她瞧着,那布袋里边都是常规的肉片莲子,也没什么贵重的,她勒紧裤腰带也能买得起。 她夫家姓汪,大伙都叫她汪婶。 赵策道:“青山书院,束修多少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到书院里问问。” 汪婶坐直身子,惊得都破音了:“你说什么?青山书院??” 第31章 有推荐信,不必考核!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不知道青山书院,见旁人反应这么大,也有些意外:“不就是一个书院吗,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院,这是除县学之外,最好的书院,不,不仅是咱们桃县,青山书院就是在府城,那也是排的上号的!”段莹解释道,“而且想进这个书院,得有真本事才行,像婶子你家那皮猴儿,是上不了的。” 她常常摆摊,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过青山书院,自然清楚它的分量。 不过,赵策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就突然要上青山书院了? 汪婶一听就急眼了,冲段莹大声嚷嚷道:“你说什么?我孙儿怎么就上不了了?他从小就懂事,还聪明,学堂还不是任他挑吗?” 段莹好笑地说:“那你让他挑一个试试?” 汪婶横了她一眼,就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说话了。 这妮子说话也忒气人了,改明儿她定要向她娘告她一状不可。 段莹也没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向赵策,“我记得,想要入读青山书院的学子,都要通过考核才行,赵公子考试过了吗?” 赵策摇头:“我没考试。” 汪婶闻言顿时就乐了,言语间满是讽刺:“哟,没考试就想进青山书院?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段莹有些生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汪婶你说话不要这么夹枪带棒的行不行?何况人家赵公子还开了纺织厂,让不少婶子都有了活干呢,你不感谢他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他?!” 而且她被镇上那恶霸掀翻摊子,还是赵策帮的忙呢,她很感激他。 汪婶哼了一声:“我又没在他那厂里上工!再说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他一来就是要上青山书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通过考试,能够正式入读了呢!” 她一开始,也是想在赵策那纺织厂里做工的,结果他那岳父苏万非说她织出来的布不平整,还嫌她懒散,才干了一天就让她走人了,她心里也是憋着气呢! 段莹急道:“他还没考呢,你怎么知道他通不过考试?” 汪婶鄙夷道:“他连上个乡里的私塾,都被夫子给赶了出去,怎么可能通的过青山书院的考核?” 段莹还想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赵策从前的确是个草包,这点她没法否认。 就在这时,赵策好笑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参加什么考试了?”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悠哉游哉地往牛车板子上一靠,又道:“我有推荐信。” 众人闻言一愣。 什么推荐信? 只凭借一封信,就能入读青山书院,连试都不用考? 看来这写信的人不一般啊! 汪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谁写的推荐信?你们赵家的亲戚吗?” 除了赵家的亲戚,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写推荐信。 “这个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赵策淡淡说完,就闭上眼睛假寐,到了镇上下了牛车,又换乘了一辆牛车,前往县城。 他没发现的是,在他上车走后,有几个青年正死死地盯着他。 “赵策!” “这个狗日的还敢出现?!” 为首的青年面色阴狠,撸起袖子就要去追牛车。 如果赵策在这的话,就一定能认出来,这青年就是先前砸了段莹的摊子,还要她交高额交易税的混混头子,王江。 他当初被赵策给告了,在衙门关了一个多月,近期才被放出来。 他是替刘三爷办事的,替三爷赚了不少黑钱,他还以为三爷会出钱把他保释出来,却发现人家早就忘了他这号人物。 王江愤怒至极,觉得赵策就是害他沦落至此的元凶首恶,不把他狠揍一顿,他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一旁的几个帮闲见状,急忙把人拦了下来,劝说道:“王哥,你别冲动,要打他也得看时候啊,你难道想再被抓进县衙不成?” 王江可不想再吃牢饭了,闻言只得停住脚步。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赵策,这笔账,他迟早要讨回来! 随后他指派了一个弟兄跟着赵策:“看看他常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落单。” …… 彼时。 赵策来到青山书院,整理了下衣衫,就迈步进去。 门房见来了个生人,急忙上前拦着他:“你是什么人?找谁?” 赵策长身而立:“在下赵策,是来入学的。” 门房语气不耐:“上个月通过考核的新生,都已经入学了,这个月的还没开始考呢,你入哪门子的学?骗人的吧你,赶紧走,别逼我动手赶人啊!” 赵策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取出信笺递了过去:“在下没有参加考试,不过我有推荐信。” “推荐信?” 门房狐疑地看了一眼,见信封上落款是曾绍元,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走下台阶,恭恭敬敬地向赵策行礼,“哎哟,原来是曾老推荐的人,真是对不住!我还以为公子是浑水摸鱼,想混进书院的呢!” 书院名头在外,不少人做梦都想到这来上学,但考试又屡屡落败,有人就想出了这种昏招,他还以为赵策也是呢…… 这不是尴尬了吗! 赵策也不在意,闻言只淡淡说了句“没事”。 见他脾气如此之好,门房也有些惊讶,他接过信封,道:“公子请在此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 不一会,他就走了进去,关上大门。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大门就再次打开了,同门房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器宇不凡的中年男人,他打量了赵策一眼,惊叹道:“这位就是在雅集上夺魁的赵策赵公子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赵策谦逊道:“先生谬赞了。” 听见他的称呼,中年男人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还不认识自己呢,忙自我介绍道:“在下董怀安,是青山书院的监院,那帮学生都喜欢叫我老董,或者老古董,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所谓监院,就是主管行政、财务及学生品行稽察的。 见他说话风趣,完全不像他从前的邓夫子那样古板,赵策对自己未来的学生生活,突然有些期待了,不过他也没有叫他老董,而是称呼他“董先生。” 董怀安笑了笑,随后就带着他在书院里四处转了转,认认路。 书院就坐落在桃县的正中心,可谓是寸土寸金,但书院面积却不小,不仅装潢豪华气派,还有不少山花树木,走在路上清香宜人。 赵策暗自惊叹。 不愧是背靠大家族的贵族学府啊! 真是豪横!! 第32章 书院的规矩,新生必须闯关 “我们书院采用三舍法,分别为外舍、内舍和上舍,外舍多是刚入学的新生,外舍一年一次大考,通过考试的可以升入内舍,内舍两年一次大考,通过后则升入上舍。” “这边是藏书阁,里边不仅有经史子集、各种珍稀的古籍善本,还有往年的科举的题目及优秀文章,赵公子想考科举的话,可以多来此处看看书。” “这边是课室,等会我带你进去报到,你先过来把亲供填写一下。” 董怀安一一介绍道,随后又把他带到了一间书房,取了张表格给他。 赵策正想问什么是亲供,就见纸上写的都是些基本信息,例如他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等等,有点像后世的新生登记表。 等他填写完后,董怀安将纸张压着,放在书案上,又问他,“对了,公子是要住书院的号舍,还是住在外边?” 赵策道:“住号舍。” 闻言董怀安有些惊讶。 这个赵策不是才成亲不久吗,这新婚燕尔的,他怎么好把新婚妻子一个人扔在家里,自个住号舍? 而且,赵策入读青山书院,他爹居然不给他买个院子吗? 他可是知道,赵乾在入读县学之前,他爹就给他买了个两进的宅子,还买了几个仆人专门伺候他。 都是兄弟,就算是一个嫡一个庶,差距也不用这么大吧? 啧,赵睿渊可真偏心啊! 他暗叹一声,就带着赵策穿过几处回廊,来到号舍。 号舍都是三层的小楼,外观古朴而不失豪华,每间房共有八个床位,跟后世的宿舍差不多,都是上下床结构,房间里也很是整洁,书桌、衣柜一应俱全。 董怀安指着一间宿舍说:“你就住这间吧,这间房现在只住了两个人,床位大都还空着,人少,住起来麻烦事也会少的多,赵公子以为如何?” “很不错,多谢先生费心安排。”赵策笑道,随后就把布兜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束修。” “公子是曾老推荐来的人,你能来那是我们的福气,我哪能收你的礼?快拿回去!” “上学给束修是规矩,先生还是收着吧。” 董怀安不好推辞,也只能收下。 等赵策放好了其他行李,他就带着人去课室报到。 …… 外舍。 “今天咱们书院来了一位新生,大家掌声欢迎!” 董怀安拍了拍手,高声说道。 话落,原本或坐或站、三三两两交谈着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课室门口。 赵策走进课室,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大家好,我叫赵策,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曾老推荐了赵家庶子来青山书院的事,早就传遍了。 但他们觉得,虽说赵策在曾老的雅集上力压群雄,夺得魁首,战绩斐然,但他们心里却是一点不信。 狗还改不了吃屎呢,赵策一个不学无术的草莽,怎么可能突然间就进步那么大? 这其中,定然有鬼! 不过当着董怀安这位监院的面,众人自是假意恭维道: “你就是赵乾赵大案首的庶弟,赵策吧?” “真是少年英才啊!” “以后大家都是同窗,还请赵公子不吝赐教啊!” …… 见他们相处融洽,董怀安也有些欣慰。 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便指着课室中间的空位道:“赵公子你就坐那去吧,下午是马术课,等到了上课时间,你跟着其他人去马场就行,现在可以先看着其他的书。” “好。” 赵策应声走到位置坐下。 董怀安则转身离开了。 有靠窗的学生站起来,看着董怀安走远之后,就比划了个手势。 然后就见一名肤色苍白,身材清瘦的白衣男子低咳两声,朝着赵策说道:“我们外舍,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新来的同窗,必须要通过我们设立的三道关卡,才能正式成为我们的一员。 你要是能连闯三关,我们就接受你这个同窗,还给你举行欢迎仪式,但你要是失败了,就得退学!” “你,敢应战吗?!” 此人名叫裴不言,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还有个堂兄在朝为官,家境优越。 其父希望他也能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便花了大价钱,把他送到青山书院。 可他实在不爱学习,在外舍待了好几年,连个童生也没考上,更别说升到内舍了。 但因为他家境好,出手又阔绰,时不时就请客吃酒逛花楼,渐渐的就混成了外舍的老大。 不过给新生立规矩这个传统,倒不是他设立的,他来书院的时候也被刁难过,是拿钱开的道。 赵策闻言失笑,“说吧,哪三关?” 虽然早就听说,有些书院里的老人喜欢给新人立规矩,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今天倒是头一次碰到。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一点也没有怯场,众人都有些意外,交头接耳道: “这个赵策这么有底气的吗?” “不是说,雅集上他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夺的魁吗?怎么看样子不大像呢?” “你们怎么这么怂?这都还没开始斗呢,就先矮别人一头了?!” …… 裴不言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书童墨竹立即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见此只好住口。 裴不言则是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赵公子先别急嘛!这比试,得一个一个来!” 赵策没说话,只是默默等着他的下文。 见他面容沉着,完全不像旁人那般趋炎附势,拍马奉承,裴不言倒是高看了他几眼。 但他不知道的是,赵策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奴颜婢膝就是了。 “这第一关嘛,叫做‘文斗’!比的是牙牌令,共三题。” 裴不言将手伸入课桌,随手捻了一颗花生送入口中,语气揶揄,“赵公子既然能写出《西游记》这样的佳作,想必文采斐然,这牙牌令对你而言,自然是手拿把掐!” “牙牌令?” 闻听此言,赵策微微一怔。 这个牙牌令,也是行酒令中的一种,牙牌共有三十二张,每张牌上刻有等同于两粒骰子的点色,即上下的点数都是一至六。 其中,一、四点色红,二、三、五、六点色绿。 裴不言嗤笑:“怎么,不敢?不敢就早点说,不要等抽了牌,再说答不上来,那到时可就丢人了!” 第33章 裴不言破防,不比了 话落,众学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以为赵公子多厉害呢,还能在雅集上夺魁,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连答题都不敢,啧啧啧!” “区区骨牌而已,我有什么不敢的?”赵策瞥了一眼,语气不耐,“要出题就赶紧拿牌来,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下午还要上课呢!!” 见他不但不惧,竟还催促起来了,裴不言脸一沉,一扬手,书童墨竹立刻取出骨牌,还当着赵策的面洗了洗牌,表示公正。 赵策挑眉:“抽牌吧。” 裴不言一抬下巴,墨竹立刻把牌摊在书桌上,随手取了一张,说道:“左边是张‘四点绿’。” 赵策沉吟一瞬,立刻回道:“绿柳扶疏春意浓。” “我去,答得这么快?!” 众学生听闻,皆是一脸惊愕,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赵策。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裴不言,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认真。 但很快,他又重新靠回椅背上,从桌上的碟子里抓了两颗花生,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满脸不屑地说道:“瞧瞧你们那点出息,不过是碰巧答对了一个而已,就惊成这副模样,真是沉不住气。就这点本事,跟本公子比起来,那可差得远呢!” 说罢,他随意地摆摆手,催促墨竹道:“赶紧抽下一个牌,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见此其他人都有些无语,心说方才裴公子你不一样激动吗?还说他们呢! 墨竹这次抽了张最右边的牌,念道:“右边是张‘梅花红’。” 关于梅花的诗句,那可是太多了。 赵策几乎是秒答:“红梅傲雪映寒冬。” 啪! 裴不言一拍桌子,不悦地瞪了书童一眼,“你怎么抽的牌,手气这么差!牌都抽到人家手上去了!” 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赵策一个草莽,他能记得多少诗? 肯定是这墨竹抽的点数不够好! 于是裴不言直接让墨竹站一边儿去,自己亲自动手抽牌,念道:“中间是张‘月儿弯’。” 赵策环视一圈,没有作答。 众学子见状一喜,还以为他终于是被难住了。 “哈哈哈,答不上来了吧?答不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到山长那退学去!” “就是,我们可不跟草莽一起上学!你赶紧走!” …… 赵策一笑,悠然说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更难看了。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竟然借着回答的牌令,来讽刺他们! 裴不言把牌一撂,就又抽了一张,看清牌上的点数之后,顿时一乐:“左边是张‘天牌九’!” 所谓天牌,也就是上下都是六点。 这牌可不像前面的牌,那么好对了! 赵策指尖轻点桌面,略一思索,就很快回道:“九天阊阖开宫殿。”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连连叫好。 说的好啊! 天牌象征天,九是极数,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天意。 这句诗,真是将天宫的壮丽景象描绘的淋漓尽致啊! 他们还以为,赵策就是凭借作弊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才得了曾老的看重,走后门进入青山书院,但现在他们才发现,他是真有些文采在身上的! 裴不言惊疑不定地看了赵策一眼,张口想问些什么,但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沉默着又翻了一张牌:“右边是张‘鸳鸯戏’。” “只羡鸳鸯不羡仙!” 赵策立刻答道。 这下,裴不言直接破防了,一把将桌上所有的牌全都挥到地上,郁闷道:“不玩了不玩了,这破牌有什么可玩的!” 本来想给赵策一个下马威,结果反被他给上了一课。 这都抽了五张牌了,没一个能难得住他的,再玩下去也没用,白白丢人而已。 见他这么快就认输了,众人心里都有些不满。 说好的三局牌,这第二局还没结束呢,就不玩了? 万一接下来有牌,能把赵策给难倒呢? 不过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谁让裴不言家里有钱呢? 书院里有好几座房子都是他家出钱修建的! 赵策也没想到,第一局这么快就结束了,他沉默了一下,道:“那还比吗?” 说好的三局,不会刚开始就结束了吧? 裴不言高昂着下巴说道:“废话,当然要比了!你以为我们这么快就认输了吗?你想的倒美!”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接下来两关,你只要能闯过一关,我就算你通关,接受你这个同窗!” “我不需要你接受。”赵策打了个哈欠,“只要我通关了,你们闭上嘴巴,不要影响我学习就行,我这个人喜欢安静。” “你!!” 裴不言在书院待了好几年,还从未被人这样嫌弃过,当场就气红温了。 但他也不想跟赵策耍嘴皮子,而是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本公子想接受你一个被赶出家门的草莽不成!切!下一关,比清谈!” 随后他高喊一声:“郑启平!” 坐在第一桌,一直沉默着看书,一言不发的俊秀青年闻言放下笔,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 他叫郑启平,是外舍的三好学生,学习从来都是名列前茅。 以他的学问,本该要升到内舍的,但他比较倒霉,去年外舍大考的时候,染了风寒,晕倒在考场上了,还是监考的夫子发现,叫人把他抬出去送到医馆,否则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准还不好说呢。 裴不言摩拳擦掌,兴奋地说道:“轮到你上场了,你跟他清谈,务必把他比下去!” 所谓清谈,其实就是一种高雅的文化交流方式。 文人士族们聚在一起,或评议政事,或品评人物,或探讨哲学与玄学,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既可以一人提问,多人参与回答,也可以一人提问,另一人辩驳。 郑启平瞥了赵策一眼,问道:“你擅长清谈吗?如果不太擅长的话,我们可以换个题目。” 清谈的内容博大精深,必须得有深厚的知识积累才行,否则很难在辩论中站稳脚跟。 况且赵策刚来书院,他怎好欺负人家小辈? 赵策笑了笑:“略知一二,公子但问无妨。” 见他都这么说了,郑启平也就不客气了,“儒家之‘仁’,和道家的‘无为而治’,在赵公子看来,有何相同之处,又有何不同之处?” 这个论点很常见,也很容易回答,算是一道小小的开胃菜。 要是他连这个都回答不出来,那此次清谈就可以直接结束了。 第34章 比试奖励,二十两!! “孔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儒家之‘仁’,乃是推己及人,以人为本,所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便是仁的核心。 ‘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此为道家之‘无为而治’,两者共同之处在于,都追求和谐,但侧重有所不同。 儒家侧重伦理道德,而道家则强调顺应自然之规律,不强求、不干预。 而在治世方面,儒家强调以德治国,‘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道家则主张无为而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 ……” 赵策从容答道。 虽然历史上并没有大炎这个朝代,但它有诸子百家,也有先秦七子,回答起来倒也不难。 裴不言听的晕晕乎乎的,他朝身旁的墨竹一抬下巴,问:“你知道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 墨竹恭敬颔首:“赵公子说的是儒家和道家的异同,儒家以仁治世,道家以道治世……” 裴不言一听这些就觉得头大,他揉揉太阳穴,摆手制止道:“好了,你不用说了。” 郑启平见赵策引经据典的,也是意外不已。 难怪赵策能得到曾老的推荐信,才气的确不俗。 他沉吟片刻:“儒家追求仁爱,以仁德教化百姓,这固然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可若邻国见我太过仁德,犯我边境,烧杀抢掠,这又当如何?如此看来,莫非孔子之言论有误?” 裴不言闻言大喜:“说的好!面对邻国之侵犯,仁德又有何用?难道要以德感化他们,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别说笑了!” 好个郑启平,不愧是外舍最有学问的人,这么快就放了个大招! 他倒要看看,这个赵策还敢不敢接茬! 赵策道:“别人都打上门来了,那自然得把他们打出去。” 见他说话颇有些粗俗,郑启平皱眉:“一味强调武力,岂不又与孔子之仁德相悖?” “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 要想成为一个强盛的国家,保国家长治久安,就得文治武备相结合,而邻国来犯时,就得使用武力打回去,而且还必须把他们打痛,打的他们不敢来犯。” 赵策朗声回答。 郑启平摇头失笑。 真是年轻气盛啊! 这种有干劲的年轻人,最适合上战场,为国效力了。 他也很想上阵杀敌,打的那帮蛮夷不敢来犯,哪怕是为国捐躯,也比像现在这样枯坐着,背之乎者也的好,可是父亲却偏偏不肯答应…… 见他神色有异,赵策有些奇怪:“郑公子怎么了?” 郑启平摇摇头,转而问他: “赵若以个人修身而论,儒道两家,何者为先?” 赵策一笑: “修身之道,儒道皆可为师。但若非要论个先后的话,我以为当以儒家为先,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先立规矩,后养心性;先有德行,方能清静无为。” 郑启平听罢,抚掌赞道: “赵公子高见!儒道互补,内外兼修,确是修身之正道!” 见他竟对赵策赞不绝口,裴不言有些急了:“郑兄,莫要被他几句空话唬住了!清谈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功夫……” 不是说好,要给赵策这个不学无术的草莽一个下马威吗? 这怎么还夸上了呢?! 郑启平扫他一眼,“那你说几句这种空话来听听?” 裴不言一噎。 他就一在书院混日子的纨绔,他哪会说这些啊? 这不是难为他呢嘛! 郑启平轻叹一声:“你也该在功课上下些功夫了,不要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叔父花那么多钱送你来青山书院,不是让你来混日子的!” “知道了。” 裴不言表情郁闷。 本来是想给赵策一个下马威,让他自己退学,却没想到他连闯两关,还害得他被训了一通。 可恶啊!!! 郑启平则站起身来,冲赵策拱手一 礼:“赵公子真是学识渊博,今日的一番交谈,真是让在下受益匪浅。” 赵策亦起身回礼:“郑公子客气了,能与诸位共论学问,亦是赵某之荣幸。” 郑启平叹息一声:“公子不要怪罪舍弟的无礼之举就好。” 赵策一愣:“他是你弟??” 方才看裴不言连名带姓的喊郑启平,他还以为他们不熟呢,原来是亲兄弟吗? 郑启平解释道:“我们的外祖母是亲姐妹,我们算是表兄弟。”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赵策还不知道裴不言是谁,末了又补上了一句:“他叫裴不言,他爹是裴氏粮行的东家,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任意妄为惯了,不是有意针对赵公子的。” 赵策淡淡一笑:“切磋而已,不妨事的。” 在书院交流学问倒没什么,但要是裴不言敢聚众霸凌的话,这事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一旁的裴不言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说:“就算赵策你清谈赢了,也还有最后一关武斗呢!我要和你比骑马!” 赵策挑眉:“方才是谁说,只要我连过两关,就算我赢来着?” 如果是比其他的话,他也不介意再多比一场,但骑马还是算了。 他连马毛都没摸过两回,骑不来啊! 裴不言:“……” 他就一时口嗨。 现在把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吗??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裴不言皱个眉头,郑启平都知道他要干啥,于是直接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要输得起,不能耍赖!” “知道了知道了,算他赢了还不行吗!” 裴不言烦躁地一摆手,一旁的墨竹立刻会意,快步走到赵策跟前,取出两个银锭子递给他。 赵策有些疑惑地看向裴不言,就见后者双手抱胸,扬起下巴道:“本公子可不会白白让你比试,你比试赢了两场,就得有奖励。” 赵策闻言一愣。 他还以为,裴不言只是想给新生立规矩,找茬呢,没想到居然还有钱拿? 一场比试十两,价钱这么高的吗?! 第35章 赵策骑马,裴不言挑衅 见他迟迟不收钱,裴不言沉下脸:“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是说,你嫌二十两太少了?” “那倒没有。” 赵策接过银子,放进荷包。 裴不言见他那荷包竟是个葫芦样式的,其上的绣花也很是特别,顿时来了兴致:“你这荷包还挺别致的,在哪儿买的?多少钱一个?我也去买几个戴戴。” 赵策一哂:“这个你买不起。” 这荷包是今早上他出发的时候,苏云锦亲手送他的,说是他在书院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把荷包拿出来看一看。 这等情谊,哪里买得到? 听到这话,裴不言却险些笑喷。 连其他学子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说什么?裴公子买不起一个荷包??” “别说你这就是一个普通荷包,就算你这荷包外头镶了珍珠宝石,他也买的起!” “岂止?以裴公子的身家,别说买一个荷包了,就是买几个布庒,那也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 赵策轻啧:“嗳,我这荷包可是我娘子亲手缝制,情义无价,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此话一出,众人都无语住了。 有娘子了不起啊? 欺负他们都是单身汉吗! 不过倒不是他们娶不到媳妇,而是他们想先立业再成家,女人只会影响他们学习! 郑启平笑着说:“赵公子可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这般心灵手巧、情深意重的娘子。” 赵策替兄娶农家女的事,他也是听说了一二的,他还以为那农家女粗鄙不堪呢,但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岔了。 裴不言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地说:“切,不就是个荷包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公子要是想要,荷包都能收一箩筐!!” 这点,赵策并不怀疑。 毕竟人家有钱,他一发话,城里大部分女子都得加班加点地给他绣荷包! 就在这时,两名青年跑到课室门口,大声问道:“哎,你们怎么还不去上马术课?要罢课吗??!” 他们也是外舍的,要赶去上马术课。 闻言众人这才猛然想起,今日还有马术课,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裴不言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着:“光顾着给新生立规矩了,差点把上课的事给忘了,走走走,上马术课去。” 他虽然不喜欢看书,但却很喜欢骑马,尤其是策马奔腾的时候,让他有种天下我有的感觉。 赵策则跟着众人一起朝马场走去。 一路上,不少学子还在小声议论着方才的争论,对赵策的学识既惊讶又佩服,但也不乏有说话酸酸的人。 …… 马场。 赵策看着眼前广袤的草地,心里震惊不已。 早上董怀安带他过来时,是隔的老远看的,当时的他并没有发现,马场居然这么大! 而在不远处的马厩里,有三四十匹骏马正悠闲地吃着草料,旁边还有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此人是教授马术的先生,马冲。 看到众人姗姗来迟,他眉头微微一皱,但也没说什么。 都是些富家子弟,得罪不起。 马冲刚要说让大家自由活动,就想起来时监院提前交代他,要他关照一名叫赵策的新生,便扬声问道:“赵策来了吗?” 他声音雄浑,好似闷雷滚滚,震的赵策一激灵,忙举手说道:“我是。” 马冲问:“你会骑马吗?” 赵策摇头:“不会。” 他前世倒是骑过马,但那是在有人牵着马的情况下骑的,或许说是坐过马更恰当点? 原主出行则是坐马车,连马都没上过,连他还不如呢…… 见他一个大男人,连马都不会骑,马冲有些意外。 其他学子闻言则是忍不住哄笑。 还以为赵策多能耐呢,结果连骑马都不会?! “那今日我便先教你一些骑马的基本要领。” 马冲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就走向马厩,挑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牵了出来。 马冲一边说着,一边示范着抚摸马匹的动作:“骑马首先要学会与马建立信任,你要轻轻地抚摸它,让它熟悉你的气味和声音。” 赵策依言走上前去,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马的鬃毛。 马儿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喷了个响鼻。 马冲提醒:“动作不要这么僵硬,要自然一点。” 赵策又抚摸了几次,这下动作倒是轻柔了不少,马儿蹭了蹭他的手掌,显然和他亲近了不少。 马冲点点头,赞许道:“很好,接下来,你把左脚踏在马镫上,右手抓住鞍桥,蹬上去。” 赵策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但试了几次之后,便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不过姿势还是有些辣眼。 裴不言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赵策,你这上马的动作也太笨拙了吧,屁股撅那么高。” 赵策反问:“你初学的时候,难道就很熟练了?” 想起自己初学时,特意挑了个烈性的马儿,想要驯服它,结果被马颠下去好几次,还被踹了几脚,裴不言老脸一红。 马冲则是全程没有理会裴不言,只是默默牵着马往前走,边走边指导赵策骑马的要领:“放松点,不要紧张……” 赵策坐在马背上,感受着马儿前进的节奏。 走了一段路后,他尝试着用双腿轻轻夹了夹马的肚子,马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加快了脚步。 马冲笑道:“不错,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对。” 看他骑马比走路还慢,畏畏缩缩的,裴不言白了一眼,随即跑到一匹高大的黑马旁,熟练地翻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地朝赵策冲了过来。 见状,赵策吓了一跳。 马冲倒是习以为常,连避也懒得避了,反正也不会撞上的。 果然,在两匹马就要相撞的时候,裴不言用力勒住缰绳,马儿人立起来,扬起一片尘土,他脸上带笑:“赵策,你怎么走这么慢?马儿就得要跑起来!要不要跟我比一场啊?” 赵策皱了皱眉头:“不比。” 开玩笑。 他一个才刚学骑马的新手,和他比骑马,那不是找虐呢嘛? 万一摔下来,那岂不是惨了! 第36章 虎落平阳,连商贩都敢欺在他头上 “你怎么这么怂?连比试一下都不敢?” 裴不言在马上扬了扬下巴,催促道,“是男人就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跑起来!” 周围其他学子见状,纷纷起哄起来。 “就是,比一场嘛!!” “像你这样慢慢悠悠的走,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骑马?骑马就得跑起来!” “只要你抓稳缰绳,是不会摔下来的,你不用害怕!” …… 赵策却仍毫不犹豫地拒绝:“不比。” 见他死活不肯,裴不言也来了火气:“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胆小,大不了我让你先跑,这总行了吧?还是说,你瞧不起我,不想跟我比试?” 赵策沉下脸,正想说话,就见郑启平骑着枣红色骏马疾驰到近前,衣袂随风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英姿: “人家赵策刚学骑马,你和他比,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郑启平和裴不言一起长大,知道后者最重脸面。 赵策不答应比试,裴不言会觉得丢了面子,非比不可,但要是说他故意欺负新手,胜之不武的话,那他就会自己放弃比试。 果然,郑启平这话一出,裴不言立即就改了口,“行吧,那就等他熟练了些再说,本公子可不想被人说欺负新人!” 说罢他就用力扯动缰绳,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在马场肆意奔腾。 黑马四蹄翻飞,扬起一片尘土。 赵策则如老人散步般,不紧不慢地走着。 郑启平转向赵策,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对不住啊,不言他这人就是好胜心强,其实人没有坏心的。” 赵策点头:“我知道,他就是看我赢了他两次,想找回场子。” 这种被惯坏的富家子弟,就是欠虐,要是有人把他狠揍一顿,他立马就老实了。 “赵公子不生气就好。” 郑启平笑笑。 而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个人影正站在马场西南角的院墙上边,注视着他们。 …… 青山书院外,一间酒肆内。 二楼上。 王江正和几个帮闲,边喝酒边吹牛,说到上头处了,还站在凳子上高喊,引得其他桌的客人都纷纷朝他看来。 这时,那个被他指派去跟踪赵策的弟兄回来了,凑到王江耳边低声说道:“王哥,那赵策进了青山书院,这会子正在骑马呢。” 他父母在他几岁的时候就死了,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记得亲戚们都不愿意养他。 他只能沿街要饭过活,运气好还能要到几个馒头包子,运气不好还要被人给打一顿,但好在他还是长大了。 后来他辗转认识了王江,王江给他饭吃,给他钱花,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实。 因为他为人老实,日子都难过成那样了,也没有去偷去抢。 王江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阿实说的地方后,惊得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屁股生疼。 几个帮闲被这个动静一惊,酒都醒了大半,急忙过来帮着搀扶。 “我没事,不用你们扶,” 王江推开他们,自行站起,又喝了两口酒压压惊,才对着阿实说道,“你、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赵策去青山书院,是去骑马的?不是去上学的吧?” 如果赵策是在青山书院上学的,那他就得掂量一下,算账的事情了,但他只是过去骑个马的话,那就不足为惧了。 “我瞧着,他应该是去上学的,毕竟早上他到书院门口的时候,还有个中年人出来迎接他呢!我听书院的门房说,那个中年男人是监院。”阿实如此说道,但他不知道监院的意思,又问王江,“王哥,监院是什么?” “监院你都不知道?白跟了老子这么多年了!”王江横他一眼,解释道,“监院仅次于山长,主管行政和财政的,是书院的二把手,这下你总知道了吧?!” 阿实一听,也是惊讶的不行。 不是说赵策就一纨绔吗,他何德何能,能让监院亲自出来迎接? 他们也就在衙门待了一个多月,赵策在这一个月里,长进这么大吗?! 王江火冒三丈,他拎起酒坛子,往喉咙里灌了两口,就把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摔,骂道:“这狗日的,凭什么?!!” 一个纨绔,哪来的本事进青山书院,得监院看重! 这一声巨响,不仅惊动了邻桌的客人,连酒肆的小二也来了,很是为难地说:“几位爷这是怎么了?心里不痛快,也别拿坛子撒气啊,我们这也就是小本生意……” 王江本就心情不爽,闻言更是恼怒非常:“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们赔不起这点钱不成?我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 说罢他就往腰间一捞,却捞了个空。 这下他是真急了,把腰间和胸前都摸了个遍,都没有摸到银子,“不是,我荷包呢?钱呢???” 几个帮闲见状也是吓了一跳:“王哥你好好找找??” 他们的钱可都在王江身上呢,不会全丢了吧?? 事实证明。 钱的确是没了。 连荷包都没了,绝对是被偷了。 “你知道我是谁不?” 没了钱,王江也不怂,他指着自己的脸,一脸嚣张的说, “我是赵策!赵大地主你知道吧?就是赵睿渊赵老爷子,他是我爹!我还能缺你这一顿酒钱不成?!” 一听这话,几个帮闲都傻了眼,但很快又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而王哥,这招真高啊! 以后他们出去吃饭,也试试用赵策的身份?? 小二一怔,随即哄然大笑:“你知不知道,赵策赵公子是我们这的常客?” 王江有些尴尬,但很快又稳下心神,承认道:“我的确不是赵策,我叫王江,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桃县谁不知道我的大名?我什么时候吃饭给过钱?! 当然了,今天我本来是想给钱的,但你也看见了,我的荷包被人给偷了,这样,账先记着,等我后面把荷包找到了,就过来补给你。” 他心里有些憋屈。 以前跟着刘三爷混的时候,出去吃饭别说给钱,不找商贩要钱就算不错的了,什么时候这么好声好气过? 真是虎落平阳啊! 连个小小商贩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第37章 背锅侠,赵策 几个帮闲也是连连附和,“对对,这钱后面我们会补上的。” 小二摇头:“不好意思,小店利润微薄,概不赊账。” 王江本就憋着气,见一个小二也敢这么跟他说话,这气顿时就憋不住了,他一把掀翻桌子,怒声道:“我特么的给你脸了是吧?让你赊账你还不肯,找打是吧?” 帮闲也纷纷撸起袖子,做好动手的准备。 他们本以为小二会吓得惊慌失色,然后放他们离开,却见他高喊了一声:“哥!有人上咱家找茬来了!”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阵阵沉重的脚步声,错落不一的,一听就不止一个人。 果然。 几个高大魁梧,孔武有力的壮汉走上来。 他们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周身一股肃杀之气。 王江几人在普通人里也算高大,但当这几个壮汉走到面前之后,就衬得他们有些弱鸡了。 再加上那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吓得他们一抖,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 为首的汉子看着王江他们撸起的袖子,眸色一沉:“怎么,你们还想打人不成?!” 小二控诉道:“他们吃酒摔坛子摔桌子不给钱,还想打我,不要放过他们!!” 阿实在一旁解释道:“真不是我们不给钱,要吃霸王酒,主要是我们的钱丢了。” 小二反问:“钱丢了,就能打人砸东西吗?” 王江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你算一下多少钱,我借钱补给你总行了吧?” “十二坛酒,一坛酒八钱,总共96钱,也就是九两六钱,再加上打砸的东西坛子和桌子……”小二扒拉着算盘,算的飞快,“一共是九两八钱零五百文。” 王江一听,险些没气死过去。 这都快十两了啊!! 要是换作以前,还能以各种名目收税钱的时候,这点钱他很快就收的回来,可现在刘三爷不保他了,光他一个人再加四个帮闲,是成不了事的。 几个帮闲也是着急的很。 阿实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王哥你出去找找,看看荷包是不是掉在路上了。” 王江白了一眼:“掉了也早就被人给捡走了,现在去找,怎么可能找的回来?” 阿实一想也是,叹气道:“那没有办法了,只能找人借钱了。要不王哥你去借,我们在这等你?” 倒不是他们不想借,而是借不到。 自从被关进县衙之后,亲戚们就不跟他们来往了,别说借钱了,就是去吃顿饭,人家也是不招待的。 王江人缘好,他出马,借个十两应该不成问题。 王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出去借钱。 为免他丢下其他人跑了,小二还喊了一个壮汉跟在他身边。 王江气的咬牙切齿,但也只能同意。 他跑了好多个地方,最后却只借到了三两不到,离九两八钱还差得远呢。 他又跑去县衙报了官,想把荷包追回来。 但他连荷包是谁抢的,在哪里抢的都不知道,追查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果然。 衙役查了半天也没查到。 最后王江在壮汉的催促下,回到了酒肆,和帮闲一起,洗碗扫地,以工抵债。 阿实一边洗碗,一边小声询问王江:“王哥,这下我们怎么办?还找赵策算账不?” “废话,当然要算账了!”王江神色阴狠,“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三爷厌弃,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 书院,号舍。 赵策忽觉鼻子一痒,立刻侧身打了个哈欠。 说来也巧,和他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不言和郑启平表兄弟。 郑启平笑着调侃他:“一定是赵公子那新婚娘子想你了吧?哈哈哈!” 赵策低咳两声,故作淡定道:“或许是吧。”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心下一叹。 说起来,自从他穿越后,就一直是跟苏云锦同住的,现在没了她在身边,还真是有些孤枕难眠啊…… 裴不言好奇地问:“你娘子长得好看不?” 赵策点头:“好看,我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 一听这话,裴不言激动地坐了起来,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你不是在雅集上见过林清音吗?她难道还不比你娘子好看?” 雅集上林清音和赵策同坐的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的了。 有说赵策是主动向林清音献殷勤的,也有说她是不顾廉耻的贴上他的。 裴不言对此可谓是气愤非常,给他立规矩也有这层原因。 赵策有些意外:“你认识林姑娘?” 郑启平一笑:“林夫子是不言的启蒙老师,一来二去的,他和林家姐弟也就熟了。” 这话有些含蓄,但赵策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裴不言心仪林清音。 难怪他刚刚那么激动! 但赵策可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爱好,只点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裴不言闻言脸上烫的都能煎个鸡蛋了,他扯过被子蒙住脸,睡了。 …… 林宅。 有琴音袅袅传出,如松风拂耳,空灵悠远。 林清音身着鹅黄色束腰长裙,坐在院中凉亭,素手轻抬,指尖在琴弦上缓缓游走。 她双眸微闭,沉浸于琴音之中。 微风拂过,带起她鬓边几缕碎发,更添几分出尘之姿。 一曲终了,余音仍在凉亭间萦绕不散。 一旁侍立的丫鬟拿来披风,披在林清音肩上,轻声说道:“姑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林清音俏脸冷沉,“可查到了,那些流言是谁传出的?” 自从雅集上她与赵策同坐后,坊间就传出了不少闲言碎语,让她心中不免有些烦闷。 “雅集上人太多了,暂时还没查出来是谁。”丫鬟摇了摇头,担心自家姑娘多想,又连忙安慰她道,“姑娘不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等查出来究竟是谁嚼舌根子,就把他告上官府,让县太爷来惩处!” 林清音轻笑:“我要是在意这些流言,当时就不会和赵策同坐了,只是我没想到,就因为我们坐得近,竟被人那般编排,还害得父亲挨了教谕的训。” “姑娘放心,老爷为人正直,在桃县颇受敬重,这些流言不过是些小人作祟,成不了气候。” 林清音轻轻点头,思绪却飘到了雅集那日。 赵策的才情、谈吐,皆让她印象深刻。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第38章 大伯道德绑架,苏云锦怒怼 次日,石桥村。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泛起层层金色的涟漪。 苏云锦系着襻脖,蹲在河边,正专注地洗着衣服。 这时,一位婶子挎着盆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瞧见苏云锦,她有些意外:“苏丫头,你还有心思在这儿洗衣服呐?你男人在外面拈花惹草,这事儿你都不知道?” 苏云锦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疑惑地问道:“什么?婶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婶子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天色尚早,河边也没几个人,便放下手中的盆子,快步凑到苏云锦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蒙在鼓里呢吧,现在满县城都在传,你男人在雅集上和一个姓林的姑娘眉来眼去的,两人还挨着坐呢,那关系,一看就不一般呐!苏丫头,你可得留个心眼,好好管管你家男人啊!” 苏云锦闻言脸色瞬间一白,但很快摇了摇头:“我家夫君不是那种人,这一定是别人谣传的,婶子你不要听信这些。” “你呀,就是太单纯,太傻了!”婶子轻轻拍了拍苏云锦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无风不起浪,大家都这么传,还能有假不成?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那林姑娘是县学林夫子的长女,身份尊贵着呢。说不定赵策就是想通过她,攀上林夫子这棵大树呢!” 婶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婶子是看着你长大的,心疼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得多上点心,不能因为他去了书院,就什么都不管了。要是他真和林姑娘好上了,到时候休弃你,再把那小纺织厂和铺子都收回去,你可怎么办啊!” 苏家家境本就不行了,要是苏云锦再成了下堂妇,这日子可怎么过! 苏云锦语气坚定:“夫君不会这样做的,婶子你别说了。” 见她始终坚信赵策,还觉得自己是在造谣生事,婶子也来了脾气,没好气地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捡起盆子,走到一旁继续洗衣服去了。 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她才和赵策成亲多久,就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自己了?! 洗完衣服回了家,苏云锦便开始裁剪布料,想给赵策再做两身衣服。 谁知没过多久,就听传来阵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人的说话声。 她将针插在线团上,收起针线,起身出去,就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外边。 那中年男子身着一袭靛青细麻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玄色布带,其上还缀着一枚温润的玉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显得很是文雅。 那中年女子则身着蓝布襦裙,头上还戴着一支鎏金步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苏云锦俏脸微沉:“有事?” 她父亲苏万行三,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二姐早年嫁到外地,很少回来,苏云锦对这位二姑的印象不深。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人,正是父亲的大哥苏桥和大嫂邹氏,也就是她的大伯和大伯母。 苏家还没败落的时候,苏桥一直是在跟着苏万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垮了,苏桥却不想背负债务,卷了一笔钱跑路了。 等苏万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把债务还了,苏桥才回来,拿着先前卷跑的钱,在县里买了铺子宅子,活的有滋有味。 那时的苏云锦年纪还小,苏万不想把家丑外扬,影响女儿的婚事,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后来两家就再也没有来往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种人还过来做什么? 见苏云锦这么没规矩,连句大伯大伯母也不喊,邹氏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但想到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忍下火气,讪讪说道:“大侄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和你大伯过来,自然是来看望你的了。” 说着,她便朝身后牛车上的儿子招了招手,说道:“祈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们给你妹妹买的礼物拿出来啊!” 苏祈愿瞥了眼这破败不堪的旧院子,眼中满是嫌弃,但还是依言把车上的礼盒搬了下来。 说是礼盒,其实里面装的不过是一些包装好的瓜果点心罢了,都是最常见、最不值钱的东西。 苏云锦倒不在意这礼盒值不值钱,她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冷下脸道:“把你们的东西拿走,出去。” 苏桥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直接大步走进堂屋,大剌剌地往主位上一坐,身体往后一靠,摆足了长辈的架子,说道:“听说赵策得了曾老的推荐信,进了青山书院,是吧?侄女你明日就去书院一趟,告诉赵策,让他找曾老,再给我们家祈愿写一封推荐信。” 邹氏也在一旁帮腔:“祈愿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读书天分极高,就是没有遇到个好老师,否则他早就有功名傍身了!正好你们有门路,就把祈愿也安排进青山书院吧,到时候他有了出息,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苏祈愿拉了把凳子,坐在旁边听着。 他其实不想念书,但既然爹娘想让他去,那他去去也无妨。 见他们这般厚颜无耻,竟然要赵策去求曾老,给他儿子开后门,苏云锦都气笑了:“夫君能到曾老推荐,入读青山书院,那是他自己有真才实学!这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的!” 这时,沈氏听说大房到女儿这边来了,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一来就听到了这种话,立即沉下脸:“这信给不了,你们走吧!” 这大房也太无耻了,十几年不来往,一来就这么为难她女婿! 真是可恶! 还好她赶过来了,否则让锦儿一个人面对这一家子,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是我侄女婿的家,我们凭什么走?”邹氏双手掐腰,“再说了,我儿比赵策有能多了,他要是能进青山书院,以后必定光耀门楣,连你们也要跟着沾光呢!” “还沾光!?” 苏云锦冷笑一声,“就他这混迹花楼的浪荡子,要是夫君真让他去了青山书院,还不知道他会捅出怎样的篓子呢!” 苏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你一个晚辈,难道还要跟我们长辈翻脸不成?推荐信的事你们抓紧点办,我们还等着呢!” 他这是不管沈氏母女的意见,直接就把推荐信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第39章 铺子被砸,苏万求助赵策 苏祈愿也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苏云锦的鼻子骂道:“我们大老远跑过来,那是给你们脸面,你别给脸不要脸!” “到底是谁不要脸? 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苏家败落的时候,你们卷钱跑路的事情了? 现在还好意思跑来找我夫君,要什么推荐信?脸皮真厚!!” 苏云锦何时被人这样辱骂过,气的她手脚都在发颤,但面上却没表露分毫,仍沉着脸斥责道。 事关她夫君,她必须得硬气起来。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戳进了苏桥一家的心窝子。 饶是他们脸皮再厚,此刻也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祈愿更是被气得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撸起袖子,抡起胳膊就要朝苏云锦打去。 苏云锦挺直胸脯:“打!你有本事就打!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儿子还能不能进青山书院!” 苏桥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我本来还想看在亲戚的份上,想跟你们好好商量,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不识好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云锦眸光一寒:“还亲戚呢,你们配提这两个字吗?你们害我爹娘自己背负债务,现在难道还要害我夫君不成?都给我滚!否则我就去县衙告你们私闯民宅了!!” 苏桥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苏云锦,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不成?我早晚会让你乖乖地求着我收下这推荐信!” 说罢,他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大声招呼邹氏和苏祈愿:“走,回家去!” 一个乡下的农女,竟也敢与他作对,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一定会让苏云锦后悔今天的决定! 苏祈愿走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看向苏云锦说道:“我听说啊,赵策结识了县学林夫子的长女。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青山书院读书,就不怕他们俩暗地里眉来眼去、私相授受?” 他故意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接着说:“要是我啊,就乖乖答应我爹的提议,帮我拿到推荐信。到时候,我还能帮你好好盯着赵策,免得他被别人勾了去。” “我夫君为人光明磊落,才不会跟你一样流连花丛,还想挑拨离间,离间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呸!” 苏祈愿恼羞成怒,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像你这种善妒又蛮横的恶妇,早晚都会被赵策休弃的!” “等一下!” “怎么,后悔了,我告诉你……” “带上你的脏东西,出去!” 苏祈愿咬着后槽牙,回来捡起摔在地上的礼盒,就大步离开。 …… 下午。 赵策正在书院,听夫子讲课,毛笔抡的飞快,对家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叹气道:“这毛笔又要研墨又要蘸墨,写字太慢了,要是有钢笔或者中性笔就好了,实在不行,铅笔也行啊!” 裴不言没听清,拍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刚才说什么笔?” 赵策含糊其辞地应道:“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 见他这样,裴不言拳头都攥紧了。 他娘的,吊人胃口呢这是?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深褐色短打的中年男人匆匆走到课室门口。只见他衣服上满是脏污,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十分狼狈。 他喘着粗气,打断了夫子的讲课,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赵策是在这里吗?” 听见自己名字,赵策抬头一看,见来人竟是苏万,还这副惨样,他连忙起身,向夫子请了个假,就大步走了出去。 赵策问道:“岳父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万抹了把头上的汗,摇头说道:“我没事,就是布坊被人砸了!” 一听这话,赵策立马就联想到了,先前砸了段莹摊位的那伙人。 为首的人,好像叫什么王江? 可他们不是被关进县衙了吗,难道是最近被放出来了? 他猜的没错,王江他们的确是被放了,不过他们现在还在酒肆里做工还酒钱呢,压根没功夫动手。 只听苏万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有一对夫妻来买布,本来还看的好好的,可那女人碰了布,手上就起疹子了。 男的非说我们在布上下了毒,要害人性命,就把货架上的布全都扯了下来,边撕边踩,就连做好的成衣也被撕毁了大半,我气不过,想上去理论,没想到他们连我也一块打……” 赵策皱眉:“报官了吗?可知道来人是谁?” 有些皮肤敏感的人,穿了做工粗糙衣服起红疹,或者对染料里的某种成分过敏,他都能理解,可衣服都没穿,只是用手碰了一下,就起疹子了,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苏万苦着脸:“报了,可是官府只派了个捕头过去,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那对夫妻,就什么都不管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来书院找贤婿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先过去看看吧。” 赵策如此说着。 两人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后面有人快步跑了出来,边跑边喊:“赵策你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帮你啊!!” 赵策转头一看,见来人竟是裴不言及其书童墨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人过去帮忙? 开什么玩笑! 去捣乱还差不多! 第40章 这个骗子,他见过 赵策无奈地扶了扶额,“这事儿我能处理,你就别添乱了。” 裴不言却一脸认真地说:“什么叫添乱?我堂堂裴氏独子,难道还帮不上你的忙不成,而且我昨天带着他们立规矩,本就该向你赔礼道歉……” 苏万听见立规矩,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对啊! 青山书院历来就有给新生立规矩的传统,他先前怎么搞忘了! 当初苏子恒进青山书院的时候,也是被立过规矩,最后还是给钱摆平的。 可赵策的钱大都给了锦儿,身上只留了点零用钱,那点钱如何摆平的了?! 想到这,苏万顿时担心起来,想问赵策有没有事,就听他笑着对裴不言说:“输的人是你,你不用道歉,何况你已经赔过礼了。” “你!” 裴不言气坏了。 丢人! 太丢人了! 他在外舍待了好几年,给不少新生立过规矩,都没输过,没想到竟然在赵策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不少人都有能力闯过他定下的三个关卡,只是他们忌惮裴家的势力,又想讨好裴不言,所以才故意装输。 苏万先是一愣,半晌才激动地说道:“贤婿竟然连闯了三关?!” 苏子恒当年读书的时候,可是连一关都没能闯过去呢。 裴不言双手抱胸,高抬着下巴,冷哼一声道:“他只过了两关,第三关骑马,他压根儿就不敢和我比。” “三局两胜,这结果很合理嘛。” 赵策斜睨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很不服气我赢了你?要不要再比一次,这次我来出题,同样算你三局两胜,但只能你自己作答,不能向别人求助。” 一听这话,裴不言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连连摆手:“不比不比!” 开玩笑。 让赵策出题? 他要是连着出三个文斗的题目,那自己岂不是要抓瞎? 裴不言心里很有数,论比文,自己根本不是赵策的对手,比武或者比骑马自己倒还有赢的机会。 这时,苏万注意到赵策所走的方向不对,忍不住提醒道:“去布坊该走那边,贤婿你走错了吧?” 赵策回道:“先去医馆。” 一听这话,苏万顿时紧张起来:“贤婿你病了?还是哪儿受伤了?” “不是说有人摸了咱们的布,身上起红疹了吗?咱们请个大夫过去,现场诊治。” “还是贤婿想得周到!” 苏万称赞道。 要是那女人真的是对布匹过敏,带上大夫去,该治就治,该赔就赔;但要是她身上的红疹并非因布而起,那他们就得向她索赔了! 等请了大夫,三人便匆匆赶往赵锦坊。 只见布坊内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布匹和成衣凌乱地散落一地。 不少人正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场面混乱不堪。 “都住手!” 赵策脸色一沉,猛地大喝一声。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口。 苏万去书院找赵策时,只留了苏子恒一人在布坊照看。 苏子恒既要安抚那对闹事的夫妻,又要向其他客人解释情况,忙得晕头转向。 见赵策来了,他急忙迎了上去。 这时,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上下打量了赵策一番,满脸不屑地说道:“你谁啊?在这儿咋咋呼呼的!” 赵策身姿挺拔,神色淡然地回应道:“我是这布坊东家……的女婿,赵策。” 随后,他转向在场的其他人,高声问道:“敢问是哪位顾客身上起了红疹?我特意请了大夫过来,为其诊治。” 一听他请了大夫,不少人纷纷称赞他处事沉稳、有责任心。 “起疹子的是我娘子。”中年男子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布坊的布不干净,害得我娘子起了疹子,你以为出点治疗的钱就能了事了吗?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赵策挑眉,反问道:“都还没诊治呢,我怎知你娘子是早就起了疹子,还是碰了我的布才起的?” “你放屁!我娘子今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就是碰了你这里的布才起的疹子!” “那你为何不同意让大夫诊治?你身为丈夫,难道就不盼着自己的娘子早日康复?”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中年男子身边裹着头巾的女人。 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手。听到赵策的话后,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声音微弱且带着一丝怯意:“当、当家的不是不在乎我,而是怕……怕万一我手上的疹子治好了,你们不认账了可咋办?” 中年男人赶忙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赵策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赵锦坊向来诚信经营,倘若真是我布的问题,我自会负责到底。但若不是,也请你们给我一个公道。” 旁边,老大夫被晾了半天,见状忙走上前,对着女人说道:“疹子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大,要是长时间不治,会扩散至全身,抓挠多了,皮肤会溃烂,形成脓疱疮,甚至还会留下疤痕!还请这位夫人伸出手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女人被吓得脸色一白,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大夫仔细查看后,又询问了她一些情况,比如之前是否长过类似的红疹,今天都接触过什么东西,近日饮食是否正常等。 女人一开始还支支吾吾,在大夫的追问下,才有些不情愿地一一作答。 裴不言看了看中年男人,又看了看女人,总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倒是一旁的书童墨竹忽然一拍手掌,惊呼道:“他们不是前两天那个,说戴了我们金玉轩的耳坠子,耳朵红肿溃烂的那对夫妻吗?公子当时还给了他们二十两的赔偿呢!!” 金玉轩是裴家的铺子之一,是卖胭脂首饰的。 裴不言很少会到铺子里去,但因为不久后就是林清音的生辰了,他给她设计了一支簪子想送给她,但又担心匠人做不出他想要的感觉,所以就亲自走了一趟,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他们。 他嫌吵,就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把人给打发走了。 第41章 赵策,我同窗,我罩的 墨竹一想起这事就来气,愤懑不平地说:“依我看,这两个人肯定是故意骗钱的!哪有人买了耳坠,才戴两天就流脓成那样的,而且这两件事还挨的这么近,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公子你就是出手太大方了,当时就该把他们狠狠暴打一顿,否则他们会不停地用这种方法讹诈人的!” 裴不言皱了皱眉,他自小衣食无忧,也从不缺钱花,实在想象不到,有人会用这种方法来赚钱,“应该是巧合,哪有人会自伤身体来骗钱的?你看她手上全是红疙瘩,皮都抠破了,多严重啊!” “公子您这是锦衣玉食惯了,不知道民间赚钱的艰难。单是您前两天给出去的二十两银子,就是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还得是有壮劳力的家才行!” 墨竹失笑,“只要有钱,别说自伤身体骗人了,就是去杀人都有大把的人抢着干!” 要是他们每个月骗成功一次,一年下来,就是足足一百二十两! 这么多钱,别说只是让耳朵流脓,手上起红疹了,就是被打几顿也值了! 但裴不言还是不信。 像他,手上破个口子都觉得疼,哪有人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的? 此时,老大夫给那女人把完脉,又把手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接着认真查看了一遍布坊里的各种布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从这位夫人的脉象和症状来看,她手上的红疹并非是由布匹引起的,而是接触了一种名为漆树的植物汁液所致。 这漆树汁辛辣刺鼻,还带着一股特殊的腥味,和这位夫人手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因为用量不多,而且时间有些久了,味道比较淡,普通人很难闻出来。” 中年男子一听,顿时急红了眼,大声叫嚷道:“你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这布的问题!我看你就是收了这布坊东家的好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大家千万别相信他!” “你、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老大夫行医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污蔑过,顿时气的老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子恒见状,着实吓了一跳,赶忙快步上前,轻轻拍打大夫的后背,帮他顺气,嘴里连声劝道:“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大夫缓了好半晌,才终于缓过气来,他向苏子恒道了声谢,而后看向中年男人,义正言辞地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向来秉持良心治病救人,从未收过不该收的钱,更没做过那昧着良心的事!” 在场有不少人都认得这位老大夫,闻言纷纷站出来帮他证明。 “张大夫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人啊!去年我干活时不小心摔伤了腿,雇主耍赖不肯赔钱,我又拿不出药费,只能在家里躺着等死。还是张大夫心善,看我可怜,没收我药钱。要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他绝不可能收钱说假话!” “对对对,前几年我们村闹疫病,别的大夫都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只有张大夫不怕危险,背着药箱就进村给我们治病。要不是他,我们村早就成了荒村,一个活人都没了!” “我也在张大夫的医馆买过药,他的医术那叫一个高明,绝对没话说!” …… 中年男子眼神飘忽,闪烁不定,仍不死心地继续狡辩道:“那、那肯定是张大夫误诊了!我娘子整日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上怎会沾到漆树的汁液?依我看呐,就是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脑子糊涂,这才看错了!” 众人虽有心为张大夫辩驳,可毕竟他年事已高,这一点着实让人难以反驳。 张大夫气得浑身颤抖,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般大声说道:“我年纪大又如何?我腿脚灵便得很,脑子更是清醒无比!漆树汁液那股独特的味道,我就是闭着眼都能闻出来,绝不可能闻错!” 就在这时,三名手持棍棒的高大汉子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走进布坊,指着中年男子厉声喝道:“胡平,你不是说今天就能搞到钱,把赌债还上吗?这天都快黑了,钱呢?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一听这话,中年男人,也就是胡平,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 他心里暗骂:不是,他们急什么啊! 自己这不正绞尽脑汁想办法搞钱呢嘛! 那女人见状,顿时慌了神,紧紧揪住丈夫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惊惶与无助:“当家的,怎、怎么办啊?” 赵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向胡平,质问道:“你所谓的搞钱,就是跑到这儿来讹诈人是吧?” 胡平强装镇定,色厉内荏地反驳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 那三名汉子冷哼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张张借据,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上面清晰地印着胡平的签名以及鲜红的手印。 胡平都快急哭了。 他心里暗骂:这几个蠢货!把他欠赌债的事情抖搂出来,他还怎么继续骗钱? 裴不言这时也回过神来,指着胡平怒不可遏地喝道:“好啊!原来你们真是骗子!还我的二十两银子!” “我还你大爷!” 胡平恼羞成怒,猛地一把推开裴不言,撒腿就往外冲,妄图趁机跑路。 然而他还没跑出布坊大门,就被那汉子飞起一脚踹翻在地。 胡平狼狈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那几名汉子磕头,苦苦哀求道:“各、各位大爷,我现在真没钱,等我要到钱,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们!” 三人哼了一声,懒得搭理。 见求情无果,胡平索性撕破脸皮,直接转向赵策,恶狠狠地威胁道:“快给我三十两还赌债,否则我就天天来你的布坊闹事,让它开不下去!” 赵策都要被气笑了。 这是要钱还是讨债啊? 这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三个汉子倒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闻言直接看向赵策,等他的回答。 裴不言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般推搡过,当下气得满脸通红,几步冲到胡平跟前,一把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揍人。 那汉子这才留意到一旁的裴不言,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背瞬间弯了下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喊道:“裴公子?” “嗯?你们认识我?” 裴不言微微一怔,在脑海中快速搜寻了一番,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与赌坊的人有过交集。 三人忙不迭地谄媚道:“公子不认识小人,可小人们对公子那可是仰慕已久啊!” 裴不言在县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贵公子,赌坊东家早就盯上了他那鼓鼓的钱包,还特意为他设了好几次局,就盼着他能沾上赌瘾,可没想到,这裴公子竟连赌坊的门都不肯迈进半步! 每次看着裴不言从赌坊门口经过,他们都心疼得直跺脚。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裴不言伸手一指赵策,“赵锦坊的布庄是本公子的同窗开的,胡平跑到我同窗的铺子里闹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三人一听,立马动手把胡平给制住,且不住地向赵策鞠躬致歉:“小人不知道您是裴公子的同窗,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赵策:“……” 以往都是别人借他的势,这还是他头一回借别人的势。 这感觉…… 真是太奇怪了! 第42章 圣母裴不言,要女人改嫁 赵策心中暗自感慨,面上却未显露分毫,也并未回应那三人,只是微微转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胡平。 三人立刻心领神会,揪着胡平厉喝:“还不赶紧说实话,你娘子到底是碰了这布坊的布起红疹,还是因为其他?” 胡平见他们对赵策身边的裴不言点头哈腰,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他还不如拉一个垫背的! 于是他还想挣扎狡辩,攀咬赵策,却见那为首的汉子踹了他一脚,警告道:“想清楚再说,你要是敢胡乱攀咬,别说裴公子了,连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胡平惨叫一声,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有半分隐瞒,只得一五一十地交代道: “半个月前,我娘子回娘家借钱给我还赌债,哪成想路上摔了一跤,折断了几根树枝。我也不晓得那树是不是叫漆树,只知道她碰了断枝之后,手上就起了红疹。 正巧那天我娘子没借到钱,我便在金玉阁买了副最便宜的耳坠,在耳钩上涂了那种树的汁液。 果不其然,我娘子耳朵很快就红肿流脓了。我便带着她到金玉阁索赔,有位公子大方地给了我二十两,我还了赌债还剩了点,就想再赌一把,结果又输了个精光,还又倒欠三十两。 我想着故技重施再弄点钱。正好这赵锦坊是新开的,一般新开的铺子碰到这种事,都会选择息事宁人,给点钱打发了事。可我没想到,他们竟死活不肯给,还要报官……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啊!” 裴不言听闻,怒目圆睁,愤然斥道:“亏本公子还当你是个爱护妻子的,想着替你妻子讨个公道,补偿一番,没想到你竟如此丧心病狂,利用她来骗钱!真是作恶多端,害人不浅!” 说罢,他就朝那三个汉子随意地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不耐,“既然这人欠了你们赌坊的钱,就赶紧把人带走吧,省得在这儿碍本公子的眼。” 他原本想说,让胡平赔偿赵策的损失。可转念一想,胡平连赌债都还不上,又哪来的钱赔偿呢?到嘴边的话,也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扑通!” 一声闷响,胡平娘子脸色煞白,如烂泥般瘫跪在裴不言面前,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声泪俱下地哭求道: “求求公子,让他们放了我当家的吧!只要您金口一开,他们定会放人的。求您了!要是当家的被他们抓到赌坊去,那他就只有断手断脚这一条路可走了。他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 见她哭得肝肠寸断,裴不言也不免有些动容,他叹息一声,让墨竹把她扶起来。 墨竹微微一愣,但主子有令,不敢不从,赶忙上前将女人搀扶起来。 女人见状,破涕为笑,连连向裴不言道谢。 一旁的苏万和苏子恒见此一怔。 他不是过来帮忙的吗? 怎么就因为一个女人的哭求,就要放过胡平了? 他难道忘了,胡平坑了他的钱,还要对他动手的事了?! 赵策也有些无语。 看不出来,裴不言竟然还是个圣母? 胡平更是大喜过望,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扯着嗓子喊道:“听到没有,人家裴公子都发话要放过我了,你们还不赶紧松手?!”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随即就要松手,却听裴不言纳闷地说:“本公子何时说过,要放人了?”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女人,劝说道:“就他这种赌徒,死了有什么可惜的?他死了,对你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啊!到时候你重新找个男人改嫁,肯定会比现在活的更好!” 众人闻言一怔。 胡平万万想不到,裴不言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让他的娘子改嫁,顿时气的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却被三个汉子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狠狠剜了裴不言一眼。 裴不言不耐烦地摆摆手,“拉走拉走。” 三人连忙应诺,拖着胡平就往外走。 胡平一边挣扎,还在一边大声叫嚷:“杜桂兰,你生是我胡家的人,死是我胡家的鬼,就算我胡平死了,你也别想改嫁,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没过多久,叫嚷声就渐渐远去了,布坊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名叫杜桂兰的女人长垂着脑袋,默默走了。 张大夫此时也缓缓起身,他走到赵策和裴不言面前,满脸感激地说道:“多谢二位公子为老夫正名,若不是二位,老夫今日这名声怕是就要毁了!” 赵策赶忙回礼:“张大夫言重了,公道自在人心,您妙手仁心,行医济世,您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是看的见的。” 裴不言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人行过礼,但见赵策回礼,他也还是跟着比划了一下,“赵策说的对!” 张大夫笑笑,就收拾药箱离去了。 布坊里的众人边收拾地上凌乱的布匹,边向赵策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跟着胡氏夫妻一起, 骂你们赵锦坊……” “知道错误,下次改正就好。” 赵策摆摆手。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也没要求赔偿,众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索性都买了些布回去,聊表歉意。 等布坊收拾好,众人散去时,货架都空了大半。 裴不言一手勾着赵策的肩膀,一手竖起大拇指:“还以为你离开了赵家,生活就不太如意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开了个布坊?真是了不起!” 墨竹无奈扶额。 公子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往人心口上撒盐啊! 人家赵公子不跟你翻脸才怪! 赵策大概摸准了裴不言的脾气,知道他不是有意阴阳,闻言自是不生气:“多谢裴公子夸奖,今日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事一桩,你我同窗,自当相互照应。” 裴不言毫不在意地说,随即把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地念道:“今日布坊平乱象,且看吾辈展锋芒!” 第43章 周掌柜要赵策制作话本周边,木雕手办 赵策听罢,忍俊不禁:“谁说裴公子不会作诗的?我看这两句就写的很不错!” “是吗?真的有这么好吗?嗐,都是我自己瞎编的。” 裴不言一听,顿时得意起来,仰头大笑道:“还是赵兄有眼光!别人都以为我作不出诗,殊不知,我也就是懒得想而已,只要我稍稍费点功夫,那简直是信手拈来,随手一作都得轰动全城!” 墨竹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小声嘀咕道:“就公子那些不堪入目的银诗,还轰动全城呢……” 裴不言耳尖,饶是墨竹声音再小,也还是听见了,他瞪了一眼,怒道:“大胆!竟敢嫌弃本公子的诗,看我不扣你月钱!” 墨竹赶忙求饶:“奴才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公子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众人正笑闹着,苏万父子也走上前来,向裴不言道谢。 裴不言摆摆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把赵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问他:“对了,你这两日有没有收到什么请帖?关于生辰宴的?” 他想问赵策有没有收到林清音的生辰宴帖子,但又不好意思明说。 毕竟人家是姑娘家,生辰又较为隐私,实在不宜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听着他这没头没尾的话,赵策一脸纳闷,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扯到生辰宴上了?” 裴不言急得抓耳挠腮:“你不要问这么多嘛,你就问答我,有没有收到帖子就行。” “没有。” 赵策摇头。 一听这话,裴不言悬着的心顿时就放回了肚子里。 二人返回布庒,见天色已晚,裴不言就准备告辞离开,赵策忙让苏万从里间取出了四匹布给他:“你帮了我,我也理应还礼。” 裴不言笑道:“不用送了,我家有好几个布庒,我还能少了布用不成?” “真的不要?这可是我新设计的花样,别的地方可都买不着呢!” 见他语气这般笃定,裴不言也来了兴致,接过布匹看了眼,见上面那花纹的确很别致,顿觉惊奇:“你这是暗纹?怎么看着不太像。” 赵策傲然道:“这是暗纹提花,只有我家的机子,能够生产这种布料。” “你家的机子?”裴不言疑惑地问,“你爹不是地主吗,怎么还有纺织机呢?而且既然你家有这种机子,你爹先前为什么不用?”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有些不合适,找补道:“我、我就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他真不是在窥探人家隐私,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赵策笑笑:“因为这机子不是我爹的,是我的。” 裴不言“哦”了一声,让墨竹收下布匹后,就告辞离开了,但在走出布坊后,又转头提醒了他一声,“晚上亥时左右,号舍会查人,你记得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 “好。” 赵策点头。 苏万怕耽误赵策学业,“要不贤婿你和裴公子回书院去吧,你才刚到书院第二天,出来时间过长也不太好,这里我和你哥来收拾就行。” “不着急,我们一起收拾吧。” 有些布被撕毁踩踏的不多,裁一裁还能接着用,但损毁的面积太大的,没法接着利用的,就只能收起来丢掉了。 有几个矮的展架和货架也被人踹烂了,要重新定制才行。 就在他们把布坊收拾完后,书斋的周掌柜坐着马车,匆匆赶来慰问:“听说有人到赵公子的铺子里来捣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究竟是何人这般猖狂,公子你没事吧?” 赵策摆手:“没事,事情已经结束了,有劳周掌柜专程跑一趟。” “人没事就好,钱乃身外之物,损失了以后再挣回来便是。”周掌柜连忙宽慰他,随后犹豫着说,“对了,赵公子那话本我看快要结尾了,我想在结尾的时候,推出里边一些重要人物的木雕。 这话本是你写的,你对人物也了解一些,这木雕由你来绘图制作,也能更贴合人物,你觉得呢? 我知道赵公子如今在青山书院念书,要以学业为重,也没有多少时间可用了,但是……” 他担心赵策不答应,还想劝说一下,却不成想,赵策直接就应了下来:“我可以先做几个人物,给掌柜看看,然后再做其他的。” 周掌柜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拱手作揖:“那就有劳赵公子了,这话本本就畅销,要是再做出里边人物的专属木雕,一定会赢得不少人的喜爱!” “周掌柜客气了,这也是互利共赢的事。不过这木雕制作需要些时日,我还得抽空去寻合适的木材,可能进度不会太快。” “无妨无妨,赵公子慢慢做就是,正好我这边也在安排人抄书,等公子做好了木雕,我们再一起推广。” 周掌柜满脸堆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到时候要怎么宣传了。 随后他招呼车夫把车上的礼品搬到布坊,便告辞离开了。 苏万看着赵策,有些担忧地说:“贤婿,你如今在书院,学业繁忙,又要操心这布坊的事,如今还要做木雕,这如何忙的过来?” 赵策笑着说:“我会安排好时间的,再说布坊这不是有岳父和大哥在打理,我要操心的地方也不多。” 苏万听了,也只好点点头:“那行,贤婿你先回书院吧,剩下的我们来就行,记得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赵策应下后,便返回号舍,拿出纸笔,开始绘画。 木雕的人物形象他倒是不用怎么构思,毕竟已经有不少现成的版本了,难的是他的绘画功底不行,总是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 这时郑启平回来,见他不停往竹篓里扔纸,篓子都要塞满了,疑惑地走上前,问他:“赵公子在写什么?” 但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赵策并不是在写东西,而是在画人物,但是画的有些…… 抽象。 赵策烦闷地挠挠头:“你认不认识画画画的很好的人?” “这话你就问对人了!”裴不言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嚼着墨竹递来的葡萄,“我表兄郑启平他就很会画画,师从那个谁来着……” 郑启平补充:“岳沧海,岳大师。” “对对,就叫这个名字,他画画可厉害了,郑启平就是他最得意的徒弟,你好像也取了个什么绰号来着?叫什么居士?” 在赵策面前说自己的号称,郑启平总觉得有些羞耻,闻言直接揪了两颗葡萄堵住他那喋喋不休的嘴。 裴不言唔了两声,终于安静了。 郑启平这才转向赵策,“你要画什么,形容一下,我帮你画。” 赵策描述道:“先画个人形的猴子吧,全身都是毛发,金黄的,穿虎皮裙,站姿不能太正经,头上戴这种样式的紧箍咒……” 郑启平刚想下笔,但听完他的描述后,笔尖却迟迟落不下去。 想象不出来。 无从下笔啊!!! 第44章 控制点力道,别把人打死了 一听赵策的描述,裴不言瞬间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凑到赵策跟前,满脸好奇地问道:“你要画你那话本里的猴哥?快让我看看!” 起初,他觉得不过是个取经的故事,能有什么看头,可听闻林清音对这个话本喜爱有加,他便差人买了几本回来。 这一看,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尤其是猴哥大闹天宫那段,情节跌宕起伏,看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直叫人拍手称快! 但等看见了赵策笔下那线条画,却是猛然一愣:“你这是画的猴?你要亲自画插画吗?” 《西游记》里边是有少量插画的,但画师的署名和作者不同,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赵策难道要抢人家的饭碗不成? 但就他这个画功,应该是抢不了的…… 赵策解释道:“书斋掌柜想要推出木雕小人,作为纪念,我打算画一下里边的主要人物,可我画功实在不行……” 郑启平思索片刻,斟酌着问道:“你再详细说说,那虎皮裙是什么样式?上衣又是怎样的?” …… 经过多次细致的描述与修改,取经四人组的形象终于跃然纸上。 此时夜色已深,四周万籁俱寂,唯有虫鸣声在夜空中回荡,还夹杂着裴不言均匀的呼吸声。 裴不言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守着,可时间一长,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呵欠连天,他一头栽倒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郑启平甩了甩发酸的手,语气都有些发虚:“现在不改了吧?” 他从来都是早睡早起,头一遭熬到这么晚,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赵策满脸歉意:“不改了,就定这个了。辛苦郑公子了,公子的画功当真是一绝!难怪都说名师出高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都是同一个号舍的舍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就太见外了啊!”郑启平摆摆手,随后又补充,“对了,往后咱们就名字相称吧,你一句公子我一句公子的,说着怪绕口的,我姓郑,名启平,字景明,你呢?”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好名字!”赵策笑了笑,“我叫赵策,还没有取字。” 在大炎,男子二十取字,且通常由德高望重的前辈、师长或长辈进行,但原主都被逐出学堂了,父亲也对他不闻不问,自然也就没人给他取字了。 听闻此言,郑启平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顿时懊恼地一拍脑门,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事儿……” 他着实没想到,赵睿渊竟连个字都没给赵策取。 即便赵策是庶子,可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赵策赶忙说道:“我知道,景明兄不必放在心上。天色已晚,还是早点休息吧。这几天我可能还得麻烦你,把其他人物也画出来。” 郑启平拍了拍胸脯,一脸豪爽地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这木雕制作可不容易,你得找个手艺精湛的师傅才行。” “正好我认识一位手艺不错的木雕师傅,我可以让她来做。”赵策说道。 而他口中的木雕师傅,正是苏云锦的手帕交——段莹。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赵策便起身向夫子请了假,而后匆匆回村去了。 他本就是凭借推荐信才得以进入书院求学,在书院一众学子眼中,他无疑是个靠走后门进来的。 见他才入学两天,便如此轻易地请假,全然不把课业放在心上,众人心中皆是气愤难平。 课间休息时,不少学子围拢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话语间满是对赵策的轻蔑与不屑。 “哼,才来了两天就请假,真当书院是他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啊?!” “说不定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学问浅薄,根本跟不上大家的进度,所以躲回村里去了,免得在书院出丑丢人。” “曾老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给这种人写推荐信,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名额!” … 这些议论声自然也传到了裴不言的耳朵里,他一拍桌子,冷声警告道:“都给我把那臭嘴闭上,赵策是我舍友,我罩的,谁要是敢说他一句不是,别怪本公子对你们不客气!” 见裴不言这么快就站在赵策这边了,众人都有些意外:“裴公子前日不是还要对赵策立规矩吗?怎么现在就要罩着他了?!” 裴不言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回道:“关你什么事?你们只要记住,不许再胡乱议论他就行!” 只要赵策不跟他抢林清音,别说是罩着他了,就是天天给钱都行。 见裴不言发了这么大的火,众人也不敢再多言,只能讪讪地闭上嘴巴,各自散开。 …… 彼时,石桥村。 沈氏将昨日苏桥一家前来,要求赵策找曾老再要一份推荐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万父子。 苏子恒一听,顿时怒目圆睁,猛地撸起袖子,气冲冲地说道:“苏桥那老东西,都跟我们断亲了,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跑上门来,让赵策帮他儿子弄推荐信?我今天非得给他们一家点颜色瞧瞧不可!”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打算去县里找苏桥算账。 苏万眼疾手快,赶忙将人拦下:“恒儿,你先别冲动。苏桥再怎么说也是你大伯,你要是动手打了他,贤婿的学业也会受到牵连的!” 赵策要走科举,就避不过一个孝字。 “对,我不能影响赵策。” 苏子恒猛地顿住脚步,满脸为难,在原地来回踱步,心中纠结不已。 不能打人,难道就这么放过苏桥一家了? 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去! 一旁的沈氏忽然开口说道:“别让人知道,是你动的手,不就影响不到策儿了?” 她原本想着,一家人即便有矛盾,也该关起门来好好解决,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可一想到苏桥一家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苏祈愿还想对锦儿动手,她就再也忍不下去了。 对于这种人,关门隐忍根本没用,就得以暴制暴! “娘说得对,我这就去找麻袋!” 苏子恒兴奋地一拍手掌,随后便转身进屋拿麻袋去了。 苏万赶忙提醒道:“下手控制点力道,别把人打死了。” 儿子年纪轻轻,连媳妇都还没娶呢,他可不想苏子恒因为苏桥那个老匹夫,把自己的下半生给搭进去。 苏子恒连连点头保证:“放心吧,爹,我心里有数。” 他自然也不想背上人命官司。 不过,光把苏桥父子打一顿还不够,还得再加点料,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边,赵策一回家,就见苏云锦半蹲在菜地里,摘除杂草。 她人长的好看,气质也出尘,连简单的摘草的动作也很赏心悦目。 赵策轻手轻脚地走近,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穿过她腿弯,将人横抱起来。 苏云锦还以为是遇到了登徒子,挥拳欲打,然后就听见了赵策揶揄的话语:“娘子要谋杀亲夫了?!” 第45章 找段莹做木雕,苏云锦担心小姐妹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苏云锦一怔,“夫君不是在上学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书院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为夫是想娘子了,专程回来看你的。” 苏云锦闻言跟吃了口蜜似的,嘴里甜滋滋的,但面上却板起小脸,不赞同地说:“夫君要以学业为重,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说翘课就翘课?你这样……” 看她叽叽喳喳个不停,赵策忍不住低头,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轻咬了一口,苏云锦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赵策这才顺势解释道:“逗你的,我不是因为你翘课,而是话本要收尾了,有些事情得回来处理。”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回屋,关上房门,把苏云锦放下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只见里边是一支色泽温润、雕工精湛的白玉簪。 那白玉质地纯净,毫无瑕疵,簪头雕刻的花更是栩栩如生,精致极了。 苏云锦一看就知道这簪子价值不菲,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你是我娘子,不是给你还能给谁?”赵策失笑,随即拿出簪子,插在她发髻上,“真好看。” 这支簪子是他回来的时候,从一家首饰铺子看到的,他觉得它和苏云锦的气质很配,便直接把簪子买了下来。 苏云锦忙要把簪子取下,“不,这太贵重了,夫君你把它拿去退了吧。” 赵策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送出去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我们成亲这么久,我都还没给你准备新婚礼物呢!” 苏云锦闻言,心里像是有暖流划过,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眼中满是欢喜,但也有些纳闷:“这个簪子一看就值不少钱,夫君你哪来的钱买它?” 他身上只有一点生活费,那点钱根本不够买这簪子的。 “为夫和人打赌,赢了二十两,正好够买簪子。” 赵策说着,就把人抱到榻上,要解她腰带。 他不想说立规矩的事,免得她担心。 苏云锦脸一红,忙握住他的手,“夫、夫君不是还要忙话本的事吗?要以正事为重啊!” “这才是正事。” 赵策扣住她的手腕,而后缓缓上抬,将手稳稳置于她头顶之上,就继续解衣服。 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苏云锦瞬间脸红到了耳根,“等、等等,妾身先把簪子取下来,等会别摔坏了。” “摔坏了再买一支。” …… 一个多时辰后。 苏云锦揉着快要散架的腰,语气幽怨:“夫君怎么去了书院一趟,变得这么凶了?” 赵策把人抱在怀里,长叹一声:“两天不见,颇为想念。” 苏云锦心里一暖,难得的放下羞涩,张开双臂圈着他的脖子,在他唇边也印下一吻,轻声说:“妾身也想。” 这一下,瞬间又勾起了赵策心里的火,揽着她腰身的手缓缓下滑。 苏云锦嘤咛一声,娇躯轻颤:“鸡、鸡鸭还没喂完呢……” “少吃点饿不死的,不用担心。” …… 这次足足折腾到快中午,赵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柔乡。 苏云锦则无力地瘫在榻上,连洗的力气都没了,还是赵策帮她清洗换衣服。 下午,赵策和苏云锦一起前往段莹家,就见后者正在院子里雕刻一块小木块,手法娴熟,木屑随着她的刻刀纷纷落下。 见他们过来,段莹吓了一跳,急忙把木块藏在身后,结巴道:“云、云锦,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 “我想让你帮我做几个木雕,雕这种小人。”赵策说着,就把郑启平画的取经四人组的画像拿了出来,“每种先做一个看看,等确认好了再批量定制。” 段莹接过画像,仔细端详了一番,眼中闪过讶异:“咦,这是《西游记》话本里的主角师徒吗?” 她家里条件也就一般,没有多余的钱买话本,但这个话本在城里很火,她常常听人提起,心里早就好奇不已了。 赵策点头:“对,你再算算这几个要多少钱。” 段莹摆了摆手:“赵公子先前还帮我赶跑了那些泼皮呢,我哪能收你的钱?等我做好,我就告诉云锦,让她拿给你就是。” 赵策连忙推辞道:“这可使不得,你帮我做木雕也是花了时间和精力的,怎么能不收钱呢?我以后还打算批量定制呢,你要是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了。” 苏云锦也在一旁附和:“夫君说的是,莹莹,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该收多少就收多少,不然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见他们如此坚持,段莹只好说道:“那行吧,这几个我先做着,等算好了成本,再跟你们说价钱。你们放心,我一定把这木雕做好的。” 赵策笑着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手艺,不然也不会专门来找你。”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赵策和苏云锦便起身告辞。 段莹拍了拍手,起身送他们,赵策忙摆手拦住:“不用送了。” 在回家的路上,苏云锦轻叹一声:“莹莹摆摊卖木雕,每天都要从村里到镇上往返,一来一回都得花费不少时间,还得对付那些泼皮,实在艰难。” 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他,“对了,之前那些找莹莹麻烦的泼皮怎么样了?还在衙门关着吗?” 赵策摇头:“路上我特意打听了一下,王江他们已经被放出去了,现在在一间酒肆干活。” 他怀疑胡平找赵锦坊的麻烦不是巧合,而是有王江暗中授意,所以回来之前还花了点时间打听,却发现他误会王江了。 “干活??” 苏云锦怎么听怎么不信。 几个收烂收保护费的泼皮,会好好做工赚钱吗? 说起这个,赵策也忍不住一笑:“听说他们去酒肆喝酒,到付钱的时候发现荷包被人偷了,最后就只能留在酒肆干活抵酒钱了。” 苏云锦一听,也扶着腰轻笑起来,“活该!谁让他们鱼肉乡里的!” 随后她又带着几分惆怅说道,“听说莹莹的爹娘在给她相看人家了,但是看的几户都嫌她在外面抛头露面摆摊,觉得她不够贤良。 可是要不是家穷,哪个女子又愿意抛头露面呢?” 第46章 同窗想见苏云锦,被拒之门外了 赵策握住苏云锦的手,温声道:“在我看来,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没什么丢人的。” 见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指责段莹不守女德,反而是站在公正的角度分析,苏云锦心中一暖,她靠在他的肩头,感叹道:“夫君能这般想,真是难得。” “她以后会遇到一个懂她、惜她之人的,就像我们一样。” “可是像夫君这般好的,可不好找。” “既然为夫这么好,那在回书院之前,咱们再来一次?” 赵策搂住她的腰,眼神火热。 苏云锦此刻腰肢仍有些酸痛,听闻此言,赶忙连连摆手求饶:“夫君,饶了我吧。” 赵策略带遗憾地轻叹一声,随后将苏云锦送回家中,便返回了书院。 三天后。 段莹做好木雕,苏云锦带着她一起去桃县找赵策,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也好现改。 但她往常连私塾都没进过,更别说青山书院这样的超级大书院了,心里忐忑不已,连手脚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苏云锦想到夫君赵策就在里边,倒是稍稍安心了些,大着胆子走上前,朝门房说道:“你好,我们是来找赵策的。” “赵策?” 门房抬眼看她,见她生的如此好看,不由看的失了神,半天没回话。 段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口中喊道:“跟你说话呢,赵策赵公子是在这吧,你能不能喊他出来一下?就说他娘子来了。” 门房闻言这才回过神,他看了看苏云锦,又看向段莹,问:“你们都是他娘子??赵策不是只娶了个农女娘子吗,怎么会有两个?” 一听这话,段莹闹了个大红脸,双手焦急地在胸前摆动,“我、我不是他娘子。” 苏云锦在一旁补充道:“我是赵策的娘子,这位姑娘是我朋友。” 门房这才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额,你们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没过多久,赵策便匆匆赶了出来,他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段莹,一来就直接抱住苏云锦,后者小脸瞬间变得滚烫,双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推,“夫君,莹莹把木雕做好了,你看看。” 段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忙把头转到一边,口中说道:“不着急,你们继续,木雕等会再看也没事。” 赵策一听,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略感尴尬地松开苏云锦,这才转向段莹,感激道:“木雕做好了,这么快??” 他以为雕刻个小人要花很长时间呢,没想到这才三天,她就雕好了四个人? 看不出来,她的效率还挺高的! 段莹还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为了赶工,没有顾好质量,正想解释,就听苏云锦笑着说:“为了做好这四个木雕,莹莹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听段婶说,她晚晚上起夜时,还看到莹莹房间的烛火亮着,推门一看,才发现她还在赶工!” 段莹不好意思地说:“我娘她就喜欢夸大事实,其实我也没有熬那么久,你们别误会。” 说着她就取下布兜,要把里边的木雕拿出来,“赵公子你看看,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现在就改,雕刻用的工具我都带上了。” 赵策闻言又看了段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眼底乌青很深,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他道:“没事,等会进去再看吧,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着急赶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革命?什么革命?” 苏云锦和段莹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 赵策低咳一声,含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凡事都要以身体为重,只要身体好了,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怕!” 说罢他就带着她们走进书院。 段莹头一次进书院,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新鲜,让她忍不住四处张望。 比起她,苏云锦的反应就要沉稳许多了。 因为她幼时来过青山书院,只不过是被苏子恒装在书袋里,偷偷带进来的,那时兄长还被夫子狠狠批斗了一顿。 赵策本想带着她们进号舍的,但书院的号舍都是男子,对她们的声誉有损,索性改道去了书院食堂,还开了个小包厢。 段莹把木雕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是我最后选定的四个版本。” 只见那四个木雕皆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唐僧慈眉善目,孙悟空机灵俏皮,猪八戒憨态可掬,沙僧老实忠厚,仿佛从话本中走出来一般。 孙悟空身上毛发很多,可以说全身都是细节,极考验雕工,但段莹雕的很细致,就连神韵也雕了出来。 赵策仔细端详着木雕,眼中满是赞赏:“做得太好了,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完全不用改,只要照着它批量做就行。段姑娘手艺真是精湛,我果然没有找错人啊!” 段莹被夸的红了脸,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是赵公子给的画像好,我也只是还原了六七分像而已。赵公子满意就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赵策打开门,只见几个同窗站在门口。 为首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裴不言,他带着几分不高兴说道:“听说你娘子来书院了,人呢,怎么也不带给我们见见?都是同窗,你这样藏着掖着,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说罢他就要推门而入,赵策却侧身挡在门前,“不好意思,我娘子脸皮薄,不便见客。” 开玩笑。 他娘子这么好看,万一又被侯虎之流给惦记上了怎么办? 何况里边不仅有苏云锦,还有段莹。 段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见这么多外男算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有同窗不乐意了,纷纷跟着起哄。 “我们又不会对你娘子怎么样,只是想见一面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 “就是就是,赵公子别这么小气嘛,难不成你还怕我们把你娘子给吃了不成?” “大家都是同窗,你防着别人也不能防着我们啊!” 第47章 新型营销策略——开盲盒 赵策依旧不为所动,仍把房门堵的严严实实的:“对,我就是防着你们,万一你们觊觎我娘子的美色怎么办?” 众人晕倒。 见过自夸的,但把娘子夸上天的,他们这还真是头一次见。 裴不言撇了撇嘴:“你这就有些看不起人了嗷,本公子见过的美人多了,但能真正入本公子法眼的可不多!” 这次赵策没有再回答,而是直接啪一声关了门。 裴不言头一回吃闭门羹,气的抓狂,但又无可奈何。 有同窗见状出谋划策道:“等会他们会从包厢出来的,只要我们耐着性子等一等,就一定能见到的。” 裴不言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本公子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呢!” 说罢他就刷地展开折扇,大步走了。 偷着见有什么意思,他要堂堂正正地见! 他还就不信了,赵策能把他娘子藏一辈子? 众同窗略一停顿,便大步跟上裴不言。 此时,包厢内。 赵策转向段莹,问她:“对了,你这个木雕分别多少钱一个?” 段莹算了算成本及所花费的时间,这才缓声说道:“孙悟空花费的时间最长,较其他的要贵些,得一两,其余的就五钱吧。” 这个价钱已经是没赚钱的了,她只要了个材料费和手工费,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赵策会嫌贵。 以前有亲戚看她木雕雕的好看,也让她雕,说到时候付钱,可等她雕完了,就说她这都是不值钱的破木头,给了几个铜板就把她打发了。 “这可是你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价钱怎么这么低?悟空我给你三两,其他每个我给你一两吧。” 赵策一脸不赞同地说,随即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段莹,“其中六两是这次四个木雕的价钱,剩下的四两是定金,我后续还要批量定制其他的木雕,过两天我会再给你一些图。” 段莹连连摆手不肯接,“不不不,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赵策拉开她放木雕的布兜,不由分说地把银子塞了进去,“你的木雕雕的好,值得这个价,你安心收着便是,再说了,你难道还想摆一辈子的摊不成?这天天来回的,你也不嫌难得走。” 段莹一怔,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倒是苏云锦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夫君这是想让你开个铺子呢,有了铺子,你就能赚更多的钱了,别人也不会再低看你了!” 同样的木雕,在地摊上卖和在铺子里卖,那价格相差可就大了。 毕竟放在地上的东西,谁会觉得它很值钱呢? 再者,只要段莹赚的钱够多,就算不嫁人,她自己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段莹闻言一喜,但还是有些不自信:“我开铺子?我 一个女子,也能开铺子吗……” 这种事情,她以前真的从未想过。 “当然可以了!”苏云锦拍着她的手背,柔声说道,“以你的手艺,早就可以自己开铺子了!” 段莹犹豫片刻后,随即一咬牙,“好,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个便宜点的铺子!” 以前她好多天也不一定能卖出一个木雕,她手里没钱,就算想开铺子也开不了,现在她赚了钱了,的确可以尝试一下。 两女担心耽误赵策的课业,没待多久就回村了,赵策又回去上了会课,就趁着午休时间去了书斋一趟,把四个木雕交给周掌柜看。 周掌柜看着那巴掌大小的精致木雕,也是爱不释手,“赵公子上哪找的人,怎么雕的这么传神?连人物都神韵都雕出了个七七八八,真是难得啊!” 他也找过木匠,但钱花出去不少,雕出来的人物却没一个满意的,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赵策这边就雕好了四个。 看周掌柜如此满意,赵策笑问:“那就采用这一版的木雕了?” 周掌柜没有这一口答应,而是问他:“等等,你先说这个木雕多少钱一个?” 雕刻这种巴掌大小的人物可不容易,价钱都不低,他也得看看有没有赚头再做决定。 赵策面不改色地,又把价格翻了一翻:“孙悟空雕刻难度大,要五两一个,其余三人分别三两银子。” “五两?!” 周掌柜一听,肉痛不已,“这价钱太高了,能不能再降降?” 赵策拿起孙悟空的木雕,指着上边的毛发纹理说,“这个雕刻起来很费时间的,五两已经是折扣价了,不能再低了,要是掌柜非得降价,那木雕就会做的粗糙些,不会有这个这么细致。” 周掌柜凑近仔细端详,发现这木雕上的毛发根根分明,连孙悟空那灵动的眼神都雕刻得栩栩如生,若是做得粗糙些,确实就少了这份神韵。 他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道:“行吧,五两就五两,不过其他三个能不能再便宜点,三两一个还是有些贵了!” “这三两已经是良心价了。您想想,这木雕摆在店里,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到时候话本卖得好了,这点成本不就回来了?” 赵策徐徐说道,“而且后续我还会提供其他角色的木雕,咱们这是长期合作,掌柜就别在价钱上计较了。” 想到之前话本因为赵策的营销策略销量大增,周掌柜点了点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价,不过你可得保证,后续提供的木雕质量都要像这四个一样好,要是做工敷衍,那我可是不答应。” 赵策拍着胸脯保证:“掌柜的放心,质量绝对有保证。我这就回去让人多做一些,尽快给您送过来。” 谈妥了木雕的事情,赵策又和周掌柜商量起木雕的卖点:“这种木雕,要是一个个地摆出来,反倒没什么新鲜感,依我看,不如采用开盲盒模式。” 周掌柜听的一脸懵逼:“什么盲盒??” 这个赵策,怎么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先是饥饿营销,现在又来了个盲盒。 赵策耐心解释道:“就是把这些木雕用一样的盒子装起来,随机开出一个角色,这样一来,会增加顾客的购买欲和惊喜感。比如说,原本想孙悟空的顾客,要是开出来唐僧、猪八戒或者沙僧,就会继续买,或者和别人对换……” 周掌柜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眼中闪过忧虑:“听起来倒是有趣,可是话本里边那么多角色,要是人家买了一堆盲盒回去,但都开出了不喜欢的角色,那他们不得回来闹啊?” 他想赚钱,但也不想砸了自己的口碑。 第48章 德行败坏之人,不配见我家老爷 “当然不能把所有人物都放在同一种盒子里,这样开出某种角色的概率太小了。 掌柜可以设置一些盲盒主题,比如菩萨主题、神仙坐骑、被菩萨看中的妖怪等等, 每种主题包含十二种不同的款式,盒身上也要写明可能会开出的人物。 除了十二种基础款式之外,每种盲盒主题还可以再设置一种隐藏款,增加收集的难度和乐趣。” 赵策徐徐说道。 周掌柜听罢,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啊!真不知道赵公子是如何想出这般新奇的点子的!” 这种充满未知和不确定性的盲盒,有点类似赌博的心理机制,能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人的购买欲望。 赵策一笑:“与其把木雕直接摆出来,供人观看挑选,还不如换种方式或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对对!” 周掌柜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同之色。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比如盲盒的定价、活动的具体规则等等。 等一切都谈妥后,周掌柜激动地握住赵策的手,感叹道:“赵公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每次和你合作,都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 赵策笑笑,商业互吹道:“哪里哪里,赵某不过是提出个大致的方法罢了,真正将其付诸实践、把事情做成的,还是掌柜你啊!之前话本大获成功,也是全仰仗掌柜!”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赵策便告辞离开,返回书院了。 …… 另一边。 苏桥带着儿子苏祈愿,携重礼去曾家拜访。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里可是有足足上千两银子,就算没有赵策的牵桥搭线,他也能买到曾老的推荐信! 不过为免曾老连拜帖都不看就拒绝,他们打的还是赵策至亲的旗号。 门房接过拜帖后,冷冷地丢下一句“稍等”,便“砰”地一声关上门,进去通报了。 苏桥和苏祈愿在曾家门口,像两根木桩子似的站了好几个时辰。 烈日高悬,晒得他们头晕目眩,衣服都被汗水给浸湿了,偏偏门口又没有可以躲阴凉的地方。 等到天色将晚,门房才悠悠地走了出来。 苏桥和苏祈愿刚要抬脚往里走,却听门房冷声喝道:“不好意思,我家老爷没空,你们改天再来吧。” 苏祈愿本就等得不耐烦,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我去你大爷的没空,没空你让我们等几个时辰干什么?耍人玩呢?!” “祈愿!” 苏桥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伸手去拉苏祈愿,生怕他动手打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曾老的门房。 打不得啊! “爹,你别拦我!举人怎么了?当过官又怎么了?他凭什么让我们在这儿干等这么久?” 苏祈愿气得满脸通红,用力甩开苏桥的手,就一拳砸向门房。 那门房却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了这一拳:“就你们这种德行败坏的人,也敢指责我家老爷?你们哪来的脸?!” 苏祈愿暴跳如雷:“你特娘的说谁德行败坏?” 门房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满是鄙夷:“苏家败落的时候,你们卷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人,把一堆烂摊子和债务全扔给苏家老三,难道以为这事别人都不知道不成?”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硬:“要不是你们卷钱跑路,苏老三又何至于变卖田产细软,最后沦落成庄稼汉?! 让你们等几个时辰,你们都不耐烦,那你们可有想过苏老三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他口中的苏老三,正是苏云锦的父亲,也就是赵策的岳父苏万。 门房这番话声音极大,引得不少路过的人纷纷驻足,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被门房当众如此怒怼,还被众人指指点点,即便父子俩脸皮再厚,此刻也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桥赶忙用手遮住脸,拉着苏祈愿,脚步匆匆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苏祈愿满心怒火,一把挣开苏桥的手,气呼呼地嚷道:“我早就说了,曾老不会见咱们的,爹你偏不听,非要来这儿碰壁,现在好了,被一个门房当众羞辱,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苏桥也没料到会是这般难堪的局面,老脸涨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支支吾吾地说道:“为父也是想找曾老帮忙写个推荐信,好让你能进青山书院读书,出人头地,哪晓得他因为前几年的事,连门都不让咱们进。” 苏祈愿沉吟一瞬,忽然道:“爹你卷钱跑路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曾老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是近两年才告老还乡的吗?” 说到这,他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难道说,是赵策在曾老面前告我们的状?!” 事实上,这事赵策自己都不知道,更别说告诉曾老了。 不过曾老知道这事,倒的确是因为赵策。 先前赵策在雅集上回答了关于治国的问题,曾老就特意派人调查了他,也顺带着也知道了苏桥一家曾去威逼沈氏母女的事情。 今日这一番羞辱,不过是曾老在暗中为赵策的岳母和娘子出气罢了。 苏桥阴恻恻地说道:“哼,他不是和曾老走得近嘛,咱们就从这上头做文章,好好整治整治他!” 父子俩一边走一边低声谋划着,那模样宛如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突然。 两人的腿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直把他们踹趴在地上。 他们刚要挣扎着起身,就被人死死按住,紧接着,口中被塞进了一团布,脑袋上也被罩上了一个麻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拖进了什么地方,紧接着,如雨点般的拳脚便不断落在身上。 苏祈愿想吐出布团,但布团卡在他嗓子眼,他吐不出来,只能弓着身子,双手护住头部。 苏桥也被打得惨叫连连,可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打了一阵,那伙人才终于停下手来。 一名声音粗哑的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这种德行败坏、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还有,不许找赵策的麻烦,否则下次可就不是被打两下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就招呼其他人离开。 苏桥父子有心想揭开布罩,看看打人的到底是谁,可双手疼得钻心,根本使不上力气。 苏祈愿缓了好半天,才挣扎着扯掉头上的麻袋和嘴里的布团。 他喘着粗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杂草丛生的废旧院子里。 怪不得刚才动静那么大,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咳、咳咳!咱们前脚刚从曾家出来,后脚就被人打了,动手的肯定是曾老的人!我真是想不明白,赵策到底给曾老灌了什么迷魂汤?曾老居然为了他出手打咱们?!” 苏祈愿双手颤抖着撑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子,每动一下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49章 王江被吓退,灰溜溜离开 苏桥年纪大,没有苏祈愿体力好,他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半晌才道:“不,不一定是曾老。你别忘了,赵策的父亲可是赵睿渊,赵大地主!” 苏祈愿眉头皱成川字:“爹你的意思是,可能是赵睿渊唆使人打我们的?可是赵策不是都被分出去了吗,赵睿渊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赵策入读青山书院,这对赵家来说也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或许赵睿渊是不愿意我们打着赵策的旗号去拜访曾老。” 苏桥如此说道,“不过我这也只是猜测,具体是不是赵睿渊派的人,这个我还真说不准。” 苏祈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毒打过,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谁,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啊!爹,我们报官去吧!” 他边说边把父亲苏桥扶起来,却听后者嗤笑一声:“报官?你也太天真了吧!?这两个不管是谁,都不是县令薛英惹得起的!” 曾老曾绍元就别说了,他本就是告老还乡的官员,门下桃李无数,赵睿渊的嫡长子赵乾,人称赵案首,也是前途无量,薛英会为了他们爷俩,得罪曾绍元和赵睿渊吗? 显然不会。 这个亏,他们只能认了。 苏祈愿闻言更觉憋屈。 被打了还要咽下这口气,这也太窝囊了。 …… 彼时。 苏子恒向两名好友道了谢,并让他们不要把今天这事说出去,就大步回到布庒。 苏万见儿子平安回来,心头一松,但仍不放心地问他:“没被发现吧?” 苏子恒一笑:“放心吧,我是把他们拖进荒宅打的,没人看见,我说话时也刻意改变了声音,他们听不出来的。” 苏万点点头:“那就好。” 赵策带着最新的画,走进布坊,见两人小声交谈,笑问:“大哥和岳父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避着人。” 苏万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些糟心的破事,贤婿不用操心这些,你好好学习就成。” 赵策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只是把画好的画交给苏子恒,托他回家时带给段莹。 书院离村太远,来来回回要花费不少时间,他这几天都是让苏子恒帮忙带画的。 苏子恒接过画,妥善收起。 赵策道了声谢,就要返回书院,却见一伙人快步走进布坊,为首的汉子指着他大声喊道:“赵策,终于逮到你了!今日,新账旧账,老子要跟你算个清楚!” 看着面前这个破衣烂衫,神情憔悴的男人,赵策好半天才认出来,这就是先前砸了段莹摊位的王江。 他眼睛一眯:“你又想干什么?” 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干什么?你害得老子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老子今日就要跟你拼了!” 说着,他大手一挥,便领着几个帮闲朝赵策冲来。 见状苏子恒心中一紧,立刻挡在他身前。 赵策轻笑一声:“找我打架?又想被关进衙门了是吧?” 几个帮闲闻言动作皆是一僵。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衙门出来,可不想再回去了啊!! 王江也是一哽,“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不成?你想抓我们就抓?” 赵策拉了把椅子坐下,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衙门的确不是我家开的,但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开了铺子,还在青山书院就读。 你说,我把你告上衙门,衙门的人是抓你,还是抓我呢?” 王江:“……” 曹了。 短短一个多月没见,赵策不仅有钱了,还有靠山了。 真是日了狗了。 王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早知道就不来寻仇了,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但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赵策,你别以为说几句大话就能吓住老子!老子可不是被吓大的!” 赵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你想怎样?” 王江眼珠子一转,“你害得老子没了营生,还吃了那么多苦头,你得赔老子银子!不然这事儿没完!” 苏子恒一听,顿时怒了:“分明是你先砸了段莹的摊位,赵策才将你送进衙门的,如今你反倒来讹诈他,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王江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抓进县衙,更不会被三爷当弃子丢掉,除非你们赔我五十两银子,否则我就天天在你们布坊闹事,让你们布坊开不下去!” 赵策勾唇一笑:“想要银子?行啊,只要你有本事拿。” 说着,他朝苏子恒使了个眼色。 苏子恒会意,悄悄退到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啊!有人闹事了!!” 王江和他带来的几个帮闲顿时慌了神: “你……你什么意思!” 赵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王江逼近:“我劝你最好识趣点,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不然等会儿衙门的人来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王江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好,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赵策,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就带着几个帮闲灰溜溜地跑了。 苏子恒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带不屑:“呸!什么玩意儿!吓一下就跑了,真是有够怂的!” “本就是一帮成不了气候的乌合之众,当然不经吓。” 赵策走上前,拍了拍苏子恒的肩膀:“大哥,刚才多谢你了。” 苏子恒挠挠头:“我也没帮什么忙,就是吓了他们一下而已。” 苏万在一旁提醒道:“贤婿,以后出门可得多小心些,像王江这种无赖,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策点点头:“岳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经过这一闹,赵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跟苏万和苏子恒告辞后,便返回了书院。 有同窗听说了王江的事,顿感惊奇:“你一个地主家的公子,怎么跟个泼皮扯上关系了?还什么新仇旧账,这是怎么回事啊?!” 第50章 王江潜入赵家,欲掳走苏云锦 赵策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他们先前胡乱收保护费,被我告到衙门,所以怀恨在心。” “保护费??” 众同窗一听,也是震惊不已。 几个泼皮,也敢收赵策的钱?这胆子也太大了! “什么保护费?” 裴不言迈步走进课室,朗声问道。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他身着一件崭新的柳绿色斜襟窄袖圆领袍,手中轻摇折扇,身姿潇洒,风度翩翩。 裴不言往日里穿衣风格总是张扬夺目,怎么扎眼怎么来,今日难得换上这般素净的衣衫,着实让众人眼前一亮。 但再一细看,就发现这衣服看着素净,绣花很少,但衣身上的暗纹却很是特别,恰似松间明月,清幽而雅致。 这布料跟赵策身上的衣服布料很像,也都是同样的如意祥云纹,但花纹差距也很明显。 赵策衣服上的花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笔,但裴不言身上的纹样就要繁复精美许多。 看着像是一个盗版,一个正版…… “裴公子,您这衣服是在何处买的呀?这花纹当真是好看极了。如此复杂的暗纹样式,想必价钱一定不菲吧?” 有同窗凑到他跟前,满脸堆笑地问道,说话间还时不时地瞟向赵策,像是在暗示他身上的衣服价格低似的。 赵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裴不言这衣服的布料是他送的。 果然。 就见裴不言大方回道:“这是赵策送的,你想买的话,可以找他,或者去赵锦坊量身定制。” 一听这话,那同窗眼睛都瞪圆了。 赵锦坊? 听着像是赵策开的铺子啊? 裴不言没再理会他,只是快步走到赵策跟前,伸展胳膊,又转了个圈,全方位的展示了一下,才满脸笑容地说道: “你那天把布料给我之后,我就拿回去让绣娘给我做了身衣服,怎么样? 好看吧?不过你身上衣服花纹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好看。”赵策淡淡回答,“我身上这花纹是初代的,你那是改进过后的版本。” 苏云锦本来也想用这种布料给他做衣裳的,但被他给阻止了。 号舍的空间本就不大,衣服太多放不下,更何况他向来对衣饰款式并不讲究,只要穿着舒适、便于换洗便足矣。 “改进了的?这个好!” 裴不言唰地一声展开折扇,昂首挺胸,眉宇间满是自得,“唯有这般上乘之料,方能彰显本公子的非凡气质!” 他轻咳两声,正欲再发表些高论,就见一名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者杵着拐杖,缓步走近课室:“要上课了,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到座位??” 这位钱夫子,教的是史学,也是所有夫子里边,最严厉、最不好说话的一个,也从不惧怕权势,不会因为学子的家世好,而对他有任何优待。 要是换作别人,裴不言还能分辩一二,但面对这位钱夫子,却是脖子一缩,默默回到位子上坐下。 课后,不少人都到赵策那,想要定制裴不言身上那款衣裳,且一订就是好几套。 赵策一一记下众人的尺寸,又笑着提议:“我家布坊尚有不少新颖纹样,若诸位有兴趣,不妨移步一观。念在同窗之谊,我可为大家打个八折优惠!” “八折?!” “赵公子大气!!” 众人惊喜万分。 而那一开始暗讽赵策的同窗闻言,有心上前订购,又怕赵策不允,只能僵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 石桥村。 段莹为了赶工,连摊也不摆了,每天雕木头雕到深夜,终于在五天后,赶出了一套木雕,便叫上苏云锦一起去县里,把木雕交给赵策。 苏云锦本来也想去县里,闻言自是欣然答应:“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牵牛车。” 待她把牛车赶了出来,就和段莹一同坐了上去。 为了出行方便,这两天苏云锦一直有在村中练习赶牛车,虽然还不是太熟练,走的不快,但基本的转弯直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车行途中,段莹忽地嗅到一股独特的中草药香气,她一开始以为是从别的地儿传来的,也没在意。 等牛车行出甚远,那香气依旧萦绕不散,她这才察觉异样,急忙转头看向身侧的苏云锦:“你、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县城的,你不必特意陪我。” 苏云锦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有吃药,那味道是香囊的。最近天气热了起来,蚊虫也多了,我不想夫君学习的时候,还要受到蚊虫的叮咬,所以就做了几个香囊。” 她原本只想做个香囊给赵策,但想到赵策还有几个舍友,舍友之间也得打好关系,就多做了几个,到时候让他分一分。 不过其他的香囊都是最简单的纯色,只有赵策的香囊有精致的绣花。 段莹闻言,挑眉打趣道:“啧啧,这蚊虫还不算最多的时候呢,你就这么牵挂赵公子。那到了盛夏,天气酷热难耐时,云锦你是不是还要亲自过去给他打扇呀?” “莹莹!!!” 苏云锦闻言,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宛如煮熟的龙虾一般。 段莹见状,更是忍俊不禁,大笑出声,车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格外欢快。 ……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后没多久,有一伙青年悄悄摸进了赵家,把每个房间都翻找了一遍。 倘若赵策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伙人的领头者正是王江。 王江知道自己在赵策那讨不着好,索性把目光转向了他娘子苏云锦身上,想绑了她,敲他一笔钱就带着弟兄们到别处潇洒去。 他可是听说了,赵策前几天在雅集上力压群雄,得了五百两奖金呢,有了这笔钱,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却不想,他们来的不凑巧,苏云锦出去了,不在家。 “王哥,我们要在这守株待兔地等还是?” 阿实面露难色。 为了避开他人耳目,他们可是从后山翻山越岭而来,足足走了好几个时辰才找到赵家的位置。 就这么空手而归,他实在心有不甘。 王江沉思片刻,沉声道:“你到门口去盯着,要是有人过来,就喊一声。其他人,跟我一起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反正他们过来也是为钱,只要找到钱就行。 阿实闻言立刻走到门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而另外几个帮闲,则跟着王江在屋内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着值钱之物。 第51章 赵策吃醋,周掌柜毁约 桃县。 苏云锦和段莹为免打扰赵策上课,等到午间才让门房帮忙喊他。 赵策正打算去食堂吃饭,听说她们来了,立马出去迎接。 看他这激动的样,再想到赵策说他娘子比林清音还好看,裴不言就更好奇了。 他倒要看看,那位苏姑娘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可他刚要跟过去,就被郑启平给拉住了:“人家夫妻团聚,你一个外人跟过去做什么?” “堂兄难道就不好奇,他娘子长什么模样?” “就算长的再好看,也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若干年后,照样是一具枯骨。你与其把心思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学点知识,以后你爹把裴氏粮行交给你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裴不言一听这些就头大,他烦躁地搔了搔头,“我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我爹把裴氏交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我,否则我真的会把家业给败光的。” 郑启平没好气地说道:“你爹就你一个儿子,粮行不给你还能给谁?让你爹认个宗室里的孩子当继子,把粮行给他?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哉悠哉的吗?” 说罢他就大步走进食堂,只留下裴不言一人站在原地,半晌无言。 近几年,的确有不少宗亲带着孩子来他家,说是亲戚间不能断了联系,要常常走动。 但只是走动的话,为什么要带个孩子? 这分明是想让他爹把孩子认到自己名下,瓜分他家家产…… …… 书院门口。 苏云锦拿着属于赵策的那只香囊,亲手将香囊系在他的腰间,声音温婉似水:“夫君,如今天气渐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妾身在香囊里放了驱蚊的药草,你佩戴在身上,便能驱赶蛇虫鼠蚁。” 看着香囊上的图案,赵策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她很喜欢竹子? 先前为他做的衣服,领口绣着竹叶,如今这香囊上,又是竹子的图案。 见赵策盯着香囊,久久不语,苏云锦心中有些忐忑,紧张地揪着衣摆,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夫君不喜欢竹子吗?那妾身回头重新做一个……”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赵策抬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轻笑道,“竹子挺好,节节高升。” “夫君这诗真好!” 苏云锦嫣然一笑。 段莹不懂诗,不知道其中深意,但也能听出来这诗意境很美。 她真的很难把以前那不学无术的赵策,跟眼前这个出口成诗的他联系在一起。 赵策低笑一声,“娘子手艺也好。” 苏云锦脸颊绯红,又从袖中取出了几个香囊,轻声说道:“妾身不知道夫君有几个舍友,就多做了几个,晚点你拿给他们吧。夫君要和他们同住好几年,关系得打好些。” “送舍友??”赵策板着脸,“你亲手做的香囊,只能送我,不能送给旁人。” 苏云锦:“……” 她微微一怔,旋即勾唇一笑,凤眸盛着丝丝笑意,宛如春日里波光粼粼的湖水:“既然夫君不愿意,那便不送了。” 段莹站在一旁,瞧着两人这般恩爱的模样,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赵策将那几个香囊一一收起来,而后转向段莹,问道:“木雕做好一套了吗?” “做好了,你看看。” 段莹一边说着,一边从布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木雕,一个接着一个拿给赵策瞧。 赵策仔细端详后,点了点头,赞许道:“雕得很好,我带你去书斋,以后你有木雕直接送去书斋就行,我就不转交了。” 说罢,他便让苏云锦和段莹坐上牛车,自己则拿起牛鞭,赶着车朝书斋而去。 却不想,书斋这边已经开售盲盒了,有人正在里边挑选,也有人买了盲盒,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口拆开。 有买到了想要的角色而欢呼雀跃的,也有因为开出了不喜欢的角色而懊恼的。 但这木雕做工不行,比段莹的差远了。 周掌柜这是另外请人了? 赵策如此想着,便把牛车拴在书斋门口的树上,带着两女往里走。 有伙计迎了上来,本想热情地询问他们要看些什么,可当看清来人是赵策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但还是硬着头皮,强挤出一丝笑意,同他打招呼道:“赵公子。” 赵策问:“你家掌柜呢?”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家掌柜去别处进货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周掌柜抱着一个大盒子,用头顶开帘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伙计:“……” 周掌柜没注意到赵策,一边往这走,一边还朝伙计招手,吩咐道:“我看有几个区域的盲盒都卖得差不多了,你去补一下空缺。” 赵策目光扫过货架上各色的盲盒,神色渐冷:“周掌柜这是何意?” 见赵策过来了,周掌柜眼中闪过了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轻叹一声,故作无奈地说:“赵公子要价太高,周某也是没有办法。” 他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怀中的盲盒,压低声音说道:“赵公子的普通木雕,都要三两银子一个,复杂些的更是要五两。可我另外找人制作木雕,再贵也就一两银子一个,普通款更是不到五钱银子就能拿下。 虽说这些木雕比不上你的那般精细,但它胜在价格便宜,而且能大批量生产,每一个我都能净赚九两甚至更多。 周某不过是个商人,自然要选择价格低、利润空间大的。” 听到周掌柜报出的价格,段莹不禁吃了一惊。 这怎么比她对赵策开的价码还要高出一截? 不过赵策帮她拉生意,从中获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并不怪他。 而且要不是他,她的木雕还卖不出去呢! “周掌柜要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赵策幽幽一叹,眉宇间满是惋惜。 这种粗制滥造的木雕,要是放在市面上,最多也就能卖个二三两,而他却要卖到十两,这种生意能做的长远吗? 他这分明是在自砸招牌! 周掌柜理所当然地说:“我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要以盈利为目的。若不为了赚钱,我何苦这般折腾?” 他顿了顿,又故作大度地说:“看在咱们合作这么久的份上,这次你送来的木雕,我还是可以全部买下。” “不必了,我们自己卖。” 赵策果决回绝道,“不过周掌柜既已违约,那五十两的违约金,还是得照付不误。” 闻听此言,段莹震惊不已。 五十两?! 违约金这么高的吗? 这钱人家会给吗? 苏云锦对此倒是并不陌生。 做生意本就是如此。 收益大,风险也高。 周掌柜脸一黑,但想到卖五个盲盒,这钱就赚回来了,也就没那么肉疼了,于是朝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去账房支取银子。 赵策收下银子,就同苏云锦一起走出书斋。 段莹快步跟上。 周掌柜放下木盒,重重冷哼:“说的轻巧,还自己卖?就你们那么高的价,能有几个人买?!” 他这的盲盒之所以卖的好,也是因为有话本积攒的人气加持,否则哪有这么多人来买十两一个的木雕? 十两银子,那可是一个普通壮劳力大半年的收入。 普通人哪买的起?! 第52章 家里遭贼,苏云锦段莹现场飙戏 “赵公子先回书院吧,我等会把这些木雕放到摊子上卖。” 段莹不想耽误赵策学业,她自己可以摆摊的。 “摆摊不是长久之计。依我看,不如买下一间铺子,或者租一间也可。如此一来,每日往返所耗费的时间,便能节省下来用于雕琢木雕了。” 赵策边走边说,留意到段莹面色不佳,脚步虚浮,又道:“瞧你这模样,怕是熬了好几个通宵吧?” 段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 赵策沉吟片刻,建议道:“你要是实在雕不了那么多,可以多招几个木工,你来教他们怎么雕,这样就不必熬夜了。” 段莹指了指自己,不自信地说:“我教??” 她的木雕技术,真的可以为人师吗? 她还没教过人呢…… “以你的能力,完全有资格为人师表。你只需将雕刻技巧传授给他们,便能轻松许多。” 赵策缓缓说道,“过两天我再给你一些画,你按着画上雕刻,到时我们举办一场木雕展览,请人来参观。段姑娘可以现场雕刻,展示你的技艺。” 说着,他又转向了一旁的苏云锦,“娘子你就负责布置展厅吧?” 苏云锦和段莹闻言皆是一惊:“木雕展览?木雕这种小玩意,还能展览出来吗?!” 赵策点头:“当然可以,木雕也是很有收藏价值的。” 接下来,他带着两女四处寻找合适的铺子,最终选定了正阳街尽头的一家小店面。 店面虽然不大,但地段好,人流量也大,最重要的是离书院近。 在大炎,能读的起书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店面开在这里,生意也会更红火,而且层高有将近五六米,上面还可以加盖一层,能放杂物,也能加个栏杆睡觉用。 赵策写了个招聘的信息,张贴在门口。 除了招木工之外,他还想招个账房先生,方便记账及清点货品。 眼见天色渐晚,两女收拾打整了一下店面,就赶车回家去了。 到村口时,天边仅余一抹残阳,似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段莹朝身旁的苏云锦说:“我等会去你家,借用一下你家的柴刀行不?我想砍棵树回去,你那离山近,砍树方便,我就不回去拿刀了。” 她的木料自己用倒是够了,但要招募几个木匠一起做木雕的话,就不够用了,得砍两棵树才行。 苏云锦笑笑:“好啊,你跟我回去,我拿给你就是了。” 随后她就打开院门,想把牛车牵到牛棚里去,却在栓好绳子的时候,发现了侧门口那几串杂乱、且大小不一的脚印。 这种脚印,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的,她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苏云锦不动声色地微微侧了侧身,同时抬手制止了正要往里走的段莹。后者一怔,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云锦皱眉摇头,眼角余光瞥向了一旁的脚印。 段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之下,也是吓得心惊肉跳。 难不成,屋内有人? 苏云锦心思一动,快走几步,踩住段莹的裙摆。 段莹先是一怔,但很快就领会了苏云锦的用意,她故意踉跄了两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嚷了起来:“哎哟!你怎么走路都不看着点啊!手都给我摔破了!” “谁让你裙子那么长的?” “分明是你踩我裙摆,怎么还赖我裙子长,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声越来越大,闹得不可开交,引得不少村民纷纷围拢过来瞧热闹。 苏子恒恰好回来取布,听闻妹妹云锦与人起了争执,还以为她遭人欺负,心急如焚地匆匆赶来。 待看清与妹妹吵架之人是段莹时,他不禁一愣。 她们不是很要好的手帕交吗? 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 “兄长!” 苏云锦快步迎到苏子恒面前。 苏子恒刚要开口询问她们争吵缘由,便见苏云锦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 “我屋里好像进了贼,我不确定人还在不在里面,不敢和莹莹贸然进去,也不好直接离开,怕打草惊蛇,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好把大家引过来。” “什么?遭贼了??” 苏子恒心中一惊。 还好她们心思细腻,发现了异样,否则贸然进去,还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若贼人只是求财倒也罢了,可要是心怀不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时,段父、段母也听闻消息赶了过来,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地吵起来了?” 有爹娘撑腰,又有这么多乡亲在场,段莹的底气足了几分,“我没事,就是云锦家里好像遭贼了。” 说罢,她又转身朝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深深鞠躬,恳切地请求道:“烦请各位乡亲帮忙留意着点,千万别让贼人跑了!” 赵家祖宅地方不大,只有正门和偏门,窗户也是封死了的,很容易看。 众乡亲连连点头:“好,我们会看着的。” 苏子恒则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手持棍棒,小心翼翼地朝着屋子逼近。 他一马当先,一脚踹开了房门。 几个青年一拥而入,举着棍棒严阵以待,但里边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苏子恒扫了一圈,就见屋内一片狼藉,抽屉柜子全部打开了,书本也被扔的到处都是,显然是被人翻找过一番。 他眸光一沉,提醒其他人道::“大家小心点,仔细搜寻一下,回头我请大家吃饭。” 人家也是冒着危险来的,他自然不能白白让人帮忙,谢礼是必须要有的。 “那就谢谢苏兄了!” 青年大喜,高声欢呼道。 有了好处,他们检查起来也更仔细了,但为免遇到危险,他们也不敢分散的太开,都就近查找,查完一间再去另一间房。 有的检查床底,有的翻找衣柜,还有的查看窗户是否有人逃走的痕迹。 然而一番搜寻下来,却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有青年满脸疑惑地说道:“难道贼人在你妹妹回来之前,就已经溜走了?” 第53章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持刀行凶?! “这也有可能,我问问她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苏子恒点点头,就招手让苏云锦进来。 藏钱这种敏感的地方,几个青年自然不好意思看,都自觉地背过身去。 苏云锦走到衣柜前,缓缓拉开柜门,取出底下的抽屉,伸手探入其中,取下两块木板,这才打开最里边的暗格,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这个暗格是赵策做的,极为隐蔽,连她自己取都得花点时间,更别说贼人了。 见里面的银钱和地契等重要物件果然都还在,她稍稍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清点了一下其他东西。衣服倒是都在,只是她拿回家还没来得及做的两匹布不见了,灶屋里放置的肉、蛋、米面也没了踪影。 苏子恒眉头紧皱,分析道:“看来贼人是冲着财物来的,没找到钱,就拿了些其他值钱的东西跑了。云锦,你晚上就别一个人住在这里了,回家里住吧。反正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你一个人住这儿,我和爹娘都不放心。” 苏云锦不想让兄长和爹娘为自己担忧,闻言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看来人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听说只丢了些米面布匹,一个青年放下手中的木棍,打算就此离去。 苏子恒向众人道了声谢,也准备往外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窗帘轻轻晃动了一下,他脚步一顿,立刻警觉起来,“等一下。” 他紧紧握住手中那根粗壮的木棍,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着窗口走去。 走到窗前,他猛地抡起木棍,狠狠朝着窗帘后面砸了过去。 见状,几个青年顿时紧张起来,手上紧紧攥着木棍,严阵以待。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苏子恒拉开窗帘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一个青年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拍苏子恒的肩膀,打趣道:“苏兄,你这也太紧张了吧,哪有人啊,说不定就是一阵风把窗帘吹动了而已,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走吧。” 苏子恒并未回应,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向另一处窗帘,再次抡起木棍。 见他这般举动,几个青年皆暗自摇头。 窗帘就这么点大,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再说他们方才都已仔细检查过,根本没人,苏子恒怕是担心妹妹过度,有些草木皆兵了。 苏子恒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目光一转,又看向另一处的窗帘。 他再次举起木棍,脚步轻盈且谨慎地靠近。 这一次,他没有贸然挥棍,而是用木棍的一端轻轻挑开窗帘的一角。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从窗帘后疾射而出,直奔苏子恒而来。 苏子恒反应极快,侧身一闪,那寒光擦着他的衣角划过,衣服瞬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 “果然有人!” 苏子恒大喝一声,挥棍狠狠砸向窗帘。只听一声闷哼,窗帘后似乎有人摔倒在地。 几个青年见状,立刻行动起来。一人迅速扯下窗帘,其他人则如猛虎下山般火速出手,将那躲藏在窗帘后面的男子牢牢擒住。 苏子恒用木棍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问:“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哪有小偷偷了东西还会藏在人家里的? 这要么是寻仇报复,要么就是心怀不轨,等着女主人回来。 毕竟赵策去县里求学,苏云锦独居一事全村皆知。 “去你大爷的!” 那男子奋力挣扎,很快就挣脱了束缚,猛地冲向窗户,妄图跳窗逃跑。 苏子恒早有防备,一个箭步上前,用木棍狠狠击中了他的腿部。 那男子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苏子恒就着窗帘,刚想把人绑起来,却听见一声厉喝:“我的人你也敢动?你知道我是谁吗?!”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汉子从房梁上纵身跳下,个个手持匕首,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几个青年不禁打了个寒颤。 开玩笑。 棍子怎么能跟人家的刀比?! 而且这几人也太狡猾了,居然藏在房梁之上。 难怪他们搜寻了半天,都未发现丝毫踪迹! 苏子恒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自若,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持刀行凶?” 王江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是谁,你没必要知道。” 说罢,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抱着盒子的苏云锦。 方才他们躲在房梁上,不敢轻易露脸,看得并不真切,如今这一细看,才发觉她生得极为美貌,甚至比那画中的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你就是赵策的娘子吧?难怪他娶了你之后就变化那么大,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娇娘!识趣的话,就主动过来,我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其他人一条生路!” 苏子恒迅速张开双臂,将苏云锦护在身后,语气冰冷坚硬:“想用我妹妹来要挟赵策?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你们?!你们居然敢找到这里来?!” 段莹本就站在门边观望,很快就认出,这伙人正是先前掀她铺子的泼皮无赖。 苏子恒等人一愣,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认识他们?” 段莹用力点头:“认识,他们就是砸我摊子,还乱收税费、保护费,被赵公子告上衙门的人。估计是这两天被放出来了,所以过来寻仇来了。” 听到她提及被关进衙门之事,几个帮闲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她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王江也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喝道:“闭嘴!” 他顿了顿,又转向苏云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过来,否则我们可就要动手了,到时候你兄长和这些个村民是死是活,我们可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别放屁了!动手吧!” 苏子恒挥着木棍就迎了上去。 他虽未系统性地习过武,但早年常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干过不少苦力活,还曾与山匪殊死搏斗过,身上自有一股狠劲。 王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一边连连后退,一边朝着手下帮闲厉声喝道:“给我上!把他打退,擒下苏云锦,五百两银子就到手了!” 银子?? 苏云锦微怔。 原来这伙人是想用她来威胁赵策,让他交银子。 但那银子其实并不在他手里,而是在她这。 几个青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手持木棍加入了这场恶战。 他们家中都有亲戚在赵策的纺织厂里做工,若放任苏云锦被掳走而不管,待赵策发起怒来,他们的工作怕是就保不住了。 屋内棍影刀光交错,喊杀声震天。 但青年头一次跟人血拼,勇武有余,狠劲不足,没多久就落入下风。 有几个青年甚至被匕首划伤,鲜血直流。 苏云锦跑去灶屋拿了菜刀,想加入战场帮忙,却听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见段父段母领着一群手持锄头、镰刀等农具的村民,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子恒,我们来帮你!” 段父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第54章 王江故意挑拨,引发众怒 有村民加入战局,青年们顿感压力锐减。 王江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这些该死的村民,多管闲事!” 他有心弃了帮闲自己跑,但又舍不得银子。 现在动了手,打草惊蛇了,下次再想掳苏云锦可就难了。 “多谢!” 苏子恒感激万分地朝段父等人道谢,便挥棍朝身前帮闲握刀的手打去。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 帮闲吃痛,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 他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可后背紧接着又挨了一记重棍,整个人被打得扑倒在地,下巴重重磕在地上,牙齿都隐隐作痛。 一旁的村民挥舞着锄头,一锄头下去,便将那匕首铲飞出去老远。 紧接着,又是一锄头朝着帮闲拍去。 帮闲反应极快,轻松躲开,顺势伸手抓住锄柄,用力一拉。 “哎哟!” 村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苏子恒见状,迅速将棍子横起,朝着帮闲的手又是一棍打去。 帮闲发出一声惨嚎,却死死抓着锄柄不肯松手,还转过身背对着苏子恒,让他无法打到自己的手。 苏子恒目光一闪,手上动作微变,棍尖朝下,直直对准了帮闲的屁股。 “嗷!” 帮闲只觉菊花一紧,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位手持镰刀的村民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帮闲的腿,用镰刀一割,那动作干净利落,就跟割麦子似的。 其他三个帮闲也被段父带领的村民们逼得节节败退,其中一个更是被村民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见要败在一群泥腿子手里,王江心里不甘,但也只能咬牙说道:“撤!快撤!” 他边说边跑,却见苏云锦突然朝院子口招手,惊喜大喊:“咦,夫君,你回来了??” 段莹一愣。 王江等人原本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急忙转头望去。 正主终于来了。 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可当他们定睛一看,院外除了看热闹的村民,哪有什么赵策的身影? 趁着他们愣神的这一刹那,段父和几个手持锄头的村民瞅准机会,一锄头狠狠敲过去,直接将他们打倒在地,紧接着又扯下腰带,麻利地把人捆绑起来。 王江被敲得眼冒金星,恼羞成怒,瞪着苏云锦破口大骂:“你、你特娘的使诈!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诚实,居然骗人!” “兵不厌诈。” 苏子恒一脚踢在王江身上,而后扭头看向苏云锦,眼中满是赞赏,“妹妹,干得好!” 段父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咧开嘴笑着说道:“要不是苏丫头这法子,我们还得跟他们纠缠好一阵子呢!” 苏子恒拄着那根已经开裂的木棍,大口喘息着,目光缓缓扫过满地狼藉,又看向那几个受伤的青年和村民,郑重说道:“多谢各位帮忙,你们的医药费,我苏家全出了。” 村民们连忙摆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不用不用,就是些皮肉小伤,不碍事的,不用管它,过个一两天自然就好了。” “你们是为了帮我妹妹才受的伤,包扎是一定要的。” 苏子恒一脸认真地说道。 没一会,他就去邻村,把熊大夫请了过来。 他是个赤脚大夫,医术不精,大病治不了,但包扎伤口这种小事却是十分在行。 等他把人都包扎好后,苏子恒正要付钱,却被苏云锦阻止:“兄长,这钱我来出吧。” 她取出零钱交给熊大夫,便朝着段父等人道谢。 段父挠挠头:“嗐,都是一个村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要不是赵策帮忙,我女儿的摊位早就没了,她也做不成那木雕生意。” 赵策让段莹做木雕,还给她开高价这事他也是知道的。 他帮了他们家大忙,自己帮他娘子,也是理所应当。 “赵公子也帮了我们家大忙!”人群中有人接过话茬,“我爹前年得病去世了,家里就靠我娘一个人撑着,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要不是后来你家开了纺织厂,她到你们这做工,我们家说不定都要饿死了!” “我姐也是!我姐夫先前修堤坝,不小心落到河里淹死了,他爹娘嫌我姐命硬克夫,把她赶了出去,她差点就要轻生了。要不是你们纺织厂招工,让她有了活路,我们姐弟就要阴阳相隔了!” “就是,你们这工钱给得高,管吃不说,还从不拖欠工钱,该我们感谢赵夫人你才是!” …… 不少村民都附和着说道。 苏云锦眼眶微微泛红,轻笑着说道:“夫君办厂子,本就是想让大家一起赚钱,互惠互利,大家不必如此。” “哼,互惠互利?”王江嗤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怜悯看向一众村民,“赵策给你们开的工钱,一天多少?十文,还是十五文?就这点钱,值得你们这么对他感恩戴德吗?你们知不知道,他前不久才得了五百两银子,要是他真心对你们好,为什么不把这钱拿出来跟你们平分?!” 见王江故意挑拨离间,妄图引发众怒,苏子恒怒不可遏,又是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这人真是歹毒至极! 苏子恒担心村民听信了王江的挑拨,真埋怨赵策,正欲开口解释,便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人家赵公子的钱,那是他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拿出来平分? 更何况,那些年轻力壮的青年做工一天也就二十文钱,赵公子给纺妇们开到十五文一天,还管饭,这已经是高价了!你这厮竟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可恶至极!!” “就是,该打!” 段父怒目圆睁,连扇了王江好几个响亮的巴掌。 王江被扇得晕头转向,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就算是在县衙被关押的那一个多月里,也没人对他动过刑,现在一个泥腿子庄稼汉,居然也敢扇他耳光? 眼见天色渐暗,城门都快要关了,段父赶忙招呼村民:“大伙都搭把手,把这几个人押到祠堂里,明天就送到官府去。” 今天城门都要关了,肯定是送不了了,只能等到明天。 第55章 段母的盘算,赵策要搬出号舍 村民们迅速行动起来,将王江几人押往祠堂。 段父又叫了几个青年,让他们晚上跟自己一起在祠堂守着,免得王江几人趁机脱困。 苏子恒对段父及那几个青年感激地说道:“今晚就辛苦你们了。” 段父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子恒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跑了的。你们今天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众村民很快散去。 段莹嘱咐苏云锦注意安全,便也回家去了。 苏子恒也是心有余悸:“云锦,你一个人住还是太危险了,明天我去书院找赵策,要么让他买几个护院回来,要么你们就在县里租个房子,一起住。” 苏云锦面露难色:“不用了吧?这种事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兄长不用担心我。” 护院的费用太高了,租房也不便宜,而赵策正一心准备科举,正是用钱的时候,她想尽量省着点花。 苏子恒一眼就看出她是在舍不得钱,顿时板起脸,严肃地说道:“不行,到底是钱重要还是你的安全重要?你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苏云锦的眼眶很快就红了,她垂下头,默默不语。 苏子恒轻叹一声,放缓了语气:“兄长不是怪你,是担心你。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爹娘也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让我们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呢?” “我知道的。” 苏云锦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随后她就要去拿扫帚:“那我先把屋子收拾一下。” 苏子恒说:“明天再收,先回家睡吧。” …… 彼时。 段家。 段母抱了床铺盖送去祠堂,好让段叔晚上盖着睡,就折返回来,拿起桌上的壶大灌了几口水,扯袖子擦了两下,语气难掩激动: “我就说赵策怎么又是开厂又是开铺子的,还出高价买你的木雕,原来他手里有这么多钱啊?这可是五百两啊!我连五十两都没见过呢!!” 她还以为,赵策最多就是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没想到他去雅集也能赚钱。 难怪都说读书好呢,这读书人挣钱就是容易。 一旁的段莹听到这话,立即紧张起来:“娘,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打人家赵公子的主意吧??” 段母眼神闪了闪,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娘能打他什么主意?我还能偷他的钱不成?娘就是感慨一下,赵策有本事,能赚大钱。” “那就好,赵公子和云锦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们得记着人家的好!” 段莹松了口气,后又说起了租铺子的事,“对了,今天赵公子帮我租了个店面,就在青山书院不远,我打算搬到铺子里住,这样就不用每天来回跑了。” 那店面地段很好,买下来至少也得二百两起步,她买不起,想多雕些木雕攒点钱再买。 段母一听,音量陡然拔高了一大截:“你哪来的钱租店面?你借印子钱了?” 段莹先前卖木雕的钱,可都是交给她保管的,她手里哪还有钱? “没有。” 段莹摇了摇头,而后将书斋掌柜和赵策签订契约,之后又毁约,赔付违约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说赔偿了五十两,段母激动万分:“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攒着,以后你嫁人我就交给你当陪嫁。” “不行。这钱是赵公子的,他只是暂时把钱借给我开铺子用,后面铺子开起来,赚了钱了,我得还他的。” 段莹严词拒绝。 签合同的是赵,这赔偿金自然是他的。 “什么赵公子,木雕是你的,赔偿也该赔偿给你,你凭什么还钱? 再说了,你那木雕一个月能赚几个钱,你还租店面、招木匠,付得起租金和工钱吗? 听娘的,赶紧去找你那店面的东家,让他把你那租金给退了,反正你也才租一天不到,现在退还来得及。” 段母双手叉腰,态度强硬。 要是换作往常,这钱给母亲也就给了,但赵策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帮她开铺子,还要开办木雕展览,段莹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头一回忤逆母亲:“我不退,店我一定要开。” 说完,她便小跑回房,气得段母直拍桌子。 这个不孝女,自己迟早要被她给气死过去! …… 次日一早,在把王江几人送到县衙去后,苏子恒就带着苏云锦来到书院,把昨天村里发生的事,告诉给赵策。 赵策也是后怕不已:“我这就去买房子、买护院。” 是他疏忽了。 王江早就和他结下梁子,他怎么能把苏云锦一个人放在家里? 见赵策如此紧张苏云锦,苏子恒对他这个妹夫也是越看越满意了:“买个护院也好,这样苏桥一家就不敢再来骚扰妹妹了。” 苏云锦还是不想太铺张浪费:“当在县里住了,就不用护院了吧?再说夫君每天下学都要回来,我也不是一个人住……” 赵策疑惑地问:“等等,大哥说苏桥?你们不是断了联系了吗,他怎么会来找我娘子??” 闻言苏子恒也有些奇怪,他还以为赵策早就知道这事了呢,原来竟不知道吗? 赵策半眯着眼,转头看向苏云锦:“娘子?” 苏云锦轻咬下唇,不好意思地说:“妾、妾身都已经把他们赶走了,就没有告诉夫君这事,免得你担心。” 赵策俯身到她耳畔,压低嗓音说道:“晚上等罚。” 苏云锦小脸瞬间爆红,跟秋日枝头上的石榴似的,她抬眸看了看苏子恒见他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面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很快朝着牙行走去。 途经金玉阁时,正巧碰到裴不言从里边出来,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笑得合不拢嘴,连撞了人还在那傻乐。 旁边,墨竹无奈地取出钱袋,替他向人家赔罪。 见状赵策也没打算打招呼,就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倒是苏子恒忍不住喊了声:“裴公子?” 先前裴不言在赵锦坊帮了他们大忙,苏子恒对他很是感激。 裴不言一开始没听见,还是墨竹在一旁轻声提醒,他才转过头,看向赵策三人。 “原来是赵兄……” 话还没说完,他就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云锦。 他伸手指了指赵策,又指了指苏云锦,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你你你、你不会就是赵策的娘子吧?那你旁边这个是你兄长吗?” 苏云锦被裴不言这般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往赵策身后躲了躲。 她刚要开口回话,就见赵策干脆利落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将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语气冷淡地说道:“嗯,她是我娘子,旁边那位是她兄长,名叫苏子恒。” “原来如此。” 裴不言这才回过神来,朝赵策挤眉弄眼地说道:“怪不得你娘子先前来书院,你不想让我们见她呢,原来还真是个美娇娥!” “如果没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赵策说完,伸手拉住苏云锦的手,作势离开。 裴不言忍不住又问:“这可不是去书院的方向,你们要上哪去啊?” “买个房子,我们同住。” 赵策坦然说道。 反正买了房子,他也要搬出号舍,倒也没必要瞒着舍友。 裴不言:“……” 他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成婚了不起吗? 搬出号舍和娘子同住了不起吗?! 等他追上林清音,他们也要同住!!! 可恶啊!!!! 第56章 买铺子,又见方正 但见赵策夫妻感情这么好,裴不言也就放心了。 这样他就不会打林清音的主意了~ 只要不跟他抢女人,他们还是朋友! 想到这,裴不言心情顿时雨转天晴,乐呵呵地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买房?买多大的?正好广益牙行是我家开的,你可以过去挑挑看,我让人给你优惠。” “广益牙行??” 苏子恒兄妹震惊无比。 要知道,广益牙行可是桃县规模最大的牙行了,没想到这牙行的东家竟和赵策是同窗好友! 裴不言随意地摆了摆手,解释道:“那牙行是我爹开的,并非我,我也不过是沾了他老人家的光罢了。” 说着,他便伸手往袖子里掏去,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能证明身份的物件,索性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赵策。。 赵策却并未伸手去接,婉拒道:“真的不用,我就只想买个两进的院子,够一家人居住就行,不会买太大的。” 上次赵锦坊那件事后,他已经欠了裴不言一份人情,实在不想再增添新的亏欠了。 “咱们都是舍友,这点小忙算什么,不麻烦不麻烦。拿着吧,回头你再还给我就行。” 裴不言爽朗一笑,不容赵策拒绝,直接将玉佩塞到他手里,而后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今日可是林清音的生辰,他得赶紧去为她庆生呢。 “真的不用,你……” 赵策还想让裴不言把玉佩收回去,可后者脚步如飞,压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无奈之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妥善收好。 但他没有直接去广益牙行,而是先去其他牙行问了下价格,最后再去广益进行对比。 虽然以裴家的家业,裴不言应该不至于坑他钱,但多看两家总没错。 却不想,就在他走到一家牙行,刚说出条件,要让牙人带自己看房子时,门口又走进来一名人模狗样的儒袍青年,大声说道:“来人呀,带本公子看看你们这的好铺子!” 赵策寻声看去,就见来人正是他的前同窗之一,也是狗腿子,方正。 看到赵策在这儿,方正也颇为惊讶,惊喜叫道:“呀,赵公子也在?这可真是太巧了!!” 赵策看他一眼,却没理会。 他穿越后第一次上桃县,曾见过方正一回,那时后者去卖鱼,自己则刚被分到祖宅不久,两袖清风,穷的一批。 方正表面上假惺惺地关心他的近况,实则却是在旁敲侧击,想打探他和便宜老爹赵睿渊有无来往,还有没有油水可榨。 简直把他当成了提款机。 方正见赵策不理会自己,也不恼,依旧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听说赵公子开了个纺织厂,还开了布坊?生意想必是做得风风火火的吧?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他心里暗自琢磨,自己果然没猜错,赵睿渊虽然把赵策分出去了,但肯定在暗中接济他,不然他哪来的钱开厂开铺子? 越想他越懊悔,早知道赵睿渊根本放不下这个儿子,他就该去赵家祖宅看看赵策,继续跟他打好关系的。 赵策神色淡然地回应道:“红火谈不上,只要不亏本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弟可是听说,你的赵锦坊日进斗金,怎会亏本呢?!”方正一脸不信地说道,随即又试探着问他,“对了,赵公子今日来牙行,可是要再开个分铺?你这生意做得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我开不开分铺,跟你有什么关系?”赵策语气中满是不悦,“你有空打听这些,还不如早点把欠我的一百两还上。” 方正:“……” 不是? 怎么又是还钱! 这个事过不去了是吧?! 他气的咬牙切齿,但面上却讪笑着说:“赵公子都开铺子了,一百两哪还会放在眼里啊?再说我们多年的同窗之谊,这区区一百两你还要跟我计较不成?” 赵策反问:“既然只是区区一百两,那你还了不就得了?” 这个方正,说话口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还“区区一百两”? 要知道,这可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攒不到的大数目! 有本事把钱还上啊!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想让方正还钱,但谁让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呢? 方正一噎,带着几分不爽说道:“我没钱,还不了!!” 赵策睨他一眼:“如果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买铺子吧?要买铺子的人,还会没钱?” 方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说我这是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还,但又怕赵策跟他翻脸,只能撒谎道:“我、我那是帮别人买的,钱不是我的。” 他手里也刚好有他爹给的,一百两的本钱,但这钱是开铺子用的,他是绝对不会还给赵策的! 当然。 就算他有余钱,他也不会还的! 何况他借钱的时候又没有写借据,赵策就算把他告上官府也没用~ 见他眼珠子左右乱飘,赵策就知道他是在撒谎,也明白那一百两打了水漂,要回来的可能性很低,便也懒得跟他多说,于是转向一旁的牙人:“带我去看看离青山书院近的,两进的院子。” 牙人连连点头:“好嘞,三位这边请。” 三位? 闻听此言,方正这才知道,原来旁边那一对长相极好的兄妹,是跟赵策一起的。 他快步跟上,口中戏谑道:“这两位是?赵公子该不会是背着娘子,在外面乱搞吧??”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的像铜铃。 三、三人一起吗?? 还是一对兄妹…… 啧! 玩的真花啊! 听着这龌龊的话,苏子恒忍不住怒斥:“你在胡说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方正哼了一声:“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不成?他本来就已经成婚了,娶的还是个他嫡兄不要的农家女!他个捡破鞋的……” 反正他也从赵策这讨不到好处了,何必嘴下留情? 更何况,赵策替兄娶妻的事,整个桃县都知道,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苏云锦眼圈一红,表情难堪。 她虽然是和赵家有婚约,但她和赵乾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那种事了。 她不是破鞋。 砰! 赵策一记重拳,狠狠捶在方正脸上,把他的脸都给打偏了,连嘴角都渗出了血。 第57章 打点一下,把人处理了 只一拳他还觉得不够,于是抓着方正的衣领,又补上了几拳,这才松开手,语气冷硬:“我娶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的吗?再敢多说,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几拳动静太大,惹得整个牙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一旁的牙人也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赵策会突然动手,急忙上前拉架:“赵公子,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方正被打得晕头转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策,眼中满是怨毒:“赵策,你特娘的疯了不成!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 赵策撸起袖子,冷冷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对我娘子出言不逊,下次可就不只是挨几拳头这么简单了,滚!” 说罢他就转向苏云锦,扯着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温声道:“为夫帮你教训过了,别伤心。” 被他这般维护着,苏云锦心下又是一暖,她将头靠在他胳膊上,轻轻“嗯”了一声。 听见这话,方正连气恼都顾不上了,眼中满是震惊。 等等。 他刚才叫她什么? 娘子?! 苏氏不是个农女吗,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就她这容貌,这气质,要是换身好衣裳,再多戴些头饰,说是达官显贵之女他也信啊!! 想到这,方正心中更恨了。 凭什么赵策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农女,媒人给他说的却都是些其貌不扬的女子? 他虽然不如赵策会投胎,没有生在地主家,也没有赵策相貌英俊,但他其他地方比他强啊!!! 苏子恒瞥了一眼:“看什么?还不滚?!” 方正强压着满腔怒火,恶狠狠地剜了赵策一眼,而后捂着被打的脸,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牙行。 原本他还在犹豫该做什么生意,此刻,他却下定了决心——他也要开一家布行,定要将赵锦坊狠狠踩在脚下! 他倒要瞧瞧,到那时,赵策还能否这般硬气! “妹夫方才说,那人欠了你一百两?就他那副德行,主动还钱怕是没指望了。”苏子恒转过头看向赵策,眼中带着几分好奇,“这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若只是些小钱,收不回来也就罢了,可那可是一百两白银啊! “这钱不是一次性借出的,而是几两几两慢慢累积起来的,而且当时也没有立下借据。” 赵策解释道。 原主向来花钱大手大脚,几两银子根本不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要让人偿还,自然就不会立下借据。 苏子恒眉头紧皱,追问道:“没有借据?那人证呢?” “人证倒是有,是从前我身边的一个小厮,可我离开没两天,嫡母就把他发卖到外地去了,如今也相当于没有人证。” “如此看来,这钱多半是要不回来了。” …… 一旁的牙人问道:“三位还要看房不?” “看。” 赵策点头。 紧接着,牙人就带他们去了两个两进的院子。 一个院子极大极宽敞,环境也好,看着就很舒适,就是价格太高,买不起。 另一个价格便宜,但面积很小很老旧,周围多是铺子,吵闹的很。 赵策两个都不太满意,“还有别的吗?” 牙人有些为难:“青山书院的学子多,周围的院子都卖的差不多了,我们牙行就剩下这两套了。” 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我们牙行的房源不太多,两位要不上广益牙行看看?那边背靠裴家,资源丰富,房子也多,就是价格会贵些。” “那我们多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赵策点头回道。 但见天色已经将近中午,他也没急着去广益,而是先找了个饭馆吃饭。 赵策将菜单递到苏云锦跟前:“来,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妾身不饿,夫君自己吃吧。” 苏云锦摆摆手,不肯接。 等会要买护院、买房子,得花好多钱呢。 而且看这饭馆的装潢就知道不便宜,她实在舍不得点,回头她随便买个饼子垫垫肚子就好。 赵策看出她的心思,直接拉过她的手,把菜单放在她掌心,“出来吃饭,别想着省钱,难道你还怕为夫结不起账不成?”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苏云锦着急解释。 她翻开菜单看了看,最后只点了个最便宜的素菜,就将菜单递还给了赵策。 赵策加了两个招牌菜,又问苏子恒想吃什么。 就在三人等菜的功夫,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一名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本是随意一看,但见着坐在饭馆门口的赵策,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赵策朝这边看过来,就能发现,这人便是他那便宜老爹,赵睿渊。 他放下车帘,语气淡淡:“赵策最近如何了?” 赶车的随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赵策,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恭敬地回答道:“回老爷,二公子近来都在青山书院念书,很少回家。昨日有几个泼皮潜入祖宅,妄图掳走苏氏,好在苏氏机灵,察觉到了异样……” 赵睿渊本是随口一问,一听有人打起了苏云锦的主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声音透着几分冷厉:“哪来的泼皮?可抓住了?!” 虽然自己不喜欢赵策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还把他分了出去,但无论如何,苏云锦都是赵策的妻子,他的儿媳,赵睿渊决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抓住了,今日一早便送到了衙门。” 随从连忙回答,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一个多月前,二公子也曾把这伙人送进衙门过,可后来县太爷却把人给放了出来,昨天他们估计是去寻仇的。” “去打点一下,把人处理了。” 赵睿渊语气淡淡,仿佛他所说的并非五条人命,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 随从听了,心中震惊不已。 老爷不是已经把赵策分出去,还扬言说不会再管他的死活了吗? 看样子不太像啊…… 第58章 只要你求我,我就把宅子让给你 “是,老爷。” 随从恭敬应声,又试探着问道:“那这事,可要知会二公子一声?” 赵睿渊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不必了。” 说罢,他便缓缓闭上双眼,似是不想再多言。 马车辘辘,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未曾引起旁人的丝毫注意。 这时,饭馆的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走了过来,“三位客官,菜齐了,请慢用。” 赵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厚适中的五花肉放在苏云锦碗里:“尝尝这个,这是他们的招牌菜。” 苏云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兄长一眼,见他并无注意这边,这才夹起肉片轻轻咬了一口,美眸一亮:“嗯……好吃!” 一旁的苏子恒夹了点菜放到碗里,就低头默默扒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后,赵策付了账,便带着苏氏兄妹前往广益牙行。 广益也的确是果然名不虚传,规模比先前去过的那家大了不少。 牙行内还摆放着几张桌椅,供人休息交谈,环境颇为雅致,服务也十分周到。 三人刚一进门,便有一名精瘦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上来,拱手笑道:“三位客官,不知想看些什么?咱们这儿有房铺、下人,还有丝绸杂货,品类齐全。” 此人乃是广益牙行的牙人之一,名叫蔡平。 赵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在青山书院附近买一处两进的院子,环境要清幽些,价格适中便可。” 蔡平思索片刻,说道:“赵公子来得巧,我们牙行刚收了几套不错的两进院子,其中有一套跟青山书院就隔了一条街,而且环境清幽,周边邻里也都是些文人雅士,只是价格嘛,比普通的要略高一些,公子可要看看?” 赵策来了兴趣:“看看。” 蔡平笑着点头:“好嘞,赵公子请随我来。” 一行人出了牙行,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院子不大,但结构布局还算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庭院里也种满了花草,虽不名贵,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赵策在院子里缓缓踱步,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个院子不错,多少钱?” 蔡平连忙说道:“我看公子您诚心想要,就跟您说个底价,一百六十两。” 这价格跟赵策预想的差不多,他刚要应下,却见又有一名牙人带着个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正是先前在雅集上落败的侯虎。 赵策顿觉晦气。 怎么哪儿都有他? 不过转念一想,青山书院离县学很近,侯虎要在县学读书,买院子倒也正常。 侯虎也没想到赵策在这,看到一旁的苏云锦,想起先前两次在他那吃瘪,脸色就更难看了,“你怎么在这?你在跟踪我?!” 他原本是以借住的名义,住在赵乾的院子里,吃穿用度等也一直是赵乾在掏钱。 他本打算一直这样住下去,反正也不用花自己的钱,却没想到,赵乾嫌他在雅集上丢脸,要他搬出去。 是赵策,害他沦为笑柄,还害他被赵乾赶了出去!! 苏子恒不悦:“我们先来,你后来,要说跟踪,也应该是你跟踪我们,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侯虎一听,气的险些抓狂:“你特娘的……” 那牙人哪里晓得他们还有恩怨,忙在一旁打圆场:“侯秀才您消消气,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啊!” 蔡平认出来,这牙人名叫阿奇,也是广益牙行的,眉头一皱:“不是说好的,看宅子一个一个来吗,我这边才刚带着人过来,还没决定下来呢,你怎么又带着人来了?” 同一个时间段,是不能带两拨人一起看宅子的。 这样宅子无论卖给谁,都会得罪另一边。 阿奇一脸为难地说:“侯秀才想买离县学近的两进宅子,这里可是最好的选择。人家可是秀才公,我哪敢得罪啊……” 蔡平没好气地反驳道:“可这是赵公子先看的,人家也明确表示有购买的意向了,你这时再带人来,这合适吗?” 阿奇却振振有词地说道:“你都说了,只是有购买的意向,但还没真正买下来呢,我带侯秀才过来看看,能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便带着侯虎在院子里四处查看起来。 侯虎原本还没定好,是租个宅子还是买,但一听赵策要买这宅子,当即拍板说道:“不用看了,我就买这了!这宅子多少钱?” 虽然他在雅集上败给了赵策,但他是秀才公,赵策却是一介白身。 他就不信,牙人会为了赵策,得罪自己! 果然。 见他连看都不看就要把宅子买下,阿奇大喜过望,连连吹捧道:“侯秀才真是豪爽,小人佩服!宅子挂售价是一百八十两,您确定要的话,小人可以帮您跟东家谈谈价,少两个点,我还把零头给你抹了,就一百七十六,如何?” 赵策三人:“……” 不同的牙人,报价差距还挺大。 这黑心的程度,比之后世的中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这可是整整十六两啊! 好多人一年可都赚不到这个数!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是吧? 蔡平也是暗暗咋舌,委婉地提醒侯虎道:“侯秀才要不再多看一下?宅子这个东西,还是要多比较一下,再做决定。” 侯虎也觉得这房价格略高,超出了他的预期,但他刚才都放出豪言要买了,现在改变主意,多少有些丢人,尤其还是在赵策面前丢人! 这绝对不行! 于是他咬咬牙,一口答应道:“不必,本秀才就要这个!” 说着他又面带挑衅地看了赵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跟他抢?门都没有! 赵策一开始还想据理力争,但现在他却不想争了,语气淡淡:“那你买吧,我们再看看别的。” 说罢他就打算带着苏云锦二人离开。 既然侯虎愿意多花钱,那就花呗。 侯虎原本还以为,赵策会跟他吵一吵争一争呢,他甚至都想等会抬高价格,摆赵策一道了,但见他连争都不敢和自己争,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不是想要这宅子吗?别走啊!” 侯虎好不容易在赵策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哪肯就这么放过他,当即一个侧身,挡在他身前,神情倨傲地说, “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只要你低声下气地求求我,说不定,我就把它让给你了呢?” 第59章 完了! 把少东家的好友给得罪了! “求你?你配吗?!” 赵策冷笑。 见他这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侯虎更是恼怒,攥着拳头就想揍他,却被一旁的苏子恒拦了下来,后者沉声警告:“你敢动我妹夫一下试试?” 苏子恒个子本来就高,还常年干体力活,身材比旁人要高大健硕不少,侯虎面对他,气势上一下就弱了一大截,但嘴上却是毫不示弱: “本秀才都说了,只要他求我一下,我就可以把宅子让给你们,你们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我白送不成?!” 赵策白了一眼:“我用的着你让?” 侯虎还想说什么,就见赵策慢悠悠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他有些不明所以:“好端端的,你突然拿个玉佩出来做什么?要贿赂我?还是要贿赂牙人??” 他话音刚落,就见蔡平二人定定地看着玉佩,半晌才震惊地问赵策:“这、这玉佩是少东家的随身之物啊!它怎么会在赵公子你的手上?” 蔡平口中所说的少东家,自然就是裴不言了。 赵策缓声道:“我们是同窗。” 侯虎好似被晴天霹雳,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广益牙行的少东家,那可是裴不言裴大公子啊! 赵策跟他竟是同窗?? 两个牙人也是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 对啊! 少东家也是在青山书院外舍,赵策是刚入读的新生,必定也是在外舍,他们是同窗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能让少东家把贴身玉佩送出去,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想到自己抬出侯虎的秀才身份,要赵策把看好的宅子,让给侯虎,阿奇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完了! 把少东家的好友给得罪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立马朝赵策弯腰下拜,颤声道:“对、对不住,小人不知道公子是少东家的好友。刚刚是公子先来,也是您先说要买的,宅子该是公子的才对……” 说着他似是觉得不够,又抬手扇了自己几耳光。 这次他是用了狠劲,脸上很快就红肿了,嘴角也有鲜血流出。 赵策淡淡摆手:“不用了,我们看看别的宅子就是。” 他拿出玉佩,本也不是想借裴不言的势,跟侯虎抢宅子,只是想让后者知道,自己就算离了赵家,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再者,经历了王江寻仇一事后,他得小心一点,不能让跟他有怨的人知道他的住处,否则就是把苏云锦置身在危险的境地。 阿奇不知道赵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人好,不愿为难自己,感激不已地说:“多谢赵公子,多谢了!!” 接下来,赵策三人就在蔡平的带领下,看别的宅子去了。 阿奇则转向侯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秀才公是现在付还是?” 侯虎略带尴尬地说:“我手上没带多少银钱,等我回去拿一下,明后天来给你。” 最近他的吃喝虽然没花钱,但他还买了些翠簪簪子和玉饰讨好林清音,不过她没有收,全部还给他了。 但他买都买了,也不好意思拿去首饰铺子退掉,怕被人嚼舌根子,于是只能自己留着。 阿奇见侯虎刚才口气那般大,还以为他兜里有不少钱呢,却没想到他连个房钱都拿不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身上揣太多银钱确实不安全,何况人家堂堂秀才,难道还要骗他一个牙人不成?便放下心来,点头应了声“好”。 …… 最终赵策花了一百三十两,定了个空间宽敞,院子里还有几棵果树的宅子。 那小小的果子挂在枝头,看着很是喜人。 如果没有玉佩,这个价钱必定是拿不下来的。 赵策无奈。 这下人情跑不掉了。 等交完契税,天色已经很晚了,买护院的事只能留到明天。 苏子恒帮忙打扫了一会,就回家去了,把时间留给了夫妻俩。 赵策搂着苏云锦的腰,长舒口气道:“明天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把常用的东西都搬过来,以后我们就住这里。” 苏云锦眉宇间染上愁容:“可家里还有鸡鸭,还种了好些菜呢!” “鸡鸭吃了,菜就让岳母帮忙照看一下。” “嗯!” …… 宅子刚买,被褥什么的都还没有置办,晚上没法睡人,赵策只好带着苏云锦去客栈睡了一宿。 或许是昨天受到惊吓,夜里苏云锦睡的很不安分,总是乱踢乱动。 赵策无法,只好固定住她的手脚。 以至于第二天醒时,甚至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苏云锦小脸瞬间滚烫,想悄悄抬起他的腿,却不小心将人弄醒了。 赵策这时还困着,说话也迷迷糊糊的:“怎么了?” 苏云锦摇摇头:“没什么,夫君睡吧。” 赵策看了窗外一眼,见天光已经蒙蒙亮了,忙起身穿衣,“不睡了,先去买护院,买完我得回书院上课去。” 最近他请假的次数太多,要是再请下去,夫子都要对他有意见了。 见他眼底乌青,苏云锦有些心疼,她不好耽搁,也急忙起身穿衣。 两人穿戴好,随便买了一笼包子对付了两口,就去牙行买护院去了。 由于苏云锦时常在家,赵策不放心男护院和她待在一起,索性选了个一家三口。 男子当护院,女的可以帮忙干些活计,小男孩则可以做书童。 付了钱,他就匆匆忙忙赶回书院去了。 另一边。 木雕铺子。 苏云锦让护院一家打扫屋子,自己则到段莹这边,帮忙准备展览的布置。 除了放置木雕的展架之外,她还准备了些绣帕,盖在木雕上,既能防尘,也能留点神秘感。 但见一天下来,也没有一个人来应聘账房,苏云锦眉头紧锁:“大炎科举考的是儒学经典、八股文,不考算学,精通文史的多,懂算学的却很少,这人有点难找啊!” 段莹边教木匠制作木雕,边宽慰她道:“没事,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她想在展览之前,多做几个木雕出来。 要是到时候木雕不够,摆不满,那就不好了。 第60章 代笔写情诗,王江自杀身亡? 书院里。 裴不言单手撑着下巴,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周围的同窗们见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裴公子这是咋了?从进来就这副模样,半天都没见他动弹一下,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要不你过去问问,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把裴公子气成这样?” “你怎么不去问?是不想去吗?” …… 赵策回来时,正巧听见这些话。 他看了裴不言一眼,也有些纳闷。 昨天裴不言还乐呵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天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了呢? 就在赵策想要过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课室忽然一静。 一转头,就见钱夫子杵着拐杖走进来,赵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钱夫子不紧不慢地走到讲台前坐下,端起竹木杯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 “曾老的嫡孙曾攀曾先生受山长之邀,后日要来咱们书院讲学。除了讲解儒家经典之外,还会涉及时政课题。这两天你们都多准备准备。” 时政,那可是王朝稳定的基石,更是科举考试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钱夫子这话一出口,课室顿时炸开了锅,喧闹声此起彼伏。 “时政?咱们连经史子集都还没学明白呢,哪里懂什么时政啊!” “就是,而且就给我们两天时间准备,这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焦虑。 郑启平也有些意外,但他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恐慌,反而颇为期待。 他最近一直在研读《政论》,每当休沐时,也会和三五好友在一起,讨论分析政治局势。 要是能与曾先生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答论,他定能受益匪浅。 “安静!” 钱夫子抬手往下压了压,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便开始有条不紊地上课。 转眼到了中午时分。 赵策收拾好书本,正欲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钱夫子的声音:“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课室。 赵策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揣测,夫子怕是要提及自己近日频繁请假之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 当他跟着钱夫子来到走廊尽头时,只见后者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家事固然重要,可你也不能因家事而荒废了学业。要知道,学业才是重中之重啊!” “谢夫子教诲。” 赵策垂首而立,态度谦逊恭谨。 见赵策并未因在雅集上夺魁而沾沾自喜、恃才傲物,反而依旧谦逊有礼,钱夫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赵策:“这是老夫整理的,近些年来科举考试的重点内容,其中也涵盖了时政方面。 另外老夫还圈出了一些明年可能会考到的知识点,你且拿回去仔细研读,誊抄一份,之后再还回来便是。” 赵策闻言心中满是惊喜,他郑重地接过书本,连声道谢:“学生定当不负夫子所望。” 钱夫子摆了摆手,就拄着拐杖,缓缓远去。 赵策则返回课室,将昨天裴不言给他的玉佩归还后,便打算回家,却被裴不言叫住:“等等,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赵策问。 裴不言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其他同窗,沉声道:“你们先出去。” 众同窗原本正竖着耳朵,满心好奇地想听个究竟,见他这般赶人,心中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抗,只得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郑启平轻轻摇了摇头,也合上书本,走出课室。 待课室里只剩下赵策和书童墨竹时,裴不言这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簪子是我……我一个朋友设计的,也是他亲自监督工匠完成的,耗费了好大心血,就是为了将它送给他心仪的女子,可是她却不收,你说这是因为什么?他是不是被拒绝了?” 赵策:“……” 无中生友呢? 而且这么多同窗不问,为什么偏偏逮着他问?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裴不言解释道:“你是咱们课室唯一一个娶了娘子的,这事我只能问你。” 赵策沉默,他转头看了看檀木匣中的羊脂白玉簪。 那簪头雕刻着一株并蒂莲,簪身则刻着精致的云纹,丝丝缕缕,灵动飘逸,尽显雕工之精湛。 即便赵策是个对首饰并无多少研究的外行人,也能一眼看出这簪子的贵重。 不过送女子礼物,可不是光贵重就行的。 “也可能不是拒绝,是你……你朋友和那女子关系还不够亲密?” “还能怎么亲密?他们可是青梅竹马!” “那赵某就不懂了,你还是去问别人吧。” 说完赵策就想开溜,却又一次被裴不言叫住:“先别忙着走嘛,之前在雅集上,林姑娘是不是很欣赏你的才华来着?要不你帮我朋友代笔,写两首表露心迹的诗?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写的,我给钱,你开个价吧。” 墨竹惊得瞪圆了眼。 公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找人代笔,给林姑娘写情诗? 要是让林姑娘知道,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情诗??” 赵策有些头疼,但想到裴不言在戳穿那对骗子夫妻上出了力,还大方借他玉佩,他还是点头答应下来,“等我想一想,写好了我就给你。” “一言为定!!” 裴不言激动地站了起来,随即伸出右手,“击掌为誓!” 赵策伸手,同他击掌三声,这才走出书院。 他本想到新买的小院那去,但走到中途,却猛地一拍脑门,心下懊恼不已。 王江那伙人之前就被放过一次,要是这次县衙再放人,那麻烦可就大了。 昨天他光顾着买宅子、买护院,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呢! 于是他改道去了县衙,打点了一番官差,表明自己想要见见王江,却听那官差说道:“他们昨儿夜里就畏罪自杀了。” 第61章 黑手是谁?赵策赐名 “自杀??” 赵策闻言震惊不已。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被关进县衙了,怎么可能会自杀? 赵策心中满是怀疑,但又不好直接质疑官差,于是换了个问题:“那请问差爷,他们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 官差斜睨了他一眼,却并未作答,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捻了捻。 一块银子,只够问一个问题,要是还想继续问,自然得接着掏钱。 赵策心中暗骂一声,但还是又掏出了一块碎银。 官差眼疾手快,迅速将银子塞进袖子里,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过去瞧瞧。” 念在赵策给了他银子的份上,他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人,又提醒了一句:“不过那个地方阴气重的很,听说总有孤魂野鬼的啼哭声,你要去的话就赶紧,现在是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再厉害的野鬼也不怕。” 赵策自己都是个后世来的幽魂,自然不怕野鬼。 不过晚上出城不便,也不方便找人,所以他立即动身,前往城外的乱葬岗。 他不信王江几人会自杀,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等他来到乱葬岗,找了半天,才终于从一堆的尸体中,找到了王江几人后。 只见他们身上的尸斑不是暗紫红色,而是鲜红色,皮肤上甚至还有水疱和溃疡。 这明显是中毒的症状,绝非自杀。 赵策深深看了几人的尸体一眼,眼神闪烁不定。 难道除了自己之外,他们还招惹了什么人? 还是说,他们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秘密,所以才被人下毒灭口? 他们才被关进县衙一天,就遭人下毒,可见那下毒之人势力庞大,消息灵通,甚至还有能力买通县衙。 这黑手究竟是谁? 赵策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但他并未在此处过多停留,匆匆到田边洗了洗手,便返回家中。 苏云锦估摸着他会回来吃饭,午时还没到就赶回家做饭,饭菜都在锅里温着。 见赵策回来,她赶忙走进灶屋,把饭菜盛了出来。 中年男人拿了抹布,把本就擦得锃光瓦亮的桌凳又仔细擦了一遍,仆妇则端出碗筷摆放整齐,还指挥着儿子赶紧倒上茶水。 赵策早上出门走得匆忙,都忘了询问新买回来的三人姓名,于是便看向那中年男人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见赵策与自己搭话,中年男人赶忙躬身,声音颤抖地回道:“回公子,小人名叫吴林,贱内姓冯,犬子贱名狗子。” 狗子这名字,是上一个主人家取的。 赵策一边招呼苏云锦坐下吃饭,一边瞥了眼那畏畏缩缩的小男孩,说道:“狗子这名字不太好,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知勉吧,格物致知,自强不息。” 吴林和冯氏听闻后,激动得浑身颤抖,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谢恩:“多谢公子赐名!!” 虽说他们不明白“格物致知”是何意,但“自强不息”的意思还是懂的,也知晓这是个顶好的名字,绝非小猫小狗这种贱名可比。 见儿子还愣在原地,冯氏赶忙拽了拽他的裤脚。 小男孩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跪下,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欣喜:“谢公子!” 他终于不用再叫狗子了! 他有自己的名字了,他叫知勉! 赵策着实没想到,仅仅一个名字就让他们如此激动,忙让他们起身,又问道:“对了,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落到牙行里去的?” 吴林扶着妻儿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我们本是德城人,前几年德城遭遇风暴潮,农田被淹,房屋倒塌,实在没了活路,只能卖了自己。” 赵策心中微微一动。 德城距离此地三百余里,那场风暴潮他也有所耳闻,据说灾情极为严重,十室九空。 遇到这样的天灾,也真是倒霉。 他轻叹一声,“只要你们踏实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等我得空了,会教知勉认字读书,让他做我的书童,以后屋里的活计就麻烦你们了。” “嗐,公子好心教狗……知勉认字读书,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我们本就是下人,干活本就是分内之事,公子不必跟我们客气,有什么活尽管吩咐便是。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什么粗活累活都不在话下!” 吴林夫妇是真没想到,儿子竟能有看书识字的机会。 赵策并非他们的第一个主人,此前他们辗转被卖过好几次,在那些人家里,别说教儿子认字了,不动辄打骂就已是万幸。 他们实在没有别的方式表达感激,只能又一次“扑通”跪下,朝着赵策和苏云锦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赵策让他们起来,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若有人上门闹事,要把我娘子的安危放在首位,必要时,你们可以动手。” 见他如此爱护自己,苏云锦心中一暖,耳尖悄然泛起一抹红晕。 吴林也没想到他们夫妻感情这般深厚,微微一怔,随即赶忙连连应是。 赵策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苏云锦道:“对了,娘子给他们安排住处了吗?” “还没呢,妾身想着等夫君回来,再做安排。”苏云锦轻轻摇了摇头。 … 吃完饭后,赵策在院子里踱步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安排吴林夫妇住在外院的倒座房,负责外院的杂务。 知勉则住在内院角门旁的耳房,这样方便他到书房来认字学习,也不会影响到他和苏云锦。 吴林一家许久都没住过这般宽敞整洁的院子了,心中既激动又感激。 苏云锦抱来两床半新的棉被,还有一些粗布衣衫:“这些衣服有些旧了,你们改一改,先将就着穿几天吧,回头我再给你们拿些新布。” 吴林夫妇捧着衣物,双手微微颤抖,连声说道:“不用了,有这些已经很好了,公子和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啊!” 知勉拍着小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欢喜:“谢谢公子和夫人!” 第62章 木雕被人质疑抄袭,结果他才是原作 彼时,木雕铺内。 铺子还没正式开业,不过段莹还是已将雕好的木雕一一摆出,想着能卖出一个便是一个。 这时,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青年男子带着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迈进铺子。 见有客人上门,段莹赶忙迎上前去,笑问道:“欢迎光临,公子想看看什么风格的木雕呢?若是现货不合心意,小店也提供定制服务……” 男子瞥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她,只是径自在铺子里踱步打量,随手拿起几个木雕端详片刻后,又重重地放回原处,满脸嫌弃地说道:“就这些木雕,也值得专门开个铺子?怕不是要亏死吧?” 随从在一旁附和道:“这木雕瞧着和文汇书斋卖的《西游记》话本手办颇为相似,该不会是抄人家的吧?” 男子听闻,心中的鄙夷更甚:“抄的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开铺子,也不怕人家周掌柜把你们告到衙门,让你这铺子开不下去!” 段莹开门做生意,本想着和气生财,可听到这番话,实在是忍不住了,辩驳道:“我没有抄文汇书斋的木雕,我是按照朋友画的图样雕刻的……”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见那青年嗤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话本是书斋首发,你朋友的画也是抄的!” “他不是!”段莹怒目而视,“你再这般胡说,就给我出去,我不做你生意!” 男子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心虚了?” “我没有!”段莹气得双颊泛红,胸脯剧烈起伏。 “没有你为何如此激动?分明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男子语气戏谑,言语间满是挑衅的意味。 几个原本在一旁忙碌的木匠,听到这话,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地赚钱养家糊口,可不想无端惹上麻烦。 段莹又气又急:“这木雕本就是我朋友卖给书斋的,后来书斋嫌我们卖的价格高,便翻脸不认人,一脚把我们踢开,转而找了价格更低廉的人合作。你若不信,大可以拿我们的木雕和书斋的做对比,谁优谁劣,一眼便知!” 青年男子双手抱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空口无凭,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说不定你朋友就是见人家书斋的木雕周边卖得好,眼红了,就动了歪心思。” 他倒是想买书斋的木雕,但是木雕卖的太快了,还得拆盲盒,随机开出角色。 或许是他运气太差,连买了好几个盲盒,也没开出想要的角色,他一怒之下,就把木雕丢屋里吃灰了。 段莹也不和他吵了,直接转身跑到里屋,不一会就拿了张纸走出来,摊开让他看看清楚: “看到没,这是我朋友和书斋的周掌柜签订的契约,掌柜无端毁约,还赔偿了我们五十两,这个铺子就是用这笔赔偿金开的。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周掌柜求证!” 男子随意地瞥了眼那一纸契约,这一看,顿时就惊住了:“周掌柜为什么要和你朋友签契约?这种契约不是该和话本作者签订吗?你朋友……莫非就是话本作者??” 他不爱看书,并没看过那个火遍桃县的话本,但他喜欢听说书人讲书,他听过说书人讲过这本书,对里边的情节很是喜爱,没想到随便逛个木雕店,竟能撞上作者的朋友?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缘分呢? 段莹还真没往深处想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才惊觉,赵策难道就是那话本作者?? 难怪他没去雅集之前,就有钱开厂子开布坊了,原来是卖话本攒下的家底! 青年男子赶忙整整衣衫,朝段莹拱手作了个揖,态度诚恳地为刚才的无礼道歉道:“方才是在下鲁莽了,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他顿了下,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卢,名有才,家中做些小生意,平日里对这些新奇玩意儿颇感兴趣,也很喜欢《西游记》话本,我也是看你这雕的多是话本里的角色,所以才……是在下误会了。” 段莹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心中虽仍有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缓和了神色,“没事。” 卢有才连忙又道:“多谢姑娘大度,不知你那位朋友现在何处?在下很喜欢这个话本,不知姑娘能否引见一番,让在下结识一二?” 段莹面露难色,微微皱眉道:“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话本作者,卢公子先别急着说引见之事。而且他平日里都在书院专心读书,没多少闲暇时间。 我只能答应你,等他什么时候来了,我可以帮你问一问他,至于他见还是不见,这个我就做不了主了。” 虽说听她这般说,但卢有才心里还是认定,签订契约的人必定就是话本作者。 听闻作者还在读书,他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像人家那样真正有才学的人,都还在刻苦读书充实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懒惰懈怠下去呢? 回去之后,他定要好好学习,不再虚度光阴! 卢有才真心实意地再次道谢:“那就有劳段姑娘费心了。对了,不知这些木雕怎么卖的?在下想买上几个回去把玩。” 见他真心想买,段莹便热情地介绍起木雕的价格和款式来。 卢有才精心挑选了几个心仪的木雕,正欲带着随从离开。 这时,只听段莹又说道:“十天后,我这儿要举办一场木雕展览,届时有不少新品,还有精美礼品相送。公子若是得空,不妨过来瞧一瞧。” “一定!” 卢有才笑着应道,而后转身离开。 几个木匠瞧见他因那话本作者之事,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好奇,暗自揣测那作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下午,苏云锦如常过来帮忙。 她见铺子略显单调,便特意买了几盆生机勃勃的绿植加以点缀。 另外,她还按照赵策的要求,精心写了一沓宣传单,打算等铺子正式开业时,找人到街上派发。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后日。 曾攀坐上马车,前往青山书院。 谁料,半途马车却猛然停了下来,剧烈的颠簸让他险些一头磕在车板上。 他赶忙掀开车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第63章 曾攀带苏祈愿进书院,要他死心 赶车的随从苦着脸说道:“前边的路被一辆马车给挡住了,小人这就过去瞧瞧。” 说罢,他纵身跳下马车,正欲上前查看情况,便见那边马车上走下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二人长相有六七分相似,一眼便能看出是父子关系。 来人正是前些天到曾家拜访,却被门房无情拦在外边的苏桥爷俩。 他们听闻曾攀要前往青山书院讲学,便早早地来到曾攀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随从没见过他们,自是没有认出来。 苏桥瞪着自家车夫,装模作样地责备道:“你是怎么赶车的?好好的平地,还能把车给卡住?” 车夫赶忙解释道:“老爷,前两天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泞,这车轮陷到泥里,实在难以动弹。” “真是没用,赶个车都赶不好!” 苏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转头四下张望,仿佛此刻才发现后边还有一辆马车。 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快步走上前,拱手说道:“这位兄弟,劳烦帮忙搭把手,把这马车推开,好让出路来,咱们也好各自行路。” 随从正想转身禀报曾攀,就听见车内传来曾攀的声音:“去吧。” 他还要去书院上课,可没多少时间在这儿耽搁。 随从领命,快步走到苏桥的马车旁。 几人一同用力推车,然而那马车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稳稳地陷在泥里,纹丝不动。 “再来!” 随从大声喊道。 几人咬紧牙关,加大了力气,再次奋力将马车往前推。 只听几声咯吱声响,马车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几人心头一喜,以为车轮马上就要从泥坑里出来了,却听“啪”的一声脆响,缰绳突然断裂,车辕的木头也断了一小截。 马儿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几人吓了一跳。 苏家车夫一边拼命拽住断开的绳子,一边轻声安抚着受惊的马儿。 苏祈愿生怕马儿发狂踢到自己,吓得急忙躲到父亲苏桥身后。 “又出什么事了?” 曾攀在马车里听到外边的动静,掀开车帘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堂堂男儿,胆子怎的如此小? 不过他也没闲工夫去说教,而是瞥了眼那断开的绳子,朝随从吩咐道:“去,把车上备用的绳子拿出来,送给他们。” 苏桥:“……” 他精心设下这个局,可不是为了区区一根绳子。 苏桥眨眨眼,随即作出着急表情,“可我儿还要去青山书院,这缰绳就算套好了,马儿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动啊!!” 听闻此言,曾攀略带惊讶地问道:“令郎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正巧在下也要过去,可以顺道送你们一程。” 苏桥心中一阵狂喜,但面上却故作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是我们的马车拦路在先,怎好再劳烦先生您呢?” 曾攀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反正也是顺路,不妨事。” 见儿子苏祈愿一直闷不吭声,苏桥赶忙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苏祈愿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和父亲一起拱手作揖,满脸感激地说道:“那就多谢曾先生了。” 曾家的马车上印有醒目的“曾”字,他们喊出曾攀的姓倒也不奇怪。 紧接着,父子俩和随从、车夫齐心协力,把车辕推到了路边,而后留下车夫在这看着马和车,就钻进了曾攀的马车。 一路上,苏桥不停地找话题和曾攀套近乎,试图拉近彼此的关系。 曾攀眉头一皱,却并未当场发作,只是偶尔礼貌性地“嗯”上一声。 抵达青山书院后,三人一同下车。 曾攀正欲往里走去,却被苏桥一把拉住衣袖,“曾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话,曾攀眉头皱得更紧了。 起初,他只是怀疑对方马车坏掉的时机太过凑巧,可如今,他却笃定这爷俩就是冲他而来的。 他沉下脸,语气冷淡地说道:“我还有课要上,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就耽误您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先生能否帮忙,让我儿祈愿入读青山书院?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先生收下。” 苏桥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试图借着袖子的遮挡,硬塞进曾攀的袖子里。 曾攀本就严肃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向后退了两步,避开苏桥的小动作,声音透着怒火:“令郎要想入读书院,得靠自身努力,而不是用这种不正当的手段。” 见曾攀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苏桥老脸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曾先生,您……” 曾攀冷哼一声,直接打断道:“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要想进书院读书,就凭真本事考进去。” 苏祈愿指着书院大门,言辞激动地说道:“可是赵策连考都没有考过,你们就给他开了后门,为什么到了我这就不行了?就因为他有个案首嫡兄?!” 两个门房听闻此言,皆是大为震惊。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如此跟曾先生说话! 而且,赵策的推荐信可是曾老亲自写的,他这般言语,分明也是在质疑曾老! 曾攀本打算像爷爷曾老一样,直接将这爷俩赶走,但听到苏祈愿这番话后,他却又改了口道:“你跟我进来。” 他要让苏祈愿亲眼瞧瞧,赵策究竟是凭什么进入青山书院的。 一听这话,苏桥还以为儿子把曾攀说服了,要让祈愿进去读书了,顿时喜出望外。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向曾攀道谢。 苏祈愿对刚才被拒绝的事还心存不满,但为了能进书院,还是强忍着不悦,低头弯腰,颔首道:“多谢曾先生。” 曾攀并未理会他,径直迈步走进书院。 苏祈愿见他不搭理自己,心中恼怒,但也没敢跟他翻脸,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同出现,引起了不少学子的好奇。 “这人是谁呀,怎么跟曾先生一起进来的?没听说曾先生有学僮啊?” “莫不是曾先生的远房亲戚,来书院投奔他的?”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这时,有个眼尖的学子突然认出了苏祈愿,惊讶地喊道:“他好像是苏家大房的儿子,前些日子我还见他在赵锦坊外晃悠呢,他叫什么来着……”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会儿看看苏祈愿,一会儿又看看赵策。 此时的赵策正绞尽脑汁想情诗呢,压根没听到这边的动静。 裴不言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冲他说:“赵兄,你家亲戚来了。” 他想在赵策写完诗的第一时间拿到手,所以跟赵策的同桌换了个位置,就坐在他旁边。 亲戚?? 赵策抬头看去,看到跟在曾攀身后的青年也是一愣。 他思索了好一会,才从原主的记忆中翻找出来,关于这位苏家大房,苏桥的长子,苏祈愿的事。 这苏祈愿不是跟原主一样,是个浑人吗?他什么时候跟曾攀搭上关系了?? 第64章 改善民生最重要的点,重新分配资源 曾攀抬手朝裴不言身侧的空位一指:“你坐那儿。” 苏祈愿依言落座,隔着裴不言,故意提高声调,满脸挑衅地冲赵策道:“瞧见没?就算没你帮忙,我照样能进这书院!” 赵策瞥了一眼,却没有理会。 苏祈愿见状,拳头紧紧攥起,心中暗自咒骂:这该死的赵策,竟敢如此无视他! 夹在中间的裴不言:“……” 突然又想换个位子了。 “在下曾攀,秀才功名,年纪和你们差不多,我们可以以平辈论交。” 讲台上,曾攀刚坐下,做完自我介绍,就见好几名长者搬着凳子,走到过道坐下,其中正是监院董怀安及好几名夫子。 学生们见到这架势,顿时紧张起来,腰背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苏祈愿还以为他们是来欢迎自己的,暗自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进入书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早知曾老的孙子如此好相与,那帖子上就该写他的名字,不写曾老,也免得被门房拦在门外,遭人耻笑。 董怀安笑着朝曾攀摆摆手,“曾先生不必管我们,我们只是来旁听的,你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曾攀微微颔首,直入正题:“在正式授课之前,我想先问问诸位,你们觉得,一个国家若想长治久安,最关键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做,才能让国家繁荣昌盛?” 此言一出,教室里先是一片寂静。 紧接着便如油锅炸开一般,学子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一名身形清瘦、唇若涂朱的学子率先起身,“学生以为,君主贤明,才能选贤任能,制定良策,让国家繁荣昌盛。” “不错,坐吧。” 曾攀微微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又一名学生大声说道:“先生,我认为军事实力强大才是关键!军事强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反之那也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好比我要是长得高大魁梧,别人就不敢轻易挑衅我;但要是我长得矮小,弱不禁风,谁都敢骑在我头上拉屎。” 此言一出,虽略显粗俗,却也不乏道理,引得不少学生忍俊不禁,暗自点头。 苏祈愿在来书院之前,本就做了充分准备,此刻听闻夫子所押之题竟与课堂所问不谋而合,顿时精神大振,连忙起身,朗声道: “学生以为,民生乃国家之根基,百姓之生计所在。若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纵有贤君良将、雄师百万,亦难长久维系国家之安定。盖因……盖因……” 然而才刚背到一半,他就突然卡壳了。 盖因什么来着? 苏祈愿急得满头大汗。 死脑子! 快想啊!!! 有同窗看热闹不嫌势大,幸灾乐祸地调侃道:“你倒是继续说啊,盖因什么?” 都是学生,作弊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定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但背的不够熟练,把后半段给忘了。 此言一出,课室内顿时爆发出阵阵哄笑声。 “就这么几句话也背不利索,还敢作弊?真是丢人现眼!” “难怪曾先生会带他进书院呢,原来是被他给蒙骗了啊!” “可不是嘛?话说回来,赵策能进咱们书院,不也是在雅集上拔得头筹吗?你们说,他那魁首之名,会不会也是靠作弊得来的?” …… 刹那间,整个课室的焦点,都齐刷刷地转移到了赵策身上。 赵策:“……” 怎么话题强行拐弯到他这了??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祈愿则涨得满脸通红,慌忙辩解着:“你、你们胡说八道,我没有作弊,那些话都是我自己想的!!” 曾攀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出去!” 苏祈愿一扭头,越过裴不言,冲着赵策喊道:“听到没,先生让你出去!” 曾攀猛地一拍讲桌,怒喝道:“我是让你出去!!” 想上他的课,还耍这种小伎俩。 真当他是傻子,好糊弄不成?! 难怪爷爷不让他们父子进门呢,活该! 苏祈愿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让我出去??” 他伸手指向赵策,愤愤不平道:“他不是也在雅集上夺魁了吗?你凭什么只针对我?要出去,也该是我们一起出去!” 曾攀冷若冰霜,声音如刀:“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出去!” 苏祈愿气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咬着后槽牙,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在心里咒骂着: “这破书院,要不是我爹非逼着我过来,我才不稀罕来呢!!” 可就在他要径直离开时,身后却传来曾攀的声音:“就站在门口,好好听着,看看别人是怎么回答的。” 苏祈愿闻言只觉得更加丢人,但现在走就更没脸了,也只能跟木桩似的杵在门口。 曾攀扫视一圈后,又问:“还有其他见解吗?” 郑启平缓缓起身,声音沉稳而不疾不徐:“学生斗胆,先将苏公子的话补全吧。‘盖因民心向背,关乎国家之兴衰存亡’。 百姓生活富足,自然对国家心怀感恩,愿意为国家倾尽全力。” 曾攀赞许地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如何着手改善民生呢?” 郑启平略一思索,条理清晰地答道:“其一,轻徭薄赋,减轻百姓负担,使他们有余力发展生产; 其二,兴修水利,改善农田灌溉条件,革新农业生产工具与技术,提高粮食产量; 其三,鼓励商贸,合理调整工商业税收,推动工商业繁荣,为百姓创造更多就业机会; 其四,重视教育,广开学堂,普及知识,提升百姓素养,为国家培育更多贤才。 如此多管齐下,方能有效改善民生。” 这番话逻辑严谨、见解独到,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就连赵策也觉得很好,就是施行起来,阻力太大。 谁都知道轻徭薄赋能让百姓休养生息,可若不向百姓盘剥,遇到灾情时如何赈济灾民?军需物资又从何而来? 兴修水利、普及教育,哪一项不需要巨额钱财支撑? 至于鼓励商贸,大炎向来重农抑商,此乃国策,要改变这一政策,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炎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钱财资源全都掌握在少数权贵手里了,百姓兜比脸还干净。 第65章 赵策谈革新,震惊众夫子 “说得很好,请坐。” 曾攀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策,问道:“赵小友以为呢?”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董怀安也面露意外之色。 曾攀竟称呼他为小友? 这么亲切的吗?! 苏祈愿却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让赵策回答,他能说出什么高见? 再说了,能答的差不多都被他们答完了,赵策就是想答,也答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吧?! 冷不防被点名,赵策也是一愣,随即从容起身,缓缓说道:“夫民者,乃邦国之根本,根基稳固则屋宇坚牢,百姓安乐则国家安宁。 然而当下之弊病,在于赋税不均、士绅特权横行,民生疾苦未能得到周全顾及。 学生愚见,若欲使国家长治久安,当着力推行革新!”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董怀安也是面色骤变,眼中惊涛骇浪翻涌。 他在说什么? 革新???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革新二字,岂是轻易能提的? 历史上那些主张变法革新之人,又有几个能落得善终? 虽说刚才郑启平所言也算革新范畴,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敢吐出“革新”这两个字啊! 赵策稍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其一,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以往丁税按人头征收,贫苦百姓无立锥之地,却仍要承担沉重税负;而富者田连阡陌,税负却极为轻微。 若能将丁税并入田赋,按田亩多寡征税,重新分配税收,如此一来,既能减轻百姓的压力,又能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 赋税公平,民怨自然消散。” 曾攀闻言,不禁摇头叹息。 先前在雅集之上,赵策便提出过“折银征收,摊丁入亩”这一改革之法,他还特意将此事告诉给父亲,父亲还将其写到了折子里,送入内阁。 可最终,那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想法是好的,但当今圣上不采纳,也没有用啊! 董怀安并不知晓赵策在雅集上的言论,此刻听闻,心中震惊无比。 好一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这年轻人,果真是敢想敢做! 郑启平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平日里赵策少言寡语,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稳扎稳打之人,没想到他提出的革新举措竟如此激进。 要知道,士绅本就享有免税或减税的特权,这一政策一旦推行,无疑会直接打破他们的既得利益,极有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裴不言直呼“好家伙”,他朝赵策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爹不也是地主吗?你说这话,就不怕你爹揍你啊??” 这可真是大孝子的做派啊! 居然提议让自己老爹跟普通百姓一样纳税,真亏他能说得出口! “我这是大公无私。” 赵策表面义正言辞,心里却也很无奈。 他也不想说这个,但郑启平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也只能说“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其二,推行军事改革。实行屯佃自给制度,创立新型战术,同时大力整顿军纪、提高军饷、加强训练并严格监督管理,以此全面提升军队战斗力。 此外,应当设立专门机构,负责革新事宜,确保革新之策能够有效实施,并监督官员执行情况……” 这一番话落下,课室内先是陷入片刻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说得太精彩了! 曾攀也是鼓掌称赞道:“赵小友才思敏捷,字字珠玑,实乃国家之幸事。这番话,我会告诉父亲,让他再次上奏圣上,争取推行这革新之策!” 董怀安及诸位夫子也纷纷起身,连连点头,赞叹道:“若真能如赵小友所言推行革新,何愁国家不兴盛、社稷不安宁啊!” 赵策其实想说不用,他不想当出头鸟,但听曾攀说了个‘再次’二字,就知道他已经说过了。 算了,那上奏就上奏吧。 他微微躬身,谦逊回道:“先生谬赞了,学生不过是提出一些浅陋之见,实在当不得如此夸赞。况且这几项举措施行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众同窗看向赵策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赵策时常请假,他们还以为他腹中没多少学问,谁承想,即便他不上课,文采也远在他们之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是说赵策是个废物纨绔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 难道他在雅集上没有作弊,而是凭借真才实学夺得的魁首? 更佩服了! 苏祈愿沉着脸,酸溜溜地讥讽道:“岂止是难度大,甚至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赵策斜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能在书院读书,参与科举,本就是因为科举制的创立,打破了门阀士族对政权的垄断。否则,人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连口汤都喝不上!” “你……你……” 苏祈愿被赵策一番话呛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赵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 曾攀闻言大笑。 不管赵策提出的革新之策能否推行,但他敢于直面权贵,提出革新主张,这份勇气和担当就令人钦佩不已! 朝中那些官员,难道不知饥民食糟糠而哀号,豪族拥膏腴而宴乐吗?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可又有谁敢说出让士绅纳税的话呢? 曾攀深吸口气,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情绪,接着又抛出了新的问题:“刚才所论,是围绕国家长治久安与繁荣昌盛之根本的宏观问题,这次换个微观的。 我朝实行盐铁官营,但民间私商仍偷偷贩卖私盐,甚至有好几个地区私盐泛滥,导致官盐滞销,该如何打击这些私盐贩子,稳定盐价?” 众学子皆低头沉思,无人应答。 郑启平率先打破沉默,拱手说道:“学生以为,应当加强官府巡查力度,在私盐贩卖猖獗的地区增设关卡,严格盘查过往行人货物。一旦发现私盐,严惩不贷。 此外,还要着人深入调查这些私盐的来源,若是非法盐厂,便直接捣毁并接管;若是来源于官盐,就将那贪赃枉法的官员绳之以法。 同时,对举报私盐贩子者给予重赏,鼓励民间相互监督。” 这个方法最为直接,也最为稳妥,基本不会出错。 曾攀微微颔首。 这时,又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认为可以降低官盐价格!官盐价格过高,百姓无力购买,才会转而去买私盐。倘若官盐价格降低,百姓自然就不会去买私盐了。私盐没了市场,那些私盐贩子也就不会再铤而走险了!” 盐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是最重要的税收来源,降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采取不了。 于是曾攀又一次看向赵策。 赵策:“……” 不是? 点一次名也就算了,怎么还点两次啊! 他实在不想承受这份“偏爱”啊!!! 第66章 岂止是惊世骇俗,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其一,优化盐运路线,削减运输成本。” 赵策不疾不徐地说,“大炎漕运路线复杂,要经多级转运,运输难度大,损耗也大,我认为可以简化流程,取消支运、兑运,由官军全程运输,减少中转环节。 另外可以将漕运总督府、仓场监督、河道总督等部门合并,裁撤冗员,节省人力成本,提高管理效率;合并省仓、府仓,集中管理中央仓与关键节点仓,以降低仓库建设与维护的开销……” 赵策话音未落,曾攀已听得呼吸急促,眼中精光闪烁。 他急忙挥手示意随从取来纸笔,挥毫疾书,边记录边急切追问:“赵小友,这第二策呢??” “这第二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赵策顿了顿,方才缓缓道出:“官收民制、商运商销。也就是说,允许民间制盐,官府统一收购,依质定价,以此规避官营之低效。盐商也可凭盐引自由运销,过路州县不得重复征税!” 这岂止是惊世骇俗啊,往大了说,这就是大逆不道啊!! 盐的售卖一直都是由官府负责,价格也是由国家统一制定,私人连煮盐都不行,现在他直接允许民间制盐了??? 众人一听,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朝廷能答应吗? 能实施的起来才怪了! 曾攀闻言内心亦是震惊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赵策年纪轻轻,竟然就洞察了盐铁官营的弊端,还提出如此大胆且富有远见的改革之策。 他心中暗赞:“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 虽然他比赵策还小上几岁,但他有爷爷、父亲及名师教导,赵策没有,他能有如此毒辣的眼光,实在令人惊叹!! 郑启平却是眉头紧锁,满脸忧虑地说道:“赵兄,你这些改革想法确实很好,但真要实施起来,难度可不小啊。 要知道,盐铁官营可是和国家财政收入、军事供应这些大事紧紧连在一起的。一旦大改,市场说不定就乱套了,到时候社会动荡不安,那可就麻烦大了……” 旁边的同窗们听了,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没错,这改革步子迈得太大了,太激进,我觉得根本行不通。” 曾攀、董怀安和一众夫子听到这话,都紧紧盯着赵策,想听听他怎么说。 苏祈愿心里暗自得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我就说嘛,赵策就是个被学堂赶出来的废物,能懂什么改革? 光会耍嘴皮子,纸上谈兵顶什么用?有本事拿出点实际可行的办法来啊! 赵策喝了口水,这才缓缓说道:“全面大改确实不现实,不过咱们可以换个思路,采取逐步放开市场的办法。 先挑一些交通便利、资源丰富、经济比较发达的地方当试点,比如在姑州、江都这些地方,允许部分符合条件的商号和个人搞盐铁私营,然后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再逐步扩大试点……” “对啊!” 郑启平眼睛一亮,兴奋得连拍几下桌子,“先小范围试试,再慢慢放开,这样就不会一下子崩盘了!赵兄,你这办法太妙了!” 董怀安满脸赞叹,连声说道:“后生可畏啊,当真是后生可畏!赵小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日后必成大器!” 曾攀也是开怀大笑,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他答应山长来书院讲学了,这一趟收获是真大啊!! 苏祈愿站在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满脸怀疑地盯着赵策,大声质问道:“这些话,你从哪学来的?你是不是也找人偷偷押题了?” 在他看来,这些革新的政策,就连夫子们都不一定能想得出来,更何况赵策这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 众学子听了,也觉得苏祈愿说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些话确实不像是一个刚满弱冠之年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至少也得有几十年的阅历积累,才会有如此深远的见解。 “闭嘴!再胡言乱语,就别在这儿旁听了,自己滚出书院!” 曾攀厉声喝道,“我带你进来,是让你好好看看,赵小友为什么能拿推荐信,进青山书院,而不是让你质疑别人的!” 此言一出,课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原本还以为苏祈愿和曾家沾亲带故,所以曾攀才会带他进书院,原来是因为苏祈愿质疑赵策走后门走的不正当吗?! 苏祈愿觉得曾攀和赵策根本就是一伙的,气得他一脚狠狠踹在课室门上,破口大骂:“他连个童生都考不上,还被夫子赶出学堂,他能想出那些革新方法吗?我质疑他有问题吗?!” 虽说他自己也是一学就废,但至少比赵策强,他可没有被夫子赶出去过。 郑启平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嫌恶:“不懂就别乱说,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惹人笑话!你以为这些革新内容,是随便一个夫子就能说得出来的吗?” “你……” 苏祈愿刚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郑启平再次打断:“就算真有人能想出这些革新内容,那也得是当世大儒这类文坛泰斗才行。 可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会被赵策收买,替他作弊呢?所以你这个提问,根本就不成立。”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对着苏祈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直把他羞得面红耳赤,又恼又怒。 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恶狠狠地瞪了赵策一眼,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赵策无语。 明明是他先无端针对自己,怎么反倒恨上自己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曾攀也没想到,苏祈愿不仅不反思自己,反而还记恨上了赵策,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人心胸如此狭隘,脸皮又厚,就不该带他进来,白费了一番功夫不说,还给赵策惹了麻烦。 回头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苏家大房。 第67章 论,如何应对囤货居奇的奸商 曾攀回神,转向赵策,接着问道:“赵小友,关于这盐铁改革,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赵策有条不紊地说道:“其他的就是一些老生常谈了,比如设立专门的监管机构,对私营盐铁商号及个人进行严格监督;适当调整税收政策,给私营盐铁一定的税收优惠,以此激发市场活力。 另外,还可以改进煮盐工艺,在沿海或者盐湖地区建立大型盐场,进行集中生产……” 曾攀听后,眼中满是赞赏:“赵小友所言极是!” 这时,郑启平忽然开口:“赵兄,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赵策点点头:“你说。” 郑启平说道:“假如我们桃县突发瘟疫,急需药材救命,可多家药商却联合起来哄抬价格,即便朝廷多次出手调控,药价依旧居高不下,要是换做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和遇到灾年时粮商哄抬粮价的情况颇为相似。 朝廷想要出手调控,却又不能直接对粮商采取措施,不然很容易引发市场恐慌,这可就陷入两难境地了。 曾攀挺直身子,眼中满是期待。 赵策这人很有想法,不知道面对管控药价这样的难题,他会采取怎样的措施? 是会凭借强权逼迫药商降价,还是会另辟蹊径,给出令人惊喜的解决方案呢? 赵策语气平淡地说道:“把价格继续往上抬。” 一听这话,众人都愣住了,满脸难以置信。 抬价? 这是认真的吗? 灾年的时候粮食本就昂贵,百姓根本买不起,现在还要抬价,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吗?! 曾攀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赵小友确定是抬价,而不是降价?” “没错,就是抬价。”赵策点头说道,“这就像吹气球一样,气球吹的太大,就会砰地一声,炸掉,药价也是同样的道理。” 曾攀面露疑惑:“气球?这是何物?” 赵策暗叫不好。 嘴瓢了。 他想了一下,找补道:“我是说充气鞠的内胆。” 充气鞠是蹴鞠的升级版,其内胆通常是用灌入气体的动物胞制成,比如膀胱。 膀胱具有良好的密闭性和弹性,从某种程度上说,和气球有相似之处。 听赵策说要吹动物的膀胱,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癖好?? 曾攀眨了眨眼,心里暗自琢磨:“许多文人墨客都有自己独特的喜好,有的爱喝酒品茶,有的钟情山水音乐,这都很正常,就是赵小友的喜好更……独特一点。” 赵策低咳一声,不想在膀胱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赶忙岔开话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物极必反!咱们把药材价格抬到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再放出风声,就必定能吸引外地药商过来。” 郑启平眉头紧皱,提出疑问:“可要是桃县发生了瘟疫,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县令肯定会联合各方进行封城。 就算不封城,外地药商也不可能不顾被感染的风险,把药材运到这儿来售卖啊!” “外地药商能不能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本地药商以为有外地药商要来。” 赵策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他还举了个例子,“比如说,有一艘大船抵达桃县,卸下好多麻袋,县太爷对外宣称里面是从外地运来的药材,还命人熬了好几锅药,分发给百姓。 那些药商看到这种情况,是会继续囤积药材,还是降价出售呢?” 董怀安追问道:“可船上的药材从哪儿来呢?” 赵策笑着回答:“只要县太爷说那是药,那就是药!药商又不会割开麻袋,检查里面到底是药还是沙子~” 众人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哈哈哈,赵小友可真是个妙人!” 曾攀忍不住拍手大笑,“这样一来,既不用朝廷直接干预市场,又能让药价回落,百姓也能得到实惠,真可谓一举两得!” 郑启平也是满脸钦佩,朝着赵策拱手行礼:“赵兄这般奇思妙想,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以后还望赵兄多多指教!” 其他同窗也是既钦佩又嫉妒。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这下,曾攀哪还有心思上课,接下来一直缠着赵策问各种问题,还一边让随从赶紧记录下来。 直到正午时分,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才恋恋不舍地下学,但又不想这么快就放赵策离开,便问:“赵小友,中午一起吃饭?” 边吃边谈,也不耽误嘛~ 赵策面露难色:“我娘子估计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我了,不太方便一起。” 曾攀忘了赵策已经娶亲,闻言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想到下午还能再找他,也就放他回家去了。 等赵策回家吃完饭,又教知勉认了会儿字,就返回书院,却没想到他前脚刚回书院,后脚又被曾攀拉住,问了一下午的问题。 说得他嗓子都冒烟了。 曾攀赶忙让随从倒水,还命人采买了瓜果点心,生怕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赵策也只能硬着头皮,边吃边回答。 至于其他同窗,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 几天后,段莹的木雕铺子终于开业。 铺子名叫“匠心坊”,牌匾上的字还是她请赵策题的。 赵策提了一大袋木雕,送给同窗,每人一个。 同窗中有不少人看过话本,也买过书斋出的盲盒,不过盲盒开出的木雕和他们想象中的差距不小,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新鲜感,后来就没了兴趣。 但见赵策送的木雕从里到外都格外精致,比书斋的好看不少,大家都有些意外。 裴不言见盒子上的标志不对,忍不住询问赵策:“赵兄不是和书斋合作的吗?怎么这盒子上写的是‘匠心坊’?这是你开的铺子吗?而且你的木雕怎么和书斋的不一样?” “不是我,是我朋友开的。” 赵策轻叹:“一开始我们确实是和书斋合作,让他们制作周边木雕的,却没想到周掌柜嫌我们的木雕太贵,就另外找人定制了低价木雕,我们也就自己单干了。” 一听书斋把赵策踢开,还定制低价木雕割大家韭菜,众同窗都义愤填膺。 哪有人卖话本周边,却把作者一脚踢开的道理?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敢如此欺负本公子的舍友,真当小爷我是泥捏的,任人捏扁搓圆不成?!” 裴不言一手拍着赵策的肩膀,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走,兄弟我帮你找场子去!!” 其他同窗也是看热闹不嫌势大,纷纷表示一起。 把匆匆赶来传话的曾攀都给看傻眼了。 咋地,要闹事啊?? 第68章 前科探花曾牧之,要见赵策 “出什么事了?你们要上哪去?” 曾攀疑惑地问。 裴不言一脸愤慨地把书斋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曾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告诫道:“遇到事不要只想着凭武力,要先动脑子想一想。” 说到这,他又转向赵策,问他:“当初小友和书斋签订契约的时候,可有写明仅授权文字版权?” 要是写了倒好说,但要是没写,那就有些麻烦了。 赵策点头:“写了。” 身为一个后世人,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但他不知道大炎注不注重版权,去衙门告能否告赢? “堂堂书斋,竟然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 曾攀一怒,随即豪气干云地说:“这种一告一个准,你把契约给我,这事我让人帮你办,定要让那书斋赔偿你的版权费,也不许他们再卖那木雕。” 赵策却并不想麻烦曾攀,推辞道:“此事我自行处理便是。” 曾攀正色道:“小友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切莫将时间浪费在这种琐碎小事之上。此事便交由我来办,你尽管放心。” 赵策见推辞不过,只好拱手作揖,“如此,便多谢曾先生了,不过契约我放在家里了,没有随身携带。” “无妨。”曾攀摆了摆手,爽朗一笑,“晚些时候我派人到你府上取来便是,也省得你专程跑一趟。” 言罢,他话锋一转,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今日我前来,实则是想请赵小友移步到我府上。家父听闻小友才华出众,想要见上一见,不知能否赏个面子?” “令尊要见我?” 赵策微微一愣,心中满是诧异。 曾攀的父亲,曾牧之,年初因病告假回家,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就连先前他爹,也就是曾老、曾绍元举办的雅集也没有到场。 这样的人物,会因为他展露才华,就特意见他吗? 听说曾攀他爹要见赵策,众学生又震惊又嫉妒。 那可是前科探花,翰林院编修啊!! 大家都是同窗,为什么曾编修不见他们?! 伤心了。 曾攀一笑:“我把小友先前在课上说的那些革新内容,以及这几天请教的问题,都告诉了我爹,他觉得你的革新内容很好,对你很是欣赏。” 赵策无奈。 他真的不想太招摇啊!! 但这话说出来容易挨打,他只能把话咽下,起身说道:“那走吧。” 一旁的裴不言听闻,急忙拽住赵策的袖子,满脸焦急地问道:“赵兄,你答应帮我写首情诗的,莫不是忘了?” 赵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竟把这事给抛诸脑后了。 他略作思索,随即拿起纸笔,蘸墨挥毫,笔走龙蛇: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思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赵策笔锋流转,一气呵成,写完后又轻轻吹了吹墨迹,待墨水半干,不再流淌,这才将纸递给裴不言。 裴不言见他连思索都未思索,便提笔写诗,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怀疑。这可是要拿去表白的情诗,岂能随意敷衍? 但当他接过纸一看,就立马被这诗给惊艳了。 尤其是为首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句,简直是写在了他的心坎上。 就算他不懂诗,也能看出来这句子很好。 他小心地折起纸张,就将其交给了自己的书童墨竹,吩咐道:“把它送给林姑娘!” 墨竹闻言很是意外:“就这么送?不誊抄一下吗?” 找人代笔这种事,裴不言也干过很多次了,但他不会直接把人家写的拿来用,而是会自己誊抄一遍。 谁让人家的字写的好,他的字却比脸还丑呢?不抄一下太容易被发现了。 不过赵策和他的字,丑的不分上下,誊不誊抄也没差。 赵策收好砚台墨块,就跟着曾攀一起走出书院。 …… 彼时。 曾家花厅,石桌旁。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名身高体壮的中年男子相对而坐,棋盘之上硝烟暗起。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正是曾绍元。 他上身微微前倾,右手轻轻搭在膝盖上,左手则不疾不徐地拈起一枚白子。 一子落下,宛如将军出征,气势如虹,棋子连环相扣,大有步步紧逼之势。 中年男子面容与曾绍元、曾攀都有几分相似,气质儒雅又不失威严,正是曾绍元的儿子、曾攀的父亲,前科探花曾牧之。 他拈起一枚白子,嵌入棋盘一角,恰似一把利剑直插敌方要害,不仅化解了老者的攻势,还顺势展开反击。 曾绍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牧之,你的棋艺近来长进不小啊。” 曾牧之拱了拱手,一板一眼地说道:“父亲谬赞了,还是您棋高一着,刚刚不过是您有意让着我罢了。” 旁边,一名艳若桃李、顾盼生姿的明媚女子素手轻抬,执壶斟茶,水流细若游丝,茶香袅袅升腾。 她动作优雅地倒了两杯茶,而后分别递到父子俩跟前。 此女正是先前雅集上的唯一一名女子,林清音。 自雅集上与赵策同坐,惹出诸多流言蜚语之后,她便鲜少出门。 今日前来,是因为她刚炒制了些菊桑茶,想着送些过来让曾家父子尝尝鲜。 曾绍元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待茶水稍凉,才呷了两口,赞叹道:“林侄女这烹茶的手艺,也愈发精湛了!” 就在这时,门房匆匆来报:“老爷,小公子和赵公子来了。” 林清音面露诧异之色,轻声问道:“哪位赵公子?” 曾绍元抚须一笑,“你见过,就是赵地主家的庶子,赵策。” 闻言,林清音心中满是意外。 自雅集一别,他们便再未见过,没想到竟会在此处相逢。 曾绍元指了指里边的雕花屏风,说道:“侄女要不要进去避一避?” 在大炎,男女之防极为严格,内外不共井,不共湢浴,不共巾栉,通常以屏风相隔。 林清音对此却并不在意,洒脱一笑:“不用,曾爷爷让他们进来便是。” 她本就不拘泥于世俗的男女大防,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去参加雅集。 曾绍元深知这个侄女的性子,闻言便摆摆手,示意门房放人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赵策跟着曾攀走进花厅。 见林清音在这,赵策也有些意外,他拱手作揖,道:“晚辈赵策,见过曾老、曾大人、林姑娘。” 曾绍元笑着起身,虚扶了一把,“赵小友不必多礼,快请坐。” 第69章 赵策点醒曾牧之,官盐失踪的真相! 赵策落座,目光落在棋盘上,见黑白棋子交错纵横,也觉得颇有意思。 虽然他不通棋艺,但也能看出这局棋不简单。 曾绍元笑问:“赵小友也懂棋?你执白棋,我们来对弈一局如何?” 一听这话,赵策连连摆手拒绝:“这恐怕要让曾老失望了,晚辈实在不懂下棋!” 闻言曾绍元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林清音则取了个茶杯, 为赵策斟了一杯茶:“赵公子,请用茶。” 赵策接过茶盏,轻声道谢:“谢林姑娘。” 他轻呷一口茶,只觉茶香四溢,口感醇厚,不禁赞道:“好茶!这菊桑茶炒得恰到好处,既有菊花的清香,又有桑叶的甘醇,回甘持久,实乃茶中佳品。” 林清音唇角微微上扬:“这茶是我自己炒的,手艺粗浅,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一旁的曾攀见状打趣道:“林姑娘这茶,可是连我父亲和爷爷都赞不绝口呢!赵小友,你可有口福了。” 曾牧之摆手,让下人撤去棋盘,拿来笔墨纸砚,就转向赵策,沉声问道:“赵小友先前说,要改进漕运,曾某近日正巧遇到了一件关于漕运的难题,不知小友能否帮忙解惑?” 赵策早就猜到,曾牧之绝对不是想见他这么简单,果然是有问题要问。 他点点头,“曾大人请讲。” 曾牧之长叹一声:“黄河河道多次改道,河水经常泛滥成灾,大量泥沙会堆积在运河河道中,运河堤岸有多处垮塌,使得通过运河进行的漕运难以正常进行,效率大幅下降,甚至中断,物资运输和经济运转出现困难。 这该如何解决?” 赵策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曾大人不是回乡养病的吗?怎么如此操心漕运的事情?” 而且他一个翰林院编修,漕运中断好像和他没有关系吧?? 被一个小辈怀疑,曾牧之老脸有些挂不住,但面上却仍义正言辞地说:“曾某是大炎人,岂能坐视运河淤堵而不管?” 他的确不是回乡养病的,而是带着圣旨,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的。 运河堵塞原本是常有的事,压根用不着特地指派官员暗中查探,但问题是,一个月前,有几艘载着官盐的船只在桃县附近的运河翻船了,县令薛英组建了好几个打捞队,都没能把官盐打捞出来。 当今起了疑,正好他祖籍是桃县,于是就钦点他为巡按御史,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并查出官盐船翻船的原因,以及失踪官盐的下落。 他最近其实并没有深居简出,而是乔装打扮,出去查探去了。 不过这些是机密,不能泄露。 赵策眉头一皱:“不是有浅夫,负责清理运河泥沙、疏通河道吗?” 曾牧之愁容满面:“是有,可是年年清理,运河还是年年淤堵。” 赵策略一思索,很快回道:“黄运分立,避黄济运。” 闻听此言,几人都有些不解。 曾绍元也忍不住问他:“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策解释道:“黄运分立,意思是开凿新的河道、另外修筑堤坝,将黄河与运河的水道尽可能地分开,减少运河因黄河水患而导致的航运中断风险,同时也能降低泥沙淤积对运河航道的破坏,保证运河的稳定通航。” 曾绍元爷孙三人难以置信地说:“把黄河和运河的水道分开??” 这个工程量太大,他们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林清音倒是点点头,赞同道:“黄河水患频繁且含沙量高,和运河分开,的确能够保证运河的通航。” 曾牧之又问:“这避黄济运,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修建水闸、堰坝等水利设施,在黄河水位较高时,通过控制水闸的开闭,将黄河水引入运河,补充运河水源; 而在黄河洪水期或含沙量过高时,就关闭水闸,防止洪水和泥沙进入运河。” 林清音眸中有些忧虑,“这两者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耗资也是巨大的。” 赵策微微颔首,“所以这个不能操之过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清理运河河道的淤堵,之后再开凿新河道、修建水阀等等。” 曾牧之提笔挥毫,将这番话记下,后又话锋一转道:“那要是,有货船在运河中翻了船,船上的货物都打捞不起来,凭空消失了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坊间传言,说是运河年年淤堵,河神降灾……” 这个他自然不信,但他派人到翻船的地方去打捞过,却什么也没有捞出来。 赵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曾大人不会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传闻吧?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货物被水冲到下游去了;第二,有人暗地里把东西捞走了。” 都说了是货船了,那里面的货物当然是值些银子的,有人偷走卖钱,也很合理。 “可那是官……”曾牧之激动之下,险些把官盐都说了出来,但话到嘴边却紧急刹住了,“但那船上的货物是官家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官家的东西?而且曾某派人蹲守了好几天,并没有看到有人运走货物。” 赵策反问:“大人所派去的人,是在岸上蹲守的吧?” 曾牧之先是一愣,随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拔高音量道:“你的意思是,货物是从水下被运走的??” 林清音黛眉微蹙,带着几分疑惑说道:“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待在水下?更何况还是做搬运货物这样极其耗费力气的事情。” 赵策看她一眼,随手拿了一张桌上的纸,卷成圆筒状,怼在嘴边,“人在水里,鼻子确实没法呼气,但要是在嘴里塞个这种管子,用嘴巴呼吸呢?” 此话一出,几人这才恍然大悟! 对啊! 只要把管子伸出水面,人不就能在水下呼气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70章 喜欢歌舞的是原主,为什么丢人的是他?? 林清音黛眉微蹙,片刻后提出疑问:“可这种特殊的呼吸方式本就极为耗费体力,再加上搬运货物,体力消耗便会成倍增加。 他们究竟如何在曾大人的严密监管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货物运走呢?” “只要有水性很好,且熟悉水下情况的人带队,再采取多人协作,定时轮换的方式,要想运走货物也不难。” 赵策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不妨派人在翻船地点的上下游仔细搜寻,搜寻范围要稍远一些,尤其是那些水流平缓、易于隐藏之处,更要仔细搜索,比如芦苇荡。” 曾攀摇了摇头,满脸的愁苦之色:“可官船都翻了许久了,货物估计早就被转运走了,现在再去查,恐怕为时已晚。” 赵策一笑,“那就再运一船。” “再运?你的意思是,钓鱼执法?” 曾牧之闻言一喜,但很快又犯了难,“这个办法可行是可行,可我们手里已经没有货了,就是想钓,也钓不了啊!” 一旁的曾攀忽然想起先前赵策在课堂上提及的,用沙子代替药材,装到麻袋里迷惑药商的事情,立即有了主意,激动地说道: “没有货不要紧,我们可以拿麻袋装沙土,假装是货物,那些偷卖货物的人,怎么知道里边到底是货还是沙子?!” 曾牧之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大笑出声,“对对,小友这法子的确是好!” 他是真糊涂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没想通。 闻言林清音也很是意外。 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不同寻常的方法。 曾绍元轻执茶盏,小啜一口,“那小友先前说的,关于设置转运仓,提高漕运效率的事,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漕运长途运输,损耗本就极大,风险也高,而且常常空船返回,这无疑进一步加大了损耗。 这些天曾牧之一直为此事愁眉不展,却始终没想出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赵策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随后又在横线中间点了一些墨点,这样看起来更直观些: “简单来说,就是将漕运路线像这样划分为若干段,运粮时从本段起点发到本段终点,就卸下漕粮,交由下一段的漕船继续运输,进行接力,以此类推。” 几人还是头一回听闻这种运粮之法,顿时面露惊奇之色。 林清音亦是美眸一亮,不过很快,她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运粮船、盐船每次运完货物后,都是空船返回,既耗费钱财又浪费时间,公子可有应对之策?” 赵策从容答道:“那就不让船空着回去。”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返回时可以代商号运输其他货物,比如地方上的土特产、手工业品等等,并且给予相应的税收优惠或减免。”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毕竟这是漕运船,若要用来运输货物,还得朝廷出台相关政策才行,否则恐怕没有商户敢用它来载货。” 曾牧之眉梢微挑,面色略显阴晴不定:“用漕运船来载货,小友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一听这话,赵策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糟了。 忘了大炎重农抑商了! 用漕运船来载货,确实不妥。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想着减少返程的损失,带动两地的经济发展……” 赵策斟酌着解释道。 却听曾牧之大笑两声,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友不必紧张,曾某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待我与几位同僚商议之后,会向朝廷奏报,试行此分段运输和代客运输之法。也会替你庆功。” …… 接下来,曾牧之又向赵策请教了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已将近正午。他这才让人撤去桌上的纸笔。 不一会儿,便见几名面容清秀、身姿婀娜的婢女手捧金盘,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前来。 盘中烤全鹿色泽金黄,油脂在表皮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厅堂之中。 这是曾牧之特意为招待赵策准备的:“多谢小友为我解惑,来,尝尝我曾家厨子的手艺如何?” 刚才一直在交谈,赵策没留意时间,这会儿才发现已经到正午了,忙起身拱手一揖:“谢曾大人好意,不过内子还在家中等我吃饭……” 曾牧之不赞成地摆摆手:“小友头一次过来,怎么着也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你就别推辞了,令夫人那边,曾某会派人知会她一声的。” 见他如此盛情,赵策也不便再推脱,只得谢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婢女手持精致的小刀,将烤全鹿切成小块,分置于各人面前,又斟上醇厚的美酒,而后便退至一旁,静静侍立。 赵策夹了块鹿肉,放进口中。 那烤鹿肉外皮焦香酥脆,肉质紧实有嚼劲,一口咬下,那配料的辛香与肉香交织,在舌尖绽放。 赵策忍不住赞叹道:“果然美味,曾大人家的厨子真是手艺高超。” 曾牧之闻言得意地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曾家的厨子,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说罢他又轻拍了三下手掌。 立刻就有好几名身穿杏色纱裙,婀娜多姿的美人缓步而来。 个个都是蒙着半透的面纱,看不真切,但看那窈窕的身段,以及露在外边的白净的额头和双眼,就能看出姿色不凡。 最左边怀抱箜篌的女子盈盈坐下,纤纤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弦音袅袅,撩拨着人的心弦。 其余几人则轻舒云袖,腰肢如蛇,旋舞间裙裾飞扬,宛若花间翩跹蝶,风华绝代。 也不知她们是故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就会把水袖甩到赵策身上,有时袖子还从他脸上滑过,那浓郁的香料味道,直钻鼻腔,差点把他给熏吐了。 赵策人都傻了。 不是。 好端端的,怎么就施展上美人计了??? 这不会是个鸿门宴吧?! 林清音也是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在她的心里,曾牧之一直都是个温和宽厚的长辈,没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拉近赵策…… 见他们这副表情,曾牧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急忙为自己正名:“曾某听说,赵小友喜欢看歌舞,所以特意从幻音坊请了几位姑娘过来献舞,绝无他意,二位莫要误会。” 幻音坊是桃县有名的歌舞坊,但里边的女子大都戴着面纱见客,很少有人见过她们的真容。 赵策一听,心里更是尴尬。 喜欢看歌舞的是原主,为什么丢人的是他?? 第71章 考场的肮脏事,又遇侯虎 赵策不好意思地拱拱手:“曾大人有心了,不过不用这么破费。” 曾牧之摆摆手,笑道:“小友莫要客气,今日你帮了我大忙,些许招待不过是聊表心意。”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林清音,“林侄女也尝尝这烤鹿肉,莫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 林清音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多谢曾伯父。”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小片鹿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心中却暗自思量着今日赵策所提出的种种建议,越发觉得此人才智过人,不同寻常。 这样的人,就算只是个庶子,以后也会有大作为,怎么会被赵家给分出去呢? 这时,曾绍元忽然问起了另一件事:“小友往后可是要考科举,走仕途?” 赵策闻言一怔,片刻才道:“是。” 曾绍元边吃肉,边开口提点道:“小友进考场前后多检查一下考篮,篮子不要离手,不要让旁人触碰。” 他以前监考过,也见过不少肮脏龌龊之事。有考官收受贿赂,为了帮某富户或官家子弟去掉竞争对手,就对成绩优异,却家境一般的考生的篮子动手脚,或往里边塞小纸条,栽赃人家作弊,或偷走墨块、砚台,让人家无法答题。 他很欣赏赵策,自然不希望赵策被这种人坑害。 赵策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明白了曾绍元是在提醒自己,要防备有人在考场上做手脚。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何况还是科考这样的大事。 他心中一暖,拱手道:“曾老提点的是,晚辈会小心谨慎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气氛愈发融洽。 曾牧之目光落在赵策身上,带着几分欣赏与期许:“小友才思敏捷,见解独到,他日若入仕途,必能有一番大作为,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僚了!” 林清音也在一旁附和道:“赵公子学识渊博,又心怀天下,日后定能在朝堂之上大放异彩。” “那就借大人、林姑娘的吉言了。”赵策举杯示意。 曾牧之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有侍从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面色微变,急忙站起身来:“抱歉,我还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先失陪一下。” 赵策和林清音连忙起身,轻声说道:“大人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们。” “好,今日与小友交谈,收获颇丰。待改日有空,咱们再好好聚聚。”曾牧之点点头,便匆匆离去了。 一旁的曾绍元和曾攀爷孙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 饭后。 赵策同林清音朝爷孙俩辞别,一同走出曾府。 林清音定定看他,杏眸闪过一抹诧异:“听说赵公子幼时曾落过水,在那之后就对水避之不及,连船都很少坐,这些漕运的改进之法,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原主怕水?? 赵策闻言也是震惊不已。 要不是她突然说起,他都忘了还有这茬了。 见此林清音忙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特意调查赵公子,这些话是我听人说起的。” 想到在县学入读的嫡兄赵乾和侯虎,赵策一挑眉:“是侯虎?” 赵乾性子傲的很,跟他这种废材说话,都觉得是在虚度光阴,怎么可能像长舌妇一样,在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会说这话的,只有侯虎。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啊! 见赵策随口一猜就猜对了,林清音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对,自雅集结束后,侯虎就跟赵案首闹掰了,搬了出去,他觉得是你对赵案首下了咒,最近一直在调查你,还准备请高僧开坛做法,收掉你。” 赵策一听,表情就跟见鬼了似的。 不是吧?侯虎被他给刺激疯了?怎么连下咒都整出来了? 想到她刚才说的侯虎跟赵乾闹掰,他啧了两声,语气又惊讶又嫌弃:“所以侯虎一开始是跟赵乾同住的?” 虽然在大炎,两个男人一起交流人生,被叫做“雅好”,但作为在红旗下长大的正直青年,他还是难以接受搞基。 林清音眨眨眼,觉得赵策所说的同住跟她表达的意思不同,但又没有证据。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总之,赵公子近日出门小心些。” “我一个大男人,他还能把我怎么着?”赵策哭笑不得地说道,“倒是林姑娘你出门才要小心,我记得在雅集上,侯虎对你很上心,他应该没那么快放弃吧?” “我爹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应该没胆子再来纠缠我。不过还是谢谢赵公子的提醒。”林清音朝赵策摆摆手,便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赵策则返回书院,继续上课。 谁也没有注意到,巷尾背光的拐角处,一名面色阴沉的男子正站在那里,拳头攥得咯咯响。 正是刚才赵策二人提到的侯虎。 他听说赵策来了曾家,就想过来看看,到底是坊间谣传,还是事实。 不成想,正巧看到赵策和林清音从曾家出来,一路还有说有笑的。 他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手背瞬间就被磨破了,但他却没有管,而是紧盯着赵策二人远去的方向,咬牙怒骂: “这个该死的女人,拒绝了我,却跟赵策纠缠不清!他一个有妇之夫,还是白身,有哪里比得上我这个秀才公?” 砰!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房门被打开。 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端着个水盆,一盆水泼出去,直接把他从头淋到了尾,身上头上还沾着几片菜叶子。 侯虎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女人,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吃人。 第72章 木雕下架,周掌柜赔礼道歉 女子见自己不慎将脏水泼到了人,原本还面露愧色,打算开口致歉。 谁料侯虎瞬间暴起,猛地一脚将她踹翻在地,紧接着又恶狠狠地补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臭婆娘,敢往老子身上泼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本就因为赵策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被人泼了脏水,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女子见状索性将手中的盆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拍打着地面,扯着嗓子大声哭嚎起来:“快来人呐,登徒子欺负良家妇女啦!救命啊!!!” 侯虎一听,气得满脸通红,想要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尖锐的一嗓子,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很快便有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围拢过来。 “哟,瞧这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干出这种缺德事儿啊!” “就是就是,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侯虎听着这些刺耳的议论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要辩解几句,又怕越描越黑,最终只撂下一句“简直是胡说八道”,便匆匆将身上沾着的烂菜叶子甩掉,挤出人群走了。 该死的赵策,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 他得告诉大师,早点开坛,收了赵策这鬼物!! …… 另一边。 文汇书斋门口。 曾府管家亲自过来,要求书斋周掌柜将木雕下架,并赔偿赵策侵权的费用。 周掌柜又惊又怒,“赵公子明明已经把话本的版权卖给我了,我制作话本周边,这怎么能算侵权呢?!” “人家赵公子卖的只是书面版权,你要卖周边的话,得另外签订契约。”管家冷冷说道,“你收拾一下,赶紧把木雕下架,另外带赔偿金向赵公子致歉。” 一听这话, 周掌柜更是气炸,“我花了大价钱买话本,却连里面人物的木雕都不能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既然掌柜不愿意,那就等着接状纸吧!” “不是,我是跟赵策签的契约,跟你们曾家有什么关系?你们管这闲事做什么??” 周掌柜怒斥,后有搬出了东家的身份来,“我们文汇书斋也不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我们东家是罗显贵罗老爷,县太爷的半个老丈人!!” 罗显贵的女儿,罗文儿前不久被县太爷看中,纳回去做了个妾室,其兄罗临则被安排进县学做了训导,风头正盛。 他还就不信了,曾秀才要为了一个赵策,状告书斋,跟罗家作对?! “罗显贵又如何?区区一个小商户,也敢搬出来压人?别说罗氏女只是个小妾,就算她是县太爷的正妻,你以为就能吓住我们不成?” 管家嗤笑一声,便转身离开,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跟人耍嘴皮子上。 “你……” 周掌柜还想说些什么,但见人已经走了,他也只好把话咽下,气呼呼地去找东家告状。 但罗显贵不在,家里只有其长子罗泽。 听说赵策不允许他们售卖木雕,还索要赔偿,罗临一拍桌子,愤然起身,眼中满是怒火。 但听说来传达这话的是曾家的管家,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周掌柜一愣,半晌才试探性地问道:“公子难道要忍下这口气不成?话本已经完结,卖不动了,现在就指着木雕赚钱,要是把木雕全部下架,收益可是要缩水大半!!” 自从开始卖话本,书斋的生意就一日好过一日,他也连带着大赚了不少,他实在不想放弃木雕这棵“摇钱树”。 罗临没好气地说道:“废话,你当本公子想忍不成?那不是因为赵策有曾家撑腰吗?!” 说完他又有些纳闷地补充,“不是说赵策只参加了一回曾家的雅集,此后就并无联系了吗?曾家怎么会帮他打官司?难道他们还有别的交情?” 早知道赵策同曾家有此交情,他就不另外找木匠,还是收赵策的木雕算了。 少赚就少赚点吧,总比把得罪曾家的好。 “这个小人倒是听人说起过。”周掌柜说道,“前几天曾老的孙子,也就是曾攀曾秀才,去青山书院讲了学,赵策在课堂上大放异彩,曾秀才和书院的夫子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有经世之才,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这话是去书斋买书的人说的,当时周掌柜听了,也是惊讶得不行,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罗临正拿了颗枣放进嘴里,刚要咀嚼,听到这话,激动之下,那枣子“咕噜”一下就直接滑进喉咙,卡住了。 他下意识地张大嘴巴,拼命想把枣子吐出来,可那枣子就像生了根似的,死活吐不出来。 他忙又做起吞咽动作,可枣子依旧卡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 周掌柜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伸手去拍打罗临的背,想帮他把枣子吞下去。可他这手劲儿太大,几掌下去,拍得罗临直翻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罗临赶紧后退几步,避开周掌柜的手,又是用力拍打胸膛,又是伸手揪喉咙,折腾了好半天,才终于把枣子吐了出来。 他狂喝几口水,缓了好一会,才长舒口气,带着几分不屑说道:“赵策要是都有经世之才,那大炎就离亡国不远了!!” 周掌柜吓了一跳,急声道:“公子慎言!这话可不兴说啊!!” “怕什么!”罗临白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家,又不是别的地方,难不成你还怕这话会泄露出去不成?” 说罢,他沉思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把木雕下架,再备份厚礼,给赵策送去。” 周掌柜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连忙说道:“公子,可还有数千个木雕没有卖出去呢!这要是下架不卖了,那不全亏了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可是几万两白银呐! 就算罗临舍得,他也舍不得啊! 第73章 罗临的打算,同窗误会赵策 罗临轻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只是说木雕下架,又没说把它全丢了。桃县这边不能卖了,那就到隔壁县卖去。 反正现在话本也卖不动了,正好借此机会开拓一下新市场。到时候那边生意做起来了,你就留在那边,依旧做掌柜。” 幸福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周掌柜整个人瞬间愣住,紧接着,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连忙双手抱拳,深深作揖,声音里满是激动,“多谢公子提携!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以这些话本如今受欢迎的程度,要是拿到隔壁县去售卖,生意必定红红火火。 而且两个县城相距甚远,即便自己在账目上动些手脚,偷偷私吞一些钱财,罗临也很难察觉~ 银子,他来了!!! 罗临双手随意地张开,搭在椅子扶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对了,给赵策的赔偿嘛,别太寒酸了,不要让人看了笑话;但也别太贵重,白白浪费银子,只要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明白吗?” 周掌柜忙不迭地点头,拍着胸脯打包票:“公子放心,小人心里明白得很,这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让公子操心!” 他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罗临的脸色,随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情:“只是这去隔壁县开铺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得选个风水宝地的好地段,还得重新装潢店面,把木雕运过去,还得重新招人手。这一桩桩一件件,花销实在不小啊……” 罗临瞪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本公子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钱?要多少从账上支给你就是,但铺子你可得给我把事儿办好了,要是隔壁县的生意做不起来,你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周掌柜连忙应道:“公子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公子的期望!” 随后他就回到书斋后,让伙计把木雕全部收起来,自己则备了些礼品,亲自去赵家,赔礼道歉。 他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终于抵达石桥村赵家。 可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院子里也没有晾晒衣服。 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赵策前些天就搬到县里去了。 周掌柜追问:“那他们住在县里哪个地方?” 村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要找赵公子的话,可以去青山书院,他在那里读书哩!” “谢了。” 周掌柜点点头,就坐上马车,原路返回了。 到了青山书院,周掌柜又打听了一番,才找到了赵策。 此时赵策正和几个儒袍青年坐在一处亭子里,交流学问。 周掌柜满脸堆笑,脚步匆匆地走上前去,深深地作了一揖,“赵公子,好久不见呐!” 赵策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周掌柜?你来干什么?” 周掌柜面露愧色:“赵公子,之前另请木匠制作木雕,是周某我做得不对。今日我是特地过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还望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小厮把礼品呈上。 那些礼品包装精美,看得出周掌柜是花了些心思的。 赵策淡淡地看了那些礼品一眼,却并未言语。 周掌柜见状,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汗,又赶忙补充说道:“赵公子,我们已经把木雕都下架了,以后绝不会再在桃县售卖,绝对不会影响到公子的匠心坊的生意。” 他以为段莹只是帮赵策打理铺子的,铺子的真正东家是赵策。 赵策也懒得多做解释,只随意地摆了摆手,收下礼品,便让周掌柜离开。 周掌柜心下恼怒不已,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发作,只是默默地退下了。 等他走远之后,几个儒袍青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曾先生这动作可真够快的,这才短短几天的工夫,书斋那边的木雕就全部下架了,周掌柜还亲自登门赔罪了!” 先前曾攀说要帮赵策讨回公道的事情,他们都记着呢。 就是可惜没有亲眼看到,曾家人去书斋教训周掌柜时的样子,那时后者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就在这时,一名圆脸青年将毛笔搁下,有些奇怪地说道:“可我听说,书斋那边又上新了一批木雕,还有很多都没卖出去呢,就算他们忌惮曾先生的身份,要将木雕下架,也该把这一批卖完再下架才是,怎么卖都不卖了? 那些木雕可是价值上万两啊!罗家怎么舍得就这么丢掉?!” 一儒生接话道:“不舍得也得舍得,这事本就是他们侵权在先,何况出手的还是曾先生。” 赵策想起刚才周掌柜的话,幽幽说道:“周掌柜刚才说的是不在桃县售卖木雕,而不是不卖,估计他们是想到别的地方开铺子去。” 其他几个儒生一听,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撸起袖子,气冲冲地站起来,就要去找周掌柜说道说道:“嘿,这家伙居然跟赵兄玩心眼子?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 圆脸青年急忙伸手把人拦住,“都坐下!这么冲动干什么?人家掌柜也是收钱办事的,真正出主意的是书斋的东家,罗家,你们敢打罗家人吗?!” 儒生沉默。 圆脸青年则转向赵策,神色凝重地说道:“赵兄可能有所不知,就在几天前,书斋东家的女儿罗文儿成了县太爷的妾室,他儿子罗临还被安排进县学做了训导。 这个罗临平日里就嚣张跋扈惯了,成了训导后更是巧立各种名目,想方设法地要求学生给钱。 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会使出些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你。赵兄千万要小心啊!” 赵策一笑:“罗家有县太爷撑腰又如何,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几个儒生见赵策如此镇定自若,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忧。 倒是圆脸青年一听这话,忍不住大笑两声,“差点忘了,先前惹到赵兄的那几个泼皮,早就死在牢房里了。罗家要是真敢动你,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虽然没有像赵策一样,亲自去乱葬岗查看泼皮的尸体,但也能大概猜到,他们并不是死于自杀,而是另有原因。 不过他也没想到动手的人另有其人,只以为是赵策出钱买通了狱卒,在泼皮的饭菜里下了毒,再将其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赵策也没解释,只是故作高深地呷了口茶。 第74章 赵策反击,让罗临的新店开不下去 圆脸青年笑罢,又正色说道:“那罗临如今在县学权势不小,保不齐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你,赵兄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小心为上。” 言罢,他又长叹一声,满脸愤慨道:“昨日我表妹夫的姐姐去罗家书斋买木雕,那木雕雕工粗糙至极,还有好些黑点瑕疵,她便要求退货退款。 当时罗临就在一旁,可他不仅不给人退钱,还恶狠狠地揍了人家一顿。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几个儒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赵策可没耐心陪他玩猜谜游戏,径直问道:“后来究竟如何了?” 圆脸青年哭笑不得,无奈道:“赵兄,你好歹配合一下,猜上一猜嘛,直接公布答案多没意思呀!” 赵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青年原本还想再吊一下期待感,但又担心赵策生气,只好如实说道:“后来罗临把人家给打了一顿,还勒索了五十两!五十两啊!屁眼真黑!” 几个儒生听闻此事,顿时义愤填膺,纷纷拍案而起。 “这罗临也太无法无天了,又打人又勒索,真当这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他不成?” “就是,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没人能管管他吗?” 圆脸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脸苦涩道:“王法?如今县太爷都与罗家结了亲,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那姐们去衙门告状,非但没讨回公道,反而又挨了一顿打,这下谁还敢再去告状?” 闻听此言,儒生更是气愤,有心想教训罗临这个渣滓,为民出气,却又有些顾忌。 别到时候没教训成罗临,反而惹恼了县太爷,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没有裴家那么有钱,没法用银子摆平衙门,也没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有年迈的双亲…… 赵策缓声道:“硬碰硬行不通,那就换个方法。”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凑近赵策,满脸期待地问道:“赵兄有何高见?” “高见算不上,只是有一点粗浅的想法而已。” 赵策淡淡一笑,“先确定他们是不是要在隔壁县开铺子,如果是,就提前把他们售卖盗版劣质木雕、欺压百姓、勒索钱财等等事情公之于众。” 圆脸青年听后,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对对,赵兄此计甚好!如此一来,他们定会遭千夫所指,而且还能灭一灭罗家的威风,真是一举好多得啊!!” 其他儒生也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虽然没有被罗临毒打坑害过,但都在书斋买过东西,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事实证明。 赵策猜的没错,周掌柜的确去邻县,又开了个书斋,重新出售话本,木雕也一同发售。 他让新买的仆妇冯氏,去邻县一趟,请几个游手好闲的泼皮,在县里传扬书斋的那些强盗行径,每人每天给一百个铜钱,持续请五天。 那些泼皮本来还不信,天底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冯氏没说话,只是每个人发了五十个铜板作为定金,傍晚时分再结清尾款。 泼皮收了钱,自然卖力地四处宣传。 一开始生意惨淡,周掌柜也没放在心上,新店嘛,口碑还没积累起来,等后面时间长了,生意自然就会好起来。 但发现门口时常聚集着一群百姓,对着店里指指点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盗版”“欺压百姓”之类的话时,他瞬间就淡定不起来了。 他赶紧拉住一个路过的行人,陪着笑脸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小店是何处得罪了大家,为什么大家对我们如此不满?” 那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装糊涂呢?你们书斋在桃县干的那些事什么卖盗版劣质木雕、欺压百姓、勒索钱财的黑心事早就传开了,谁还敢来你们这儿买东西啊!” 周掌柜听后,这才明白,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坏他生意。 不然那些事怎么可能传得这么远? 他立刻装出一副被人污蔑、万分委屈的模样,急切地解释道:“这绝对是谣传啊!我们书斋向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怎么会干出那种缺德事呢? 定是有人眼红我们生意好,故意编造这些谎言来败坏我们的名声,您可千万不能轻信啊!” 那人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要是你们真没干过这些缺德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有谁吃饱了撑的,平白无故地跑来污蔑你们?” 说罢,那人就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用力拍了拍被周掌柜碰过的袖子,然后快步离开了。 周掌柜气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虽然先前少东家教训过一些嫌木雕雕的不好,要退钱的客人,但那都是些没权没势的小老百姓,他们肯定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散播消息。 唯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赵策了。 他返回铺子里,让伙计把铺子照顾好,就乘坐马车返回了桃县,把这事告诉了罗临。 …… 县署后院。 一位身材丰腴、面容娇俏可爱的少女,慵懒地卧于美人榻上。 她云鬓轻散,几缕青丝垂落在白皙的脖颈旁,素手轻轻搁在雕花的扶手上。 此女便是县太爷薛英新纳的妾室,罗临的妹子,罗文儿。 在大炎,外任官员不得携带家属赴任,这院子里仅住着几位妾室。 平日里,她们无需晨起向正房请安,彼此互不打扰,日子倒也过得自在逍遥。 两名丫鬟半跪在榻侧,手持竹片,蘸着嫣红的花泥,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指甲上。 这花泥乃是用红凤仙花加明矾捣碎而成,是纯天然的指甲油,带着淡淡的花香。 罗文儿闭上眼浅寐,正半梦半醒的时候,忽听下人来报:“文姨娘,罗临罗公子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准备起身。 一名丫鬟来不及反应,不小心将花泥沾在了她白嫩的手指上。 她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扯着衣角,慌乱地清理她手指上沾染的花泥,声音颤抖地求饶:“奴婢知错,求姨娘饶命!!” 罗文儿冷冷瞥了一眼,满脸嫌恶地说道:“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下去领十棍子。都下去吧。” 第75章 罗文儿施美人计,拿县令当枪使 “谢姨娘。” 两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小院。 罗文儿则转向那通报的小厮,让他把罗临请进来。 她一开始还以为,兄长是想念她这个妹子,特意过来看望,不曾想,罗临却告诉了她一个晴天霹雳—— 木雕生意做不成了。 罗文儿坐直身子,神情激动:“为什么做不成?” 她本就爱美,每月都要花大把的银子买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卖不了木雕,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尽情买买买了,这让她如何淡定的下来!!! 罗临苦着脸,把在邻县开铺子失败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妹子,还添油加醋地说道: “妹子,那赵策实在是心胸狭隘至极!咱们不过是在桃县有些小摩擦,他竟怀恨在心,在背后造谣生事,还把莫须有的罪名传得满城风雨! 现在邻县的百姓都对咱们避之不及,那铺子根本没法开下去,损失惨重啊!以后你这边的吃穿用度也要削减了!” 以他对妹子的了解,她其他的事都可以不在乎,但要断她财路,她绝对会暴怒。 果然。 罗文儿听后,气得柳眉倒竖,双手紧紧攥着锦帕,恨声道:“一个卖话本的穷书生罢了,竟敢如此欺负到咱们罗家头上,真是可恶!” 说着她又转向罗临,略带烦闷地说:“随便叫几个人,把他打一顿,教训一下,让他不敢再招惹我们就是。兄长何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专门跑一趟?” 罗临摇了摇头:“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打听过了,赵策和裴家独子,裴不言走的很近,还是曾家的座上宾,要是贸然对他动手,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请他去了一回曾家,就成座上宾了?我看兄长你就是太胆小了!” 罗文儿慵懒起身,带着几分得意地说,“再说了,妹子我如今是县太爷的人,难道连一个穷书生都动不了不成?” “你别一口一个穷书生,人家好歹也是赵地主的儿子,动了他,赵地主难道会放过我们?” 罗临没好气地说道,“先前那几个想掳赵策娘子苏氏的泼皮,现在坟头草都长多高了!!” 别人不知道那几个泼皮的死因,他们可是清楚的很! 动手的人,就是赵睿渊! 罗文儿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赵策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不成?你的咽下这口气,我还咽不下去呢!” 罗临眼睛微眯,压低声音说道:“他不是造谣中伤我们吗,那我们也说他布坊的布质量有问题,以次充好,坑骗百姓,在衙门里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罗文儿:“……” 见她这副表情,罗临眉头一皱,不悦地问:“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这法子不行?” “这事早就有人干过了,那人现在还在赌坊干活还债呢!” 罗文儿白了一眼。 她爱美,赵锦坊的布纹样又很新颖,她去买过不少次,也算是布坊的常客了,先前有一对夫妻故意朝布坊泼脏水,想要讹钱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这个法子行不通。 罗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手掌,激动地说,“诶,有了!他不是和裴不言走得近吗?咱们就从裴不言身上下手?” “你疯了?裴家独子,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吗?”罗文儿随手摆弄着一小撮头发,语气淡淡,“算了,这事兄长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处理。” 罗临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县太爷出马,赵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将原本打算送给妻子的珠钗拿出来,送给罗文儿,让她打扮的好看点,就起身离开了。 罗文儿瞥了那庸俗的艳粉色珠钗一眼,轻哼一声。 就这? 送礼也不知道送个好看点的。 当晚,县令薛英处理完公务,回到后院。 就见罗文儿身着薄纱轻衣,正坐在院中的桃树下荡秋千。 她双腿微抬,裙摆被风吹的微微扬起,露出一小节白皙纤细的脚腕,勾的人心痒难耐。 见着快步走来的薛英,罗文儿忙跳下秋千,微微屈膝低头,柔声唤了句“大人”。 “文儿好兴致。” 薛英将人拉起来,就和她一起坐上秋千,手顺势环上她的腰肢,轻轻一带,她便跌入他怀中。 薄纱轻衣微微滑落,香肩半露,胸有沟壑,更添几分旖旎。 但小小的秋千如何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绳子不堪重负,吱呀作响。 罗文儿依偎在他怀中,耳鬓厮磨了一阵,方才把白日里罗临所说之事又诉说了一遍。 她声音娇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那赵策如此欺辱我家,不仅是看不起我罗家,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大人您可一定要为文儿做主啊!” 薛英低头看她,心不在焉地说:“嗯?哪个赵策?” 罗文儿一弯腰,将头枕在他腿上,小嘴一噘:“还能有哪个赵策,就是赵地主那个被分出去的庶子啊!” 被她这么一撩拨,薛英早就已经心猿意马了,他抚上她的后脑,正要动作,闻言却是一停,带着几分惊讶问道:“你说谁?赵策?赵案首的庶弟??” 罗文儿娇嗔:“可不就是他嘛!” 薛英猛然起身,罗文儿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她仰头看他,又疑惑又生气:“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为施个美人计,就能蒙骗本县,拿本县当枪使了?你还嫩了点!” 虽然他的县令位子是捐来的,他也确实不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但他不是傻子。 赵策是喜欢吃喝玩乐,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人麻烦,一定是罗家挑事在先,他才会如此反击。 被他如此一骂,罗文儿双眼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辩解道:“妾身没有,大人误会了……” 第76章 革新策略引争议,裴父要见赵策 “误会?罗家那点破事,真当本县不知道不成?” 薛英冷哼一声,低喝道,目光如刀,低喝道:“你们借本县之名,在县中横行霸道,本县本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都是些普通百姓,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但你们为什么非得跟赵策过不去呢?” 罗文儿眼眶泛红,纤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抽抽噎噎道:“大人竟为了他,对妾身如此疾言厉色?他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罢了…… ” “他虽是庶子,却也有父兄在上!” “可他都被分出去好几个月了,见过几次他父亲、嫡兄几次?他们是否还念及他的死活,都未可知呢!” “闭嘴!” 薛英目光锐利,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小打小闹本县不管,但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那就别怪本县不顾念夫妻情分!” 言罢,他猛地一甩袖袍,大步流星而去,只余罗文儿呆立原地,满脸错愕。 她心中又气又恼,手中的锦帕几乎被揉成碎片。 想她堂堂一县之尊的宠妾,风光无两,没想到竟连一个庶子都动不得?! 当初她怎会瞎了眼,跟了这样一个男人?! 不错。 她被薛英看上并不是偶然,而是她自己精心策划的结果。 丫鬟赶忙小跑着上前,将罗文儿搀扶起来,轻声安慰道:“大人不过是正在气头上,等过两天他气消了,说不定就答应了呢,姨娘您可别伤心,小心坏了身子。” 罗文儿轻轻颔首,随后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回房休息去了。 但她辗转了好半天,都没有半点睡意,只好起身翻出两本画册,仔细研读起来。 这是她在跟薛英之前,母亲给她的。 她能让薛英夜夜留宿,这两本画册居功至伟。 她要学些新花样,让他改变主意。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日过去。 先前赵策在课堂上提出的革新之策,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学林之中传开了。 不仅各大私塾书院都在热烈讨论此策能否施行,就连坊间的茶楼酒肆里,也有不少学子围坐在一起,就革新一事展开激烈辩论。 “要是这革新真能成功,还富于民,咱们大炎肯定能焕然一新,繁荣昌盛,到时候万国都会来朝贺啊!” “革新?我们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几十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吗?要是没了免税特权,我们岂不是要跟那些泥腿子一样,缴纳赋税?” “就是就是,我有个堂兄,出身贫寒,他爹娘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供他考上秀才。一家老小就指望着那点寄名免税的钱过日子呢,要是实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那他们一家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 大炎的士绅都享有免税特权,寄名免税也是由此而来。 意思是,地主把自己的田地挂靠在享有免税特权的士绅名下,借此利用他们的免税特权来逃避赋税,而士绅们也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双方可谓各取所需。 “哼,目光短浅!” 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手中拐杖重重杵向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正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如今大炎积弊如朽木蛀空,多少桑梓易主,贫户失耕,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革新之策乃是改善民生、增强国力的要紧大事,可你们却只盯着自己那点特权不放!” 这话一出,茶楼内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面色各异。 若不是看他是个年迈老人,受不得刺激,怕是早有人忍不住开骂了。 他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为的不就是跻身士族、出人头地? 要是没了这些特权,士绅的颜面往哪儿搁,又与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一个瘦高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道:“老先生,您这话可太偏颇了!改善民生的法子多了去了,为何偏要盯着士族纳税?我们为了考取功名,日夜苦读,耗费了多少心血,享有这点优待难道不应该吗?” 老者言辞激昂,毫不退让:“多少士绅仗着享有特权和国家资源,欺行霸市、强占土地,更有甚者,操纵司法、无恶不作!他们吸百姓之血、剜国家之肉,致使民怨沸腾,难道缴税吗?! 士绅也是国家子民,依法纳税本就是应尽之责,岂容逃避?!” 瘦高青年被怼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老先生不能以偏概全,作恶的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的士绅还是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 话虽如此,可他说话时声音却有些发虚,显然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话。 奉公守法的士族有几个? 有多少士族的屁股是干净的? …… 这些争论,在桃县各处上演。 甚至连书院里也有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但他们倒不是在说革新是否可行,而是替赵策捏了把汗。 他一个没有功名的庶子,却公然提出这些激进的革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招士绅阶层记恨才怪。 裴不言靠近赵策,问他:“赵兄身边可有护卫?没有的话,我可以叫几个家丁贴身保护你。” 他好不容易碰到个合得来,还能帮他写情诗的同窗,可不想赵策出事。 而且他出去的诗还没得到回复呢,他还想让赵策多写几首~ 赵策不在意道:“不用,我住的近,不会有事的。” 闻言裴不言也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靛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至课室门口:朗声问道:“请问哪位是赵策赵公子?” 他衣缘处镶有暗红色窄边异色布条,腰悬温润的玉坠,整个人低调沉稳又不失格调,一看就出身不凡。 听到声音,裴不言顿觉耳熟,他抬眼一看,就发现来人正是他家管家,章彦,能不耳熟吗?! 他奇道:“章叔,你找赵兄干什么??” 裴家和赵家从来没有往来,章彦过来肯定不是因为公事,那是为了私事?? 但他也没赵策提过认识章彦啊! 赵策也很奇怪,原主也不认识什么姓章的人啊! 但他还是站起身来,答道:“我便是赵策,不知阁下找我何事?” 章彦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赵公子,我家老爷听闻公子才学出众,心中十分钦佩,特在花满楼设了一桌宴席,想请公子一叙,也是有事相求。” 第77章 裴父使钞能力,要赵策教导裴不言 “我爹有事相求?什么事???” 裴不言一听,更是傻眼。 他实在想不通,老爹到底有什么事,要求赵策。 不是他看不起赵策,而是赵策一没权二没势,怎么想也帮不了裴家的忙。 再说了,他和赵策是同窗,要请也该是由他来请啊! “小公子不会想知道是什么事情的。” 章彦若有深意地说道,随后快步走到赵策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一看就很有分量的荷包,放在他课桌上,笑眯眯地说:“这是我家老爷给赵公子的见面礼。” 说罢他就束手站在一旁,等着赵策答复。 赵策将荷包往前一推,“无功不受禄,这个我不能要。” 一听这话,众同窗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裴家家主相邀,还表明了有事相求,赵策竟然都拒绝了?? 那可是裴家啊!! 章彦也没想到,赵策竟然被会毫不留情地拒绝。 他虽然因为革新名声大噪,但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白丁而已,他哪来的胆子拒绝啊?! 自家老爹被人当众拒绝,裴不言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正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赵策又补上一句:“我和裴兄是同窗,去赴宴自然没有问题,但钱就不用给了。” 裴不言:“……” 这气喘的。 他都要为父亲鸣不平了,结果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章彦闻言也是一愣,哭笑不得地说:“赵公子说话,险些吓死个人,小人还以为差事要办砸了呢!” 众同窗也是一笑。 不怪他误会,他们也是这么以为的!! …… 次日中午。 裴不言跟着赵策一同赴宴。 他倒要看看,老爹到底找赵策有什么要事!! 很快,二人就来到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雅间内。 墙上有名人字画,下方还摆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盆景,不远处的案几上,还放着一幅空白的卷轴,供人题字留名。 一名身着深紫色锦袍,面容白皙,一看就常年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主位上。 他目光如炬,抬眼间仿佛能洞穿人心。 此人便是裴不言的父亲,也是裴家家主,裴绥之。 见赵策与裴不言一同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敛去,笑容满面地起身相迎,“赵公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啊!快快请坐!” 听说设宴,赵策还以为有不少人呢,见雅间只有裴绥之一人,也是颇感意外。 他微微拱手,谦逊道:“裴老爷客气了,能得您设宴相邀,是晚辈的福气。” 裴绥之正色道:“诶,赵公子是少年英才,你能赏脸赴宴,是裴某之幸,裴家之幸!!” 裴不言在一旁看得直瞪眼,心中暗自嘀咕:老爹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对赵策如此之热情??还说这么多场面话,这可不像他啊!!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心里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了:“老爹你怎么回事?” “你别打岔!” 裴绥之瞪了一眼,亲自引着赵策在自己旁边的位子坐下后,就拍了拍手。 一众伙计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上桌,一时间,雅间内香气四溢。 见状裴不言更疑惑了,眼睛在老爹和赵策之间来回打转。 奇怪! 太奇怪了! 酒过三巡,裴绥之放下酒杯,目光落在赵策身上,带着几分郑重说道:“近日公子在课上所提的革新之策,在桃县传得沸沸扬扬,老夫也有所耳闻,公子此策,见解独到,切中时弊,实乃大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在赵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赵策心中一动,已知裴老爷所求何事,但他并未急于表态,而是静待下文。 果然。 就见裴绥之看向裴不言,恨铁不成钢地长叹口气,道:“赵公子和我儿是同窗,老夫厚着脸皮,想请你,帮我好好管教管教不言,他年纪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他请过很多夫子,给儿子补课,但后者总是会通过各种方式,将人气走。 本来他都放弃请夫子的念头了,却又听说裴不言最近和赵策走得近,赵策还又提出了这样精彩的革新之法,一看就是有大作为的人。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赵策身上,想让他来管教裴不言。 裴不言这下总算明白,昨天章叔为什么说自己不会想知道老爹找赵策的原因了。 敢情他是要让赵策做自己夫子!!! 说罢他又看向一旁的章彦,后者立刻会意,直接取出一个木盒,并将其打开。 那金灿灿的元宝,险些闪瞎赵策的眼睛。 这也太多了!!! 裴绥之指着那木盒,语气诚恳道:“这盒子里是一百两黄金,若你肯答应教导不言,每月老夫都会奉上丰厚的束修,绝不会亏待你。 而且裴家在桃县也算有些势力,日后公子若有什么难处,裴家也定当全力相助!” 这么诱人的条件,赵策说不心动是假的。 这可是黄金啊!还是一百两!! 正所谓一两金十两银,一百两黄金,换算成纹银,那就是足足一千两!还是定金! 不愧是裴家家主,出手真特娘的阔绰! 裴不言闻言烦的直搔头:“爹你什么意思?你让赵兄教导我?!” 裴绥之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声道:“你还有脸说!瞧瞧你,整日游手好闲,一点不思进取。赵公子才学出众,你若能跟着他好好学,那是你的造化!” 赵策沉吟片刻,而后缓缓开口:“并非我不愿教导裴兄,只是我不过一介白身,由我来教,只怕会耽误了他。” 裴不言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对对,会耽误!还是别教了!” “逆子,给我住口!” 裴绥之也顾不上有外人在场,一脚就踹在裴不言的屁股上,没好气地骂道:“你都快弱冠之年了,还这般吊儿郎当,像什么样子?等为父百年之后,我看你如何保全家业!” 光是这两天,就有好几个裴家宗室子弟登门,口口声声说要认他当义父。 他们那是真心想认义父吗? 分明是打着瓜分他裴家家产的主意! 他让赵策教导裴不言,也是在为儿子的未来做打算呐! 第78章 裴不言拜师,认赵策当先生,差辈了 裴不言捂着被踹得生疼的屁股,扯着嗓子惨嚎起来:“爹,您还年轻着呢,再活个四五十年都不成问题,操这些心干啥啊,还早得很呢!” “还早?你难道要等到我老得动都动不了的时候,再发奋学习?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还来得及个屁!” 裴绥之气得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就要教训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裴不言吓得魂飞魄散,在雅间里四处乱窜,活像一只受惊的野兔。 最后实在没地方躲了,他只好一头钻到赵策身后,探出头来,喊道:“就算我答应了,人家赵兄愿不愿意教我还不一定呢,您就别在这儿一厢情愿了!” 说罢,他还朝赵策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让他别答应。 裴绥之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眼睛抽筋了?” 裴不言表情讪讪。 裴绥之则转向赵策,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这儿子从小就被家里人给宠坏了,缺乏管教,顽劣不堪又不思进取。但其实他心地并不坏,就是缺个人好好引导。 赵公子和我儿又是同窗好友,情谊深厚。如果你能答应教导我儿,在科举一事上,老夫定会全力相助!” 以裴家的财力,他完全有能力帮赵策打点考官,让后者在科举中取得个好名次。 一听这话,赵策大为震惊,满脸疑惑地问道:“桃县青年才俊众多,能教导令郎的人也不在少数,裴老爷为何偏偏选中了一介白身的在下?” 他一无钱二无势三无功名,学识也一般,虽然他前些天提出了革新,可那是针对时政的,跟经商没有任何关系。 裴绥之怎么会非他不可呢? 这其中应该有别的原因。 裴绥之坐下来,呷了两口茶,方才笑着说道:“你很敏锐,勇于创新,也很有胆识,换作别人,是绝对不敢在课上当众提出革新之策的,而这份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胆识气魄,正是生意人所需要的特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要知道,商场局势瞬息万变,商机稍纵即逝,有人不够敏锐,没法捕捉到那些隐藏的商机,也有人捕捉到了商机,却因为犹豫不决,瞻前顾后,最终错失了良机!” 当然了。 最最重要的是,赵策对娘子及其岳父岳母都很好,没有因为开了铺子、入读青山书院,而变得鼻孔朝天,狂的没边,人品不错。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裴绥之想在赵策身上押注。 赌赵策以后会有所作为,也会连带着着拉裴不言一把,不会坐视他被宗亲为难,瓜分财产。 赵策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多谢裴老爷抬爱。赵某可以答应教导令郎,但你也知道,我科考次次落榜,到如今也只是一介布衣,我可以教他经商方面的事,科举我就无能为力了。” 听见赵策答应教导自己,裴不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赵策刚进书院的时候,自己仗着是外舍的“老人”,就还伙同其他同窗,要给赵策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结果下马威没给成,反倒连战连输。 现在他还要管赵策叫先生?! 这辈分怎么越差越大啊!! 真丢人啊!! 裴绥之见赵策应下,心中大喜,连忙说道:“能教经商方面的已经很好了,老夫也并不指望他能赚多少钱,只要他能守住这份家业,不被旁人觊觎夺去,便足够了。 裴家家业颇丰,即便不言不善经营,铺子全数亏损,也足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至于科举之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能考取功名。” 他知道裴不言不是个读书的料,压根也没打算让赵策教他读书。 赵策:“……” 好个家业颇丰。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是故意炫富,还是故意炫富。 看着赵策略显无奈的神情,裴绥之哈哈一笑,“赵公子莫要介怀,老夫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日后不言就交给你了,你尽管严格教导,若他不听话,你只管来告诉老夫,老夫定不饶他。” 赵策微微点头,道了声“好”。 裴绥之则朝裴不言招了招手,带着几分不悦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先生?!” 裴不言脸色涨的通红,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赵策面前,极不情愿地拱了拱手:“先、先生。” 看着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赵策也是一乐。 拜师结束,裴绥之心中大石落地,没多久就先行离席了。 倒不是他不想久待,而是粮行还有事情要处理。 过了一会,裴不言就快步站起来,到雅间门口看了看,见父亲的确是走了,这才转向赵策,语气烦闷地说: “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是时候学着打理家中生意了,我也试着学过,可那些生意经我听着就头大,尤其是那账本,密密麻麻的,一笔笔账目看的我头晕眼花!!!” 说着,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狠狠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烦躁。 在铺子里学习看账本那几天,他是真的掉了好多头发。 赵策忽然说道:“我看看你那账本。” 裴不言听到他要看账本,心下又震惊又愤怒。 他才刚拜师不到半个时辰呢,赵策居然就打起了自家账本的主意?! 难道在赵策看来,自己已经傻到,连账本不能给外人看这点都不知道的地步了吗?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觉得赵策不是这种人。 可就算他相信赵策,别人会信吗?他爹会信吗? “我倒不是不愿意给你看,可我爹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把账本给别人看。要是让他知道我把账本给了你,他非得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可!所以……” 裴不言一脸为难地摊开双手,眼神中满是纠结。 赵策笑了笑:“放心,我不看你们家最近的账本,你只要拿一本废弃的旧账本给我就行。” 裴家做的生意极为广泛,其中有盈利的,自然也有亏损,甚至倒闭了的铺子。 这种已经倒闭的铺子的账本,自然就会废弃掉。 一裴不言听了这话,更加疑惑不解,满脸都是问号:“你看旧账本做什么?那东西能有什么看头??” 第79章 裴不言英雄救美,却反被揍了 裴不言起初满心怀疑,暗自揣测赵策是不是妄图通过查看账本,来窥探他家的进货渠道、销售数量以及利润情况。 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些东西,是没法从废弃的旧账本里看出来的。 赵策道:“你不是说账本密密麻麻,查账的时候很费劲吗?我可以试着改进一下记账法,反正我用的是旧账本,若是不成,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失。” 既然他收了钱,就必须得干点实事。 改进记账法就是他的第一步。 裴不言听闻此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改进记账法?记账不就是把每天的收支情况记录下来吗?这还能怎么改进?赵兄,你可别因为我不懂经商,就拿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哄骗我!” 书童墨竹也在一旁按捺不住,忍不住插话道:“是啊,这记账法沿用多年,从未听闻有人能加以改进。公子莫不是在与我们打趣吧?” 倘若赵策提出的是什么新式的经营模式,他们或许还会信上几分,可改进记账法,这想法实在太过离奇,让人难以置信! 赵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世间万物皆处于不断的发展变化之中,记账法自然也不例外。倘若一味墨守成规,迟早会被他人超越。” 裴不言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好,回头我就找个旧账本给你。” 二人走出雅间,正要返回书院,却听旁边的雅间内传出吵闹声。 裴不言本就爱凑热闹,一听这动静,立刻来了精神,拉着赵策就往那边凑。 他扒着雅间的门缝往里一瞧,只见两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围着两名女子。 由于被男子挡住,看不到女子的面容,但从她们的服饰装扮来看,像是一主一仆。 两人都身形窈窕,小手白皙修长,一看便知长相不俗。 那肥头大耳的男子张开双臂,蛮横地挡住女子的去路,还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娘子,别这么着急走嘛,陪我们哥俩喝两杯,你这饭钱,我请了!” 女子娇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给我滚开!” 另一名瘦高男子嘴角一咧,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伸手就朝着女子的手臂抓去,嘴里还轻薄地说道:“哟,小娘子脾气还挺冲,爷爷我就偏喜欢驯服你这样性子烈的‘小野马’,哈哈哈哈!” 侍女双手紧紧攥成拳,小脸冷若寒霜,目光如刀般射向那两名男子,厉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两名男子却置若罔闻,反而笑得愈发张狂,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不客气?就凭你们两个黄毛丫头?哈哈哈哈,我倒要瞧瞧,你们能怎么个不客气法!” 话音刚落,那肥胖男子竟真的伸出一只肥硕的咸猪手,朝着女子的衣襟抓去。 侍女双脚微微分开,稳稳地扎根于地面,双臂弯曲,双手握拳,正欲蓄力发动攻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住口!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戏良家妇女,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说罢,裴不言就箭步冲了进去,准备护在那两名女子的身前。 却意外的发现,那小姐竟是他朝思夜想的林清音,刚才他竟然没有听出来她的声音,真是该死! 赵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林清音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酒楼撞见他们。 见有人多管闲事,坏了自己的好事,两名男子顿时怒不可遏。尤其当他们看到裴不言和赵策都身着儒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更是不屑一顾:“哟,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来管爷爷的闲事?” 在心上人面前,裴不言自然不能丢了面子,他赶忙正了正衣襟,得意洋洋地高昂着头,大声说道:“我乃裴家公子裴不言,今日撞见你们这等恶行,自当为民除害!林姑娘你们莫要害怕,站到我身后,我来保护你们!” 林清音:“……” 他可是手上破个口子,都要大喊大叫的娇宝宝,就这,还保护她们?? 听到裴家的名号,那两名男子先是一怔,随后眼神都很是疑惑:“什么裴家?没听说过。” 一听这话,裴不言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他心中暗骂:哪来的土包子,连桃县最大的粮商姓裴都不知道,他们还算桃县人吗? 裴不言还想再报一次家门,彰显自己的身份,可话刚到嘴边,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胖子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乱撞,整个人瞬间怔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打过。 真是好样的! 赵策和林清音主仆二人也未曾料到,那胖子竟如此蛮横,连句狠话都不放,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给人留反应的时间。 胖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满脸嘲讽地说道:“就你这副怂样,还自称裴家公子,我看你就是个软脚虾,中看不中用!” 墨竹见状,赶忙快步上前,伸手搀住自家公子,往后拉了拉,急切道:“公子,你站远些,让小人来对付他们。” 他能被选中做裴不言的书童,可不只是因为他会读书识字,还因为他身怀一些功夫,遇到危险时,能够保护裴不言周全。 然而裴不言却一把将墨竹推开,双目圆睁道:“不用你帮忙,我要亲手把这两个狂徒揍趴下!” 说罢,他大喝一声,挥起拳头,带着满腔的怒火朝胖子狠狠砸去。 胖子却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挂着不屑的笑容,轻轻松松就捏住了裴不言的拳头,然后猛地往前一拉。 裴不言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了个标准的狗吃屎,模样狼狈至极。 他气得几近抓狂,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算了。 身上的疼痛倒还在其次,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奇耻大辱! 尤其是在林清音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感觉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这下,他和林清音是彻底没戏了…… 第80章 李才狐假虎威,赵策教他做人 看着裴不言被揍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那瘦高男子不禁放声大笑,满脸嘲讽道: “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简直是自不量力!” 裴不言又羞又恼,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奋力挣扎着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我刚才不过是大意罢了!” 话音未落,他便又朝瘦高男子猛扑过去,但没等他靠近,就被赵策一把拽住衣领子,拉了回来:“行了,你先消停会儿,让我们来。” 赵策原本还以为,裴不言自信满满地说要把那胖子打趴下,是身怀绝技呢,没想到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下子就被人揍趴下了。 他动作利落地把衣摆往腰带里一塞,紧接着一个凌厉的扫腿,狠狠踹向瘦高男子。 这一脚又快又猛,瘦高男子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踹得连连后退。 赵策乘胜追击,紧接着又是一脚狠踹在他胸口,瘦高男子顿时闷哼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 虽然赵策也不懂什么招式,但他有在锻炼,也做了力量训练,力气长进不小。 “嚯!” 裴不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拍手叫好,“赵兄,你这身手厉害啊!” 他满心惊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赵策还会拳脚功夫呢? 林清音见此情景,同样十分惊讶。 自从赵策凭借革新文章名声大噪以来,坊间关于他的讨论就没断过,各种传言她都听过,可没有一个版本提到过他会拳脚功夫。 这赵策,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另一边,墨竹则朝着胖子疾冲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墨竹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拳头如暴雨般落下。 胖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 墨竹趁势一脚踹在胖子的膝盖上,胖子“哐当”一声摔倒在地,那沉闷的声响,震得地板都抖了三抖。 墨竹一把拽住胖子胳膊,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便将其卸了下来,又抽出腰带将胖子双手死死捆住才罢休。 胖子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要绑就绑,卸他胳膊做什么?! 他杀猪般嘶吼道:“啊啊!你、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敢打老子,我要你们死!!” 闻听此言,裴不言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你谁啊?” 平日里都是他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今儿个倒好,竟有人在他面前耍横! 胖子眼睛一瞪,大声吼道:“老子叫李才!” 裴不言还以为他在故意消遣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我猜你妹啊!” 他这一激动,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他“嗷”地惨叫一声。 墨竹见状,扬手就甩了胖子两巴掌,喝骂道:“敢让我家公子猜,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的是李才!!”胖子急忙喊道。 “还敢说猜,找打!”墨竹说着,又是几巴掌狠狠扇去。 李才这下是真哭了,带着哭腔说道:“我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才字,才子佳人的才!!” 裴不言满脸嫌弃:“就你这样,还才子佳人呢,你也配得上这个字?墨竹,给我掌嘴!” “啪啪啪!” 墨竹毫不留情,巴掌扇得极响,李才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比裴不言的脸肿得还厉害。 一旁的瘦高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尖声叫道:“李公子乃是罗二小姐的表兄,还是她的未婚夫!你们竟敢殴打于他,等她知道了,你们可就死定了!!” 林清音微微蹙眉,问道:“哪位罗二小姐?” 桃县士族贵女她大多认识,可其中并没有姓罗的。 难道是新搬来的? 瘦高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哼道:“哼,自然是文汇书斋东家,罗显贵的次女,罗婉儿。她的嫡姐罗文儿,可是县太爷的宠妾!”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赵策心中暗叹冤家路窄,出来赴个宴,竟然还能撞上罗家的亲戚。 裴不言则满心疑惑,一个书斋东家的亲戚,怎敢如此嚣张? 林清音早听闻罗家自与县令攀上姻亲后,便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没想到此番竟欺压到自己头上了。 见他们都不作声,瘦高男子还以为他们心生畏惧,顿时高昂起头颅,趾高气扬地说道: “怎么样,现在知道怕了吧?告诉你们,在这桃县,得罪罗家,无异于自掘坟墓! 识趣的话,就赶紧把李公子放了,再磕头赔罪,我还能劝他饶过你们。要是你们执迷不悟,等罗二小姐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裴不言听他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他撸起袖子就又要动手,却见一旁的赵策神色淡定地放下衣摆,冷哼一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区区罗家?你以为罗文儿能护得住你们不成?” 见他们与自己预想的惊恐模样截然不同,瘦高男子既疑惑又愤怒:“大胆!你怎敢直呼文姨娘的名讳,还如此无礼?” 赵策冷笑一声:“一个靠美色侍人的妾室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狐假虎威?” 裴不言在一旁附和:“就是,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小爷今天定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说罢,他一招手,让墨竹去报官。 他倒要看看,县太爷是否还会包庇罗家人! 李才和瘦高男子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 明知他们是罗家亲戚,竟还敢报官? 墨竹应声,正要离去,却听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身着红色劲装、手持马鞭的美貌女子怒气冲冲地走进包厢。 李才一见她,神情愈发激动:“婉儿妹妹,你可算来了!” 这女子,正是罗家次女,罗婉儿。 看到被捆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才,罗婉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扬起手中马鞭,朝着离她最近的赵策狠狠抽去:“竟敢对本小姐的表兄动手,简直是活腻了!” 赵策反应迅速,侧身一闪,那马鞭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 “还敢反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罗婉儿一鞭落空,愈发恼怒,手腕一抖,马鞭又朝着他抽去。 这次赵策没有闪躲,而是直接伸手抓住马鞭,用力一拉。 罗婉儿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收势不住,竟直直朝着赵策扑了过来。 见此情景,裴不言和林清音心中暗叫不好。 二人急忙上前想要拉开罗婉儿,却为时已晚。 就在他们以为赵策要被罗婉儿扑到时,却见赵策侧身一闪,罗婉儿整个人重重撞在了他身旁的案几上。 案几被撞得剧烈摇晃,上面的茶盏茶壶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碎瓷片与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罗婉儿吃痛,捂着腰惨叫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样又狼狈又惹人怜爱,只是此刻众人可没心思欣赏。 第81章 李才以为县太爷会帮自己,却被当众仗责 李才奋力挣扎了两下,可那绳子不仅没松开,反而越勒越紧,胳膊也痛的要死,他吓得不敢再动,只能焦急地大喊:“婉儿妹妹,小心呐!” 他满心想要上前帮忙,无奈自己被捆得像个粽子,根本动弹不得。 “知道。” 罗婉儿应了一声,就挥动马鞭,又抽向赵策,“好你个狂徒,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墨竹迅速快步上前,护在赵策身前,神色冷淡地说道:“罗姑娘,是你表兄先调戏良家女子,我们出手教训他,乃是理所应当。” 一听这话,罗婉儿黛眉紧紧皱起,赶忙转向一旁的李才求证:“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调戏良家女子了?” 李才双亲早亡,罗母见他可怜,便将他接到家中,认作义子,亲自悉心教养。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李才的为人她多少还是了解的。 说他爱偷懒耍滑,她信;可要说他调戏女子,她实在难以相信。 李才眼神闪躲,支支吾吾道:“婉儿妹妹,别听他们胡言乱语,我不过是跟那姑娘开了个小玩笑,谁承想他们就对我大打出手,还把朱兄也给揍了一顿!” 他口中的朱兄,正是那瘦高男子朱骁。 “哼,小玩笑?”裴不言大步走上前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愤愤说道,“你看看我这脸,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罗婉儿咬了咬嘴唇,心中虽有些愧疚,但嘴上依旧强硬:“就算我表兄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 林清音神色淡淡地说道:“那便报官吧,相信县太爷定会秉公处理。” 李才高昂着头,满脸自信:“报就报,谁怕谁啊!” 他心想,这事闹到官府正好,定要让他们全部锒铛入狱! 罗婉儿听他如此说,还以为他真是被冤枉的,对赵策等人愈发不喜。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县衙。 李才满心以为,薛英瞧见他后,定会治赵策等人的罪。 然而,薛英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来人呐,把这两个调戏良家女子、仗势欺人的匪徒给本县拿下!” “大人,冤枉啊!” 朱骁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如捣蒜般不停磕头求饶。 “大人要拿我?” 李才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可不是头一遭被人告到县衙了,以往每回薛英都会偏袒他,可今日竟要拿他治罪,这怎么可能? 定是自己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 李才自我安慰着。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见薛英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仗势欺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伤人闹事,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说罢,他大手一挥。 四名衙役立刻上前,将李才和朱骁牢牢控制住。 罗婉儿听闻此言,惊得花容失色,赶忙替他们争辩道:“大人,表兄……不,是李才,他为人正直,绝不会调戏女子,这其中定有误会!” 薛英冷冷地看了罗婉儿一眼,神色冷淡至极:“本官已听人将事情经过详尽道来,证据确凿,何来误会之说?罗姑娘,莫要在此胡搅蛮缠,妨碍本官断案。” 李才平日里寻花问柳、调戏良家女子,早就是家常便饭,罗家以及县里不少人知晓此事,只是瞒着罗婉儿一人罢了。 罗婉儿被这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她紧紧咬住唇瓣,心中又气又急。 她指着赵策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我表兄真有不对之处,可他们动手打人,也该治他们的罪才是!” 薛英还未开口,裴不言便抢先一步,冷笑一声道:“他们先调戏民女,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若这样也要治罪,那这天下还有王法可言吗?你说呢,薛大人?” 他家每年都要给薛英送上一大笔钱财,他就不信,薛英会治自己的罪! 果然。 裴不言话音刚落,便见薛英微微颔首,一脸赞同地说道:“裴公子所言极是。李才、朱骁二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还伤人闹事,按律当杖责二十,并赔偿裴公子和林姑娘十两银子作为补偿。另外,在花满楼所毁坏之物,也需照价赔偿!” 李才和朱骁听闻,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赔偿银子对他们而言倒还算不得什么,可杖责二十,搞不好半条命都得搭进去啊! 李才哭喊着求饶,“大人,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朱骁也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声泪俱下地说道:“大人,小的知错了,求大人开恩呐!” 罗婉儿也赶忙帮着求情,全然没注意到,薛英堂堂县令,竟称呼裴不言为“公子”。 薛英不为所动,冷冷下令:“拉下去,行刑!” 四名衙役立刻上前,将李才和朱骁拖到县衙门口,按在长木凳上,扒去裤子,当众行刑。 李才和朱骁羞愤交加,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脸可真是丢尽了。 有百姓听到动静,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一瞧,便看到了两团白花花的肉,赶忙扯着袖子遮住眼睛,生怕长针眼。 随着板子一下又一下地重重落在李才和朱骁的屁股上,两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凄厉无比。 百姓们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瞧瞧,这就是仗势欺人的下场!” “可不是嘛,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打得好,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要惩罚罗家了!” 罗婉儿听着表兄的惨叫,又气又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也只能干着急,无可奈何。 她万万没想到,薛英这次竟如此铁面无私,完全不给罗家面子。 都怪这几个人! 她恶狠狠地瞪了赵策等人一眼,便转身跑出了县衙。 她要回家,把这事告诉父亲母亲去! 第82章 罗显贵备礼道歉,苏祈愿的算计 此时,罗显贵正和妻子王氏在厅中,商量着把罗婉儿与李才的婚期给定下来,忽见女儿满脸泪痕、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两人皆是一惊。 王氏赶忙迎上前去,轻轻拭去罗婉儿脸上的泪水,满脸心疼地问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副模样?是谁欺负你了?” 罗婉儿抽抽搭搭的,将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李才被当众扒去裤子杖责时,她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光是被打也就罢了,可还当众扒掉了裤子,她要是嫁了过去,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做人啊! 王氏眉头紧皱,问道:“你们有没有告诉县太爷,李才是我们的义子?” “说了,可是县太爷还是照旧把表兄拖出去打了一顿!”罗婉儿攥紧粉拳,眼中满是愤恨。 闻言,王氏更是意外,“县太爷不是很宠爱文儿吗?怎么会如此不给我们家面子?” 罗显贵则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问女儿道:“你刚才说,县太爷称呼赵策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为裴公子、林姑娘?你可知道他们的全名?” 罗婉儿思索片刻,才说道:“那姑娘我不知道叫什么,但裴姓公子自报了身份,说是什么裴家独子,好像叫裴不言。” “你说什么?!” 罗显贵激动地大喝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把母女俩都吓了一跳。 王氏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就好好说,这么激动做什么?都吓到女儿了!” 罗显贵哪有心思理会她的埋怨,只是急忙摆手,让下人下去准备些丰厚的礼品,打算亲自带着婉儿去裴家、林家赔罪。 王氏一听,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才儿被当众去衣受杖,丢尽了颜面,老爷你还要向他们赔罪道歉?我坚决不同意!” 罗显贵怒目圆睁,大声喝道:“你知道裴不言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桃县首屈一指的富商裴绥之的独子,连县太爷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咱们罗家不过开了个小书斋,裴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咱们倾家荡产!” 罗婉儿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 怪不得裴不言那般底气十足,原来是仗着有个好父亲。 王氏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慌,但还是嘴硬地小声嘀咕道:“裴家有钱有势,咱们给他道个歉也就罢了,可为啥还要给林家赔礼?” “和裴不言有交情、且还姓林的女子,就只有县学林夫子的长女!你说咱们该不该去赔礼道歉?!”罗显贵没好气地说道。 “不就是个夫子嘛,老爷你至于这么害怕吗?”王氏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懂什么!人家可是县学的夫子,县学那是什么地方!能在县学当夫子的,能是没权没势的人吗?!你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 罗显贵气得骂了一句,就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此时,县衙门口。 林清音莲步轻移,朝着赵策和裴不言盈盈一礼,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今日之事,多亏了二位出手相助。” 裴不言抬手遮住被李才打过的右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嗨,跟咱们还客气什么?再说了,就算没有我们,以你身边侍女的身手,你也不会有事。” 他心里暗自懊恼,早知道她身边侍女这么厉害,自己就不强出头了。 英雄没当成,还挨了一拳,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林清音微微一笑,随后又转向赵策,轻声问道:“赵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策微微皱眉,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统共也就见过两次面,似乎还没到要说悄悄话的程度吧? 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 两人很快走到一旁的槐树下,轻声交谈起来。 裴不言在一旁看的牙都要酸掉了。 到底有什么话不能让他知道?非得和赵策单独说! 旁边,林清音轻声提醒道:“赵公子,你所提出的革新之策虽好,但终究还是太激进了些,很容易招来麻烦。公子近日要多加小心提防,往后也尽量不要在人多的场合提及此事。” 她起初还以为,赵策提出革新,是为了引起其父赵睿渊的注意,好重返赵家。 但后来在曾家与赵策相见后,她便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误。 他提及革新之事,并非是为了重返赵家,而是真心实意地期望大炎能够富强昌盛。 赵策也没料到,林清音唤他过来,竟是为了说这些,他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林清音略作思索,又补充道:“还有,前日我在城门处施粥,恰好撞见苏家大房之子苏祈愿,正与几个泼皮说着什么。 我隐约听到他们谈及了你,虽不知具体内容,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我觉得还是告知你为好。” 苏祈愿与赵策在书院课堂上起争执、结下梁子一事,林清音也有所耳闻,正因如此,她才心生担忧。 “苏家大房,苏祈愿?”赵策有些疑惑地问道,“林姑娘怎会认识他?” 林清音俏脸微沉,“也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且还有些过节。” 有一回,她与两位手帕交前往城外的宝华寺踏青游玩,不巧撞见了苏祈愿那个登徒子。 尽管最后他被自己的侍女打跑了,但此类事情若传扬出去,终究会有损女儿家的清誉。 赵策恍然:“原来如此,我会多加小心的。” 林清音勾唇一笑:“赵公子怎么不问问,我与苏祈愿究竟有何过节?” “姑娘若愿意说,自然会说;若不愿说,我问了也是徒劳。”赵策神色淡然,“况且,赵某向来不喜欢窥探他人隐私。” 林清音听了,又是一笑。 不多时,她便与赵策、裴不言辞别,带着侍女离去。 待她走远,裴不言急忙凑到赵策身旁,好奇地问道:“刚才林姑娘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说着说着还笑了?” 赵策答道:“她提醒我小心苏祈愿。” 裴不言一愣:“苏祈愿?谁啊?” 思索片刻,他才恍然想起,此人便是先前被曾攀带入书院的那个苏家子弟。 “林姑娘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你说这些,定是那姓苏的做了什么,被她瞧见了。”裴不言活动了两下手腕,摩拳擦掌道,“要不我让几个家丁去揍他一顿,给他点教训?” 赵策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处理就好。” 裴不言带着几分怀疑说道:“你身边又没人,能怎么处理?” 话刚出口,他便想起方才赵策动手教训李才二人的场景。 以赵策的力气,就算苏祈愿要对他动手,他也不在怕的。 第83章 同窗试探赵乾,夫子告诫侯虎 同一时刻,县学。 青山书院与县学皆坐落于同一条街道,且距离衙门不远。 县衙那边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到了这里。 不少学子围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一提到赵策,众人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先前提出的诸多革新之策,于是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赵乾。 有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问道:“赵案首,您这个庶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前不久他才抛出那么多革新之法,如今又跑去英雄救美了?!” 虽说赵策已被分出去,与赵乾几乎没什么来往,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血浓于水,赵乾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赵策这个庶弟? 彼时,赵乾正一边看书一边练字,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半晌都没有言语。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作答,正略感遗憾地叹气时,却见他缓缓放下笔,开口说道:“那革新之法虽激进了些,但倘若真能成功施行,确实能增强我大炎国力。” 赵乾本是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阐述革新的可行性,可在其他人眼中,他分明就是在维护赵策。 众人心中暗想,他们果然猜对了。 赵乾还是在乎这个庶弟的。 也是,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不远处的侯虎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阴沉,手中的笔杆子几乎要被他折断。 他猛地转向赵乾,语气怨毒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意赵策,他的死活与你毫无关系吗?” 赵乾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说了一下革新的可行性,压根没提及赵策,侯虎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你刚才还说,若能成功施行赵策提出的革新之法,大炎便能民富国强,这难道不是在夸赞他?” 侯虎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亏我以前还为你出头,对付赵策,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暗中与他来往!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被侯虎这般指责,赵乾也来了火气,“我什么时候跟他有来往了?真是莫名其妙!”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侯虎竟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侯虎也是头一回见到赵乾发火,吓得浑身一抖,心中怒火更盛。 他们同窗二十载,情谊何等深厚? 如今他竟然为了赵策这个庶弟,不惜和自己翻脸?! 他越想越气,怒声道:“你还说没有!你这分明就是在帮着赵策说话!他一个身无功名的庶子,而我可是堂堂秀才,他值得你这样维护吗?!” 赵乾脸色铁青,“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赵策有来往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的是革新之事罢了,是你自己心胸狭隘,胡乱揣测!”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其他同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家伙! 他们平日里不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吗,怎么现在闹成了这般模样? 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顿觉脸上无光,他冷下脸来,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追求林夫子长女不成,心中积怨,所以才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侯虎闭嘴,免得再这么吵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谁承想,这句话恰好戳中了侯虎的痛处。 侯虎猛然起身,不管不顾地撸起袖子,就朝赵乾冲了过去。 两人座位本就离得近,同窗们还没来得及拉架,侯虎的拳头就要落下。 赵乾虽不通武艺,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他身子往后一仰,便避开了侯虎的攻势。 一击未中,侯虎还想再来第二次,可这次却被同窗们给拉开了。 有人站出来当和事佬:“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动手呢!” 侯虎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是他先骂我的,我打他有什么错?给我滚开!放手!” 众同窗要么身负功名,要么出身不凡,被他这般喝骂,心里自然不痛快。 但念在同窗情谊,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侯兄消消气,赵兄也是一时口快,并无恶意啊!” 侯虎正要反驳,却见一名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走进课室,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否则扣积分!” 县学分为外、内、上三舍,升舍除了考试成绩之外,还有积分要求。 一年内积到八分才算及格,否则即便升舍考试考得再好,也没资格升舍。 他们如今还在外舍,距离上舍还远着呢! 见丁夫子来了,众人急忙松开手,小跑着回到座位上。 要知道,积一分难如登天,可扣分却只在一瞬间啊! 他们可不想因为侯虎被扣分! 丁夫子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侯虎身上,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一趟。” 说罢他就一甩袖袍,负手走出课室。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侯虎,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方才他们好言相劝,侯虎却置若罔闻,如今可好,要挨夫子训斥了吧? 侯虎见丁夫子只点了自己的名字,却未提及赵乾,心中怒火更盛。 若不是赵乾提及林清音,他怎会冲动动手?现在为何只责罚他一人? 难道就因为赵乾是案首,而他名次靠后吗? 实在可恶! 侯虎心中暗自咒骂,却没胆子将这些想法宣之于口,只是默默站起身,垂着头走出课室。 隔壁,夫子院。 丁夫子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束手而立的侯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皆为同窗,本应相互关爱、携手共进,可你如今却为这点小事大打出手,实在令人失望!” 侯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丁夫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赵策所提的革新之策,实乃利国利民之善举,你应从中汲取经验,提升自我,而非在此胡乱揣测,甚至动手伤人!” 侯虎强压下心中的不甘,点头作受教状:“夫子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已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丁夫子微微点头,随后又长叹一声,谆谆告诫道,“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往后要放宽心胸,容人之短,赞人之长。 若不能去接纳不同的观点和思路,又怎能拓宽自己的学识,取得进步?” 第84章 布坊图案被抄袭,赵策又设计图案,让他抄不过来! 侯虎心中一震,急忙整理衣襟,双手合抱作了一揖,感激道:“学生明白了,多谢夫子教诲。” 丁夫子摆了摆手:“去吧,回去好好反思反思,写一份检讨,明日交上来。” 侯虎转身返回课室,脚步略显沉重。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丁夫子的话。 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是啊! 只要他继续往上考,不说前三甲,只要考中进士,入朝为官,以后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又何必拘泥于区区一个县学夫子的女儿呢? 何况赵乾在不在意庶弟赵策,也跟他没有关系,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么一想,他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同窗见他面上带笑,皆是诧异不已。 夫子叫他出去,不是教育他的吗?他怎么还笑的出来? 莫不是被刺激傻了? …… 傍晚。 赵策下学回家,照例教知勉识字,却发现自己给他启蒙用的《三字经》,他大半都认得了。 这时苏云锦端着碗刚熬好的鸡汤进来,见着赵策这吃惊的样,笑道:“这几天知勉都在和隔壁全家的孙子,全盛一起玩耍,这些字也都是全盛教给他的。” 知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公子平日忙着上学,回来还得教我习字,太辛苦了,知勉不想太麻烦你……” 赵策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人家教你习字,你可有好好感谢人家?” 知勉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声说道:“有有有!夫人送我的糕点吃食,我可都一点儿没藏着,全和他分享了。” “真乖。”赵策又摸了摸他的头。 知勉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满是憧憬地说道:“等以后我把字全都认全了,就跟公子一起学习,给您诵读文章、打理庶务,公子您就安安心心好好学习就成!” 闻言,赵策不禁被逗乐了。 给自己诵读文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要把字认全,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而且读文章可不仅仅是认字那么简单,还得学会断句分段才行。 大炎的书籍可不像后世那样有标点符号,读书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不过他能有这份心意,倒也十分难得。 赵策轻轻拍了拍知勉的肩膀,鼓励道:“好,那公子我就等着,等你给我诵读文章的那一天。” “嗯!”知勉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完才留意到书案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他一拍脑袋,赶忙退下。 光顾着说话,忘了夫人炖汤炖了将近一个下午了,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他如此乖巧懂事,赵策也不免一笑:“知勉倒是机灵的很,性子比刚来的时候要开朗多了。” 苏云锦轻叹一声:“是啊!他们来时吃不饱穿不暖的,身上还有些被鞭打的旧伤……害,都是可怜人。” “都过去了。” 赵策揽着她的腰,宽慰一声,又问,“对了,最近布坊的生意如何?” 苏云锦想说其他布坊也推出了好几款新布,布上的花纹还跟他们的一样,但又不想用这些琐事烦他,他只要专心学业就好,于是道:“生意挺好的,夫君不用操心这些。” 赵策看她一眼,“真的?” 苏云锦点点头,“真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见赵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心翻转过来,作势欲打:“娘子不诚实,居然学会蒙骗夫君了?该打!” 苏云锦吓得娇躯微颤,急忙闭上双眼。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手心只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 她睁开眼,急忙抽回手,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夫君!” 这、这怎么说亲就亲呢,让人一点准备也没有。 羞死人了! 赵策板着脸:“都喊夫君了,为什么还不说实话?布坊的生意到底如何了?” 他们成亲也有几个月了,他也发现了她的一个小习惯,就是她撒谎的时候手会下意识揪着衣角,眼睛也会四处乱飘。 见他这样,苏云锦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好如实说:“有两家布坊抄了我们家布的图案,卖的价格还比我们的便宜,布坊生意比以前差了很多。 不过妾身去那两家布坊看过了,他们便宜是便宜,但料子不如我们的好,大概是因为我们用的机子是夫君改进过的缘故!” “就这?” 赵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原来是抄袭。 见他这般毫不在意的样子,苏云锦有些疑惑地问:“夫君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生气??” 他设计的图案可是被人抄了啊! 他怎么还淡定的下来!!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们卖新花样赚了钱,别人跟着模仿抄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还不想赚钱呢?是吧?” 赵策笑着说,“只要那些抄袭的不如我们的布质量好,我们也就不必在意它。” 说完他又有些奇怪地问,“苏家不也是做布匹生意的吗?难道没有经历过这种事?” 苏云锦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然是经历过的,不过大都是你抄我我抄你……” 赵策一怔,随即失笑。 也是,大炎对版权意识本就淡薄,连书本维权都难,更别说布匹花样了,大家都互相抄,也没人追究。 他取出几张宣纸,又撸起袖子,提笔作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多设计一些花样,好让他们抄的速度,跟不上我们设计的速度!” 他画人画山水不行,但画点花纹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云锦端起鸡汤,递到他跟前:“夫君先把它喝了再画?它已经放了好一会了,再不喝就凉了。” 看那鸡汤软烂的样子,就知道炖煮了很久,花了不少心思,赵策虽然不太爱鸡汤,但还是接过汤碗,连肉带汤喝了个干净。 但下一刻,就见苏云锦又抱了个瓦罐来,又给他盛了一碗。 赵策:“……” 他无奈地接过碗,又喝了一碗,在苏云锦打算盛第三碗的时候,他忙拉住她的手,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两碗就足够了,别再盛了。” 第85章 哄娘子,改进账本 苏云锦闻言放下勺子,就在赵策刚要松口气时,就见她盖好瓦罐盖子,口中说道:“那妾身把它收起来,明日热一热。” 赵策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不太爱喝鸡汤,就做普通的家常菜就行,用不着花时间熬煮这些。” 这汤味道太油腻,也太浓郁了,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一听他不喜欢喝鸡汤,却喝了两大碗,苏云锦更不好意思了,“那夫君喜欢什么菜?妾身去买!学习是很费脑子的事情,不吃好点可不行。” 赵策想了想:“那就鲫鱼吧,乌棒也行。” 苏云锦皱了皱眉,不解地问他:“乌棒是什么?鱼吗?” 赵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大炎并没有乌棒这一称呼,忙解释道:“就是乌鳢,也叫黑鱼。” “那妾身明日就去集市上买黑鱼!” 苏云锦点点头。 这鱼刺少,口感脆嫩爽滑,确实好吃,就是价格会比普通的鱼贵上一些,不过再贵也就是个鱼,比鸡肉便宜多了。 “好。” 赵策也没拂她的意,只笑着点点头,随后就开始继续画图。 这第一张,他画的是两个貔貅守着一个聚宝盆,旁边还有一些钱币图案。 这些钱币一个个会相互连接折叠,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串钱币,光是看着就很是富贵,更别说那聚宝盆和貔貅了。 苏云锦震惊不已地问:“夫君要把这图案印在衣服上??” 赵策闻言还以为这图案犯了什么忌讳,有些紧张地问她:“怎么,不行吗?” 苏云锦摇摇头:“没有,只是妾身还是头一次看到,在衣服上印貔貅和钱币的,颇为新奇。” 这貔貅本就寓意着招财进宝,辟邪化煞,钱币也是象征着钱财,还能辟邪赈灾,把它俩印在衣服上,穿上身上,那岂不是好运加倍? 怕是也只有夫君,才有如此奇思妙想了。 “你夫君设计的东西,自然是新奇少见的!” 赵策哈哈一笑,后又连续画了好几款新图案。 有花鸟百蝶,也有垂丝海棠、向日葵、别春花等等。 垂丝海棠苏云锦认识,但后两者她却从未见过,她惊奇地问:“这两种花是什么?” 赵策暗道一声,后两者本就不是大炎的产物,你没见过也是正常,但这话他是万万不能说的。 否则她要是问一句,既然大炎没有,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花的?岂不是麻爪了。 他斟酌了一下,道:“这两种花是我自己琢磨的,这个叫向日葵,顾名思义,是朝着太阳生长的,象征着希望与光明; 而这个别春花在晚春时节盛开,开完后夏天就即将来临,它也代表着对下一次春天到来的希望,寓意着对离别后的重逢和思念,适合送给即将出远门的亲人孩子……” 苏云锦凑近细看,越看越是激动,美眸灿若星辰:“没想到这花还有如此寓意?真好看!这花样也一定能大卖!” 赵策画完停笔,将她揽入怀中,笑着道:“既然娘子喜欢,那等布匹做好了,我让绣娘给你也做几身。” 苏云锦红着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妾身的衣服已经有很多了!” 赵策正色说道:“衣服要经常穿,是消耗品,再多也是不够用的。” 听见他这歪理,苏云锦忍俊不禁:“夫君真会哄人。” “我就你这一个娘子,不哄你还能哄谁?” 赵策笑着抬手,抚上她的小脸,另一手则摸到她腰间的带子上,正要宽衣解带,手却被苏云锦给捉住:“夫君,妾身来葵水了。” 闻言他略感遗憾地放下手,想起她每回来葵水肚子都疼的厉害,忙又将手移到她肚子上,问她:“娘子肚子还疼吗?” 见他还记得这事,苏云锦微微一愣,她扬手勾住他脖颈,笑意盈盈地说:“不疼了。” “真的?”想到她刚才还骗了自己,赵策眼神明显带着几分怀疑。 苏云锦笑着点点头:“真的不疼了,妾身昨日还特意去抓了几贴药,调养了一下。” 他们成亲这么久,她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她也是着急的不行。 见她不似撒谎,赵策这才点头:“那就好。大夫怎么说的?可有什么要忌讳的?” 一听这话,苏云锦脸色微白,头也轻轻垂了下去,有些难以启齿,也担心他会嫌弃自己…… 赵策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苏云锦仰头看他,眼圈有些发红,“真的?” 说完她又垂下脑袋,哑着声音说道:“大夫说,妾身这几年吃的不好,再加上太过劳累,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否则……否则以后恐怕子嗣艰难……”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脑袋也垂得更低了,不敢去看赵策的反应,“对不起,夫君……” 他……会不会因此休弃自己? 休也没事,这都是她的错。 赵策一怔,随即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与自己对视,认真地说道:“既然调养的好,那好好调养就是,不用担心其他,你也不用道歉,我不会怪你,更不会休弃你。” 苏云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道:“夫君,你……你真的这么想?” 赵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当然。孩子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养好身子。” 苏云锦靠在他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夫君,你真好!” 赵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别哭了,哭花了脸可就成小花猫了 !” 苏云锦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 …… 次日。 赵策照常上学,裴不言见他过来,就从抽屉里拿了本破旧的账本出来,递给他说道:“赵兄,这便是你要的账本,你看看有什么改进之法?”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抱着多少希望。 多少老牌账房先生都没法改进账本,更别说赵策这个刚做生意两个月不到的新人了。 赵策也没多做解释,只是翻开账本,仔细查阅起来…… 第86章 复式记账法,被跟踪了 裴不言还以为他要看很久呢,正准备趴在桌子上睡会。 谁知他刚趴下,眼皮都还没闭上呢,就听赵策说:“你这是单式记账法,要改进的话,可以采取多式记账法。” 裴不言听的一脸懵逼:“什么单式多式?” 他怎么说也跟着家里的账房先生学习过一阵,可都没听说过这词,这是赵策自创的? 赵策拿起桌上的笔,在旁边的纸上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解释道:“你看,若我们将每一笔账目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比如收入一类,支出一类,再细分到具体的项目,是不是就清晰明了很多?” 裴不言还是一知半解的:“具体说说?” 赵策想了一下,“这单式记账法,就像是流水账,收到钱就记收入,花钱就记支出,没有记录清楚钱的来源或者去向。” 见裴不言还是懵懵的,他索性举例说明:“假如有人到你家布庄买了一百文钱的布,这布的成本价是五十文,单式记账法只写收入一百文,不会写明这一百文具体是卖什么的收入,也不会写明成本。 但要是换成复式记账法的话,就会把这布的成本也写上去,这查起账来,是不是就容易许多? 说的更通俗易懂一点,这单式记账法就像是单腿跳,只能记录简单动作,容易摔倒,而这多式记账法,就像是双腿跑,左右协调,也就跑得更稳,看的更清楚。” 这话确实通俗,连对账目一点也不了解的裴不言也听明白了,他激动地一拍手掌,兴奋道:“赵兄这法子真好!前些天我爹让我学着查账,看账本的时候,我也发现了账目混乱,但具体该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赵兄这法子倒是点醒我了!这就是收支不平衡导致的啊!” 赵策奇怪地看他一眼。 裴不言被看的疑惑不已,“赵兄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赵策笑着说:“不是,就是惊讶地发现,裴兄对计算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竟还能看明白账本的不合理之处?” 一听这话,裴不言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都皱在了一起:“赵兄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赵公子自然是在夸赞您啊!”一旁的墨竹笑呵呵地说,后又一脸崇拜地朝着赵策说,“没想到赵公子对数算也有研究,真是了不起啊!!” 赵策摆摆手,“研究算不上,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至于采不采用,就看你们自己了。” “采!当然采纳!”裴不言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地说,“赵兄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裴某没点表示怎么行呢?不如这样吧,今晚我在醉红楼摆一桌宴,多请几个姑娘,好好招待一下赵兄!” 一听醉红楼,半数以上的同窗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一次性请几个姑娘?他们这小身板遭得住吗? 啧! 不愧是裴家独子,玩的可真花啊! 赵策汗颜,“我已有家室,醉红楼就不必了。” 他家有贤妻,对那种地方可没有兴趣。 裴不言义正言辞地说:“我只是请几个姑娘弹弹琴,听听曲,赵策你想哪儿去了?” 他虽然确实很想美女环绕,但他有洁癖。 他的第一次,必须留给心仪之人! 这一番话,成功把赵策给说尬住了。 原来是他想岔了??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连连拒绝。 为了表示自己是认真的,他又把话题拉回了账本上,只见他拿了张纸在上面画了张表格,递给裴不言道: “为了看的更一目了然,账本可以像这样画上表格,第一列写货品,第二列写售价,第三列写成本价……” 裴不言越听越是惊喜,他郑重地收起赵策所画的两页纸,准备现在就拿给老爹过目。 但他还没走出课室,就见夫子抱着一摞卷纸走了进来,裴不言只好缩了缩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不上课,写卷子。”夫子把卷纸分成几份,分别教给最前排的学生,让他们依次往下传,等到传的不够,或有剩余的,再行补充。 裴不言看到那卷子就发晕,脸都成了苦瓜脸,哪还有刚刚的激动。 赵策看了一下,这卷子上的题目都是些对于古语的理解,不算难,但很考验知识积累。 他想了一下,便提笔书写。 一时间,课室里只有纸张翻动以及蘸墨的声音。 …… 等到试卷写完,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 赵策收起笔墨,就要回去吃饭,却被裴不言拦下,“赵兄不去醉红楼就算了,那我们去普通酒楼吃一顿?总不能连个感谢你的机会也不给吧?” “你爹已经给了酬金了。”赵策道。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给的酬金跟我有什么关系?走,我们去花满楼吧,听说那边新上了一种菜品,叫什么,如意水晶糕,可好吃了,我还没去吃过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赵策也不好再拒绝,他道:“明天吧,我等会回家时告诉我娘子一声,让她明天不用给我留饭。” 闻听此言,裴不言的牙都要酸掉了,语气中也不免带了几分羡慕:“赵兄和嫂子真是恩爱啊!” 他身边有好几个成了亲的朋友,虽然夫妻也算和睦,但都没有像赵策这般,连出去吃个饭,都要向娘子报备一下的地步。 赵策笑笑,起身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疑,回家时他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可每当他回头时,却总没看到人。 想到先前林清音的提醒,赵策脸色一变:“难道是苏祈愿的人?” 他先若无其事地走了一段路,但在走到一个巷子的拐角处时,却停住脚步,往旁边一躲。 不一会。 就见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小跑而来,往巷子深处张望了一下,口中奇怪地说:“人呢?刚刚还在这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见了?” 第87章 妙计离间,救人 这人一个长得瘦高瘦高的,另一个就要矮上不少,脑袋大身子小,跟个萝卜头似的。 一对二,赵策没有多少把握能全身而退,索性小跑着绕到他们后方。 见这两人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赵策随手捡起一块石子,颠了颠,甩向那萝卜头,就又躲了回去。 萝卜头冷不丁挨了一下,嘶了一声,他扭头四下看了看,也没看见一个人影。 他以为是高个子打的,心头顿时冒起火来,扭头瞪了高个子一眼。 高个子见状也是一怒:“我们一起跟的,又不是我跟丢的人,你瞪我做什么?” 见他打了自己,还恶人先告状地骂自己,萝卜头气坏了,但想着大家都是乞丐,也就忍下火气,没有同他争吵,只是道: “跟丢就跟丢吧,反正那赵策下午还要去书院上学,大不了我们下午再跟一次。”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后背就又挨了一下,这一下比刚才更重,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这下他彻底怒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猛地一拳砸在高个子头上,吼道:“你他妈有病啊,老打我干什么!” 高个子无缘无故挨了一拳,也火了,骂了一声:“谁打你了,你脑子糊涂了吧!” “你特娘的打了我两次,还骂我脑子糊涂了?我看有病的是你吧?” 萝卜头怒目圆睁。 两人很快便扭打成一团,一开始他们还是站着打,但这打着打着就滚到了地上去,一时间尘土飞扬的。 赵策躲在暗处,看着这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就这猪脑子,还敢跟踪他? 真是自作孽! 想着娘子还在家中等着自己,赵策也就没有上前,直接转身离开了。 最近天气热,午饭苏云锦准备的都是些爽口的凉菜,吴林同冯氏站在一旁,分别替赵策和苏云锦打着扇子。 苏云锦把今早上罗显贵带着罗婉儿和李才过来赔罪的事情,告诉了赵策:“夫君早上不在,妾身便没有收礼,罗老爷当时说话很客气,一直在向夫君道歉……” 赵策一笑:“他道歉也是正常的,谁让那李才惹的是裴公子和林姑娘呢?” 苏云锦点点头,二人正吃饭间,却见知勉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他衣服脏兮兮的,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眼泪更是跟断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但见赵策二人正在吃饭,他却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赵策看他一眼,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说。” 知勉不好意思地看了爹娘一眼,吴林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公子问你话呢,你看我们做什么,还不快说?” 知勉垂下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公子,您给我的三字经,被人给抢走了!” 赵策眉头一皱:“谁抢的?” 在大炎,还有小孩霸凌吗? 知勉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和全盛在河边背书,有几个大孩子看到了我们手里的书,就让我们把书给他,我们不给,他……他们就把我们给推到了,我们气不过,就和他们扭打在了一起,结果……” 说到这,他眼泪掉的更凶了,整个人哭的一抽一抽的。 冯氏拍了拍他的后背,边给他顺气边说:“结果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结果全盛被他们给推到河里去了,呛了水晕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 知勉拉着冯氏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全盛被打也是因为我,娘,你给我点银子,让我去请大夫吧!” 全家贫穷,连个请大夫的钱也拿不出来,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回来求爹娘了。 知勉满心自责,眼泪止不住地流:“都怪我,要不是我带着书出去,全盛也不会出事,是我害了他!” “这不怪你,你们看书,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是那些孩子太霸道。” 赵策放下碗筷,就站起身来,“知勉你带路吧,我跟你们过去看看。” 吴林不想因为孩子,麻烦赵策,闻言连连摆手:“公子您先吃饭,这事小人可以处理……” “没事,就当是饭后锻炼了,走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救孩子。” 赵策边说边往外走,知勉则走在前面带路。 苏云锦也想知道全盛那孩子怎么样了,索性也跟了上去。 冯氏知道丈夫也想去,也担心赵策和苏云锦两个年轻人会吃亏,便从腰间取了块碎银,交给丈夫吴林,让他一起过去看看,再请个大夫,自己来收拾碗筷。 全盛那孩子也是为了护住书,才会被推到河里,他们出钱请大夫也是应该的。 吴林接过碎银,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河边。 只见几个扎着两个总角的小孩正围在一起,中间那个瘦瘦小小,浑身湿漉漉的,还躺着昏迷不醒,想来就是知勉口中的全盛了。 而全盛身旁,还有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神情憔悴的中年女人,正是他的母亲。 赵策快步走上前去,朝全盛娘和那几个小孩说:“你们快散开,站远一点,不要围在一起。” 吴林虽不懂赵策这么做的意思,但还是听话地把孩子们都拉开。 全盛娘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连连后退,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全盛,生怕他有个差池。 她早就听说隔壁住着的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懂的多,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那几个小孩原本还一脸嚣张,见知勉带了个器宇不凡的人过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赵策蹲下身子,把耳朵贴近全盛的口鼻,见他还有呼吸,顿时大松口气。 等清除完他口鼻中的泥沙异物,赵策便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一下,两下…… 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力,看的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全盛娘带着哭腔问道:“这位公子,你这是在干啥啊?我儿他不会有事吧?” 赵策一边继续按压,一边说道:“我这是在救他,你先别打岔。” 闻言全盛娘立即捂着嘴巴,安静下来,神情紧张地盯着全盛,大气都不敢出。 第88章 教育熊孩子,遇赵家长工 不一会儿,全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偏头吐出几口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众人见状,无不又惊又喜。 就连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那几个小孩,此刻也瞪圆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方才全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都以为他怕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竟然被救活了? 苏云锦也是满心好奇,她之前怎么不知道,自家夫君还懂得救人之道? 她本想开口询问,却又担心会耽误赵策继续救人,只好将满心的疑惑暂且咽了回去。 知勉激动得想要冲上前去,但一想到刚才赵策曾叮嘱他们散开,切莫围在一起,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一旁的全盛娘喜极而泣,双手合十,朝着老天爷连着作了三个揖,这才小跑着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儿子,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醒了,可把娘吓坏了!” 全盛刚苏醒过来,身子本就虚弱得很,被母亲这么用力一勒,顿时闷哼一声,小脸憋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赵策见状,赶忙上前拉开全盛娘,劝道:“大嫂,孩子刚醒,身子还虚着呢,您先松松手,让他缓缓。” 全盛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对对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全盛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微弱:“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他娘刚要松口气,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向人家赵公子道谢,当即就要跪下来磕头,却被赵策扶起:“大嫂,使不得,快起来。” 全盛娘满眼感激地望着赵策,哽咽着说:“使得的,要不是公子您,我这苦命的儿怕是就没了……” 赵策摆摆手,后又转向全盛,轻声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全盛微微摇了摇头,“不疼,就是头有点晕,身上没什么力气。” 赵策点了点头,接着转头对吴林说道:“吴林,你去请个大夫过来,这孩子受了惊吓,又呛了水,得好好调理调理。” 说着,他便伸手准备取银子。 吴林却连连摆手,不肯收:“这次的事都是我儿知勉引起的,药费我来出,不能要公子您的钱!” 说罢他就转身跑开,请大夫去了,赵策也只好把银子收了回去。 见事情平息,人也没事了,几个小孩便想悄无声息地离开。 然而他们刚迈出几步,就被赵策叫住了:“你们几个,说说吧,为什么要抢知勉他们的书,还把人推到河里?” 那几个小孩见他神情严肃,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都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但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少年,却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们就是看他们拿着书,觉得好玩,想借来看看,怎么了?是他们不给,我们才推他的,谁知道全盛那么没用,一下就掉进河里去了。” 赵策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你的意思是,是全盛自己没站稳,才掉进河里的?” 少年点头:“就是这样!” “你们家里人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做错了事还敢在这巧舌如簧、百般狡辩?!” 赵策怒从心起,他就地取材,掰下几根竹条,就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有几个胆小的孩子下意识地护住屁股,哇哇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模样甚是狼狈。 那少年虽也有些害怕,但毕竟年纪稍长,不好意思像弟弟们一样缩在后面,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双臂张开,将其他人护在身后,大声说道: “我都已经说了,我们不是故意把人推下水的,可你现在要是动手打我们,那可就是故意伤人了! 听说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最看重名声,我想你也不会想因为一个邻家小孩,惹上官司,坏了自己的名声吧……”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怒斥如炸雷般响起:“逆子,你给我住嘴!!” 赵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国字脸、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认得这个人。 这是赵家的长工,姓魏,叫魏什么来着? 中年男人一路小跑着来到赵策面前,满脸愧色地说道:“赵公子,真是对不住,是小人魏三没教好孩子,才让他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望公子能看在他们尚且年幼的份上,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他又狠狠瞪了儿子魏通一眼,不停地使眼色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向人家赵公子赔罪?!” 他所说的儿子,自然就是刚才站出来顶嘴的那少年,魏通。 听见父亲要自己道歉,魏通极其不情愿地说:“我们又不是故意把人推下水的,凭什么道歉?爹,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胆小怕事!” 魏三担心这逆子惹怒赵策,情急之下,一脚把他踹跪在地上,骂道:“你这逆子,还敢狡辩?!你不就是仗着你老爹在赵家做长工,才敢在外面肆意妄为的吗?你知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赵家二公子!” 一听这话,几个孩子顿时吓得慌了神,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魏三在赵家做工,在他们眼中已然是大人物了,没想到眼前这个青年,竟然是魏三的主家,赵老爷的儿子? 这下可真是闯下大祸了! 第89章 对付熊孩子的正确办法,苏云锦的疑问 “爹,你、你说什么?他是赵家二公子?” 魏通也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想起父亲早前说过,赵家二公子被分出去的事情,又强装镇定,撇了撇嘴道,“不就是一个被分出去的庶子嘛?爹你怕他做什么?” 魏三怒目圆睁,抬手就给了魏通一个响亮的耳光,怒斥道:“混账东西,谁教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的?二公子即便被分出去,那也是赵家的血脉,岂容你在此放肆!” 他可是听说了,裴家独子裴不言就是赵策的同窗,而且他们的关系还非比寻常! 就算赵策被分出去了,也不是他们能够随便得罪的!! 魏通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他捂着脸,满脸的难以置信:“爹,你打我?” 父亲平日里最疼他了,可现在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被分出去的庶子?! 魏三却顾不上他的情绪,只是把他的脑袋狠狠按下,朝着赵策的方向,磕头赔罪道:“是小的教子无方,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这逆子一回吧。小人日后定当严加管教,绝不会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赵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全盛。 此时他正在母亲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但面色仍是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魏三立刻会意,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赵策:“这是小人一点心意,还望公子能够赏脸收下,就当是给全盛那孩子补补身子了。” 赵策瞥了一眼:“既然是给全盛的,那你还给我做什么?” 魏三闻言一怔,心中满是疑惑。 没想到二公子被分出去后,竟还学会为别人着想了? 他很快回过神来,赶忙将布包转向全盛娘,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嫂,我替犬子给您赔不是了,这钱您快收下,给这孩子好好补补身子。” 全盛娘有些不知所措,她看了看赵策,又看了看魏三手中的布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 赵策摆手说道:“全盛这孩子受了惊吓,是该好好补补,收下吧。” 得了他的许可,全盛娘这才千恩万谢地接过布包,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地说道:“多谢公子,谢谢!” 要不是赵策出手相救,又从中调和,魏通别说赔礼了,就是道歉也不可能这么痛快。 魏通狠狠地瞪了赵策一眼,满脸不服气地说道:“这人不是没事吗?你凭什么要我爹赔礼?赵家二公子了不起吗?” 在他看来,赵策也就是比自己会投胎罢了,在这拽什么威风? 魏三听到儿子这番话,顿时吓得冷汗直冒,他慌忙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魏通脸上,怒喝道:“你这逆子,还敢口出狂言!今日若不教训你,你日后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祸来!” 魏通被打得偏过头去,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怎么老帮着外人打我!” “你还有脸说!你今日险些害了一条人命,若不是赵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你早就被送去见官了!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得跟着你遭殃,喝西北风去!” “他这不是没事吗?哪里出人命了!” 听到这话,饶是一向好脾气的苏云锦,此时也是俏脸含霜,柳眉倒竖,眼中满是怒意。 赵策扫了魏通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把你扔下河,等你快淹死的时候,再把你救起来,如何?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最多就是让你呛几口水,晕一晕,体验体验什么叫‘濒死’的感觉。” 魏通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敢!!” 赵策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敢的?反正又不会背上人命官司,最多就是赔点钱罢了,本公子别的不多,就是钱多,赔得起。” 魏通一开始还觉得赵策是在开玩笑,可看着赵策那冷峻的眼神,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敢把自己扔下河! 他双腿一软,急忙对着赵策“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生怕磕晚了就要被丢下河去:“是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赵公子,饶了我这一回吧!” 赵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魏通,眼神冰冷,“我知道你向我磕头认错,并不是因为你真心悔过,而是因为你害怕被扔下河罢了。 这次算你幸运,没有闹出人命,但要是你死不悔改的话,下次、下下次,还能这么走运吗?到那时,可就不是磕个头,道个歉,就能挽回得了的了!” 魏通原本确实很不服气,但听了这话后,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冷汗湿透了后背。 是啊! 这次是走运,往后呢? 幸运之神不会永远都眷顾他的。 这时,吴林领着大夫匆匆赶来。 大夫蹲下身子,仔细地为全盛检查一番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身体本就不大好,今天又受了惊吓,还呛了水,不过好在救得还算及时,否则人怕是早就没了!我开几副药,按时煎服,往后需得好好调理调理,才能慢慢恢复元气。” 闻言全盛娘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泛红,她扯着袖子抹了把泪,心中满是自责。 都怪她没用,赚不到钱,连块肉都买不起,否则盛儿何至于虚弱至此…… 赵策谢过大夫,又让吴林跟着去抓药。 魏通自觉有愧,他站起身来,仰头朝着大夫说道:“人是我推下河的,药费我来付,大夫我跟你一起。” 大夫还以为人是失足落水的呢,听说是被他推下河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也不学点好,还推人下河?这要是出了人命,你后悔都来不及!” 魏通臊得满脸通红,像是被火烤过一般,他低下头,“是我错了……” 魏三不放心儿子,也怕他再惹出什么乱子,同赵策道了个别,便也跟了过去。 赵策则转向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孩,那小孩吓得一激灵,他们闭上眼睛,做好了被他扔下河的准备。 没想到赵策却没有把他们丢下河,而是说:“抢人东西、推人落水,这些行为都是不对的,日后切不可再如此顽劣,要是再让我撞见这种事……” 开玩笑。 丢一两个下河还行,丢这么多人下河,他哪救得过来? 那几个小孩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纷纷急切地表示:“不会不会,我们再也不敢了。” 赵策又看向全盛娘,“大嫂,你且先带全盛回去休息,药包我让吴林送你们家去。” 全盛娘眼中满是感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您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她丈夫早死,这世上她就只有全盛这一个孩子,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不想活了…… 赵策上前一步,将全盛娘扶起,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是邻居,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客气。快带孩子回去吧,好好照顾他。” 说罢,他便也转身离开了。 苏云锦心中满是疑惑,有心想要问个清楚,却又不知道从哪问起,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赵策顿住脚步,看向苏云锦,“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吧,我会如实回答的。” 第90章 如意水晶糕,竟是凉粉?! 苏云锦轻声问道:“夫君,你何时学会的救人之术?妾身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赵策一笑:“我不懂医,只是知道一点急救措施罢了,也就没有刻意提起。” 苏云锦轻轻颔首,未再多问。 这反倒让赵策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从何处学的这些急救之法?又为何与从前大不相同,全然没了赵家庶子的模样?” 苏云锦定定地望着他,神色认真地说:“妾身只知,你是我的夫君,且待我极好。有这一点,便足够了。” 赵策闻言,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抬手将苏云锦轻轻拥入怀中。 他们全然没注意到,一旁还跟着知勉。 知勉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见此情景,急忙捂住眼睛,自觉地落后几步,脚步也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他们。 三人一同回到家中,赵策回到房间,在榻上稍作休憩后,便又起身返回书院继续学业。 这一次,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并未发现有人跟踪。 然而下午下学之时,那股被人暗中窥视的悚然之感,却如附骨之蛆般再次袭来。 赵策神色瞬间冷峻如霜,心中暗自思忖:本以为中午的那番教训,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这个定时炸弹,得早点设法拔除才行。 …… 次日晌午,花满楼的一间雅间内,布置得极为雅致。 裴不言早已在此点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而那道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如意水晶糕,正摆在桌子中央。 那糕点晶莹剔透,宛如美玉雕琢而成,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煞是好看。 赵策刚一落座,裴不言便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糕,递到他面前,满脸兴奋地说道:“赵兄快尝尝,这糕入口即化,滑而不腻,还冰凉爽口,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美味啊!” 看着那道所谓的如意水晶糕,赵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中满是惊讶:“你说这是什么?水晶糕??” 什么水晶糕,这不就是凉粉吗?! 难道……这厨子也是穿越者?? 见他面色大变,裴不言还以为这水晶糕有什么问题,心中一惊,忙问道:“怎、怎么了?这糕有什么问题吗?” 要不是知道赵策从未学过医,他都要怀疑这糕里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赵策定了定神,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这水晶糕,我一位故人也会做。” “这样啊!”裴不言点点头,随后就朝一旁的墨竹招手:“你去一趟后厨,把厨子带过来,就说本公子的朋友要见他。” 赵策只想私下里见一见,不想如此大张旗鼓,也不想引人注意,“不用,我自己去一趟就是,裴兄你先吃。” 说罢他就起身往外走,裴不言本想跟过去看看,但见赵策言辞拒绝,也只好作罢。 而这边,赵策把厨子叫到一旁,问他:“这如意水晶糕,可是你做的?” 厨子心里咯噔一声,眼中闪过犹豫,但还是如实说道:“是小人做的,可是这糕有什么问题?” 赵策摇头:“没有,只是我想几个问题想问你。” 一听这话,厨子立刻放下心来,连忙说道:“公子尽管问,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赵策点头:“你可知道有一种东西,小小一块,却能储存万千信息,比竹简、纸张都要方便许多,即使两个人相隔千万里之遥,也能在眨眼间传递消息,还能看到对方的面容?” 他担心吓着人家,便没有直接问对方是不是穿越者,而是换了个委婉些的问题。 厨子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公子在说什么?” 赵策想了想,又换了个问题,“那你可知道,有一种交通工具,不用马拉,不用人抬,自己就能跑,速度还非常之快,一日可行千里?” 厨子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公子怕是在说笑吧,这世间哪有这般神奇的东西。不用马拉不用人抬,自己就能跑,还一日行千里,这……这简直是神仙的法术啊!小人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赵策心中微微失望,但又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平日里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者接触过什么与众不同的书籍、物件?” 厨子摇摇头:“小人平日里就爱研究些厨艺,看看菜谱,摆弄摆弄食材,也没接触什么特别的物件,至于书,那更是看都看不懂!” 他家穷,他连学都没怎么上过,哪里会看什么书? “那没事了,你回去吧。” 赵策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也只好放厨子离开,后又回到了厢房。 裴不言见他回来,忙问:“怎么样,做水晶糕那厨子是赵兄你的故人吗?” 赵策摇头:“不是,只是凑巧罢了。” 裴不言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他还以为有什么故事可听呢。 随后两人边吃边聊,话题自然又绕回了账目之事。 裴不言从怀中掏出赵策昨日画的表格,满脸兴奋地说:“赵兄,我把你那个什么式记账法跟我爹说了,他眼睛都亮了,当时就让人把账本重新整理,分门别类。你猜怎么着?” 赵策看他一眼,没说话。 裴不言这才想起他不爱猜谜,只好接着说道:“今天早上我爹一查账,发现之前好几笔对不上的账目都清晰了,还揪出了两个偷偷挪用公款的小管事!” 说到这,他就忍不住一拍桌子,唾骂道:“他们领着我裴家的工钱,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可恶至极!” 赵策夹了块肉:“这便是复式记账法的妙处,每一笔收支都有迹可循,想要做手脚可就难了。” 裴不言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钦佩:“真不知道赵兄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懂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第91章 赵策以为厨子是穿越者,试探他 “这复式记账法并非我所创,而是我偶然从一本书里边看来的,我见这法子很实用,便记了下来。” “这也得看的书够多才行,像我这种不怎么看书的,就是想从书中看来什么法子,也办不到啊!” 裴不言连连摇头叹气。 赵策笑了笑,安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裴兄也不必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之处,你眼下可能只是还没发现自己擅长什么而已。” 裴不言被夸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哈哈哈,赵兄会说话,就多说一点,我爱听~~” 赵策一听,顿时尬住。 “我开玩笑的。”裴不言笑着摆摆手,后又凑近赵策,小声说道,“对了,前两天你嫡……不是,赵乾跟侯虎在县学大吵了一架,还惊动了夫子,这事你知道不?” 赵策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他们不是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吗,怎么会吵架??” 裴不言嘿嘿一笑:“他们之所以吵架,还是因为赵兄你呢!” 赵策无语。 不是,他都多久没见过他们了? 他们怎么会因为自己吵架呢?! 裴不言这次没再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缘由:“侯虎那厮追求林姑娘不成,在县学的名声都臭了,又听说赵兄你提出的那些革新,他嫉妒的都要疯了,恰巧这时赵乾又说你的革新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哪还能忍得住,当场就跟赵乾大打出手了!” “那后来呢?”赵策问道。 “后来夫子来了,把侯虎给训斥了一顿。”裴不言津津乐道,眼中八卦之光熊熊燃烧,“县学的学生都说,侯虎认识到错误,奋发图强了,但我却觉得,狗改不了吃屎,他是绝对不可能改的!” 赵策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侯虎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让他意外的是,赵乾居然没有否定他的革新,反而还说它利国利民…… 饭后,三人走出花满楼,正要返回书院,赵策却是神色一凛,猛然看向身后。 裴不言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赵策目光冷峻,低声说道:“我感觉又有人在跟踪我们。” 裴不言一听,顿时警觉起来,他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禁皱起眉头:“赵兄,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这大白天的,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踪我们?” 赵策摇了摇头,神色愈发凝重:“不会错的,昨天中午我就被人跟踪过,当时我还使计把他们教训了一通,昨下午他们就没敢再来,今天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裴不言还是有些不信,却听一旁的墨竹沉声说:“不,赵公子的感觉是对的,的确是有人跟在我们后边。” 说罢他立即退后几步,“公子你们走前面,我来垫后。” 他习武,感官比普通人要敏锐不少,他也早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了。 不过他以为对方是跟踪主子裴不言的,毕竟这种事也发生过好几回了,但听赵策这么一说才发现,原来对方跟的人是赵策。 闻言赵策这才想起来,裴不言这书童是会些功夫的,同他道了声谢后,便同裴不言一起走在前边。 但下一刻,他却发现裴不言所走的方向不是回书院的,而是一处小巷。 赵策还以为他不识路,赶忙伸手想要阻止:“不能再往前走了,前边是个巷子,地形狭窄,于我们不利。” 裴不言一扬手,自信十足地说:“正是因为巷子地形狭窄,才不会让贼人有逃脱的机会,赵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今天兄弟我就帮你把这伙人给处决了!” 后方的墨竹也说:“对,以前有人跟踪我家公子,我们也是用这种法子,把人引到巷子里再行动手。”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仗着自己武功好,普通人对他构不成威胁,才敢这么做。 毕竟巷子地处狭窄,对方不好逃脱,但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三人很快走到一处死胡同。 裴不言戏精上身,大喊一声,就想要倒回去:“哎呀呀,前边没路啦,咱们倒回去吧!” 就在这时,三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巷口快步而来,个个面色不善,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 这三人一身的腱子肉,身上还自带一股子煞气,一看就是常在道上混的,跟先前的两个花子完全不同。 为首的一个汉子一手持棍,一手指着裴不言二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两个,识相的就赶紧滚一边去,不要碍着老子办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另两个汉子也是摆出架势,准备动手。 裴不言冷哼一声:“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面前说老子?!我要是不让呢?!” 那为首的汉子冷笑一声,手中长棍在地上重重一杵,震起一片尘土:“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他一挥手,三人便一起动手,逼近赵策三人。 墨竹挡在赵策和裴不言身前,沉声道:“想要动我家公子,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三个汉子大喝一声,就如饿狼般冲了上来,木棍重重挥出,还带着呼呼的风声。 墨竹抽出一柄匕首,那匕首看着很小,在木棍面前完全不够看,但他一甩手柄,那匕首便伸展了开来,成了一把长剑。 他手腕翻转,长剑便把离他最近的一个汉子手中的木棍削成两截。 那汉子怒目圆睁,他撂下断掉的木棍,就挥拳朝墨竹砸去。 墨竹侧身一闪,轻松避开,紧接着又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那汉子的手臂瞬间脱臼,疼得他嗷嗷直叫。 另两个汉子原本还想冲上来,此时却是步子一顿。 没想到这个书童看着瘦弱,力气却如此之大,一下就把人胳膊给掰脱臼了,一时间有些投鼠忌器。 裴不言激动地拍着手掌,冲墨竹高声喊道:“上!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墨竹得令,身形一闪,转向另一个汉子。 那汉子吓了一跳,险些连木棍都握不稳,但还是很快稳住心神,慌忙举起木棍抵挡,谁知却被墨竹一剑挑开。 墨竹飞身一脚,狠狠踢在那汉子的膝盖上,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为首的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见他就这么抛下自己,另外两人险些被气疯。 说好的兄弟呢? 大难临头还各自飞是吧?! 可恶啊!! 第92章 供出真凶,苏祈愿被传上公堂 墨竹刚准备把人拦下,却见另外两名汉子先他一步冲了上去,一脚把人踹趴下,紧接着又是一阵连环踢,口中还不停喝骂: “好你个徐昊!咱们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做一对生死兄弟吗?现在你居然敢抛下我们,独自逃命?!” “哼,我们跑不了,你也别想跑!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 墨竹有些傻眼。 裴不言和赵策也是没想到,这打着打着,就成狗咬狗了?! 名叫徐昊的汉子双手抱头,但仍被踹得惨叫连连,求饶道:“行了行了,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该丢下你们自己跑,我错了!!” 但两人仍不解恨,又狠踹了好几脚,还是墨竹伸手叫停,他们这才停手。 墨竹冷声问道:“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赵公子,对他动手?” 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吭声。 裴不言走上前去,一脚踢在其中一个汉子的腿上,恶狠狠地说:“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等我把你们送进衙门,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那汉子吃痛,却还是咬着牙不说话。 就在这时,徐昊忽然手撑地面,猛然起身,紧接着一掌朝裴不言拍去。 他刚才可是看见了,这书童唤裴不言为公子,只要把他制住,自己就能够脱身了。 裴不言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发难,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那手掌眼瞅着就要拍到他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竹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刺出,直取徐昊的手腕。 徐昊心中一惊,连忙收手躲避,可墨竹的剑速实在太快,还是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哼,还敢偷袭我家公子,你找死!!” 墨竹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徐昊捂着受伤的手臂,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去书院还带着个武功高强的书童,这是在防着谁? 墨竹语气冷厉:“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是谁指使你们的?否则你们就等着,在衙门过完下半辈子吧!!” 闻听此言,另外两个汉子皆是脸色一白,争先恐后地说道:“我说,我说!是苏、苏公子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让我们来教训赵策的!” 裴不言没好气地说道:“姓苏的人那么多,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个苏公子?说全名!” 汉子道:“就是苏家大房的长子,苏祈愿。” “原来是他?”裴不言冷嗤一句,“这人本是不大,但心眼倒是不小,居然还敢玩这种阴招?!” 说罢他又转向赵策,问他:“赵兄你打算怎么做?要教训苏祈愿的话,我可以帮你。” 就苏家大房干的那些骚操作,他早就看不过眼,想要教训一二了,可就是没有找到机会。 赵策摇头:“不用,此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裴不言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好奇,“赵兄打算怎么做?” 赵策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徐昊就已经在衙门里指证了苏祈愿,并让他下大狱了…… 裴不言闻言郁闷的很。 赵策不是一向不喜欢人卖关子的吗?现在怎么也学会了这一招! 他叹了口气,扬手拍了拍赵策的肩膀,“既然赵兄你这么有把握,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赵策点头应了声“好”。 而这边,墨竹已经将那三个汉子绑了起来,扬声问他们:“这几人如何处置?要不要现在就扭送到衙门 ?” 赵策:“送,当然要送。” 这几人虽说只是拿钱办事,但他们当街行凶,也是违反了律法。 墨竹又转向裴不言,想看看自家公子是什么态度,然后就见他连连点头:“赵兄说的对,是该送衙门!!” 他有些无奈,公子现在怎么唯赵策马首是瞻了? 很快,他们便押着那三个汉子往衙门走去。 一路上,不少行人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哟,这是咋回事啊?这几个人犯了啥事?怎么还被捆起来了?” “谁知道呢,大概是他们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你们没看到,走在前边的那两位公子衣着华贵吗?” “这你就猜错了,我刚刚看的真真儿的,是被捆起来的这几个人主动挑事,要对另外三人动手,才被绑起来扭送官府的。” “可就算是他们先动手,把人绑起来游街,也太过分了吧?” …… 听着这些人越说越难听,裴不言忍不下去了,他撸起袖子就想上去理论,却被赵策拦下:“午休时间要结束了,我们还要赶回去上课,不用把时间浪费在争论这种事情上。” 裴不言:“……” 突然更想争论了是怎么回事? 他是真不爱上课啊! 但他也知道赵策是个好学生,他自己可以不上课,但不能耽误别人。 花满楼距离衙门不远,三人很快就来到县衙。 墨竹把这三人所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薛英越听越气,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该死的赵策,怎么事情这么多? 这才几天的工夫?就先后得罪了罗家和苏家大房! 但碍于裴不言在场,他也不好把这话宣之于口,只能沉下脸说道:“来人呐,传苏祈愿到堂前问话!!” 说罢他又转向裴不言和赵策,语气格外和善:“你们先回书院上课去吧,等本县调查完,如果你们所说属实,本县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这么做并不合规矩,但谁让赵策的革新之策,入了上曾家的眼呢? 他可是听说了,曾牧之表面上是巡盐御史,实际上还有别的职责在身…… 而且曾牧之最近还在查他,他就更不能得罪赵策了。 这边,裴不言才刚一走出县衙,就很是纳闷地说:“我怎么觉得,县太爷今天不大对劲?就他刚才那个语气,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第93章 苏祈愿下狱,裴氏族亲转学而来 “确实有些奇怪。” 赵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摇摇头不再多想了。 反正薛英对他们的态度转好,对他们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裴不言也觉得是这个理,闻言也没再多说。 而他们走后不久,苏祈愿就被带到衙门。 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三人,他差点没认出来。 没用的废物! 连赵策这个弱鸡都对付不了,还被抓进了衙门,真是丢死人了! 徐昊三人当场指认,“就是他给我们银子,让我们对付赵策的!” 见他们竟敢在堂上指证自己,苏祈愿险些被气疯,但他仍强装镇定,冷哼说道:“你们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诬陷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薛英转向徐昊,问他:“你说是苏祈愿买凶伤人,可有其他人证?” 苏祈愿下巴微抬,眼中满是自信! 他是特意选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见徐昊三人的,不可能有其人的人证在场。 想指证他?做梦去吧!! 徐昊看了苏祈愿一眼,“交易时只有我们四人,没有其他人在场,没有人证。” 苏祈愿得意一笑,正准备以此为由,表示徐昊诬告,却见后者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又将其高高举过头顶,高声说道: “小人虽然没有人证,但我有物证!这是先前苏祈愿找我们做交易的时候,我从他身上摘下来的随身之物!这香囊就是证物!!” 看到那香囊,苏祈愿顿时脸色大变,暴怒道:“你胡说!这香囊根本不是我的!” 说着,他便想冲上前去抢回香囊。 这个该死的徐昊,居然敢趁他不注意,摘下他的香囊?! 可恶啊! 然而徐昊却早有防备,一手将其推开,另一手则把香囊放到背后,讥笑道:“既然你说这香囊不是你的,那你还抢它做什么?是心虚了?” 薛英一个眼神,旁边的衙役立刻将这香囊递到了他跟前。 他将香囊细细翻看了一遍,随后一拍惊堂木,喝道:“这香囊的内衬上面,分明还绣着你苏祈愿的名字,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苏祈愿闻言心中一紧,这香囊他用了许久,他怎么不知道,这香囊里边还绣着有他的名字?! 但饶是如此,他却仍不肯认输,大声叫嚷道:“就算这香囊有我的名字,也不能证明就是我的,说不定是他们故意在上面绣我的名字,或者从别处弄来的,故意诬陷我的呢?!” “来人!”薛英一转头,又看向身旁的衙役,“去,把苏祈愿身边的侍女小厮都带过来。” 苏祈愿一听,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眼中一点神采也无了。 完了! 这下是真死定了!! 见他说不出话来,薛英心中便有了定论,“苏祈愿,你买凶伤人,证据确凿,本县判你,杖责三十,打入大牢,徒刑一年,你可有异议?!” 苏祈愿一听,险些没被吓晕。 这杖责三十本就够狠的了,还徒刑一年?! 这让他以后如何能抬头做人! 他急得连连磕头求饶,但薛英却没再理会他,而是直接命人行刑。 衙役领命,立即将苏祈愿按倒在地,抡起板子便打。 苏祈愿自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就算是苏家最落魄那时候,他爹也从未短缺过他的吃穿,他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一时间惨叫连连,板子才打了三四下,他人就晕死了过去。 衙役停下手中的板子,看向薛英,询问道:“大人,还打吗?” 薛英摆摆手:“算了,先押入大牢吧。” 衙役跟拖死狗一般,把苏祈愿给拖了出去。 薛英则又看向徐昊三人,“你们当街行凶,本也应该仗着三十,押入大牢的,不过念在你们主动指证幕后主使,且协助本官破了此案,可从轻发落。每人杖责十板,罚银十两,以儆效尤!” 徐昊三人闻言,纷纷磕头谢恩:“多谢大人开恩!” 处理完此事后,薛英派人去书院通知裴不言和赵策,告知他们事情的结果。 裴不言得知后,又是兴奋又是嫌弃的,“这个苏祈愿,当真是又菜又会搞事啊!才打了三个板子,就晕死过去了?堂堂男子,怎的这般无用?!” “这苏祈愿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晕死过去,倒也在意料之中。” 赵策淡淡一笑,后又意有所指地说道,“而且他这一晕,能免受杖责之苦,自是值得的。” 裴不言也不是傻子,立刻一拍桌子,激动地说:“赵兄你的意思是,这厮是在装晕?!” 说到这,他立即转向一旁传话的衙役,交代道:“说好的杖责三十,不能因为人晕了就不行刑了,记得让县太爷把板子打完啊!” 如果换做旁人说这话,衙役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说话的是裴不言,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他连连点头保证:“裴公子放心,小人会交代狱卒好好行刑的。” 待衙役走后,裴不言往后桌上一靠,轻叹道:“话说回来,这次能如此快地定下苏祈愿的罪,倒是多亏了那个徐昊扯下了他的香囊。 没想到徐昊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做事还挺细心,还知道提前拿个物证。” 赵策眼中也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这徐昊能在江湖上混,自然有他的生存之道。如果他不提前留下香囊作为物证,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被杖责三十,徒刑一年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说的也是!” 裴不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书院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裴不言好奇心起,起身走到窗边张望,只见一群学子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他随便拉了个同窗,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听此言,那同窗也很是惊讶:“裴公子你不知道吗?书院今天要转来一位新生,也姓裴,还是你的族亲呢!” 裴不言一愣,心中暗自嘀咕:他的族亲?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族亲转学过来? 是专程冲他来的,还是凑巧? 第94章 裴照想和赵策比数算,但被怼了 就在这时,一阵钟声响起,是上课铃。 赵策几人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没一会,就见夫子领着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清秀男子走进课室。 男子目光扫过学堂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了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裴不言的身上,他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裴照,初来乍到,还望各位同窗多多关照。” 裴不言一见着这人,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个裴照,他的父亲早年运送货物时遭遇山贼,不幸丧命。 族中念他们母子孤苦无依,便给了一大笔钱让他们安家。 可谁曾想,他母亲竟看上了一个书生,为了供那书生科考铺路,把钱都送给了他。 而那书生看他们母子没有油水可榨,就脚底抹油——跑了。 裴照不甘忍受贫苦,就跑到他家,妄图认他爹为义父。 这也就罢了,可这裴照竟还想把他娘塞给自己老爹,这如何能忍? 于是裴不言一怒之下,将这对母子暴打一顿,赶了出去。 没想到,这裴照竟还有脸跟到书院来,这脸皮简直比城墙拐弯还要厚上几分! 夫子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这些恩怨纠葛,只是考虑到他们同为裴氏族人,便索性将裴照安排到了裴不言侧后方的空位上。 裴照施施然走到座位旁,还特意朝裴不言摆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族弟,好巧,我们以后便是同窗了。” 裴不言毫不客气地说:“巧个屁,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凭本事考进书院吗?” 裴照怎么也没想到,裴不言当着夫子和一众同窗的面,也这么不客气,他双拳紧攥,想要分辩两句,但又担心激怒裴不言,也只能把话咽下。 他来书院,不是为了跟裴不言结仇的,没必要逞口舌之利。 见二人针锋相对,夫子也有些纳闷,但想着大家族是非多,便也没有多问,而是直接开始讲课。 可裴不言哪有心思听,满脑子都是裴照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赵策把他的课本翻开,将夫子所讲的内容指给他看:“好好学习。” 裴不言打起精神,努力去领会夫子的话,可听了没一会,就困的不行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见状裴照更是不屑。 在这般顶尖的书院,有如此德高望重的夫子悉心教导,裴不言却不知珍惜,整日虚度光阴,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要是他能成为裴绥之的儿子就好了。 …… 待这堂课结束,窗外天色已近黄昏,暮霭沉沉。 裴不言随手将课本往书桌里一塞,便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手中冷不丁被塞进了一个小册子。 他抬起头,满脸纳闷地看向赵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策道:“这是我整理的一些数算方法,你先拿去看看,试着按照上面所说的去计算。要是遇到算不明白的地方,就拿来问我。” 裴不言不想读书也就算了,反正他日后也是要接管家中生意的,可要管生意,就至少得学好数算才行。 要是连账目都算不明白,哪天有人做假账,他连看都看不出来。 裴不言一听,顿时如获至宝,眼睛都亮了起来:“赵兄你整理的数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两人的对话,被一旁的裴照听了个真切。 他心中一动,立马站起身来,好奇问道:“早就听闻,赵策赵公子对于革新颇有心得,没想到在数算一道上也有所钻研,真是少年英才啊!不知能否让我也瞧瞧这上边的数算方法,我也好跟着学习学习?” 话虽如此,可裴照心里却并未把赵策的数算方法当回事。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找个机会露一手罢了。 为了能入裴绥之的眼,他可是不惜下血本,请了好几个精通数算的先生教他,在数算方面,他自认为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定然不比赵策差! 裴不言一听这话,赶忙紧紧护着手中的小册子,脸上满是怀疑,“什么学习,我看你就是想偷师吧?!” 此话一出,裴照顿时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强笑道:“族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大家同窗一场,相互交流学习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来偷师之说?” 他自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温和,却没想到,裴不言依旧毫不客气地道:“但本公子就是不想和你交流学习呢。” 说罢,便拉着赵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课室。 裴照气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拳把裴不言揍趴在地上,但还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 不气。 他不能气。 他还要设法当裴家义子呢,不能和裴不言翻脸。 …… 课室外。 裴不言本想把裴照所做的荒唐事告诉赵策,但又觉得这是家丑,不好大肆宣扬,也只好把这话咽下,默默回到号舍,研究数算去了。 他不说,赵策自然也不好过问。 反正只要那裴照不要惹到他头上,其他的事,自有裴不言处理。 毕竟裴不言并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 赵策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就到书房看书,顺便教知勉认字念书。 却不想,苏家大房竟找到了这里来。 吴林原本是让他们在外边等候,自己进来通传,可大房苏桥携妻邹氏,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吴林怒了:“我都说了让你们在外边等,你们怎么自己进来了???” 邹氏没理会他,只是瞪着赵策,扯着嗓子怒喝:“赵策,你这个丧良心的,竟然把你堂兄送到官府吃牢饭?!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旁边,苏桥也是阴沉着脸,见赵策稳坐不动,完全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更是恼怒非常,指着赵策的鼻子骂道: “赵家到底是怎么教导儿子的,长辈来了,你还好意思坐着?还不快快起来,让出位子!!” 赵策扫了二人一眼,语气讥讽:“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家早就分了家,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就算分了家,我们也比你年长,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桥怒喝一声,就撸起袖子,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所谓的晚辈。 第95章 大房登门,想让赵策放过苏祈愿 旁边,吴林早就对他们突然闯入的做法很不喜,见他还敢对赵策动手,当即就想把人按下撵出去。 却见邹氏把苏桥拦了下来,压低声音说:“当家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把祈愿救出来,你别和他争吵这些。” 想到儿子正在牢狱里边受苦,苏桥也只好压下心底不满,但对赵策,他实在是和颜悦色不起来,语气仍然强硬:“我儿不过与你有些小过节,你竟然狠心到,把他送进牢狱? 你赶紧去衙门一趟,让县太爷把我儿祈愿给放了!大家都是亲戚,一点小摩擦,关起门来解决了即可,何至于要闹到官府,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邹氏抹着眼泪,连声帮腔道:“对对,是这个理!” 苏祈愿从小到大,那是一点苦头也没有受过,可现如今,他却被关进了大牢,还在里边待了整整一日! 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担心?! 赵策冷笑一声,目光凛然地看着苏桥和邹氏,“苏祈愿买凶伤人,证据确凿,被官府惩处,那是他咎由自取!你们不反思他的恶行,反倒跑到我这里撒野,要我放了他?!” 他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淡淡补充:“更何况,我赵策不过是一介白衣,哪有本事左右县太爷的决断?就算我去了衙门,县太爷也是不会放人的。” 苏桥忙道:“只要你肯去衙门,帮祈愿说说好话,县太爷一定会放人的。” 他知道,赵策的革新得了曾家看重,只要赵策肯发话,薛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 赵策瞥了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他买凶伤我,你还要我到衙门,为他说好话,让县太爷放人?我赵策在你们眼里,究竟是有多傻?!” 见他说话这般不客气,完全不给他们留面子,苏桥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赵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个赵策,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 邹氏红着眼,双眼死死盯着赵策:“算我们求你了,还不行吗?我们可就祈愿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大家都是亲戚,难道你真的要逼死我们吗?!” 赵策似笑非笑地说:“不过是徒刑一年而已,怎么就要死了?何况你们除了这一个儿子之外,不是还有个女儿,叫苏绾绾吗?就算儿子这个号废了,也可以练女儿这个小号啊!” 听着这什么小号,邹氏有些懵逼,但也能大概猜出,他这是要让他们放弃苏祈愿的意思。 “祈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关进衙门而不管?赵策,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祈愿这一次吗?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以后我们一定严加管教……” “他比我还大两岁,年纪还小呢??” 赵策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我也不想和你们掰扯这些无意义的了,总之,我不会去县衙,让县太爷放人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他又转向吴林,让他送客。 吴林早就看不惯他们对自家公子口出恶言了,闻言立即就要把人“请”出去。 见赵策如此坚决,苏桥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他猛地冲上前去,扬手就要冲赵策打去。 吴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赵策身前,并抓住苏桥的手臂,用力一甩。 苏桥年纪本就不小了,哪里敌得过吴林这个青壮年,被他这一甩,直接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疼的他半天起不来,还是邹氏看出他的窘境,赶忙上前把人搀扶了起来。 在赵策这个小辈面前丢了脸面,苏桥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再对赵策动手,而是指着吴林骂道:“你一个小小的下人,也敢对我动手?真是反了天了!” 吴林冷笑一声,“这里是我家公子的家,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如果你不想被我丢出去的话,就识趣一点,赶紧滚!” 邹氏恶狠狠瞪着赵策,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赵策,你难道就放任你的下人如此对待我们吗?你这样,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赵策心中厌烦:“我赵策行得正坐得端,何惧报应?倒是你们,若再这般纠缠不休,我不介意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扰乱治安,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大牢里,一家团聚了!” 苏桥和邹氏一听,顿时脸色煞白。 他们在外面,还能设法营救苏祈愿,但要是被关进去的话,那儿子就真的没有被救的机会了。 “好,赵策,算你狠!今日之事,我们苏家记下了,日后定当讨回公道!” 苏桥撂下这话,就一甩袖袍,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但刚才那一摔,摔的实在太狠,他只能扶着老腰,一瘸一拐的走。 邹氏边搀扶他,边骂骂咧咧地说:“赵策这个没良心的,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吴林目送他们走后,就关上大门,回到赵策身边,面带担忧地说道:“公子,苏祈愿下狱,这苏家大房怕是会不断找你们麻烦。” 赵策合上书页,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他们家做的什么生意?” 吴林闻言一怔,随即苦着脸摇摇头:“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去吧。” 赵策正说着话,就见苏云锦自外边走来,轻声说道:“不用打听了,我知道他们家在做什么生意,他们也开了个布庄。” 她原本是在布庄看新绣品,听说家里出了事,就匆匆赶了回来,正巧听见了赵策的话。 “布庄?” 赵策指尖轻扣了两下桌面,一笑道,“吴林,去查一下他们的供货商,还有经常同他们合作的生意伙伴。” 苏云锦走至赵策跟前,秀眉微挑:“夫君这是要破坏他们生意?” 没想到,夫君还挺腹黑的…… 赵策揽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生意本来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何来的破坏一说?” 苏云锦小脸刷一下就红了,她轻轻推了推赵策,娇声道:“夫君,这还有人呢!” “小人现在就去调查。” 吴林垂下脑袋,拉着儿子知勉退下,还贴心地关了门。 第96章 工人罢工,苏桥筹钱 见他们如此有眼力见,赵策也是一笑,他随手把玩着她的一缕发丝,问她:“除了布庄之外,大房可还有经营其他什么生意?” “原本还有一个杂货铺,但那铺子几个月前倒闭了,现在就剩一个布庄了,不过布庄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大房几次三番来为难自家夫君,苏云锦对他们自然是无比气愤,“夫君你是不知道, 他们常常招募纺妇、绣娘,可每个只用几天,就以各种理由让她们走人,工钱也不发,就这,生意能好起来,那才真是有鬼了!” 赵策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难怪他们那么着急,想让苏祈愿进书院,原来是做生意这条路走不通,要他考科举。” 苏云锦轻哼:“就他那个样子,能考上功名才怪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起身,从一旁的篮子里取出了几块绣品花样,“这是一位绣娘设计的牡丹图,这图案虽然不算新颖,但她绣的很好,很大气,妾身以为可以做成成衣,挂在店中,夫君觉得如何?” 这是她从布坊里带回来的,本来早就想拿给赵策看了,但见苏桥夫妇过来,又把这事给耽搁了。 “这点小事,娘子自己做主就好。” “好。” 苏云锦含笑点头。 赵策想了想,后又问起了段莹的木雕铺子。 这些天他都在学堂,也没时间管那边的事。 苏云锦轻叹一声,面带愁色地说:“她那边生意倒是不错,就是有好些个顾客听说了夫君你的事情后,都想要见你。 另外,她父母觉得她做生意抛头露面,名声不好听,给她相看了人家,把她嫁出去,但莹莹不想嫁人,一直在和家里争吵。” 赵策提议:“要不,让岳父岳母帮忙,做一下段叔段婶的思想工作,劝一劝?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要太过干预孩子的选择。” 他们是小辈,他们去说,段父段母不一定会听,反而还可能起到反效果,但要是苏万他们去劝,那就不一样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君这话说的极好!” 苏云锦眼前一亮,她娇笑着道了声谢,就展开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赵策将她抱起,就朝着里间软塌走。 恰在此时,门口响起敲门声,吴林那浑厚的嗓音也随之响起:“公子,小人查清楚了。” 赵策脚步一顿,苏云锦也赶忙从他怀中下来,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 赵策略带无奈地摇摇头,就走回外间,扬声道:“进来吧。” 吴林推门而入,神色恭敬地将一叠纸递到赵策面前:“公子,这是苏家布庄近几个月的账目和往来记录,他们的布料有不少以次充好的情况,原本同他们合作的酒楼和富户,在契约到期后,有不少都没有再续约了……” 赵策接过纸张,快速翻阅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做生意还敢做这种事?真是自掘坟墓!” 看着那些账目,苏云锦也是震惊不已。 难怪大房卷了那么多钱跑路,最后却只剩下了一间小布庄,原来生意都被自己给作没了。 活该! 赵策翻看完,又转向吴林,面带好奇地问:“这些账目,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的?” 吴林挠挠头,憨厚一笑:“小人买通了布庄的一个伙计,这些账目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谁让苏桥老是克扣伙计的工钱呢? 上一次发工钱的时候,都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 伙计对苏桥本就有怨,吴林自然是一打听一个准。 赵策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好。” 苏云锦在一旁问道:“夫君,你打算怎么做?把这些证据交给官府吗?” 赵策摇头一笑:“不用,这布庒本来就濒临倒闭了,我们只要给它添一把火就行。” 随后他就冲吴林招手,同后者耳语了一阵。 吴林点头领命:“是,公子,小人这就去办。” 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两天后,苏家的工人集体罢工,在苏桥过来视察时,还把他堵在布坊里,要求他立刻结清所有工钱。 苏桥压了压手,“各位稍安勿躁,我苏桥也不是不想给你们发工钱,实在是最近布坊生意不好,资金周转有些困难。 你们再等几天,等我筹到了钱,一定把工钱给大家结清,你们先上工。” 一个肩宽背厚的中年妇人冷笑一声:“苏老板,你这话我们可听多了。上次你就说等几天,结果一拖就是四个月。我们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可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今天你要是不把工钱结清,我们就不上工了!” 其他工人也纷纷附和:“对,今天必须结清工钱!我们可不会再听你们那糊弄的话了!!” 见小小工人,也敢不信自己的话,同他争吵,苏桥有些冒火,但四个月的工钱实在太多,他一时间是真拿不出来,也只能压下怒火: “大家不要着急,我这就去筹钱,一定尽快把工钱给大家。”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别信他的鬼话,他肯定是想拖延时间!我们直接去库房把布匹分了,抵工钱!” 这喊声一出,工人们这纷纷涌向库房,三两下将库房里的布匹一抢而空。 苏桥及其仆从见状,急忙就想上去阻拦,但工人实在太多,他们两个人如何拦的住,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她们把布匹拿走。 有没抢到布的,索性把衣摆往裤腰里一塞,扛起织机就跑。 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库房,苏桥双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仆从赶忙扶起苏桥,担忧地问:“老爷,您没事吧?” “回家!” 苏桥面色阴沉,转身回家。 他刚一迈进主院,便冲着邹氏厉声喝道,“快拿钱出来!” 眼下,所有工人四个月的工钱,至少得三百两。 可邹氏为了给儿子祈愿铺路,让他能进好的书院,早已将家中的积蓄挥霍得所剩无几,哪还有多余的钱给工人发工钱? 邹氏满脸为难,哭丧着脸说道:“老爷,为了给祈愿打点关系,家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这工钱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苏桥气得吹胡子瞪眼,在屋里来回踱步:“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工人这么闹下去吧?要是传出去,我们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第97章 邹氏的算计,苏绾绾为家牺牲 邹氏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爷,您说这好端端的,工人怎么就突然罢工了呢?” 苏桥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邹氏,问道:“你的意思是,是赵策在背后捣鬼?” 邹氏咬牙切齿地说道:“老爷您想啊,咱们前天才从他家出来,今天工人就罢工,还把库房的布匹都拿走了,这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授意,除了赵策还能有谁!” 苏桥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才道:“不管怎么说,这工钱必须得给。不然布没了,机子也没了,布庄还拿什么经营? 而且祈愿现在还在衙门的大牢里关着,到处都需要用钱,布庄无论如何也不能倒!” 说着,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屋里的两个值钱花瓶上,又伸手从邹氏头上薅下两根金簪。 邹氏见状,顿时哭嚎起来,死死地抓住金簪不肯松手。 可苏桥哪管得了这些,不顾邹氏的阻拦,径直去了当铺。 在当铺里,苏桥把东西当掉,又回家拿了些挂画摆件卖掉,才终于凑齐了三百两,把工人的工钱结清。 苏桥满心以为,工钱一发,那些工人就会回来继续干活。 可没想到,工人们拿了钱之后,全都摇了摇头,表示不干了。 一个拖欠了四个月工钱不发的布庄,他们哪还敢继续干下去?答案自然是不敢。 无奈之下,苏桥只能张贴招工启事,可接连招了好几天,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下,苏桥彻底绝望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我都把工钱给发了,他们为什么不回来干活,为什么……” 邹氏在一旁,扯着帕子,哭得肝肠寸断,抽抽搭搭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布庄没了,祈愿还在大牢里受苦,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苏桥烦躁不已,猛地捶了两下墙壁,压着嗓子怒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还没死呢!有这闲工夫在这儿哭天喊地,还不如多动动脑子,想想怎么把布庄重新开起来!”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他们如今名声扫地,工人们避之不及,哪还有人愿意来给他们干活?这布庄没了工人,不就跟没了筋骨一样,还怎么开起来? 邹氏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法子: “老爷,这赵策处处跟咱们家作对,还不是为了给苏云锦那死丫头出气?要是咱们跟他结亲,成了他的岳父岳母,他还能不对咱们恭恭敬敬、好好侍奉?” 说到这儿,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到时候,祈愿成了他大哥,他还能眼睁睁看着祈愿在牢里受苦不管?肯定会想尽办法把祈愿捞出来的!” 苏桥皱眉:“可我们都跟赵策结仇了,他还会看上咱们绾绾吗?” “那点恩怨算什么仇?只要绾绾能拿下他,看在绾绾的面子上,他肯定就不会计较了! 苏桥心中动摇,一想到要让女儿绾绾去做小,他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邹氏见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老爷,我什么时候说要让绾绾做小了?我的意思是,让赵策休了苏云锦,娶咱们家绾绾!” 苏桥一愣,皱着眉头问道:“话虽如此,可听说他们夫妻感情甚笃,苏云锦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好端端的,赵策怎会休妻?” 邹氏冷笑一声,“她过门都半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就是现成的休妻理由吗?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只要绾绾肯用心,使出些手段,还怕赵策不动心?” 苏桥还是有些担忧:“可要是赵策对绾绾动了心,却又不肯休妻,非要让绾绾做外室,那可怎么办?绾绾一个黄花大闺女,给自己的堂妹夫做外室,这事要是传出去,咱们大房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身为男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他可不想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在背后戳脊梁骨。 邹氏一听,语气里满是烦躁与急切:“难道你就打算眼睁睁看着布庄倒闭,祈愿在牢里受苦吗?我身为母亲,又怎会愿意让女儿去做这种事情?可我这都是为了祈愿,为了咱们这个家啊!” 苏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吵。 一方面,他不忍心让女儿去做这种有悖伦理道德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儿子在牢中受苦的模样,又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不管? 许久之后,苏桥长叹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罢了罢了,就依你所言。不过绝不能让绾绾受了委屈,要让她多吊着赵策,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没有人比男人更懂男人。 没得手的时候,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但要是得到了,那就会弃如敝履了! 夫妻二人商议妥当后,便把苏绾绾叫了过来,将他们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绾绾一听,顿时又羞又恼,脸颊涨得通红,坚决不肯答应:“爹,娘,你们怎么能让我去做这种事呢?这太荒唐了!” 邹氏拉着苏绾绾的手,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软硬兼施:“绾绾啊,你兄长平日里对你那么好,如今他在牢里受苦,你怎能见死不救呢?再说了,咱们家要是没了布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也不想再过那种穷苦日子吧?” 苏绾绾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毕竟,兄长苏祈愿对她关怀备至,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而且她也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实在不敢想象布庄倒闭后,她应该怎么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邹氏特意打听了赵策的喜好,又精心教导女儿琴棋书画,闺房之乐…… 第98章 同窗聚会,裴照的真实目的 而此时,青山书院。 裴照忽然走至讲桌前,重重拍了两下手掌。 众同窗见状,好奇地仰头看去,就见裴照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各位同窗,裴某初来乍到,承蒙大家平日里多有关照,心里感激不尽! 我在城西的花满楼订了几桌酒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明儿个晌午,还请各位同窗赏个脸,咱痛痛快快吃上一顿,也增进增进同窗情谊,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同窗听闻,顿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 “裴兄豪气啊!既然裴兄盛情相邀,我等岂有不应之理!” “就是,明日我们定当准时赴约,到时候裴兄可别嫌我们胃口大,吃的多啊!” “哈哈哈哈,我饭量也不小,一顿起码要吃三碗饭呢!” …… 一时间,教室里热闹非凡,满是欢声笑语。 裴照见众人应允,心中大喜,他忍下心中肉疼,再次拱手道:“那便说定了,明日晌午,花满楼不见不散!” 裴不言越听越奇怪。 裴照他娘身上的钱不是都被骗光了吗?他哪来的钱邀请这么多同窗去吃饭? 花满楼可是桃县的高端酒楼,价格不菲啊! 难道裴照最近突然发财了? 他正打算凑近赵策,问他明天去不去,就见裴照走到他桌前,笑问道:“族弟,赵公子,明天可会赏脸驾临?” “不去!” 裴不言冷哼。 这劳什子同窗聚会,他才不想去呢,他又不是没吃过饭! 裴照脸一黑,但却强忍着没有发作,而是反问他道:“这么多同窗都答应了,族弟你一人不去,是看不起族兄我吗?” 裴不言瞥了一眼:“就是看不起,你忘了自己干了什么吗?” 裴照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把亲娘送到他爹房中的事情,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这个该死的裴不言,为什么老是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自己都道了歉了,他还想怎样?! 裴照心里气的快要发疯,但面上却赔着笑脸,把姿态放得极低,“之前那事,是我做的不地道,族弟能否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大家都是同窗,又是同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把关系闹得这么僵?这顿饭就当是我给族弟赔罪了,可好?” 闻听此言,众同窗纷纷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里好奇极了。 这个裴照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裴不言如此生气? 对于裴照这陪着小心的样子,裴不言更是不屑,但口中却道:“既然你诚心赔罪,那我去一去也无妨。” 他倒是不怕撕破脸,但却不想让同窗看了笑话。 裴照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拱手道谢:“好,那就多谢族弟赏脸了!” 说罢他又转向一旁的赵策,问后者去还是不去。 他斥巨资,举办这一场聚会,可不是为了什么增进同窗情谊,更不是为了给裴不言赔罪,而是为了赵策! 谁让他先前的革新,几乎轰动了整个桃县呢? 他要想打出才子的名声,并得到曾家的欣赏,最快的方法,就是和赵策比上一场,并把他碾压在脚下! 看着裴照眼底的狂热,赵策心下疑惑,却仍点头应了声“好”。 他虽然对这种聚会没什么兴趣,但其他人都去了,他不去,倒显得他特立独行,不合群了。 一听这话,裴照更是兴奋。 太好了! 只要名声打出去,让裴家宗亲注意到自己,届时宗室一施压,裴绥之早晚会认他当义子的。 裴家的家业,早晚都是他的! 看他这样,裴不言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 可赵策跟他又没有旧怨,他应该不会对赵策做什么,就算没什么好事,也应该是针对自己的。 如此想着,裴不言倒是安心了些。 反正他们又不是头一回交手了,他完全不在怕的。 次日晌午,花满楼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裴照早早便在门口迎客,见赵策与裴不言到来,连忙堆起满脸笑容,拱手道:“赵公子、族弟,二位可算来了,快请上座!” 众人入席后,美酒佳肴陆续上桌,还有不少身着轻纱的美貌女子款步而来,坐在中间陪酒。 赵策毫不留情地把人推开,表示不用,裴不言也是涨红了脸,赶忙让墨竹赶人。 这个裴照,说是举办同窗聚会,怎么还请这么多女人过来?几个意思? 见他们拒绝陪酒,其他同窗低咳两声,也纷纷义正言辞地开始赶人。 裴照笑着说:“诸位莫要误会,这是花满楼的特色助兴节目,这些女子不过是为宴席增添些热闹氛围,并无他意。不过既然诸位同窗不喜,裴某这就让她们退下。”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女子离开。 女子面露遗憾,却也不敢久待,纷纷起身退去。 随后裴照又端起酒杯,起身说道:“今日承蒙各位同窗赏脸,来赴裴某之宴。裴某在此先敬各位一杯,愿我等同窗情谊,如这美酒般,愈久愈醇!” 说罢,他率先一饮而尽。 众同窗纷纷举杯响应。 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然而没过一会,裴照忽然转向赵策,笑容满面地说:“听说赵公子先前说了不少革新之策,轰动了整个桃县,裴某心中钦佩不已。今日裴某也想借此良机,向你讨教一二,不知赵公子可愿不吝赐教?” 众同窗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纷纷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期待。 赵策却是满心疑惑。 裴照设宴,是因为自己? 可他们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第99章 比试,输的一败涂地 裴不言冷嗤一声:“不是说今日这宴,是为增进同窗情谊吗?为什么这一开场,你就把赵兄架到这风口浪尖去,刁难于他?裴照,你究竟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原本喧闹的众人纷纷噤声,目光在裴不言与裴照之间来回逡巡,脸上满是惊愕与好奇。 他们不是族亲吗? 为什么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裴照面色微僵,“族弟这是哪里话?裴某不过是真心钦佩赵公子的才华,想借这机会与他交流切磋,何来刁难一说?”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深意,“更何况,赵公子还没发话,族弟你在这里激动什么?” 裴不言一听,当即撸起袖子,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却被赵策按了下去。 赵策看向裴照,语气淡淡:“那些革新,不过是赵某随口一说的,赐教实不敢当。” 裴照挑眉反问:“赵公子这般推脱,莫不是瞧不上裴某?” 这话,显然是给赵策扣上一顶高帽子,说他自恃才高、目中无人,让他下不来台。 裴不言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指着裴照的鼻子,喝骂道:“你少在这里胡说,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真当我们都看不出来吗?我看你就是见赵兄才名远扬,心生嫉妒,所以才故意刁难!!” 裴照被裴不言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指责说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我是真心求教,族弟莫要血口喷人!” 裴不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策神色从容地道:“既然裴公子既如此盛情,赵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不过赐教二字未免言重,不如你我以文会友,权当切磋,如何?” 裴照闻言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得逞之色,终于等到这话了! 但面上他却故作谦逊道:“赵公子雅量,裴某自当奉陪。不知赵公子想以何为题?是经史子集,还是治国方略?亦或是……民生疾苦?” 赵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席间众人,忽而朗声道:“今日既是同窗雅集,不妨以‘宴’为题,作诗一首,如何?裴公子设宴款待,此宴中既有美酒佳肴,亦有同窗情谊,更有这桃县风土人情。”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觉得这题很恰当。 裴照一听,心下有些慌乱。 他虽然提前准备了好几首诗,但都是山水田园、忠贞报国之类,没想到赵策竟然会出宴会这样简单的题目,倒是他失算了。 他心中暗恨赵策狡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此题甚好,是赵兄先请还是?” 赵策毫不在意地说:“你是东道主,你先请吧。” 裴照环顾一眼四周,沉吟片刻后,方才开口吟道: “花满楼中宴同窗,美酒佳肴映华光。 同窗情谊深似海,他日金榜共名扬。” 此诗一出,席间顿时一片寂静。 这也太直白了。 句子平庸无奇,毫无新意不说,更无半分才情美感可言。 裴不言更是嗤笑出声:“要不是你这每句都是七个字,我实在看不出来,这是首诗。” 裴照一甩袖袍:“既然族弟说不好,那你来作一首?” 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他能作出这诗已经是很不错了,这裴不言竟敢嫌弃他? 他肚子里的墨水,连自己都还比不上呢! 裴不言两手一摊,“我写不来。” 裴照用鼻子哼了一声,随即转向赵策,“裴某确实不擅诗作,但赵公子才华横溢,想必定有佳作,不妨也吟上一首,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如果赵策作不出,或者作的诗不如他,便算他扳回一城! 赵策轻笑一声,端起酒杯,缓步踱至窗前,目光望向窗外桃县街景,忽而朗声吟道: “青衫浮酒气,烛影映华光。 莫叹流年促,明朝各展芳。”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众同窗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好一个‘青衫浮酒气’啊!赵兄没有直接写同窗,而是以青衫暗喻,妙极!” “而且赵兄还引用了裴照的‘映华光’,同样是这三个字,意境却是截然不同!” “这最后一句‘莫叹流年促,明朝各展芳’,更是整首诗的点睛之笔,既有对当下相聚时光的珍惜,又饱含对彼此未来的期许,意境深远,余韵悠长啊!” “不错,赵兄这首诗,不仅文辞优美,情感真挚,更难得的是立意高远,将一场普通的同窗宴升华到了对人生与未来的展望,实在是令人钦佩!!” 裴不言也是忍不住拍手叫好,眼中满是自豪,仿佛作诗之人乃是他自己一般。 他转头看向裴照,得意道:“听清楚了吗?这才叫诗,你那所谓的打油诗,也好意思拿出来和赵兄比,真是丢人现眼!!” 闻听此言,裴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借着打压赵策,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华,好打出自己的名气,却没想到反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他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强忍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赵公子果然才华横溢,裴某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赵策微微拱手:“不过是即兴之作罢了,让诸位见笑了。” 见他不仅才华横溢,更是心胸宽广豁达,众同窗更是钦佩不已。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众人纷纷举杯,相互敬酒,欢声笑语回荡不绝。 裴照心中不甘,狂饮了几口酒,便又朝着赵策说:“赵公子诗才卓绝,实在令裴某钦佩。不过这以文会友,自然要多些趣味,裴某不才,还想再出一题,与赵公子继续切磋一二,不知赵公子可愿再赏脸?” 众同窗听闻,皆是一愣,随即放下酒杯,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赵兄才刚作了一首好诗,这个裴照怎么还要挑战?难道他就不怕再输一次吗?” “可不是嘛,不过兄才华横溢,他哪是人家的对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这次他会作首好诗出来呢?” …… 裴不言眉头一皱,大声呵斥道:“裴照,你还有完没完了?比了一次作诗还不够,还要比第二次??” 裴照却丝毫不理会裴不言,只是紧紧盯着赵策,等着他的回答。 反正作诗的也不是裴不言,理他作甚? 而且这次,他可不打算再比作诗了! 第100章 对对子,再次惨败 “无妨,他既要比试,那便比上一比。” 赵策神色从容,温声宽慰了裴不言一句,旋即目光转向裴照,示意他尽管出题。 于赵策而言,比试一次与比试两次,没有什么差别。 裴不言原本还憋着一股子气,可转念细想,就裴照那点浅薄的才学,哪里会是赵策的对手?他这般主动挑衅,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便也放下心来,没有说话。 见赵策应下挑战,裴照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片刻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方才比的是作诗,此次我们换个题目,就比对对子,如何?” 言罢,也不待赵策回应,便迫不及待地抛出上联:“荷擎翠盖,风摇碧影浮池面。” 此联一出,满座同窗皆惊叹不已,纷纷交口称赞。 “这句上联,动静结合得恰到好处,画面感更是跃然眼前,当真是妙不可言!” “本以为这裴照诗才平平,腹中并无多少墨水,没想到在对对子这一领域,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从前似乎未曾听闻赵策擅长对对子,也不知他能否对出下联来?” …… 赵策听闻上联,只是微微沉吟片刻,便朗声对道:“柳舞青绦,月洒银辉映水涯。” 此联一出,原本喧闹的席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很快便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 “原来赵公子竟也精通对对子之道?” “这‘柳舞青绦’对‘荷擎翠盖’,皆是拟人妙笔,将柳与荷赋予了灵动的姿态;后半句‘月洒银辉映水涯’对‘风摇碧影浮池面’,同样是动静相宜,意境更是浑然天成,相得益彰啊!” “赵公子当真是才高八斗,无论是诗作还是对子,皆能信手拈来,且每一首都精妙绝伦,实在令我等钦佩至极!” …… 裴不言听闻,也是兴奋得满脸通红,他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仿佛被夸赞的是他自己一般:“哈哈哈哈,赵兄才气非凡,区区一个对子,哪里难得到他?” 说罢,他斜睨了裴照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让你对对子,这下惨败了吧?” 裴照面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但很快又静下心来。 这第一联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罢了,赵策能对上来也在情理之中。 后边还有好几联难度更高的对子等着他呢,他就不信,赵策能次次都对答如流! 念及此处,裴照刷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动,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声:“暑气蒸云,心忧禾黍干焦苦。” 此联一出,众同窗皆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惊叹不已。 此联紧扣当下酷热时令,将夏日的炎热描绘得入木三分,仿佛那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同时,又巧妙地道出了农人担忧庄稼受旱、颗粒无收的焦灼心境,景中含情,情由景生,如此精妙的对子,可着实不好对! 裴不言虽然不懂对对子,但从其他人的反应中也能看的出来,这个上联比刚刚那个要难上不少,心下为赵策捏了一把汗。 赵策微微仰头,望向窗外那似火的骄阳,暗暗思索。 裴照见他不说话,眼中立即浮现得意之色。 总算是把赵策给难住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赢了的时候,却听见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甘霖润野,国期岁稔万民欢!” 话音刚落,席间先是一片寂静,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紧接着,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一声“妙啊”,瞬间,如炸开了锅一般,惊叹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好一个‘国期岁稔万民欢’啊!真是大气磅礴,犹如神来之笔,直击人心!上联忧农人之苦,下联展万民之喜,这格局与胸怀,令人折服!” “这‘甘霖润野’对应‘暑气蒸云’,也是对的极好,一热一凉,一旱一涝,没有比这更恰当的了!” “赵公子格局之高,真是非常人所能及啊!上联还着眼于农人个体之忧,下联就直接升华至国家万民之喜了,从个人情怀到天下大义,境界天差地别,却又衔接得浑然天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看向赵策的目光中满是敬仰。 裴不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忍不住拍了拍赵策的肩膀,大声笑道:“没想到赵兄还会对对子啊?!” 赵策淡淡一笑:“算不上会,只是随便对对。” 此话一出,裴照本就阴沉如墨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仿佛被乌云笼罩般。 他心中暗恨:什么随便应对,这厮绝对是故意消遣自己,存心让自己难堪!! 裴照紧咬后槽牙,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中折扇被捏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这个赵策,究竟是从何处习得这等对对子的本领? 他之前怎么没有查到! 他深吸两口气,强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丝扭曲的笑意,道:“赵公子果然才思敏捷,裴某佩服!不过我这还有一联,乃是我苦思冥想所得,请赵公子赐教。” 说罢,他来回踱步,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突然提高音量,高声吟道:“雪覆千山,孤松傲立凌霜冷,尽显铮铮铁骨!” 他还就不信了,这次赵策还能对的出来不成? 闻听此言,席间众人皆面露凝重之色。 这上联描绘了一幅壮丽的自然景象,既展现了孤松的坚韧,又暗含了对高尚品格的赞美,意境深远,对仗难度不可谓不大。 有同窗紧锁眉头,冥思苦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笔在纸上胡乱比划,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字句。 半晌,只得苦笑摇头,长叹一声:“这对子难度太大,实在非我等所能应对。” 其余众人亦是愁眉不展,有的托腮沉思,有的来回踱步,皆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于是乎,他们只得把目光转向赵策,不知道他能否对出下联? 赵策站起身来,走至窗边,目光望向远处,仿佛陷入了沉思。 裴照心中暗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得意! 太好了! 这次赵策总算是要败了!! 然而,就在他狂喜万分,正准备念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下联,以彰显自己的“才华”时,却见赵策负手而立,沉声对道:“霞披万壑,翠柏峥嵘映日红,犹彰浩浩雄心!” 这下,众同窗皆是激动不已,掌声雷动。 “‘霞披万壑’对‘雪覆千山’,‘翠柏峥嵘映日红’对‘孤松傲立凌霜冷’,不仅对仗工整,而且意境还更胜一筹!对的妙啊!” “我喜欢最后那一句,‘犹彰浩浩雄心’!我辈男儿,自当有此等浩浩雄心,方不负这大好山河、壮丽年华!” “正是如此!赵公子这一联,不仅应了景,更应了咱们读书人的心志,实在高妙!” 旁边的裴不言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三个对子,赵策竟然一个不落,全都对出来了,而且对得如此精彩绝伦,这也太强了吧!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裴照面前,双手叉腰,哈哈大笑道:“你还有别的对子吗?若是没有,就赶紧认输吧,不要耽误大家伙的时间!” 裴照脸色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蜿蜒的蚯蚓。 他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掉落在地,却浑然不觉。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苦心钻研多日的对子,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第101章 这就是格局,苏绾绾求见 裴照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最后一联:“剑胆琴心,踏遍江湖寻侠义,笑傲风云多变幻。” 这一联要是还难不住赵策,那第三局也不用比了,他认输。 赵策回到座位,缓声说道:“诗魂画魄,游尽山河觅雅情,淡看岁月几沧桑。” 话落,整个席间瞬间沸腾起来。 “‘诗魂画魄’对‘剑胆琴心’,一文一武,一柔一刚,真是相得益彰啊!” “‘游尽山河觅雅情’对‘踏遍江湖寻侠义’,意境同样开阔,却多了一份文人的雅致与情怀。” “赵公子如此才情,真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哈哈哈,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一下裴照裴公子,要不是他提议对对子,我们还听不到如此绝妙的对子呢!” 不远处,裴照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眼神也是无比空洞。 为了这场比试,他可是精心策划了好多天,甚至举办这场聚会的银子,还是母亲卖簪子换来的。 可他花费这么多精力,却不但没能打出自己的才子名气,反而还沦为笑柄,颜面尽失!! 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同窗走上前来,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比试本就是切磋技艺,增进情谊之事,本就没必要争个高低上下,裴公子切莫因一时胜负而伤了和气,大家以后可以多加交流,共同进步!” 共同进步?? 裴照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今天他已经把赵策给得罪了,哪里还共同进步的起来? 赵策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裴照是在故意针对他,但他并不知道裴照是想踩着他的名气往上爬,只以为是自己和裴不言走得近,才让裴照心生不爽。 他轻叹一声,道:“这切磋之道,重在以文会友,以心交心,而非争强斗胜,否则也只是徒增龃龉罢了,你说呢?” 大家都是同窗,哪有什么化不开的矛盾? 闻言裴照脸色更复杂了。 他本以为赵策会借此机会奚落他一番,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度,反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他嘴唇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赵公子所言极是,是裴某狭隘了。” 回去后,他要勤学苦读。 总有一天,他会超过赵策,让后者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 聚会结束后。 赵策正打算回家,可他刚要走出酒楼,却被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拦住:“赵公子留步,我家小姐就在旁边雅间,能否借一步说话?” 众同窗闻言开了锅,纷纷起哄:“啧啧,赵兄还不赶紧过去?可别让人家姑娘等久了!” 不愧是才子,这一出门,就有小姑娘求见? 真是羡煞旁人了! 见此女长得面生,赵策不由一怔,“敢问你家小姐是哪位?找我所为何事?” 原主虽然曾经心悦过几名女子,但她们身边的婢女他都见过,其中并没有眼前这个。 丫鬟盈盈一拜,脆生生地回道:“赵公子,我家小姐乃是苏家大房之女,苏绾绾。今日凑巧听闻公子在对对子,心生倾慕,特遣奴婢前来相邀,想与公子一叙……” 赵策一听,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道了句“不见”。 他亲手把苏祈愿送到衙门,跟苏家大房的恩怨,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那苏绾绾找他,肯定是想替她那兄长求情。 他没兴趣听。 说罢他就直接转身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同窗一听,心中震惊不已。 苏家大房,那可是他娘子的亲戚,他竟然说不见就不见? 这么不给面子的吗? 他们只知道赵策和苏祈愿在课室吵过架,并不知道苏祈愿买凶,要打赵策的事,会这么想倒也不奇怪。 那丫鬟见赵策如此决绝,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面露焦急之色,赶忙追了两步喊道:“赵公子,我家小姐实无恶意,只是想与公子探讨诗文,还望公子莫要误会!” 赵策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赵策不过一介普通书生,诗文之道不过略通皮毛,实在没什么可探讨的。” 丫鬟绣鞋一跺,无奈悻悻地回到雅间。 雅间内,一名身着淡蓝色的长裙的美貌少女正端坐在桌前,轻抿着香茗,她裙摆上还绣有精致荷花,衬得她愈发清新脱俗。 正是苏家大房,苏桥之女,苏绾绾。 见丫鬟独自回来,苏绾绾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赵策人呢??” 丫鬟垂着头,将赵策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 苏绾绾听后,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眼间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我就知道他不会来的,我娘也是糊涂了,竟然还想让我对他施展美人计?她也不想想,他会不会给我施计的机会!” 丫鬟见小姐神色黯然,忍不住轻声劝慰道:“夫人也是一时着急,病急乱投医罢了,等过几天,她冷静下来了,也就不会再逼迫姑娘了。” 苏绾绾苦笑一声,道:“冷静?只要兄长还待在大牢里,她就一天也冷静不下来!” 说罢她烦躁地揉揉眉心,“罢了,此事本就强求不得,下次再找机会接近赵策吧。” 她本来还想端着点架子,让赵策来厢房见她,没想到却被他给拒了,看来下次只能设计个偶遇,或者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去堵他才行了。 丫鬟试探着开口:“小姐,您当真要为了大少爷的事,这般委屈自己吗?那赵策……与咱们结了死仇,即便您委身于他,他也未必肯松口,放过大少爷。” 苏绾绾抬眸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声音里裹着几分讥讽,“不委屈又能怎样?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兄长被关在牢房、布庒倒闭?” 丫鬟也是满面忧愁。 小姐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老爷、夫人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让她委身赵策呢? 但她一个下人,这种事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第102章 厂子遭贼,同伙相助 这边,赵策径直回家。 到了家门口,就看到知勉与邻人全盛正并排坐在门槛上,两人脑袋紧紧挨着,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旧书,时而轻声交谈,似是在探讨书中深意。 听到脚步声,知勉抬头,见是赵策回来了,就连忙起身,小跑着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公子。” 全盛也慌忙站起,作势便要跪倒在地,口中不住道谢:“多谢赵公子救命之恩。” 前些日子他不慎落水,幸得赵策出手相救,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早就想登门致谢的,无奈身子骨弱,落水当晚便发起高热,在床上躺了数日,直至今日才能下地。 于是他特意带了些自家菜园里新摘的蔬菜,前来表达谢意。 “都是邻居,不用客气,快起来。” 赵策忙把人扶起来,就大步走进院子,去到书房,知勉二人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他身后。 知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又偷偷瞥了眼赵策的背影,嘴唇微动,几次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犹豫之色。 赵策在书桌前坐下,见知勉这副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温声道:“知勉,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知勉犹豫再三,终是鼓起勇气,双手捧着书,指着其中一行字,怯生生地问道:“公子,这‘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一句,究竟是何意呀?” 赵策缓缓道来:“这说的是有个叫黄香的孩子,在他九岁的时候,就知道孝顺父母。冬天寒冷,他怕父亲晚上睡觉被窝凉,就先钻进父亲的被窝,用自己的体温把被窝焐热,再让父亲睡进去;夏天炎热,他就拿着扇子,把父亲的枕席扇凉,好让父亲睡得安稳。” “原来如此!”知勉听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公子,我懂了!往后,我定会好好孝顺爹娘,也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子和夫人!” 赵策轻抚知勉的头,眼中满是赞许:“知勉真是乖巧懂事。” 此后,知勉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全盛也在一旁默默聆听,暗暗记下。 等到晚饭时分,全盛才恋恋不舍地告辞回家,赵策本还想留下他一起吃,但全盛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吃饭时,苏云锦鼻尖微动,却闻到了一股子女子常用的香薰味道。 她有些不确定地环顾一眼,后又凑近赵策,仔细闻了下。 这才发现,香气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今天他们不是同窗聚会吗?他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香气…… 见她神情有异,赵策纳闷地问:“怎么了?” 苏云锦看了旁边的吴林一家一眼,半晌摇头:“没什么。” 等到夜里,赵策沐浴完,她为他宽衣解带时,才问他:“夫君身上的香气,是哪来的?” 他们是夫妻,与其拐弯抹角地试探,还不如直接问。 “香气?” 苏云锦鼻尖轻嗅,蹙起秀眉,疑惑地看向赵策。 赵策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眉宇间掠过一丝烦躁,解释道:“今日聚会,裴照那家伙不知怎的,非要叫几个歌姬舞女来作陪,这味儿估计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苏云锦眉梢微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原是如此?妾身还以为夫君去哪个温柔乡里打了个滚儿回来呢!” “哪有什么温柔乡,为夫是那种人吗!!” 赵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辩解:“我堂堂读书人,岂会沉溺于酒色之中?自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让她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话音未落,唇上忽然传来一阵温软触感。 苏云锦踮起脚尖,白皙双臂缠上他的脖颈,轻笑一声:“夫君不必多言,妾身自是信你的。” 她本就信他,方才不过是逗趣罢了。 赵策长臂一揽,顺势将苏云锦打横抱起,大步迈向榻边。 正待动作,却见她身形轻巧一转,如游鱼般从他怀中滑了出去,嗓音轻柔似呢喃:“夫君,昨夜家中厂房遭了贼。” 赵策神色一紧,立刻坐直了身子,眉宇间透出几分凝重:“纺织机可还在?贼人抓到了没有?” “纺织机倒还在,只是丢了几匹布,贼人也没逮着。” 苏云锦拉着赵策坐下,轻叹一声,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起初,兄长怀疑是厂里做工的婶子们手脚不干净,便当众敲打了一番,让她们自觉归还所窃之物。” 赵策点了点头,追问道:“那后来呢?可曾问出什么?” “婶子们都不承认,说自己没偷。兄长便带着两个青年,夜里偷偷守在厂里,想把贼人逮个正着。谁承想,这一守,竟发现贼人是从村外翻墙进来的!” “既然已经发现了贼人,怎么又让他给跑了?”赵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兄长正要审问那贼人的时候,谁料这时厂子的屋顶突然起了火。大家忙着救火,等火灭了,贼人早就没影了。” 苏云锦说着,脸上浮起一抹歉意,低声道:“夫君将厂子和铺子交给爹娘打理,如今却出了这等事,实在是……” 赵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宽慰:“娘子莫要自责,贼人狡猾,此事怎能怪罪于大哥?再者,大哥原本已经将贼人擒住,只是没想到贼人还有同伙暗中使绊,这才让他逃脱了。” 他顿了顿,眸中寒光一闪,沉声道:“这贼人既然盯上了我们的厂子,且已在我们手中吃了大亏,想必不会轻易罢休。我们只需按兵不动,守株待兔,待他自投罗网便是。” 苏云锦闻言,心中稍安,依偎在赵策怀中,柔声道:“夫君说得是,妾身都听夫君的。” 赵策嘴角微扬,伸手放下床幔,烛火摇曳间,他的目光灼灼如星,紧锁在苏云锦的脸上,低声道:“闲话已经说完,如今该说些正事了。” 苏云锦仰起脸庞,美眸中波光流转,满是疑惑:“夫君所说的‘正事’,是什么?” 赵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身形一动,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戏谑道:“那自然是……” 话未说完,唇已覆上她的,将满室旖旎尽数封缄…… 第103章 蹲守厂外,被调虎离山了 当夜,万籁俱寂,唯有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苏子恒领着几个青年,猫着腰分散在厂房四周,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可这一等,便从月上柳梢头等到东方既白,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有个青年捶了捶发麻的大腿,眼皮直打架,忍不住嘟囔:“恒哥,咱都守了一宿了,那贼人怕是被吓破胆,不敢再来了吧?要不咱先回去眯一会儿,明儿晚上再来蹲?” “再等等。” 苏子恒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目光如鹰隼般在四周逡巡,压低声音道,“再守半个时辰,若还没动静,就按你说的办。” 青年们点点头,又悄悄活动了两下僵硬的腿脚。 这姿势保持了一整夜,腿肚子都硬得像石头,再不活动活动,等会儿贼人真来了,他们非得栽跟头不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依旧静悄悄的,只有虫鸣鸟叫。 就在众人几乎要泄气的时候,突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厂房后方传来。 苏子恒耳朵一动,瞬间警觉起来。 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众人放轻呼吸。 几个青年立马会意,紧紧盯着厂子门口。 借着微弱的天光,只见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从后山上摸下来。他东张西望,见四周无人,这才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块块摞起来,准备踩着翻过厂子围墙。 “来了!” 苏子恒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随即一挥手,率先冲了上去。 几个青年也紧随其后,动作麻利,眨眼间就把那贼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贼人显然没想到,这个时辰竟还有人守着,吓得一哆嗦,慌慌张张地转身就想跑。 可他刚一转身,后背就被苏子恒一棍子敲了个正着。 “哎哟!” 贼人惨叫一声,差点没趴在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苏子恒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手中的棍子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那人眼神闪烁,却强装镇定,梗着脖子道:“你……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哦不,这大半夜的,你们难道还要打人不成?” 一个青年怒喝道:“哼,少在这儿装蒜!上次就是你小子来厂里偷东西,让你给溜了,今天可没那么容易!” 那贼人眼珠子一转,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几位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儿子生了重病,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买药的钱都没有,我只能出此下策……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吧!我要是下了大狱,我儿子没人照顾,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几个青年都是有家室的人,一听这话,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有人忍不住向苏子恒求情:“恒哥,他也是为了儿子,要不……要不咱们这次就放他一马吧?反正就丢了几匹布,值不了几个钱。 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哪个当爹的愿意铤而走险,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腌臜事哟!” 苏子恒眉头紧皱,正欲开口说话,冷不丁见那人突然将怀里的包袱朝他狠狠掷来。他本能地身子一偏,躲了过去。 那人趁此机会,扭头就往村外狂奔,脚底抹了油似的,眨眼就没了影。 “别让他跑了!追!” 苏子恒急得大吼一声,带着几个青年撒腿就追。 那贼人对村里的小道简直了如指掌,跑得那叫一个快,专挑那些弯弯绕绕的窄巷子和坑坑洼洼的崎岖小路钻, 没一会,他就钻进了一处废弃的破茅草屋里。 苏子恒追到门口,猛地刹住脚步,伸手拦住身后的青年,神色凝重道:“这小子狡猾得很,而且说不定还有同伙在暗处盯着,里头保不齐有啥埋伏,大家小心着点。” 几个青年赶紧背靠着背,围成个铁桶似的圆圈,这才小心翼翼地朝着院子里挪去。 苏子恒瞥了眼里边半人高的杂草,低喝道:“喂!识相的就麻溜地滚出来,把偷的布匹交出来,再老老实实地道个歉,我们还能网开一面,放你一马。要是等我们把你揪出来,可就直接扭送官府,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根木棍从暗处飞了出来,朝着他的面门直直砸来。 苏子恒脑袋一偏,身子一闪,那木棍“嗖”地一下从他耳边飞过,轻轻松松就躲过了这一击。 见木棍被轻易躲过,那人又从墙角摸起一块破瓦片,朝着苏子恒几人的方向狠狠掷去。 苏子恒耳尖微动,棍子一挥,就轻松挡开瓦片。 只听“哐当”一声,那瓦片落在身旁的土地上,碎成数片。 “哼,躲得倒是快!” 那人躲在暗处,冷哼一声道,“这厂子又不是你的,你这么上心做什么?要不你把布便宜点卖给我,再跟你妹夫说,布全都被偷了,怎么样?到时候你我都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放你娘的屁!” 苏子恒怒骂。 “不识好歹!” 那人冷哼一声,又接连扔出了好几块碎石头,虽不致命,却也搅得苏子恒无法靠近。 青年们渐渐有些急躁,其中一人忍不住骂道:“这贼厮,真是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苏子恒眉头一皱,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好!这贼人估计是故意引开我们,去厂房偷东西了!快回去!!” 他大喊一声,也顾不上眼前的贼人了,转身就朝着厂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青年们一听,也纷纷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果然。 待他们赶回厂房,就见摆放在门口位置的两架织机不翼而飞,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扯断的棉线和木屑,显然是在搬运纺织机时留下的痕迹。 “这……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青年看着眼前狼藉,焦急地说道,“赵公子说了,这纺织机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厂里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苏子恒也是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握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咬着牙说道:“这机子不轻,他们扛着机子跑不远,快追!” 第104章 追回织机,邻村小偷 一行人立刻行动起来,沿着地上的脚印追了出去。 还好苏子恒提前搜罗了些炭灰,洒在厂子地上,有人踩上去一踩一个黑脚印,很明显,加上天也蒙蒙亮了,要追上去也不难。 然而等他们沿着脚印追到了山上,却见脚印朝着两条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 “恒哥,这可咋整?分头追吗?”一个青年抹了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道。 苏子恒沉吟一瞬,立即说道:“分两队,我带一队走左边;另外一队走右边,由老魏带着。不管追没追到,半个时辰后,咱们都要返回厂子碰头!” 青年点头,很快分成两队,分别追查。 苏子恒带着人沿着左边的小路狂奔,又追出了好长一段路,却发现脚印越来越淡,路也越来越陡峭了。 连他们走起来都费劲,更别说扛着两台机子的贼了。 一个青年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干脆把肩上扛着的木柜往地上一杵,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恒哥,依我看啊,那几个贼指定没走这边,这条路八成就是个幌子,故意引咱们上钩呢。” 苏子恒沉声道:“正因这条路难走,他们走这边的可能性才更大。越是艰难险阻,越容易让咱们放松警惕,他们便能趁机脱身。继续追,我不会让大家白跑这一趟的。等回了村,之前定好的报酬,我给你们翻倍。” “恒哥,你这说的啥话!都是一个村的兄弟,帮这点忙哪能要你的钱啊!” 青年嘴上虽这般说着,脚下的速度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又往前走了没一会儿,苏子恒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步,紧接着又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年心中疑惑 ,但还是在原地站定,然后就隐约听到了一阵低沉的交谈声。 他们猫着腰凑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透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苏子恒看到前方有三个蒙面的汉子正围在那两架织机旁。 “哎哟喂,这俩玩意儿可真沉啊,差点没把老子累散架了!”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精瘦男人一边撸起袖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抱怨地嘟囔着。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大汉,他恶狠狠地瞪了那精瘦男人一眼,破口大骂道:“少他妈在这儿叽叽歪歪的!等把这俩玩意儿运出去,咱们兄弟几个就能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好长一阵子了!” 那精瘦男人皱着眉头,又道:“不过就这几个破木头架子,真能值三十两雪花银?要是咱们千辛万苦把它运出去了,那买家反悔不给钱,咱可咋整?” 魁梧大汉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他敢不给?要是他敢耍赖,咱就另寻买主!听说这机子能织出稀罕花样,眼馋它的人多了去了,还愁卖不出去?咱只要放出风去,多得是人抢着要!” …… 苏子恒躲在暗处,双眼微眯,眸中寒光乍现。 难怪此次贼人不再偷布,竟是一开始就冲着这织机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要买这机子的人是谁。 但眼下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苏子恒比划了个手势,示意青年们散开,再包围上去。 青年意会,赶忙散开,但也不知道是谁一不小心踩滑,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那几个贼人一听,猛地站起身来,手持棍棒,警惕地望向四周。 苏子恒暗叹一声,也知道没法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他箭步冲上前去,一棍砸向大喊。 大汉连忙侧身躲避,同时伸手去抓苏子恒的棍子。 苏子恒手腕一抖,棍子猛地一转,又朝着大汉的胸口扫去。 大汉躲闪不及,被棍子扫了个正着,“哎哟”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其他青年也纷纷与贼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棍棒相击的哐当声、呼痛声交织在一起,乱作一团。 那大汉见势不妙,还想扛起织机逃跑。 苏子恒眼疾手快,一棍横扫过去,猛地打在他的腘窝处,大汉“扑通”一声跪趴在地上,疼得直咧嘴。 旁边,青年也很快制服了另外两个男人。 “说,谁让你们盗取纺织机的?” 苏子恒大步上前,一脚踩在他背上,一手扯下他的面罩,并将棍尖抵在他的脖颈处。 大汉哼道:“哥几个没钱用了,所以想找点钱花,没有人指使。” 苏子恒问他:“我刚刚听到你们提到了一个人,说他要花三十两买织机,那人是谁??” 大汉咬着牙不吭声,苏子恒脚下微微用力,棍尖又往他脖颈处压了压,冷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交代,还能少吃些苦头,否则我手里的棍子可不认人!!” 大汉闷哼一声,仍是不开口。 苏子恒冷笑一声:“行,嘴硬是吧?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他转头对青年们喊道:“先把他们绑起来,带回村里慢慢审!” 青年们迅速行动,将三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等回到村里,天色已大亮,有好些村民都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见他们押了三个人回来了,也是激动不已:“子恒啊,贼人抓到了?就是他们三个是吧?” 苏子恒点了点头,随后就将那三人带到厂子外边。 没等一会,就见老魏领着三个青年垂头丧气地走过来,表示把人跟丢了。 他们沿着炭灰脚印,走了好长一截路,可再后来脚印就中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贼发现鞋子上沾了炭灰,把鞋子给脱了。 “没事,我们已经把织机给追回来了。” 苏子恒拍了拍老魏的肩膀,宽慰道。 老魏闻言神色大松,长舒一口气道:“好好,追回来就好!” 说着,他转头看向那三个被捆得像粽子似的汉子,这一瞧,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嘶,这个人,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苏子恒一听,心中一动,忙问道:“老魏,你认识他们?” 老魏凑近仔细打量,那高大汉子眼一瞪,凶神恶煞地骂了句:“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啊!” 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苏子恒一巴掌,“闭嘴!” 汉子大怒,老魏沉吟半晌,眼神逐渐变得笃定:“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隔壁村那个孙二蛋吗?你怎么跑到我们村里来了?!” 第105章 偷盗真凶,竟是他前同窗 “孙二蛋?” 苏子恒半晌才想起来,这人是邻村出了名的盲流子,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混迹赌坊,还常常偷鸡摸狗,要不是他爹娘挨家挨户地赔偿道歉,他早就被赶出村去了。 最近几个月,就没怎么听说这孙二蛋的事情了,大伙都以为他死外边了,没想到他竟然伙同其他人,跑到自己村里偷东西来了。 苏子恒冷声问道:“说,是谁要花三十两买织机?还有,跟你们一起过来的有几个人?分别叫什么名字?” “我说了,哥几个就是缺钱花,手痒痒了,没人要买!” “嘴硬是吧?老魏,把你家屋里那大狗牵过来,我记得你家狗很凶,见不得生人。” “好嘞,我这就去牵!” 老魏心领神会,转身就小跑回家。 没过一会,他就牵着一条体型硕大、毛色黝黑发亮的大狼狗回来了。 那狼狗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吠叫,凶狠的模样吓得被捆着的孙二蛋等人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别……别过来!” 孙二蛋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往后缩,但他被捆得太结实,根本挪动不了多少。 苏子恒一摆手,似笑非笑地说:“放狗。” 老魏嘿嘿一笑,就要松开狗绳。 孙二蛋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也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别放别放!我说!我说!是方正那小子说、说你们这织机织出的花样新奇,也想搞几架纺织机回去织布卖,就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来偷,等事成之后,再给我们二十两尾款。” 苏子恒附身看他:“真的?” “真的,我没骗你!” “那你们今天一共来了多少人?” 孙二蛋皱巴着脸,没有说话,苏子恒懒得等,扬手就要让老魏放狗。 看着那狼狗尖锐的獠牙,孙二蛋吓得险些魂飞天外,急声道:“我说我说,别放狗啊!!我们一共来了五个人,除了我和被你们抓住的这两个之外,还有两个人,叫李存根和王铁,他们在山下接应我们。” 苏子恒站起身,交代村民看着这三个人,自己则带着老魏等几人去抓另外那两人。 可等他们到了孙二蛋所说的山下碰头的位置,却没看见人影。 苏子恒等了一会,就没有再等了,而是直接赶往县城,赵策的新家,把这事告诉了赵策。 苏子恒问:“这个方正,妹夫你认识吗?” 赵策点头:“认识,我前同窗。” “同窗??” 苏子恒闻言很是惊讶:“既然是同窗,那他为何要打咱们纺织机的主意?你们之间有过节吗?” “有,他欠我钱,不想还。” “啥??欠钱不还,还想偷你东西,这也太不是人了吧?!”苏子恒一听,气的当场撸起袖子,“要不要报官,让官府去抓他?” 想到最近报官的次数有点频繁,再报下去,县令薛英怕是会对他很不满,赵策摇摇头说,“不报了 ,我们直接把那孙二蛋三人带到方家去,给方正一个教训。” 苏子恒略带迟疑地说:“直接上门教训,万一他记恨上我们怎么办?我倒是不怕,可妹夫你在书院读书,要是他跟那个苏祈愿一样,买凶伤你……” 他这个妹夫,手无缚鸡之力,出了事,他可怎么向妹妹交代? 赵策一笑:“方正没那胆子,走吧。” 闻听此言,苏子恒也不再说什么。 很快,他们回村押上孙二蛋三人,就浩浩荡荡地去往方家。 这时方父正在池塘里捕鱼,还是听村里人说,有一大伙人到他家里去了,他才匆匆放下渔网,赶回家里。 只见自家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还有三个人被捆地像个粽子,方父有些茫然地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赵策向前一步,沉声说道:“敢问,老丈可是方正的父亲?” “是。” 方父迟疑点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预感。 果然。 就听赵策说:“昨日,方正叫了五个人,到我村中偷盗纺织机,人赃并获。” 方父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儿子只是读书不行,但人还是很好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赵策没说话,只是转向孙二蛋三人,后者哭丧着脸喊道:“就是方正让我们去偷的!” 方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三人,怒道:“你这无赖,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我家里虽然不富裕,可也算不上穷,他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偷东西?!” 一旁的苏子恒道:“把方正叫出来,当面对质吧。” 方父拧着眉:“我儿在县里开了个布庄,这会子在布庄里,不在家中,我可以去把他叫回来。 如果这事是他做的,我们可以赔偿,但若此事与他无关,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赵策点头说道:“好,若方正真的与此事无关,我们自会还他清白。但若他真的参与了此事,还请您莫要包庇。” 方父咬了咬牙,道了声“好”。 说罢,他就立刻前往县城,将方正叫回。 赵策等人则搬了几块石头,坐在方家门口等。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一辆牛车匆匆驶来,停在了方家门口。 方正从车上下来,见着被捆成粽子的孙二蛋三人,又看了看赵策他们,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比那死了好几天的死人脸还要难看: “你们到我家来做什么??” 孙二蛋涕泪横流:“方公子,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我们可是为了给你偷纺织机,才会被抓的。” 一听这话,方正更是恼怒。 这个废物,收了他十两银子,没把机子偷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他给供了出来?! 看到他眼神凶狠,孙二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他本来是不想供出方正的,可那苏子恒不干人事,竟然放狗咬他。 他孙二蛋天不怕地不怕,就唯独怕狗。 方父见儿子不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脚踹在儿子屁股蛋上,怒斥道:“你这逆子,还不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指使这伙贼人去偷纺织机的?” 方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慌乱垂头,结结巴巴地说道:“爹,我没有,你别听他们胡说!” 苏子恒冷笑一声,“孙二蛋等人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你还想狡辩不成?” 方正咬了咬牙,“他们……他们是在污蔑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更没有指使他们去偷什么纺织机!” 第106章 以布庄抵债,饶过方正 孙二蛋拼命扭动着被捆绑的身子,朝着方正艰难地爬去,口中叫嚷着:“方公子,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呐!分明就是你给了我们银子,指使我们去偷纺织机的!!” 方正恼羞成怒,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这个无赖,满嘴喷粪!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说罢,他猛地转过头,将矛头指向赵策,眼神中满是怨毒,“肯定是你在背后捣鬼,教唆他们来冤枉我的!你陷害我啊!!” 赵策还未开口,孙二蛋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抢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在市集上偷了烧鹅,被当场抓住,当众挨了一顿打,是你替我们付了钱的,之后你还多次请我们吃饭,每次都大倒苦水,说你家布庄生意惨淡,赵策家的生意却红红火火,还说他家的织机还能织出新奇花样,唆使我们去偷。” 方正眼神躲闪,却仍嘴硬道:“我没有,你这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若不是你反复念叨这纺织机价值连城,我们几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怎么会想到去偷这稀罕玩意儿?” 孙二蛋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手脚被牢牢绑住,此刻怕是要冲上去揪住方正理论。 他喘着粗气,继续说道:“你要是不认账,那咱们就去找卖烧鹅的老板,他肯定还记得我们几个的!” “你!!” 方正紧攥着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孙二蛋一拳砸倒。 亏他还帮他们付钱,请他们吃饭,结果这孙二蛋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或许是被绑在地上挣扎叫嚷的孙二蛋三人太过惹眼,很快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纷纷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方家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还跟偷纺织机扯到一块儿了?” “听这情形,方老汉好像并不知情,估计是他儿子干的好事。这小子平日里看着倒是人模人样,还在私塾读书,口口声声说要考取功名,没想到竟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我听说他在县里开了家小布庄,生意一直不怎么样。说不定啊,就是眼红人家赵公子的生意好,才动了歪脑筋!” 村民们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地飘进方正的耳朵里,恰似一根根尖锐无比的钢针,直直刺进他的心窝。 方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开众人鄙夷的目光 。 他深吸两口气,打开院门,朝着赵策几人说道:“进去再说,可以吗?” 苏子恒看向赵策,见后者迈步往里走,他这才招呼其他人跟上。 等几人进了院子,方正急忙把院门关上,这才终于承认:“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让他们去偷机子,赵兄,你能否看在我们同窗一场的份上,不要跟我计较?” 方父刚才听见儿子解释,还以为真是赵策几人冤枉了他,此时听他承认,才明白这混账事真是儿子干的。 他又气又急,抬手就给了方正一巴掌,怒道:“你这逆子,竟然还真让人去偷东西,我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你偷那机子干什么?我方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方家有个小池塘,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不缺钱用,一年还能攒下点积蓄,否则他也没钱送方正去读书。 但他没想到,儿子不但不学好,竟还干出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方正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脸错愕地道:“爹,你竟然打我??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咱家布庄的生意能好起来吗?” 方父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道:“糊涂!你特娘的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然还生出这种念头!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说完他急忙转向赵策,腰弯成了九十度,连连鞠躬道歉:“是我儿子犯下大错,对不住啊,我代他向你们赔罪。你们…… 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赵策语气淡淡:“赔礼道歉,并且偿还之前欠下的一百两银子。” 方正一听,顿时双眼圆睁,“赵策,你别太过分!什么一百两?我可没给你写借据!你凭什么找我要钱?赔礼可以,还钱,门儿都没有!!” 方父怒火再次蹿升,一脚狠狠踹在儿子的屁股上,骂道:“你这逆子!说的什么混账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没写借据,这银子你也必须还!!” 随后他匆匆回到屋内,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地契走了出来,递到赵策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教子无方。这一百两银子,我们方家认了,只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都拿来给这逆子买铺子开布庄了,如今手头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 这便是那布庄的地契。这布庄虽不大,但位置还算不错,我把它抵给你,多的钱,就当是赔偿了,还望你能大人有大量,放过这逆子吧。” 他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方正真摊上官司,被关进县牢,那他也活不下去了。 方正见状猛地冲上前去,想要从方父手中抢回地契,“不行!这布庄可是我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不能就这么给他!我不答应!” 苏子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方正身前,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甩,将他甩到一旁。 方正被甩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不死心地还想上前:“这布庄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 但他还没碰到地契,就又被苏子恒踹翻在地上。 赵策接过地契,让苏子恒放了孙二蛋二人,就转身离开。 方正见赵策真收下地契要走,也顾不得狼狈,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去阻拦。 却听赵策冷冷说道:“方从你唆使他人偷盗的那一刻起,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这地契,是你为恶行付出的代价!你要是想被关进县牢,那你尽管来拦!” 此话一出,方正立即顿住脚步,心中又气又怒。 要是被关进牢房,他这辈子就完蛋了。 方父他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又气又恨又心疼,他长叹一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好好读书,你偏不听,非要去走偏门,开什么布庄! 以后听爹的,好好读书,要是实在不想读书,就跟爹一起卖鱼吧,反正家里有个鱼塘,怎么着也不至于让你饿着。” 方正红着眼睛,眼中满是愤恨。 凭什么! 凭什么赵策随随便便开个布庄,生意就无比火爆,随口说几个革新,还能得到曾家的看重,入读青山书院。 而他,拿家中的积蓄,好不容易也开了个布庄,最后却只能卖鱼,当一辈子鱼贩子?! 就因为赵策出身好,投身在了赵地主家?! 第107章 回厂子,涨工钱 方正越想越是窝火,心中的不甘恰似野草般肆意疯长,瞬间将理智彻底吞噬。 “爹,我不服!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他大声嘶吼着,声音里满是愤懑与委屈。 方父闻言心头猛地一震,赶忙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急声道:“逆子!你莫要再这般执迷不悟了!现今这局面,全是你自作自受,你还想怎样?难道还想再闯出大祸,连累整个方家不成?!” 方正还欲争辩,可目光触及父亲那已然佝偻的身形、刻满岁月沧桑的面容,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终是默默垂下头,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独留方父满脸焦急地伫立在门口,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虽说父子俩这番对话是在自家院子里,可方正教唆孙二蛋去偷赵策织机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平日里瞧着方家这小子斯斯文文的,真没想到竟干得出这种事,真是人心隔肚皮啊!” “就是!还读过书呢,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竟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他家布庄没了,纯属活该!” “唉,方老汉也怪可怜的,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如此不争气,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哟。” …… 这些闲言碎语,一句句犹如锋利的刀刃,直直扎进方正的心里。 打那之后,方正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吃不喝,也不与人交谈,如同丢了魂一般。 方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次劝说,可方正根本听不进去。 万般无奈之下,方父只得变卖了池塘和田产,带着儿子,远走邻县,打算换个地方讨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当日。 赵策将地契拿到牙行卖了,后又取出一张面额二十两的银票,递到苏子恒面前。 苏子恒连连摆手,坚决不肯收下:“是我没把厂子护好,险些让贼人偷走织机,我哪有脸拿你的钱?你快收回去吧。” 赵策神色认真地说:“大哥莫要推辞。若不是你及时带人把机子追回来,又顺藤摸瓜找到方正,这后续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亏损多少钱,这二十两银子,是你应得的。” 苏子恒面露愧色,“你把厂子托付给我,守护好厂子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不过是出了点力气,哪能拿这么多银子……” 赵策故意板起脸,佯怒道:“你不收钱,是看不起我?” 见他生气,苏子恒哪敢再推脱,赶忙接过银票,神色郑重地说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唉,啥也不说了,往后我一定拼尽全力守好厂子,绝不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赵策展颜一笑,拍了拍苏子恒的肩膀,“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见外。况且,往后厂子的事务繁多,还要仰仗大哥你多费心。你要是不收钱,我这心里反倒不踏实,往后可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办事?” 二人随即返回厂子。 此时,工人们正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当天发生的事情。 瞧见赵策和苏子恒走进来,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眼神中满是关切。 “赵公子,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竟敢来偷咱们的织机!” “幸好没让他们得逞,赵公子,可一定要把那些贼人送进官府,让官老爷好好惩治他们!” …… 赵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朗声说道:“大家不必担忧,这件事已经妥善解决了。那贼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不过此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往后厂里的安保工作必须加强,绝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辛勤付出,同时也是弥补这次事件给大家造成的影响,我决定,这个月给每位工友多发一成工钱!” 工人们一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赵公子真是大好人呐,跟着您干,咱们心里踏实!” “没错,赵公子放心,我们以后定当更加卖力干活!” 赵策笑着点点头,又和苏子恒仔细检查了厂里的机子,另外让后者每晚安排人在厂子守夜,免得再有人打机子的主意。 忙碌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赵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苏云锦自听闻厂子出事,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一见到赵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立刻快步迎上前,忙问道:“夫君,厂里的麻烦可解决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赵策脱下的外衣,将其挂好,后又给他倒了杯茶,眼里满是心疼。 这茶温度适宜,赵策接过杯子,仰头便是两大口,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 “嗯,处理妥当了。那教唆偷机子之人,是邻村方家小子方正,因嫉妒咱们布庄生意好,便起了坏心。好在大哥机敏,及时带人追回机子,又揪出了幕后主使。” 苏云锦听闻,秀眉瞬间拧紧,脸上浮现出愤怒之色,“这方正不是夫君的同窗吗?怎会做出如此下作、有辱斯文之事!真是枉费了那些年读的圣贤书!” 她稍作停顿,眼中又闪过一丝忧虑,“今日夫君带着人去了他家,他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 赵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抚道:“娘子放宽心,他没那个胆量。” 苏云锦轻轻颔首,小脸满是认真:“话虽如此,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夫君平日里在外奔波,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千万莫要中了小人的奸计。” 赵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摩挲着她的下颌,带着几分眷恋,轻声打趣道:“有娘子在旁边时时提醒,为夫自会小心谨慎。否则要是我哪天出了什么意外,娘子岂不是要改嫁他人了?这可不行!” 第108章 苏绾绾拦路,要对对子 苏云锦小脸一肃,“呸呸呸,夫君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夫君身体康健,定会长命百岁,再说妾身此生只认定你一人,绝不会改嫁他人!” 见她这紧张模样,赵策笑了笑,将怀中佳人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和:“好好好,为夫不说了。” 这时,仆妇冯氏送来饭菜,两人吃了晚饭,又温存了一番,便洗洗睡了。 但最近天气太热,两人没睡多久,就双双被热醒了。 苏云锦趿拉着拖鞋下床,取来团扇 ,替他打着扇子:“夫君明日还要早起读书,先睡吧,妾身给你打扇。” 赵策拿过扇子,又拉着她一同躺下,闭着眼睛,边扇风边道:“不用,睡吧。回头我做几个小风扇,解解暑。” “什么风扇??” 苏云锦很是纳闷。 扇子她知道,但风扇是何物?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他的回答,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打扇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也打算睡觉,但一闭眼就想起赵策所说的风扇,辗转反侧好半天,也没有半点睡意。 以至于,第二天赵策醒时,就见她盯着一对乌青的眼睛,满脸困乏。 “晚上有这么热吗?” 赵策有些惊讶。 他一开始确实觉得热,但后来睡久了就还好。 苏云锦用力眨眨眼,强打精神给他盛了碗凉粥,轻声道:“也没有,就是有点睡不着……” “闭眼。” 赵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则走到她身后,替她按起太阳穴来。 他的力道恰到好处,这一按,苏云锦瞬间感觉舒服多了,“谢夫君。” 赵策低头看她,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又夹杂着一丝心疼,“晚上是不是在想那风扇的事?” 苏云锦睁开眼,很是意外地说:“夫君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 “这还用问?你头上就写着‘好奇’俩字!” “嗯?” 苏云锦摸了摸额头,才扭头嗔他一眼,后又拉着他坐下,道:“夫君还要上学,不用按了,来吃饭吧。” 赶紧三两口扒完饭,就拿上书袋:“现在时间还早,你回去再睡会,等我下了学,就把风扇给你带回来。” 苏云锦点点头,目送着赵策离开过后,才回屋睡觉去。 或许是熬了个夜,太乏了,她刚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 到了书院,赵策正要进去,却被两名女子拦住去路。 那是一主一仆,女子发髻高高挽起,妆容精致,眉眼间透着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 这人赵策原本不认识,但她旁边的丫鬟,他瞧着却有些眼熟。 正是前几天在花满楼门口,拦住他的那个人,似乎是苏绾绾的丫鬟? 那她旁边那女子,是大房苏桥的女儿,苏绾绾? 正想着时,就见那女子深吸一口气,朝着他屈膝一礼,轻声唤他:“赵公子,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缘一见了,我姓苏,名绾绾,算起来,还是云锦的堂姐……” 她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但赵策却没心思听她多说,只道:“有事?” 苏绾绾微微抬眸,眼眶泛红,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 这一幕,倒像是赵策欺负了她似的,惹得不少同窗侧目。 苏绾绾轻抿唇瓣,似是鼓足了勇气,才将一纸信封递了过去,道:“听闻公子才情出众,还对对子颇有研究,绾绾这里也有些对子,可却没有合适的下联,不知公子能否赏脸,对上一对?” 赵策眉头微挑:“你会对子?” 苏绾绾一顿,眼中闪过尴尬,她也就认点字,并不懂对子,里边的对子是她花重金,找人代笔的。 但面上她却轻轻点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绾绾才疏学浅,思来想去也对不出个好下联,是以斗胆过来,请求赵公子对上一对,事后必有重谢!” 这是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接近赵策的最好办法。 谁知,赵策却毫不客气地来了句,“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说罢他就径直走进书院。 苏绾绾一急,还想说些什么:“赵公子——” 可赵策却没有停下,大步走远。 苏绾绾错愕地瞪圆了眼,随后粉拳紧攥,气的险些抓狂。 他一个男子,怎么如此绝情,连个对子也不肯对?! 她又没有为难他!! 苏绾绾身旁的丫鬟见状也是一怒:“这个赵策也太可恶了,小姐您这般纡尊降贵地来见他,他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苏绾绾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怨愤:“都怪爹娘和兄长,非要和他过不去,现在可好,把他惹恼了,这下还如何接近!!” 她一甩绣帕,就要离开,却见一名青衫男子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姑娘的对子,能否让在下看看?在下姓裴,单名一个照字,是赵策的同窗,也对对子有点研究,赵策不对你的对子就算了,我可以帮你对……” 他是看苏绾绾长得好看,衣服料子也不差,一副小有家资的样子,就想着接近一下,看看能不能榨点油水。 那次聚会,他花了太多钱了,现在手头紧的很。 苏绾绾目光一扫,语气冷淡道:“不用了,多谢裴公子好意。” 他们在花满楼聚会时,她就在隔壁,自然知道裴照就是给赵策下绊子的,那个裴家宗亲。 分明是他提出的作诗、对对子,可他却被赵策给碾压了,真是没用! 对于这种人,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这话一出,裴照原本笑吟吟的脸顿时僵住,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姑娘不用客气,对子罢了,我随随便便就能对的出来。” “就你?” 苏绾绾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这两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裴照的脸上。 他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没想到他主动示好,换来的却是苏绾绾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都怪赵策,害他沦为笑柄,否则又怎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第109章 风扇做出,要卖给同窗 苏绾绾则全然没在意裴照,她一路都在思索着,该如何接近赵策。 她拦了两次路,可每次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这个法子行不通,要换个方式才行。 可应该怎么做呢? 她苦思冥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好的办法,只好提笔写了封信,让丫鬟晚些时候,把信封送去给苏云锦。 一定要在赵策在家的时候送。 虽然没法直接接近赵策,但只要能挑起他们的夫妻矛盾,也足够了。 而赵策走进书院,就收获了不少同窗好奇的眼神。 就连裴不言也听说了苏绾绾在门口拦他的事情,好奇地问:“这苏大娘子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你是她妹夫,竟然还想来勾搭你,真是没脸没皮啊!” 赵策边翻开书本边说:“她大概是为了兄长求情来的。” 裴不言啧了两声:“就算想求情,也不用她上场吧,她爹娘不也可以求情吗?再说你可是她堂妹的丈夫!她这般行事,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赵策耸耸肩,没说话。 苏桥夫妇自是来找过他了,但态度那叫一个横。 …… 中午下学时。 赵策拿着画好的风扇图纸,前往了匠心坊。 这是段莹的木雕铺子,刚开业时这里生意兴旺,但最近天气炎热,大部分人都不爱出门了,生意也就渐渐少了。 她把其他木匠遣散了,自己一边守店一边雕刻,也足够卖了。 赵策走进去时,段莹正埋头刻着什么东西,听见动静,忙放下刻刀,抖了抖身上的木屑,招呼道:“先生想看些什么?木雕还是……” 但见来人是赵策,她顿时一愣,眼中很是意外:“赵公子,你、你怎么有空来了?” 赵策扫了一眼四周陈列的木雕小件,笑着道:“我找你做点东西。” 段莹一听这话,眼中更是意外:“做什么,手办吗?” 这个词,还是他教给她的。 赵策取出图纸,递了过去,“我想做这个,其中有齿轮,你能做吗?” 段莹接过图纸,看着上方奇奇怪怪的叶子和齿轮,眼中透着好奇,“这个结构还挺精巧的,我可以做,不过这是干什么用的??” 赵策指着图纸,比划了两下道:“这叫风扇,这叫扇叶,拉动这个绳索,会带动扇叶转动,会产生风……” “风??” 段莹一听,更是惊讶,“赵公子竟然还有如此巧思?!” 她还以为他只会跟笔杆子打交道,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妙想。 说罢她就转身进了里屋,取出几块木料,“我现在就做,大概下午就能做好,等下午你下学了来取就是。” 赵策点点头,很快离开。 等下午他再来时,就见段莹拿着那小巧精致的手摇式风扇。 她将手按在曲柄上,看着那缓缓转动的扇叶,口中惊叹连连:“赵公子真是奇思妙想!这风虽不大,但胜在省力,还能解暑安眠,真是夏天必备的小物件啊!” 赵策看着成品,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比我想的还要精细。”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多谢了。另外我想在你这定做一批风扇,拿去书院里卖,到时候卖得的钱,我们分成。” 闻言段莹连忙摆手:“这风扇是你想出来的,我也就是照着你的想法做出来的罢了,哪能收你的钱?你给我个手工费就行。” 赵策拍板:“那就五五分吧,大家都是朋友,平分最合适不过了。” 段莹还想推辞,可赵策态度坚决,她只好笑着应下,心中对赵策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他能帮助自己开铺子,已经很不错了,可现在还要帮她赚钱…… 以后多做些风扇,好好报答人家吧。 她如此想着。 而赵策则拿着做好的风扇,匆匆回了家。 到家时,苏云锦正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手中的帕子,眼神时不时往门口瞟,显然是在等他。 见他回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夫君。” 赵策变戏法似的,将风扇放在她面前。 看着他手中的风扇,苏云锦小脸满是好奇:“夫君,这就是你说的风扇吗??” “对,这个就是。” 赵策点点头,拉着她到屋内坐下,教她如何使用:“你看,这样拉动绳索,扇叶就会转动。” 说着,他亲自示范,轻轻一拉,扇叶缓缓转动起来,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苏云锦伸手感受着那股凉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夫君,真的有风??太好了,有了它,这个夏天就不怕热了!” 随后她又好奇地问:“这个,夫君要卖吗?” 如果能多做一些这种风扇,一定能大卖,赚的盆满钵满! “你个小财迷!” 赵策轻刮了两下她的小鼻头,笑着道:“这风扇是段莹做的,下午我在她那定做了一批,准备在书院里卖这风扇。” 苏云锦伸手摸了摸扇叶,又仰头看向赵策,眼里满是崇拜:“夫君就是厉害,总能想出这些新奇的点子。” 赵策被苏云锦那亮晶晶的眼神瞧得心头一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满是笑意:“娘子小嘴倒真甜,不过这风扇能做好,也多亏了段莹的好手艺。 等风扇在书院卖开了,赚了钱,娘子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节省!” 苏云锦听了,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脸颊处泛起一抹红晕,娇嗔道:“妾身不想买什么,只要夫君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云锦眉头微蹙,疑惑地看向赵策:“这是怎么了?外面这般吵闹。” 赵策也有些纳闷,他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苏绾绾的丫鬟正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我家小姐的亲笔,写给她堂妹的,劳烦赵公子转交一下。” 赵策脸色一沉,没有伸手去接,只冷冷说道:“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何必写信?” 丫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想到自家小姐的吩咐,仍屈膝一礼,“我家小姐说了,这信必须亲自交到夫人的手中,公子若是不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第110章 折叠风扇,震惊娘子 “既然如此,那你就一直站在此处等吧。” 赵策说罢,便将大门重重合上,压根没有去接信封的意思。 随后他转身面向垂首恭立在旁的吴林,吩咐道:“往后但凡大房那边的人前来,直接驱赶,莫要让他们在门口滋事吵闹。” 吴林忙不迭应道:“是,公子。” 他心里暗自叫苦,适才瞧见来人是苏绾绾身边的丫鬟,他不敢贸然驱赶,本想着接过信件代为转交,谁承想那丫鬟死活不肯将信交予他,还与他争执起来,他想赶人也来不及了,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出。 赵策迈步返回内院,便见苏云锦正手持小风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见他归来,她仰起俏脸,轻声问道:“外头是谁啊?” 赵策喝了口水,才道:“苏大娘子写了封信,差身边的丫鬟送来给你。” “大堂姐??” 听见这话,苏云锦满脸错愕。 苏绾绾自幼便与她合不来,嫌她无趣,是个只会看书、做女红的闷葫芦,后来更是好多年没有联系过,她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赵策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她这几天找过我两次,说是自己写了些对子,想让我对出下联,但我没答应,或许也正因如此,才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这信我自作主张退回去了,不过娘子若想看看……” 苏云锦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看不看,我们本就没什么交情,她写的信,不看也罢。” 再说,苏绾绾成日就知道梳妆打扮,哪会写什么对子? 说到这,她又提着裙摆,匆匆起身,走到赵策身前,将手中的小风扇举到他眼前,微微蹙起眉头,娇声道:“虽说夫君这风扇用起来比扇子省力不少,可要一直按着开关,手还是闲不下来,怪累的。” 赵策瞥了一眼,“家里有没有线绳,给我一截。” “有麻绳,还有毛线,夫君想要哪种?” “都行,只要是绳子便成。” “妾身这就去拿。” 苏云锦应了一声,便转身快步朝卧房走去,准备去取线团。 这时仆妇冯氏背着满满一背篓青草,正打算去喂牛,恰好路过听闻这番对话。 她赶忙将背篓放下,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从袖间掏出一根发带,双手捧着递上前去,恭声问道:“夫人,公子,我这儿有根发带,不知能不能用?” 话落,她似是生怕苏云锦嫌脏,又赶忙补充道:“这发带昨日我才洗净晾晒,干干净净的……” “可以。” 赵策应声接过发带,就将其缠绕在小风扇的曲柄处,并打了个结固定,这才松开手。 然后苏云锦就惊讶地发现,这风扇不用手按着,还能够自己转动了! 一旁的冯氏亦是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出声:“哎呀,这小小的木制物件,竟能自己转起来?” 苏云锦笑意盈盈,向冯氏解释道:“这是夫君潜心研究出来的解暑好物,唤作风扇。” 赵策适时将风扇转了个方向,使它正对着冯氏。 微风拂过,为她驱散些许暑气。 冯氏惊得合不拢嘴:“这木头做的东西,竟能自己动起来,还带风,难怪叫风扇呢!原来公子不仅文采过人,还会机关术?真是奇人啊!” 难怪人人都想读书呢,原来读书不仅能写好文章,于生活上也是大有益处啊! 像她和吴林,就是想破脑袋,也是做不出这种精巧的东西的。 苏云锦扬起小脸,望着赵策,眼中似有盈盈秋水流转,满是倾慕之意,“夫君的确聪明极了!” 赵策被她这般夸赞弄得哭笑不得,“我哪算得上精通机关术,不过是略知一二齿轮结构罢了。” 苏云锦秀眉轻蹙,面露疑惑之色,“什么是齿轮?” 赵策见拿来纸笔,将风扇内部构造画出来,接着解释了一下其运作原理:“你看,这里面有个传动轴,当曲柄转动时,便能带动传动轴运转,进而驱动扇叶飞速旋转,送出凉风。” “这齿轮构造看似简单,实则却暗藏巧思。” 苏云锦眸光骤亮,瞬间洞悉其中关窍,不禁由衷赞叹:“这般精妙设计,若换作旁人,怕是绞尽脑汁也难以想出。” 冯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随声附和:“正是正是!” 不愧是读书人,懂的真多! 这时,苏云锦目光落在那飞速转动的扇叶上,忽地又泛起疑问:“夫君,这风扇只能手持使用吗?能不能放置在桌上用?” “既可手持,亦能置于桌上。” 赵策边说边稳稳按住风扇头部,动作轻巧地往后一折。 苏云锦美眸瞬间圆睁,满是惊愕。 这刚做好的风扇,这般随意折叠,当真不会损坏吗? 冯氏同样大感意外,这新做好的物件,莫不是要被摆弄坏了吧? 然而。 下一刻。 只见赵策将折叠后的风扇轻轻置于桌上,风扇竟稳稳立住。 “这……竟还能折叠?!” 苏云锦心中惊讶更甚。 这风扇结构设计当真精巧至极! 不仅能自己转动,还能自行立于桌上,比扇子好用无数倍啊! 赵策嘴角噙笑,点头说道:“自然能折叠!如果觉得折叠后的高度不够,还可另行打造一个底托,将其支撑起来。” 他设计这风扇,就是打算读书写字或者睡觉的时候用的。 睡觉时他总不能腾出一只手来拿着风扇。 苏云锦看着立在桌上的风扇,脸上洋溢着明媚笑意:“这也太好用了!夫君好厉害!” 赵策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随即拿起纸笔,在纸上勾画底托的草图。 苏云锦则站在一旁,一边为他打着扇子,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笔下底托的模样。 冯氏见状默默退下,提着竹篓走向牛棚,准备给牛儿喂食。 “对了,发带。” 赵策将发带取下,还给冯氏。 第111章 风扇畅销,裴照酸了 次日,赵策手持风扇,前往书院。 裴不言正捧着一本新得的话本,看的津津有味,见赵策走来,赶忙扬起手,高声招呼:“赵兄!” 待他小跑着凑近,这才留意到赵策手中握着个木制的小玩意,而且还有丝丝凉风扑面而来,他顿时满脸惊奇,指着那物件问道:“赵兄,这是个啥?扇子吗?可个头怎的这般小巧?不过这风倒是给力的很。” 赵策笑着将风扇往他跟前递了递,“裴兄,这可不是寻常扇子,乃是我近日苦心钻研、新琢磨出来的解暑神器,唤作‘风扇’。” “只需这般轻轻一按,它便能自行转动送风,无需人力挥动。” 说罢,他就亲自演示起来,手指轻轻按下开关,只见那风扇叶片瞬间飞速转动,凉风阵阵送出。 裴不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满脸新奇之色,“能自己生风?我看看!” “拿去吧。” 赵策洒脱一笑,大方地将风扇递到他手中。 裴不言如获至宝,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遍,口中不住啧啧称奇:“哎呀,还真能生风!这般精巧绝伦的物件,莫说桃县了,只怕京都城内,也难寻出第二个吧!” 说罢他就朝赵策竖起大拇指,满脸钦佩地赞叹道:“赵兄,我真是服了!真不知你这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思妙想,怎的总是能捣鼓出这般新奇玩意儿?” 两人这一番对话,恰似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引得周围不少同窗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兴致勃勃地问道:“真的假的?这玩意儿真能扇风?我们也能试试吗?” 裴不言双手一摊,转头看向赵策,打趣道:“这东西可不是我的,我可做不了主,诸位若想一试,还是问赵兄吧!” 闻听此言,众同窗纷纷扭头,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赵策身上。 赵策朗声道:“大家都是同窗,你们想看,赵某岂有拒绝之理?” 同窗们顿时喜笑颜开,依次接过风扇,迫不及待地试用起来。 这一试,皆是爱不释手。 这风扇送出的风,较之寻常扇子,风力强劲许多,吹在脸上,仿若山间清泉拂过,凉爽的很。 有同窗不禁感叹:“有了这风扇,往后夜间挑灯夜读、挥毫泼墨,再也不用担心被汗水湿透衣衫、黏腻不适了!” 一名方脸学生眼中放光,忙不迭地问道:“赵兄,这风扇卖不卖?多少钱一个?我想买一个,不知可否?” 赵策心中暗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便痛快应道:“自然可以!诸位若有意购买,可前往匠心坊预订。这风扇便是出自那家工坊老板之手。” 他略作停顿,“不过这风扇乃是新奇物件,工坊也是初初着手制作,眼下并无现货,需得预售排单,待制作完成后方能交货。”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赵兄此举,当真是造福我等学子啊!”方脸学生满心欢喜,“只要能买到这宝贝,排单便排单吧,多等些时日又何妨!” 这时,一直在一旁暗自留意、蠢蠢欲动的裴照,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凑上前来,“这风扇看着倒是新奇,可真有你说的那般好用?莫不是夸大其词吧。” 赵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不好用,一试便知。” 说着,他便将风扇递到裴照面前。 裴照见赵策如此大方,微微一怔,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学着赵策先前示范的模样,将拇指轻轻放在风扇的曲柄之上,轻轻一按。 刹那间,一股凉爽清风扑面而来,拂去他心头的燥热。 裴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嘴上却依旧嘴硬道:“这风也没多凉快嘛,再者说,待到酷暑难耐之时,什么扇子、风扇,统统都无济于事!” 他将风扇随手递还给赵策,就大步流星地走进课里,心里嫉妒的几乎发狂。 为什么! 这种新奇的东西,为什么不是他想出来的! 裴不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一撇,嗤笑道:“嘁,分明是死鸭子嘴硬,有能耐你往后别买!” 裴照被这话一噎,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恼怒之色,似有熊熊怒火在眼中跳动。 待他瞧见周围同窗投来的异样目光,终究还是强压下心头火气,紧抿双唇,没有出言。 裴不言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想到一向怕热的林清音,心中一动。 他搓了搓手,热切地看着赵策,“赵兄,你看能不能给我开个后门,让我排在最前头?我想买个风扇送人,你放心,我愿出高价,绝不会让你吃亏!” 赵策笑道:“裴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同窗,谈什么钱不钱的,岂不是生分了。待风扇制作完成,我第一个就给你。” 裴不言闻言大喜,忙不迭地拱手作揖:“如此,便多谢赵兄慷慨相助了!日后若有需要裴某之处,赵兄尽管开口!” 当日下学后。 往日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匠心坊,此时却热闹非凡,将小小的工坊挤得水泄不通。 前来预订风扇之人络绎不绝,排单竟已排到了好几十个之外。 段莹望着眼前这如火如荼的景象,也是又惊又喜。 没想到这小小风扇竟会如此畅销,一日之间,便有如此多人争相购买。 还有人一次性预订了好几个,说是要送给亲朋好友。 但是这么多风扇,光靠她一个人制作,还不知要忙到猴年马月呢,于是她只好又将此前遣散的木匠们一一召回。 赵策来到匠心坊时,便见到工坊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门口处,还有人推着满载木料的板车,往里边搬运。 段莹瞧见赵策前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就从墙角搬了个板凳,迎上前去,笑着招呼道:“赵公子来了,快请坐。” 赵策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来只是想问一问,你这儿还有没有做好的风扇?” 段莹闻言放下手中板凳,转身从旁边柜子上取下两个风扇递给他,“我手里就这两个风扇了,今天订单暴增,我忙着召集人手、订购木材,实在腾不出手来做成品。” 赵策点头:“两个也够了,这个多少钱?” “不用钱,你能把风扇交给我做,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还能收你的银钱?” 段莹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不过这风扇你打算怎么定价?” 赵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微转,看向铺子里正在忙碌的木匠们。 段莹会意,带着他走到一旁安静的角落。 赵策这才缓缓开口:“风扇的外观你可以多设计几款。做工精细、雕花繁复的,就卖贵些;图案简单、成本低的,价格就亲民一些。” 段莹听后眼前一亮,随即露出惊喜之色:“妙啊!这样一来,既能满足不同客人对品质和价格的需求,又能提高利润。赵公子果然心思巧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112章 强买不成,恼羞成怒了 “对了,今天有几个客人来订风扇的时候,还提到想定制更大一些的款式,可以做吗?” 段莹忽然想起这件事,又问赵策。 赵策笑了笑,“你是老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你得提前跟他们说明白,风扇越大,运转时产生的噪音也会相应变大。” “明白明白,我会交代清楚的。” …… 赵策回到店里,将两个已经完工的小风扇收进书袋,准备离开。 这时,段莹又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过来,递到他手中,“这是我最近雕刻的一对手办,是给云锦的。原本我想亲自送去,但最近可能抽不开身,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赵策本想推辞,但听说不是给自己的,便接过盒子,点头告辞。 段莹送他出门,正要转身回店,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一位身穿华贵紫衣的少女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身材高挑、步伐沉稳的丫鬟,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一进门,少女便趾高气扬地喊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什么风扇,能自动旋转生风?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段莹连忙迎上前,陪着笑说道:“姑娘不好意思,眼下订单太多,店里暂时没有现货,只能接受预定,排单制作。您看是要先登记下,还是改天再来?” 紫衣少女一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让我排队等候?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段莹赶紧赔笑解释:“姑娘息怒,我们真的不是有意怠慢,只是人手有限,实在来不及做出现货。” 然而少女却依旧不依不饶,“连个成品都没有,还卖什么风扇?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徒有虚名,根本不像传言中那么好用!” 段莹面露难色,耐心解释道:“实在对不住,店里目前确实没有现货,只能麻烦姑娘等上一段时间。要不您先看看这边的竹扇,款式也十分精美。” 少女不耐烦地一摆手:“不看!我今儿个专程为风扇而来,我只看风扇,别的一概不看!” “我这儿有风扇,姑娘不妨拿去感受一下,如果满意,再行预定。” 赵策停下脚步,从书袋中随手拿出一个风扇,边说边演示起来,风扇在他手中轻快地旋转,带起丝丝凉风。 “哟,还真能转!” 少女满脸好奇,一把夺过风扇,迫不及待地试起风力。 一试之下,惊喜之色瞬间涌上脸庞,“这玩意儿不错,我要了!多少钱?” 赵策眉头微微皱起,“这是我的,不卖。姑娘若想买,可以预定排单。” “既然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我排单?” 少女柳眉倒竖,满脸不悦,稍一思忖,便像是恍然大悟般,“我懂了,你是想趁机加价吧?本姑娘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的是!你开个价,要多少,本姑娘买了!” 赵策神色冷峻,“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不卖。” 少女双手叉腰,“哼!一个穷酸书生,也敢不给本姑娘面子?” 段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试图劝解:“这位姑娘,消消气,我们也不是故意不卖给您,只是风扇确实还没做好,不管是谁,都是要预定排单的。如果姑娘实在不想等的话,可以到别处再看看。” 少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刀般射向段莹,“我可听说了,这风扇别处根本买不到,就你这儿有。你让我去别处看看,是在故意消遣我吗?” “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段莹满心焦急,还想再做解释。 赵策则瞥了那少女一眼:“你要是真心想买,就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要是不愿意等,那就请便,恕不远送。” 要买东西的是她,她竟然还在这里摆起谱来了?他才懒得惯她! “你!” 紫衣少女气得满脸铁青,恨声道,“你凭什么让本姑娘等?你可知道我伯父是谁?他可是曾老!曾老,你听说过吗?那可是……” “管你是谁,在这儿就得守规矩,排队排单。不乐意,那就请离开。” 赵策语气冷硬,没有丝毫退让。 “来人!” 紫衣少女彻底被激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挥手,直接下令。 两名丫鬟得令,瞬间冲向赵策,凌厉的掌风裹挟着呼呼声响,直逼他面门。 赵策反应极快,立即后撤,轻松避开这一击。 见他竟敢闪躲,丫鬟愈发恼羞成怒,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猛烈,掌影翻飞,空气中回荡着呼呼的掌风声,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十足的狠劲。 有行人见此也是吓了一跳,赶忙退远些,一边害怕殃及自己,一边又舍不得走。 段莹心急如焚,她张开双臂挡在赵策身前,冲那少女喝道:“让你的人住手!否则我可要报官了!” 紫衣少女脸上闪过不屑,冷笑道:“报官?你尽管去,本姑娘难道还怕了你不成!这风扇我先拿走了,回头你们去曾府找我要钱便是。” 说罢,她收起风扇,就要转身离开。 两名丫鬟立刻停手,跟在她身后。 见她蛮不讲理地抢东西,赵策和段莹皆是一怒。 “昭昭!”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在这儿惹是生非?!”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男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锦袍、气质卓然不凡的中年男子,正匆匆分开人群快步走来。 他几步上前,一把夺过紫衣少女手中的风扇,还给赵策,后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厉声斥责道:“我们是来寻亲的,不是来这儿惹事的!你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别再像以前那样任性胡闹了!” 被这般严厉斥责,紫衣少女,也就是谢昭昭,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气焰全消。 她撅着嘴,满脸委屈地嘟囔道:“三叔,我也是一路上听好多人都在夸这风扇好,想着买一个孝敬曾伯父,谁知道他死活不肯卖,还在这里拿乔,我也是气不过嘛!” 第113章 登门求助,曾老为难 谢明礼瞥她一眼:“我还不了解你?到底是人家故意拿乔,还是你惹事生非?说实话。” 谢昭昭眼圈一红,委屈巴巴地指向赵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惹事,我想高价买下他的风扇,可他偏偏不肯卖给我。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动的手……” 谢明礼脸色一沉,语气严厉:“那是人家自己的东西,他不愿卖便罢了,你怎么能强取豪夺?家训都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向人家道歉!” 一听要自己向一个穷书生低头赔罪,谢昭昭心中更是不满,但转念一想,父亲如今身陷困境,家中还需要曾伯父鼎力相助,实在不宜再生是非。 思及此,她只得咬着嘴唇,轻声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强夺你们的东西,也不该动手。我……我向二位赔罪。” 赵策神色淡淡:“知错就好。” 见他心怀宽广、气度不凡,谢明礼心中微微一震,随即朝他和段莹拱手作揖,面带歉意地说道: “实在对不住,我这侄女自小娇宠惯了,行事莽撞,多有冒犯,还望两位海涵。回头我定当严加管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于这风扇,我先预定十个,若是用着好,日后咱们还可以长期合作。” 他并没有用过风扇,也不清楚是否真如坊间传得那般神奇,之所以一来就定十个,其实是为了替谢昭昭赔罪。 毕竟空口白牙的道歉,哪有真金白银来的有用呢? 段莹拿出随身的小本子,记下姓名地址,约定好交货时间,这才收下定金。 …… 告别段莹,赵策回家,路过几个水果摊,见有新鲜的桑葚,还买了些带回去。 到了内院,便见苏云锦正和冯氏一起,在石桌上摘菜。 苏云锦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来,眼角漾开笑意:“夫君回来了?” 她擦擦手,就提着裙摆小跑进灶屋,把放在盆中冰镇的如意水晶糕拿出来,献宝似的送到赵策跟前:“听说这个清凉解暑,妾身特意去买了一碗,一直放在水盆里冰镇着,夫君尝尝好不好吃?” 看着碗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凉粉,赵策失笑:“这个我吃过了,味道还行。” 苏云锦小嘴微张,满脸的失落:“就只是还行?妾身以为好吃,还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队才买到呢,一碗就是二两银子!” 一听这价格,赵策也傻了眼:“你说多少钱一碗?就这玩意,还卖二两,宰客啊?” 不过想想也正常,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当初他刚推出皮蛋的时候,也是卖出了天价,每天还限购,现在很多商家都会做了,价格自然也就被打下来了。 苏云锦蹙眉:“听说这水晶糕制作工序繁杂,材料也不便宜,所以才卖得这么贵,好多人都说它物超所值。” 赵策乐了:“什么繁杂,这个做法很简单,成本也便宜,你要是喜欢,改日我做给你吃。” “夫君也会做如意水晶糕??” 苏云锦双眸一亮,眼中满是惊喜,“夫君会改进纺织机、做风扇,如今竟还会做水晶糕这样新奇的东西,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 她越发觉得,赵策不是常人了。 “我也只是凑巧,看见有人做水晶糕,便偷师学会了,这个主料是用绿豆淀粉,做法很简单。” 赵策笑笑,后又转向冯氏,道,“回头冯婶去买点绿豆淀粉,我来做。” 冯氏点头应下,后又有些好奇地问:“这个水晶糕价格昂贵,公子既然会做,能不能教教我,我去支个摊子卖,最近天气炎热,不愁卖的,公子和夫人只管收钱就成,屋头的活我也会照干。” 赵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院,家里的活本就不多,苏云锦还老是帮着她干,这让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她想多做些事情,报答一下他们。 赵策摇头:“不用,家里不缺钱,你只要在家里,照顾好云锦就行,她才是最要紧的。” 见他这么紧张自己,苏云锦小脸一红,很是不好意思,想说自己没有这么娇气,又不忍拂了赵策的好意。 冯氏在一旁会心一笑,收起竹篓,悄然退了出去,留下他们独处。 赵策这时才想起来,书袋里还有个盒子,便将其拿了出来,递给苏云锦:“差点忘了,这是段姑娘让我转交给你的。” “莹莹给的?” 苏云锦闻言很是惊讶,她放下水晶糕,打开一看,才见里边是一对身着红嫁衣的小人摆件,小人各执一端红绸带,眼睛很大,脸蛋圆圆的。 而小人背后,是打理过后的赵家祖宅,宅子周围还有缩小版的山石。 她捧起摆件,摸了摸属于赵策的那小人的脸:“好可爱啊!” 这摆件雕工极好,连嫁衣上的花纹都雕刻得一清二楚,仿佛下一刻这对小人就会牵着红绸翩翩起舞,一看就是个大工程,没有几个月是无法完工的。 赵策也没想到,盒子里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摆件,感激之余,也忍不住赞叹一句:“段姑娘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摆件雕的栩栩如生的。” 苏云锦点点头,后又秀眉一皱,琢磨着应该送什么东西作为还礼。 赵策看出她的想法,道:“段姑娘是个匠人,她最看重的不是礼物贵重与否,而是心意。” 苏云锦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那我绣一幅图,祝她生意兴隆!” “可以。” 赵策含笑点头,后又拿出桑葚给她。 苏云锦拿起一颗桑葚,轻轻放入口中。 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吃!多谢夫君!” 赵策搂她入怀,面带揶揄:“那,晚上准备怎么犒劳为夫?” 此话一出,苏云锦小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 与此同时。 曾家,后院。 曾绍元闭着眼睛,靠在躺椅之上,有小厮手持蒲扇,分立两旁,替他打着扇子。 这时门房忽然来报,说是谢三爷携其侄女,谢昭昭来了。 曾绍元轻叹一声。 谢家老大,也就是谢昭昭的父亲,前不久犯了事,被捕入狱,他当时就猜到,他们会来找自己求助。 果然来了。 第114章 谢家贪军粮,叔侄争吵 曾绍元沉默片刻,才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门外的门房应声退下。 不多时,便引着谢氏叔侄走了进来。 谢明礼带着侄女谢昭昭上前行礼:“见过曾老、曾伯父。” “你们一路奔波,想必也辛苦了,都坐下说话吧。” 曾绍元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准备茶果点心,并吩咐厨房多备几道拿手好菜。 谢明礼连忙拱手道:“多谢曾老款待,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曾绍元佯怒道:“都是亲戚,谁让你这般拘礼了?” 茶水点心很快端了上来。 谢明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一路上听不少人提起,‘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之策,最初竟是桃县一位书生所提。 听说还是曾老亲自举荐他入了青山书院?这等大才,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曾老慧眼识珠,实乃我朝之幸啊!” 曾绍元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那孩子确实不凡。我朝积弊已久,正需要这样有见识、有胆识的年轻人。若他日后能入仕为官,或可带来一番新气象!” 谢明礼连连点头,顺势奉承道:“若不是曾老慧眼识人,纵使他再有才华,也是无人在意的!” …… 见谢明礼对营救父亲的事只字不提,反而还在和曾绍元面前东扯西扯,甚至还夸赞起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来了,谢昭昭心中焦急万分。 她再也按捺不住,索性直接开口说道:“请曾伯父,救救我爹!” 见她这般沉不住气,一上来就直截了当求人放人,谢明礼眉头紧皱。 可话已出口,他只得硬着头皮起身附和:“家兄含冤入狱,侄儿斗胆恳请曾老出手,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曾绍元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轻叹一声,“老夫早已告老还乡,不问朝中之事了。” 谢明礼不甘心,继续恳求:“曾老为官多年,人脉广布,即便归隐乡野,朝中仍有诸多故旧门生。侄儿斗胆,请您出手相助,救救我大哥。” 谢昭昭也急声说道:“如果伯父心里还念着两家的亲戚情分,就请您帮帮忙。” 谢明礼脸色骤变,急忙向她使眼色,示意她说话注意点分寸,哪有这样逼人的? 但谢昭昭却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们是亲戚,父亲一旦出事,不仅谢家遭殃,连曾家也会受牵连,曾老本就应该出手。 果然,曾绍元放下茶盏,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老夫年事已高,不便走动。谢庆的事,我也是爱莫能助。” 谢昭昭咬紧嘴唇,眼中怒火燃烧:“什么年纪大了,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若我爹死在牢里,谢家就此败落,这对伯父又有什么好处?我们可是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昭昭!”谢明礼低喝一声,脸色铁青,“不得无礼!” 谢昭昭眼眶泛红,她知道这话太过冲撞,但她实在等不及了。 这几日赶路耽搁得太久,父亲在牢中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谢明礼还想再说几句,却被曾绍元摆手打断:“谢庆涉嫌贪墨军粮,那是动摇国本的大罪,老夫就算想插手,也无能为力。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谢庆,是粮道经历司经历,掌管文书事务,从七品小官,虽职位不高,却是实打实的肥差。寻常捞点油水倒也罢了,偏他自作聪明,竟敢动起军粮——如今锒铛入狱,实乃咎由自取。 谢昭昭听得几乎站不住脚,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贪墨军粮?这不可能!我爹绝不会做这种事!” 谢明礼也早已冷汗涔涔。 谢庆动军粮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传到了曾绍元耳中。 难怪曾绍元一开始便拒绝出手相救——原来他早就知道,谢庆动的是军粮! 谢明礼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底,语气恳切哀求:“还望曾老念在谢家多年的情分上,再想想办法!家兄这么做,也是为了救我儿谢通。当时我儿被人设局陷害,欠下巨额赌债,若不以军粮抵债,那些人就要砍掉他的手……我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只能出此下策。” 话音未落,曾绍元的脸色骤然阴沉,眼中怒意翻涌:“为了救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就让你兄长去动军粮?你可知道,前线将士正等着这批军粮救命!你这是要他们饿着肚子去迎敌吗?谢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败类!你还敢来找我?我看府衙大牢里,不该只关谢庆,你们父子也该一同进去!” 谢明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侄、侄儿也是逼不得已啊!通儿年纪尚轻,被人引诱入局,若不还钱,赌坊的人就要对他下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求到大哥头上……” “若非他自己心性不坚,又怎会落入圈套?赌坊的人,难道还能强拉硬拽地把谢通给拖进去不成?” “谢通整日游手好闲,沉迷赌坊,你这个当爹的不仅不严加管教,反倒纵容包庇,甚至胆敢动用军粮!你不仅害了你兄长,更毁了谢家百年清誉!你还敢说你是‘逼不得已’?!” 曾绍元冷冷打断。 谢明礼浑身发抖,额头死死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一旁的谢昭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父亲之所以入狱,竟是因为谢通! 她咬紧牙关,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所以,我爹是因为替谢通还赌债,才去动军粮的?也是因为谢通,才会被关进府衙大牢的?三叔,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谢明礼连忙解释:“昭昭,你听我说,你爹这么做,是为了我们整个谢家考虑。通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如果他出了事……” “闭嘴!”谢昭昭厉声喝道,“你这不是为了谢家,而是为了你自己那个儿子!” 被亲侄女当众斥责,尤其还是在曾绍元面前,谢明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羞愤交加,却无力反驳,只能低垂着头,脸色阴沉如水: “通儿是谢家未来的希望,你爹本就应该救他,再说你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第115章 曾老大义灭亲,把侄子送进府衙 “你这个当爹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谢昭昭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宠她护她的三叔,竟然如此轻视自己。 原来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女儿家,而那个不成器的谢通,才是谢家唯一的希望? 谢明礼脸色铁青,怒喝:“放肆!你竟敢如此对长辈无礼!” 谢昭昭不理他,转身径直走向曾绍元,重重跪地,叩首三次,语气坚定:“多谢伯父告知真相,打扰了。”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次她不靠别人了,她要靠自己来营救父亲。 谢明礼怔怔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曾经娇蛮任性的侄女。 都说磨难能催人成长,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谢明礼缓缓起身,准备告辞离开,可刚迈出几步,几个家丁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疑惑回头,看向曾绍元,“曾老,你这是何意?” 曾绍元静静凝视着他,目光如刀,“谢庆虽有些小聪明,却胆子极小,他没那个胆量动军粮。让他铤而走险倒卖军粮的人,是你吧?” 谢明礼脸色骤变,却强作镇定:“曾老这话从何说起?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军粮啊!” 曾绍元一言不发,只是那样盯着他,眼神冷得像淬过冰的利刃,仿佛能看穿人心。 那目光,仿佛一眼就能洞悉人心中的所有算计。 谢明礼心头一颤,知道自己辩解无用,索性改口哀求道:“曾老,我也是走投无路啊!通儿是我唯一的儿子,若他被人砍了手,往后还怎么活?我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谢家血脉才……” “住口!” 曾绍元猛地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你大哥处处胜你一筹,又记恨他不肯为你儿子安排差事,所以故意怂恿他倒卖军粮,想借机除掉他!你根本不是为了谢家,而是为了你那一己私欲!”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我曾家所图为何?一是想让我出面救你大哥,二是想借我曾家的庇护,保住你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这等心思阴险之人,怎配姓谢?!” 他们两家虽然多年没有来往了,但谢家的事,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谢明礼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曾老早就知道了,他的所有打算。 “曾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侄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请您念在亲戚情分上……” 曾绍元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晚了。” 随后他轻轻一挥手。 几个家丁立即上前,把谢明礼擒下。 谢明礼瘫坐在地上,眼中一片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 然而看着谢明礼被带走,曾绍元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反而长叹一声。 谢明礼其实说的没错,谢家出了事,他们曾家也会受影响,但他绝不会包庇这种人。 …… 次日,书院。 赵策将两个小风扇,都送给了裴不言。 裴不言拿着风扇,玩的爱不释手:“赵兄这脑子真是太好用了,有了这风扇,以后就不用怕热了!” 说罢他就让墨竹去一趟林家,把风扇送去给林清音,后又凑近了赵策,把听到了谢家八卦,给他讲述了一遍,“啧,这谢家胆子可真够肥的,连军粮也敢动,这不是找死呢嘛?不过这曾老下手也挺狠的,竟然亲手把自己侄子送府衙去了,这下谢家非得恨死他不可!” 赵策想了想,只吐出了六个字: “自作孽,不可活。” 裴不言赞同点头:“确实是自作孽。如果谢家只是贪墨小钱也就罢了,但那可是军粮啊!” 这时,有个邻座的学生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大姨的儿媳的娘家侄子,就在府衙当差,我听说谢大爷动军粮,是为了救他一个侄子,啧,为了救侄子,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谢大爷也是怪惨的!” “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听岔了!那谢大爷原本不肯动军粮的,结果他老娘闹绝食,说他如果不救侄子,她就要去死。 为了老娘的性命,谢大爷只能偷卖军粮,结果事情败露之后,谢家人却都装作不知情,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他头上!” “兄弟阋墙,啧啧!” 裴不言咂咂嘴。 … 不多时,墨竹拿着风扇,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这下,裴不言是半点吃瓜的心都没有了,绷着一张脸道:“不是让你把风扇送给林姑娘吗?你怎么把东西拿回来了?” “林姑娘不收,只让小人把这封信给你。” 墨竹垂头,边说边把信拿出来。 裴不言一听林清音给自己写了信,心情顿时雨转天晴,他一把夺过信,兴致勃勃地拆开。 但看完信上想内容时,笑容却一点点凝固,最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愿公子早日觅得佳偶,与佳人琴瑟和鸣,妾亦由衷替公子欢喜。” 短短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他的心上。 裴不言怔怔地盯着那一行字,一动不动,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最后他“啪”地一声把信纸拍在桌上,人扑倒在桌上,哇哇大哭。 什么觅得佳偶,他已经找到了啊!!! 墨竹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他一副失恋了的模样,赵策沉默片刻后,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没事的,看开点。” 裴不言一听,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赵策心念一转,换了个方式安慰:“你平日里太懒散了,什么也不会,或许林姑娘是故意这么说,来激励你的呢?” 裴不言一拍桌子,激动地坐直身子,眼中光彩熠熠,“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好!我现在就学!” 说罢他就打起精神,翻开一本史书。 第116章 裴照再次挑战,要比算术 裴不言斗志昂扬,一整个早上都在专心听讲,下课时间也都在看书,倒是难得地发现了一丝读书的乐趣。 这让赵策很是惊讶。 他原本只是想劝人看开些,没想到竟然激起了裴不言的斗志。 这就是女神的力量啊! 旁边的裴照却是心下冷哼:“读书也是要讲究天分的,他裴不言就是个仗着父辈余荫,混吃等死的二代。 别说天分了,他连勤勉都算不上,最多也就发奋这么一下,就要哑火了,这种人能有长进才怪了!” 但让他惊讶的是,当天中午吃完饭,裴不言竟又拿出了账本,开始算账。 最近他隔三差五就会算算账本,锻炼一下自己的算账能力。 他本来想扒算盘的,但他用不来,感觉算盘比口算还费时间,也就放弃了。 赵策看了眼账本上复杂的大写数字,想了一下,也抽出一张纸,分别写下大写数字,以及对应的阿拉伯数字,又将这张纸递给裴不言。 后者一脸茫然地说:“这是什么文字??” “这叫数字,这个对应一,这个对应二……” 赵策边说边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十号,卖出了丝绸两匹,每匹售价三两;细棉布五匹,每匹售价三百文钱;普通粗麻布九匹,每匹售价八十文钱,总计多少?” 裴不言提笔,边写边算。 却见赵策寥寥几笔,片刻功夫就算好了:“八两零两百二十文。” 裴不言闻言一愣,随即加快速度继续计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得出结果。 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的答案竟然与赵策完全一致,“赵兄,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算出来的?” “像这样,先列一下草稿,再算……” 赵策的方法简单直接,不像现代的一些复杂技巧如凑十法、破十法那样繁琐。 裴不言一听就明白了,顿时激动得拍案而起:“赵兄,你这套数字太好用了!不仅书写简便,而且计算速度也快得多。以后再算账时,就能节省大量时间了!” 此时,裴照吃好饭回来,正巧听见这话,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见纸上画着一串从未见过的奇怪符号,歪歪扭扭,像是孩童涂鸦,他更是纳闷。 他裴照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他自幼聪慧、饱读诗书,连西域胡语也略通一二,这些奇怪的符号,顿时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这是什么文字?” 裴不言没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向赵策,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挺直了腰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地说: “这是赵兄教给我的,简化版的数字,专门用于算学的。用这套数字来计算,比我们以往的方法快上好几倍呢!” 裴照闻言嗤笑一声,满脸不信:“就这几个歪七扭八的符号?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最多就是写起来简单些罢了。哪来的‘快好几倍’?你该不会是被人忽悠了吧?” “什么叫被忽悠了?”裴不言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撸起袖子,“你当我是傻子吗?连这点东西都分不清?我可是亲自动手算了两遍!” 看他一副要动手的模样,周围几个学生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 见裴不言竟如此维护赵策,活脱脱像个“舔狗”,裴照心中更觉不屑,但他这次并没有出言讥讽,反而话锋一转, “既然族弟说这套字符真能速算,不如咱们来比一比?让我也见识见识,赵公子的算法究竟有多快?如何?” 裴不言面露迟疑,“我刚学,算数还不算精进,我不和你比。”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管是论文采,还是论算数,他都不是裴照的对手。 见裴不言不愿应战,裴照也不再多说,转而将目光投向赵策,“那赵公子可愿与我比上一比?让我也见识见识这速算。” 上次他输了,这次他一定要找回场子!! 此言一出,学生们也来了兴趣,有人忍不住打趣道:“裴照你前些日子才在花满楼输给了赵公子,现在还想和人家比,难道就不怕又输一回吗?” 另一人面带揶揄:“上次输的是诗词和对子,这次比的是算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是吧裴照?!” 话落,周围哄笑一片。 裴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瞪了这些同窗一眼,就朝赵策说:“敢不敢比上一场?” 赵策淡声道:“既然裴公子有意切磋,赵某自当奉陪。说吧,你想怎么比,谁来出题?” 裴照一听赵策答应得爽快,心中暗喜,连忙说道:“我们既是参赛者,自然不宜自己出题。不如请一位公正之人,为我们出题评判。” 他说着,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不远处——裴不言的表兄郑启平身上。 郑启平对算术也有些研究,而且为人正直,最合适不过。 “听说郑公子于算术一道颇有造诣,不如就由你来出题如何?”裴照朗声问道。 郑启平本就是旁观者,冷不防被点名,不由微微一怔,“我的题目,可能会有些难度。” 裴照闻言大笑,神情自信满满:“题难才有趣嘛!若是太简单,还比个什么劲儿?” 随后他扭头看向赵策,“赵公子,你觉得呢?” 赵策依旧神色淡然,“我都行,请郑兄出题吧。”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裴照心中一阵狂喜。 这波稳了! 郑启平提笔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下一道题目,随后将其展开。 学生们围拢过来,个个伸长脖子,只见题面如下: 今有甲乙丙三人,共分绢四十七匹。 甲得绢比乙多两匹,乙得绢比丙多三匹。 三人各得绢几何? 裴不言一看,顿时一脸懵懂:“表兄你这出的什么题目?这也太难了吧?” 此时的裴照,却几乎要仰天长笑了。 这不是前几天他在《算经十书》中偶然翻到的一道经典难题吗? 没想到这道题竟然被郑启平拿来当考题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裴照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故作镇定地扫了眼题目,语气轻松地说:“不过就是一道寻常算学题罢了,一点也算不上难。我不消片刻,就能写出答案。” 说罢,他转头看向赵策,神情得意,“赵兄,你觉得呢?” 赵策微微一笑,“我也是。” 裴照翻个白眼。 装。 你再装。 第117章 连战连捷,惊动夫子 赵策没理会他,只径自提笔,在纸上迅速写了起来,落笔如飞。 看他这架势,裴照心头一跳,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这题他早就解答过了,就算赵策懂些速算,也不可能快的过他! 不过为免让人看出来,他早就知道了答案,面上他故意作出沉思模样。 却不想赵策落笔极快,他连计算过程都还没写好呢,人家就已经回答完了。 “好了。” 赵策放下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等它略干之后,才将草稿纸递给郑启平:“请郑兄过目。”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围拢过来,目光齐刷刷落在那张纸上。 裴照原本正咬牙疾书,闻言猛地抬头,整个人一愣,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会吧,这么快? 裴不言则是眼睛一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赵兄,不愧是你啊!这也太神速了吧!” 裴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写得快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看算对没算对!” 郑启平接过赵策递来的纸张,低头一看,眉头却微微皱起。 纸上的字迹清晰工整,但他为什么看不懂? 裴不言立刻凑过去,指着上面的一行数字说道:“这叫十八,甲十八匹,乙十六匹,丙十三匹!” 郑启平这才恍然,抬眼看向赵策,语气中多了几分惊讶和敬意:“答案完全正确。” 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 裴照手中的毛笔猛然掉落在案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双眼瞪得老大。 片刻后,他猛地回过神来,眼中满是震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可能算得这么快!!” 裴不言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赵兄才思敏捷,怎么就不能算得快了?我看你啊,就是嫉妒。” “你胡说什么!” 裴照脸色涨红,怒目而视,“我只是觉得这题难度不小,赵兄算的未免太快了些罢了!” 有学生点头附和,显然也觉得赵策解题的速度太过迅速。 郑启平问道:“赵兄,此题确实复杂,不知你是如何做到这般迅速解出的?能否讲讲你的思路?” “这道题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在于找准切入点。我们可以从丙入手,逆推求解。” 赵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乙手中的布,比丙多三匹 ,那么乙就等于 丙 加三;甲等于乙加二,也就是丙加五,甲加乙加丙,等于四十七,也就是丙乘以三加八……” 这么一解释,众学生很快就听明白了,纷纷赞叹赵策才思敏捷。 裴照脸色阴晴不定,但很快他又恍然大悟。 赵策肯定也从某本书上,看到了这道题,提前解过一回,还把答案给记住了。 难怪他刚才写的那么快呢! 明明知道答案,还在这装模作样地解答,真是太可恶了!! 裴照暗骂一声,随即朝郑启平摆手:“郑公子,请出下一题吧。” 人不可能次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他还就不信了,下一道题目,赵策还能见过不成? 郑启平转向赵策,见后者点头,这才提笔,又写了一道新题: 今有一梯形田,上广十丈六尺,下广九丈四尺,高六丈八尺。现按亩征税,一亩征粮二斗五升,此田应纳粮几何? 闻言不少学生都皱着眉头。 裴不言更是听得一脸茫然,“什么上广、下广?” 郑启平白了一眼,语气无奈地解释:“‘上广’就是上底,‘下广’就是下底,说白了就是梯田的上下两条边。” 裴不言“哦”了一声。 裴照一听,顿时精神一振。 这种题目,他在《九章算术》里看到过! 这是典型的“方田术”问题,虽然计算步骤繁琐,但不算很难。 他撸起袖子,飞快动笔: 一丈,等于十尺,上广十丈六尺,也就是一百零六尺…… 先算梯田的方田之积,再算应缴纳的税粮…… 有学生也在一旁拿出纸笔,皱着眉头开始计算,但没过多久,便一个个摇头叹气、停笔作罢。 算不出来。 放弃了。 裴照见状,立即昂起头颅,他面露得意地看了旁边的赵策一眼,却见后者落笔飞快,他心中顿时一慌。 这着急之下,只觉有无数数字在自己脑门上飞,急的他满头大汗。 汗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纸上,差点把字迹晕开,裴照急忙扯着袖子擦汗。 郑启平心下一叹。 这个裴照,算术一点也不专心,反观赵策却是神色从容,手中毛笔游走如飞。 单论心性,裴照就远远不及赵策! “应缴纳的税粮是,七升零八勺。” 赵策念出答案,便放下笔,吹干墨迹。 众人一片哗然。 有人钦佩赵策算数的速度,也有人表示怀疑,“他算是算出来了,但还不知道算的对不对呢,你们未免夸的太早了吧!” 裴照暗自点头。 谁先算出正确的答案,谁才是胜利者。 要是答案错了,速度再快又有什么用? “这答案,” 就在这时,郑启平缓缓开口。 众人纷纷看他,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郑启平一笑,随即朝赵策拱手,作了一揖:“赵兄的答案,完全正确!没想到赵兄不仅文采不斐,竟还精通算术?郑某佩服!” 一时间,整个课室鸦雀无声。 裴照的笔搁在纸上,晕开了一大团墨迹,但他却恍若未觉似的,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他连方田的面积都还没算出来,可赵策却把税粮都算清楚了,而且还精确到“勺”了! 这怎么可能? 裴照怒斥:“赵策,你是不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过这个题目,否则你怎么可能算的这么快?!” 赵策还没说话,就听旁边裴不言不屑地说:“你算的慢,难道还不许别人算的快不成?” 一听这话,裴照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这个该死的裴不言,他早晚要让他好看!!! 便在此时,窗外忽然传出了一道沉稳的男声:“我这也有一道数算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得出答案,赵策你有没有兴趣算上一算?” 众人转头一看,才发现窗子外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名身穿靛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 正是教授他们数算的夫子,姓田。 他一个教数算的夫子,都算不出来的题,赵策难道还能算出来不成? 田夫子未免也太看的起赵策了吧?! 第118章 神算赵策,夫子震惊 “夫子有问题要问,赵兄哪有拒绝的理由,是吧?” 裴照笑吟吟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他心中暗喜,这简直就是瞌睡时有人送来了枕头啊! 他连败两局,正愁找不到机会打压赵策的锐气呢,田夫子就来了。 夫子这次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啊! 这怎么不算是幸运呢? 赵策却没搭理他,只是朝田夫子拱手行礼,淡淡道:“夫子请讲。” 被当众无视,裴照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几乎黑成了锅底,但想到等会儿赵策在众人面前答不出题、狼狈出丑的模样,心头的怒火又渐渐平息。 只见田夫子向一名学生借了纸笔,边写边说道:“某地发生水患,要修筑堤坝,且有甲、乙、丙三个村庄参与了工程,甲村有劳动力八十人,乙村有劳动力五十人,丙村有劳动力四十人。 现要将这些劳动力分配到上、中、下游三段堤坝施工,上游堤坝工程量是中游的两倍,中游堤坝工程量是下游的三倍。每个劳动力工作效率相同,要如何分配劳动力,才能使三段堤坝同时完工?” 他的一位儿时好友,正是负责修堤之人,好友前几天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但他苦思不得其解。 今日见赵策接连胜出两场,算术造诣极深,他便想让赵策来试试看,或许真能破解此题也不一定呢。 题目一出,满堂皆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好家伙! 难怪连夫子都解不出来,这题确实是很难啊! 裴照忍不住为赵策默哀一秒。 碰上这种难题,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一旁的裴不言满脸担忧,凑到赵策耳边低声劝道:“这道题连夫子都不会,就算你解不出来也没关系,别太勉强自己。反正你已经赢了裴照了,这题你可以不答。” 赵策微微颔首,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看着题面,若有所思。 田夫子轻叹一声,语气复杂:“如果你解不出来,也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赵策已提笔写下:“设壮工队人数为……嗯?这是什么字?” 田夫子瞪圆了眼,一脸茫然。 那符号怎么看都不像汉字。 周围的学生们凑近一看,也是一脸懵懂,谁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写法。 见他们全都围着赵策,几乎把自己的视线都给挡完了,田夫子沉下脸,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光站在这里,看着人家解题,自己也多动脑子想一想。” 学生们讪讪退开,低头不语。 裴照则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躲入人群之中,生怕被夫子点名提问。 这一次,赵策确实慢了下来,不像之前那样飞快作答。 裴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总算把你给难住了啊! 郑启平瞥了眼赵策的草稿,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用了两种不同的方法来解题。 第一种依旧是他看不懂的奇怪符号,但第二种他却看得明白:“三段堤坝所需要的劳动力,分别为一百零二人、五十一人、十七人。” 旁边,田夫子激动地一拍脑门,语气中满是懊悔与惊叹: “原来是要先算出上游、中游和下游三段堤坝的工程量比例,再根据所需总工时来分配人力!对啊,只有这样,才能让三段堤坝同时完工……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 裴照死死盯着赵策的草稿纸,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 连田夫子都解不开的难题,竟然被赵策轻松破解了?! 而且他不仅解答出来,还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 这怎么可能?! 周围的学子们早已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惊叹连连: “赵兄,不愧是你啊!你这算术也太神了吧!” “是啊,连夫子都解不出的题,你竟然能解开,我家账房都没这么厉害!” “岂止账房?我看赵兄这本事,都能当夫子教人算数了!” …… 众人七嘴八舌,目光中充满了敬佩、惊讶,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崇拜。 田夫子听闻这些赞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捋须点头,眼中满是欣赏与欣慰: “赵策,你在算数一道上,真是天赋异禀,思路之清奇,令人叹服啊!” 赵策拱手:“夫子过誉了。” 裴照冷笑一声,语气阴阳怪气:“赵兄何必如此谦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破三题,确实厉害!” 话音刚落,裴不言一脚踹过去,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输不起就直说,犯不着在这儿冷嘲热讽!” “你——” 裴照被踹得踉跄后退几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咬紧牙关,压下心头的怒火,却仍不甘心地提高嗓音: “这题连夫子都解不出来,他赵策怎么可能一下就答得出?我看他多半是在别处偷看过类似的题目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赵策解题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这个猜测还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啊! 然而还未等旁人附和,郑启平便冷冷开口:“我出的第一道题虽是书上的原题没错,但第二道是我自己改动过的变种,赵兄不可能见过。” “而我的题目,是一位朋友私下告诉我的,并未收录于任何典籍之中。” 田夫子也道,他顿了顿,眼神严厉地扫向裴照,“裴照,你算术不精,就该勤加钻研,而不是在此冷言冷语、妄加揣测!罚你回去将《算术十经》抄写一遍,明日交来。” “夫子——”裴照急声欲辩。 “错了就要改正!”田夫子厉声打断,“休得狡辩,否则从今往后不必再来听课!” 被当众训斥,裴照羞愤难当,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几记耳光。他最终只能低头认错,强作恭敬: “是,学生知错了。” 他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骨一般,再无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 裴不言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活该。” 第119章 裴照酸了,备考童试 叮铃—— 恰在此时,上课的铜铃声响彻学堂。 田夫子本欲开始授课,但看到赵策草稿纸上的那些陌生符号,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赵策,你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策微微一笑,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数字,并逐一解释道:“这是我偶然见到的一种新式记数法,它很适合用来运算。” 接着,他又画出一道方程式,详细讲解了未知数与等式的运用方法。 田夫子听得如痴如醉,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猛地一拍案几,激动得几乎站了起来,声音嘹亮而震撼: “赵策!你这思路不仅帮我解了一道难题,更是为整个算学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啊! 好!好一个方程式!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何能提出那般鞭辟入里的革新之策了!你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大才!!”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田夫子一向沉稳持重,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的样子。 前排几位学生忍不住偷眼看向赵策,眼神中既有敬佩,也有难以掩饰的羡慕。 同样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为何他们就想不到这些新奇之法?为何对算学一窍不通?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而裴照,则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赵策凭什么得到夫子如此高度的评价? 这份荣耀,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 整整一个下午,田夫子都缠着赵策,不断抛出各种算术难题。 赵策一一解答,不仅速度惊人,而且解题角度新颖,每每令人耳目一新。 田夫子兴奋得握笔的手几乎没停过,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不停地记录。 到最后,纸张已经换了厚厚一沓,手也酸得厉害,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激动地拍着赵策的肩膀: “回头我就把你刚才说的那个……那个‘方程’整理成文,呈给山长,如果它能收入书院讲义之中,推广开来,定会造福无数学子啊!” 听见这话,裴照几乎要把笔杆子给捏断了,心口也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似的,堵的厉害,但嘴上却是不屑地说:“算数再精通又如何?如今朝廷科举早就不考这些杂学了。与其把心思浪费在这种无用之事上,还不如多读几本经义文章,那才是正途!” 暮色渐沉,天边染上一抹晚霞。 下学的铜铃声悠悠响起,打破了学堂内的余温未散的讨论声。 田夫子意犹未尽地放下笔,放赵策离开。 裴照默默收拾书卷,脸色阴沉,动作急促,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出学堂。 赵策也起身离开,却见郑启平快步追了过来,感慨道: “连田夫子都对你如此推崇,恐怕你的名字,很快就要传遍整个青山书院,甚至在整个学林之间也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补充一句:“我知道赵兄你向来不在意虚名,但树大招风,尤其你之前还提出了那么多革新…… 不过没事,以你的才气,只要你认真准备,明年县试必定不成问题,只要有了功名,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县试每年二月举行,赵策错过了今年的考试,只能等来年再战。 一想到原主年年赴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经历,赵策就忍不住嘴角抽搐,心中一阵复杂。 但他仍不忘对郑启平的好意表示感激。 一旁的裴不言原本想插话,可一听“县试”二字,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生怕郑启平也催他去考试。 他自己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心里比谁都清楚。 让他去考童生试?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于是他只能低头闷声走路,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嘀咕:“唉,看来我也得发奋读书了,不然迟早被赵兄甩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经过号舍时,赵策同二人分别,回家去了,不想在家门口和苏云锦撞了个满怀。 赵策忙把人搂住,见她外出,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娘子,你怎么出门了?” 自上次王江一事之后,苏云锦行事愈发谨慎,极少外出,今日竟亲自出门办事,倒叫他有些意外。 苏云锦顺势挽住他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着解释道:“最近天气炎热,莹莹做了几个大风扇,特意送到咱们纺织厂来。我想省下雇牛车的钱,就让吴叔帮她送。有了风扇,工人们干活都带劲多了,效率也比从前高了不少。” “送风扇?”赵策挑眉,略显诧异,“不是还有不少人排队等着买风扇吗?她哪有空送风扇给我们?” “妾身也是这么说的,可莹莹坚持说是这风扇是你想出来的点子,理应先紧着你这边,而且还不肯收钱。” 苏云锦轻叹一声,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不过妾身趁她不注意,悄悄往她靴子里塞了一张银票。” 她本想把银票藏在匠心坊的摆件底下,又担心被旁人瞧见,只好用了这个法子。 赵策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挠了挠她的掌心,故意逗她:“你呀,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哎呀,夫君别闹!” 苏云锦怕痒,忍不住笑作一团,脸颊泛起淡淡的绯色。 “为夫慢的很,哪快了?” 赵策眼中光彩灼人,看的苏云锦小脸一红,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不说话了。 赵策笑笑,“哈哈,不逗你了,这两天那个苏绾绾可有再送什么东西过来?大房还来过没有?” “没有了,妾身听说大伯和大伯母这几天去拜访了县丞和县太爷好几次,还去了裴家,想让他们放过苏祈愿。” 苏云锦轻声说着,“可礼送出去不少,苏祈愿却还是没有被放出来。” 赵策松开她的手,转而环住她的腰,揶揄道:“娘子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苏云锦攥着小拳头,眼中怒火翻涌:“谁让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夫君过不去,如今遭了报应,妾身自然高兴!”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赵策心中一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口中唤她:“娘子。” 这情意绵绵的声音,勾的苏云锦连呼吸都重了几分,脑海里闪过不少少儿不宜的画面,惊得她赶忙捂住脸。 自己怎么回事? 怎么会想到那种事呢…… 二人很快回屋。 现在天虽然没有完全黑下,但屋里已经很暗了,赵策点燃油灯,火光摇曳,映得苏云锦的双颊红润动人。 她倒了杯果茶给他,赵策几口喝完,就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苏云锦吓了一跳,急声道:“等、等等,夫君晚饭还没吃呢,不吃晚饭,身体如何受得住。” “等会再吃,不着急。” 赵策拉下床幔,正要动作,却听外边忽然传来冯氏的声音,“公子,外边有人送来了一沓书,说是送给公子您备考童试用的……” 第120章 路遇嫡兄,赵乾的变化 赵策动作一顿,缓缓松开怀中的苏云锦,温声道:“稍等一会。” “嗯。” 苏云锦双颊染霞,如三月桃花般娇艳,几缕青丝散落在额前,更添几分慵懒之态。 赵策披衣起身,走到院门处,只见郑启平的书童正恭敬候着。 见了他,书童立即躬身行礼:“赵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您准备的童试备考书籍,里面还标注了考试要点......” 赵策正欲婉拒,书童已抢先解释:“公子已考中童生,这些书放着也是无用,不如赠予赵公子物尽其用,绝无他意。” 话已至此,赵策只得接过书册,拱手道:“烦请代我谢过郑兄美意。” 待书童离去,赵策抱着书回到房中。 苏云锦已整理好衣衫,莲步轻移迎上前来,明眸中带着好奇:“夫君,这是......” “同窗送的。” 赵策答道,他将书册置于案上,随手翻开一本,只见里边内容详实,注释清晰,还有用朱笔标注出来的重点内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精心挑选的。 他不禁苦笑,这又欠下一份人情。 苏云锦会意地点头,不再多问。 不多时,冯氏前来唤他们用膳。 这番插曲过后,赵策也就没有继续先前那事的打算了。 晚膳后沐浴更衣,他便端坐书案前,专注研读起来。 夜色渐深,屋内唯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交织。 油灯昏黄的光晕中,赵策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苏云锦看的入了迷,后又忙收回目光,也捧着一册游记看了起来,却终是抵不住困意,螓首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最后实在撑不住,歪着身子睡着了,手里的书也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策听到声响,抬头一看,才发现苏云锦不知不觉睡着了,地上还散落着她看的游记。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显得格外恬静。 赵策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地上的书捡起放好,生怕吵醒她,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夫君......” 苏云锦在睡梦中呢喃,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赵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掖好被角,正要转身离去,衣袖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拽住。 苏云锦半梦半醒间睁开惺忪的睡眼,声音软糯:“夜深了,夫君也早些睡吧。” “好。” 赵策心头一软,褪去外衫在她身侧躺下。 苏云锦满足地合上眼,枕着他的手臂很快又沉入梦乡,如小猫般在他怀中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夏衣单薄,少女温软的娇躯紧贴着赵策,淡淡的幽香萦绕鼻尖。 他僵着身子不敢妄动,生怕惊扰佳人清梦,只得闭目假寐,任由体内燥热翻涌,硬生生熬到东方既白。 晨光熹微时,苏云锦终于醒来。 赵策强忍着手臂的酸麻,匆匆去茅房解决了一夜积攒的“火气”,这才神清气爽地回到房中。 看他眼下青黑一片,苏云锦顿时自责不已:“都是妾身不好......夫君今日告假歇息可好?” “没事,不用。” 赵策摆摆手,说完就咬了一大口包子,边走边吃。 他刚转过巷口,却见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乾。 他那同父异母的嫡兄。 这可真是,太巧了。 不过赵乾走在他前边,并没有注意到他,赵策也懒得上去打招呼。 赵乾没怎么说话,但他身旁的两个儒生,却显然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们看这匠心坊新出的风扇,”那胖儒生得意地摇着手中的精巧物件,“比寻常扇子可强多了。我托了好多关系,好不容易才把它拿到手。” “这么快?“另一人惊呼,“我听说现在排队都要等上大半个月呢!” 胖儒生得意地说:“那是因为我和赵策的一名同窗相熟。你是不知道啊,这风扇正是出自赵策之手......”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噤声,不约而同地偷瞄向赵乾。 差点忘了,赵策就是他那被分出去的庶弟。 听着他们提及赵策,赵乾眉头一皱,疑惑问道:“这风扇不是匠心坊推出的吗,和赵策有什么关系?” 胖儒生讪讪一笑:“赵兄你有所不知,这风扇的设计者正是令弟赵策。” “是他??” 赵乾闻言震惊不已。 他那庶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他怎么不知道。 想到他们兄弟不和的传言,瘦儒生点头附和道:“我当时听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那赵策不过是个连童生试都考不中的庸才,怎可能设计出这等物件……”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而戏谑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不是我设计的,难道是你设计的不成?” 三人闻声回头,只见赵策缓步走来,唇角含笑。 胖儒生与赵乾皆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地撞见赵策; 而那瘦儒生则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蛐蛐人却被现场抓包,这特娘的也太丢人了。 他干笑两声,“我、我只是觉得……风扇设计太过精巧,一般人做不出来。” “难道做个东西,也要看功名了不成?” “赵兄别误会!”胖儒生连忙打圆场,生怕气氛继续僵下去,“他是想说你年纪轻轻,竟能构思出如此巧妙之物,实在令人佩服!” 赵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语气轻飘飘的,却显然是在暗讽他只会以功名论人! 瘦儒生怒火中烧:“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一个连童生试都过不了的人,凭什么……” “闭嘴!” 话未说完,便被赵乾一声厉喝打断。 他冷冷扫了瘦儒生一眼,目光森然,吓得对方瞬间噤若寒蝉,却不敢再吭一声。 谁不知道赵乾是案首,前途无量,还是赵家未来的继承人? 他一个小小儒生,哪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不是都说赵乾与赵策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向来不和吗? 怎么现在反倒替赵策出头了? 第121章 又被拦路,谢昭昭的请求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水火不容? 这倒是有可能。 毕竟血浓于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赵乾话锋一转,又道:“你既然想考科举、走仕途,就要多在书本上下些功夫,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奇技淫巧这些歪道上。” 这话,显然是对赵策说的。 言罢,他负手转身,迈步离去。 胖儒生与瘦儒生面面相觑,皆是被这话给震惊的不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赵策闻言也是一怔,赵乾哪根弦搭错了,竟然对他说教起来了? 谁说他设计风扇,就不能学习了,他两者兼得不行吗? 这赵乾该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赵策轻哧一声,就加快脚步,来到书院。 这两天倒没什么特别的,依旧是课室,食堂,回家,三点一线。 只是在第二天下学时,却撞见了一个略微眼熟的人影。 赵策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人竟是前些天,在匠心坊遇到的那个刁蛮少女,似乎叫什么昭昭? 不过他只好奇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准备回家去,却见谢昭昭拐到了他身前,屈膝一礼,“赵公子请留步!” 先前她找曾绍元求助,想让他设法把父亲谢庆从府衙救出,却被拒绝了,后来她就返回府城,设法查了一下府衙的官员。 原本她也没抱有太大希望,但没想到还真让她查出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府衙推官仇印的儿子,仇虎,最近很喜欢一个话本游记,还总说要到桃县来见一个提出革新的大才。 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两者都是同一个人,名叫赵策,而且她们还见过一面,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而这所谓推官,便是府衙专门负责司法审判工作,处理刑事案件的,她想救出父亲,就绕不过这一关。 赵策停下脚步,“姑娘有何贵干?” 谢昭昭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声音娇柔:“赵公子,上次在匠心坊是昭昭莽撞了,今日特来向公子赔罪。” “不必,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赵策听着这声音,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上次她赔罪都赔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这次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昭昭咬了咬唇,“先前是小女子不懂事,冒犯了公子,我在花满楼备了一桌酒席,还望公子赏脸,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赵策眉头微皱:“不必了。” “赵公子...” 谢昭昭绞着帕子,眼中泛起水光,“你这般推拒,可是还在怪罪于我?”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小女子诚心赔罪,公子怎么连个机会也不给,我真是诚心的...”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换作旁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然而赵策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表演,眼中毫无波澜,“有什么事直说吧,别装模作样了。” 见他态度冷淡,一点也不留情面,谢昭昭不由一愣,手帕都要被绞成两半了。 他堂堂男子,心眼怎么这么小? 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看她不说话,赵策二话不说就要走,谢昭昭情急之下,只得如实说道:“我有个朋友,很喜欢你的话本,也很赞同你提出的革新政策,想要见你,我受他所托,帮他传个话,不知赵公子何时有空?” 她顿了一下,后又压低了嗓音道:“他来自府城,其父还是府衙的推官,正七品。如果明年你通过了县试,也是要去府城考试的,结识他,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为免赵策不答应,她并没有说出父亲的事情,而是以利相诱。 他身为读书人,能结识府衙的官员这样的大好机会,一定不可能会拒绝! 虽然说要见他的是推官仇印的儿子,但得了他儿子的赏识,见他父亲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管是谁,我都没兴趣见。” 赵策眼神一冷,又一次拒绝了她。 天上可能会掉馅饼,但馅饼正好砸中他的可能性却不大。 谢昭昭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顿时急了:“我没有说谎,真的,只要你答应,他可以从府城过来桃县……” “让开,别挡路。” 赵策冷声说完,就绕开她走了。 既然那所谓的推官之子,可以亲自过来桃县见他,那为什么还要一个传话人? 不用说,她一定别有目的。 谢昭昭本想再拦,但又担心把他惹恼,到时候就更没法救出父亲了,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攥紧手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好你个赵策,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恶!!” 她绣鞋一跺,满心不甘。 虽然自己确实是携着目的来的,但她也没有害他,他为什么还要拒绝?! …… 这边。 赵策回到家,就见苏云锦正坐在石桌上,一手拿着本书,另一手持着风扇,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精彩的地方,她面上还带着笑意。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眸光一亮:“夫君回来了?” “嗯。” 赵策应了一声,脱下外衫,将书卷放在桌上。 苏云锦忙把书倒扣在桌上,又拿起帕子替他擦汗,递上一杯凉茶:“今天怎么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些?” 几口下肚,赵策顿觉凉快不少,“书院门口遇到个人,耽误了一会儿。” 苏云锦心中一紧:“谁啊?不会又是大房的人吧?他们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赵策揽着她的腰,笑道:“这次不是大房。”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下脸来,“娘子突然提起他们,是不是他们来这里为难你了?” 苏云锦摇摇头:“没有,只是冯婶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听说苏祈愿在狱中得了热病,大房的人急得团团转,带了大夫过去,又是治病又是送药的,花了不少钱呢。” “热病?” 赵策闻言一惊。 虽然他没去过牢房,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想也知道牢房卫生条件差,蛇虫鼠蚁多,吃食也不行,得病的可能性确实不小。 苏云锦秀眉微拧,叹道:“一般热病,吃几贴药下去,也就好了,只要别是疫病就行,否则整个桃县怕是都要遭殃!” “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赵策如此说着…… 第122章 做凉粉,娘子惊了 “不管是不是疫病,都得提前防着。明日让冯婶多买点菜回来,另外买点艾草、苍术和白芷,进行熏蒸,然后这两天就尽量别出门了。” “妾身明白,夫君在书院也要注意。” 赵策轻应一声,目光微沉。 但愿不是疫病,否则要是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夫君也别太担心了,最近天气本就炎热,有人得热病也很正常,不一定是疫病的。” 苏云锦拉着他的手,到一旁石桌前坐下,安慰他道,话落忽而又想起了冯氏买回来的绿豆淀粉,“夫君先前还说要做水晶糕来着,现在还做吗?” 赵策愣了一瞬,才想起来这一茬,“多谢娘子提醒,为夫差点忘了。” 说罢他就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然后撸起袖子走向灶屋。 苏云锦红了脸,忙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此时冯氏正在灶屋洗菜,准备晚饭。见赵策突然进来,愣了一下,忙擦了擦手,就要行礼,却被赵策抬手制止:“我只是过来做点东西,你忙你的,不用在意我。” 后边,苏云锦探出脑袋:“冯婶,淀粉你放哪的?” 一听这话,冯氏连忙从橱柜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的同时忍不住好奇地问:“公子这是要做如意水晶糕了吗?” “嗯。”赵策接过油纸包,点头应下。 他取了个盆子,倒了些绿豆淀粉进去,又加入等量的清水,开始搅拌。 苏云锦和冯氏在一旁看他,等他搅和了半天,终于把淀粉全部搅散,才听他道:“烧锅开水,水量大概是这盆里淀粉糊糊的四五倍左右。” 冯氏闻言立刻行动起来,麻利地打水、烧火,不一会儿锅中的水便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 赵策见状,一手端起调好的淀粉糊,缓缓倒入沸水中,同时另一只手快速搅拌。 锅里的液体渐渐变得浓稠、通透,呈现出晶莹的质感。 冯氏站在一旁看得入神,心中暗暗佩服。她将赵策用过的盆子拿去洗净,又赶回来继续观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公子毕竟是主子,不能事事都劳烦他亲自动手,她得学着做。 待糊状物完全凝成透明的凉粉后,赵策接过洗净的盆子,将煮好的凉粉倒入其中,随后轻轻抓起盆沿,微微震动两下。 苏云锦在一旁看得不解,轻声问道:“夫君,为何要震动盆子?” 赵策笑着解释道:“这样做可以震出里面的气泡,成品会更加细腻光滑,切出来也更漂亮。” 说罢,他将盆子放到一旁阴凉处,又找来一个干净的盖子将其盖上,“等它彻底冷却凝固了,就可以切块食用了。” “就这样?这就做好了?” 苏云锦和冯氏几乎异口同声,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敢置信。 她们原以为制作如意水晶糕,除了绿豆淀粉外,还会有别的材料,没想到还真只用了淀粉,而且步骤也不过是加水、搅拌、加热、冷却,就这么简单? 这也……太容易了吧! “对,这样就可以了。” 赵策笑着点头。 接着他又嘱咐冯氏多烧两锅开水,便牵着苏云锦的手,轻快地往内院走去。 “趁着凉粉还没凝固,我们先去做点别的运动。” 话音刚落,苏云锦的小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垂都染上了绯色。 这……这天还亮着呢! 但想到赵策日日上学,还要备考明年的童试,压力不小,是该放松一下,便也没有拒绝,还尽己所能地迎合…… 半个多时辰后。 两人换了身衣服,又来到灶屋。 赵策轻轻揭开盖子,将凝固得晶莹剔透的凉粉倒扣在案板上。 凉粉“啪”地一声落在案板上,微微颤动,通体洁白如玉,宛如一块温润的水晶。 苏云锦一双美眸瞬间亮起,惊喜万分地说:“好漂亮啊!雪白软弹的,真的跟水晶一样,难怪叫如意水晶糕呢,真是名副其实!” 站在一旁的冯氏也忍不住连连惊叹:“公子好生厉害!这凉粉竟做得如此剔透爽滑,就是不吃,光看着也能让人心情愉悦。” 虽然先前就听赵策说过做法,但听闻怎比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赵策摆摆手,“这个简单得很,一看就会,没什么难度,‘厉害’二字实在谈不上。” 冯氏却笑着摇头:“话虽这么说,可一般人哪会想到用绿豆淀粉来做这水晶糕呢?而且公子方才也没用多少淀粉,竟做出这么大一盆,又快又好,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她说着,便主动接过刀,准备把凉粉切成块,还自告奋勇要调酱汁。 赵策没和她抢,退后一步让出位子道:“这一盆做多了,我和娘子两个人吃不完。婶子,你再多拌三碗,让吴叔和知勉也尝尝鲜。” 冯氏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的。我们晚上随便对付几口就行了,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留给公子和夫人吧。” 一碗水晶糕,在外面至少要卖好几两银子,她哪里舍得吃? 赵策道:“最近天气炎热,这凉粉放不了太久,今晚不吃,明早就坏了,到时反倒浪费了。”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冰箱,否则还能冷藏保存一段时间,现在只能趁着新鲜赶紧吃完。 苏云锦也在一旁劝道:“婶子就听夫君的吧,吃了总比浪费了好。” 说着,她亲自取来几个青瓷碗,摆在案板边上。 冯氏眼眶微红,心头一阵感动,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公子,谢谢夫人……” 若说先前的主家苛刻无情,连每日两餐都是奢望,好几次甚至好几天都不给饭吃,更别提赏赐食物了。 如今能遇到赵策夫妻这般宽厚仁慈的主子,真是他们祖上积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123章 山长亲临,刊印方程式 想到这里,冯氏手上的动作越发轻巧细致,生怕碰坏了这晶莹剔透、如玉似雪的糕点。 她将凉粉切成大小匀称的长条,又调了一碗酸甜适口的糖醋汁,淋在上面,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将第一碗递到赵策面前:“公子,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赵策接过碗,夹起一块水晶糕送入口中。 酸甜爽滑的滋味在舌尖绽开,他满意地点点头,夸道:“婶子好手艺!” “公子不嫌弃就好。”冯氏笑呵呵地应道。 她本就擅长厨艺,早年间在家务农时便掌得一手好勺,后来虽被卖入富贵人家为仆,但多数时间也在厨房打杂,耳濡目染,技艺愈发娴熟。 她利落地拌好两碗凉粉,等赵策和苏云锦吃完后,又细心地将碗筷洗净收好,这才把剩下的分给自己和家人。 …… 次日清晨,赵策一如往常前往青山书院上学。 然而刚进课室不久,便见两人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尤为眼熟—— 正是他初来书院报到时,见过的监院董怀安。 但见董怀安对身旁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毕恭毕敬,神色肃然,赵策不由心头一惊。 董怀安很快注意到他,忙朝他招手:“赵小友,快来拜见山长!这位是殷山长。” 赵策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学生赵策,拜见山长。” 这是他自入书院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位久闻其名却未曾谋面的殷山长。他心中既惊且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劳烦山长亲自前来? 该不会……真的是疫病爆发了吧? 赵策正惊疑不定呢,就见殷山长笑呵呵地走到他跟前,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赞叹道: “真是少年出英才啊!小友年纪轻轻,竟然就对算术有如此高深的见解! 你那个方程式,不仅可以运用在算术当中,还可以用在水利、税赋、漕运等多个方面。 老夫也曾钻研过算学,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解法。” 殷山长越说越激动,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田夫子记录下来的手稿,好半晌才努力平复心绪,接着说道:“老夫定要将此妙策刊印下来,让天下学子共习之!” 赵策闻言一怔,他不过是为了解题,才套用了后世那些数学公式,没想到会引起如此重视。 他谦逊道:“山长谬赞了,学生不过是偶然想到此法,还从未深思其实际运用。” 殷山长郑重说道:“这方程的用处大的很哩!光是税赋核算这一项,就能避免很多错漏。” 赵策眉梢一挑。 说的委婉一点,是错漏,这说的直白一些,那就是可以借此揪出一些虚报账目、中饱私囊的蛀虫。 他心中一震,心里浮现不祥预感。 那些蛀虫大都有背景,但他没有啊! 小命危矣!!! 殷山长见他沉思,以为他有所顾虑,便保证道:“小友放心,老夫会署上你的名字,绝不会埋没你的才学。” 赵策回过神来,连忙拱手:“山长言重了,学生也只是偶然想出这算法,它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还要劳烦山长和诸位先生指证,就不用署我的名字了。” 他有钱有娇妻,虽然不算富裕,但也是小康,可不想英年早逝! “小友可是担心此法公开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放心,书院会护着你的。” “多谢山长美意,学生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 见他醉心学业,一点也不在意那些虚名,殷山长对他更是满意,捋须大笑道:“正好老夫召集了书院几位算术大家,想与你一同探讨,查漏补缺。” 话音未落,门外又走进来几位老者,皆是书院德高望重的算术夫子。 他们看向赵策的眼神,既惊叹又热切,仿佛发现了一块稀世璞玉。 赵策苦笑:“这算法若能造福百姓,学生自当倾囊相授,绝无私藏之理。” “好!好!”殷山长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赏,“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一旁的董怀安也笑道:“赵小友心怀天下,实乃我青山书院之幸。” 赵策忙道:“监院过誉了。” 不远处的裴照却是拳头紧攥,心中暗骂:“这个赵策,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可恶!!” 如果赵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虚名也就算了,但他先是在曾老举办的雅集上夺魁,后又说出一大堆的革新之策,这是不在意虚名吗?! 啊呸! 约莫到了中午,殷山长便带着手稿匆匆离去,迫不及待地准备安排刊印事宜。 几名算学先生也纷纷同赵策告辞道别,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以后我等若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望小友不吝赐教”。 赵策闻言自是连声应好。 待他们走后,课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同窗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赞扬赵策。 气的裴照险些吐血。 这怎么跟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自己转学到青山书院后,同窗们会因为他是裴家族亲,巴结讨好他。 可结果,赵策才是大家钦佩的对象。 “再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说话的正是裴不言,“自己没本事,就多看看书,看我赵兄做什么?” 他以前是因为林清音欣赏赵策,才想跟着赵策多学习一下,但现在他是真的钦佩赵策的能力。 “哼,我才没心思去看那无用的算学,我要看也是看经史子集,备战童试。” 裴照白了一眼,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史书,细细研读。 “嘁,装模作样!”裴不言不屑,“既然你这么用功读书,为什么都弱冠了还没考上童生,是不想考吗?” 话落,课室立即爆发出阵阵哄笑。 “你——” 裴照几欲抓狂,却没胆子对裴不言动手。 他还要设法让裴绥之认他做义子,不能和裴不言翻脸。 他忍。 可他要如何做,才能当裴绥之的义子?! 裴照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忽然一拍手掌,激动不已。 有了! 看他突然傻笑,裴不言更是纳闷,但也没心思理会,只是叫赵策一起去食堂吃饭。 听了一早上的算学,裴不言脑壳都要大了,要赶紧去吃点东西,补补脑。 下午照例上课。 下学后,赵策回家,这次倒是没有再遇到到谢昭昭拦路,他顿时松了口气, 却不想,路上又听到好几波人在讨论高热的事,且都步履匆匆,很是着急的样子…… 第124章 苏云锦病倒,原因竟是 “听说是城西那边出了怪病,已经有好几个人上吐下泻,高热不退。” “我知道,县牢里边也有好几个犯人得了热病,病倒了,官府怀疑是疫病,正在排查呢!” “啥,真是疫病??那我可得赶紧囤点菜回去,后面几天就不出门了。” …… 人群很快散开。 赵策心头一紧,忙加快脚步奔向家中。 刚到家门口,便见冯氏正在院中焚烧艾草。 浓烟滚滚,呛得人鼻腔发酸。 “公子回来了。” 冯氏见到他,连忙迎上来。 赵策点点头:“夫人呢?” “在屋里。”冯氏压低声音,指了指内室,“夫人方才说有些头晕,我劝她歇下了。” 头晕?! 赵策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微变:“可请了大夫?” 冯氏摇头,神色黯然:“请是请了,可城中大夫大都被官府征调走了,其他人听说夫人头晕,都不敢上门……我只抓了帖治头晕的药,夫人已经喝下了。” 赵策沉默片刻,轻轻点头:“辛苦冯婶了。” 说罢,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内。 只见苏云锦靠在榻上,面色微微发白,额角沁出细密汗珠,见他进来,她勉强撑起身子,想坐起来。 赵策赶忙上前扶住她,在她背后垫好枕头,她吓了一跳,急忙推他:“夫君快出去,否则要是妾身真染上了疫病,岂不是要传染给你……” “你又不是发烧,只是头晕而已,不一定是疫病。” “可是……” 苏云锦仍是有些担忧,正欲再开口,却见赵策眉头一拧,忽然问她,“你喉咙疼不疼?有没有小刀剌嗓子的感觉??” “啊??夫君怎么这么说??” 苏云锦脑袋原本还有些昏沉,一听这话,却是有些清醒了。 夫君怎么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赵策轻咳两声,语气含糊:“随便问问,没事就好。你多躺一会儿,待会儿我给你把饭菜端进来。” “妾身哪有那么娇弱……” 苏云锦刚想反驳,唇上却忽然覆上一片温热。 她惊得睁大美眸,猛地将他推开,声音带着慌乱:“夫君快离远些!万一妾身染上了疫病,传染给你可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得病,我看你就是心思太重,太操劳了。” 赵策曲指,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后又撂下一句“乖乖等我”,就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他果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一碗热粥和两碟清淡小菜。 赵策将托盘放下,拿起勺子舀了口粥,要亲自喂她。 苏云锦脸上泛红,连忙摆手:“妾身自己来就好!” “张嘴。” 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乖乖张开了嘴。 “嗯,这才对。” 赵策满意地点点头,喂完又夹了一筷子菜送至她唇边,“再来一口。” 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了半碗粥下去,苏云锦实在吃不下了,揉着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赵策心头一软,放下手中的碗,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道:“喝不下就算了,睡吧,好好休息一下,或许明早就起好了。” 说罢,他便要端起托盘起身,却忽然被她伸手拉住了衣袖。 赵策以为她是哪里还不舒服,正欲开口询问,就听她迟疑着说道:“万一妾身真是疫病呢,我们今晚还是分开睡吧?” “别自己吓自己,哪有那么巧的事。”赵策温声安慰,又补充道,“再说我们都已经接触过了,若你真染了疫病,为夫早就被传染了。现在再避也已经晚了。” 苏云锦闻言眼圈微红,攥着被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对不起……都是妾身不好,连累了夫君……” 赵策俯身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我们是夫妻,说什么对不起的,更何况大夫都还没来看过,你怎么就断定自己染病了?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疫病,我也一定会陪你在身边,陪你一起治好它。” 苏云锦心头一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又起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了个香囊给他,“妾身今天和冯婶做了些香囊,里边是艾草、苍术和白芷研磨而成的粉末,有一定的防范效果,夫君记得戴上。” 那香囊上绣着几竿清雅的翠竹,寓意节节高升;右下角还绣着他们二人的名字,针脚细密,情意绵长。 赵策接过香囊,挂在腰间,赞叹道:“娘子手艺真好。” 苏云锦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娇嗔道:“夫君惯会哄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云锦只觉得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正想下去洗碗,却被赵策轻轻按住肩膀:“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我来就好。” 窗外暮色渐沉,艾草燃烧的烟气透过窗纱袅袅飘入,带着些许呛鼻的气息,却莫名令人安心。 苏云锦嗅着他衣襟间混杂着药香的墨味,心头一酸,鼻子竟也跟着泛起一阵酸涩。 “咳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冯氏刻意加重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她压低的声音:“公子,巷口王铁匠家的小儿子发热了,官差正在挨家挨户查问呢。” 赵策应了一声:“知道了。” 待应付完官差后,他也早早歇下,躺到了床边。 因不放心苏云锦,第二天赵策并未去书院上学,而是留在家中陪她,“万一娘子真染上了疫病,我去了书院,岂不是要连累同窗?我先在家看看书,等请到大夫,给你把完脉再说。” “好吧,那就依夫君的。”苏云锦轻声点头,心中却满是愧疚。 若不是她可能染上了疫病,他也不会耽误学业,困守家中。 “好了,再睡会儿吧。” 赵策让她重新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又将手贴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确认没有发热,才放心走到一旁坐下看书。 苏云锦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闭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大约快到午时,冯氏终于请到了一位女大夫。 大夫为苏云锦号完脉,却是眉头微蹙,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云锦脸一白,一颗心都几乎沉到了谷底。 大夫都叹气了,看来一定是很严重的疫病了。 她…… 不会要死了吧…… 第125章 社死的苏云锦,书院停课 思绪翻涌间,她紧紧攥住赵策的手,眼中泛起晶莹的泪光,“若是妾身治不好……夫君就另娶一位贤妻吧。” 赵策闻言,忍不住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哪有你这样自己诅咒自己的?人家大夫还没说到底是什么病呢!” “妾身也是害怕嘛……”她捂着额头,声音软软的,委屈巴巴地辩解。 看着他们情意拳拳的模样,大夫眼角一抽。 他俩隔这当她不存在呢? 她忍不住轻咳一声,略带不悦地说道:\"尊夫人脉象弦细,乃是肝郁气滞之症,她忧思过度,又逢暑热,这才精神不济。 不是我说,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懂得节制一点?她本就身子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拖垮的。” 苏云锦:“……”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还好冯婶在大夫进来时就识趣地退到了门口候着,否则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过是疫病,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得了头疾,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没有节制…… 赵策也难得露出一丝窘态,干咳两声,“以后我们一定注意。那……还需不需要抓药?” “不用。”大夫摆摆手,“只要好好休养,饮食清淡些就好。” 说罢,便起身告辞。 赵策连连点头,付了钱,送走大夫后才回到房中,若无其事地拿起书卷翻开,却没发现书都拿倒了。 而苏云锦则羞得直接扯过被子,把整个身子都蒙了起来。 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赵策看她一眼,笑道:“天气这么热,娘子这么蒙着,也不怕把自己闷着?” “妾身没事。” 苏云锦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头晕竟然会和那方面有关……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因为这事病倒,很不好意思,但也总比染上疫病的好,至少她不用担心传染给夫君了。 于是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侧头看向赵策,轻声问道:“妾身并没有染上疫病,夫君也不用担心传染给同窗了。那下午要回书院上课吗?” “不回。” 赵策把书合上,走到床边坐下。 假都请了,还回去做什么? 再说,她不是疫病,却不代表其他人不是疫病。 毕竟他们的症状并不相同。 苏云锦小脸微红,神情却认真地叮嘱道:“夫君也要好好休息,以身体为重,别像妾身一样……” 赵策尴尬地脚趾扣地,应了一声“好”。 而在他请假在家的这一天里,书院有好几名学生都发起了高热,也都请假回家休养去了,甚至到了下午,有夫子也因为不舒服,请了假。 剩下的学生也都惶惶不安,生怕自己也染上了病。 正好这时县衙那边也传来消息,是疫病的可能性极高,县令薛英迅速行动,已开始将确诊患者集中送往指定地点进行隔离,并派人将情况紧急上报至府城。 一旦疫病扩散开来,不仅升迁无望,甚至可能遭到朝廷问责,薛英自然不敢怠慢。 书院方面,殷山长与监院董怀安商议过后,决定即日起全面放假四日。 若四日内疫情得以控制,则如期复课;若未见好转,则视情况延期,具体收假时间另行通知。 自然,钱夫子在宣布放假四日的同时,也布置了不少课业任务,其中就包括——方程题。 “在家也不能懈怠,功课不能落下。收假之后我们是要抽查的。” 话音刚落,整个课室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原本因放假而高涨的情绪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放假就放假吧,怎么还带作业的?! 更要命的是,那什么鬼方程题,他们压根不会啊! 裴不言也是满脸绝望,他连算盘都还没扒拉清楚呢,哪会解什么方程? 抽查这个,还不如一刀结果了他来得痛快。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嘀咕着:“实在不行,就让赵兄帮个忙算了,反正我们是同桌,传答案也快。”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踏实了些。 他随意收拾了一下书本,便准备回家去。 老爹为了锻炼他的独立能力,非让他住号舍,半个月没回去,他有点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可刚出了课室不远,就见裴照阴魂不散似的追了上来,“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族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趁早离赵策远点。” 见他跟他的长舌妇似的,裴不言更是不喜,“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听说今天赵策之所以请假,便是因为他娘子苏氏,染了疫病!可他请假却只说娘子头痛,要在家中陪侍,而且还只请一天,这不是故意隐瞒是什么?难道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苏氏的病症就能好了?” 裴照沉着脸,眼带怒火地说:“若不是今天书院也放了假,明天赵策必定会正常来此上课,还不知道要传染多少人!族弟你和他关系那么近,还屡次为他说话,可他连这种事都要瞒着你,可见根本就没把你当朋友,族兄我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裴不言眼睛一眯,“你一整天都在书院,赵兄的事,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清楚?你在查他?”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笃定无疑。 裴照一怔,急声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策隐瞒苏氏染了疫病,还要恶意传播!” 他心中暗骂:裴不言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都被赵策骗了竟还护着他?!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裴不言语气渐冷,目光如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嫉妒赵兄才华出众,还被山长所欣赏吗?” “我只是替书院同窗着想,担心他们被蒙在鼓里,白白受疫病所累。要知道,疫病可是会死人的!官府征调了多少大夫,可疫病却还是没能遏制住……”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不言神情冷淡,显然已无耐心继续听下去,冷冷警告道,“好话我只说一次,你要是再敢造谣赵兄,就别想在青山书院待下去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书童墨竹连忙抱着书跟上。 裴照站在原地,一张俊脸几乎扭曲,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好! 好一个裴不言! 还威胁起他来了是吧? 他动不了他,难道还动不了那姓林的不成?! 第126章 黑死病?布坊停业 傍晚时分,书院特意派人送来通知,告知赵策放假四日。 赵策心头一沉。 书院都放假了,难道这疫病不好治? 苏云锦也轻叹一声,眉间染上愁绪:“看来这次的疫势来得凶猛,病倒的人恐怕不少。否则书院也不会放这么长的假。唉,但愿别是严重的病症。” 疫病也有严重程度之分,严重的能让十室九空,轻微的还能自己治愈,她希望这次的疫病是后者。 赵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如今疫病蔓延,街上行人稀少,布坊的生意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不如趁此机会,让岳父他们先将布坊歇业几日,等疫情过去再开门营业。” 苏云锦闻言一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忍不住扑进他怀中,轻声道:“夫君真好……” 她确实担心爹娘和兄长的安全,可又不好意思为了爹娘,而让布坊停业,让赵策遭受损失,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就只是口头感谢?行动上呢?”赵策挑眉。 “可……可是大夫说要节制……“ 苏云锦嘟囔着,神情又羞怯又纠结。 赵策听了不禁一笑:“娘子想到哪儿去了?为夫什么时候说过要用那种方式了?” 苏云锦脸一红,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仰起头,在他嘴角轻轻一吻,低声问:“那……这样行吗?” “哈哈哈!” 赵策朗声一笑,正欲回应,忽听得冯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裴公子派人送来了夫子布置的课业,说是收假复学后,夫子要抽查算术,考的是‘方程’什么的……” 赵策无语。 果然。 不管什么时代,学生都改变不了做作业的命运。 算了,做就做吧。 …… 次日清晨,赵策驾着牛车,缓缓前往布坊。 一路上,他特意留意四周的情形——已有不少店铺悄然关门歇业,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那些仍在开门营业的铺子,门口也都燃起了艾草,伙计们用布巾蒙住口鼻,神情警惕而紧张,但燃烧苍术的却极少。 也是苍术价格昂贵,平日里一斤也要一二百文,寻常百姓哪里舍得拿来熏屋?大都只是用艾草。 当赵策抵达布坊时,苏万和苏子恒父子二人见他亲自前来,皆是吃了一惊,连忙迎上前去。 等他进了屋,便赶紧将大门紧闭,生怕赵策染上病气。 苏万一脸焦急地问道:“贤婿有事,派个下人传个话就好,怎的还亲自跑这一趟?路上可曾遇到发热之人?” “没有。”赵策摇头,“我来是想跟岳父和大哥商量一件事——趁着疫病未散,布坊与厂子那边,最好都暂时歇业。” 听闻此言,苏万却面露迟疑之色,叹了口气道:“城门昨夜就封了,每日只在中午开一个时辰,专供物资进出,其余人一律不得出入,消息也传不出去啊!” 原来,苏子恒昨日入城运送布匹,本打算顺道采购些纺线和染料,结果刚采买完,城门就封锁了。 如今他们被困在城里,厂子自然无法通知到。 赵策沉声道:“若是传不出去就算了,但布坊这边,必须立刻关了。” 苏万惊讶:“现在就关?” 这疫病才刚刚开始蔓延,现在就关门歇业,是不是太早了些? 赵策点头:“对,就是现在。我一路过来,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就算布坊开着,也不会有什么生意。 更何况,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根本。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全家人平安。布坊从今日起,立即歇业。” 苏万听罢,眼眶微热,声音都有些哽咽:“好,就依贤婿的意思办。多谢你如此为我们着想。” 说罢,他转过身去,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自打女儿嫁入赵家以来,这位女婿处处替他们打算。如今疫病肆虐,更是将他们的安危放在首位。 这般体贴周到,怎能不让人心生感激? 赵策忽然神色一凝,低声问道:“岳父、大哥可曾听说过,染上这疫病的人除了发热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症状?有没有已经死亡的病例?” “有。”苏子恒脸色一白,“听说城南那边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今早官府还派人把尸体抬出城外烧了,黑烟滚滚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至于症状,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有人看到那些死者身上有黑紫色的瘀斑,口鼻间还渗出黑血,气味难闻得很。” 赵策眉头越皱越紧:“听这描述……怎么像是黑死病?” “黑死病?” 苏氏父子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赵策微微一顿,随即意识到这个时代并没有这个说法。 他稍作思忖,便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解释道:“若真是突发高热,伴随淋巴肿大、红肿如卵,破溃之后流出腥臭脓血,那恐怕就是鼠疫,也叫疙瘩瘟或大头瘟。” 当然,这只是他的推测,他并未说得太死。 一听这话,苏万与苏子恒顿时惊慌失措:“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几年前邻县闹旱灾,有人饿极了吃了死老鼠,结果引发了一场疙瘩瘟,死了不少人。 那时几乎天天都有尸体被运出城焚烧,浓烟半月未散,惨状至今令人记忆犹新。 谁料如今桃县竟也出现了类似的瘟疫。 赵策出言宽慰道:“岳父、大哥不必惊慌,我刚才也只是推测,并不能百分百确定。退一步说,就算是鼠疫,只要防护得当,未必就会被感染。” 鼠疫其实分为好几种,如腺鼠疫、肺鼠疫、败血型鼠疫等等,其中以腺鼠疫最为常见,传播方式相对单一,速度也较慢,若能及时发现并隔离,治愈的可能性并不算低。 但若是后两者…… 那就真的完了,只能等死了重开。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127章 谢庆染热病,谢昭昭着急 “我们这几天都蒸了醋,也熏了艾草,出门也都用布巾蒙着口鼻,做了防护。就是那药铺太黑心!这种时候还趁机涨价!” 苏子恒面带怒火,“艾草本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东西,平日里不过一文钱一把,现在竟然要三十文!这心肠也太黑了!” 要不是现在城门封锁,出不去,他早就去城外亲自采去了,哪会花这个冤枉钱! 赵策摇头一笑:“非常时期,价格涨一些也是常理。钱花了还能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着,他又提出让苏氏父子随他一同回家暂住几日,等疫情过去再回来处理布坊的事。 然而苏万父子却执意不肯打扰,只说他们就住在布坊就行。 赵策无奈,只得作罢,但临走前还是再三叮嘱他们这几日尽量少出门,若有需要,派人捎个信便可。 交代妥当之后,他便驾着牛车,缓缓返回家中。 与此同时,在桃县一家客栈的上房内。 谢昭昭死死攥着手帕,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爹爹已经在牢中发热三天了,至今没有得到任何医治?!” 她原本想借赵策的关系,搭上线府城推官之子仇虎,却被赵策一口回绝后她又打算借助赵策与曾家的旧交情另寻出路。 可还未等她行动,疫病便突然爆发开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事不顺。 身旁的丫鬟眼中含泪,声音微颤:“是……奴婢也是刚打听到的消息。知府大人明知道老爷病重,却始终未请大夫诊治,就连每日送饭,也都是由狱卒远远抛进牢房。” 在知府看来,如今的谢庆早已不是昔日那位粮道经历司经历,而不过是个待罪囚犯罢了。 疫病当前,人心惶惶,他怎会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冒上瘟疫扩散的风险去请医问药? 谢昭昭猛地站起身来,立即朝丫鬟道:“快!备马车!” 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对她而言,反倒是一次机会。 丫鬟一惊,连忙劝阻:“小姐,外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出去啊!” “我必须去!”谢昭昭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决,“爹爹还在牢中受苦,若我再不想办法,他就只能等死了!” 见她心意已决,丫鬟不敢再多言,只得默默转身安排。 不久,马车备好,谢昭昭带上些许银两和几味常用药物,匆匆登车。 车夫扬鞭起程,马车本朝着城门方向疾驰而去,然而没走多远,谢昭昭忽然出声叫停: “不去府城,改道青山书院。” 唯有找赵策,父亲才有可能寻得一线生机。 赵策因在书院倡导教学革新,早已名声在外,如今虽然放假了,但他的住所应当仍有人知晓。 可当她抵达书院门前时,却只见大门紧闭,连个守门人都无,更别说学生踪影了。 谢昭昭眉头紧蹙,一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今日虽是休沐日,也不至于空无一人吧?莫非是因疫病提前放了假?” “要不奴婢下去敲门问问?”丫鬟小声提议,“这么大的书院,不可能真没人。” 眼下别无他法,谢昭昭只得点头应允。 丫鬟应声下车,朝书院大门走去。 谢昭昭则掀起马车窗帘,目光扫过街道。 外面空荡寂静,偶尔有几人匆匆而行,脸上写满惊惶与忧虑。 她的心,也随之一点点沉了下去。 丫鬟在门前敲了许久,书院的大门才“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一个老仆探出头来,神情警惕:“你是何人?有何事?” 丫鬟连忙躬身答道:“我们是来找赵策赵公子的,不知他是否还在书院中?” 老仆闻言皱眉:“书院放假了,如果疫病得到控制的话,四日后就收假了,你可以到时候再过来,但要是你们实在着急,可以去他家里找。” 丫鬟眼中一亮,急忙追问:“那……赵公子家住何处?可否告知一二?” 老仆神色微变,语气也冷了几分:“没有赵公子的许可,我们不能随意泄露他的住处,请姑娘见谅。” 丫鬟一时语塞,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忽听身后传来谢昭昭的声音: “老伯,劳烦通融一下。我家小姐乃是赵公子的远房亲戚,此次特地前来投奔,还请指点一二。”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锭,欲递过去示好。 然而老仆脸色一沉,冷冷道:“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泄露他人的私事。”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厚重的木门便在他面前合上。 丫鬟怔怔地站在原地片刻,只得垂头丧气地返回马车旁,将情况禀报给谢昭昭。 谢昭昭沉默良久,才道:“既然书院问不出,那就换个地方。” 她略一思索,改口道:“去匠心坊。” 上次她就是在那儿遇见赵策的,而且赵策与那里的女掌柜关系不浅,或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马车调转方向,不多时便抵达匠心坊门前。 夕阳余晖斜洒在店铺招牌上,映得木质牌匾泛着淡淡的暖光。 然而往日热闹非凡的匠心坊,此刻却门窗紧闭,毫无生气。 谢昭昭却不甘心就此折返,径直上前敲门。 片刻后,门缝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正是段莹。 段莹见着来人,也是略显惊讶:“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近日疫病肆虐,我们已暂停营业,如有需要,还请改日再来。” 谢昭昭不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想问你——赵策赵公子住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他。” 说罢,她轻轻抬手,身旁丫鬟会意,立刻从马车中捧出一只木盒,掀开盖子。 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两锭金光闪闪的元宝。 金子虽不大,但加起来也有十两之重,换算成银,足值百两不止。 谢昭昭语气笃定:“只要你告诉我他的住址,这盒子就归你。” 她不信有人能在这般重金面前不动心。 可段莹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赵公子的住处,姑娘问错人了。” 谢昭昭闻言,气得跺了跺脚,又往盒子里添了一块金元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呢?” 回应她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谢昭昭站在门前,脸色铁青,几乎要抓狂。 就在她愤然返回客栈的路上,天意弄人般,竟真让她遇见了正驾车回家的赵策。 她眼前一亮,大喜过望,连忙让丫鬟驱车赶超,在前方将赵策拦下。 赵策看清来人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还以为她终于放弃了,没想到她竟还不死心。 眼下城门早已封锁,就算她还想攀附那推官之子,也无计可施。 正当他思索间,谢昭昭已开口道:“只要你答应我,去见仇公子一面,我可以带你出城。” 她顿了顿,“你应该知道,如今桃县疫病蔓延,连城门都封了。留在城里,不过是等死罢了。你还年轻,何必困死在这座死城之中?” 第128章 谢败兴而归,提前预防 “你能带我出城?” 赵策眯起眼睛,语气显然有些怀疑。 “当然!我说过,曾老是我伯父,只要他一句话,别说带你一个人出城,就是把你全家带出去都不成问题。” 谢昭昭肯定地说。 就算曾绍元不肯帮忙也没事,她可以用钱铺路。 她随身虽未带太多银两,但千两还是有的,买通几个守城士兵,绰绰有余。 赵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仇虎是你什么人,你让我见他,有什么目的?” 他不相信,她费这么大劲劝服自己,就只是为了跟推官搭上线,其中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谢昭昭本不想提及家中的麻烦事,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话说明白,他便很可能会再次拒绝她的请求。 于是她只得略去了家族内部纷争的部分,只简单说道:“我父亲偷军粮实属无奈之举。恳请赵公子帮个忙,只要你愿意帮我说服仇公子,让他允许我带大夫进入牢房为我父亲诊治,你可以提任何条件,我都会尽力满足。”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去说服府城的推官?” “仇公子对你十分赏识,只要你肯出面,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帮不了。谢姑娘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城门是你家开的,想带谁出去就带谁出去?” 赵策语气渐冷,“若我们之中有人染了疫病,出了城会害死多少人?这责任,谁敢担?” 再者,他压根没打算逃出城去。 他堂堂男儿,遇事就躲,岂不是让人耻笑? 更何况,即便他侥幸逃出去考取功名,此事也会成为他仕途上的污点。 若再倒霉些,染了疫病却不自知,出去后祸害旁人,官府追查下来,他该如何自处? 这险,他冒不起。 谢昭昭听罢,心中白眼直翻。 这都性命攸关了,还要那名声有什么用?! 但眼下还有求于赵策,谢昭昭也不好同他冒火,只是深吸一口气,急声道: “我爹前几天在牢房发了高热,他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若再不施以救治,恐怕撑不了几日。我希望你能说服仇公子,让我请位大夫进去为他诊治。” 似是担心自己又会被拒绝,她又补上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我会有重谢。” 她原本还想说,他也有父亲,他应该能理解自己救父心切的心情,但想到赵策是个被分出去的庶子,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她还是别提了。 赵策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你爹动的是军粮,这件事牵连太广,我不能蹚这趟浑水。” 说完他就绕过谢昭昭主仆,驱车离开。 谢昭昭气急,一时有些口不择言了,“你身为男子,怎么这么胆小?我又没有让你救人,只是让你说服仇公子,让我请个大夫而已,这也不行?? 我告诉你,你错过这次机会,可就出不了城了,更不能跟推官搭上线!你、你难道就不为自己的仕途考虑一下吗?!” 赵策没有说话,只是绕过谢昭昭和她的随从,径直驱车离开。 谢昭昭站在原地,气得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 她从小在谢家长大,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何曾被人如此冷眼相待过? 如今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被赵策当众驳斥,甩脸而去,她如何能甘心? 谢昭昭苦思冥想许久,最后银牙一咬,猛地一甩车帘,对车夫厉声道:“去城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她给的钱足够多,狱卒还能不让她带大夫进去不成?又何况低声下气地去求一介白丁! 她如此想着,但等到了城门才发现,自己太天真,太想当然了。 疫病不是普通病症,守兵哪敢放人? …… 赵策在回家的路上,还特意去了一趟药铺,抓了几帖抗炎解毒及增强免疫力的草药。 无论这次疫病是否如他猜测的那样是鼠疫,这些药物都能派上用场。 不过正如苏子恒所言,药价确实涨了不少。 尽管赵策买的都是些常见的药材,但价格之高仍令他咋舌,几贴药便花去了数十两银子。 “真是拿人当肥羊宰啊!” 赵策心中暗叹,“算了,性命要紧。” 他紧了紧钱袋,无奈地长叹一声。 还是得多赚些钱啊,否则一旦遇到紧急情况,物价飞涨,连基本的生存都会成问题。 回到家中后,赵策将草药妥善安置好,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来到院子里开始看书、做功课,并顺便教导知勉一些基础算学知识。 知勉勤奋好学,学习能力很强,没几天就能熟练地使用手指进行简单的加减法计算。 如果不是因为疫病爆发,外出不便,他早就想把新学到的算术技巧分享给小伙伴全盛了。 苏云锦满面忧色地说:“真希望这场疫病能早日结束。” 疫病一日未解决,布庄就得继续停业,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就日益紧张。 短期内还能勉强维持,但如果持续数月甚至更久,以现在他们手里的钱,恐怕也难以支撑下去。 更何况,明年赵策就要参加科举考试,学业耽搁不得。 赵策出言安慰道:“只要确定了具体的疫病类型,并采取相应的防护措施,应该就能控制住局面。” 然而苏云锦依然眉头紧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县城这么大,再加上疫病极易人际传播,即使加强防护也很难彻底遏制。” “虽然疫病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传播,但其传播途径多种多样。 有的通过飞沫传播,有的则需要接触感染者的皮肤或体液,还有的可能通过受污染的物品或者昆虫作为媒介传播,比如疟疾和登革热就是由蚊子等昆虫传播的。 只要知道具体是什么疫病,就不难防护。” 赵策讲的很细,苏云锦越听越是激动,美眸亮晶晶的。 第129章 帮助邻居,姜氏惊 “原来不同的疫病还有这么多不同的传播方式,以前我只以为它们都很危险,却从未想过这些,夫君懂得真多!” 苏云锦拍着小手,眼中满是惊讶。 一旁的知勉也是入神,连忙拿出笔来记下要点,心想将来或许会用到这些知识。 赵策听罢微微一笑,后又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不同的疫病有不同的传播方式,所以才要采取针对性的预防措施。 比如面对对于飞沫传播的疾病,就要戴口罩,并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 而对于接触传播,则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洗手,尽量不要用手触摸脸部。” 苏云锦点头称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希望:“这么说来,如果真是夫君所猜测的那样,是鼠疫,我们应该如何做?” “将可能携带病原体的动物进行控制,大范围消杀,灭杀鼠蚤,但这个我们完成不了,得官府来办才行。” 赵策如此说道,“回来的时候,我特意买了杀虫的药剂,让冯婶在院子内外都洒了一遍。” 大范围消杀是很耗钱的,不是一笔小数目,别说他的荷包支撑不起,就是能支撑,他也不会去干。 他不是圣母,做不到把自己的所有积蓄花光,买杀虫药来造福大家。 他们也是要生活的。 苏云锦听的眼睛一亮:“原来夫君已经做好应对措施了!” “也不算应对,就是做了点防护。” 赵策捋了捋她耳畔的发丝,轻声说道。 见到还有知勉在旁边,苏云锦小脸又是一红。 孩子还小,当着他的面亲昵不合适。 知勉年纪虽小,但却很识趣地抱着书本走出内院,以免打扰到他们。 见他如此乖巧懂事,赵策对他也更是喜爱。 如果疫病结束,他俩都还在的话,他倒是可以让知勉跟着自己一起读书。 正好知勉也认了不少字,还会算术,让他跟着自己当书童挺合适。 正想着呢,就见苏云锦也提起了这事:“夫君先前课业忙,教知勉读书的时间少,他就只能跟邻居家全盛那孩子读书,但全盛也没上过几年学,识得的字也不多。” 全盛的父亲早年被强征入伍,成为壮丁,奔赴战场。 起初几年,他还能够寄些军饷回来,家中生活虽不富裕,却也勉强过得去。 全盛也因此得以入私塾读书,识了几个字,学了些算术。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他父亲在一场战役中不幸战死,断了收入来源,母子二人顿时陷入困境,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日子愈发艰难。 全盛也因此辍学,早早离开学堂,所学自然也就止步于此。 赵策与苏云锦夫妻多年,岂会看不出她话语中的深意? 他轻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所以娘子想让我怎么帮全盛?” 苏云锦闻言垂下眼帘,神色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察觉到她的迟疑,赵策挑眉问道:“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想让我怎么做,直说就是。” 她轻轻咬了咬唇,这才低声说道:“妾身想着,全盛娘手脚麻利、为人勤快。不知夫君是否愿意,在疫病结束后,让她们母子俩进布坊做工?正好布坊里缺洒扫和打杂的人手。” 话音刚落,她又怯生生地补了一句:“当然,若夫君觉得不合适,那也没关系,妾身只是随口问问。” 全盛娘平日靠替人洗衣做饭、零工度日,活计并不稳定,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提攒钱供儿子读书了。 正因如此,苏云锦才动了恻隐之心,希望能给她安排一份安稳差事,至少让全盛有饭吃、有机会重新上学。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唯一的出路,便是通过科举入仕一途。 就在她满面纠结地揪着衣摆,忐忑不安时,耳边却传来了赵策爽快的声音:“只要他们干活利索,做事勤快,让他们做工自然是没问题。” 听到这话,苏云锦眼中一亮,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欢喜地扑进赵策怀里,语气里满是感激:“夫君真好!” 赵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顺势将她轻轻抱起,“全盛一家确实不易,我们既然有能力帮一把,何乐而不为?再说,布坊确实也需要人手,算是双赢。 不过,我答应娘子了,你是不是也该犒劳一下为夫?” 苏云锦勾着他脖子,笑颜如花:“正好妾身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 …… 与此同时,赵家。 因疫病蔓延,县学提前放了假,赵乾这几日便待在家中温书练字,倒也清净自在。 只是近来天气炎热,他食欲不佳,吃得极少,整日里精神也不太好。 其母姜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法子给他准备解暑的吃食,又花重金从旁人手中辗转买来了几把新奇的风扇,想为他驱散暑气。 然而,当赵乾看到那小巧精致的风扇时,神色却有些复杂,“这风扇确实很好,但娘您可知道这风扇,是何人所做?” 姜氏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不以为意地笑道:“不就是个做木工的匠人嘛,听说是城里最近很出名的一位巧匠。 为娘花了大价钱才买到几个,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要不要娘再给你买几个?”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 儿子年纪不小了,这突然提起做风扇的木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一想到这,姜氏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也垮了下来,“乾儿,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早点告诉娘,娘可以替你张罗。” 她顿了顿,努力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勉强一笑,“只要你真心喜欢,不管是哪家的姑娘……不是姑娘也没事,娘都不在意。哪个读书人没有点雅好?你放心,娘不是不开明的人。” 赵乾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娘,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做风扇的人,是赵策。” “哪个赵策??” 姜氏有点反应不过来。 赵乾解释:“就是我那庶弟,赵策。” 姜氏闻言立马激动了起来,连音量都拔高了好几度: “你说什么?是他?!” 第130章 赵乾劝道母亲,鼠疫确定 “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还懂这些奇巧之技,他哪来这么好的手艺?” 姜氏越想越是纳闷,显然对这事表示怀疑。 “匠心坊的掌柜也说,这风扇乃是赵策所做,应该不会有假,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巧思。” 赵乾也是面露诧异,“不过他既然打定主意,要读书走仕途,就应该多在正经书上下些功夫,做这些奇技淫巧有什么用?赚钱哪有仕途重要。” \"他钻研这些正合适。\" 姜氏呷了口茶,冷哼道,\"科举之道岂是谁都能走的?得有这样的头脑才行。赵策早些认清自己,反倒是他的造化。\" 在她眼中,赵策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都远不及自己的乾儿。 当年赵睿渊费尽心思打点,送他去私塾求学,结果如何? 莫说考取童生了,他竟然还被夫子逐出学堂,让赵家颜面扫地。 哪像她的乾儿,年纪轻轻便高中秀才,更是荣登榜首。 想到此处,姜氏眼中不由浮现得意之色。 \"母亲。\"赵乾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纵使儿与赵策不睦,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还望母亲往后莫要再这般说他。他能洗心革面,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替他高兴。\" 姜氏神色复杂地打量着儿子,半晌方道:\"你这是怎么了?往日你不是最瞧不上那个庶子么?总说他不思进取,有辱门风。如今怎的倒替他说起好话来了?\" \"他从前确实荒唐,儿自然不喜。\"赵乾正色道,\"但如今他能自食其力,与往日判若两人,这份转变,值得儿称赞。\" 他原以为赵策被分出府去后,不出数月便会向父亲伸手讨要银钱。却不想这个庶弟竟真靠自己的本事立住了脚跟, 这点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见儿子帮着一个庶子说话,姜氏脸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责备,“他也就是赚了点小钱,哪能跟你堂堂案首相提并论?更何况,他也不过是个庶子,你才是赵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当家之人!” “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儿子并不在意什么当家不当家的。 而且我觉得,一个人的出身固然重要,但若没有真本事,终究难以立足。” 赵乾语气坚定,目光直视母亲,眼中少了往日的顺从,多了几分自己的主见。 “赵策虽是庶出,以前也确实不像话,可如今他不仅自立门户,还做出了许多令人刮目相看的事……” 赵乾还想再说几句,试图让母亲改变对赵策的看法。 但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姜氏冷声打断: “他开布坊、做扇子赚钱,都是因为他没钱花,为生活所迫,哪有什么改过可言?” 她语气中满是不屑,仿佛赵策的一切努力,在她眼里不过是穷则思变的无奈之举罢了。 赵乾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道:“娘,人是会变的。况且,赵策除了赚钱之外,还开创了一种方程式,于算学上有大用,还能运用于漕运、赋税等实务之上。青山书院的殷山长更是有意将其编撰成书,流传后世。” 姜氏越听越是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从小背不会启蒙文章、被夫子斥为愚钝不堪的赵策,竟搞出了什么“方程式”,还要出书?? “是不是青山书院有人跟赵策重名,你听岔了?”她满脸不信,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他于算学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搞出什么方程式?乾儿,你可别被人蒙骗了。” “娘,此事千真万确。我有位同窗的好友,就在青山书院读书,这些事都是他亲口所言,绝不会有假。除此之外,赵策所开的纺织厂里用的,还是他自己改良过的新式织机。” 赵乾徐徐说道,“据说这织机能使织工效率提升三成有余,先前还有人意图偷窃此物,只是被人发现,未能得逞罢了。” 姜氏听得心头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声音也尖锐了几分:“不可能!赵策小时候连启蒙书籍都背不全,夫子说他愚钝不堪,他怎么可能懂什么算学?还改进织机?一定是误传!”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与不甘,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语气冷了下来: “除非,他是看了某位算学大家的手稿,从中窥得一二。那什么方程式,定是他偷来的!至于织机,说不定也是剽窃他人之功!” “娘,哪位算学大家的手稿这么容易让人看到?如此要紧的东西,人家定然会妥善保管。别说外人偷盗了,便是门下弟子,在未公布之前,也未必能轻易得见。” 赵乾摇头失笑,“再者,孩儿虽然年轻,或许经验不足,但殷山长德高望重,岂会轻易被人蒙骗?赵策能得其赏识,必有过人之处。您这般揣测,实在有失公允。” 姜氏被他说得一时语塞,脸色愈发难看。 这个赵策,到底给她的乾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为了一个庶子,竟不惜顶撞她这个做母亲的! 赵乾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娘,赵若在算学上有所建树,对赵家来说也是好事,再说,如今县里疫病肆虐,大家都有性命之危,眼下抗疫才是最要紧的,您又何必在意这些个小事?” 姜氏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巴不得赵策染上疫病,早登极乐。 虽然赵策只是个庶子,撼动不了乾儿的地位,但她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碍眼。 见她神色不对,赵乾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得拿起放在一旁的书本,轻声道:“娘,儿子还有功课要温习。” “那为娘就不打扰你了。” 姜氏掸了掸微皱的衣衫,起身离去。 …… 两日后。 官府终于确定,此次爆发的乃是鼠疫。 而鼠疫爆发的原因,竟然是一名男子在睡梦中被老鼠咬了,但是这人家穷,就算发热头痛,也没舍得去看病,而是照常做工挣钱养家,等到鼠疫传染给了他的媳妇孩子,他这才发觉不对,急忙带着他们去看病。 当时的大夫压根没想到这是鼠疫,只以为是普通的热病,开了贴药让他们服用。 在这期间,男子继续上工,女人也在给人洗衣做饭,赚点零用钱,都接触了不少人。 再后来,鼠疫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了。 县令薛英征调了不少百姓,让他们戴着面巾,手持杀虫药剂,在感染鼠疫的人家及其周围喷药消杀,除此之外,还让每家自备耗子药,毒耗子。 一听是鼠疫,各家都慌了神,急忙去附近的药铺买药。 但这种药,药铺也没有多少存货,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了,没有买到的人家则是哭天抢地,惊慌不已。 第131章 做青霉素,却做成毒药了 好在,赵策提前猜到是鼠疫,备下了耗子药,倒是不用跟其他人去抢药了。 “还真是鼠疫!” 苏云锦心里咯噔一声。 这要是没染上还好,染上了可没得治,只能拼运气,以及体魄了。 正所谓,正气充足,则外邪难以入侵也。 \"从症状与致死情形来看,应是腺鼠疫。\"赵策握住她微凉的手,温声宽慰,\"只要严加防范,灭尽鼠蚤,染病的风险便能大大降低。此疫虽凶,却非无解。\" 听他这般说,苏云锦稍稍安心,轻声道:\"还是夫君思虑周全,早早备下了药材。\" 先前冯氏采买艾草、苍术时,药价尚且平稳。如今市面上的药材不仅翻了十倍有余,更是一药难求。 赵策目光微沉,低叹一声:\"可惜这世道没有特效良药,否则区区鼠疫,何至于此?\" 他声音极轻,苏云锦只听得只言片语,不由疑惑:\"夫君方才说什么特效?\" 赵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无妨,只是忽然想到,或许在某个遥远之地,存在一种能速愈鼠疫的奇药。\" 苏云锦眸中泛起希冀:\"若真有这般神药,日后百姓便不必再惧鼠疫之害了。\" 赵策笑而不语。以大炎如今的医术,莫说特效药,便是最基础的抗生素都难以制取。 即便真有,恐怕也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也不知他能否等到那一日? 可惜他没学过医,不然倒是可以尝试着做一下青霉素。 他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从一本小说上看到过青霉素的制作方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复刻出来。 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见吴林快步而来,面色着急地说:“听说隔离区已经有十余人因鼠疫暴毙,其中有两个还是医馆里的大夫,其他被隔离的人人心惶惶,差点要暴动了!” 赵策神情凝重下来,“那隔离区的守卫呢?可有染上疫病?” 吴林点头:“有。” 一听这话,赵策面色沉了下来。 既然是隔离区,消杀范围应该很到位,按理说不会被传染到,看来鼠疫加重了。 苏云锦也是听得心惊胆战:“连大夫都被传染了,这可如何是好。” “等。” 赵策慢腾腾地吐出一个字。 他不是医者,没法救人,接下来只能看县令的部署,以及其他大夫的能力了。 如果运气好,就能控制并消灭鼠疫,运气不好的话,那这座城就会成为一个死城。 苏云锦轻叹一声,也是满脸愁容。 吴林沉默着躬身退下。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赵策忽然站了起来,去灶屋窗台上找了几块橘子皮,培养霉菌。 但他的技术实在不行,培养出来的颜色很奇怪,菌落大小也不一。 但好在,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又浪费了好多块橘皮后,终于培养出来出来一块像样点的。 “夫、夫君,你怎么了?” 苏云锦在一旁帮忙,见赵策捣鼓了好几天的橘皮,还对着一块发霉的橘皮哈哈大笑,宝贝似的将其放入陶罐,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夫君该不会是因为鼠疫失控,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吧? 想到这里,她连忙甩了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 怎么可能? 她的夫君向来冷静睿智,怎么会因为一点困难就疯癫失态? 定是她多想了! 赵策回过头,看见她担忧的眼神,笑着安抚道:“没事,我在做一种能救人的东西,只要做成,或许就能控制住这场鼠疫。” 他往陶罐中加入温水和少许玉米粉,后又用棉布封口,放在温暖潮湿的角落里静置发酵,这才走到一旁去洗手。 青霉素是一种广谱抗生素,对许多由细菌引起的感染都很有效。 其实对于鼠疫,青霉素并不是首选的治疗方法,不过他只刷到过青霉素的做法,其他的他是一窍不通。 “能控制鼠疫?”苏云锦眼中闪过惊喜,“原来夫君还懂得医理啊?!” 她越发觉得,赵策不是常人了。 他做的每件事,都超乎了她的想象。 赵策低咳一声:“我也就是试上一试,具体能不能做成功还两说呢。” 他这也是头一回做,说实话,他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妾身相信夫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苏云锦眉眼弯弯,眼中满是信心。 赵策没忍住,揽着她亲了两口。 他的娘子,真是越发香甜了! 接下来几天,赵策每天都要检查这些霉菌的生长情况,同时尝试用醋酸和石灰对培养液进行沉淀处理。 等到霉菌终于长出了理想的形态,赵策便开始进入下一步——提取青霉素样液。 他将培养液过滤、沉淀、酒精萃取、浓缩,最终得到了一小瓶略带淡黄色的液体。 虽然没有现代仪器辅助,但他知道,这种粗提液中,至少含有一些具有抗菌作用的成分。 “现在,只能拿它来试试看了。”赵策喃喃道。 他买了只小白鼠,又自制了一个打针器,把小白鼠后脖颈的皮揪起来,把青霉素推了进去,便将它放到了笼子里。 赵策聚精会神地盯着白鼠,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旁边苏云锦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 就见小白鼠先是走了两步,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抽搐了起来,倒在地上,四条小短腿胡乱蹬了蹬,就一动不动了。 赵策:“……” 他望着笼子里那只已经没了气息的小白鼠,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本以为这提取液只是效果有限,没想到直接把小白鼠送上了西天。 到底是哪里不对?? 第132章 放弃青霉素,书院复课 赵策望着桌上失败的培养皿,眉头紧锁。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步骤?还是霉菌培养出了问题?亦或是小说里的提取方法本就不可行? 他揉了揉太阳穴,连日来的疲惫让思绪有些混乱。 或许,是自己太心急了。 他不信邪地又买了三只白鼠。 接下来,赵策尝试了不少办法,制作青霉素,然而等到官府连疫病都控制住了,城门也重开了,他的青霉素却还没做出来。 唯一的进步是,三只老鼠没有死光光,好歹活下来了一只。 赵策:“……” 人有的时候,也不是非要逞强不可。 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挺好的。 “夫君...” 苏云锦端着青瓷碗走来,见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轻轻放下碗,温声道:\"先歇歇吧。\" 碗中绿豆汤泛着莹润的光泽,几粒枸杞点缀其间。 她执起汤匙,小心地舀了一勺:\"第一次尝试,剂量没掌握好也是常理。夫君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赵策张口,清甜的汤汁滑入喉间,顿时驱散了几分燥意。 \"至少夫君的老鼠还活了一只,也不是一点进步没有不是?\" 苏云锦又舀了一勺,细心地吹了吹,\"这说明夫君的方法是对的,只是细节上需要再斟酌一下。\" 说话间,她的指尖不小心蹭到赵策的唇,顿时耳尖微红。 正要缩手,却被赵策一把揽入怀中。 汤碗一晃,几滴汤汁溅在衣襟上,晕开浅浅的水痕。 赵策揉揉她的头,又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才道:“放心,为夫没那么脆弱,不会一点打击也承受不了。” “夫君这般想就对了。古往今来,多少名医研制新药,不都是历经千百次失败才成功的? 何况夫君要研制的,可是对抗鼠疫的药,这种药,多少名医都研究不出来呢。” 苏云锦靠在他怀里,仰头望着他。 赵策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娘子说的是,这几日辛苦你陪我折腾。” “夫君钻研那什么霉,也是为了根治鼠疫,这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辛苦?” 苏云锦神色认真,眼中满是鼓励。 她顿了顿,忽然俏皮一笑,伸手轻轻揪起一小撮赵策的发丝,纤长的手指灵巧翻转,在他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最近疫病爆发,赵策日夜操劳,不是看书就是做实验,几乎没合过眼。 她看着心疼,想让他放松一下,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赵策原本有些疲惫的心情,也被她的举动逗得轻快了几分。 他放下汤碗,故意板着脸,苏云锦以为他真生气了,正想替他解开那个蝴蝶结,却见他突然探出手,伸向自己腰间—— “啊!别——” 她惊呼一声,笑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像团棉花似的往他怀里缩去,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妾身错了!夫君饶了我吧!” 她笑得眼角泛泪,脸颊绯红,发丝微乱,整个人像是被阳光晒化的春雪,柔得不行。 赵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软,终于停手:“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她喘着气,靠在他胸前,抬眸瞪他,可眼神里却满是笑意,哪有半分威慑力?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拿起空碗准备去洗。 赵策却伸手拉住她手腕,低声道:“娘子也休养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探讨一下了?” 苏云锦耳尖瞬间染上一层粉红,脸颊滚烫,声音细若蚊呐:“晚、晚上再说。” 说罢,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步走出卧房,直奔灶屋洗碗去了。 刚到水槽边,她就忍不住对着水面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赵策看着她脚步匆匆,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在,不由一笑。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手腕,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和培养皿,最后把罐子和木炭留下,橘皮及用过的纱布等就收起来丢了。 做不成功就算了,如今鼠疫结束,书院也该复课了,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在青霉素上死磕。 苏云锦回来,见他扔了一堆东西,也很是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夫君心中自有章程,她不用操心什么,只要相信他就好。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一层橘红色的霞光。 用过晚饭,赵策就拉着苏云锦,探讨了一番人生。 这几日天气热的厉害,饶是有风扇吹着,但运动时二人还是热的汗流浃背。 …… 次日。 赵策收拾好课业书本,便赶往书院。 却没注意到,在书院附近的一处巷尾,正停着一辆马车。 如果他转头,便能发现,那坐在车辕位置的随从很是眼熟。 正是他那名义上的老爹,赵睿渊的贴身随从。 赵睿渊掀开车帘的一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身着青衫,背着书袋的赵策身上。 赵策大步往前走,阳光洒在他身上,映出几分清瘦与疲惫,但精神却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 赵睿渊沉默良久,才低声问道:“他近况如何?” 随从垂首答道:“回老爷,二公子这几日都在家中研究一种据说能治鼠疫的药方,不过还未成功。” 赵睿渊眉头轻蹙:“他又不通医术,捣鼓这些做什么?” 至于赵策没有做成功,这点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县令薛英几乎把整个县有名望的大夫聚集在一起,花了将近十天的功夫,才终于控制住鼠疫。 对。 只是控制,没有根除。 连大夫都没法根治鼠疫,赵策一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能研究出来那才真是有鬼了。 随从恭敬回答:“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二少夫人差点染上疫病,二公子大概是因为担心娘子,才想找出根治之法吧。” 赵睿渊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手指轻轻摩挲着车帘边绣着的云纹,似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那他新买的家仆呢?有没有染上疫病?” “都没有。”随从答道,“二公子很有远见,早早就让他们买了艾草、苍术熏屋,预防了。” 赵睿渊点了点头,正欲放下帘子,随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请恕小人多嘴,老爷既然如此挂念二公子,为何不让他过来见上一面?二公子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会怪老爷逼他娶苏氏女的。” 然而话音刚落,赵睿渊的目光便冷冷扫了过来,眼神如刀。 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何时轮到一个小小仆从插言了?! 第133章 赵父的心思,坊间传言 随从见状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睿渊深深地看了眼赵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放下车帘。 随从小心翼翼地驱赶马车继续前行,刚驶出不远,却又被车内传来的一声低唤叫停,“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随从连忙拉住缰绳,恭敬问道,心中疑惑地想,难道老爷想通了,要见二公子了? 赵睿渊沉默片刻,声音低缓:“他们成亲有半年多了吧?” 随从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赵策,忙答道:“回老爷,二公子是今年年初成的亲,至今已有六个多月了。” 赵睿渊眉头微蹙。 寻常人家,新婚不过数月,早该传出好消息了。 可赵策和苏云锦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道是苏氏身子不好? 想到苏家遭难,苏云锦随父母回到乡下种地,那段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便也了然。 心下一叹,他终于开口:“去库房挑些补品,最好是调养身子、益气补血的,寻个由头给赵策送去,别让他知道是我安排的。” 赵睿渊想逼赵策一把,打磨一下这块顽石,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挂念着他。 随从急忙应是,心中却是暗暗咂嘴。 自家老爷嘴上说得硬气,还说什么,不会再管赵策的死活,可结果呢? 还要挑库房里最好的补品给他送去,这像是不管他死活的样子吗? 怕是在老爷心里,从未真正放下过这个儿子吧。 想想也是,人家毕竟是亲父子,哪会真不在意儿子的死活? 先前说的,应该只是气话而已。 马车缓缓驶离巷口,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清晨格外清晰。 赵睿渊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脑海里却时不时浮现出,幼时跑起来像阵小旋风似的赵策。 那时的赵策老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两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遇到门槛也不减速,没走几步就\"咚\"地坐个屁股墩,但摔了他也不哭,反而自己咯咯笑着爬起来,很是可爱。 再后来,赵策越来越混,整日里游手好闲,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 每每想到这些,赵睿渊的心就很不是滋味。 都是这些狐朋狗友,祸害了他儿子!! 他越想越是恼怒。 \"老爷,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从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睿渊收敛神色,整了整衣袍下车。 …… 彼时,青山书院。 赵策走进书院,耳中便传来了同窗们低低的议论声。 “唉,那鼠疫可真是吓死人了,我这几日都没敢出门呢。” “我也是,我娘连门窗都不敢开,生怕被传染上了。听说城南李家一家五口全染上了,连大夫都不敢上门。” “幸好咱们书院早早就放了假,让我们自己在家里休养,不然也难保平安。”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心有余悸。 赵策默默听着,却没有插话。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目光扫过周围,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见了。 往常这个时候,裴不言早已坐在那里,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他不在,赵策还有些不习惯。 “裴兄呢?”赵策随口问了一句。 旁边一名性子活泼的同窗闻言,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他还能去哪儿?肯定一大早就跑去林家献殷勤去了。你说他这都第几次了?林姑娘次次拒绝,怕是烦都要烦死了。” 另一人也跟着打趣道:“裴兄别的本事没见长,追姑娘倒是头头是道,这又是送情诗,又是送风扇的,那叫一个殷勤。” 几人哄笑起来。 赵策只是淡淡一笑,没接话,只低头翻开书册。 刚看了没两页,就见裴不言匆匆跑进课室,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连气都还没喘匀,就对旁边的赵策说: “赵兄,出大事了!了不得的大事!!” 赵策闻言也有些纳闷:“什么大事?你又被林姑娘拒绝了??” 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失败太正常了。 说句不好听的,裴不言的告白从来就没成功过。 一听这话,裴不言顿时一噎,他没好气地说道:“赵兄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不是我,而是你!你知不知道,现在坊间都在传你什么?” “传什么?” 赵策拧眉。 最近他都在屋里研究青霉素,连门都没怎么出,坊间能传他什么? 难道是山长要把方程式编撰成书的事情传开了,他又一次名声大噪了? 这确实难搞。 正想着呢,就听裴不言说:“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竟然造赵兄你的谣,说你跟曾家有屁股交易,你在先前雅集上夺魁所猜的灯谜诗作等等,也都是因为曾老提前给你泄了题,还说……”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还带着怒火:“还说赵兄的诗作,全都是你找人代笔的,压根不是自己写的。” “假的吧?” 众同窗面面相觑,皆是十分意外。 如果是赵策还没来书院就读的时候,听到这些传言,他们还会相信一二,但现在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策在雅集上做了弊,那后来和裴照的比拼呢? 赵策和裴照的比试,可是郑启平出的题,郑启平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学生,怎么可能干帮人作弊这种事? 更别说赵策还自创了方程式。 这种级别的算学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弊的。 换成他们,就算把方程式摆在眼前,他们也看不懂。 从这也足以说明,赵策的文采不斐。 裴不言边点头附和,边摩拳擦掌地说:“我也相信赵兄的文采,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别让我把他揪出来,否则小爷饶不了他!” 闻听此言,旁边的裴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第134章 裴父的无妄灾,造谣之人 赵策合上手中的书册,轻笑一声:“一点谣言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 “赵兄,你怎么还笑得出来?这谣言都把你贬低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呢?这要是放着不管的话,会越传越离谱的!” 裴不言眉头紧皱,急声道,“这种事情,我经历多了,赵兄你信我,谣言不能不管!”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就拿我家来说吧,前阵子有个女人,带着个三四岁的男童,直接跑到我家门口,控诉我爹,还说几年前,我爹路过她老家云栖乡时,突下大雨,去她家避雨,结果看上了她,强行占有了她,还一发就中。” “她不敢让人知道是未婚先孕,只能偷偷生下孩子。眼看着孩子大了,要入学读书了,她供不起,也不愿让孩子跟着她遭人白眼,于是四处打听,一路寻到了我家门上。我爹还和那孩子滴血验亲了,血也的确相融了!” 赵策一听就知道还有反转,淡淡地问了一句:“后来呢?” “我一开始还真信了她的鬼话,把我爹痛骂了一顿。” 裴不言咬牙切齿地答道:“我爹那时气炸了,说他没干过这种事,又操起扫帚把我打了一顿,不想族亲们却说我爹是在狡辩。这件事闹得极大,县里几乎无人不知。” “族里不少人对我爹指指点点,甚至有人逼着他必须认下这个母子俩。可谁想到,真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后来我请来大夫查验,才发现那滴血的碗被动了手脚!当年的真相则是,那女人当年被几个地痞盯上,险些失身,是我爹恰巧路过,将她救了下来。后来她相好的意外去世,她舍不得打掉孩子,偷摸着生了下来。” “她爹娘嫌她丢人,把她赶了出去,她相好的爹娘原本想把孩子接过去养,可她嫌他们家贫,不肯把孩子给他们,又想到我爹是个鳏夫,便动起了歪心思。” “她想着,反正裴家家大业大,做个妾也能衣食无忧,若能借机嫁进裴家当主母,那就更是一步登天了。” “可惜啊,她的如意算盘终究没能打响。” 裴不言说到这,脸色依旧难看:“这一场闹剧,我们裴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但我家的声誉却仍一落千丈,甚至生意也因此大受影响,亏出去上千两银子。” 好些原本谈好的合作,都因这莫须有的丑闻黄了,裴不言着实气的不轻,他重重叹了口气,神情越发着急:“赵兄,你不知道谣言的可怕,但我可是知道的!它不仅能毁掉一个人,还能毁掉一个家!” 赵策听罢,神色也是郑重了几分,“你说得对,谣言确实可怕。但我行得正、坐得端,倒也不必惧怕这些污蔑之言?只是我有些好奇,这些传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过裴不言被打也是活该,谁让他说自己爹是鳏夫的? 这个词可不好听。 裴不言思索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曾家的人传出的?我没说是曾老,我的意思是曾家的仆从。” “不会。”赵策语气笃定地否决,“仆从没那个胆子。”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我和曾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造谣的可能性极低。再者,雅集本就是曾家主办的,如果曾老真对我有怀疑,大可在当时当众提出质疑,又怎会拖到现在才在背后散布流言?” 裴不言点点头:“也对,曾家爷孙的确为人磊落,不至于背后议论人。”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一句:“更何况赵兄你是曾老的座上宾,曾家仆从哪敢私下议论你?那不是找死呢嘛!” 赵策轻笑一声,目光微敛:“所以,这流言另有出处。” 裴不言点点头,片刻才道,“那赵兄好好想想,谁跟你有过节,最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再多多加提防一下。” 赵策沉默半晌。 跟他有过节的人多了,方正,苏家大房,裴照,谢昭昭也算一个。 听说方正自偷盗织机不成之后,就低价把家里的池塘和房地都转手卖了出去,去临县讨生活去了,不会是他。 至于其他人…… 赵策忽然转头,看了不远处的裴照一眼。 裴照瞪了一眼,怒道:“你、你看我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是我造谣的不成?我没有,你别胡说!!” 虽然他的确对赵策心怀怨恨,觉得是后者害的自己丢尽颜面,也想让他尝尝被人唾骂的滋味,但还没来得及实施呢! 眼下疫病才刚得到控制,裴照担心染病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闲工夫造谣? 他要说,也不是空口白牙地说,而是会拿出证据,让赵策百口莫辩。 裴不言眯起眼,显然不信:“真不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 裴不言一拍桌子,豁然起身,火冒三丈地说:“到底我们是族亲,还是你跟赵策是族亲?你怎么为了一个外人,如此……”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裴不言凉飕飕地说:“原因你还不知道吗?” 裴照一噎,表情顿时比吃了屎还难看。 他先前只想着继续过他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把母亲送到了裴绥之的床上去,哪里会想到,事情竟会失败。 他母亲保养得宜,知性温柔,族里有不少男人都想娶她做妾,他以为裴绥之表面不近女色,但终究是个男子。 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更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还丧妻,哪晓得裴绥之不按常理出牌,还真就坐怀不乱。 难道裴绥之不行??? 裴照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想法。 “大家都是同窗,可别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啊!” 这时,一名圆脸青年站起来当和事佬,他拉着裴照重新坐下,后又转向赵策, “这传言来得太快、太准,像是早有预谋,应该是有人刻意推动否则,不可能在短短一日之内,就传开了。” 前排的郑启平闻言,也转头看向赵策,道:“我觉得,这传播谣言之人,目的应该不只是要毁你名声,多半是有事相求,想以这种方法逼你同意。” 第135章 修改算书,仇虎到来 裴不言也道:“的确,雅集的事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如果真有人怀疑赵兄你作弊,和曾家有不正当交易,应该早就提出来了,不可能拖到现在。” 赵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谢昭昭。 她曾找过他几次,想让他见府城推官之子仇虎,却都被拒绝了,不死心也是正常。 前几天她还说,她爹谢庆好像染上疫病了来着,也不知道救活没有? 应该活着,否则她又何必花费这么大心思,造他的谣。 便在此时,窗外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众人转头一看,就见田夫子捧着个书本,匆匆赶来,见赵策安然无恙地坐在位子上,顿时大喜:“赵小友没事就好!!” 在城门封锁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和殷山长以及另几名精通算学的先生,编撰算学书,也很担心赵策染上疫病,熬不过去,还好还好。 有学生见他只在意赵策一人,语气酸溜溜的:“夫子未免也太偏心了吧,为什么你只问赵兄,却看都不看我们一下,我们可都是夫子的学生呢!” 田夫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要是真染了病,又岂会坐在这里?” 那学生笑笑,没再说话。 田夫子则径自走到赵策跟前,将编撰好的书交给他:“这书上记录了小友的新式数字、打草稿的方法以及方程式,还有我们所编写的一些例题,小友可有什么错漏之处,我们也好及时改正。” “好。” 赵策郑重地收下算书,“夫子辛苦了。” 接下来。 田夫子照常上课。 午时下学,赵策拿着算书去食堂,边吃边看,越看越觉得内容编排得井然有序,逻辑清晰,可见田夫子与几位先生确实是下了苦功的。 裴不言坐在对面,看着他那副专注的模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赵兄这心境,真是让人佩服!” 换做是他被人诬蔑造谣,他早就暴跳如雷,命下人四处查探,势必要将造谣之人给揪出来。 看来,他要向赵兄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赵策抬眼一笑,“与其费尽心思地去调查是谁在造谣,还不如静观其变,等着对方上门。”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又道:“我时间多,等的起,但对方可就不一定了。” “赵兄说的是!” 裴不言一想也是,便没再多说。 吃完饭,赵策回到课室,又翻看了几页算书,最后取出纸笔,写下了那页例题的另一种解法。 他写的专注,完全没看到田夫子正往课室走。 裴不言等学生见状,正要说声“夫子好”,却被田夫子挥手拦下,他走到赵策跟前一看,就见那算书上的例题是: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田夫子所用的解法是方程式,先解三个同余式,再求最小正整数解。 难道他们算错了? 如此想着,他也就直接问了:“小友,这个解法不对吗?” 赵策闻声抬头,这才发现夫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握笔的手一顿,片刻才道:“解法没错,但这个步骤略微复杂了些,可以换成简单点的算法。” 田夫子闻言面露惊讶:“如何简单地求解?” 赵策垂眸,将剩余的几个步骤写完,就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 “这题可以用口诀,‘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即可快速得出最小正整数解。” 这话别说学生了,就是田夫子也没有听懂。 赵策只得详细地解释了一遍:“三三数之剩二,对应三人同行七十稀,也就是用七十乘以余数二,得一百四。 同理,第二句是六十三,第三句是三十,总数为两百三十三。 233再除以3、5、7的公倍数105,且‘满足除以3余2,除以5余3,除以7余2’的最小正整数解,是23。” 看着这简洁明了的解法,田夫子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道:“妙啊!这算数口诀,真是妙不可言!” 他激动地拍案而起,声音都微微发颤:“小友,你不仅创了方程式,如今又将此算法简化成歌诀记忆之法,简直是为后学之人铺就了一条坦途啊!” 课室里原本还在低声议论的学生们,此刻全都安静下来,纷纷围拢过来,观看赵策的解法。 有人看了半晌,都觉得像是在看天书,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也有人拍着大腿,连声惊叹:“原来还有这种巧法?我以前做这题要半个时辰,照这个方法,十分钟就能搞定。” “是啊,那个口诀也太容易记住了吧?‘三人同行七十稀’……简直朗朗上口!这解法比书上写的清晰多了!” 裴不言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赵兄真是神人,连数学都能玩出花来!” 赵策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远处,只听咔哒一声。 裴照手里的毛笔,终于是经受不住他的摧残,断成两截。 他的心也像是这碎裂的毛笔一般,碎成两截,眼中的嫉妒都要化作实质了。 会算学了不起吗? 这才刚刚复课呢,就显摆起自己的学识来了,当谁不知道他会点算学似的。 就在众人赞叹之际,门口忽然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敢问,阁下可是赵策赵公子?” 众人闻言转头一看,就见门口站着个身着锦袍,面如冠玉,气质儒雅的年轻公子。 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出身。 赵策见这人面生的很,还一来就要见自己,本不想回答,但见同窗们都朝他看了过来,也只能应了声:“我是,兄台是?” “不好意思,打扰了。” 年轻公子闻言急忙双手合抱,冲他行了个礼,才自我介绍道:“在下姓仇名虎,来自府城。早就听说桃县出了一名大才,年纪轻轻,就精通诗词歌赋,在算学上的造诣也极高,在下仰慕已久,此番是特意赶来相见的。” 话音未落,课室里便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好家伙。 原来赵策的事情,已经传到府城去了,而且这仇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居然专程跑来见赵策,这是何等的重视! 第136章 仇虎走后门,裴照又酸了 “原来是仇公子,幸会。” 赵策起身还礼。 这仇虎是重名,还是说,他就是谢昭昭口中的,府城推官之子? 重名的可能性虽然有,但又重名又想要见自己的可能却很低。 此人应该就是那推官之子。 没想到他竟会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主动来到桃县找自己。 府城到桃县,有好几天的路程,看样子仇虎好几天前就出发了,也早就抵达桃县了,只是因为先前桃县封城,进不来吧。 仇虎摆摆手,“叫什么公子,多绕口,你我年纪相仿,不如就兄弟相称吧,如何?” \"仇兄。\"赵策从善如流。 \"这就对了嘛,赵兄!\"仇虎朗声笑道,忽又转向一旁的田夫子,\"这位是...\" \"老夫姓田名纪,执教算学。\"田夫子捋须答道。 \"田鸡?\"仇虎扑哧一笑,\"夫子这名倒是...别致。\" 其他学生闻言也是忍不住一乐。 这人胆子还挺大,竟敢如此取笑夫子。 田夫子没好气地说道:“什么田鸡,是田纪,纪元的纪!!” 仇虎自知失言,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田夫子,恭敬道: “这是我先生写的信,说是要给青山书院的监院董怀安生。我不认识董监院。夫子能否帮忙引个路?” “给董监院的?” 田夫子闻言,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这小公子的先生究竟是何许人也,竟与董怀安相识? 难道他是某个权贵之子? 可转念一想,权贵子弟出行,身边往往有小厮随侍左右,哪会像他这般孤身一人? 应该不是。 学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仇兄的夫子竟与我们监院有旧识,看来你的身份不一般啊!” 裴照却是气的险些吐血。 这个仇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上来就要联系监院。 他和赵策之争,都还没出结果呢,现在又来一个仇虎,他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外舍最强?! 仇虎挠了挠头,干笑两声,连忙解释道:“诸位兄台可别抬举我了,我家里就是做点小买卖,勉强糊口罢了。能遇到蔡夫子,那也是我的幸运。” 这次他是偷跑出来的,只能隐瞒身份,否则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他怕是要被立刻抓回府城打断腿,哪儿都别想去了。 要是换做往常,他来桃县也就来了,但是桃县才发生鼠疫,鼠疫也还没完全根除,他爹不会让他在这久待的。 田纪当了这么多年的夫子,眼光何等毒辣,几乎一眼就瞧出这小子没说实话。 不过他也没有打探人家隐私的爱好,便只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监院。” 仇虎连忙拱手作揖,感激道:“多谢田夫子!” 待二人远去,课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般,响起阵阵惊呼。 “这位仇兄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说自己家里是经商的,可怎么看他都不像普通商人子弟。” “我爹在府城也有生意,府城的大大小小的商贾,我也认识不少,但其中好像没有姓仇的。你们说他会不会官家子弟,来微服游学了?” “多半是吧,不过他爹真是够心大的,竟然舍得让儿子来桃县,他就不怕儿子染上鼠疫吗?” …… 裴照冷哼一声,语气酸溜溜地道:“人家可是专程来找赵兄交流学问的,鼠疫算什么?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得来啊!” 这话一出口,周围几个同窗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坐在他旁边的学生故意挥手扇了扇风,表情夸张地说:“哎哟,这课室里怎么突然冒出一股子酸味儿?难不成是谁家腌菜没封好坛子,给熏出来了?” “可不是嘛!”另一人也笑着接话,“我这鼻子都快被熏歪了,赶紧开窗通通风吧!” “哈哈哈——”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 裴照脸色一僵,恼羞成怒地瞪着那几人:“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酸了?!” 可没人被他吓住,反而笑得更欢了。 裴不言刷地一声展开折扇,故意打趣,“我看你额上的青筋都要爆了,还说没酸?酸了就直说呗,我们是不会取笑你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赵兄这么有才的,要接受自己的不足。” 像他,他就看的挺开的。 无才就无才呗,他也不在意,但像裴照这样又无才人品又不行,那才是真的讨厌。 “你——” 裴照怒火中烧,想说些什么反驳一二,却又突然词穷,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围的学生早已笑作一团。 有人边笑边拍桌:“要我说,你不如干脆拜赵兄为师得了,说不定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把师傅给比下去了呢!” 裴照听得这话,肺都要气炸了。 他们现在是同窗,平起平坐,但要是拜了赵策为师,那可就差了辈了,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踹了桌腿一脚,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课室,只留下一群笑得前仰后合的同窗。 裴不言伸长脖子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啧,口是心非,都气成这样了还说没酸,当谁眼瞎似的。” “哈哈哈哈——”课室里再次爆发出哄堂大笑。 赵策则始终沉默地坐在原位,手中翻看着算学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种幼稚的争论,他是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没多久,田夫子就带着仇虎回来了。 而他们前脚刚走进课室,裴照也回来了,像是特意卡着点似的。 见夫子归来,学生们纷纷收敛笑意,坐直了身子。 而紧随其后的仇虎,则是神采奕奕。 他还以为先生送的信,只是叙旧话家常的,没想到信上的内容竟然是他。 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感谢先生一番。 “这位仇公子,乃是来自府城的游学学子。受董监院同意,他将在青山书院暂居一段时日,与你们一同听讲、学习。大家掌声欢迎!” 田纪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课室顿时炸开了锅。 果然是来游学的! 裴照好不容易调节好情绪,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却又黑沉了下来。 这人不是来和赵策交流学问的吗,交流完就应该走才对,怎么现在还要留下来了?! 第137章 夫子的考校,仇虎求品词 “欢迎仇兄!”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掌声便响了起来。 府城来的公子,他们哪能不欢迎。 田纪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对后排两个人高马大的学生道:“你们俩去抬张桌凳过来,就放在讲台边上。” 两名学生应声而动,很快搬来一张干净的书案和椅子,安置在靠近讲台的位置。 田纪笑眯眯地朝仇虎说:“你远道而来,这听课的黄金位置,就留给你了。” 仇虎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里默默吐槽: 我谢谢你啊…… 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冲着众人拱手致意:“在下仇虎,请各位多多指教。” 话音刚落,课室里便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等仇虎落座,没一会就响起了上课铃。 田纪转身出去,正巧和赶来上课的钱夫子迎面对上。 钱夫子也听说课室多了位游学的事,进来第一件事,便是考校仇虎的学问: “听说你是府城蔡夫子的高徒,前来游学的?” 仇虎起身拱手,“回夫子,学生确是蔡夫子门下,但高徒二字实不敢当。 此次来桃县,一是仰慕青山书院之名,二是听闻赵策赵兄才学出众,想当面请教。” 课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仇虎。 “既是游学,那老夫可得好好考校一二。” 钱夫子笑笑,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卷书本,展开后朗声道: “仓廪空则劝农桑,军需缺则修武备。然若民不安,则虽仓廪盈而国亦危矣。这话你可曾读过,如何看待?” 众学生一听,皆是脸色微变。 好家伙。 夫子出的题,果然是不一般,上来就说史书,且还是关于民本的。 裴照闻言却恨不得拍着大腿叫好。 题难好啊! 题难,仇虎就答不上来了,届时一定窘态百出。 却不想,仇虎略一思索,便朗声答道:“回夫子,此语出自《国史·楚列传》,是楚昭公执政时期的一段对话。 楚令尹所言,核心在于‘民本’二字。国家之本,在于百姓安居乐业。若百姓不得其所,纵使粮仓满溢、兵甲充足,也不过是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反之,若百姓安,则上下同心,百废可兴。” 他顿了顿,继续道:“但学生以为,楚令尹之言虽有理,却也有偏颇之处。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若长期无储积,遇天灾或战乱,国将难支。故为政者,应兼顾民生与国计,不可偏废。” 钱夫子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之色,点头道:“不错,能读史又能思辨,难得。” 他又问道:“我再问你,你可知前朝李慎曾作《登高台》?” 仇虎皱起摇头,表示不知。 钱夫子则转向其他学生,“你们呢?”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摇头,显然也未曾听过这首诗。 钱夫子索性又转向赵策,点名提问。 赵策本想装个透明人,但现在却装不了了。 “天风吹我上层台,万里江山一望开。 欲借云帆乘浪去,直追星斗踏云来。” 赵策起身吟罢,后又解释道:“此诗为李慎十五岁随父北巡边关时所作,气势恢宏,志向远大。彼时他年少轻狂,心怀天下,欲建功立业。而他晚年仕途不顺,只得归隐林泉。” 钱夫子捋须赞许,眼中满是感慨:“不错,小友果然博闻强识!\" 话落,课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仇虎望向赵策的眼神愈发炽热。 先前听说赵策博学,他其实是有些半信半疑的,此番过来桃县,也是想亲眼看看,赵策是真如坊间说的那样。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其他学生也是纷纷鼓掌。 唯独裴照黑沉着脸,拳头紧握,几乎要掐出血痕。 钱夫子斟酌片刻,又问:“古有云,‘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里的『肉食者』,是在讽刺哪类人?” 仇虎很快答道:“回夫子,此语出自《左传·曹刿论战》,‘肉食者’所指,乃是居高位而尸位素餐、不恤民情的权贵之人。”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彼时齐鲁交战,曹刿欲进言献策,旁人皆劝其莫与权贵争议。然曹刿不畏强权,入见庄公,问其所凭之战。 庄公三对皆未中要害,直至言及‘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曹刿方谓其可战。盖因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执政者只知享禄而不思为民,纵有厚禄亦无以御敌于外。” 钱夫子哈哈大笑,“蔡先生的高徒,果然是名不虚传!” 此时课室内众人神情各异。 赵策也没想到,这仇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压根不下于他。 裴照却愈发坐立不安,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论学识,他算是书院中佼佼者,至少除了赵策……额,再加一个郑启平,除了他俩之外无人能及,可现在来了个仇虎,不仅谈吐不凡,连夫子都连连称许。 可恶啊!! 之后,钱夫子又提出了问题,仇虎都一一作答,才气斐然,这让他更是惊讶。 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仇虎的文学功底,看看后者能不能跟上自己讲课的步伐,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等上完课,钱夫子收拾完课本,就走出课室。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课室里就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仇兄好厉害啊!夫子提的问题,你竟然大部分都答上来了。” “可不是嘛,刚才仇兄那番回答,我都听得入神了。” “赵兄也是博学多识,竟然连前朝李慎将军的诗都记得如此清楚。” … 赵策边收拾课本,边谦虚几句,就打算回家去了,却见仇虎快步走来,后又宝贝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来,两颊上还挂着一丝可疑的红晕:“咳,我写了首词,赵兄能否帮我品鉴品鉴?看看有无需要修改的地方。” “品词?” 赵策一怔,待看清那纸上的内容后,却险些失去表情管理…… 第138章 论作诗,还得是赵策 “赵兄怎么这副表情?” 有同窗赵策表情不对,也顾不得收拾东西走人了,纷纷凑了过来。 待看完纸上的内容,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仇兄看着斯斯文文,俊朗非凡,才气也不错,怎么会写出这种词来?” 裴不言听的云里雾里,忍不住探头一看,就见纸上的内容是: 绛蜡垂红泪,金樽潋玉膏。 莺啼深树啭樱桃,露滴牡丹初绽、慢吹箫。 雪岭迷香径,溪云涌暗潮。 慢研琼蕊酿春醪,且任罗襦半解、品仙桃。 “原来仇兄好这口啊!” 裴不言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地说道。 好家伙! 这诗是能随便写的吗? 写就算了,还敢拿给赵兄看—— 这仇虎胆子是真够大的,他就不怕这首词传出去,被人笑话死? 仇虎干咳两声,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最近对一名女子动了心,想表达情意,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就来找我帮忙,让我替他写一首诗。我先前写了好几个版本,他都不满意,说意思不够明显……这才有了这首。”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露出“我懂”的神情,目光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仇虎老脸一红,强作镇定,又转向赵策,小心翼翼地问:“赵兄觉得这首词如何?能看得出我那朋友的心意吗?” “这可太能看出来了。” 赵策一笑,又补充道:“我建议你那朋友,最好别用这样直白的诗词。在关系还不够到位的时候,如此露骨的表达,恐怕会吓到对方,甚至惹人反感。” 仇虎闻言一愣,随即低头再看一遍自己写的诗,越看越觉得,确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他耳尖微红,“赵兄说得极是。我那朋友性子急,总想着直抒胸臆,却忽略了姑娘的感受。我受教了,回头一定重写一首,到时候还请赵兄多多指教。” 裴不言在一旁笑嘻嘻地打趣:“仇兄这位‘朋友’,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仇虎急忙摆手:“不是我,我一直在学堂读书,连门都没怎么出,哪有什么心仪之人?你们可别误会。” 赵策将纸还给他,提议道:“下次仇兄不妨换种写法,比如用典、托物寄情等等,既表心意,又不失风雅。” “对对对!”旁边几位同窗连连点头附和,“就像之前在花满楼里,裴照提议以‘宴会’为题作诗,结果他写的全是些直白的句子,说什么花满楼中宴同窗,同窗情谊深似海,一点韵味都没有。哪像赵兄你那首——呃,青……青衫什么来着?” 赵策提醒:“青衫浮酒气。” “对对对!就是这句!” 那人一拍大腿,随后一番连环夸赞。 赵策听得哭笑不得。 还好裴照下学走的快,否则若让他听见这些话,怕是又要记恨上自己了。 “赵兄作的诗?我可得好好拜读一番!”仇虎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问道,“这诗的全文是?” 众人面面相觑,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却都摇头不知。 毕竟那是裴照刚转入青山书院时的事了,距今已有好几个月,他们只记得一点片段,全文就记不清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郑启平略一沉吟,便朗声念道: “青衫浮酒气,烛影映华光。 莫叹流年促,明朝各展芳。” 这首诗虽用词朴素,但意境深远,他一直颇为喜欢,因此特意记了下来。 赵策闻言颇感意外,“这首诗我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郑兄还记得如此清楚!” 他这记忆力,未免也太超群了吧。 羡慕! “赵兄过奖了。”郑启平含蓄一笑。 而仇虎听完这首诗后,神色微怔,口中轻声重复着最后两句:“莫叹流年促,明朝各展芳……”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由衷的钦佩之色,语气真挚地说道: “赵兄果然文采斐然!即便是随口之作,也这般意味深长。短短几句,既写出了宴饮欢聚的情景,又寄托了离别与志向,实在令人佩服。若此诗传到府城,定会被无数学子争相传诵。” 裴不言在一旁频频点头。 郑启平却是瞥了一眼:“不言,你也该向人家赵兄好好学习学习,不说作出此等好诗,打油诗也得作出来吧?” 见他好端端的就提到自己,裴不言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苦着脸说:“知道了表兄,我尽力。” 打油诗他作过,但大都只作了一两句,让他作完一整首诗,那也太难为他了。 “原来两位是表兄弟关系啊!” 仇虎略带惊讶地说,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首银诗,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把那个怂恿他写这种诗的杜华痛打一顿! 丢死人了啊!!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钱夫子迈步而入。 他原本已经离开课室,结果半路发现忘带水杯,便折返回来取。 刚进门,就听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诗作,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诗?让我看看。” 这一句话,直接让仇虎心头一跳,冷汗都出来了。 他连忙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塞进衣兜里,强作镇定道:“没、没什么,只是随便写的几句废话,不值得一看。” “既然作了诗,还这么藏着掖着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拿出来让我瞧瞧。” 钱夫子是真好奇,仇虎诗作的内容。 “真没有!” 仇虎一脸紧张,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这诗被同窗看到也就算了,虽然有点丢人,但好歹还能勉强接受。 可若是被夫子看见这首诗,那他还有什么脸面,在青山书院里交流学习。 钱夫子见他神色慌张,越发觉得那诗内容不简单,心中也愈发好奇,但他身为夫子,也不好强行夺过来查看,只得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课室。 仇虎这才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坐在椅子上:“还好……还好没被看见。” 第139章 赵策借书,不枉此行 片刻后,他突然想起这事,朗声说道,“听说先前裴照转学过来,都请你们在花满楼吃了顿好的,我也不能落于人后。明日我也打算在花满楼设几桌宴,招待各位同窗,诸位以为如何?” “仇兄要摆宴啊?” 众人闻言,眼睛齐刷刷地亮了起来。 花满楼可是桃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那里的宴席可不便宜。 这位从府城来的公子,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那是当然!”仇虎爽朗一笑,豪气地说,“我此番前来,一是仰慕赵兄才学,二也是想与诸位同窗结个善缘。”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几人纷纷鼓掌叫好,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先前爆发鼠疫,城门封锁,他们连门也没有怎么出,更别说下馆子了,这下可有口福了。 赵策闻言却是笑着摇头:“仇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宴会就不必了。” “赵兄这话何意?” 赵策沉声:“鼠疫才刚控制住,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再说我们去的又是花满楼这样人多的大酒楼,风险更大。” 此言一出,原本高涨的热情瞬间冷却。 差点忘了还有鼠疫这一档子事,虽然他们确实想要一饱口福,可也不想冒着性命之危啊!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但命只有一条。 仇虎叹了口气,略带遗憾地说:“赵兄说得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那就等鼠疫彻底平息之后,我再设宴款待诸位同窗。”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纷纷应是。 眼见天色已晚,没有住号舍的同窗,都纷纷散去回家了。 仇虎也不久待,准备告辞,不想却被赵策叫住,后者递了本书给他,笑道:“听说仇兄对数算也有兴趣,那不妨看看这本书,这书是田夫子和好几名算学先生才刚编撰出来的算书,里边记载着一些新式计算方法。” 这书上的内容他都看过了,里边的不足之处他也全都标注了出来。 仇虎一听,顿时双眼放光:“新式算术?!” 可他随即又露出几分迟疑,摆手道:“这等珍贵之物,我岂能随意翻阅?还是请赵兄好好收着吧。” 赵策一笑:“这算书原本也是要推广开来的,你不必推辞,拿回去吧,正好我也想知道,府城所教的算学,与我们桃县有何不同之处。” “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听他这么说,仇虎这才双手接过算书,神情郑重而欣喜:“多谢赵兄慷慨赠书,别的不敢说,但往后你要是在府城遇到什么难事,只管来找我,我定当全力相助!” 赵策解释:“不是赠书,是借阅。这书不是我的,是夫子的,我也只是代为保管而已。你若看完后觉得有用,可以誊抄一份,之后还得还我。” “啊?”仇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误会了,以为赵策是要送他这本书,顿时有些尴尬,“原来是这样。” 赵策摆摆手,并未在意,将剩余的书册整理好,便准备离开书院回家。 仇虎见状,还有些不舍地说道:“我大老远从府城赶来,就是想与赵兄切磋学问、共研算理,你怎么这就走了?” “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吃晚饭,回去太晚,她会着急的。” “娘子?!” 仇虎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赵兄你年纪看着跟我差不多,怎么成亲这么早?!” 他顿了顿,又好奇地追问:“你如此博学多才,想必嫂夫人也是个蕙质兰心、才貌双全的美人儿吧?” 赵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这是自然。” “赵兄不仅才华横溢,竟还有红袖添香、佳人相伴。真是让人羡慕啊!” 仇虎由衷感叹,他还想同赵策多说些什么,但后者却已然收拾好书袋走出课室了,他捧着算书,就想跟上赵策的步伐,和他一起走出书院,却不想被一名圆脸青年拽住袖子。 “仇兄,往后你还是少在赵兄面前提起他娘子吧,他的婚事也最好别提!”青年小声提醒。 仇虎疑惑:“为什么不能提??” 婚事不都是大喜的事情吗,难道赵策这门亲事不顺利? 是他被岳父、丈母娘刁难了,还是娶了个青楼女子,被逐出家门,亦或者是他看上了他爹的妾室,要带着她私奔?? 很多话本都有这样的剧情,甚至他有个兄弟就因为与一个青楼女子私奔,被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圆脸青年将赵、苏二家定亲,赵父悔婚,让赵策履行婚约,娶苏家女之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这些在桃县并不是秘密,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的到,他也不算泄露赵策的隐私。 听完那位青年的讲述,仇虎越听越震惊,心中更是为赵策愤愤不平: “哪有这样的父亲!嫌贫爱富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庶子去娶嫡兄不要的女人!这不是存心羞辱人吗?他这么做,就不怕被人诟病、戳脊梁骨吗?” “人家父子的事,外人哪好置喙,再说他们夫妻成婚后也恩爱,也算是桃县的一段佳话了。”青年摆摆手,又道,“不过那苏氏到底是跟赵乾有过婚约,说出来不好听,为免触赵兄的霉头,还是别提为妙。” “我知道了,多谢。” 仇虎拱手道了声谢,便捧着书走出书院。 长吁短叹了半晌,他才将算书打开,随便翻了两页。 但这一看,却是满脸的困惑。 他对数算也算有些心得,可这书上的内容,他怎么完全看不懂? 仇虎合上书本,从第一页开始看,这下倒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书上的文字,也都是新式的。 “这个数字倒是新奇,一笔就能完成,比传统的繁复写法方便多了。没想到赵兄竟能想到这样巧妙的方式!” 仇虎越看越是佩服,也愈发觉得,这趟桃县之行真是来对了。 虽然冒险了些,但收获也不小。 值了!! 就是这赵睿渊太不做人了,平白让赵兄被人耻笑,婚事也坎坷。 “可惜了!” 仇虎合上书本,摇头轻叹。 原本他还想着,送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给赵兄,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赵策,这是拉近他们关系的最好办法。 但听说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倒是不好这么干了。 第140章 井水冰茶消酷暑,仇虎彻夜研方程 这边,赵策一回到家,便拿了干净衣物去冲了个凉,这才驱散了身上的暑气。 这天气实在太热,连小风扇吹出的风都是热的,根本解不了暑,还是冲澡来的凉快。 云锦见他回来,忙从井中取出冰镇好的果茶,斟了满满一杯递过去:“夫君快尝尝,这是妾身新调的果茶,用井水镇了小半日呢。” 赵策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酸甜适口的果香混着丝丝凉意沁入心脾,他不由赞道:“娘子好手艺,这茶清凉解暑,很好喝。” “夫君喜欢就好。” 苏云锦抿嘴浅笑,索性将整壶茶都端到他跟前,后又将他换下的衣服收起来,准备拿到院子里洗。 不过还没等她动手,就见冯氏打了一盆水过来,边说边将她手里的衣衫放进盆中:“夫人且歇着,这些粗活让我来就是。” 说罢就手脚麻利地掰了两个皂角,挤出汁液搓洗起来。 苏云锦也只得转回内院,取了绣绷做起女红。 不多时,暮色渐沉,冯氏已备好晚膳。 最近天热,赵策和苏云锦都有些食欲不佳,吃的很少,这次冯氏特意做了滑嫩爽口的凉粉,二人倒是吃的多了些。 饭后,赵策对冯氏说道:“明天再多做一些凉粉,给我岳父他们也送去一份,城门刚开,那边的事情还有很多,也怪累人的。” 苏云锦想了想,也道:“莹莹那边还在赶工,制作风扇,想来也很热,明天我顺路也给她送些过去。” “好,那我明天就做两大盆。”冯氏笑吟吟应下,“正好外院有磨盘,我自己磨些绿豆粉,比买现成的划算。” “冯婶辛苦了。” 赵策点点头,后又转向旁边练字的知勉,道:“先前我答应你,等疫病结束,带你去书院读书的,可疫病现在只是被暂时控住,还未根除,你年纪还小,体质较弱,还是先在家里看书习字,等过段日子再书院吧。” 知勉垂首,声音仍带着几分稚气:“好,都听公子的。” 见他乖乖巧巧的,赵策心一软,忍不住摸摸他的发顶,又问:“这些天算学学的如何了?” 知勉不好意思地说:“只会一点加减,乘、乘除还不太熟练。” 赵策点头:“九九歌会背吗?背一遍。” 这个时代的九九歌,也就是后世的乘法表,只不过它是倒着来的,从最大的数,也就“九九八十一”开始,也正因如此如此,才得名九九歌。 不过倒着背没有顺着背来的顺溜,因此他特意强调过,让知勉顺着来。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知勉深吸一口气,朗声背诵起来。 他原本已经背的很熟练了,但因为这次是在赵策面前背诵,太过紧张,虽中途略有磕绊,但总算完整背完。 赵策又出了几道算术题,知勉都答得很不错,他不由欣慰道:“进步不小,去玩吧。” 得了他的夸赞,知勉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但想到母亲说在公子面前要规规矩矩的,这才把兴奋压下,垂首退出内院。 看着他这故意装成熟的模样,赵策不由一乐。 苏云锦也是眉眼带笑:“知勉这孩子,比来时爱笑多了。”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神色却微微一黯,垂下眼帘,轻声道:“可惜妾身身子不好,眼下无法为夫君开枝散叶,要不,夫君还是纳个房吧?” “明年我要下场考试,要是有了孩子,考试时怕是会挂心孩子,很难集中注意力。”赵策没等她把话说完,抢先说道,“所以,我原本也是打算过阵子再要孩子的。” 事实上,她未能怀上孩子,固然有她底子差的缘故,但也有部分原因是他有意控制,并且特意避开了她的特殊日子。 苏云锦闻言一怔。 她先前只是想着,他们成了亲,就该有个一儿半女,否则会被人说闲话,遭人耻笑,却从未想过,孩子会影响到他的考试。 她面带愧色地说:“是妾身考虑不周,比起孩子,还是夫君更重要。往后妾身不提孩子的事了,只养好身子,等夫君想要孩子了再生,如何?” “这才对嘛。”赵策食指微弯,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尖,故意绷着脸说,“往后再让为夫听到这种话,就等着受罚吧。” 想到他所说的“惩罚”,苏云锦小脸微热,整个人都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 而在他们你侬我侬时,城西某客栈,一间上房内。 屋中灯火通明,烛火摇曳,几乎彻夜未熄。 坐在窗边,垂首翻书,专注研读的青年,正是仇虎。 他原本只是打算随意翻看几页,谁知越看越是入迷,竟不知不觉熬到了天光破晓。 饶是一夜未眠,他却也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精神振奋,满脑子都是书中那些精妙的数理推演,恨不得立刻回到书院,拉着赵策继续请教。 书上的例题,起初还算浅显易懂,但越往后,难度陡增,尤其是那“方程”一章,令他既兴奋又头疼。 什么一元一次方程、一元二次、二元一次方程,他还能够结合赵策在书页边缘留下的批注,勉强理解其中奥义;可一旦涉及三次方程,他的思路就开始跟不上了,即便反复推敲,也难以彻底参透。 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他对赵策由衷的钦佩。 他一边合上书本,一边忍不住感慨:“赵兄之才,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聪慧绝伦,更难得的是胸襟开阔、慷慨无私!” 若是换作旁人,哪怕只是研究出一种新的算法,恐怕也会秘而不宣,用以谋取私利或抬高身价。 而赵策却毫不吝啬地将这些新式算术编撰成书,供他们学习参考,甚至将此算书借阅给初识不久的自己,毫无保留。 想到这里,仇虎不禁又是一叹:“早知如此,我真该把表妹也带来桃县。她对算学极有兴趣,若能得见此书,定会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翌日清晨,他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风尘仆仆地赶到书院,正巧撞见赵策在课室里晨读。 他顾不得形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深深一揖,语气激动地说道:“赵兄,昨夜拜读大作,实在令小弟茅塞顿开!多谢赵兄慷慨借书!” 第141章 方程精妙惊同窗,匠心坊内遇赵乾 听见这个称呼,众同窗皆是一愣。 昨天大家还以兄弟相称、平辈论交,怎么今天仇虎的自称就变成了“小弟”? 难道是看完了书上的内容,认识到了自己和赵策之间的差距不成? 也对,赵兄那方程式,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想的出来的。 赵策合上书本,起身还礼,笑道:“仇兄客气了,这书是几位夫子所着,我不过是略加批注罢了,可不敢居功啊!” “赵兄过谦了!“仇虎激动地说,“我来桃县之前,已经特意打听过了,这方程式,都是你提出来的!赵兄于算学上的造诣,简直是无人能敌啊!” 只是先前他打听到的都是些皮毛,并不知道方程式的具体运用,现在看了这算书,他才算是明白了。 赵策仍谦虚摆手,并未居功。 这一举动反倒让仇虎更加敬佩:“赵兄不仅才华横溢,为人更是谦逊有礼,小弟佩服之至!” 一番吹捧过后,仇虎又从怀中取出那本算书,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道难题说道:“这道题的解法,我反复看了几遍都没太明白,不知能否劳烦赵兄为我详细讲解一二?” 赵策看了一下,那题的题目跟鸡兔同笼有些类似,便尽量用简单好理解的话术,解释了一二。 仇虎听得认真,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待赵策讲完最后一句,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思路竟可如此清晰明了,多谢赵兄指点迷津!” 说完,他郑重其事地朝赵策再次行了一礼,眼中满是敬意与感激。 紧接着,仇虎又问了好几道题,赵策都一一解答,仇虎越听越是惊讶,最后索性拿出纸笔,把他所说的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免得回头忘了。 “可惜我家在府城,不在桃县,否则倒是可以同赵兄一起上下学,有你这样的楷模在身边,那才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仇虎感慨一声。 赵策一笑:“仇兄过誉了,不过是些粗浅的见解,若能对同窗有所助益,便已足矣。” “粗浅?”仇虎摇头,语气笃定,“赵兄太谦虚了!这若算粗浅,那天下算学夫子岂不是都要羞愧得掩面而逃?” 他这话一出,课室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在角落里的裴照却面色阴沉,心中暗恼:不就是会点算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科举又不考这些杂学!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后抓起一本史书装模作样地翻看。 可他的心根本静不下来,书页上的字一个都没入脑,思绪全被那边热络的谈话搅乱了。 最终,裴照只得愤愤地将书合上,又狠狠瞪了赵策一眼。 看的赵策一脸懵逼,这厮又在发什么疯? 刚才自己一直在和仇虎说话,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提起,他在这生哪门子的气? 仇虎见此也是一脸懵逼,但他不知道裴照和赵策之间的恩怨,也不好插言。 倒是裴不言怼了一句:“不想在这读书了,就收拾东西到别的地儿去,朝桌腿撒什么气?” 这话一出,裴照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记耳光,羞恼交加。 他猛地站起身来,“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书册重重摔在桌上,怒声喝道:“关你什么事!” 原本轻松热闹的课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裴家族亲,脾气怎么比裴不言这个家主的独子还大? 仇虎见气氛骤然紧张,连忙打圆场,劝道:“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都消消气。” 裴照摸不准他的身份,不敢冲他发火,只得冷哼一声坐下。 这时田夫子踱步进来,听见动静,皱眉问道:“大清早的,在吵什么?都坐好,昨天布置的课业完成了吗?” 众人纷纷落座,齐声应道:“完成了。” 田纪后又转头,看向裴照:“罚你抄的书呢?可抄完了?” 闻言裴照脸一僵,心里暗道不好。 昨天只顾着嫉妒赵策了,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田纪见状,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抬手指向门外,冷冷道:“去,绕着书院跑三圈。” 裴照心中愤懑,却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咬牙起身,低着头走出课室。 田纪扫了一眼众人,叮嘱他们继续晨读,这才转身离开,到隔壁课室去了。 …… 而同一时间,匠心坊。 苏云锦戴着帷帽,手提食盒,迈步走了进去。 这时店里就段莹一个人,见有人进来,急忙招呼:“姑娘想看些什么……” 话刚一说完,就见来人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小脸,正是苏云锦。 “云锦,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来了?路上没有遇到什么病人吧?” 段莹见此一惊,这鼠疫都还没根除呢,现在出门还是很危险的。 “没有,我连医馆都是绕着走的。” 苏云锦笑笑,后又打开食盒,将其递给她,“我来是送这个给你消消暑的,最近天热,你赶工辛苦,可别累坏了身子,要注意休息。” “这是,如意水晶糕??” 段莹更是惊讶,随后连连摆手推拒,“这个太贵了,云锦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我不用。”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不贵,一碗也就几文钱,莹莹你不用不好意思,收着吧,这个不经放,现在不吃就要坏了。” “几文钱?这个不是好几两纹银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便宜了?” 段莹更是震惊。 先前她也听买木雕的客人提起过这如意水晶糕,听说吃起来冰凉爽口,很是特别,但价钱实在太贵,一碗水晶糕的价钱都跟她的木雕价钱差不多了,她舍不得买。 “这是我夫君做的。”苏云锦笑道。 “赵公子还会做这个??” 段莹又是一惊,后才接过食盒,又端了个凳子过来,让她坐着歇会。 苏云锦坐下,环视了一圈店面。 屋内摆满了半成品的小风扇,地上还有一些木屑和工具。 她不由心疼道:“先前你不是请了好些木匠,和你一起做吗,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了,忙得过来吗?” “是招了木匠的,但这不是鼠疫爆发嘛,我就让他们在家里做木雕,不来上工了,这样也安全些。” 苏云锦“哦”了一声,后又让她早点把凉粉吃了,就要起身离开。 段莹本想留她多坐会,但又想着鼠疫还没根除,又把话咽了回去,把她送出铺子。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儒袍,身形挺拔,且同赵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正迈步而来。 来人正是赵策的嫡兄,赵乾。 第142章 赵乾订扇,赵策被带走 苏云锦二人不认识赵乾,只是见他和赵策长得很像,且还稍稍年长几分的样子,几乎瞬间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应该就是去年考中秀才、位列榜首的赵家嫡子——赵乾了。 他面容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清贵之气,目光沉静如深潭,比起赵策,多了几分冷淡与疏离。 苏云锦神色微变,但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就是赵案首?” 堂堂案首,竟也嫌贫爱富,悔婚,甚至还让庶弟替自己成亲,实在令人不齿。 赵乾抬眸看向她,语气淡淡地反问:“我是谁,似乎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苏云锦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客气。 段莹也不禁皱起眉头,语气略带不满:“我们只是看你和赵策公子长得像,好奇问问罢了,并无恶意,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原本她想表示,苏云锦就是被他悔婚的苏氏女,她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有一丝丝羞愧之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提及此事,不仅会让云锦难过,还可能被人误会她对赵乾抱有旧情。 赵乾却并未察觉她们的心思,也不想与女子争执,索性直入主题,道明来意:“我想订购五十个风扇,普通手掌大小的,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此话一出,苏云锦与段莹皆是微微一怔。 风扇定价本就不低,最普通的也要三两银子一个,五十个便是整整一百五十两。 出手如此阔绰,果然不愧是赵家嫡子。 段莹粗略估算了一下工期,开口道:“最快也得半个月后。不过需要先付两成定金,若是在三天内取消订单,定金可退,逾期则不退。” 幸好此前因鼠疫暂停接单,积压的订单已经做完大半了,否则交货时间还得再往后延。 赵乾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好,这是五十两定金,剩下的交货时结清。” “不不不,定金用不了这么多。”段莹连忙摆手,“只要三十两就行。” 她心中暗自腹诽:不是说赵乾是案首吗?怎么连这点算术都搞错了? 一百五十两的两成,明明是三十两,他却给了整整五十两。 赵乾却不以为意,“剩下的二十两就当是奖赏,只要把风扇做好就行。。” 他不爱娱乐,这平常也没什么花销,买这些风扇,也是想给同窗以及亲戚朋友们分一分。 也顺便,帮赵策增加一点销量,并拓宽销路。 只要赵策肯上进,不再混吃等死了,这点小忙他还是可以帮一帮的。 “奖、奖赏?” 段莹震惊不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寻常富家子弟赏点碎银一二两已是难得,哪有人一次性给二十两的?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做出风扇的是赵策,赵乾一下子订这么多,难道是为了帮他这个庶弟? 段莹心头一震,顿时有些恍惚。 不是说他们兄弟不和吗?赵乾为何要这样做? 片刻后,她才接过银票,仔细查验无误,又拿出纸笔,写好两份契约,分别签上字,递给赵乾。 待他也一一签字后,两人各执一份收好。 段莹看着契约末尾赵乾那笔遒劲有力的签名,忍不住问道:“赵案首,这些风扇是要送到哪里?可有什么特殊要求?” 苏云锦头一次见长大后的赵乾,对他的行事作风也是暗自惊讶。 但夫君赵策都分出去了,她和赵乾之间也并再无瓜葛,便没有多说什么。 赵乾淡淡道:\"送到赵府即可,样式没什么要求,只要普通耐看就行,但做工必须精细,尤其是手柄位置,一定要打磨好,不能剌手。\" “这是自然,我们匠心坊出品的木雕,个个都是经过严格质检的,保证光滑无倒刺。” “嗯。” 赵乾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段莹伸长脖子,看他走远之后,这才轻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道:\"呼,可算走了。\" “人家一次性订购五十个风扇,给你送钱还不好?瞧把你吓得。” “送钱当然好,但是这赵案首总是绷着脸,不苟言笑的,看的我心里发慌。” 苏云锦掩唇一笑,“管他绷不绷着脸,出手大方就行了。好了,你还有正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食盒你先放着就行,到时候我来拿。” 说完她就带上帷帽,同段莹挥手道别。 段莹送她出门,就做风扇去了,另外又采购了一批木料。 …… 午时,赵家小院。 赵策刚踏进院门,便闻到一阵饭菜香气。 苏云锦正端着碗筷从灶房出来,见他回来,眉眼一弯:\"夫君回来得正好,饭菜已经做好了。\" 饭桌上,苏云锦还提起了赵乾在匠心坊买了五十个风扇的事。 赵策夹菜的筷子一顿,诧异地挑了挑眉:\"五十个?\" \"嗯,光是定金都要三十两,但赵案首却直接给了五十两。\"苏云锦给他盛了碗汤。 赵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汤。 他这位嫡兄向来出手阔绰,买这么多风扇,多半是要送给同窗或是打点关系吧。 想到这里,赵策不由苦笑。 原主和嫉妒赵乾不仅出身比他好,是赵家嫡长子,母族姜家也是一个大家族,甚至连赵乾本人的头脑也比他强很多,每每见他,都要阴阳几句… 苏云锦斟酌着道:“妾身以为,赵案首或许并没有怪你,而是觉得先前夫君不大争气,如今你改过上进了,他对你的态度,自然也就变了。” 赵策闻言一怔,脑海里不由闪现了,先前自己路遇赵乾,与他同行的两名儒生嘲讽自己连个童生都没考上,而他却呵斥他们,让他们闭嘴的场景。 赵乾人这么好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原主太能作了,赵睿渊也不至于把他分出来,让他自立门户,自力更生。 赵策沉吟片刻,才道:“我们已经分了家,以后我跟赵乾不会有多少往来,他怎么想的,跟我无关。” 作妖的是原主,不是他,他虽然占用了原主的身份,但也不会为他所犯的错误买单道歉。 第143章 谢强邀密谈,赵不为金折 “以夫君的才气,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也不必仰仗赵乾。” 苏云锦含笑说道,后又拿了个竹筒,装了一筒果茶,让他下午带去书院喝。 赵策接过,又小憩了会,就出发去书院了。 然而才刚走出家门没多远,却被两名年轻力壮的青年给拦住了去路,而在一旁,还停靠着一辆马车。 青年冷声:“赵公子,我家小姐要见你,请吧。” “你家小姐是谁?” “到时见了,公子自会知晓。放心,小姐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想请你帮个小忙而已。” 赵策眸子一凛。 女的,还要请他帮忙。 这除了谢昭昭还有别人吗? 他本不欲答应,但见青年身材健硕,腰间还别了佩剑,一看就是练家子,自己一对二胜算不大,逃跑也不太现实,这才冷冷吐出两个字“带路”。 青年:“上车。” 赵策心中暗恼,但还是依言坐上马车。 既然对方有求于他,那他就没有性命之危,上车也无妨。 “得罪了。” 青年沉声道了句,后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黑色布条,蒙住了赵策的双眼,这才赶车出发。 一路上,赵策好几次想要揭开布条,但都被旁边的青年喝止,为防把人惹毛,被捆绑起来,他也只得咬牙忍着,只尽量记住路线。 马车左拐右拐,走了许久也没有停下。 赵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沉,明白对方是在故意绕路,他心中越发奇怪。 先前谢昭昭找他,都是光明正大的,这次为什么要这般小心谨慎,生怕他记住路线似的。 该不会…… 她是想劫囚吧??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赵策被蒙着眼睛,被人搀扶着下了车,又被带着走了好一段路,脚下是松软的泥土,鼻尖还隐约能嗅到潮湿的草木气息,像是已经出了城了。 此后,才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好了,可以把布条摘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自己恢复了光明。 但蒙着眼的时间太长,骤然摘掉黑布,刺目的光线让赵策眯起了眼,待视线清晰,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隐蔽的农舍前。 院墙爬满青藤,木门半掩,里边的东西也很杂乱,一看就是一处荒宅。 而站在他面前,那身着淡青色衣衫,一副男子装扮的人,不是谢昭昭又是谁。 她依旧眉目如画,明媚张扬,但神情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凝重。 赵策挑眉:\"谢姑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我让人带你过来,是为了家父谢庆。”谢昭昭一招手,青年立刻就端来了两张崭新的凳子,她轻提衣角,缓缓坐下,又招手示意他坐下再说。 但赵策却没有坐下的意思,只道:“我一介白身,哪来的本事营救令尊?谢姑娘是找错人了吧。” “不,我找的就是你。” 谢昭昭身子微微前倾,神色激动地说,“昨天转学到青山书院的仇虎,就是推官之子,他对你的文采很是推崇,只要你愿意帮忙……” “不愿意。”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策就毫不客气地拒绝,气的谢昭昭猛然起身,神色冷厉,“我劝你想清楚再说,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手上,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把你杀了,抛尸于此!” “杀了我,你以为你自己还能够脱身?谢姑娘你也别忘了,你先前两次在书院门口拦我,你真以为没人能查到你头上?到时候,别说营救你爹了,就连你自己也得下大狱! 更何况,你还想让仇公子帮你救父,杀了我,你还怎么说服他?” 赵策轻哧一声,面上毫不畏惧,但藏于袖中的双手,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跟女人讲道理,其实是很难讲通的。 如果谢昭昭不听劝,非要动手,那他也只能撕破脸了。 但他不知道那两个青年的武功如何,动起手来,自己的胜算有多大,不好贸然行动。 谢昭昭闻言一噎。 不愧是曾家的座上宾,仇虎所钦佩的对象,头脑确实不错,都被自己带到这里来了,竟然还能稳如泰山。 光是这心境,就是很多拍马也赶不上的。 “先前造谣我同曾家有不当交易的人,想必也是你吧?”赵策冷哼。 “赵公子果然聪明。不错,那些传言是我让人散布的。” 谢昭昭点头承认,“如果你能让仇虎放了我爹,这些谣言,我自会找人帮你澄清。”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知道,我爹所犯之事有点大,想要光明正大地放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放个火,再找个死囚伪装成他,只要烧成焦炭,就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要冒着性命之危,去救你爹谢庆?” 赵策不是没见过胆大妄为的,但像谢昭昭这样,又蠢又胆大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女人……是疯了吧? 他不否认,这种金蝉脱壳法,如果实施的好,的确可以把他爹从大牢里捞出来,但要是一个没做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谢昭昭迎上他的目光,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我不会让你白救的。我可以给你三千两纹银。” 赵策:“不救。” “五千!” “不救。” “一万两,不能再多了。” 谢昭昭小脸阴沉,“赵公子就算要狮子大开口,也别太过分了,就你那小布坊,给你十年,都不一定能赚的到一万两呢!” 赵策缓缓一笑,语气淡然:“我再说一遍——我不救。” “你!!”谢昭昭气得脸色发白,胸脯剧烈起伏,“难道一万两纹银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 她心中暗骂,难道他还想要坐地起价不成?! 她先前花钱大手大脚,家里的钱都被挥霍的差不多了,如今她手里的钱加起来,也就不到三万两银子,一万两已经是她能给出去的最大数目了。 毕竟之后她和父亲还要找地方安家,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不会为了银子,搭上自己的性命,给的钱再多也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赵策严词拒绝。 第144章 为救父铤而走险,威胁赵策 谢昭昭银牙紧咬,指节发白。 她原以为赵策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庶子,如今虽靠着风扇生意小有积蓄,但终究根基浅薄。 何况一万两白银,足够寻常人家几辈子吃喝不愁了,他也该有些心动才对,没想到他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真是难对付。 看在她救父心切的份上,赵策轻叹提醒:“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如果你真想救父,就应该设法查清事情始末,你爹毕竟不是主谋,如果认错态度良好的话,或可减刑,但若你助他越狱,只会罪加一等,连累全族。\" \"你以为我没查过?\"谢昭昭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分明,\"朝廷只会追究倒卖军粮之罪,谁管他是为救人还是谋利!\" “你既然知道,你爹倒卖军粮,触犯了律法,并不无辜,就该明白——” \"可那是我爹!\"她声音陡然尖利,\"从小到大,只有他真心待我!如今他染病狱中,你让我如何坐视不理?\" 赵策冷笑:\"所以你就来威胁我?\" \"我...\"谢昭昭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道:\"只要你肯帮忙,我可以保证...\" \"我说了,我不要钱,也不会答应你。\" 赵策摇头,后又嗤笑一声,\"再说了,就算我现在受你胁迫,答应营救谢庆了又如何?你就不怕我表面答应,实际上却把你的营救计划,对仇兄和盘托出?” 此话一出,谢昭昭又一次语塞了。 她也是因见父亲染上疫病,心中焦急万分,一时情急之下,才想到这个法子,未曾深思后果。 她轻咬朱唇,脸色苍白如纸,眼中交织着挣扎与不甘。 除了从赵策入手,设法说服仇虎,她实在别无他法。 如果连他的承诺,她也不能相信的话,那她要怎么办? 难道她真要眼睁睁看着父亲在牢狱中等死不成? 不—— 绝对不行! 她缓缓坐回凳上,双手紧紧攥住衣角,纤长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定定地盯着赵策,声音冷得仿佛淬过冰: “我听说你娘子蕙质兰心,貌若天仙,你们夫妻恩爱非常。若是她落在我手中,谅你也不敢阻我救父之计吧?!” “你敢!” 赵策双拳紧握,目光如刀般锐利。 他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家中突遭变故,为救父亲误入歧途,尚可理解。 但此刻看来,这女子分明是又蠢又狠,心思歹毒。 “我爹都已被关进大牢,谢家或下狱、或逃散,家不成家,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谢昭昭凄然一笑,随即抿了抿唇,略一沉吟道,“只要你肯帮我救出我爹,你娘子苏氏自会毫发无伤,我还会另付一笔重金作为酬谢。对你而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话音刚落,她素手一挥。 两名青年护卫立刻上前几步,一左一右,站定在赵策面前。 赵策身材也算挺拔,但在他们面前却略显单薄,不仅矮了半个头,身形也不如二人魁梧健硕,气势上先输了一筹。 但他神色不变,只是冷哼一声,语气讥讽:“求人办事,总得有个求人的态度。你倒好,还威胁上了?” 一个被抄家查办的罪臣之女,竟妄图绑架他的妻子? 真是找死! 赵策猛然攥紧拳头,猛地一拳挥出—— 拳风呼啸,直逼左侧护卫的面门。 那护卫反应极快,迅速侧身闪避,同时抬臂格挡。 “砰!”拳掌相交,闷响炸开,谢昭昭吓得浑身一颤,心中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赵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手打我的人?你、你给我住手!!” 他怎么敢的? 难道就不怕她真的对苏云锦下手吗? 然而赵策此时正全神贯注于战斗,根本无暇理会她的怒吼。 另一名护卫低喝一声,旋即欺身而上,从侧面猛攻而来。 赵策却仿佛早有预料,脚下微动,身形一转,轻巧地避开这一击,随即反手一肘,狠狠撞向对方胸口。 又是一声闷响,护卫闷哼着踉跄后退几步,眼中满是震惊:“你、你会武功?!” 赵策力道沉稳、动作利落,完全不像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书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赵策完全无视自己,谢昭昭本就心中恼怒。如今连两名护卫都被击退,她更是怒火中烧: “两个废物!连个书生都收拾不了?继续上啊,否则就趁早卷铺盖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 两名护卫闻言心头一震,对视一眼后,咬牙再度扑向赵策。 这一次,他们配合默契了许多,攻势也凌厉了不少。 赵策虽有些拳脚功夫,但面对两个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终究还是渐渐落入下风。 几个回合下来,他身上已挨了数拳,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赵策,”谢昭昭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眼神冰冷,“你现在乖乖答应我,还能留你一条命。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间屋子。” 赵策心中暗叹。 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手! 对付三五个小混混尚可,但在真正的武者面前,终究不值一提。 他双眼微眯,右手悄悄拽了拽袖口,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一搏。 先前苏祈愿在街上遇到混混堵截时,他曾特意打造了一款藏剑臂套,以防万一。 后来苏祈愿入狱,那臂套也就一直未派上用场。没想到今日竟又派上了用场。 他猛然挥出一记手刀,逼得一名护卫闪身后退,随即抄起一块碎石,朝另一人砸去,紧接着身形一闪,便朝谢昭昭疾步逼近,指尖悄然扣住臂套机关。 只要将她擒为人质,自己便可脱身! 他动作很快,但谢昭昭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赵策即将靠近她的瞬间,一名护卫猛然挡在谢昭昭身前,同时挥拳直击赵策面门! 赵策侧身一避,同时一块石子掷出,朝着护卫的脑袋打去。 护卫大惊,慌忙侧身避开,另一名护卫见状,立刻从侧面扑来,赵策手腕轻翻,袖中机关一动。 “咻!” 一支拇指大小、精巧无比的短剑自袖口激射而出,寒光一闪,逼得那人急忙后退。 然而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第145章 仇虎率衙役赶到,扭转局势 短剑擦着他的手臂飞过,衣衫顿时裂开一道口子,皮肉也被划破,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衣袖。 这一下,三人齐齐怔住,脱口而出:“你身上竟有暗器?!” 一个读书人,竟然随身携带如此利器? 他在防着谁?! 赵策却仿佛听而不闻,神色冷峻,一句话都不答,脚下疾步冲向谢昭昭。 耽搁得太久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 否则书院那边若发现他未去上课,恐怕会派人去他家中查问,娘子会担心的。 谢昭昭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个护卫对视一眼,还是齐齐上前,一人扯着谢昭昭往后退,另一人则抽刀挡在赵策身前。 先前碍于谢昭昭有事相求,他们不好对赵策动真格的,只是肉搏,但现在赵策的暗器都出来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再赤手空拳了。 “该死!” 赵策眸色微沉,心中暗骂。 看来接下来,有一场硬战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谢昭昭小脸一白,心中咯噔一声,这个赵策,竟还留有后手,可恶!! 赵策却以为,来的是谢昭昭这边的人,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对付这两个护卫,他已经很是吃力了,再来一拨人的话,那他就只有逃命的份了。 几人几乎同时回头,寻声看去,就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地上的杂草都被压塌了一大片。 看到为首那个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青年,赵策忽觉眼熟,再定睛一瞧,这不正是仇虎吗?! 而他身后那些男子,则大都衣着统一,竟是衙役。 谢昭昭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好。仇虎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她狠狠瞪了两个护卫一眼,心中暗骂。 真是废物,竟然让人跟到这里来了! 护卫心里也很是纳闷,一路上他们都是盯着赵策的,也没见他有什么小动作,这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但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撤!” 谢昭昭低喝一声,眼下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她把衣摆塞进腰间,就朝一旁的林子跑去。 两个护卫也是急忙跟上。 “抓住她。” 仇虎大喝一声。 衙役立刻夹紧马腹,提速行至近前,有人策马追进林子,也有人就停在原地,保护仇虎。 仇虎也是一提马速,奔向赵策,待到临近时,他勒马停住,翻身下马,担忧地问:“赵兄你没事吧?刚才那女人是??” 他眼神不太好,离得远了,完全看不清人脸,只能看到模糊一片,是以他压根没有认出谢昭昭,还以为赵策是不是欠下了桃花债? “我没事。刚才那是谢庆的女儿,谢昭昭。”赵策解释。 听到这个名字,仇虎顿时一惊:“是她??她不是府城的吗,赵兄怎么会跟她有过节,还被带到了这里来?还拔刀了!” 他沉默一瞬,忽然道:“赵兄,你是不是看上谢氏了?她虽然长得不错,可她脾气不好,家里还又出过事,兄弟我劝你一句,最好离她远点。” 谢家那就是一趟浑水,谁沾谁倒霉。 他很欣赏赵策的才学,自然不希望他被一个女人连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赵策闻言失笑,后又把谢昭昭几次找他却被拒,以及她刚才所说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仇虎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 也是,赵策都有娘子了,感情也深厚,又怎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再者,像他这样的才子,估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了,哪会不务正业地,把时间浪费在男女情事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谢昭昭找她,竟是因为自己。 虽然赵策遇险,并不是他造成的,但也有一部分因素是他,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赵兄,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危险……” “又不是你害我,仇兄不用道歉,要怪也只能怪谢氏自己。” 赵策摇头说道,后又纳闷地问她,“对了,仇兄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里地处偏僻,并不好找。” 他上了马车后,其实是想往车下丢点东西,留下线索的,但他每次刚有动手,就被那谢家护卫给发现了,他实在找不到机会。 “赵兄你平日上学都很准时,从未迟到过,有事也都会提前请假,但这次却无故迟到这么久,大家都觉得奇怪。” 仇虎徐徐说道,“我们去你家中询问,你娘子却说你早就出发去书院了,我们担心你遭遇不测,便沿途寻找,正好找到了你落下的香囊,我们就沿途询问,一路追出城,城外草多,循着车轱辘印和脚印,就找到了这里。” 他说的简单,但是省略了其中的一部分步骤。 光是沿途询问,哪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为了查到出城的车辆名单,他还自报了身份,表示有逃犯逃出了府衙大牢,他此番是来追查逃犯的。 城门守兵一听,自是吓了一跳,给了他出城名单不说,还帮忙筛查了一番。 毕竟鼠疫还没完全根除,最近出城的车辆都是有记录的,查起来也容易。 “多谢仇兄相助!他日若有所需,赵某必当倾力相助。” 赵策躬身,郑重道谢。 他心中明白,仇虎能带着这么多衙役过来,其过程必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简单,但既然仇虎不愿详说,他也不好多问。 仇虎忙道:“赵兄遇险,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也就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如此!” 可惜,他原本还想在桃县多待几天的,但现在暴露了身份,他爹很快就会知道,他在桃县,也待不了多久了。 “救命之恩,岂是举手之劳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仇兄今日之举,赵某铭记于心。” “赵兄果然重情重义,难怪曾大人也对你赞不绝口。” 仇虎大笑两声,随即也拱手还了个礼,心中却是想着,谢庆倒卖军粮一案,牵涉甚广,谢昭昭一个弱女子,哪来的胆子和手段,让他爹假死脱身? 这背后,会不会有人推波助澜? 如果有,那又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第146章 护卫落网,骑马回程 但这些终究只是仇虎的揣测,既无确凿实证,又与赵策并无关联,他便暂且按下未提。 正说话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赵策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衙役押着两名被五花大绑的青年策马而来,正是谢昭昭身边的护卫。 那两名护卫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显然经过了一番搏斗。 为首的捕头翻身下马,抱拳禀报时声音里带着几分愧色:\"仇公子,那女子逃进了林子深处,一时难以追捕。我已留了几名弟兄继续搜捕,这两个谢家护卫已被拿下!\" 仇虎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带回去,关入大牢,严加审问。我父亲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手此案。\" 待衙役领命退下,仇虎转向赵策,朝身旁那匹枣红马努了努嘴:\"赵兄可会骑马?我们这就回城吧。\" 他来时特意多备了一匹马,就怕赵策返程时无马可乘。 赵策:\"会一点,但我骑术不佳,恐怕要让仇兄见笑了。\" 仇虎闻言朗声一笑,利落地翻身上马,又将另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会骑便好,赵兄不必过谦。咱们赶紧回城,再耽搁下去,夫子和尊夫人怕是要急坏了。 至于追捕谢昭昭之事,交给衙役们去办便是。他们在这方面是行家,我们就是想帮忙,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赵策略一思忖,觉得有理,便不再推辞。 他接过缰绳,踩着马镫略显笨拙地攀上马背,他手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想要提速,不想马儿只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那速度简直与老翁散步无异。 仇虎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却又不好笑出声来,只得强忍着笑意,配合着放慢速度与他并行。 他心中暗笑:总算是发现一件赵策不擅长的事了,真是难得啊! 待两人并肩而行,仇虎侧首对赵策道:\"赵兄,从今日起,我每日与你一同上下学吧。谢昭昭尚未落网,难保不会再来寻你麻烦,你独自出行,实在危险。\" 赵策本不愿麻烦他人,但念及仇虎今日冒险相救,若直接拒绝,反倒显得不识好歹,便点头道:\"那就劳烦仇兄了。\" 仇虎咧嘴一笑,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不麻烦!不过嘛……赵兄得空时,得多指点我些算学,再教教我作诗之法,就当是谢礼了。\" 赵策眉头微蹙:\"算学可以,但作诗,我教不了。作诗如酿酒,需自悟其道,强教反而失了真味。 \" 仇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赵兄啊赵兄,你也太实诚了!\" 赵策笑笑,随后似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对了,府衙牢房里,除了谢庆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染上鼠疫?\" 这话题转得突然,仇虎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思索片刻,答道:\"没有,就他一人染病。\" 话音刚落,他猛地神色一变,眼中精光闪烁:\"赵兄莫非怀疑,谢庆染上鼠疫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灭口?\" 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府衙牢房关押那么多人,为何独独谢庆染病?其他人却安然无恙?这事确实古怪!\"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无实证,仇兄权且一听,若觉不妥,便当闲谈,不要在意就是。\" 赵策略作沉吟,又继续道:\"依我看,不妨从谢昭昭假死脱身和谢庆染病这两件事同时着手调查。我怀疑,这两桩事背后,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万一对方并不是想帮谢庆假死脱身,而是希望他真的葬身火海呢?\" 仇虎闻言神色骤变,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若真如赵兄所言,这幕后之人未免也太过阴毒了!\" 他越想越心惊,沉声道:\"多谢赵兄提醒,我这就派人将此事禀告家父,请他速速彻查。\" \"仇兄客气了。\"赵策淡然一笑。 因着赵策骑术生疏,一行人返程速度缓慢,待回到桃县时,已是暮色初临。 仇虎正欲提议先去书院报个平安,却见赵策已调转马头,朝他拱手道:\"我先回家向娘子报平安。若仇兄要回书院,烦请代我向同窗们解释一声,晚些我再来向他们道谢。\" 仇虎摇头失笑:\"赵兄与尊夫人当真是鹣鲽情深啊!\" 说罢便策马往书院方向而去,衙役们则押着两名护卫前往县衙复命。 此时。 县衙大堂内。 县令薛英正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成川字。见衙役归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急声问道:\"赵策可还安好?\" 他心中暗自感慨:这赵策当真了得! 不仅得曾老青睐,与裴家公子交好,如今又与府城推官之子结下情谊。 自己在这县令任上蹉跎多年,怎么就没这般机缘呢? 衙役忙将山中追捕的经过详细禀报,特别说明赵策安然无恙,只是骑术不精耽搁了行程罢了。 薛英听完禀报,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赵策无事便好。\" 但听到谢昭昭逃脱的消息,他的眉头又紧紧皱起,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增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不仅要搜山,还要在城门张贴画像,让守城兵卒严加盘查。一旦发现此女踪迹,立即拿下!\" 他虽不在意谢昭昭的死活,但此女一日不落网,赵策及其家人就多一分危险。 若赵策真有个闪失,不仅赵睿渊不会善罢甘休,裴不言和仇虎那边更是不好交代。 衙役领命退下。 薛英转头,将目光转向堂下两名被五花大绑的护卫,又道:\"来人!将这两个贼子押入大牢,本官要亲自审问!\" ...... 与此同时。 县外,一密林深处。 谢昭昭扶着树干大口喘息,回头确认追兵已被甩开后,终于停下脚步。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这个该死的赵策,怎么就这么好运呢,竟然被仇虎给救走了!\" 如今护卫尽失,计划败露,救父之事已成泡影。 她咬了咬唇,恨声道:\"算了,先离开此地,再找伯父重新商议一下对策吧。\" 她绕道来到一处偏僻村落,用身上仅剩的银钱向村民换来一套粗布麻衣。 为掩人耳目,她故意将头发抓乱,又在泥地里滚了几圈,把衣襟撕开几道口子,这才乔装成逃荒的村妇模样,悄悄向桃县摸去。 第147章 回家报平安,曾府赠礼表歉意 赵家小院。 赵策推开院门时,正看见苏云锦在院中来回踱步,白皙的额头上还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娘子,我回来了。\"他轻声唤道。 苏云锦闻声抬头,目光触及他破损的衣衫和手臂上的血迹时,眼眶瞬间红了。她快步上前,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伤口:\"夫君受伤了?快进屋,妾身这就为你包扎。\" 赵策心头涌起一阵暖意,轻轻握住妻子微颤的手,温声安抚:\"不过是些皮外伤,已经处理过了,娘子不必忧心。\"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苏云锦眼眶泛红,一边取来药箱一边急声追问:\"可是大房那些人又来寻衅了?\" 她虽然不会医术,但简单的包扎伤口还是会的。 \"不是大房。\"赵策摇头,简要将谢家之事道来。 说到谢昭昭为救父而胁迫自己时,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来也是无妄之灾。\" 苏云锦手上动作轻柔地为丈夫清理伤口,眼中却燃着怒火,\"就因夫君与仇公子相识,便要这般相逼?这谢家姑娘好生不讲道理!\" \"官府已在追捕谢昭昭,她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可官差办案素来迟缓......\"苏云锦系好纱布,忧色未减,\"若一时抓不到人,夫君岂不日日都要提心吊胆?不如以后夫君出门,就让吴叔跟着吧?他力气大,总能护你周全。\" 想起今日险境,她后怕不已。 若非仇虎及时赶到,后果她真的不敢想。 赵策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一软,忍不住轻刮她的鼻尖:\"我家娘子何时变得这般絮叨了?\" 见苏云锦嗔怪地瞪来,他笑着挽起衣袖,露出右臂上暗藏的臂套,\"有这个在,即便今日仇兄未至,为夫也能全身而退。\" 要不是因为他一开始并不想暴露藏剑臂套,他也不会受这皮肉伤了。 “夫君不是说,这个是缓解手臂酸疼的吗?难道它还有别的用处不成?”苏云锦满心疑惑。 赵策唇角微扬,忽然后退两步站定。 只见他手腕一翻,指节在臂套某处轻轻一叩—— \"铮!\" 一道银光乍现,短剑破空而出,深深钉入廊柱之中,剑尾犹自颤动不已。 \"呀!\"苏云锦惊呼一声,捂着心口连退两步。 待回过神来,她瞪圆了眼睛:\"这、这竟是暗器?夫君日日戴着这个做什么?\" 话一出口,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倏地发白。 莫不是...... 防着她的? 赵策见状,连忙放下袖子将她揽入怀中,温声解释:\"这是防着苏家大房的。苏祈愿入狱染病,难保他们不会迁怒于我。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不是吗?\" 这精巧的机关臂套,其实出自段莹之手。 他虽擅长制作纺织机等大件,但对这类精密暗器却力有不逮。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苏云锦眼中泛起水光:\"都怪妾身连累了夫君......\" 若不是与她成亲,夫君怎会与苏家大房结下梁子? 赵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声道:\"遇上苏桥那家子人,任谁都预料不到。这怎能怪到娘子头上?\" 他转身利落地换了身干净衣裳,系腰带时回头叮嘱:\"娘子在家好生歇着,我还得去书院一趟。今日多亏同窗们相助,仇兄才能及时寻到我。\" \"应当的。\"苏云锦从枕下取出个绣花荷包,倒出块足色的银锭塞进他手中,\"这银子夫君且拿着,给同窗们置办些谢礼。\" 赵策握了握她微凉的手,将银锭揣进袖中匆匆出门。 吴林不放心他孤身出门,一路护送,直到目送他踏入书院大门,这才折返。 书院里,裴不言等人早得了消息,此刻见他安然归来,立刻围了上来。 “赵兄,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听闻你被谢家的人盯上,都担心得不行。” “就是,尤其是裴公子,还发动了很多家丁去寻你呢,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你上了哪辆马车。” “也多亏了仇公子,真没想到,他原来还是府城推官家的公子。” …… 赵策心头暖流涌动,朝众人郑重拱手:\"今日多蒙诸位相助,赵某感激不尽。\"说着取出备好的时令鲜果与精致点心,一一分赠。 众人欣然接过,并连声称谢。 就在这时,裴不言突然又说道:“赵兄,曾老听闻你出事,也十分担心,还派人来了书院问过好几回,你既然回来了,可要去向他老人家报个平安?” “曾家来人了?!” 赵策闻言有些惊讶。 他于曾老而言,也就是个有点才学的晚辈而已,曾老怎会如此挂心自己的安危? 赵策沉思一瞬,又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匠心坊遇到谢昭昭时,她曾得意洋洋地表示,自己是曾老的侄女,这么一想,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自己被他侄女掳走,曾老自然会担心在意。 于是,赵策同同窗道别,又匆匆前往曾家。 曾绍元正在书房临帖,闻报立即搁笔相迎,见他只是手臂带伤,这才长舒一口气,面露愧色:\"老夫实在惭愧,竟不知昭昭那丫头会做出这等事来。\" 他示意赵策入座,后又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你放心,老夫已传话各地门生,定会协助官府将她寻回。\" 没等赵策开口,他又轻击双掌。 然后就见两名青衣仆从应声而入,各捧一只紫檀木匣。 左边木匣里的是整整齐齐十锭雪花银;右边匣中却是一颗鸽卵大小的珠子,在暮色中泛着七彩流光。 赵策瞳孔微缩,心中震惊不已。 这是…… 玻璃? 大炎怎么会有玻璃?! 第148章 曾老赠宝,归途遇故人 见赵策神色有异,曾绍元还以为他被这稀世珍宝震住了,捋须解释道: “此物乃是多年前,我一位好友所送所,来自西方,名唤琉璃,光映七彩,通明如冰,寸许之价,便可抵万金。今日之事,权当赔罪,还望小友能够收下。” 来自西方? 难怪。 赵策心中暗道。 他就说,大炎生产力如此落后,如何能制出玻璃,原来是从别处传过来的。 不过这个玻璃珠看着光滑,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其表面有细微凹凸,制作工艺一般,而且还含有铅钡,否则也不会折射出七彩光晕。 这个,有点类似于油膜效应。 \"曾老厚赐,学生愧不敢当。\"赵策起身长揖,\"谢姑娘所为与您无关,这礼受不得...\" \"受得受得。\"曾绍元叹息打断,\"说来惭愧,老夫教导无方,致使小友遇险。若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收,叫老夫日后如何自处?\" 赵策余光扫过那盘银锭,少说也有百两之数。 再看那琉璃珠,这玩意在后世虽然不值钱,但在这个手工业时代,确实是价比黄金的稀世珍宝,用这个作为赔礼,曾老也算有心了。 见他不语,曾绍元急声道:“小友别再推辞了,否则老夫以后还有何脸面,来面对于你?”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钱财于他而言就是个身外之物,他并不在意,他只是不希望因为谢昭昭之事,影响到他和赵策之间的情谊。 赵策见此,也只好将两个木匣一同收下。 曾绍元这才松一口气,后又提点了一下赵策,近日发生的,可能会列入明年科考题目中的时事。 赵策郑重谢过曾绍元的指点,将木匣小心收好,就准备告辞了。 这会天已经黑了,实在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大炎不比后世,没有什么夜生活不说,晚上还有宵禁,不能在外久留。 曾绍元神色严肃地说:\"小友,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闭,街上也不安全,你独自回去恐有不便。\" 他转头对管家吩咐道:\"去备一辆马车,再派两个得力家丁护送赵公子。\" 赵策本想婉拒,但想到自己身怀巨资,加上谢昭昭也还没落网,便拱手致谢:\"多谢曾老体恤,那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一辆青布马车已候在府门外。 赵策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突然,马车猛地一顿! \"怎么了?\" 赵策心头一紧,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藏剑臂套上。 外边,家丁似是在朝什么人怒喝:“没长眼睛啊,这么大的马车都看不见?还不赶紧闪一边去,别挡路!” 片刻后,马车重新发动起来,家丁才转向车内,恭敬解释:“有个女人不长眼睛,挡在车前,现已经赶走了,刚才没颠到公子吧?” “没有。” 赵策如此说着,他犹豫一瞬,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看向车后,就见后方站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她脸上身上都很脏,蓬头垢面的,但袖子处露出的一小截手臂,却是白皙如雪。 那人也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似的,仰头朝他看来,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分明有股子恨意。 对。 就是恨。 赵策心中纳闷,他也没有得罪谁,怎么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赵策眉头微皱,正想细看,那女子却已小跑着隐入巷中。 \"公子,可有什么不妥?\"家丁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 赵策收回目光,淡淡道:\"无事,继续赶路吧。\" 到家后,赵策辞别曾家家丁,就大步返回家中。 苏云锦见他拿了两个木匣回来,还很是惊讶,“夫君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吗?” “这是曾老送的,说是为谢昭昭一事,向我道歉。” 赵策边说边打开木匣。 只见匣子里边是一块块银锭,苏云锦更是震惊,“谢昭昭所犯的错事,曾老为什么要替她道歉,而且还送这么多钱。” “因为谢昭昭是他的侄女。” “侄女?那就难怪了。” 苏云锦点点头。 而当赵策打开另一个木匣时,她更是张大了嘴巴,满脸愕然之色:“这、这是什么?” 便是先前苏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珠子,像是水晶,又比水晶更加剔透,在烛光下竟还折射出七彩流光,美得令人屏息。 \"这是琉璃,说是来自西方,价格昂贵,一颗能抵万金。\"赵策笑道。 苏云锦原本还想伸手,把珠子拿起来,仔细看看,一听这话,指尖却是如同触电般缩回,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什、什么?一颗抵万金?!这也太贵了吧,光这一颗珠子,岂不是就能买好多个铺子?\" 说到专利,她却是又连连摇头,“不,不是几个铺子,应该是几条街道才对!一两金,十两银,万金,那就是十万两银啊?!” 便是苏家最鼎盛时期,她也没见过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可这样价值连城的珠子,曾老却是说送就送了? 这出手未免也太阔绰了吧! 不对,应该说是夫君值得! 想到这,苏云锦却是叹息着,把木匣给合上了,那七彩的光晕,也隐在了盒子里。 她神色郑重地说:“妾身还是觉得,夫君的安危更重要,如果可以的话,妾身宁愿不要这珠子,也不想夫君遇险。” 赵策闻言心中一暖,轻轻握住苏云锦的手:\"娘子放心,这次只是个意外而已,下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苏云锦点头:“如此便好。对了,夫君,这琉璃虽珍贵,可也太过惹眼,万一被人觊觎,恐生祸端。我们得将它妥善收好,不能轻易示人。” 赵策拿过装琉璃珠的木匣,放到她的掌心,“那收好它的任务,就交给娘子你了。” 捧着小巧精致的木匣子,苏云锦却觉得它仿佛有千斤重似的,连手都有些发沉,语气也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这珠子可是价值万金,夫君就这么把它给我了?你难道不怕,妾身把它拿去卖了?” 第149章 妙对惊四座,死讯破清谈 “你我夫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赵策笑笑,语气毫不在意,“再说了,这就一颗珠子而已,娘子想要,只管拿去,为夫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区区一颗玻璃珠,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小时候他玩过的玻璃弹珠多了去了,丢到犄角旮旯,他连找都不带找的。 也就是大炎工业不发达,做不出来玻璃,物以稀为贵,才卖到了如此高价,等到后面工业发展起来了,这个也就不值钱了。 苏云锦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赵策是信任自己,心中感动不已。 她收好木匣,又弯着腰,探到床底下,把木匣绑到了床板底下的木头上固定。 见她这般小心,生怕被人发现似的,赵策忍不住一乐:“就一颗珠子而已,就算丢了也没什么,不用这么小心。” “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是琉璃,比金子还贵的多呢!”苏云锦正色说道。 赵策无奈,也只能由着她去了,心里却是想着,自成婚后,他似乎没送过她什么首饰,她头上常年插着个木簪,虽然简约,但未免有些太单调了,回头他得找家首饰铺子,挑上一挑。 …… 次日。 赵策照常上学。 一到课室,就见仇虎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口中激动地说:“赵兄,我这有几幅对联,你可有兴趣跟我对上一对?” 昨天他暴露了身份,过几天他爹就该派人来接他回去了,仇虎想要在走之前,多跟赵策学些东西。 见他一大早就有如此雅兴,赵策也是颇为意外,但还是笑着点头:“那就请仇兄出联吧,赵某尽力一试!” 他的对联也就一般,算不上很好,他自然不会自吹自擂。 “尽力一试??” 旁边,裴照听见这话,白眼都险些翻上了天。 还什么尽力一试,当谁不知道他赵策擅长对子似的。 先前他还以为赵策不会对子,特意同他比试这个,结果却以惨败收场,这个仇虎也是头铁,要同赵策切磋,也不提前先打听一下,这要是输了,岂不丢人? 虽然说是切磋,但切磋输了也很没有面子的。 仇虎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方才朗声念道:“霞染枫林,红叶题诗风作笔。” 话音刚落,周围同窗便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赞叹起来。 “这上联作得妙啊!‘霞染枫林’勾勒出一幅绚烂秋景图,‘红叶题诗风作笔’更是意境超凡,将自然之景与人文诗意完美融合。” “是啊,仇兄果然文采斐然,都可以和赵兄平分秋色了。” “没错没错,我都开始期待起来,赵兄会作什么下联来应对了。” ……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扭头,眼巴巴地望着赵策,等着他给出下联。 赵策略作思索,便朗声对道:“月临荷沼,清波映月水为笺。” 此联一出,课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仔细品味着这副对联。 片刻后,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妙啊!‘月临荷沼’对应‘霞染枫林’,同是描绘自然之景,对仗工整。” “‘清波映月水为笺’对‘红叶题诗风作笔’,意境丝毫不输上联,甚至更添几分空灵之美。” “赵兄和仇兄这可真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啊啊!” 仇虎也是满脸惊叹,朝着赵策躬身赞叹:“赵兄大才,这下联对得精妙绝伦,小弟佩服!” 见他们如此夸赞,裴照却是险些气绝。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赵策对对子,对输了的时候,他们说他的对子不如赵策,却从未说什么旗鼓相当这种话? 就因为他不是来自府城,没有个当推官的父亲吗? 真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杂种!!! 裴照越想越是恼怒,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刀子的话,他一定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捅上几刀。 可惜。 在场压根无一人注意到他。 只见仇虎略作思索,又念道:“雪覆寒梅,素蕊含香冰作骨。” 此联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赞叹。 “这联也妙啊,‘雪覆寒梅’描绘出冬日寒梅傲雪之景,‘素蕊含香冰作骨’,更是将寒梅的高洁品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是?只有我觉得,这不是在说寒梅,而是在形容美人吗?素蕊含香,冰肌玉骨,多么美妙啊!” “哈哈,曹兄你这是想女人了吧?既然这么想,就别憋着了,赶紧让伯母给你相看几个女子去吧。” “去去去,我哪有这个意思,你别瞎说啊,你就说这上联有没有这个意思吧?我没想岔吧?” … 众同窗被逗乐,哈哈大笑。 仇虎却是窘迫无比。 他想出上联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个对子有什么,但经他们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素蕊含香,有另一层意思在里边…… 仇虎低咳两声,索性又出了一上联,岔开话题:“破壁图强,莫负青春凌云志。” 赵策一笑:“悬梁刺股,当酬壮岁济世心。” “逐梦前行,踏破荆棘开胜境。” “求真不倦,掀翻迷雾见青天。” “世事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方悟道。” 仇虎嘿嘿一笑。 这句上联,是他一次偶然,听到的一位老方丈的感慨,索性就将其当成对子,念了出来。 不知道赵策能不能对的出来? 赵策目光微凝,半晌无言。 裴照见此大喜,心中暗道,原来赵策不擅长这种人生感悟类的对子? 明白了! 下次他也准备几个这种上联,定能将其难倒!!! 然而。 下一刻。 赵策清朗的声音,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人生似梦,半醒犹迷,万事皆空始知禅。” 此联一出,课室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好家伙。 这种历经世事后的感悟类对子,他竟然也会对?! 仇虎则越听越是兴奋,紧接着又接连抛出了好几个上联,而就在他们对的兴起之时,却见一队衙役快步而来。 为首的,正是先前带队到城外荒宅,搭救赵策的那个捕头。 捕头神色凝重地说:“仇公子,赵公子,府衙传来消息,谢庆病重,已经死了,谢昭昭也被发现,死在了城西一家客栈内……” 第150章 细查头发,揭开杀人手法 赵策眉头微蹙:“谢昭昭死了?” 昨天才从追捕中逃脱,怎么今天一早便传来死讯,而且还是死在城内的客栈里?! 捕头点头,神色凝重:“正是。昨傍晚时分,她乔装改扮混入城内,今早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客栈房中,尸体早已冰凉。而且……” 仇虎闻言脸色一沉,急声追问:“而且什么?别卖关子,快说。” “而且死状颇为安详,脸上毫无痛苦之色,也未见中毒迹象,身上更无任何外伤,仿佛是突然之间就断了气一般。” “这不可能!” 赵策断然否定,“谢昭昭年纪尚轻,身体也并无虚弱之象,怎会毫无征兆地暴毙?她昨夜进城,今晨便死,未免太过蹊跷。” 仇虎亦觉疑点重重,当即对捕头道:“可否带我们前去查验谢氏遗体?” 光凭捕头一面之词,他心中仍存疑虑,唯有亲眼所见,方能判断真假。 按理说,寻常人不得随意查看尸体,但仇虎的父亲乃是府城推官,身份特殊,捕头不敢怠慢,只得应允。 赵策同样心怀疑窦,于是与仇虎同行,一同前往县衙。 众同窗好奇急了,也想跟过去看看热闹,但还没等行动呢,就见夫子迈步走进课室,他们也只得作罢。 不久后。 捕头领着赵策和仇虎二人,来到县衙停尸房,在一个尸床前停下,掀开白布。 只见那尸床上,正躺着个面色惨白的年轻少女。 女子衣衫破烂,浑身都是泥点,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就像个乞儿似的,跟昨天那身男子装扮完全不同。 仇虎皱眉打量,满脸惊讶:“这才过去一天,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赵策也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来是她。” 仇虎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原来是她’?死者是谢昭昭,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我的意思是,昨晚我从曾府出来时,曾在巷口撞见过她。”赵策语气沉稳,“她当时神色匆忙,脚步急促,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他一边说,一边围着尸床缓缓踱步,目光如炬地观察着尸体的每一个细节,片刻后才开口道:“看来她是故意乔装进城,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会命丧客栈。”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见人的?”仇虎追问。 赵策抬手指了指她的头发和衣衫:“你瞧,她的头发虽然杂乱,却根根分明,并不沾污;衣服破烂之处也很齐整,明显是人为撕裂的。这绝不是仓皇逃亡时的模样,而是刻意为之。” 听他这么一解释,仇虎顿时恍然,连一旁的捕头和衙役也都露出惊佩之色。 难怪赵策年纪轻轻,却已有如此名声。 他心思之缜密,的确远非常人可比。 但仇虎仍有些不解:“赵兄怎么确定谢氏进城是为了见人?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开的房,想找个地方藏身?” 赵策笑了笑,语气坚定:“如果只是藏身,她完全没必要冒险进城。绕过城门,躲进山林远比暴露身份安全得多。一个人犯不着这么做。” 仇虎沉思片刻,觉得有理,便不再追问。 赵策随即转向捕头,问道:“查过客栈的入住记录了吗?谢昭昭住的那间房,是她自己开的,还是别人替她开的?” 捕头点头回答:“是别人开的。那人并不认识谢昭昭,只是收了一百个铜板,替她订了房间,办完事就离开了。” 这些基础问题,他们早就调查过了。 一旁的衙役听得有些不耐烦,心里直嘀咕:这赵策问来问去的,都是问些已经查清楚的事,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正想着,就见赵策忽然伸手,扒开了尸体的头发,还凑的很近,扒了这边又扒另外一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看的他们一脸懵逼。 仇虎也觉得奇怪,但他不好打扰赵策,便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等赵策检查完,自然会给他解惑的。 见仇虎都默默等着了,捕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着一起等,但等了一刻钟后,赵策还在慢悠悠地扒着人家头发缝找,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没想到这赵策看着人模人样的,竟还有这种癖好。 死人头发有什么好摸的?他也不嫌瘆得慌! 捕头不耐烦地张口,正准备催促一二,却见赵策忽然激动起来,“找到了!我知道谢昭昭为什么会突然暴毙了,原因竟然出在这!!” 仇虎一听,立马凑上前去,但最后却是一脸古怪地说:“这个红色小点,应该是被蚊虫叮咬后形成的吧?赵兄难道是怀疑,是这毒虫害死她的?” 一个毒虫,哪有这么大的毒性,人被叮了一下就死了? 不过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反驳赵策。 “这不是蚊虫叮咬,是锐器。” 赵策沉声说道,\"细铁锥入脑,创如蚁穴,血凝如珠。\" 这是他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内容。 锐器入体,创口初期会呈鲜红色,死后约一个时辰后,就会收缩成暗红色小点,也称作\"朱砂记\"。 他就说,谢昭昭如此年轻,又不是缠绵病榻之人,怎么会突然暴毙,原来是被暗害了。 “锐器?!” 仇虎震惊地凑上前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越看那红点越觉得蹊跷,于是急忙朝一名衙役挥手,“去,拿块磁石过来,我要亲自验证一下。” 衙役没有行动,只是转向捕头,待捕头点头应允后,这才退下。 在这空档,仇虎又朝赵策解释了一句:“我不是不信赵兄,只是人命关天,必须要有确凿证据才能下定论。单凭一个红点,实在难以服众。” 赵策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 不多时,衙役拿着一块磁石回来。 仇虎接过,小心翼翼地将磁石在那处红点附近来回移动。 果然,没过多久,一根极细的小银针竟缓缓从发丝间浮现出来。 赵策伸手捏住针尾,轻轻一提,一根三寸长的绣花针便从谢昭昭头顶缓缓拔出,针尖上还附着些许暗红色的血痂。 仇虎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撼:“居然真的藏着锐器!没想到赵兄你不仅会查案,还会验尸,这份眼力与判断力,真是常人难及!” “是啊。”一旁的捕头也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真正的死因竟然藏在头发顶上?” 他们只当是谢昭昭突然暴毙,却没想到,竟是被人杀害的,而且还是被银针刺入发顶。 到底是什么人,竟会对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下此重手? 第151章 罗家事发,转移视线? 赵策神色凝重,紧紧盯着那根针,道:“如今虽找到了这银针,但背后下手之人是谁,又为何要对谢昭昭下此毒手,仍是谜团重重,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对方能把银针刺入谢昭昭的头顶,可见她毫无防备,所以这下手之人,和她必定是十分熟悉。” 仇虎接过话茬,后又转向捕头,交代道,“去查,桃县有多少人,同谢昭昭相熟,并且昨晚不在家中的?” 见他还对自己发号施令来了,捕头神色有些不爽,但也还是应了声“是”。 赵策则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绣花针,只见银针通体光滑,并无明显标识,完全就是个普通的绣花针。 但他不会绣花,看不出差别,可不代表真的没有区别,尤其是大炎工业落后,这样细小的银针,应该很难打造才对。 于是他又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捕头,让后者帮忙查一下这针是什么人锻造的。 捕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赵公子,这绣花针满大街都是,如何查起?\" 仇虎让他查也就算了,谁让他爹是推官呢,但赵策一介白身,凭什么使唤自己? 赵策还没说话,旁边的仇虎就先忍不住呵斥道:“让你查你就查,哪这么多废话?” 捕头心中恼怒,面上却不敢发作,只躬身退了下去。 这边事了,赵策二人也就返回书院,继续上课去了。 但在路上,却正巧遇到又一队衙役,押着几个犯人,向县牢走去。 赵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但这一看,却从犯人队伍里边,看到了很眼熟的人,不由驻足。 仇虎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好奇问道:“怎么了?赵兄你认识他们??” “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赵策如实说道,后又略带疑惑地问,“仇兄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下狱?” 那位他眼熟的人,就是县令薛英的小妾,罗文儿的妹妹,罗婉儿。 先前他和裴不言在花满楼吃饭,正巧撞见罗婉儿的未婚夫李才,调戏林清音,裴不言把他暴揍了一顿,罗婉儿觉得他们下手太狠,就把他们告上了县衙。 孰料薛英不敢得罪裴不言和林清音,反把李才的裤子扒了,当众笞刑,他们之间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但不管怎么说,罗文儿都是薛英的小妾,罗家人犯点小错,薛英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至于把他们都打入大牢。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仇虎摇头:“不清楚,我不认识他们。” 他才来桃县没几天,且大部分时间都在书院,这里的人他没几个认识的。 唯一在府城的时候,就曾见过几次谢昭昭,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来也是可怜。 赵策点点头,没再说话。 待二人返回了书院后,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但大部分同窗都没有午休,而是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似乎就是在说罗家? 见他们回来,裴不言就快步迎了上来,随口问了一下调查的情况,就转而说起了罗家的事情: “赵兄你还记得罗家吧?就是县令的小妾,罗文儿的娘家,她妹妹还跟我们有过恩怨呢。” 赵策猜到他要说罗家下狱的事情,点头应道:“记得,我刚才从县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被押入县牢,但具体是为什么被下狱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裴不言神色激动地说:“罗文儿的兄长罗临,先前不是被县令安排进县学了吗,这家伙手脚不老实,贪污县学的公款不说,竟还贩卖私盐,被下狱也是活该!” 论读书,他确实不大擅长,但要说消息的灵通程度,整个青山书院他要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贪污公款,贩卖私盐?!” 赵策闻言也是震惊不已。 好家伙。 这胆子是真大啊! 不。 不仅是胆子大,还得有门路,弄的到盐才行。 “可不是嘛!”裴不言咂咂嘴,“不过这罗临也是好运,先前县学要扩建,让他去看地皮,他竟然无意中挖到了一口盐井。 他舍不得把盐井上交给官府,就自己去黑市,买了些壮劳力,让他们去开采盐,然后再把开采出来的盐拿去卖了,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瞒的住?” 赵策听得眉头紧蹙,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罗家本就是商贾之家,不缺吃穿,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贩卖私盐?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少量卖点私盐,赚点外快也就算了,开采盐井这动作太大了,绝对不可能瞒得住。 罗家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多虑,但他总觉得这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有点太过凑巧。 谢昭昭前脚刚死,后脚罗家就被查出来贪污公款、贩卖私盐…… 裴不言道:“人哪有嫌钱多的?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多了去了,罗家这么做倒也正常。”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私自开采盐井?贩卖私盐?!!” 仇虎呆愣了半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罗家也就一个普通商贾,怎么会有胆子,干这种事情?就因为他们家有个女儿,是县令的小妾?这怎么可能。” 一个县令的妾室,怎么可能兜住这么大的事情? 罗家的背后,应该是有靠山的。 “这个先按下不谈。” 赵策摇摇头,目光微沉,“眼下的问题是,这件事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是为了压下谢昭昭的死?可是谢家都散了,谢昭昭背后也无人了,她的死应该翻不起什么浪花才对。” 裴不言越听越是迷糊,急的他直搔头。 这两件事毫不相干,赵兄为什么要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仇虎却是若有所思:\"赵兄的意思是,这两件事背后可能有关联?\" \"不错。谢昭昭刚死,罗家就被查,仿佛有人刻意在转移视线。\" 裴不言忍不住插嘴:\"可谢昭昭不过是个逃犯,罗家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官府何必大费周章?\" \"除非......\"仇虎眼中精光一闪,\"谢昭昭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所以才遭人灭口。而罗家事发,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事。\" 第152章 私盐风波,衙役搜身引众怒 “不对啊!” “我听说那口盐井出盐量惊人得很,罗家偷偷摸摸卖出去上千斤盐,价格还比官盐低了一大截,只是有个买盐的家伙嘴不严实,说漏了嘴,这才被人给举报了,罗家也因此遭了查抄。这事应该和谢昭昭的死八竿子打不着吧?” 裴不言思索片刻,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困惑。 赵策并未反驳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那举报的人是谁?” 裴不言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好像是龙爪沟的,叫什么三蛋,具体名字我倒记不太清了。” 赵策应了一声,准备回头打听一下这个人,但想到裴不言说,罗临是无意间挖到的那口盐井,擅自开采,他心中疑云更甚。 罗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商贾,也就跟县令成了姻亲后,才渐渐得了点势,怎么可能独自完成开采与运销的全过程? 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联想到罗家与县令薛英的关系,赵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莫非,罗家此举是得了薛英的默许? 甚至,罗家所赚取的暴利,还有薛英的一份。 而如今东窗事发,薛英便毫不犹豫地将罗家推了出来,当作替罪羔羊。 仇虎被二人的对话惊得心头一跳,连忙插话进来,试图岔开话题:“早上的对子还没对完呢,赵兄,我们接着切磋切磋?” 他边说边不断向赵策二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别再继续深究下去了。 这种事情,私下里议论议论也就罢了,怎能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说?万一传了出去,被那杀害谢昭昭的凶手知晓,他们岂不危险? 再者,罗家倒台,还不知会牵连出多少人的利益纠葛呢。 “要上课了,下次再切磋吧。” 赵策淡声道,后又迈步,走向座位。 仇虎点点头,也坐了回去,可心思却早已飘远。 他想起从前见过的谢昭昭,那时她明媚鲜活,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顺,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特别。 谁能想到,谢家遭难后,她竟会走上歧路,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仇虎暗自摇头,忍不住低声叹息。 周围同窗虽满心好奇,想问个究竟,却又怕知道得太多会惹祸上身,只得强压着疑惑,不敢多言。 唯独裴照眼中闪过一丝阴郁,暗自咬牙:那凶手既然杀了谢昭昭,为何不连赵策一并除掉?真是可惜…… 不多时,钱夫子迈步走来,翻开课本,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课,可仇虎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谢昭昭的死以及罗家的事情。 赵策却是将心中杂乱的思绪压下,专心听讲。 然而课至中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衙役粗鲁的呵斥声。 钱夫子皱眉走到门边,正见一队衙役气势汹汹闯入。 为首的并非早晨那位捕头,而是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硬的男子,姓陈。 陈捕头环视众人,厉声喝道:“奉县令大人之命,搜查书院!所有人立刻起身,站到后面去,不得擅动!” 此话一出,学生们顿时哗然。 钱夫子面色骤变,当即怒斥:\"放肆!书院乃圣贤讲学之地,岂容尔等肆意妄为?说搜就搜,成何体统!\" 陈捕头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高高举起:\"钱夫子,我等奉命行事,此乃县令大人亲笔签发的搜查令!书院涉嫌窝藏罗家私盐案证物,还望配合。若再阻挠,便以同罪论处!\" 看着那搜查令,钱夫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没有公然违抗,只得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学生们退到一旁。 众人惊疑不定,慌忙站至一旁,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县太爷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谗言,我们跟罗家从未来往过,怎么可能藏匿私盐案相关的证据?” “谁知道呢,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查就查呗,反正最后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呐!万一有人有心栽赃,又该当如何?” …… 赵策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索。 薛英此时派人来书院搜查,究竟是意欲何为?? 就算掌握了证据,也该先告知山长,由山长来搜查才对,怎么会这么粗暴,上来就强行搜查。 难道是想将水,彻底搅浑不成? 只见陈捕头一声令下,衙役立刻开始在课室各处翻箱倒柜。 他们动作粗暴,将书本打开,快速翻动,就将其随手一扔,一时间,书本、纸张满天飞,一片狼藉。 钱夫子气的直瞪眼,他捡起几本落在自己脚边的书,放到课桌上,后又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在干什么?有你们这么搜查的吗?!真当老夫不敢告你们不成?!” 他教书育人多年,一直教导学生,要爱护书,岂能容忍他们如此祸害书籍?! 陈捕头挥挥手,几个衙役的动作立刻轻了不少。 但他们搜查了好半天,除了翻出了些带颜色的图册和话本,哪有什么私盐案的证据? 裴不言抱着胳膊冷笑:\"诸位差爷可搜仔细了?我们这些读书人最是遵纪守法,哪会藏什么赃物?怕是有人故意指错了路吧?\" 陈捕头脸色阴沉似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课室搜不出,那就搜身!所有人排成一列,接受检查!\" 钱夫子气得浑身发抖,怒声斥道:\"荒唐!我青山书院立院百年,门下学子皆是清白之人,岂容尔等如此折辱?!\" 学生们也是个个涨红了脸,有几个性子烈的已经撸起袖子,要上前理论了。 \"放肆!\" \"尔等安敢如此辱我读书人?\" \"无凭无据就要搜身,还有王法吗?\" … 陈捕头阴恻恻一笑:\"我等奉命行事,你们若真问心无愧,又何必惧怕搜查?除非...\" 他故意拖长声调,\"除非是有人做贼心虚!\" 第153章 夫子装晕退衙役,监院出面平风波 \"血口喷人!\"钱夫子怒极,花白胡须剧烈颤抖,\"我书院上下...\" 话音未落,一个衙役突然上前猛推一把。 夫子踉跄后退,脸色瞬间涨得紫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整个人像截枯木般直挺挺向后栽去。 \"夫子!\" 学生们失声惊呼 ,“夫子晕倒了!快叫大夫啊!” 裴不言离得最近,赶忙小跑上前,接住夫子。 \"让一下!\" 赵策搬了个凳子,快步上前,\"快,再搬几个凳子拼起来,让夫子平躺。\" 他边说边解下外袍叠成枕,又朝裴不言说,\"裴兄,扶住夫子的头。\" “好。” 学堂里乱作一团。 有人跑去请大夫,有人端来温水,更多人则红着眼眶围在四周。 几个胆大的学子已经抄起砚台、镇纸,拦在衙役面前,“你们把夫子气晕了!!” 裴不言脸色煞白,声音发颤:\"赵兄,夫子他......\" 赵策叹了口气,“夫子年纪大了,又受了大刺激,能不能醒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话一说完,就见钱夫子的眼皮微微动了动,似是不满意他刚才所说的话。 赵策:“……” 好家伙。 这钱夫子也是个妙人。 陈捕头也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急的他汗如雨下。 他不过奉命行事,哪想到会闹出这么大乱子? 若是钱夫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担待不起。 他犹豫片刻,立即挥手:“走!” 衙役们立刻收手,准备撤离。 \"想走?\"仇虎一个箭步挡在门前。 身后十几个学子,也是哗啦一声围了上来,\"今日不给个交代,谁也别想踏出这个门!\" “让开!否则休怪我们不讲情面!”陈捕头怒喝。 \"呵!不讲情面?\"仇虎冷笑一声,猛地跨前一步,\"尔等擅闯书院,污蔑学子,气晕夫子,如今还想动武?好得很!\" 他振臂一呼,\"诸位同窗,今日便叫这些衙役看看,我书院学子岂是任人欺凌之辈!\" \"正是!\" \"有胆就动手!\" \"我等功名在身,还怕他们不成?\" 众学子群情激愤,纷纷起身怒斥,将衙役们团团围住。 陈捕头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几乎要跳出来。 这些碍事的书生,不是出身显贵,就是已有功名在身,动不得、打不得。 若强行突围,恐怕激起民愤,闹出更大的风波;可若是僵持不下,万一钱夫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这责任又岂是他们这些小吏能担得起的? 这可如何是好! 正僵持间,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众人纷纷回头。 只见监院董怀安带着十余名护院疾步而来。 小小衙役,也敢到他们书院来放肆,他把这里当什么了? 他青袍玉带,不怒自威,目光如电般扫过狼藉的课室,在昏迷的钱夫子身上顿了顿,最后钉在陈捕头脸上,冷冷道:“陈捕头,你带着衙役,在我书院如此大动干戈,还将我院夫子气晕在地,究竟意欲何为啊?” 陈捕头看了那些人高马大的护院一眼,心中暗叫不妙,连忙拱手道:“董监院,我等也是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搜查书院,只是搜查无果,我们才想着进一步搜身,却不想夫子情绪太过激动,受不得激,竟当场晕了过去, 我等也深感愧疚,但无奈任务在身,实在不敢耽搁。” 董怀安目光一凛,冷声反问:“既然有搜查令,那想必是掌握了一定证据,为何又要这般大动干戈地大范围搜查?” 陈捕头面色一僵,支吾道:\"这......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一句‘奉命行事’,难道就想轻轻揭过不成?我告诉你,今日之事,若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要将此事上告学政,请他来评评理!” 所谓“学政”,乃是朝廷委派至各省主持院试、督察各地学官的官员,设有独立衙门,并拥有密折奏事之权,地位尊崇,权力不小。 “监院息怒,此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样吧,我们不再搜身,但还望董监院能允许我们在书院其他地方略作搜查,否则回去也不好向县令大人交代。” 陈捕头额上渗出冷汗,但仍硬着头皮说道。 书院这边已然得罪了,也就罢了;可县令那边,终究得有个交代。 “你们还想怎么搜查?难道要将我书院掘地三尺不成?!” 董怀安怒目而视,随即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除非县令已掌握确凿证据,把证据摆在我们面前,否则休想在此胡乱查探!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书院!” 陈捕头咬牙,终究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头应道:“是,我等这就告退。” 说罢,他灰溜溜地带人离去。 待衙役们走远后,董怀安这才缓步走到钱夫子面前,低声说道:“好了,人已经走了,起来吧。” 闻言,钱夫子缓缓睁开眼,起身环顾四周,见衙役果然已不在,这才长舒一口气,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夫子,你不是晕倒了吗?” 其他人见此一幕,均是意外不已。 钱夫子手撑凳子,缓缓坐起身来,“我要不是这么做,那些衙役又怎会轻易离开?” 他也不想用这招,但架不住这招好用,屡试不爽。 今日情势紧急,他只得再次上演一出“昏厥计”。 赵策略带好奇地问:“监院是怎么知道,夫子是假装晕倒的?” 董怀安一笑:“就你们夫子那火爆脾气,怎么可能被几个衙役三言两语就气晕了?” 他原本想说,同样的招数,钱夫子早就用过好几次了,但又怕会影响夫子在学生面前的形象,便将话咽了回去。 赵策恍然点头。 众学生闻言,纷纷围拢过来,连声欢呼。 “夫子威武,董监院威武!” “哼,区区衙役,也敢来我们书院撒野,真是可恶!” “就是!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董怀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严肃道:“好了,都回到座位上,继续学习,莫要因为此等小事,而耽误学业,更不可私下议论,记住了没?” 众人纷纷应是,转而回到座位。 赵策却是眉头微皱,心下十分纳闷。 奇怪。 薛英既然派人搜查书院,就应该有所依仗,怎么会什么都搜不到呢? 是薛英的消息有误,还是衙役动静太大,证据被人藏起来了? 第154章 监院点破搜查意,仇府来人 赵策正思索间,忽听董怀安朝他说道:“赵策,仇虎,裴不言,你们跟我过来一下。” 说罢他就负着手,转身走出课室。 裴不言一脸懵逼。 自己只是吃了点瓜,怎么就突然被点名了? 难道监院要是他沉迷吃瓜,耽误学业不成? 赵策和仇虎也觉得奇怪,等到几人一起走到走廊尽头处,才见董怀安停住步伐,沉声说道:“谢昭昭之死牵连颇广,我认为,县令此番搜查的举动,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是为了警告,让你们别再查下去了,否则下次衙役可就不是空手而返了。” 警告?! 赵策和仇虎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 难怪衙役不去内舍和上舍,只在外舍搜查,而且还只搜他们课室,原来是冲他们来的。 裴不言却更是不解了,他又没有调查那谢小姑娘的死,监院把他叫出来做什么? 就见董怀安又转向他,告诫道:“多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好好学习才是正理,别整天只知道探听些没营养的消息,明年的升舍考核,别又通不过。” 裴不言垂下脑袋,闷闷的应了声“知道了”。 他也想通过考核,升入内舍,但那些升舍考试的题都太难了,他真的写不来。 “多谢监院,我们会注意的。” 赵策同仇虎一起,躬身致谢。 董怀安摆摆手,后又意味深长地说,“往后多注意点自己的书袋和桌屉,不要掉以轻心,别被人放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不自知。” 二人心头一紧,忙拱手应道:“学生明白。” 董怀安点点头,随后便领着护院大步离去了。 薛英搜查课室,还想要搜学生身,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 他要去县衙走一趟。 仇虎沉吟片刻,后又转向赵策,问他:“赵兄,那谢家父女之死,还查吗?” 这谢家父女,指的自然是谢庆及其女谢昭昭。 “不查了。” 赵策摇头。 他忘了,这里并不是和平的后世,而是人命如草芥的大炎。 薛英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警告他们,就说明这案子背后牵扯的利益,绝不是他们能碰的。 何况谢庆乃是粮道经历司经历,要查,也该是由朝廷官员来查,他也插不了手。 仇虎有些不甘心,拳头攥得咯咯响:\"可这也说明了,倒卖军粮的并不止谢庆一人,要是不顺着查下去,把这些蛀虫揪出来...\" 谢家父女有过在先,死了也就死了,但这些蛀虫不能不管,否则会威胁到大炎的江山社稷。 “仇兄啊!”裴不言苦笑摇头,“你爹是推官,你有他护着,当然可以顺藤摸瓜的查了,但赵兄不像你,他还有娘子要养呢!” 赵策早就分了家,如今也没个功名傍身,若真惹了不该惹的人,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仇虎闻言一拍脑门,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之色:“裴兄说的对,这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这事我们不查了。” 幸好监院刚才提醒,否则他们再继续查下去的话,必定会惹祸上身,到那时,可就是他的过错了。 随后他转向赵策,心有余悸地说:“我这次过来桃县,本是想和赵兄你交流切磋,却没想到差点害了你,真是对不住。” 说到底,谢昭昭之所以会为难威胁赵策,都是因为他。 这让他怎能不愧疚? 赵策轻叹:“是我自己说要查谢庆之死,也是我提出要去看谢昭昭的尸体,这跟仇兄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人有的时候,确实不能好奇心太重。 早知道谢家父女的死牵连如此之广,他就不该去查的。 见他完全没有怪罪自己,仇虎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三人很快返回课室,这时钱夫子脸色仍有些发青。 被个衙役欺负到头上来,这口气他哪能这么快就顺了。 钱夫子喝了几口水,缓了一缓,才道:“离下学也没多久了,今日就不上课了,大家自习吧,如果有不懂的,可以上来问我。” 赵策三人落座,默然看书,气氛都有些沉重。 下课铃响,赵策正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去。 却听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惊得众人脸色一变。 衙役才刚搜查完走了,难道这么快又折返回来了? 不会是又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吧? 这么快。 众人正纳闷着,就见一名身穿靛青直裰,身材清瘦的中年人轻轻敲响课室门。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好些穿着同样的深灰短打,一看就是家丁的青年。 见着来人,仇虎瞬间就不淡定了,慌忙拿起书本,想要捂脸,却已经来不及了。 “公子,可算找到您了!您去什么地方不好,怎么偏偏跑到桃县来了?这里才爆发鼠疫,还没彻底根治呢,您到这里来,岂不危险?\"中年人神色着急,\"老爷命我等即刻带您回府,您赶快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回去吧!\" 此人就是仇家管家,先前仇虎溜出家门,他在府城四处寻找,可这都没找到人,后来想到仇虎常常提起桃县一名姓赵的读书人,他就匆匆赶了过来。 可没想到,他才刚赶到桃县,就听说仇虎要查谢家父女的死,这可没把他吓死。 连老爷仇正都不敢再查谢家的事情了,公子竟还自己调查起来了,这胆子是真大啊! 闻听此言,整个课室瞬间哗然。 原来来人不是衙役,也不是来搜身的,而是仇虎他爹派来的,这他们就放心了。 \"我还要在青山书院求学呢,不回去。\" 仇虎略带烦躁地说。 他才出来没几天,还没玩够呢,学的东西也还不够多,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了。 “府城那么多好夫子,青年才俊更是不少,还都有功名在身,公子您又何必非要待在桃县呢?” “因为桃县有赵兄!你不知道,赵兄他才学极好,不管是诗词还是对子,都难不倒他……”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考上的人,能有什么才学?公子又能从他身上学到多少东西?” “你怎么说话的?!” 仇虎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 “是小人说错话了,公子勿怪。” 管家自知失言,垂首道,\"老爷说了,若是带不回您,我们几个的脑袋都得搬家,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第155章 仇虎离县赠书别,染料短缺起争执 “那老头,怎么老是用找这种这法子来逼我?!” 仇虎恼火地抓了两下头发,最终还是收拾了书本,走至讲台,同大家道别:“这几天打扰了,能够认识大家,我很高兴,待桃县疫情平息,我必再来拜访!” 说罢他又转向赵策,热烈邀请:“赵兄以后要是去我们府城,一定要告诉我,届时我做东,请你吃遍我们府城的美食。” 他返回府城,一是不想违背老爹的命令,让老爹生气,二则是不想给赵策惹麻烦。 毕竟这次谢昭昭之事,也是因他而起的。 赵策点头应下,“到府城我会来找仇兄的,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聒噪。” “哈哈哈,赵兄你把我仇虎当什么人了?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 “仇兄回去路上小心,鼠疫还没根除,往后遇到人多的地方,记得避一避。” “好,我会的。” 仇虎挥挥手,正要迈步离开。 却见赵策忽然从课桌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自己跟前,仇虎疑惑地问:“赵兄这是?” 赵策一笑:“这里边是我写的一些对子,仇兄既然对对子有兴趣,这个就送你了,就当是我们相识一场的一点小小赠礼了,还望仇兄别嫌弃。” “对子?!” 闻言仇虎惊喜不已地接过,他随手翻了两下,就见里边的对子皆是精妙无比。 不愧是赵兄,一出手就是如此好的对子。 他感激不已地拱手:“多谢赵兄美意,这册子我收下了,回头我一定会好好研读,希望下次再见赵兄之时,我的对子能精进一二,如此也不枉赵兄赠书之情了!” 只可惜,他才来桃县没两天,就要走了。 算了。 日久天长,等桃县的鼠疫根除,他还能再回来的,到时候老爹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了。 想罢,仇虎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但想到要放弃调查谢家父女的死,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 等他们走后,赵策也回家去了。 途中却意外看到,一家百货铺的门口,正摆着一排风扇。 这风扇的外观大小,都跟他设计的一般无二,一看就是仿制的。 见他在看风扇,老板立刻迎了上来,殷切招呼:“最近天热,公子可是要看看风扇?我们这的风扇,比某家黑心肝便宜多了,不要三两银,只要二两五钱,就能带一个风扇回家了,要的多还有优惠咧!” 赵策冷哼:“你们仿制人家的风扇,还反过来骂人家黑心肝?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卖仿货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骂人,也是没谁了。 一听这话,那老板顿时就不乐意了:“公子长得英俊,怎么嘴上说话这么难听?他们收费贵,我骂黑心肝,难道还骂错了不成?就一个木头玩意,哪值得了那么多钱,我看你们就是个冤大头,被坑了,竟还帮着人家说话!!” 赵策没再理会这人,转身离开。 他的风扇,贵在设计和品质,用坏了一年内都能保修,这点,难道别人也会照抄不成? 或许是今天所经历的事情有点多,赵策回到家,洗了个澡,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看他睡梦中也愁眉不展,苏云锦叹息一声,她一手持着风扇,另一手轻轻抚上他的眉梢,把他的眉抚平。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赵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顺势将其往怀里一放,“乖,别动。” 苏云锦被他的动作一带,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惊得她小脸飞红,热的快要炸开。 但见他睡的熟,她又不忍心将他吵醒,便只得费力保持着这个姿势。 以至于,第二天醒时,她浑身都酸疼的厉害,缓了好久也没缓过来,但她还是强忍着酸疼,把饭菜端进屋。 看她这样,赵策颇感自责:“下次我再拉着你,你把手抽出来就是。” 他的娘子,脾气真是太好了。 也真难为她,一晚上都能保持那姿势不动。 “夫君日日学习,本就辛苦,妾身不想打扰夫君。” 苏云锦放下托盘,又缓步走至他跟前,替他换衣梳头。 “有劳娘子。” 赵策揽着她的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又三两口扒完了饭,就又要准备去书院了。 苏云锦本想把最近市面上多了些仿制的风扇的事情告知于他,但不想他操心这些琐事,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却没想到,赵策竟主动提及了:“让段姑娘不必管市面那些仿制的风扇,稳住,价格别降,先等等,看看那些风扇的销量如何,质量如何,再说。” “好,回头我就告诉莹莹。” 苏云锦点点头,后又忽然想起件事来,“对了,厂里有工人提出,可以利用风扇带动一些简单的机械装置,简短工时,可要让他们试试看?” 纺织厂的机子,都是赵策做的,要改机子,也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可以。” 赵策应道。 他也就是在原有的纺车和织机的基础上,将其改进了一下,提升了一些效率,但也没有改进太多。 有人想从他这基础上再改进一二,他自然也是欢迎的。 苏云锦笑着点点头,“那妾身回头就去布坊一趟,把这事告诉我兄长。” “娘子安排就是。我去书院了。” 赵策不舍地摸了一把她的小脸,就背着书袋走了。 苏云锦戴上帷帽,也出发去布坊了。 她本想把赵策答应让人试着改进纺织机的消息,告诉兄长苏子恒。 却没想到,到布坊后院时,正巧听到苏子恒在同人争吵。 “胭脂虫用完了,我们没有红色染料了,要不用红铅代替一下?红铅价格便宜,用来当染料也正好,还能替赵公子省点钱。” “你难道不知道红铅有毒吗?要是用红铅来染布,穿在客人身上,出了事怎么办?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 “可现在去采购胭脂虫也来不及了,我们这边又不盛产这个,没有胭脂虫,我们怎么染布,怎么交付订单?!” … 第156章 红铅染布祸心藏,丁叔贪心露丑颜 \"是谁提议用红铅染布的?!\" 苏云锦站在后院门口,声音清冷如霜。 红铅有毒,若真用来染布,轻则伤人肌肤,重则危害性命。 就算要降低成本,也不能用此等有害之物,提出此法的人,当真是居心叵测! \"你是何人?\" 站在苏子恒对面的清瘦老者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这里是赵公子的布坊,哪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 他上下打量了苏云锦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讽:\"青天白日的,还遮遮掩掩不敢见人,莫不是个丑八怪吧?\" 说罢,他又转向苏子恒,热切地说:\"叔这都是为你们着想。如今胭脂虫紧缺,就应该设法使用替代品,否则若不能按时交货,可是要赔钱的! 布坊本就没开业多久,前阵子还因为鼠疫歇业了,你们有多少银子赔的?听叔一句劝,就改用红铅,正好我有个亲戚,就在卖这个,他说红铅虽有些微毒性,但只要控制用量,就会出不了事。” 前些天,他亲戚专程跑到他家来,让他帮忙牵线,把红铅卖给赵策,并许诺他,只要拉成这一单生意,就给他五两的好处费。 他年年辛苦干活,可交完赋税,剩下的粮食也只够他们一家吃喝,压根攒不下什么钱,以至于他儿连娶亲的钱都拿不出来,到现在都还打着光棍。 再这么下去,他们老丁家可就要断了香火了啊!! 苏子恒冷下脸来,喝道:“我看你年长,叫你一声叔,你还倚老卖老了是吧,怎么跟我妹妹说话的?连我都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你还敢骂她?!” 老丁叔愣住:“什、什么,她是你妹妹?赵策的娘子?” 苏云锦不语,只是缓缓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容。 \"哎哟!\"老丁叔一见是她,顿时变了脸色,讪笑着作揖,\"原来是赵夫人啊!是老朽眼拙,没认出来你,真是对不住。叔不会说话,你大人有大量,可别跟叔一般见识啊!” “算了,没事。” 苏云锦淡淡说着,就迈步走至苏子恒跟前,朝他说,“烦请兄长多打听一下哪有胭脂虫,回头我让莹莹那边也帮我问问,看看周边有没有人要出胭脂虫的。” “自家兄妹,说什么烦请不烦请的?” 苏子恒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还夸张地捂住胸口,“这嫁出去的妹妹,就是泼出去的水,跟兄长都生分起来了,真是让人伤心。” 见他这副模样,苏云锦忍不住掩唇笑出声来:“我跟你说认真的,你怎么还开起玩笑来了?” 苏子恒笑笑:“放心吧,我早就在打听有谁要出售胭脂虫了,除了胭脂虫外,还打听了茜草、红花和苏枋,这三样染料也可用来代替胭脂虫。” 苏云锦点点头:“嗯,兄长辛苦了。” “又见外了不是?妹夫把布坊交给我和爹打理,如今染料短缺,我们自然得设法采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辛苦。” 苏子恒正色道,后又想像幼时一样,揉她的发顶,但想到妹妹已经长大,还成了婚,便又把手收了回来。 这时,一旁的老丁叔皱着眉头开口了:“茜草、红花和苏枋,这三样染料可比红铅贵多了。我看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长辈,还能害你们不成?” 他顿了顿,继续劝说道:“红铅染出来的布颜色鲜艳,肯定好卖!城南最近开了家新布坊,叫流光阁,你们知道吧,他们自开业以来,就一直用的是我亲戚那的红铅染布,也没听说谁中毒出事了。我看你们就是太胆小了,照你们这样做生意,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 苏子恒眉头紧锁,“赚钱也得有底线,哪能这般不择手段!红铅含有剧毒,人若长期穿着用这种劣质染料染出的布匹,迟早会出问题。人命关天,岂容儿戏!要是有人因此中毒,甚至丢了性命,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哼,那流光阁用了红铅,不也没出什么事吗?怎么偏偏就你们赵锦坊会闹出人命?赵策日后要读书科考,用钱的地方多如牛毛,你们不多赚点钱,他拿什么去参加考试、打点关系? 再者说了,这布坊是赵策开的,最终拿主意的,理应是他,哪轮得到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 老丁叔气得满脸通红,用力拍着桌沿,浑浊的双眼瞪得溜圆,撂下一句“你们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便气呼呼地背着双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刚踏出布坊的大门,他便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嘴里骂骂咧咧:“呸!什么东西!以为赵策在读书就了不起了?连我这长辈的话都不放在眼里,活该你们赚不到大钱!!” 若不是为了那五两银子的好处费,他才懒得跑这一趟,受这份窝囊气呢。 赵策开了厂子、铺子又怎样,他可不稀罕! 而布坊内。 苏子恒看着妹妹,缓缓说道:“云锦,等妹夫下学了,你记得跟他提一提红铅这事,问问他的想法。 虽说我也不赞成用红铅,但老丁叔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布坊终究是妹夫的,用不用红铅,确实该由他来定夺,咱们可不能越俎代庖。” “好,我记下了。” 苏云锦轻轻点头,随后又想起此行的另一桩要事,“纺织机的事情,夫君已经应下了。兄长可以让那工人试着操作一下,看看能不能用风扇带动纺织机运转。要是真能减少工时,咱们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也好激励大家。” “这好办。” 苏子恒一口应下,接着又关切地问起了赵策的近况。 谢昭昭的那些事,他略有耳闻,也担心这事会影响到赵策。 “夫君最近是比以往疲惫多了,可他心疼我,不愿让我担心,不肯跟我细说,我也不好多问。” 苏云锦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忧虑,“都怪我没用,夫君这般辛苦,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见妹妹这般自责,苏子恒暗自责怪自己不会说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忙温声安慰道:“云锦,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帮着打理布坊的账目,妹夫才能安心读书,这里面可有你的一份大功劳,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况且妹夫他是个有主见、有本事的人,这些事他肯定能处理好的,你就别操心了。” 苏云锦微微颔首,轻声应道:“兄长所言极是,我记下了。” 第157章 段莹托查账,赵策速算惊佳人 午间时分,天气酷热难耐,热浪滚滚袭来。 苏云锦也未在布坊多作逗留,与苏子恒道别后,便转身朝着匠心坊的方向走去,打算去找段莹。 段莹早已听闻有人跟风抄袭,推出了风扇,对此她并未放在心上,神色从容道:“风扇赚钱,有人眼红,想分一杯羹也是人之常情。我只管做好自己的订单,用心把生意经营好便是。 做生意嘛,这种情况很难避免。我能做的,就是严格把控风扇的质量,力求每一个卖出去的风扇,都能用上好些年。” 苏云锦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莹莹说的对,做生意确实不能一味地卷价格,质量才是立足的根本!” “卷价格?” 段莹停下了手中正忙碌的活计,一脸疑惑地仰起头。 苏云锦眉眼弯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有些商家为了抢占市场、排挤对手,不断压低商品价格,这种恶性竞争的行为,就叫卷价格。这话还是我家夫君教我的。” “真不知道赵公子这脑袋是怎么长的,总能想出那么多新奇的点子,连说出来的话都这么与众不同。” 段莹忍不住感叹一声,眼中满是钦佩。 随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柜台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账本,又拿了一个银锭,递到苏云锦面前: “这是我之前招的账房先生记的账,我算学方面不如你,云锦你能不能帮我查查账?也不用全部查完,随便抽查一部分,看看有没有错漏就行。这钱你收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苏云锦伸手接过账本,却并未去拿那个银锭,“查个账而已,又不费什么功夫,不用给钱。” “收着吧。”段莹不由分说地把钱塞到苏云锦手里,佯装生气道,“你要是不肯收钱,我以后都不敢找你帮忙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不多不多,这风扇都是赵公子想出来的,这点钱算什么?等到月底,我还要给他分钱呢,你安心拿着就是。” 苏云锦无奈,只好收下钱,后又托段莹帮忙打听一下染料的事情。 段莹应下:“好,回头有客人来,我就帮你多问问。” 苏云锦道了声谢,就捧着账本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已经快午时了,她拿了纸笔,连一页的账目都还没算完,赵策就到家了,她只好合上账本,帮着冯氏一起布菜。 赵策刚进院子,便瞧见这副场景, 他眉间的疲惫顿时消散了几分,快步上前。 苏云锦寻声回头,见他额上还带着薄汗,连忙取了帕子,微微踮起脚尖,替他擦汗,柔声道:“夫君读书辛苦,快擦擦汗,歇息片刻再用饭。” 赵策目光含笑,静静地看着她。 苏云锦被看得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夫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没有,只是觉得娘子生得好看。” “夫君惯会拿我打趣。” 苏云锦小脸瞬间染上红晕,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她娇嗔地瞪了赵策一眼,替他擦完汗后,便收起帕子,转身去盛了一杯酸梅汤。 赵策缓缓坐下,喝了几口酸梅汤,只觉暑气消散了几分,便招呼苏云锦一同用饭。 苏云锦依言坐下,后又将今日在布坊遇到老丁叔提议用红铅染布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道:“此事还需夫君定夺。” 红铅便宜但有毒,胭脂虫等染料贵,于人体无害,夫君会选哪个呢? 他会不会为了省钱,也选择用红铅? 赵策断然拒绝:“红铅有毒,断不能用,就算最后找不到代替的染料,无法交付布匹,要赔钱,也不能用红铅。” 苏云锦闻言心中一松,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夫君说得对。妾身就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为了利益而置人命于不顾的事。” “用红铅,确实能降低成本,但若日后出了事,便会引来大麻烦,届时可就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赵策神色肃然,“下次老丁叔再来让我们用红铅,让大哥直接拒绝就是,如果对方胡搅蛮缠,可以赶走,不必客气。” 别人使用红铅染布,他管不着,他只能管住自己,不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苏云锦连忙点头,脆生生地应道:“好,妾身记下了。” 饭后,冯氏收了碗筷去灶屋洗,赵策则来到院子里的树下纳凉,打算小憩一会。 无奈天气实在炎热,他只眯了一小会,便再也睡不着了。 见旁边苏云锦拿了纸笔,在石桌上写写画画,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他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见她写的还是上次他教给她的阿拉伯数字,就更惊讶了:“娘子在算什么?” 苏云锦正在努力计算呢,压根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听他突然出声,吓得她浑身一颤,毛笔晕开了一大片墨迹。 “啊!我的草稿!” 她心疼坏了,放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还想挽救一下,但墨水已经晕开,救不了了。 完了。 被墨迹晕开的地方,正好是她计算出的结果,这下要重新开算了。 “刚才算的结果是……”赵策把她的草稿纸放在石桌上,又拿了毛笔,蘸了点墨,附身而下,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苏云锦被圈在他臂弯之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心跳如擂鼓,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比之烤熟的小龙虾也是不遑多让了。 但见着他写下的数字,她却是顾不得害羞了,转头困惑地望着他:“夫君才刚过来,怎么就记住我写的答案了?”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赵策眼中笑意更浓,打趣道:“这几行数字简单,略一推算,答案自然也就出来了。” “略一推算就出来了?!” 苏云锦杏眼圆瞪,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一行数字,她算了好一会,才得出结果,可他竟然一下就推算出来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赵策指尖点了点她鼻尖,笑道:\"娘子本也不用学这个,账目我来看就是。\" 说罢,他转头看向账本,见里边大都是木雕、风扇之类,眉梢微挑:\"这个账本,是段姑娘的?\" \"嗯。\"苏云锦点点头,小声应道,\"莹莹说她算学不好,让我帮着抽查一下,看看这个账房先生记录的,有无错漏之处。\" “我来算。” 赵策随手翻开一页,指尖翻转,飞快在旁边的草稿纸上计算起来。 苏云锦怕碰到他的笔,忙微微弯腰避开,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的手。 他这计算的速度,怎么比她写字还要快上几分?! 夫君这速算也太厉害了吧!! 第158章 账本藏奸计,狭路逢冤家 一串串数字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不过片刻功夫,赵策便已算完了三页账目。 “夫君,你这也太快了!” 苏云锦目瞪口呆,忍不住出声惊叹,“这么短的时间,妾身连一页算不完,你竟然已经算完了三页!” 她先前只以为赵策头脑灵活,常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点子,比如改良织机、设计风扇,甚至推行新式数字等,却没想到他竟还有这般惊人的速算之能。 赵策搁下毛笔,抬眼望她:“我快?那为夫下次再慢些。” “啊?” 苏云锦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羞得脸颊绯红,“青天白日的,夫君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算账,你想哪儿去了?” “我……” 她轻咬唇瓣,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赵策这次倒没有继续逗她,而是正色道:“来,我教你速算的法子。像这样,几两几钱分开算,数目相同的就直接乘……” 说罢,他将毛笔递还给她,示意她自己动手试试。 苏云锦提笔,照着他的方法计算了几下,或许是看他速度飞快,心里也急着追赶,不自觉地加快了动作,结果反倒出了错。 “这里是十二两七钱,不是九钱。”赵策指着一处错误提醒道。 苏云锦忙不迭划掉错处,补上正确数目,重新集中精神继续计算。 就这样又算了两页纸,赵策忽然将账本抽走,仔细翻看片刻,眉头微蹙:“这一页的账目有问题——总计应是三十九两七钱,怎么会变成三十七两八钱?” 苏云锦神色微变,眉头轻蹙:“可能是账房先生算错了?” 赵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应,而是又翻看了几页账本。 果然,其中又有两页出现了错漏,而且无一例外,都是金额少了。 他轻轻啧了两声,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这个账房倒是会算账,不多算银子,反倒次次都少算了钱。” 这一下,苏云锦也明白了过来。 段莹所请的账房,定是暗中贪了铺子里的钱财。怕对不上账目,便故意做假账掩盖痕迹。 “哪有这么巧的事?每次都少算钱,分明就是故意的!还好莹莹把账本拿给我查了,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这账房坑掉多少钱!” 她霍然起身,双手掐腰,“我现在就去匠心坊,把这个事告诉莹莹,让她赶紧换人,再让那账房把贪的钱吐出来!” “娘子先别急。”赵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按回座位上,“查账清算,这是个得罪人的活。你不能出面,只能由段莹自己处理。回头你先把整本账目从头到尾重新算一遍,看看这位账房到底少算了多少钱,不然连数目都不知道,怎么让人补齐?” 苏云锦轻咬唇瓣,虽知他说得有理,但心中仍有些不安:“可万一莹莹把这事摊开了说,那账房恼羞成怒,动手怎么办?莹莹一个女子,如何斗得过?” 赵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是为段莹着想,但这是她的铺子,这种事必须她自己面对。就算我们这次帮了,下次遇到类似问题呢?难道我们一直替她管下去吗?” 苏云锦沉默良久,终于轻轻点头:“夫君说得对,莹莹既然开了铺子,这些事总要学会自己应对才行。” 她轻轻拉住赵策的手,语气温柔如水:“可妾身还是担心她吃亏。等我把账目全部核对清楚,夫君陪我一起把账本还给莹莹好不好?有你在,那账房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赵策心一软,终是点头应下:“好,我陪你去。” “夫君真好!!” 苏云锦闻言眉开眼笑,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便要松手退开。但赵策又岂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溜了?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开始细细品尝,攻城略地。 苏云锦轻哼一声,微微仰头迎合,到最后却实在喘不过气来,只能瘫软在他怀中,胸口剧烈起伏着。 看着她脸颊绯红、气息紊乱的模样,赵策哪里还忍得住?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径直朝卧房走去,将她放在榻上,就要伸手探向她腰间的系带。 苏云锦双腿微蜷,小脸羞得通红,却还是强撑着理智,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细若蚊呐:“晚……晚上再来吧,夫君下午还要上课呢。” 赵策本想说一句“旷课一下午怕什么”,但想到自己最近惹上的麻烦,以及明年即将到来的童生试,终究还是咬牙作罢。 这次若是考不过,就得再等上一年,耽误不得。 他恋恋不舍地从榻上起身,转身去了灶屋,用井水狠狠洗了把脸,才勉强压下心头躁动,整理好衣冠,赶往书院上课。 而苏云锦则靠在榻上,双手捂脸,缓了好一会,脸上的红晕才渐渐褪去,她这才起身走到桌前,重新拿起账本,一页页仔细核对起来。 起初还不太熟练,速度慢了些,但随着逐渐上手,她越算越快,每一处错漏都被她用朱笔圈出,并在一旁标注正确金额。 好在匠心坊开业时间不算太久,中间又有一段时间生意清淡,因此账目虽多,倒也不算庞杂。 从中午一直算到天色擦黑,已完成了大半。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酸痛的手腕,心中暗自思忖:今晚再加把劲,明天就能把账本交还给莹莹了。 而与此同时,赵策也结束了书院的课业,踏上了归家的路。 然而刚走到半途,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却被人迎面撞了上来。 赵策尚未发怒,对方反倒先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蛮横:“你没长眼睛吗?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啊?” 赵策一愣,随即气笑:“你有毛病吧。” 撞人者还反过来骂被撞的,也是离谱。 要不是看对方是个女子,他高低得好好教教她什么叫礼貌待人。 那女子闻言一怔,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声音不对劲。她抬起头来,待看清赵策的长相后,心中暗叫一声“倒霉”。 怎么偏偏就碰上他了? 第159章 落魄求故亲,世态显炎凉 赵策也在这瞬间认出了她,眉头微皱,“你是……罗婉儿?” 没错。 眼前这个,正是他去县衙看谢昭昭尸体时,曾撞见过的罗家次女,罗婉儿。 罗家因私自开采盐井,贩卖私盐,全部入狱,罗婉儿也在其中。 怎么会在这里撞见她? “不,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罗婉儿慌忙低头,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抓乱头发,遮住脸庞,随后快步逃离。 她不能暴露身份。 姐姐费尽心思将她从牢中救出,就是为了让她营救爹娘他们,她必须低调行事,绝不能与赵策纠缠生事,坏了大事。 赵策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满脸疑惑。 一个女子,居然能从县牢中逃脱?县牢的守卫竟是如此松懈? 不过罗婉儿越狱也好,没越狱也罢,这事都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深究,只摇了摇头,便径直回家去了。 而在街角拐弯处,罗婉儿探出脑袋,确认赵策已经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整理了下衣裙,又一路小跑,赶往王家,也就是母亲的娘家。 这两天她向亲友求助了,但却次次都被拒之门外,她如今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外祖母身上,盼着她能念及亲情,伸出援手,救他们于水火。 她一路上都格外谨慎,还刻意绕了几条街巷,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人认出或跟踪,直到确信身后无人,她才终于来到王家门口,轻轻敲响了门环。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 门房一见来人,脸色瞬间变了,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表、表小姐?!听说你们罗家全都下狱了,你怎么还在外头?还穿着这种……衣服?” 曾经的罗婉儿,最爱穿红衣,衣料考究、款式新潮,还常常在街上骑马挥鞭,趾高气扬的,而如今的她,却是一身破旧不堪的粗布麻衣,头发凌乱,脸上虽还算干净,却掩不住一身风尘气息,甚至隐隐有些馊味。 若不是那张脸还有几分熟悉,门房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落魄的女子,真是昔日风光无限的罗家二小姐。 若是从前,听见一个门房这样跟自己说话,罗婉儿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可现在她有求于人,只得强压心头怒意,低声说道:“你快带我进去,我要见祖母。” 门房面露难色,“表小姐,您也知道,罗家如今成了阶下囚,老夫人早有吩咐,不许我们放罗家人进府,您别为难小的了,赶紧走吧。” 罗婉儿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们王家竟是如此凉薄!亏得我娘这些年一直接济你们,没有我们罗家,你们王家哪来的这高墙大院?如今我们落了难,你们竟连门都不让进?我替我娘感到不值!!”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微微发颤,眼眶也泛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忍住没让它落下。 “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门房不与她争辩,只重复这一句话。 罗婉儿一听这话,怒火中烧,脚下一用力,狠狠踹了过去,便要强行闯入府中。 门房哪敢让她进门?立刻小跑上前,沉着脸拦住她:“表小姐,您若再不走,小的可就要动手‘请’了!” “怎么,我还怕你不成?”罗婉儿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门房也不多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拖了几步,动作毫不留情。 罗婉儿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一时间羞愤交加。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地的声响。 罗婉儿转头一看,只见一辆装饰华贵、镶金嵌玉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家门前。 车帘轻轻掀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先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浅青色锦缎长裙、眉目如画的少女轻盈地走下马车。 正是王家嫡女——王汀兰。 “汀兰!” 罗婉儿眼前一亮,心中大喜,连忙挣脱门房的束缚,快步跑到马车前,但心里却有些踌躇不定。 虽然她们曾经情同姐妹,时常一同玩耍,甚至同榻而眠,但如今罗家已败,她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还愿念旧情。 王汀兰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罗婉儿,微微一怔,尤其看到她这副落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嫌恶,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 她主动拉起罗婉儿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与心疼:“婉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听说罗家遭了难,还以为你也……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王汀兰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自己避如蛇蝎,罗婉儿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意,眼圈一红,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兰兰,我没事,是姐姐把我救出来的。可是我爹娘他们还在牢里,你能不能带我见见祖母?我想求她老人家帮忙打点一下,至少先保住爹娘的性命。” 她哽咽着说道。 还好,还好还有兰兰愿意帮她。 罗婉儿心中满是庆幸与感激。 王汀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好姐姐,我都知道了,别担心,我带你进去。” 说罢,她转过头,冷冷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门房,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表小姐来家里做客,你不通报也就罢了,竟还把她拦在门外不让进?你是想让外人看我们王家的笑话吗?” 门房连忙躬身解释:“是、是老夫人亲自下令,不许罗家人进门,小的实在不敢违命啊。” “祖母那边我会去说。” 王汀兰语气淡然地打断他的话,随即牵起罗婉儿的手,亲热地唤道:“婉儿姐姐,走吧,我带你进去。” 她边走边回头吩咐一旁的丫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再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姐姐一路奔波,定是饿坏了。” 听她安排得如此周到细致,罗婉儿更是感动得不行,一边抹泪一边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兰兰,你是唯一一个还愿意帮我、收留我的人。以后要是我们罗家能东山再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昨天她刚逃出来的时候,也曾去找过几家平日交好的亲友求助,可换来的却无一例外都是闭门羹,甚至还有人想要报官抓她。 曾经罗家风光时,那些亲戚朋友巴结奉承,三天一小礼,五天一大宴;如今家破人亡,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真真是世态炎凉! 如果将来罗家还能翻身,她一定要让他们一个个后悔莫及!! 第160章 落魄千金投故友,笑里藏刀暗设局 “是、是!” 丫鬟虽对王汀兰的做法满心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就匆匆下去安排了。 罗婉儿这两天几乎粒米未进,夜里还要躲避巡察的衙役,几乎没有合过眼,如今一放松下来,脚步便有些虚浮,可心里却踏实又欢喜。 太好了,爹娘有救了。 进了偏厅,王汀兰亲自搬来软垫,让罗婉儿坐下,又为她端来一杯凉茶,叹道:“好端端的,罗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苦了你了。等会你换了衣裳,我就带你去见祖母。” “谢谢你。” 罗婉儿眼圈通红,声音哽咽,连连道谢。 “哎呀,自家姐妹,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可别再说谢字了。” 王汀兰忙不迭地掏出手帕替她拭泪,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正说着话,丫鬟已准备好热水与干净衣裳,领着罗婉儿前去沐浴更衣。 她一走,王汀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沾染的气息,眉头紧蹙,几欲作呕,那模样仿佛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她赶忙唤来丫鬟,打了盆水,用香胰子反复洗了好几遍,换了数次水,直到双手都搓得发红,仍觉那味道挥之不去,只得换上一袭淡紫色的新裙,这才罢休。 不多时,罗婉儿沐浴完毕,换上干净衣裳,整个人清爽了不少,那张脸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疲惫与愁绪,还有些局促不安。 王汀兰走过去,主动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婉儿姐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来,快坐,姐姐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吧?我备了些小菜,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们再去见祖母。” 罗婉儿心中挂念着爹娘,一刻也不想耽搁,本想说可以见了外祖母再吃。 可这时,肚子却不争气地传出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她窘迫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汀兰倒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挥手示意丫鬟布菜。 罗婉儿实在太饿,闻言也顾不得矜持,拿起筷子便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她其实也想控制一下动作,好显得文雅些,可又实在忍不住。 王汀兰坐在一旁,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但她强自压抑着内心的不适,耐心等到罗婉儿吃得差不多了,才递上一方绣帕,轻声问道: “婉儿姐姐,你逃出来的事,可有被人发现?这要是让官府顺藤摸瓜查到我们王家头上,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她说着,语气又放缓了几分,似为难地道:“倒不是我害怕,只是王家上下十几口人,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连累全族。姐姐能体谅我的吧?” “路上我一直很小心,没人看到我进了王家。而且我姐姐还找了个身形与我相近的女子,代替我留在牢中,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的。这两天我也一直在躲避巡察的衙役,应该不会有问题。” “幸好王家地处城外,偏僻安静,方圆一里只有你们这一座庄子,否则我一个大活人,还真不好藏身。” 罗婉儿放下筷子,轻轻摇头。 当然,她也隐瞒了一些细节。 比如她曾去其他亲戚和旧识那里求助,却差点被送回牢里。 “那就好。” 王汀兰点点头,又面带关切地说,“姐姐吃好了吗?若是吃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祖母。” “谢谢!”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这些就太见外了。” 王汀兰轻轻一笑,她稍作停顿,神色渐渐认真起来:“不过罗家所涉之事非同小可,想要救人,恐怕并不容易。” 罗婉儿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的,只要姐姐带我见见外祖母就行。” 然而王汀兰领着她,穿过假山流水,曲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清幽小院时,却听院里的老仆说,近日天气炎热,老夫人身子不爽利,现下好不容易睡着,不能见外客。 王汀兰故作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姑母、姑父他们还在牢里等着救命呢!” 罗婉儿也是着急的不行,但这次她却没像往日那般大发雷霆,而是道:“外祖母身子要紧,我们还是别吵着她老人家睡觉了,明早等她醒了我再来吧。” “如此也好。” 王汀兰点点头,后又领着她返回了自己所住的院子,并吩咐丫鬟,收拾间客房出来,给她居住。 罗婉儿这两天几乎都是露宿街头,还要跟巡夜的衙役斗智斗勇,早就疲累的不行,现在终于能睡上软乎乎的床了,几乎是才刚一倒下,就睡着了。 这边,王汀兰却是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神色格外肃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有丫鬟前来禀报:“表小姐她睡着了。” 王汀兰回神点头:“知道了。” 丫鬟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恕奴婢多嘴,罗家私自开采盐井,贩卖私盐,乃是重罪,谁沾上谁倒霉,今日表小姐登门,您就该把她赶出去才是,怎么能把她带进家门,还姐妹相称呢? 坊间本就有人怀疑老爷也牵扯在私盐案里,小姐你今天这一番作为,岂不正是证实了这一言论?!” 王汀兰缓缓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两下裙摆,才道:“正是因为这些传言,我才要将罗婉儿带进来。” “这是为何?” 丫鬟一脸不解。 王汀兰嫣然一笑,“没有什么比大义灭亲,来的更有说服力。” 丫鬟闻言一愣,片刻才恍然大悟,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小姐这招真是高明!那奴婢现在就去县衙报官?” “急什么,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大多数人家都睡了,等到天亮再说也不迟。” 王汀兰素手轻抬。 一旁的丫鬟立刻上前,为她斟了一杯果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顿觉心中燥热散去不少,只是依旧毫无睡意。 “姐,我听门房说,你把罗婉儿带进府里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快步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小厮,个个满头大汗,显然是拦他不住。 第161章 衙役突至惊魂起,罗女心忧祸临门 少年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燃烧,几步冲到王汀兰面前,“啪”地一拍桌子,质问道: “姐!你疯了吗?罗家全家都被下狱了,你怎么还敢把罗婉儿带回来?要是被官府知道,我们王家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你自己想死也就算了,怎么能连累整个家族陪你送命?” 此人正是王汀兰的弟弟——王行。 他平日住在学堂,今日因听闻罗婉儿之事,才连夜赶回府中。 他还年轻得很,可不想这么早去见阎王! 王汀兰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水: “行儿,你还小,不懂这些。姐姐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 “什么安排?!”王行气得直跺脚,“罗家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沾上谁倒霉!你赶紧把她赶出去,不然我现在就去找爹娘告状,让他们来管教你!” 王汀兰轻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现在罗婉儿已经进了咱们家的门,就算你现在告诉爹娘,让他们将她赶走,也已经迟了。” “你到底跟罗婉儿有什么深交情?值得你为了她,把我们全家都搭进去吗?” 王行闻言几乎抓狂。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他这个姐姐,竟然是个疯子! “我说了,我不是在救她。具体原因,明天你自然会知道。”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王行不甘心地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与急躁,“我是你亲弟弟,难道还不能知道吗?” “来人,送小公子回房。” 王汀兰却不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抬手,示意身边的丫鬟和小厮上前。 见她避而不答,王行哪里肯善罢甘休? 他一把推开上来劝阻的小厮,怒声道:“姐,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哪儿也不去!” 说完,他干脆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架势。 王汀兰看着他倔强的模样,终于轻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屋内只剩他们姐弟二人,及她的贴身丫鬟时,她才压低声音道:“行儿,你可知道,如今外面都在传什么?” “什么?” “传我们王家与罗家暗中勾结,合伙贩卖私盐,是一丘之貉。这种时候,如果我们急于撇清关系,不敢收留罗婉儿,反倒更容易惹人怀疑。” 王行皱眉:“可也不能真把她留下来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王汀兰轻轻摇头,眼中寒光一闪:“我留下她,正是为了彻底洗清我们王家的嫌疑。” “怎么洗清?”王行仍一脸困惑。 王汀兰白了他一眼,“明日一早,我会亲自前往县衙击鼓鸣冤,告发罗婉儿登门求助一事,大义灭亲。到时候,全城百姓都会知道,我们王家与罗家势不两立,绝无勾结。” “这样能行吗?”王行还是有些担心,“万一罗婉儿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故意出卖她,还说贩卖私盐所得的赃银也有我们一份,那怎么办?” “我们是告发者,她对我们心怀怨恨再正常不过,她的攀咬,又有几人会信?” “这倒也是,还是姐你想得长远。”王行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赞,但随即又露出一丝迟疑,“可是这么做会不会太狠了些?姑母一家对我们很好,这些年若不是他们年年接济,我们哪有今日的日子?” 他原本只是想将罗婉儿赶出门,免得王家被牵连,却从未想过要把她送进牢狱之中。 “狠?” 王汀兰冷冷地打断他,语气陡然一沉:“你可知道,若是有人看到罗婉儿进了我们家门,而我们又将她放走,那下一个被关进大牢的,就是我们王家所有人!你想让我们全家都陪她去死吗?!” 王行被她凌厉的眼神震慑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虽然罗婉儿平日待他不薄,时常给他买东西,还给他零花钱,但那些不过是些小恩小惠。 若真要他在罗婉儿和爹娘之间做出选择,他毫不犹豫会选择自己的家人。 见他神色动摇,王汀兰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伸手轻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姐姐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我不会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连累我们。” 王行沉默许久,最终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姐。” “知道就好。”王汀兰露出满意的笑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去学堂,快回去休息吧。罗婉儿的事,自有姐姐处理,你不必操心。” “姐姐也早些歇息。” 王行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屋内重归寂静,王汀兰独自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树影。 夜风微凉,吹起一缕青丝,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如霜。 翌日清晨。 王汀兰就换上一身素衣,前去县衙报案。 捕头去罗婉儿所在的牢房看了一眼,发现人果然是逃了后,立即前去王家拿人。 彼时,罗婉儿起了个大早,破天荒地把床铺收拾了一遍,又匆匆前去厨房,准备亲自做个早饭,给外祖母送去。 求人办事,她当然得聊表诚意。 王家是她最后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了,要是外祖母不答应,她和爹娘他们只能等死。 但她头一次下厨,做了好几锅菜都难以入口,她只能一次次倒掉,又一次次重来,到最后早就错过了早饭时间。 她只得争取在午饭前做好饭菜,却不想,她做到一半时,就听见外边有个小厮小跑而来,惊道:“我刚从花厅经过,见大小姐带着一大帮子衙役,朝着她的院子走去了,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立即有仆从凑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 “是不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把大小姐的东西偷了?” “我看不像,这种小事,随便叫个婆子彻查也就是了,何至于闹到衙门去?这多没脸啊!” “可除了遭贼,还有什么事情,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 哐当一声。 菜刀从罗婉儿手中滑落,重重砸在案板上。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跳如擂鼓。 王汀兰带衙役进府,不会是为了抓她吧?! 第162章 翻墙遁影逃追捕,帷帽遮身谋生机 罗婉儿站在厨房中,脸色比死了几天的尸体还要难看。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昨天还一口一个“婉儿姐姐”,亲热得仿佛亲姐妹的王汀兰,今天竟会带着衙役来抓她。 不,不会的。 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衙役是冲着她来的,不是吗?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但脚下却迅速跑出厨房,朝后门而去。 然而—— 刚跑到后院,她便搬了几块石头垒在一起,踩着翻上墙头,正准备翻墙而出,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表小姐,您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罗婉儿猛地回头,只见说话之人正是王汀兰身边的贴身丫鬟。 “我只是想翻到墙上去看看风景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强作镇定,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即跳下石堆,缓步朝那丫鬟走去,“对了,我好些日子没来王家了,不知外祖母的喜好可有变化?” “没……” 丫鬟刚吐出一个字,罗婉儿神色骤冷,右手倏然扬起,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地劈在她颈侧。 那丫鬟甚至来不及喊出第二声,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罗婉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将她拖至假山后藏好,自己则迅速撩起裙摆,翻过院墙,朝着城门口疾奔而去。 县城人多,最宜藏身。 也幸好她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尤其钟爱鞭子,为了发挥鞭法威力,还特意学过一阵武功。 否则,她也不可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放倒一个大活人。 而她刚逃出王家不久,王汀兰便已带着衙役赶回府中,在各处搜寻她的踪迹。 最终在假山后面,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丫鬟。 “没用的东西!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何用!” 王汀兰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就想带着衙役继续追踪。 但捕头却没有行动的意思:“王姑娘先前说的是,罗婉儿就在你们家,我们一来就可以拿人,可现在人跑了,要追踪可不容易。” 王汀兰如何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阴沉着脸丢了一个十两的银锭过去。 捕头眼疾手快地接住,掂了掂分量,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立刻招呼手下四下搜寻。 可找了一圈,仍是不见罗婉儿的踪影。 王汀兰干脆命人牵了几匹马出来,让衙役骑马搜索,如此还找的快些。 然而他们几乎把王家周围几里地都翻了个遍,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只能垂头丧气的返回县城。 也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他们刚进城没多久,便在街角一个烧饼摊前,撞见了正低头排队等买烧饼的罗婉儿。 “抓住她!” 捕头一声令下,衙役们立刻冲上前去。 罗婉儿猛地一惊,拔腿就跑。 途中她故意撞翻几个小摊,想借此延缓衙役的追击速度。 果然,混乱之中,衙役的脚步被挡了下来,而那些被撞倒的摊贩不敢去找官差赔钱,只好冲着罗婉儿发火,纷纷加入追兵行列,队伍顿时壮大了好几倍。 罗婉儿心中暗叫不妙。 “砰!” 她回头张望时,冷不防撞倒了一个身着素衣、头戴帷帽的女子。 她来不及道歉,越过对方就要继续跑,但刚迈出几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身,一把扯下那女子头上的帷帽,迅速戴在自己头上,随即再次狂奔而去。 求人不如求己。 这次她不找人求助了,她要靠自己,救出爹娘他们。 “哎,你这人怎么能抢人东西呢?快把帷帽还来!” 丫鬟急得直跳脚,一边跺着脚,一边想追上去夺回那顶帷帽,可又不好抛下小姐独自一人在这。 “算了。”那女子轻轻摆了摆手,声音清冷,“一顶帷帽而已,丢了就丢了吧,大不了再买一顶便是,反正也不值什么钱,也许是她急用也说不定呢。” 这女子正是林清音。 自从上次在花满楼吃饭时被无赖骚扰之后,她便再次闭门不出,深居简出。 今日难得起了兴致,出门散心,没想到竟被人撞倒,连头上的帷帽都被抢了去。 难道她和出门犯冲不成? “姑娘就是心肠太好了。”丫鬟一脸愤愤不平,“换作是我,管她是不是急用,我也要把帽子抢回来,再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就抢人东西的?这也太过分了!” 林清音笑笑,心下却是忽然想起了赵策来。 她难得出来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 赵策推出的新式数字及方程式,她都有听说,也很想同他探讨一二,但他已经成婚,她也不好登门。 而罗婉儿跑出一段路后,就放慢了脚步,若无其事地在街上闲逛,一时间还真把衙役给蒙住了,她心下大松,转头朝曾家而去。 她要把县令薛英让他们家干的那些脏脏事,全部都抖落出来,给爹娘他们开辟出一条活路来。 就算失败,大不了也就是个鱼死网破,谁怕谁? 然而她还是太想当然了,曾家那样的门第,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她连曾家的门都没能进去,更别说见到曾老了。 “难道老天真要亡我罗家不成?!” 罗婉儿脚下踉跄,眼中满是不甘心。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何况开采盐井,售卖私盐所得的银两,他们只得了很小的一部分,大头都是被薛英给占了的。 想到昨天撞见的赵策,她忽然眼前一亮,“去怎么忘了,曾老很欣赏赵策,只要赵策肯牵桥搭线,要见曾老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想到这,罗婉儿立刻来了斗志,转而奔向青山书院。 书院这时正是下学时分,人流如织,她不敢上前,便站在书院对面的茶馆二楼,并给钱让小二帮她把赵策叫到茶馆。 赵策是书院的红人,小二也认得,他到书院门口等了一会,待看到人从里边出来,就赶忙迎了上去,“赵公子,有位姑娘想要见您。” 第163章 绝处逢生诉隐情,官匪勾结现端倪 有同窗在一旁挤眉弄眼地说:“又有个姑娘?赵兄可真是招姑娘喜欢啊,竟然又有姑娘求见了?” 赵策一窘,苦笑道:“有姑娘求见也不见得是好事。” 上次谢昭昭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裴不言一听,立即点头附和:“女人确实危险,赵兄还是别去了。” 小二担心自己办砸了差事,罗婉儿会把钱收回去,急声道:“那姑娘年纪不过十四五岁,还是一个人,手无寸铁的,不会对赵公子造成任何伤害,几位可以放心。 再说我就是茶馆的伙计,要是赵公子在我们茶馆出了事,我们也跑不脱不是?” 十四五岁? 赵策沉吟一瞬,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罗婉儿。 她的年纪符合,且昨天还撞见了,可她找他做什么?昨天见到自己时又为什么不说? 他没功夫跟人打哑谜,猜来猜去,便直接道了句“不见”。 小二还想再劝,可赵策已经辞别了同窗走了,于是他也只得返回茶馆,把赵策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一遍。 罗婉儿气的直跺脚,付了茶钱就戴上帷帽,一路小跑追上了赵策,但她跟踪技术实在太不高明,很快就被他给发现了。 赵策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你是?” 罗婉儿索性也不躲了,径自小跑到他身前,压低声音道:“赵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以。要说就说,不说算了。” 赵策语气冷淡,说罢就要走人。 罗婉儿是真没想到,他连这么个小小的要求都能拒绝,她咬牙追了上去, “我爹娘被抓了,我想救救他们,赵公子能否帮帮我,我想见曾老一面。” “你救你爹娘,跟曾老有什么关系?” 赵策挑眉。 她这个时候逃出县牢,还要见曾老,难道是私盐案另有蹊跷? 也对。 桃县那么大,为什么县学要扩张的地方,正巧有一口盐井,还好巧不巧的,被罗临给发现并开采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技术并不发达,连顿钻技术都还没有,开采盐井一般是使用一种叫做“碓”的重型木制或铁制工具,来破碎岩石,达到深入地下的目的,而开凿之后,还要使用绞车,将卤水提升至地面,这两个过程动静都很大,很难掩人耳目。 罗家背后,必定有人。 见他不说话,罗婉儿心中更是着急,她语速飞快地道:“赵公子应该知道私盐案的事情吧?我家就是个普通商户,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人脉,光凭我们,哪来的本事开采盐井、贩卖私盐?” 赵策停步看着她,却没有回话。 罗婉儿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但还是接着说:“私盐案的主谋,并不是我们,而是县令薛英,我们不过是他的棋子,在替他办事罢了!卖私盐所得的银两,也是他拿了大头,我们所得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你想把这些,告诉给曾老,让他从轻发落罗家?可曾老早就告老还乡了。” 赵策如此说道,心下却是一震,如果此事属实,那也就能说的通了。 难怪他们能贩卖私盐,原来是有薛英在暗中相助。 罗婉儿言辞笃定:“曾老为官时也认识不少同僚,只要他肯管,就一定管的了。赵公子,我知道曾老信任你,只要你肯替我们传话,让曾家知晓真相,我们愿意认罪伏法,只求能够轻判!” 赵策反问:“口说无凭,证据呢?” 罗婉儿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乐意。 赵策没空,也没兴趣跟她讨价还价,直接转身欲走,罗婉儿见状一急:“等等,赵公子先别走,我、我爹手里有一本账册,记录着每次给薛英送银子的日期和数目。 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们不敢带在身上,就把它藏在了我家书斋的石桌底下,一挖就能挖到。 而且薛英他不止是让我们贩卖私盐,他还暗中勾结了山匪,劫掠过往商队,以此大肆敛财!!” “我为什么要信你,又为什么要帮你?” “我……” 想到自己跟赵策的过节,罗婉儿一咬牙,把最后的底牌拿了出来,“我爹买了个小别院,卧房床头是空心的,那木头里边就藏着我们家这些年的积蓄,不算很多,但也有个几千两,这钱就当是你帮我的谢礼了,如何?” 似是担心这样还不够,她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拽着他的衣摆,眼中含泪:“求你了!你帮帮我!那别院就在潆溪街南门东回第三家,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别院把钱挖出来,再去把这事告诉给曾老。” 反正他们死了的话,这钱也用不上了,与其让钱跟着木头一起腐烂,还不如用来买命。 赵策抽回衣服,正欲开口,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罗婉儿猛地回头,只见几名衙役正朝这边冲来,为首的正是先前那个捕头! 她暗叫不妙,急忙起身拿起旁边的帷帽,戴在头上,遮住面容,但却已经晚了。 “在那儿!抓住她!” 捕头大喝一声。 罗婉儿脸色骤变,扭头就要跑路,但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衙役蜂拥上来的衙役给擒下了。 她忙朝旁边的赵策说:“赵公子,除了这两件事外,薛英其实还干了许多肮脏勾当,这样的人在桃县当县令,就是个大祸害,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不,这不只是帮我,也是在帮你们自己啊……” “闭嘴!”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被捕头揍了一拳。 捕头赶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又说些什么对薛英不利的话来,恶狠狠道,“还敢胡说八道?带走!” 罗婉儿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但她一个女子,哪里敌的过几个壮年衙役,没一会她就被绑成了个粽子,嘴上还被捂着,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死死盯着赵策,眼中满是祈求,希望他能够把这事转告给曾老。 可赵策却始终一言不发。 罗婉儿的心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渐渐沉到了谷底去。 这下,她是真的绝望了,也是真的后悔。 早知今日,她说什么也不会和赵策结怨。 现在人家不肯帮忙,她又能怪的了谁? 第164章 牢中内讧悔当初,账房贪墨起风波 “砰!” 罗婉儿被衙役押回县衙,粗暴地扔进牢房,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她被抓回来,其父罗显贵等人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击碎了。 罗临更是怒火中烧,“你怎么这么没用?这么快就被抓回来了?让你出去找人求助,你到底求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答应救我们?” “没有,一个都没有。” 罗婉儿低低地回答,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绝望。 她蜷起双腿,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腿弯里,一副等死样。 罗临攥紧拳头,恨不得一拳砸过去:“怎么会一个都没有?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们的处境说清楚?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当初我就不该让文儿把你送出去,还不如我自己亲自去!” “什么叫我没说清楚?根本就没人愿意帮我们!”罗婉儿猛地抬头,红着眼睛反驳,“你为什么总是怪我,却一点也不自我反省一下?之前我就劝过你们,让你们收敛些,不要太过嚣张跋扈,可你们听了吗?还不是照旧为所欲为!” 她虽然也有些张扬跋扈,但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 “你还敢怪我们?”罗临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是跟兄长、爹娘说话的态度?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他撸起袖子,一拳挥了过去。 罗婉儿的脸被打偏了,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手指印:“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你们贪图权势,非要巴结县令薛英,我们会被抄家吗?” “你——”罗临气得几乎跳脚,正要再打,却被罗文儿一把拦住。 “够了!别打了!”罗文儿厉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不是窝里斗!” 她是罗家长女,正是她当初攀上了县令薛英,才让家族风光一时。 如今家族出事,她自然也难逃牵连,被关进了大牢。 好在她事先藏了些银两,才得以将妹妹送出求援。 她转头看向罗婉儿,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去找曾家?有没有把薛英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他们?” 亲友不愿出手相助,这一点也在罗文儿意料之中。她并不怪罗婉儿没有尽力。 毕竟换作是她自己,她也不会为了亲戚,就奋不顾身,搭上自家一整条性命。 “我连曾家的门都没能踏进去。” 罗婉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打算找赵策帮忙牵线搭桥的,可我们家跟他有过节,他不肯答应,后来我就被衙役发现了,给抓了回来。” 罗临狠狠一拳砸在牢房的墙壁上,怒骂道:“赵策一个男子,怎么就这么小气!不过是一点旧怨而已,他竟然还揪着不放,连引见一下都不肯,真是可恶至极!” “这能怪谁?”罗婉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中满是懊悔,“要不是我们当初先得罪了他,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是真的后悔,当初因为那个李才,而跟赵策结下了梁子。 那李才当着她的面,作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私底下却是常年混迹花楼,还调戏良家妇女,真是可恨又恶心! 听闻此言,牢房中的几人也都陷入了沉默,心里也同样充满了懊恼与悔恨。 他们本来靠着和赵策合作,赚得盆满钵满,可后来为了利益最大化,就亲手毁掉了这段合作关系,将赵策彻底得罪。 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至极。 …… 与此同时,赵策家中。 午饭过后,苏云锦把账本拿出来,愤愤不平地说,“就这么一本账册,账房就贪了整整一百多两银子!多少人辛苦大半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他倒好,一来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贪!” 她担心冤枉了好人,特意算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这才跟赵策提起。 赵策接过账本,查对过后,也是眉头紧皱,“段莹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人,怎么这么黑心?匠心坊才开两个月,就被贪了这么多,要是没发现,一年下来岂不是要亏掉一千多两?” “听说是她叔父介绍的一个侄儿,说是为人老实,干活又勤快,还识字,以前也在别处当了几年的账房,有经验,所以莹莹才招了他。” 苏云锦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估计也是因为是亲戚推荐,莹莹才没设防吧。” “走吧,去匠心坊,把账本还给段莹。” 赵策收起账本,驾着牛车便出了门。 不多时,他与苏云锦便来到了匠心坊。 这时正值午间,天气炎热,街上行人稀少,铺子里也冷冷清清,只有段莹和一个圆脸青年在。 见他们来了,段莹忙放下手中的刻刀,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迎上前笑道:“云锦,赵公子,你们来了,快请坐。” “不用了。”苏云锦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名陌生青年身上,问道,“这位是?” 她前两天来的时候,似乎还没见过这个人。 “哦,这是我亲戚介绍来的账房,叫余业。” 段莹笑着介绍道,随即又转向余业,将赵策和苏云锦分别介绍了一番。 余业是邻村人,虽不认识赵策二人,却早有耳闻,一听眼前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赵公子,顿时激动起来:“原来您就是赵公子!真是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赵策略带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整个桃县,谁不知道赵公子的大名?” 余业连连赞叹,“听说赵公子不仅诗才出众,对联也是信手拈来,更难得的是在改革上也极有见地,实在令人佩服!” 赵策笑了笑:“余公子年纪轻轻就当上账房,与银钱打交道,也是不凡。” 一旁的苏云锦则看向段莹,轻声说:“我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说。” 第165章 贪银败露巧言辩,亲缘难抵利字刀 段莹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她要说的多半是关于账本的事,于是点点头,后又转向赵策二人:“我们有点体己话要说,你们先聊着。” 说罢,她便同苏云锦走出铺子,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站定。 苏云锦将账本递还给她,神情严肃地说:“莹莹,这账本确实有问题。我已经仔细核对过了,整整少了一百二十两银子。” 段莹闻言一震,半晌才迟疑地开口:“怎么会是一百二十两?会不会是哪里算错了?” 她确实察觉到账上有些不对劲,但一直以为只是少了二三十两,根本没想到数目竟然如此惊人。 “我已经反复核对了三遍,每一笔账目都查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苏云锦语气坚定,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还是不放心,也可以请别人再算一遍。” “不不不,我不是不信你。” 段莹连忙摆手,脸上写满了震惊,“我只是没想到数额竟然这么大。我一直以为他是亲戚介绍来的,不会做出这种事。” 亏得她爹娘当初还劝她,做生意尽量用熟人、亲戚,说外人信不过。 现在看来,什么熟人,什么亲戚——全是狗屁! 亲戚坑起人来,那才叫一个狠! “莹莹,你太天真了。” 苏云锦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匠心坊生意好,每天进账不少,这么一大笔钱摆在眼前,定力稍差的人,自然会动心思。” 顿了顿,她又问:“这个账本,是不是只有余业一个人记过账?有没有其他人插手过?” 她不想冤枉好人,总得问问清楚。 “有时候余业休假,我会自己记几笔,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段莹摇头。 整个匠心坊里,除了她和余业之外,其余都是木匠。 那些人手艺精湛,雕工了得,可字识得不多,更别提记账了。 而那个账本她也翻看过,里头的确只有余业的字迹。 苏云锦点点头,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是要报官,让他补上这笔银子,还是就这么算了?” “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段莹神情凝重,“一百多两不是小数目,更何况,如果这次轻易放过他,以后他只会变本加厉。” 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意,却又带着些许犹豫:“我想先当面跟他对质。如果他肯认错,把钱补回来,这件事我可以不报官;但如果他死不承认,闹到衙门,仅凭一本账本,会不会不足以定他的罪?” “先问问他,看看他怎么说吧。” “也好,多谢。” 段莹鼻尖一酸,心头微微发热。 她心里明白,苏云锦特意带赵策过来,就是为她撑场面的。 这份情意,她记住了。 苏云锦佯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段莹轻笑了一下,点点头,两人随即转身回到铺子里。 这时,赵策和余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见她们回来,两人都转头望了过来。 余业笑着问道:“姐,赵夫人,你们谈完了?” 段莹面色平静,眼神却冷了几分,“余业,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余业察觉到她语气不对,笑容顿时有些僵:“什么事?” 段莹没有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账本,翻开几页,指着其中用朱笔圈出的地方,沉声道:“这几笔账目数目对不上,我反复核对之后发现,少了整整一百二十两银子。你解释一下,这些钱去哪儿了?” 她担心连累苏云锦,便没有说是后者核算出的问题,只说是自己清算的结果。 余业脸色瞬间变了,但很快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姐,你是不是算错了?账目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都有据可查,怎么可能少钱呢?” “不会有错。”段莹目光如炬。 余业被看的心头一慌,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但仍强撑着辩解:“可能是之前有客人退货,我一时疏忽忘了记录。回头我再仔细查一遍就是了。匠心坊每天的单子那么多,又是定金又是尾款的,偶有错漏,也很正常。” “偶有错漏确实正常,但这个账本我也核对过,整本账前半几乎无误,到了后半才开始出现差错。而且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少个两三钱,后来越错越多,从五六七八钱,到最后竟一次少了好几两。” 一旁的赵策忽然笑着反问,“余公子倒是会算账,连错漏之处也是由少到多,极有规律性。” “我没有!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余业脖子一梗,怒声反驳,“我姐愿意留我在铺子里做事,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可能贪她的钱!” 他原本对赵策还有几分敬佩,如今却只剩厌恶。 自己又没贪他的钱,他凭什么跑来插手? 真是多管闲事! 段莹厉声喝道:“住口!你怎么跟赵公子说话的?要不是他,我根本开不了这家铺子。你对他说话客气点,否则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 余业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胸口一阵起伏,却不敢再顶撞赵策,只能低头垂首,咬牙低声应道:“我错了,姐。”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有没有贪账上的钱?”段莹目光如刀,语气严厉,“如果有,现在主动交代,并把钱补上,我会念在你我是一家人的情分上,从轻处理,否则我就立刻报官,让官府来彻查到底。” 余业额头上冷汗直冒,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他这副模样,段莹心里已然明白—— 他们并没有冤枉他,这笔钱,的确是他偷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既愤怒又失望,声音微微发颤:“余业,我对你不薄吧?当初你叔父介绍你来的时候,你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是我给你买衣裳、置办生活用品,还特地为你租了房子,免得你每日奔波。 我把账目和银钱都交给你管,不求你回报什么,只希望你记好账就行,可你竟然做假账,偷偷挪用铺子里的钱?!” 余业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姥姥最近染上了鼠疫,命在旦夕,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治病,我又实在没办法,就想着先从账上支一点,等以后攒几年工钱,再慢慢补上。姐,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们是亲戚,血浓于水……” 段莹眉头紧皱,抬手打断他:“你姥姥几年前就去世了,她怎么会染上鼠疫?” 余业一愣,嘴角抽动了一下。 完了。 忘了段莹是他的亲戚,对他的家事一清二楚,不像旁人那么好蒙骗…… 第166章 账房挥霍花楼钱,众怒难平终报官 余业眼珠一转,正想换个借口搪塞过去,段莹却已冷冷开口:“我昨天才回了一趟村,你家里的事情我都清楚得很。你就别费心思编故事了。你跟我说实话,这钱,你还能不能还上?” “……还不了了,已经花光了。” “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就这么几天时间,全花完了?”段莹闻言一惊,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你到底是干什么用了,能花这么多钱?” 说到这,她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余业,你该不会是沾上赌瘾了吧?回头我就告诉你爹,让他好好管教你!” “我……我没有赌。” 余业急忙辩解,脸上却忽然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支吾着低下头,“我和几个朋友去了醉红楼,点了个花魁,玩了几天……钱都花在她身上了。” 一旁的赵策与苏云锦对视一眼,皆是震惊不已。 好家伙! 别人败家是败自己的,他倒好,败的是亲戚姐姐的钱,还是偷来的。 拿偷来的银子去花楼睡姑娘,还一掷百两,真亏他干得出来! 段莹死死盯着余业,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去了花楼?!” 几两、十两也就罢了,她或许还能看在亲戚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是一百多两啊! “我、我这不是也想见见世面嘛。”余业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那花魁娘子床笫功夫特别好……” “你学什么不好,偏学人家去逛窑子!” 段莹怒极,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过去。 余业虽有防备,却并未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脸,低声嘟囔:“我用了你的钱,你打了我一巴掌,我们扯平了,姐,你也该消气了吧?” 段莹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拿了我一百二十两,全砸进那种地方挥霍,以为挨一巴掌就能抵消了? 要是一巴掌能换得一百二十两,那我一天挨个上千下,岂不是就能赚得上万两了?钱有这么好赚吗?!” “不然你还想怎样?”余业也来了脾气,索性耍起了无赖,“钱我都花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还不回来了。” “我们是亲戚,我拿了你的钱去喝花酒,传出去你脸上也不光彩,对你的生意也会有影响……”他竟还想以亲情压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段莹脸色铁青,一脚踢向余业的膝盖。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跪倒在地,顿时满脸羞愤。 “我叫你一声姐,那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你特娘的还来劲了是吧?我爹娘都舍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你还敢打我,找死是不是!” 余业咬牙爬起来,就张牙舞爪地朝段莹冲了过去。 “你爹娘舍不得打你,那我来。” 赵策原本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段莹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当他看到余业竟要动手时,他立刻侧身挡在段莹前面,一拳挥出,正中余业颧骨,打得后者惨叫一声。 但这还远未结束。 紧接着,赵策又是几记重拳落下,直打得余业哭爹喊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堪。 余业左闪右躲,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赵策的拳头,气急败坏地大骂:“我动我姐的钱,关你什么事?你一个有妇之夫,瞎掺和什么?该不会是看上我姐了,想娶她回去做小吧?我姐那么有钱,才不会给你做小呢!” 赵策呵斥:“她供你吃穿,给你发工钱,你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大炎女子最重名节,余业说话几乎是把段莹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了,这让她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出嫁? 闻听此言,一直沉默的苏云锦也忍不住了。 她四下一看,顺手抄起一根结实的木板,照着余业就是一板子抡了过去。 余业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温婉可人的苏云锦竟然也会动手打人,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抱头蹲下。 那一板子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周围铺子的伙计见状,纷纷探头张望,见这边竟是三打一的场面,而且下手毫不留情,顿时吓得赶紧跑去报官。 不多时,一队衙役匆匆赶来。 余业一见公差来了,顿时慌了神,顾不上什么脸面,扑通一声跪倒在段莹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偷钱的,只是一时糊涂,我可以写欠条,也可以做工还债,求你别把我送进牢里啊……” “你还知道错?” 段莹冷冷垂眸,随即猛地抽回自己的衣摆,抬高声音对赶来的衙役说道: “我要报官!此人是我新招的账房先生,他私吞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去喝花酒,如今不但拒不归还,还意图对我动手,请几位明察,还我一个公道!” “不是吧,姐?你竟然要告我?不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嘛,我还你就是了!你至于为了这点钱把我送进大牢吗?我可是你表弟啊!” 余业又惊又怒,怎么也没想到段莹真的会报官。 他满心不解:“把事情闹大,你脸上也不光彩,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风扇生意红火得很,有时候一天就能赚几百两银子。我只不过是拿了其中一小部分罢了,你怎么就如此小气,连这点钱都要跟我计较?” 见他不但毫无悔意,反而还责怪起她来,段莹气笑了:“既然你不把这点钱放在心上,那你现在还钱,我也就不报官。” 虽然还了钱可以不报官,但解雇是一定的,这样的人,她再也不敢用了。 余业脸色一僵,咬牙道:“我说了,钱我已经花光了,现在还不出来。但我保证以后慢慢还,一定还清。” 他会打算盘,做账房一个月也能挣二三两银子。虽然之前花钱没个节制,没攒下什么积蓄,但他以后省着点花,难道还攒不出来这点钱? 他对自己充满信心,却忽略了一件事。 一旦他偷钱的事传出去,哪家铺子还敢再请他当账房? 第167章 衙堂断案惩恶徒,匠心传名引纷思 衙役们听了半晌,终于是不耐烦起来,直接转向段莹问道:“你还告不告?不告就散了。” 段莹还未开口,余业便急急忙忙地抢答:“不告了不告了,差爷你们快走吧!”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段莹,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我可是你表弟!你忍心看我去坐牢吗?要是让我爹娘知道你这么对我,他们肯定饶不了你!” 原本段莹还在犹豫,想着让他写张欠条,日后还钱也罢。 可如今看他竟敢出言威胁,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殆尽。 她冷冷说道:“我告。今天我要是不给你一个教训,难保你下次还会不会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 赵策也上前一步,抱拳对捕头说道:“这位差爷,此人不仅盗取财物,方才还意图动手伤人。在场众人皆可作证,还望衙门秉公处置。” 捕头这时才注意到赵策,神情有些复杂地说:“怎么又是赵公子……” 这一日的麻烦事里,十件倒有八件和他有关,不过谁让赵策文采出众、人脉广、口碑又很好呢? 他的事情,谁敢怠慢。 捕头挥了挥手,命手下将余业押起来,随后又看向段莹:“姑娘是原告,也得随我们走一趟。” 段莹点头应下。 余业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突然面目狰狞地大吼出声:“段莹!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靠着赵策,你能开得起这匠心坊?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我看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也只有苏云锦这种傻子,才会被你们蒙骗而不自知!” “砰!” 话音未落,捕头一拳便重重砸在余业脸上。 “你偷人钱财不说,还敢在这里污蔑赵公子,真是不知悔改!”捕头怒斥,“来人,带走!” 衙役押着鼻青脸肿的余业,迈步往外走。 段莹本想让苏云锦帮忙照看一下店面,但后者却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县衙,正色道:“反正我这时候也没什么事,索性跟你一起去县衙得了。” 盛情难却。 段莹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得点头应下。 她很快取出锁头,将铺门牢牢锁上,这才跟随衙役一行人前往县衙。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到了县衙,知县薛英亲自升堂问案。段莹将事发经过一一陈述清楚,并呈上账本作为证据。 薛英翻阅之后,面色沉冷,当即宣判:“余业杖责三十,发配边疆,服苦役三年;所盗银两由其家人一月内如数偿还。” 听到判决如此迅速,段莹也颇感意外,连忙叩首谢恩:“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薛英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此案证据确凿,本官自当秉公处理。若无其他诉求,你可以退下了。” 说罢,他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赵策,眼神意味深长。 段莹再次行礼谢恩,起身时察觉到薛英的目光一直落在赵策身上,心中不禁生疑,却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退至一旁。 而赵策却似乎并未察觉那道目光,只是同段莹和苏云锦一起,离开县衙。 薛英脸色微僵,他还想借机提点几句,让赵策忘了罗婉儿所说的话呢,结果他人就这么走了? 不过转念一想,赵策已经回绝了罗婉儿,也没有把这事告诉曾老,显然是不愿与自己为敌,不由得意一笑道:“不错,这赵策还算识趣。” 县衙门外,阳光洒落,段莹郑重地朝赵策和苏云锦深深一礼,语气真挚:“今日多亏了你们,否则我恐怕还要被余业蒙蔽许久,账上的损失也会越来越大。” 苏云锦笑着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这件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以后选账房,除了算术要好,要考察人品之外,账目也要经常核查才行,否则等发现时,损失就大了。” 段莹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认同:“我会好好查的!” 赵策在一旁道:“你可以安排不同的人,分别负责账目记录和银钱保管工作,两人互不干涉,却要相互对账,形成制衡之势。这样一来,既可防贪墨,也能避免疏漏。” 段莹闻言一愣,随后由衷地赞叹道:“赵公子这个建议真是太好了,如此一来,既能防止账房贪墨,又能互相监督、减少错漏。多谢多谢!” “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赵策笑着摆摆手。 他还要赶去书院上课,没时间在此久留,便拱手告辞,先行一步离去。 苏云锦则陪着段莹一道回到匠心坊。 她担心余业入狱后,其家人会来找麻烦,于是下午并未离开,而是留下来帮忙核对账目。 好在前段时间因鼠疫停业了一阵,后来余业又常混迹花楼,请了几天假,多数账目都是段莹亲自记录,因此这月的账本倒还清晰明了。 整整一个下午,苏云锦几乎都埋头于账册之间,手中的笔几乎没有停过。 等到最后一笔勾完,她的手指已经微微发颤。 段莹看在眼里,感激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干脆订了一桌丰盛酒菜,打算晚上请赵策和苏云锦好好吃一顿,聊表谢意。 而与此同时,余业偷钱的事已悄然传开。 但随着消息一起流传出去的,还有匠心坊的进账情况。 “一个账房竟能偷偷挪用一百二十两银子都没被发现?乖乖,匠心坊的收入得多丰厚啊!” “可不是嘛,我也没想到,一个木雕铺子竟然这么赚钱!而且听说老板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模样俊俏,腰圆臀丰,一看就是个旺夫宜子的好命相。” “那正好,我有个亲戚会打算盘,明天就让他去匠心坊问问,那边账房出了事,肯定得重新招人。” …… 街道上,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这话一出,不少人心里都动起了心思。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先过去当个账房,日久天长,一来二去的,说不定就看对眼了呢? 第168章 花楼谢恩宴,门前起争端 那时,段莹正忙着宴请赵策夫妇,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不少人都在打着结亲的主意。 夜幕降临,花满楼一间雅致包厢内,赵策与苏云锦已然落座。 桌上佳肴琳琅,香气四溢。 段莹起身举杯,眼中满是感激与敬意:“今日多亏了云锦和赵公子相助,若非你们提醒,我恐怕还被蒙在鼓里。我以茶代酒,敬二位。” 赵策与苏云锦也站起身来,举杯一饮而尽。 “不必客气。” 苏云锦笑着说道,又劝道,“不过下次你就别再如此破费了,这里费用太高了,有这钱还不如自己攒着呢,想买什么买什么,岂不是更好?” 段莹神色认真地说:“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一顿饭又算得了什么?这钱,花得很值!” 苏云锦失笑。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自在。 大部分时间,是苏云锦与段莹交谈甚欢,赵策则在一旁默然听着。 只有当话题涉及生意时,他才会适时发表意见,最后听段莹说到查账麻烦,他索性将复式记账法、阿拉伯数字以及速算技巧一一讲解,令她惊叹不已。 段莹早听说赵策精通算学,却从未亲眼见识。 今日一见,才真正体会到他在算术上的深厚造诣。 “赵公子,您这数字写法真是新颖又简便,计算方式也别出心裁!” 她看着纸上清晰简洁的记账格式,忍不住拍案叫绝,“以前我要核对一笔账目,光是记录就得耗费不少时间,可用了这种方法,几笔就能完成,计算速度也快了许多,查账效率更是大大提升!真是太感谢了!” 赵策淡然一笑:“不过是些小建议罢了,不足挂齿。” “赵公子真是谦虚。”段莹不由感慨。 一旁的苏云锦眉眼含笑,“莹莹若是感兴趣,回头我可以教你更细致的算术方法,这些也都是从我家夫君那里学来的。” 每次她去匠心坊,段莹总是忙的脚不沾地,以至于她压根找不到机会教这些。 段莹听后惊喜地点了点头。 …… 饭后,三人一同走出花满楼。 夜风拂面,月色如水。 段莹望着满街灯火,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的她,只是靠着一手木雕手艺勉强维生,如今却开了个铺子,小有资产,想想真是跟做梦一样。 当然了。 她能开起铺子,除了自身,更离不开赵策的创意,以及金钱资助。 临别前,赵策低声提醒了一句:“余业入狱的事,迟早会传回村里。到时候他爹娘知道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来找你麻烦。这两天你最好让木匠在店里赶工,这样有什么事,他们也能护着你,以防万一。” 段莹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头:“我明白,多谢赵公子提醒。” 三人又同行了一段路,这才各自归家。 夜里,苏云锦躺在床上,脑海中始终惦记着余业爹娘可能会找上门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策本就浅眠,被她辗转的动作惊醒,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他声音还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低低地问:“怎么了?还不睡,在担心段莹的事?” 苏云锦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他衣襟的一角:“余业的爹娘向来蛮横不讲理,若真闹到铺子里去,莹莹一个姑娘家,势单力薄,我怕她吃亏。” 赵策轻笑一声,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余业有爹娘,段莹也有。如果他们真的闹上门,段莹的父母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何况有木匠坐镇,就算真有人来闹事,也伤不了她分毫。娘子别太操心了。” 苏云锦虽觉得他说得有理,可心底仍有些不安。 赵策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要是实在担心,明天你就让冯婶陪你一起去匠心坊,正好你要教她算术不是?\" 苏云锦眉眼舒展,往他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好,那就都依夫君的。” 赵策手臂一紧,声音低哑了几分:“既然不担心了,是不是该好好睡了?” 她耳尖微微泛红,轻轻“嗯”了一声,刚合上眼,他却忽然翻身而动,压了过来。 “为夫替娘子解了烦忧,娘子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她小脸愈发滚烫,却还是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 最近确实事多,他们都未曾温存过了。 …… 翌日清晨,赵策一如往常准备上学。 临行前,他特意绕了个远路,来到匠心坊门口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天还没大亮,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人群中,有人抱着算盘,有人捧着账本,无一例外都是身着儒袍、一副书生打扮,脸上写满了期待,显然都是冲着账房之位而来。 “听说匠心坊原来的账房贪污上百两银子,被送进大牢了,这下我的机会来了!” “你那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是冲着段姑娘来的,我可不一样,我看重的是匠心坊的前景!” “呵,一个木匠铺子的账房能有什么前景?说谎也不打草稿。” …… 赵策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正欲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段莹!你给我滚出来!!” 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喝骤然炸响,打破了清晨的喧嚣。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侧目。 赵策也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刻薄的老妇人,正怒气冲冲地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身形干瘦、满脸戾气的年轻男子—— 正是余业的母亲徐氏和他的堂弟余曙。 第169章 刁妇撒泼闹铺,众人仗义执言 “你这个黑心肝的贱蹄子!竟敢害我儿子下狱!” 徐氏双目赤红,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边,就指着铺子破口大骂,“今日你要么赔钱,要么跟我去见官!否则我砸了你这破店!” 见着来人,段莹脸色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放下笔走出店门,冷声道:“余业外人偷窃铺子财物,证据确凿,且是县太爷判的案,你要是心中不服,可以去县衙击鼓鸣冤。” “放屁!分明是你这贱人设计陷害!” 徐氏啐了一口,就尖叫着扑上来,却被几个木匠拦住,“哪来的疯妇,少在这里胡搅蛮缠,赶紧滚。” “我教训自己的侄女,跟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关系?还不快让开,找死啊?!” 徐氏还像在家里撒泼一样,掐着腰大骂两句,就要把木匠扒拉开。 在家里,其他人顾忌着她年纪大,不敢跟她动手,就算她有时候蛮横了一点,也都很让着她,从不会拂她的脸面,但木匠可不惯着她。 不过她到底是主家的亲戚,他们也不好擅自动手, 万一段莹顾念着亲戚情分,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堪呢? “徐婶,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段莹神色冰冷,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温和,“余业偷窃铺子银两,证据确凿,县太爷明察秋毫,岂容你在此颠倒黑白?” 见她还敢跟自己顶嘴,徐氏跳脚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果吃呢,我儿不过就是偷了你一百多两,你竟然这么小气,为了这点钱,把他送进县牢,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冷血的人??” 余曙也在一旁帮腔,“要不是你自己让余业当账房管钱,他也没机会偷钱,说白了也是你自己不设防,这也怪不得谁。这笔钱,我们还不了,也没钱可还!另外余业被判流放三年,这三年他赚不了钱了,没法帮衬家里,你得把钱补上。 你先前给他的月钱是每月五两,三年也就是一百八十两,还有我二叔他们三年见不着儿子了,该有多伤心啊,这你也得赔偿。我也不要你多了,就凑个整,二百两吧。” 闻听此言,段莹都要被他们的厚脸皮给气笑了:“余业偷我的钱去花楼潇洒,你们不把钱赔给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要我赔偿?大家听听,这像话吗?!” 还二百两,她一根毛也不会给的。 徐氏也明白,儿子的判决很难更改,她此番过来,就是想骂段莹一通,把赔偿的那一百二十两赖掉,却没想到,余曙居然狮子大开口,要段莹给钱。 不过转念一想,余曙说的也没错,她儿余业三年上不了工,还得去流放地吃苦,要二百两的赔偿,也是合情合理的。 周围的人听见段莹的话,纷纷对徐氏母子指指点点。 “我就说这老太婆看着不像善茬,我果然没看错,这也太欺负人了。” “就是,她儿子偷了人家段姑娘的钱,她倒好,还反过来倒打一耙,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怎么着她了呢。” “我看这家人就是惯会耍无赖,难怪养出这么个儿子。” …… 见他们都在指责自己,徐氏愣住了。 怎么回事? 被关在县牢的是她儿子,他们母子要将近三年见不了面了,他们为什么不站在自己这边? 她又急又气,索性撒起泼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儿不就是偷了你一百多两吗,这点钱于你而言,也就是指甲缝里那么点,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难道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还值不了这么多钱不成?!” 段莹站在店门口,心中怒意翻涌,却强自压下情绪,道:“我的钱,都是我一分一厘辛苦挣来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余业他身为账房,盗用铺中银两达一百二十两之多,被县衙判刑,也是他罪有应得!你们不仅不思悔改,反倒上门来讹诈勒索,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徐氏怒吼:“我不管!我儿子坐牢,家里没了顶梁柱,你要是不赔钱,我就天天来你这店里闹!让你做不成生意!” 余曙则趁机想冲进铺子,嘴里叫嚣着:“今天不赔钱,我就砸了你的店!”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木匠给一脚踹开了。 余曙捂着腿后退,色厉内荏地骂道:“你、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说你们寻衅滋事?!” 段莹丝毫不惧,淡淡道:“报官?正好,我也想问问县太爷,私闯民宅、蓄意破坏他人财物,该当何罪?” 徐氏见硬的不行,又换了一副嘴脸,假惺惺地哭道:“莹莹啊,婶子也是一时心急,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业儿吧!他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啊!这钱我们也是真拿不出来啊!” 段莹不为所动:“余业偷窃之时,又可曾想过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 见她油盐不进,徐氏终于撕破脸皮,恶狠狠地咒骂道:“好!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说完,她叫上余曙,就灰溜溜地走了。 余曙不甘心就这么走了,还想再闹上一阵,阻碍段莹做生意,想以此来威逼她赔钱,但看着周围人群情激奋,心里又有些发怵,只得跟上徐氏,一起走远。 待徐氏二人走后,围观的众人纷纷高呼滚的好,并为段莹打抱不平起来。 \"段姑娘,别理这种无赖!他们要是再敢来闹事,你就喊几嗓子,我们来帮你打人,我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 \"就是!这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儿子偷钱被抓,还敢来要赔偿?脸皮之厚,真是闻所未闻!\" 段莹向众人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各位仗义执言,今日之事,让大家见笑了,另外为了感谢大家的仗义执言,今天全店货品,纷纷打八折!!\" 众人一听,皆是惊喜不已。 帮着骂人还能有好处呢?这敢情好! 铺子很快恢复了秩序,应聘账房的人又排起了长龙。 段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转身回到铺子里继续忙碌。 赵策站在不远处,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想天天跑来匠心坊门口闹事,让他做不成生意是吧? 很好。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让徐氏二人,成为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170章 血书风波,布坊染料危机 赵策收回目光,朝书院而去,心里却忽然想到,前些天云锦说起的染料一事。 过去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找到替代的染料没有? 如果没有,还得赔出去不少钱。 他摇头一叹,脚下步伐加快,没多久就到书院了。 但他刚走进课室,就见同窗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 裴不言一见赵策进来,立刻兴奋地朝他招手:“赵兄,快来!有大消息!” “什么消息?” 赵策放下书袋,一脸纳闷。 最近书院也就仇虎来时轰动了一下,再后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看他们这高兴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事。 “罗显贵你知道吧?”裴不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就是因私盐案被抄家下狱的罗家家主,罗婉儿她爹。” 赵策神色微动,点了点头。 “这个罗显贵写了封血书,想贿赂衙役,让他们把信交给一家镖局,送到府城去。”裴不言继续道,“结果信没送出去,自己反而险些被打死,真是可怜,啧啧。” 赵策略感惊讶。 家都被抄了,还有钱贿赂衙役? 这罗家的私藏倒是不少。 他转念一想,上次罗婉儿来找自己时,还说她在某处别院里藏了几千两银子。 这种藏钱的地方,肯定不止一个。 罗家有钱贿赂衙役,倒也正常。 但他还是有些好奇:“既然给了钱,罗显贵为什么还会被打?” 裴不言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封血书中提到了某个官吏,衙役不敢送出去,便直接焚毁了,还想借此给他个教训,所以下手狠了些。” 官吏?! 赵策双眼微眯,很快联想到了先前罗婉儿说,薛英才是私盐案的主谋之事。 看来她说的多半是真的了。 “赵兄?” 裴不言见他出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赵策淡淡一笑,“只是意外,这罗显贵竟还认识府城的人。” 他顿了顿,又低声问道:“对了,你可知道他那封血书原本是要送去府城给谁的?” 裴不言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县衙那些人嘴巴紧得很,关于收信人是谁,一点口风都不露。” 正说着,钱夫子已步入课堂,众人纷纷归位,裴不言也只能作罢,低头翻开书本,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赵策也打开书本,边看边听讲,还不时记下要点。 当然,中途还不忘点拨了裴不言几下,后者原本听得云里雾里,但经赵策一解释,倒也能渐渐明白些内容,频频点头,脸上满是佩服之色。 中午放学时,裴不言刚把书本塞进桌屉,便转头想叫赵策一起去吃饭,好表谢意,可旁边早已没了人影。 “走这么快?” 他有些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每天书院和家两点一线地跑,赵策怎么就不嫌累呢? 这大热天的,太阳毒得能烤熟鸡蛋,他在外面站一会儿都觉得头晕眼花。 果然还是自己太菜了吗? 而这边,赵策这次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到布坊走了一趟。 布坊此时只有岳父苏万一人,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柜台后,嘴里不住叹气。 听到脚步声,他连忙收敛情绪,笑着迎了上来。 见来人是赵策,他不由一愣:“贤婿来了?快坐快坐!吃饭没?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旁边饭馆给你炒俩菜?” “不用,我等会回家吃。岳父,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赵策把余业母子及余曙在匠心坊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 苏万一听,顿时气的不行:“他们就是仗着匠心坊里,就段丫头一个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我回头就去找他们说道说道去。” 余家虽然不是他们石桥村的,但也离得不远,去一趟也费不了什么事。 赵策一笑:“岳父不用亲自上场,只要把他们所说的话,在村里宣扬一下就行了,像他们这种气焰嚣张的,得罪的一定不止段姑娘,只要把消息传回村里,点把火,自然会有人煽风的。” “你小子,脑子活络得很呐!这法子好,既不动手,也不撕破脸,却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苏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行,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人段丫头!” “好,那就有劳岳父了。” 赵策点头致谢,随后便问起了染料的事。 苏万道:“子恒已经联系上了两家打算出售染料的商贩,等谈妥价格、交钱提货,就可以直接用来染布了。” 听闻终于有染料可买,赵策也露出了几分惊喜之色:“是哪家的染料?价钱开得高不高?” 他先前用的胭脂虫,是从一对胡商手上买来的,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东西的珍贵,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寄生在特定橡树上的昆虫,数量稀少,运输艰难,极为难得,也很难买到。 “一家是来自府城的商队,说是从岭南运来的苏木。”苏万继续道,“那边瘴气弥漫、路途艰险,运输不易,所以这苏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如今要价二两银子一斤。” “另一家则是桃县的一间布坊,因为生意惨淡,撑不下去了,正把库存的东西低价甩卖,其中就包括一批茜草。” 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只是这批茜草存放时间太久,前些天又下了雨,受了潮,发了霉。你看——” 苏万边说边打开旁边柜子,取出一把茜草,平铺在展柜上。 赵策低头一看,果然见那茜草色泽发黑发暗,表面还带着些许霉斑,明显保存不当。 他眉头微皱,摇头道:“这茜草已经发霉了,若用来染布,不仅颜色不佳,还可能对人身体有害。即便再便宜,也不能要。” 苏万一听,顿时长叹一声,满脸愁容:“可眼下就这两种选择了,苏木价格太高,若是全用它来染布,恐怕我们非但赚不到钱,还得倒贴本钱,这可怎么办啊?” 他越说越无奈,语气中满是苦涩: “说来也是倒霉。先前鼠疫爆发,布坊停业大半年,几乎没进账。好不容易熬到疫情过去,刚缓过一口气来,偏偏染料产地又出了问题,可厂里还有那么多工人要养呢……” 第171章 茶汤染布试新方,山莓添彩解困局 赵策站在一旁,看着岳父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他沉吟片刻,忽然提议:“或许我们还可以试试,用别的东西来代替染料。” 苏万抬头看他,眼中满是不解:“别的东西?除了胭脂虫、苏木、茜草和红花,还有什么可以染红色?” 可惜现在不是桑果成熟的季节,不然倒是可以去山上采点桑果来染布,又好用还不用花钱。 赵策微微一笑,“茶汤。” “茶汤?”苏万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茶叶泡出来的水?这个也能用来染布?” 他做了大半辈子布匹生意,走南闯北,什么染料没接触过?可还从没听说过有人用茶汤来染布。 赵策笑着点头:“岳父,茶汤确实可以用来染布。虽然它不像胭脂虫或苏木那样能染出鲜艳的红色,但染出棕红色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茶叶来源广泛,价格低廉,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万听得有些心动,但仍满脸狐疑:“真能染出颜色来?” 赵策继续解释道:“能,而且茶汤作为天然染料,对人体无害,还有一定的抗菌作用。尤其适合做贴身衣物、婴儿用品这一类对安全性要求高的布料,市场前景也不错。再加上不同的媒染剂,还能调整颜色深浅,变化多样。” 苏万越听眼睛越亮,忙不迭地提笔蘸墨,准备记下要点:“那具体要怎么做?需要准备些什么?” 赵策笑了笑,略显歉意地说:“我也只是突发奇想,具体的步骤、比例我还没试过。回头我先让娘子和冯婶在家试着染一染,等试验出合适的配方,再告诉岳父。” “突发奇想?” 一听这话,苏万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瓢冷水,兴致一下子冷了半截。 他还以为赵策是胸有成竹才提出这个法子,没想到竟是临时起意? 这成功的可能性,怕是不大啊。 也是,赵策不过是个读书人,整日捧着书本,哪会真的懂这些染布的手艺?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用心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回来就行。 进士他是不敢奢望了,哪怕是个举人也好;再不济考个秀才,也能开个私塾,教书育人,光耀门楣。 “贤婿想试试就尽管试。万一成了呢?” 苏万笑笑,说罢便转身走进里间,取出两匹原色的麻布,递给赵策。 “这布是咱们染坊常用的试验料,价格便宜,就算染坏了也不心疼。” 赵策接过布匹,却只抱起其中一匹:“不用这么多,一匹就够了。” 说罢便辞别苏万,准备回家。 苏万望着他的背影,仍有些担心:“贤婿啊,你也别太勉强自己了。实在不行就算了,还是买苏木吧。虽然贵些,但至少能保住咱们赵锦坊的名声。” 离交货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耽搁太久,就算买了苏木,也赶不上工期。 赵策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其实,除了茶汤,他还打算试试另一种材料——红曲米。 红曲米是由大米经红曲霉菌发酵制成,常用于食品、药材,也可作为天然染料使用。 它色泽鲜亮、无毒无害,但有一个缺点:极易褪色。 因此,要用它染布,必须搭配合适的固色剂,才能让颜色持久。 到家后。 见赵策今日回来得比往常晚,还抱着一匹素麻布,苏云锦不禁好奇地迎上来问道: “夫君买这种粗麻布做什么?它又硬又不舒服,而且你如今在书院读书,穿这个也不大合适。” 赵策笑着放下布匹,“这不是做衣裳用的,是用来染色的。” “染色?”苏云锦拧眉,“夫君读书辛苦,这种事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还是交给工人来做吧。” “我想试试用茶汤和红曲米染布,他们不会。” 赵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匹放进了卧房,随后去灶屋打水洗手,“胭脂虫断供了,苏木太贵,茜草又发霉,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茶还能染布?”苏云锦听得更是惊讶。 “理论上可以,但具体怎么染,还得试试才知道。” 赵策洗完手,把瓢放下,就朝她道,“先吃饭吧,染布的事等会再说。” 旁边冯氏已经去热菜了,没一会,就将饭菜端了出来。 赵策接过碗筷,问道:“家里有没有红茶?要有些年头的陈茶。” “没有陈茶,只有新茶。” 冯氏闻言有些惊讶,陈茶的味道不如新茶,公子为什么点名要陈茶? 眼下日头正盛,出门买容易中了暑气,赵策只好道:“新茶就新茶吧,去煮一锅浓茶汤,放凉。” “是。” 冯氏应声退下。 待赵策二人吃了饭,茶也煮的差不多了,但还要一阵子才能放凉。 接下来,就要等了。 茶泡得越久,颜色就越浓,染出来的效果也会更好。 或许是心中惦记着染布之事,午后的赵策并无睡意,索性搬了张躺椅坐在院中,翻开一本时文集,靠在藤椅上细细研读。 旁边石桌上摆着一个大号的风扇,扇叶呼呼转动,也带走了些许暑气。 “夫君,尝尝。” 苏云锦见他看得专注,怕他累着,便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小果子。 她拈起一颗,送到他嘴边。 赵策张口一咬,口中顿时酸甜交织,汁水迸开,口感极佳。 他微微一怔,低头细看,发现这果子是由数十粒小核果聚合而成,每粒都裹着一层透亮的浆汁,如同珊瑚珠攒成的宝塔,表面密布细绒毛,仿佛覆了一层薄霜。 他惊喜地道:“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莓。这是山莓?娘子从哪弄来的?” 这种野果,外观上看着不怎么样,但熟了之后就特甜。 最重要的是,刺泡的果汁也可以用来染色,可以染出粉红和紫红,也可以和茶汤、红曲米混在一起染,如果搭配白矾或者醋,颜色还能更加持久。 第172章 山莓染布试新色,曾府夜谈涉盐案 “夫君真是文采不凡,随口吟出的诗句也这般意境悠远。” 苏云锦含笑赞叹,眼底满是柔情。 她自幼偏爱山莓,每年果实成熟时节,苏子恒都会亲自上山摘给她吃。 这一次,她只浅尝了一颗,其余便留着待赵策归来一同享用。 “娘子可知道这山莓的妙用?” “妙用?”苏云锦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山莓可以制果酱、酿果酒,酒色如琥珀,清香扑鼻;也可制成蜜饯,酸甜耐存。” “不,是用来染布。” “山莓染布?”苏云锦眨了眨眼,略显惊讶,“我记得父亲以前也曾试过,但颜色单一,且极易褪色,难以固色,后来便放弃了。” “不错,”赵策点头道,“花青素本就不稳定,若单以山莓直接染布,自然难成,但若加入白矾或用铁锈水媒染,就能够固色,除此,再加上叠染之法,色彩层次也会更加丰富。” 苏云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既然山莓还能染布,那回头我便让兄长再多采些回来,按照夫君的方法试试看,说不定真能染出好颜色呢。” 就算不成也无妨,不过是些山莓罢了,值不了几个钱,这季节山上到处都是,采摘也不费事。 “那就辛苦兄长了。”赵策微笑颔首,又问道,“对了,家里可还有白矾?” “有,妾身这就去取。” 苏云锦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捧来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包,递到赵策手中。 赵策找来剪刀,剪下一小块素布,将其浸入白矾水中,静置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他将山莓倒入盆中,细细捣碎,再滤出一汪深红色的汁液,色泽浓艳动人。 待素布在白矾水中浸泡完毕,他便将其取出,放入山莓汁液中。 不过片刻,布料便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清新柔美,令人眼前一亮。 这一番操作下来,已近午后,眼看快到书院上课的时间,赵策来不及等布料彻底晾干,只得叮嘱苏云锦道:“这块布要继续浸泡一个时辰,期间无需翻动,等时间到了,拿出来阴干即可。” 苏云锦轻轻点头:“好,你放心去吧。” 赵策交代完毕,便匆匆赶往书院。 下午下学后,他正欲回家,刚踏出书院大门,却被人拦住。 来者是曾家的仆从,上次他前往曾府时曾在曾绍元身边见过此人,是个贴身侍候的随从。 那仆从恭敬地躬身行礼,语气谦卑:“不知赵公子今晚可有空?我家老爷想请您一叙。” 白日里不来找,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请? 赵策心中疑惑,但念及曾老先生的面子,他还是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而行,不多时便抵达曾府。 赵策下车,在仆从引领下步入府中,但他隐约觉得,今日的曾家气氛有些异样。 待走进偏厅,只见曾绍元与曾牧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面色沉郁,神情凝重。 案几之上,静静摊着一封书信,不知其内容为何,竟让二人如此愁眉不展。 见赵策进来,两人神色一松,连忙起身招呼,语气急切中带着几分殷切:“赵小友来了,请坐请坐!” 随即他们又吩咐仆从端上瓜果点心,待一切备妥后,挥手命众人退下,厅中一时只剩三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多谢曾老、曾大人。” 赵策拱手致谢,随即落座。 这坐的近了,他才注意到了曾牧之眼底乌青一片,就连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臂上,也是青青紫紫,像是被人给打了。 但在桃县,有谁敢打他曾牧之呢? 正想着呢,就见对面的曾牧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问道:“听说前几日罗婉儿逃出县牢时,曾遇到过小友,还跟你提起了薛县令?” 原来是为了这事。 赵策点头,如实说道:“是,她说私盐案的主谋并非罗家,而是薛县令在暗中授意,贩卖私盐所得的银两,大部分也都进入了县令的口袋,罗家所得不过十分之一。” 见他说的如此坦荡,曾牧之一怔,略带惊讶地说:“小友把这些话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将其宣扬出去,说你诬蔑朝廷命官?”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这种话都敢随便对外人说,也不怕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赵策淡然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者自清,就算有人宣扬,我也无惧。何况曾大人为官清正,又岂会像那长舌妇一样,信口胡说,我说的对吧?\" 再者,听到罗婉儿这话的除了他,还有那些衙役,就算传了出去,他也不在怕的。 曾牧之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友果然不同凡响,你放心,这话不会有人传出去的。我今日请你来,是为了罗婉儿之事。” 赵策心中已有预料,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颔首:“请大人明示。” “当日罗婉儿找你,除了说私盐案的主谋是薛县令之外,可还有说其他的?” 曾牧之沉声问道,后又将桌上摊开的信笺,一一推到了他面前。 赵策垂首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私盐交易的账目,每笔都标注了日期、数量及经手人,他惊道:“这是??” 曾牧之神色凝重:“这是我前段时间,暗中稽查私盐时,查到的一些证据。当时我顺藤摸瓜,查到了闵家,却不小心被闵家发现,被关押了起来,后来我侥幸逃脱,还找到了这个,里边不仅有闵家和罗家的印章,还有薛英的私章。” “闵家本就是盐商,为什么还要与罗家和薛英合伙,开采、贩卖私盐?”赵策很是不解。 有正经的官盐不卖,跑去铤而走险地卖私盐,这是有多想不开。 “小友还是太年轻了。” 旁边,曾绍元摇头轻叹,“要贩卖官盐,首先得获得合法卖盐的凭证,也就是盐引,盐引也并不是长期有效的,而是每年都要重新购买或更新。 而就算有盐引,也只能在特定的区域内销售,不得越界,还要缴纳盐税,这一件件下来,手续繁琐不说,所耗费的金银也是巨大的,哪有私盐来的便利?” 第173章 巡按御史曾牧之,红袖添香慰佳人 赵家只是个地主,赵策也没怎么接触过盐商,对于卖盐的步骤并不了解,此刻听了这话才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学生受教了。” 曾牧之将纸张叠起,道:“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罗婉儿见你时,可还有提到过什么,比如账目,信函及货品清单之类?” 光凭从闵家那边偷来的账本,怕是不足以把县令薛英拉下马,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罗家同薛英当了那么久的姻亲,手上应该掌握了一些证据才对。 赵策沉吟一瞬,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大人想知道这个,为什么不去问罗婉儿,反而绕了一大圈来问我?” “罗婉儿在县牢,不管我是亲自去提问,还是派人去问,都有泄露的风险,但问跟小友你就不一样了。” “曾大人是回乡休养,还是带着任务回来的?如果真有证据,能够证明薛英的罪,大人是否动的了他?” 赵策又问,他还有娘子家人,实在不想冒险。 要是最后,曾牧之没能把薛英拉下来,曾家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但他呢? 反正薛英贩卖官盐,跟他并无利益冲突,他又何必跟人作对,断人财路。 曾牧之目光一凝,失笑道:\"小友果然心思缜密。\"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卷轴,放在桌上展开,\"本官此次回乡,明为养病休养,探望父亲,实则是奉当今密令,暗中稽查私盐。\" 这卷轴是由黄绢制成,边角还绣有暗金龙纹,一看就不是普通物件。 果不其然。 赵策定睛一看,就发现这竟是一个任命书,任曾牧之为巡按御史,暗中调查运河淤堵一事,并稽查私盐,末尾还有当今的朱红御印。 好家伙。 这是圣旨?! 他也是出息了,竟然能看到圣旨了。 赵策心中震颤不已。 难怪曾牧之对私盐这么感兴趣,还特意隐藏身份去查,险些丧命,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曾绍元在一旁摇头补充:\"没想到闵家的耳目众多,我儿牧之才探查没多久,就被抓了起来,若非他自小习武,性子也还算稳重,此番恐怕很难脱身。\" “上次的确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这薛英身为一县之尊,不想着为百姓谋福祉也就算了,竟然还伙同罗家和闵家,背地里开采、贩卖私盐,当真是可恶至极!!” 曾牧之也是铁青着脸,不把这蛀虫揪出来,交由朝廷发落,他如何对的起当今对他的信任? 赵策仔细回想了一下,片刻才道:\"罗婉儿先前确实提到过一本账册,说是里边记录着和薛英的金钱交易,就藏在她家书斋的石桌底下,大人可以派人去看看,是否真如她所说。” 他顿了下,又道了句,“另外,她还说薛英勾结了山匪,劫掠过往商队,趁机敛财。” 曾牧之越听越是气愤,“还有这种事?堂堂县令,竟做出这种缺德事,真是可恨!” “学生也不知道此事真假,但空穴不来风,大人不妨朝着罗婉儿所说的方向查一查。” “我会的,多谢小友如实相告,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曾牧之郑重道谢,随后就唤来几名随从,命他们去探查此事。 至于罗婉儿所说的账目,要等夜深人静后才能挖,现在去太惹眼了。 赵策缓缓起身,朝曾牧之深深一礼,“大人刚直不阿,清风峻节,学生佩服。只是若是真要查清此案,大人还需谨慎行事,万事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见他并未因为自己身份的改变,而慌张露怯,依旧是那不卑不亢的模样,曾牧之不由更是欣赏。 他起身还礼,谢过赵策的美意,便将那纸任命书重新卷起,小心收好。 曾绍元轻捋胡须,含笑道:“天色已晚,小友不妨就在这里用饭吧,我这就派人去备餐,饮食上你可有什么禁忌?” “不用麻烦了,我娘子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我了。” 赵策忙摆手告辞。 曾绍元闻言也不好多劝,派了家丁送他回去,还送了几盒瓜果点心,“多谢小友如实相告,这些 是百味居的糕点,味道不错,你带回去给尊夫人尝尝。 另外,刚才那些话,还望小友能够深埋心里,不要告诉他人。” “学生明白,多谢曾老。” 赵策拱手道谢,接过点心,辞别曾家父子,上了马车。 至于那些话,就算曾绍元不提,他也只会烂在肚子里。 他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夜色渐浓,街巷间灯火稀疏,微风拂过,带着些许夏夜的清凉。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清脆作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交织在一起。 赵策则靠在车厢一角,闭目沉思。 薛英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勾结山匪,还伙同其他人贩卖私盐,胆子是真不小。 “看来,桃县这潭水,还真是够深的。” 赵策低声自语,还好当时他严词拒绝了罗婉儿,没有帮她牵线搭桥,让她见到曾老,否则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很难做到。 马车缓缓驶入熟悉的街巷,很快停下。 赵策提着糕点下了车,还不忘递给赶车的家丁一块碎银,家丁躬身致谢,却没有收,“多谢赵公子好意,但这钱我不能要。” 说罢就赶着马车走远了。 赵策无奈摇头,只得转身走进院门。 刚进门,就闻到灶屋飘来阵阵饭菜香。 苏云锦正站在廊下张望,一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意:“夫君回来了?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糕点?还是百味居的。” “这是曾老送的,听说味道不错。” “百味居的糕点味道的确很好,就是生意太好,很难买到,妾身有几次过去,排了好半天的队,结果排到我时,糕点都卖完了。” 苏云锦苦着一张小脸,看的赵策忍俊不禁,“既然娘子喜欢,那就多吃一点,等这些吃完了,我每天下学都去排队买。” “妾身也就随口一说,哪用得着夫君专程去买,多累啊!” “为娘子买吃的,累也值得。” 赵策将糕点放下,就揽她入怀,调笑道,“不过,娘子是不是也该有点奖励?” 闻听此言,苏云锦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真真是羞死个人。 第174章 山莓染布试新方,铁醋相融显奇效 “对了,山莓染的布怎么样了?” 好在这时赵策问起了另一件事,苏云锦脸上泛起的红晕这才稍稍退了些。 她提起裙摆,小跑着来到后院晾晒衣物的地方,取下几块已经完全阴干的布料,又小跑了回来,将布一一递到赵策手中。 “这个皮粉色的,是浸泡了一个时辰后取出阴干的。”她一边展示,一边解释道,“剩下的几块,妾身按照夫君说的加了白矾,只是因白矾的用量不同,颜色也有些差异。至于铁锈水……妾身不知该如何调制,便没敢贸然使用。” 她说着,又去打了盆清水来,将一块经过白矾处理的布放入水中轻轻搓洗,只见水面渐渐浮起淡淡的粉色: “夫君你看,白矾的固色效果还算不错,褪色程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依旧有些轻微掉色。若清洗次数多了,颜色还是会越来越浅。” 赵策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白矾固色不理想,那就换个固色剂。多试几次,总能找到合适的办法。” 苏云锦闻言眼中笑意盈盈:“也是,夫君这般能干,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法子。” 这时,冯氏端上了饭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赵策便暂且搁下染布的事,与苏云锦围桌而坐。 饭后,他便开始准备铁锈水了,可他们刚搬到县城不久,家中铁器大多是新买的,几乎没有什么锈迹。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隔壁借了个生锈的锄头,拆下铁件放进木盆中,又找来白醋倒入盆内,直至淹没铁器。 铁锈原本溶解得极慢,但加入白醋后,反应迅速了许多。 见盆中冒出细密的小气泡,水也逐渐变得浑浊发黄,苏云锦杏眸睁圆,满脸惊讶地问道:“这怎么会有气泡?还有,这水怎么忽然变浑了?” 赵策笑着解释:“这叫‘溶解’。铁锈遇到酸,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可溶性的铁盐和水。这铁锈水,就是我用来固色的材料。而那些气泡嘛,是因为铁和醋发生了反应,释放出了一种叫做‘氢气’的气体。” “夫君说的这些,妾身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苏云锦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眼中写满了疑惑。 什么‘溶解’、‘反应’、‘氢气’,这些词听着就像是天书一般。 赵策一愣,随即蹲下身子,拿起一小片铁锈片说道:“你看,铁生了锈之后颜色发红,是不是很难看?可它放进白醋里,它表面的锈迹就会慢慢被‘吃掉’,颜色也会融进水里。这种水,就能帮我们把山莓的颜色牢牢固定在布上。”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促狭笑意:“等会你就知道了。” 苏云锦歪着头想了半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相信你。不过妾身有些好奇,这些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 赵策含糊一笑:“是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具体是哪本书,我也记不大清了。” 他原打算等铁锈彻底溶解后再试染一次,但过程实在太慢,半个时辰过去,铁锈才化开不到四分之一。 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转而去沐浴更衣,准备第二天再继续。 苏云锦却仍兴致勃勃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盆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汩汩冒泡的液体。 见赵策洗洗睡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回房叠被铺床去了。 …… 翌日清晨。 天还未大亮,赵策便已起身。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院中,将浸泡了一夜的铁器从盆中捞出,仔细端详着那盆已经变成棕褐色的溶液,满意一笑。 他找来一块干净的纱布当作滤布,将溶液细细过滤一遍,去除其中的杂质,又将其倒入一只陶罐中备用。 这时,屋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云锦也醒了。 她披衣推门而出,见赵策早已开始忙碌,便撸起袖子便上前帮忙。 赵策正将之前用山莓汁染过的布料轻轻放入陶罐中浸泡,察觉到她的到来,转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娘子今日怎么也起得这么早?可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苏云锦轻轻摇头,唇角微扬:“夫君动作轻得很,不吵。我只是醒来不见你,心里惦记着,就出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赵策洗了洗手,笑着道:“这些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待会儿冯婶去买菜时,可以让她顺道买些橡子,—就是栎树结的果实,还有石榴和核桃。” “原来夫君爱吃这些。”苏云锦点点头,心中却有些自责。 他们成亲已有时日,她竟连夫君平日喜欢什么果子都不清楚,她这妻子当的,真是太过失职了。 “我不是要吃这些。”赵策轻笑,“我是要用这些果子的壳来固色。橡子壳、石榴皮、核桃皮里都含有丰富的单宁酸,能与染料结合,形成稳定的色淀,起到很好的固色作用。” “固色?”苏云锦闻言又是一愣,眼中满是惊讶。 果壳还能用来固色? 她以前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呢。 她忍不住感叹:“夫君果然博学多识!只是眼下不是橡子和石榴成熟的时节,市面上很少有卖的。核桃倒是有的,但大多是陈年旧货,不太新鲜。” 赵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陈货就陈货吧,只要没坏就行。” 苏云锦望着他忙碌的身影,眼底泛起温柔笑意。 待他们用过早饭,冯氏收拾了碗筷,挎起竹篮便出了门,照例去市集上采买食材。 她原本还想着顺道打听一下有没有卖橡子和石榴的,可跑遍了市集,问了好些人,都说没有卖的,无奈只得作罢,只买了些新鲜的菜蔬和几斤陈年核桃回来。 这边赵策也没闲着。他将买回的核桃剥壳,加水熬煮,提取出汁液,用于煤染处理。 经过铁媒染与果壳固色双重工序后,布料的褪色情况明显改善,颜色已经稳定许多。只是色泽相较原本的山莓红,略显暗沉偏紫,效果不大理想。 第175章 红曲染就新颜色,林清音寿宴邀约 “算了,还是用红曲米吧。” 赵策沉吟片刻,索性又去买了红曲米,尝试新的染法。 红曲米是用红曲菌发酵而成的糯米,色泽鲜红,自古便是药食两用之物。 这次他调整了工序,将熬煮过后的红曲米,提前加入到染液中,果然,这次染出的布料颜色很正,令他眼前一亮。 看着新染的布料,苏云锦也是惊喜万分:“原来红曲米不止能食用、入药,还能用来染布!” 赵策笑着点头:“不止如此,它还可以添加到护肤品中,有助于减少细纹、提亮肤色。” “真的?”苏云锦眼睛一亮,立刻宝贝似的看着红曲米,“那妾身回头也去买点,以后做面脂用。” 她满心欢喜地翻看着手中布料,后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眼看向赵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夫君懂得这么多,做起布匹生意也头头是道,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做这行的人呢?” 赵策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我有个朋友家里就是开布庄的,我以前听他提起过这些技艺,没想到眼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罢,他将染好并阴干的布料一一收好,整理妥当后架上牛车,准备送往布坊。 交货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必须尽快推广红曲米染布法,才能赶得上大订单的生产。 “妾身随夫君同去。” 苏云锦洗了手,也轻快地跳上了牛车,与赵策并排而坐。 两人一路驱车来到布坊,刚推门而入,便见铺中已有客人在内。 一位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立于柜台前,轻纱遮面,气质温婉;她身旁还站着一名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眉目清秀,神情活泼。 赵策目光一扫,认出那少年正是此前在雅集中偶遇的,那个自来熟的小弟弟,林景。 见有人进来,那位女子微微侧身,正想退避,但见来人正是赵策,不由掀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含笑唤道:“赵公子?真是巧了。” 赵策微微一怔:“林姑娘?” 林清音点头,后转眸望向站在他身旁的苏云锦,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柔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赵夫人了吧?果然琼姿玉貌,仪态大方,与赵公子琴瑟和鸣,真是一对璧人,令人好生羡慕。” 苏云锦连忙欠身回礼,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林姑娘谬赞了,妾身不过一介小家妇人,蒲柳之姿罢了。倒是姑娘你气质出众,举止端庄,才真正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一旁的林景也忍不住插嘴笑道:“赵夫人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难怪赵兄这么早就成亲了呢!” 这话一出口,苏云锦顿时羞得耳根都红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清音见状,适时岔开话题:“听闻这赵锦坊乃赵公子与夫人合开,家母生辰在即,我想为她定制一件新衣,不知选什么样式的更为合适?” 赵策对挑选衣物实在不在行,只得将这问题抛给了苏云锦。后者轻声问道:“不知令堂平日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裳?图案方面可有什么偏好吗?” 林清音略一思索,答道:“家母偏爱素雅之色,款式倒是不拘,但她尤其喜爱花朵。我本想为她定制一件能将鲜花拓印其上的衣裙,可我去过好几家布庄,他们都说做不了。” 她也是听闻赵锦坊的布料纹样新奇、工艺独特,或许有办法,这才特地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他们。 苏云锦皱眉:“妾身曾在一本古籍中读到过类似记载,说是前朝宫廷曾有一种‘生色花’技艺,可以将鲜花的颜色留在衣料之上,美轮美奂。可惜此法早已失传,我们也从未尝试过,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 林清音与弟弟林景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失望。 看来是他们异想天开了。 林清音轻轻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告辞,却听身旁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拓印鲜花倒也不难,只是它不易固色,洗几次后颜色便会褪去,最终还是会恢复成布料原本的模样。” “赵公子竟懂得‘生色花’技艺?”林家姐弟俩惊讶地看向赵策。 赵策摇头轻笑:“我不懂那失传的技法,不过这做法应与敲拓染相似。林姑娘若不介意花会掉色,可以选一套素色衣裙,晚点我去市集买些新鲜花材回来,明日便可来取。” 林清音听罢,惊喜交加:“明日?这么快??” 赵策点头:“敲拓染很简单,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好,就是会费点力气而已。” 林清音很好奇该怎么拓染,但又觉得这是人家布坊的独家技艺,她一个外人怎好旁观,便把话咽了回去,转头在铺中四下打量了一番,最终挑中了一套米白色素裙,付了银钱后,又含笑说道: “后日正是家母生辰,家中会办一场宴会,不知赵公子与夫人可愿前来赴宴?我爹娘听闻赵公子提出的新式算术,颇为感兴趣,早就想见上一面。今日在此偶遇,也算是缘分使然。” “既是林姑娘盛情相邀,我们自当赴约。” 赵策含笑点头应下,后又转头看向身旁的苏云锦,却见她连连摆手,轻声道:“林夫人的寿宴,妾身就不去了。我既无文采,又不擅言辞,去了也不过是献丑罢了。” “赵夫人此言差矣。”林清音微微蹙眉,“你花容月貌,气质如兰,何来‘献丑’一说?” 可苏云锦依旧摇头,林清音见她态度坚决,也不便再劝,只得遗憾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 说罢,她与弟弟林景向赵策夫妇告辞,缓步离去。 待人走远,屋内恢复了宁静。 苏云锦这才靠近赵策,问道:“夫君,你方才说的那个‘敲拓染’,究竟是什么?怎么妾身从未听你说起过?” 赵策神秘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得意:“等会儿买了花,你就知道了。” 第176章 市集选花巧制裙,布坊技艺惊众人 赵策前往市集,挑选了红、蓝、粉、黄各色花朵,还特意选了几片形状各异的绿叶,满满一篮子,色彩斑斓,生机盎然。 回到布坊后,他便将素裙铺展在案几之上,又将花朵摆放在裙摆上,拿纱布固定,接着又一把小锤子,开始轻轻敲打纱布。 苏云锦站在一旁,看着他这番操作,眉头越皱越紧。 不请画师,不刻模板,就这么直接把花和叶子放在布料上,然后用锤子敲?!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这样敲打,真的能把鲜花印在衣裙上吗?她有些怀疑。 不多时,待赵策放下锤子,小心地将植物残渣一一清除,露出布面上清晰可见的图案时,苏云锦顿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布上赫然呈现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和叶子,花瓣的纹理、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宛如真实绽放的鲜花,好看极了。 “她忍不住低声惊叹,“这……这竟然真的行得通!原来失传已久的‘生色花’技艺,步骤竟如此简单,只要把花放在布上敲打就行?!” “有些东西,未必需要多么复杂的工序,有时候最原始的方法,反而最接近自然的本质。” 赵策顿了顿,后又抚上她的小脸,调笑道:“就像娘子你天生丽质,无需妆容修饰,就已经美的不可方物了。” “夫君又来哄我。” 苏云锦听得小脸一红, 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欢喜 片刻她才想起来,父亲还在这里,忙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苏万,就见苏万已经转头看向了别处,她这才放下心来,看向那布面上的花朵,指尖轻触花瓣轮廓,仿佛能感受到那一抹鲜活的生命力:“若用这个法子染制其他衣裙,岂不是每一件衣裙,都是独一无二的了?” “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都不一样,敲拓出来的图案也自然不同。” 赵策笑着点头,后见她神色激动,便道,“怎么,娘子也想要一套?你选一套衣服,我来给你做。” “不,不用了。” 苏云锦却是连连摆手,“夫君读书辛苦,休沐本该在家好好休息,可却因为布坊的事忙碌奔波,妾身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还让你帮我做衣裙呢?” 一条裙子,哪里比得上她的夫君? 她不希望他累着。 赵策听得忍俊不禁:“只是拓印些花叶而已,简单,正好这里还有剩下的花,顺手的事,娘子就别推辞了,快选。” 苏云锦无奈,只得选了件浅青色的长裙,又挑了些喜欢的花儿。 有了刚才拓印的经验,这次赵策动作快了不少, 没多久就拓印好了,他又找来白矾泡水,将两条裙子放进去浸泡固色,再取出来晾干。 苏云锦在一旁瞧着,看他动作娴熟,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她怎么觉得,他所想到的点子,都很新奇,很出人意料,一点也不像是他们这个时代的。 但很快她又摇摇头,将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他分明就是赵睿渊的儿子,怎么会不是同一时代,她真是想太多了。 赵策则转向苏万,将自己写下的山莓及红曲米染色方法交给了他,上边还有白矾、铁锈水及果壳固色的具体内容。 苏万越看越是惊讶,激动的老脸都红彤彤的:“这、这些都是贤婿你想出来的?不愧是贤婿,除了你,怕是没有人能想到,红曲米竟然还能用来染色,还有这铁锈水、果壳固色,也是别出心裁!” 赵策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岳父过誉了。” “不不不,这是真的!” 苏万神色郑重地说,“有了这些法子,交付订单就不成问题了!最最重要的是,这些染料和固色剂都很常见,价格也很便宜,能够大大降低成本,还都是天然的,于身体无害,这收入也能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里,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先前贤婿说换种方法来染布,我还不信,现在想来,我真是……” 赵策笑道:“其实这些方法并不复杂,只是很少有人尝试罢了。我不过是多想了一步,多试了一次,碰巧而已。” 见他没有因为名声大噪,而变得飘飘然,仍然谦虚有礼,苏万心中更是欣慰,连连点头: “贤婿不仅才气过人,更难得的是心性沉稳、不骄不躁。老夫这一生见过不少年轻人,有才者多,有德者少,你这般品性,才是真正有为,能成大事之人!” 赵策笑着摇头,半晌无言。 苏云锦则垂下眼帘,眉心微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子在想什么?”赵策忽然转头看她,轻声唤道。 苏云锦一怔,回过神来,脸颊微红:“啊?妾身在想,夫君做的这裙子这么好看,如果多做一些,挂在布坊,买的人一定不少。” 苏万大笑一声:“这有何难,回头我就让恒儿去山上采些花草,把花拓印在衣服上。” 说罢他又转向赵策,问他:“贤婿后日要参加林夫人的寿宴,要不挑件新衣服,新衣新气象嘛!” 林夫子在县学里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好夫子,他夫人的寿宴,自然要这隆重一些,如果赵策能得他的指点,这比看几天的书还要管用。 赵策摇头:“不用了,婚后云锦给我做了不少衣服,都是簇新的。” 闻言苏万也不强求,他小心翼翼地将写着染布和固色之法的张纸收好,“等回了村,我就让人照着这法子染一染!” 赵策点头应了一声,就同苏云锦告辞回家了。 苏万送他们出门,心下却有些担心。 赵乾就在县学读书,赵策去林夫人的寿宴,届时他们兄弟碰上,在场怕是有人拿他们来打趣说笑。 但转念一想,以赵策的心性,必不会把这些不友好的言论放在心上,便又放下心来。 第177章 村民义助段莹,赵乾大气赠风扇 而另一边,石桥村。 得益于这几天苏万的宣传,整个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余家人无理取闹,欺负段莹的事情。 “什么,余家儿子偷了人段丫头的钱,他娘却反过来讹人,还去人家匠心坊门口撒泼?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就是,段丫头可是个好人,我家男人会些木工活,以前也就靠接些散活为生,后来我男人去她的铺子里干活,每月赚到的钱比以前多多了,余家婆娘欺负她,就是跟我家过不去,我现在就找她去!” “我也去!我是看着段丫头长大的,她从小就乖巧懂事,每次见了我都要喊我叔,现在她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当叔的岂能不管?!” 当天傍晚,几个村民便自发去隔壁村,堵在余家门口骂了起来,为徐氏及其侄子余曙的行为而不耻:“你儿子偷了人家姑娘的钱,就该要把钱还上才对,你可倒好,还跑去段丫头的铺子闹事,有你们这么不要脸的吗?我告诉你们,你要是再去人家那闹事,我们全村人都不会放过你们!” 徐氏气得跳脚,“我跟段家是亲戚,我儿用她一点钱怎么了?他又没说不还,只是眼下手头紧,拿不出来罢了,倒是段莹,姑娘家家的,竟然揪着这点钱不放,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姑母吗?难道我骂她两句,还骂错了不成?!” 有村民啐道:“亲戚间要互帮互助,段丫头凭自己的本事开了铺子,你这个做姑母的不帮衬着一点,竟然还给人家拖后腿,我家要是有你这么个亲戚,非得被气死不可!” “你们!!” 见他们都帮着段莹说话,徐氏险些被气晕,但碍于对方人实在太多,她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撒泼耍横,只撂下一句,“要你们多管闲事”,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眼不见为净。 而他侄子余曙,则连门都没敢出,只灰溜溜地缩在家里。 …… 而段莹这边,还在忙着做风扇,全家还不知道村里人为她出头的事。 先前赵乾定下的风扇,终于赶制完成,她租了辆牛车,想把风扇送去赵家,谁知道了赵家之后,人家却要她把风扇送到县学去。 没办法,她又转去县学,把风扇卸下。 赵乾站在讲台,朗声说道:“赵某定制了一批风扇,送给诸位同窗,想要的都可以过来拿,不过每人仅限一份。” 此话一出,课室里瞬间爆发出阵阵欢呼。 他们中有不少家境都很一般,就靠着读书逆天改命,自然没有闲钱去买风扇这样金贵的物件,眼下有人相送,他们自然高兴。 而家境好,已经买了风扇的人也乐滋滋地走上讲台,但他们在意的就不是风扇的价值了,而是赵乾! 跟赵乾打好关系,于他们的仕途也是大有助益。 等风扇送出去的差不多了,赵乾才转向段莹,付清尾款。 “多谢赵案首。” 段莹礼貌地道了声谢,就要转身离开,可她刚要转身,就听见有书生冲她说:“段姑娘这手艺真好,放在县里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巧匠了。我看你这木雕铺子,迟早要开到府城去吧。” “匠心坊也才刚起步,还是稳扎稳打的好,目前我并无去府城开店的打算。” 段莹闻言笑了笑,说罢便要离去,谁知那人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依然大声问她:“听说你先前招的账房是个贼,已经被抓进官府了,现下还没招到新人,正巧我也懂些算术,不如你招了我,我给你算账如何?” 话音刚落,课室内又爆发出了阵阵哄笑,众书生皆是面带揶揄之色。 “哈哈哈哈,尹兄你颇有家资,怎么现在却要给人当账房了?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尹兄肯定是动了心思了。” “可我记得尹兄老早就成亲了,家中女儿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妾室也有好几个。” “成了亲怎么了?成了亲也可以纳妾啊!再说了,段姑娘跟了他,以后就可以在家里躺着享清福了,哪还用的着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 段莹听着这些话,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她身为女子,开铺子的确很出格,她也听过不少的风言风语,但像今天这样,被人当众取笑的,还是头一遭。 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扫过那几个笑得轻佻的书生,哼道:“身为读书人,却言语轻佻,一口一个纳妾,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她话音一落,整个课室顿时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还在哄笑的书生们一个个张口结舌,没想到段莹竟敢当众反驳,还骂得如此犀利。 “你……你一个女子,竟敢如此无礼!”那个姓尹的书生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段莹却毫不畏惧,目光冷冽:“我无礼?你们在学堂里议论别人的私事、编排人家的长短,才是真正的无礼!读书人若连最基本的尊重人都不懂,读再多的书,也不过是披着儒衫的伪君子罢了。” 三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想娶她作妾,真是癞蛤蟆变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少原本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段莹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便走。 再在这多待一秒,她都嫌恶心。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赵乾不由一愣。 他原以为段莹是个温婉内敛、安分守己的女子,没想到她生起气来,竟然这般锋芒,言辞犀利、气势凛然。 想想也是,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被男人当众调侃,一时羞愤交加,生气也是正常的。 想到段莹的铺子还是赵策帮着开起来的,赵乾犹豫一瞬,还是追出去,把一锭银子塞到她手里:“我只是想定个风扇,没想到他们会搞这一出,对不住,这钱算是我的赔礼。” 说罢他就转身返回了课室,半点不给段莹拒绝的机会。 段莹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里很是纳闷。 言语轻佻的又不是赵乾,他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还给赔礼? 不过她还是把银子收下了。 有赔礼不要王八蛋,毕竟吃亏的可是她啊!! 第178章 木雕情牵风波起,寿辰宴上暗潮生 段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便转身走远了。 赵乾则返回座位,若有所思地想着。 起初赵策还只是把木雕手办的活给了她,后来是借钱给她开店,看她生意不好,还亲自帮她设计风扇,再到前些天,挺身而出为段莹教训偷钱的余业。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难道就因为段莹是苏氏的手帕交? 还是说,赵策喜欢上这个木匠女子了? 这才成亲多久,他就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思,整天正事不干,偏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不正经的事情上,就这还说要考取功名?这能考上才怪了!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就听见身边同窗低声议论: “这段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还不小,尹兄看上她,要娶她回去做小,那是她的福分,她竟然还对尹兄恶语相向,真是不识好歹!” “世上女子千千万,尹兄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她不想做你的妾,有的是人愿意做,尹兄你可别跟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 那尹自强冷哼一声,故作不屑的说:“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了,本公子岂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看她不想嫁给我做小妾,多半是看上赵策了,他们来往密切的很,就连她先前的账房偷钱的事情败露,也是赵策帮忙摆平的。” 众同窗本想附和几句,但想到赵乾还在场,便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只道:“听说后天林师母的寿辰,林姑娘还邀请了赵策前来赴宴。” 尹自强有些不满:“林师母的寿辰,他赵策一个外人来参加什么?” 他才在段莹这里吃了瘪,连带着也不想看到跟她来往密切的赵策。 尤其这赵策还颇为有名。 据说他又会对对子,又会作诗,还曾跟曾老的孙子,曾攀大刀阔斧地谈改革,还改进了什么算术,总之在各种地方均有涉猎。 他虽然打心底里怀疑,这些传言的真实性,但这也不妨碍他不想看见赵策。 “赵策受邀而来,有什么问题?” 赵乾瞥了一眼,语气不耐,“尹自强,你要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只想着那二两骚肉,又怎会十几年了,还停留在秀才之位上?” 尹自强一噎,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赵策,干你什么事?你不是一向看不起你这个庶弟,觉得他败坏了你赵家的门风吗,怎么着,现在又要帮着他说话,来上演一出兄弟情深了?” 赵乾沉着脸:“他再不济,那也是我赵家人,哪有你一个外人置喙贬低的份?” 见他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尹自强更是怒急,他拍桌而起,就要冲向赵乾。 同窗们见状,纷纷上前拉架。 尹自强也不敢真打赵乾,就借坡下驴地坐了下来。 反正后天就是师母的寿辰了,寿宴上多半还有交流学习,比试创作之类,只要他能够力压群雄,自然能名声大噪,眼下他的确不是逞威风的时候。 不过县学有才之人也不在少数,要在寿宴夺冠也不是件难事,今晚他得要好好准备准备。 …… 次日。 赵策把晾干了的衣裙,交给了林清音,并不知道自己在不觉间,又树了一个敌人的事情。 见着衣身和裙摆上一朵朵绽开的花朵,林清音震惊极了,“这花朵还真能印在衣服上?赵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做的?” 先前她也就是那么一想,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竟然还真成功了,效果还如此之好,那花就像是生长在衣服上的一样,栩栩如生的。 但这话刚一问出口,林清音就察觉到不对,赶忙解释:“我就是好奇一问,没有要窥探赵公子染布机密的意思,你不说也是可以的。” “这个操作简单,也算不上什么机密。” 赵策淡淡一笑:“只要把新鲜花朵固定在衣服上,再用锤子轻轻敲打,把花叶里边的色素敲出来,浸染上去,最后加以定色处理就可以了。” “用锤子敲打新鲜花朵?” 林清音听得入神,忍不住连声感叹:“原来如此!赵公子果然心思巧妙,竟能想到将花草与染布结合,真是令人佩服。” 赵策笑了笑,并未多言。 这技术在后世不过是最基础的植物染工艺,可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成了一种秘技,这也怪有趣的。 “对了。”林清音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明天我娘的寿辰上,多半会有论学,经史问答,投壶射箭,猜谜游戏等内容,赵公子可以提前准备一二。” 赵策微微一怔,随即摇头:“这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经史问答和猜谜他还可以上,但投壶射箭他就不擅长了。 公园射击打靶枪,他打过好多回,但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连根毛的都没射到,他就算练习,也没法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突飞猛进。 何况他只是去参加寿宴而已,又不是去跟人比试的,倒也不必非要夺冠。 但林清音却显然误会了,还以为赵策是样样都擅长,心里更是惊讶:“那明日我就等着赵公子大驾了!” 说罢她收起了衣服,便告辞回家去了。 赵策则去一家书肆买了墨,准备当贺礼送给林夫人。 他受邀参加人家的寿辰,总不能空着手,礼物还是得有的。 而在他走出书肆,返回书院上课的时候,全然不知路边有一辆马车,正掀开了一角,目送着他远去。 如果这个时候,他回个头,就能发现,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巡按御史,曾牧之。 曾牧之已然找到了罗婉儿所藏的账本及一些书信,这两天他正在全力调查薛英勾结山匪的证据,也查到了些眉目,他原本想把这些事告诉赵策,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 在薛英还没有下马之前,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赵策的好,否则他会有危险。 “驱车,回府。” 曾牧之放下车帘,叹息一声。 车夫很快驱使马车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179章 宾客盈门风未静,旧怨新仇聚一堂 翌日清晨,阳光洒落,林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有不少宾客盈门,大都是县学师生及亲友,也都相熟的很,赵策这一陌生人到此,自然引起了不少人侧目。 “这人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看着不像是县学的学生。” “我也不认识,难道是走错了?或者是林家的某个亲戚也说不定,今天是林师母的寿宴,在场应该有不少林家亲戚。” …… 赵策闻言却没有说话,只手持礼盒,昂首步入林家。 见他独来独往,一点也不合群,众人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人该不会只为了祝寿而来吧? 林夫人的寿宴,来的大都是在县学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来此不只是为了贺寿,更多的还是拓宽一下人脉。 他可倒好,来了直接就走人,完全不跟他们打声招呼,熟络一下,真是奇也怪也。 就在他们疑惑之时。 忽听后边有阵阵脚步声传来,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嗤笑声:“他是赵策,青山书院的风云人物,怎么会跟你们打招呼,你们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们转头一看,就见来人也是个年轻儒生,只是面色很是阴郁,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感觉。 此人便是许久未见的侯虎。 自从先前几次在赵策手里吃瘪后,他就奋发图强地学习,甚至做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平日里除了上学之外,几乎不怎么出门,今天若非是林师母的寿辰,他也是不会来的。 事实上,今天这场寿宴压根没有邀请他,但他堂堂秀才,就算放在县学,那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如何能受此大辱,便不请自来了。 也幸好今天寿宴没有请帖,否则他只怕要被门房给拦在外头。 见了他,众人立刻热情地打起招呼:“好些日子不见,侯兄消瘦了不少,这读书虽然重要,可也要照顾好身体,可莫要为了读书,把自个的身体给拖垮了。” 侯虎含笑拱手,声音里却噙着些讥讽之色:“多谢诸位关心,我这身子骨还撑得住,不过比起这个,你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在寿宴上露个脸吧,别到时候,风头全让赵策一个人给占了。” 他说这话显然是在引战,但也不可否认,他这么做的确很有效果。 只见周围几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也是听说了赵策的大名的,心里也的确有些发怵,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参加林师母的寿宴了。 想到先前听到的,关于林清音和赵策之间的传闻,他们心念一动,暗自揣测。 一行人又寒暄了一阵,便也没在门口杵着了,都迈步走进了林家院内。 却不想,这一走进去,就看到赵策正倚靠在一棵大树边上,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尴尬。 这背后蛐蛐人,却被正主给抓包听见了,这可真是…… 便在这时,侯虎冷冷瞥向赵策,质问道:“赵公子在背后偷听人讲话,这行为未免也太不光明了!” 赵策不急不缓地站直了身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听了?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到。” 没错。 他就是在嘲讽侯虎没长眼睛。 侯虎脸色微变,咬牙道:“巧舌如簧!你以为靠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在这寿宴上出风头?” 赵策轻笑一声,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朝后园走去。 见他如此无视赞成,仿佛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似的,侯虎脸色更沉了几分,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好个赵策,你等着吧。 你风光的日子,就快要到头了。 …… 彼时,林家后园早已布置得精致典雅,红毯铺地,彩灯高挂,香炉袅袅,宾朋满座。 林夫人端坐主位,身着杏色裙子,面容慈和,正与几位年长女眷谈笑。 这次宴会,都是在后园举行,只不过男客和女客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中间还摆了屏风隔开。 林清音则在一旁陪着母亲,见到赵策进来,她悄悄走过来,屈膝一礼道:“赵公子总算来了,刚才我爹还有几位县学的夫子问起你呢。” 赵策问道:“问什么?” 林清音掩嘴轻笑:“说你是青山书院的奇才,诗词歌赋、算术机关样样精通,是书院的翘楚。” 赵策汗颜,连连摆手:“我这只是小打小闹而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夫子过誉了。” “赵公子别谦虚啊!” 这时,林景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冲着赵策就是一阵连环彩虹屁,“你的文采我可是见识过的,那叫一个出口成章,在我看来,就是我爹都不一定比得上你。” “林兄,你上辈子该不会是太仆寺卿吧?” 赵策哭笑不得,这小子拍起马屁来一套一套的,简直夸张。 这太仆寺的主要职责,便是掌管国家的马匹饲养、训练和使用,确保有足够的战马供应军队,并维持朝廷所需的各类马匹,而太仆寺卿,便是这里边的最高长官,属于九卿之一。 林景一愣,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嗯?赵兄为什么这么说?” 旁边的林清音也有些不解,然后就听赵策揶揄道:“不然你怎么老是喜欢拍人马屁呢!” 姐弟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在场不少宾客也忍不住笑出声。 这赵策看着不声不响的,像个闷葫芦,没想到他还爱说笑话呢,真有意思。 林景却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不信问问姐姐,她今天特意让我来找你,说想请你来出几道谜题呢!” “哦?”赵策看向林清音,后者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我想出些灯谜和诗谜让大家猜解助兴,可又想不出太多好的题目,赵公子才思敏捷,便想问问你,有没有合适的题。” 赵策一听,来了兴趣:“出谜题而已,这有何难。” 林清音闻言一喜,正要亲自去拿纸笔,却听不远处忽然传出一道讥笑声:“赵策也是被宴请的宾客,林姑娘让他出题,岂不是明摆着给他开后门?你这般做法,是半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