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我真不想当太子》 第一章 躺平了 毓庆宫,月明星稀! 一盏盏宫灯下,不管是伺候的宫女还是太监,都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儿声响。 甚至相熟的人碰见,也只是悄没声儿的点点头,不敢有任何的交流。 在宫廷中,很多时候,丢掉小命只是因为多说了一句话。 更何况此时,对于毓庆宫来说,还是非常时期。就在三天前,皇帝下令处死了毓庆宫负责膳食、茶水的管事,以及太子殿下的贴身随从。 而罪名,则是行为悖乱。 这件事就好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严严实实地笼罩在毓庆宫的上空。 让不少人都觉得,陛下对于毓庆宫的宠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永恒。 而更人心底生畏的是,就在今天,陛下已经将排行在前的七个皇子,全部封了爵位。 其中大皇子,更是被封为了郡王。 所以,不少人在低眉顺眼的同时,都会偷偷的将目光朝着东书房的位置瞧去。 东书房,亮如白昼,灯火通明! 不过,坐在书桌后面的大周太子允烨,此时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不不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穿越而来的沈叶,此时丝毫高兴不起来。 经过这两天的确认,沈叶足以断定,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和清朝差不多的平行空间。 只不过这个国号,叫大周。 除此之外,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比如八岁登基,十六岁亲政,现在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权术越加的炉火纯青的乾熙帝。 比如难产而死的皇后,比如作为大学士的叔外公索额图,比如……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沈叶真切的意识到,一切的发展,都在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轨迹发展。 而自己的命运,则是当了三十八年太子,然后幽禁十多年的囚徒。 穿越成为天下第二人,却落得这么一个让人糟心的下场,沈叶心里很是不甘。 这几天,他一边查看关于大周的资料,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够来一个玄武门之变。 但是,让沈叶难受的是,在确定自己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想要重演玄武门的旧事,根本就不可能。 成功的几率太小了! 他虽然是一个穿越者,但是前世最多也就是一个小人物,论起权谋能力,好像和被自己占了身体的太子,八杆子都打不着。 连这位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的夺权行动,都能被乾熙帝给挥手灭了,自己能行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 沈叶觉得成功的几率,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造反不行,那争宠夺嫡呢? 不对,应该是先稳住自己的地位,这个好像简单,但是沈叶仔细揣摩了一下,发现同样不容易。 且不说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他们只是外因。 在沈叶看来,做了三十八年太子的胤礽之所以被废,他最大的敌人,实际上还是他的老爹。 三十八年的太子,实在是太让皇帝顾忌了! 有这么一句话,在皇位面前,一切都是假的。 随着太子的年龄越来越大,皇帝对于太子,就会越来越忌惮。 而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越是对太子防范的紧。 比如汉武帝的太子刘据,比如唐太宗的太子,比如李隆基的太子,比如…… 太子难当,难就难在太子已经大了,而皇帝还不想退位。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皇帝对于储君,就会越来越疑神疑鬼,最终,只能一狠心把太子干掉,然后流几滴眼泪。 而干掉太子的理由,当然是太子不孝,或者是逼着太子谋反。 不论是刘据,还是李承乾,还有平行时空之中的那位胤礽,他们都是被自己的亲爹老子,一步步逼着谋反的。 所以,不想谋反的太子,那就不是好太子。 自己争宠夺嫡的可能性,基本上等于零。 战战兢兢,苦心经营,然后…… 作为穿越者,沈叶有一点心理优势,但是他更清楚,一个王朝之中,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 前世的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单位的部门负责人,级别也就是科级,和眼前这些大人物,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想要逆天改命的击败那些久经权谋的大人物,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沈叶这三天,都无比的纠结。 进也不可取,退也不能行,究竟该怎么办呢?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沈叶的思绪。他随口说了一句进来,就见一个身材窈窕,眉目如画的女子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殿下,太子妃怕您太过辛苦,特地让小厨房给您炖了一份参汤,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女子一边说话,一边弯腰行礼。 看着这后世之中,完全可以打九十分的美女满是恭敬的态度,无比憋屈的沈叶,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自己前世之中,一向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结果工作没少干,连对象都没谈上。 但凡有点姿色的,眼睛都长到了天上,根本就看不起像他这种工资不高,前途渺渺的边角儿料。 当然了,那些能看上自己,主动往上贴的,自己好像也看不上。 以至于三十多了,还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下晃荡。 更不要说为了工作,兢兢业业,不到中年,就开始秀发寥落。 现在还能当十五六年的太子,就算被圈禁了,好像生活也是吃喝不愁。 这还奋什么斗! 直接躺平吧! 去他娘的九龙夺嫡,老子不奉陪了! 你们谁爱干谁干! 觉得豁然开朗的沈叶,就准备和送参汤的宫女闲聊两句,可惜当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一个做工精致的汤碗,正冒着热气。 而刚才那女子,早已飘然而去。 走了! 看来,自己发呆的时间有点长! 这个女子是太子妃石静容的贴身宫女,按照宫规来说,那也是自己这个太子的身边人。 挺好! 端起参汤喝了一口,沈叶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这东西好像挺有营养,但是味道确实不怎么地! 但是想到这一碗汤用的应该是三十年以上的人参,前世之中连普通野人参都没有尝过的沈叶,还是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像也没啥感觉! 和普通的茶水,没什么区别。 暗自腹诽了一番这参汤,沈叶就想着去看看太子妃。 既然反抗不了这该死的命运,那就慢慢享受吧。 可是就在这时,门被轻轻的推开,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穿金戴银的女子,鬼鬼祟祟的钻了进来。 看到这等情形,沈叶的心中一愣。 自己刚刚想的是二八佳人,这冒出来一个半老徐娘是什么情况? 第二章 科举舞弊 “太子爷!” 就在沈叶有点愣神儿的时候,半老徐娘已经恭敬的朝着沈叶行礼道。 听到这声音,属于太子云烨的记忆涌上了沈叶的心头。 这是太子的奶妈佟嬷嬷,也是云烨的心腹之人。不过想到关于这位佟嬷嬷的记忆,云烨觉得,这位奶妈好像对她自己更好啊。 别的不说,好像在平行空间那位太子出事的时候,佟嬷嬷家光抄家,就抄出了几十万两银子。 很多宫廷的贡品,更是进了佟嬷嬷家的私库。 比如象牙垫子,毓庆宫在五年的时间内,一共领了二十八床,可是毓庆宫实际上用的,只不过是五床而已。 而原主云烨并不知道这些龌龊事儿,还一力主张,让这位佟嬷嬷管理毓庆宫里的一切事物。 “什么事?”对于这位佟嬷嬷没什么好感的他,声音就有点低沉。 佟嬷嬷虽然发现了云烨的异样,但她更多的是认为,太子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就是身边人被处死了。 所以心里有些害怕。 而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安慰这位太子! “太子爷,今天大学士派人给我家那口子送信,让他给您带话,说这次陛下只是小惩大诫,您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向陛下请罪。” “至于其他的,一切有他,您不用操心。” “还说大皇子他们虽然已经封爵,但是您的储位安稳,无需太过焦虑。” 这些东西,沈叶早就想过了。 他知道问题不在这里,而在自己这个太子已经长成,乾熙帝正值壮年,他还要当接近三十年的皇帝。 所以他对于索额图这位大学士的话,也没什么兴趣。 点了点头,沈叶就挥手示意让佟嬷嬷离开。 他是想要找人说说话,但却不是像佟嬷嬷这样脸上的褶子能卧几只蚂蚁的半老徐娘。 不过,佟嬷嬷并没有离开,而是接着道:“太子爷,奴婢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回禀。” 沈叶顿时有些不悦,无奈人家有事情,他还是决定听一下。 就听佟嬷嬷接着道:“太子爷,我家里那口子说,眼见就要到冬日了,按照以往的规矩,也该是给西山锐健营的那些奴才们放赏了。” “现在还有五万两的缺口,您看,是不是写一道手谕,从户部借点银子出来?” 听到佟嬷嬷说到银子,沈叶就想到,本主为了拉拢西山锐健营的几个将官,可是不断的放赏。 至于目的,那自然不用说,就是在军中培养自己人。 虽然原主记不清楚一共放了多少钱,但是隐隐约约,沈叶觉得至少有几十万两。 想到这项已经持续进行了三四年的事情,沈叶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原主还真是有点作死啊! 他自以为这事儿做的周密,可是按照沈叶的估计,恐怕是瞒不过眼线遍布整个京城的乾熙帝。 乾熙帝之所以容忍,默不作声,除了觉得无伤大雅之外,恐怕还有他对于掌控局势巨大的信心。 佟嬷嬷看着一副思索模样的沈叶,顿时就有些着急道:“太子爷,这些奴才都是难得的忠诚。” “我家里那口子,更是费了不少心思,才笼络住的。” “这银子算什么?以后这天下,可不就是您的嘛!” “您还是快写一个吧。” 听着这急不可耐的话,沈叶的心中一动,这位佟嬷嬷之所以如此急切,恐怕她家在这件事情上,并不只是为自己效力那么简单。 钱财过手,谁还不留两手油。 更何况,他们还代替自己发银子,究竟发了多少还没有人敢和他们对账。 沈叶摆手道:“非常时期,以后再说。” 佟嬷嬷对于太子这个态度,看起来非常意外。如果是别的事情,她说不定就会拖一下。 可是想到那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她的心就焦灼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 “太子爷,您要是觉得在户部借银子太扎眼,我家那口子还有其他的办法。” “这一次顺天府的乡试,走您路子的那十几个秀才,都是榜上有名。” “要不,让我家那口子找一下京城那些富贵人家的读书人,让他们先交钱,三年之后再保他们中举人?” 沈叶有点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啊! 前面还是欠账收买军兵,现在倒好,居然直接来了一个科举舞弊。 不对,好像已经舞弊过了。 这不是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挖坑嘛! “佟嬷嬷,出去!”不想理会佟嬷嬷的沈叶,声音严厉了起来。 看着面容阴冷的沈叶,佟嬷嬷的心不由得一颤。 不过想到自家两口子,都是太子的心腹之人,顿时又多了一些底气。 “太子爷,奴婢两口子,都是为了您着想。” “只要您能够好好的,就算奴婢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说话间,佟嬷嬷就满是委屈的,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沈叶看着关闭的房门,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两口子,真的是不能再留了。 要是留下去,还不知道给自己惹出来什么祸端呢! 这很不利于自己的躺平大业。 只是,自己出手对付他们两个,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沈叶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虽然是天下第二人,但是在整个毓庆宫来说,自己实际上是一把手。 毓庆宫有作为二把手的太子妃,自己可以借助太子妃之手,把这件事情直接给处理了。 何必事必亲躬呢? 心里打定主意,沈叶就站起身来。 作为太子,他可以传召大部分人,却不适合传召太子妃。 好在,太子妃就住在后殿,他过去也就是两步路的功夫。 刚刚走出房门,一个伺候的小太监就躬身行礼道:“太子爷!” 沈叶挥了挥手,就朝着后殿走了过去。 一边走,沈叶脑子里一边思索着本主关于太子妃的记忆。 这位太子妃出身不错,父亲还是一方的巡抚,成亲以来,一向表现的都是温柔贤淑。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只不过,作为太子的云烨和太子妃的关系并不好,因为太子妃并不是他选定的那个人,所以云烨在大婚之后,基本上没有在太子妃的房间留宿过。 除了云烨不缺少女人之外,同样也带着一种反抗。 一种对于老爹乾熙帝掌管一切的反抗! 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沈叶就来到了后殿,几个侍立在门口的门口的侍女和太监刚刚要行礼,就被沈叶直接挥手制止。 他大踏步来到门前,就要推门而入,就听里面有人道:“太子妃,我觉得太子有点不对劲!” 听到这有些清脆熟悉的声音,沈叶心里就是一惊。 莫非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不成! 第三章 坐看山倾 “小柔,不要胡说!”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严厉:“太子爷岂是你能议论的!” “再管不住嘴,下次你就给我离开毓庆宫,回家照顾母亲去吧!” 听到这话,那刚刚说沈叶不对的女子,赶忙求饶道:“太子妃,我多嘴……我再也不敢了!” “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太子好像平和了不少。”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住嘴!太子爷刚刚病了一场,现在只是在静养。” “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议论太子,宫规处置!” 听着这声音,沈叶心中升起了一丝感叹。 他虽然在以往的单位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他也知道,下属的窃窃私语,对于领导来说,可不是什么好风向。 被议论得多了,那就是威严不再。 而作为毓庆宫的主人,被下面经常议论,同样会有这样的下场。 看来,这太子妃是一个有能力,又和太子一条心的人。 云烨放着这么好的助手不用,真是有眼无珠。 轻轻的推开房门,沈叶咳嗽了一声道:“下不为例就行。” 沈叶的突然出现,让房间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正坐在锦榻上的太子妃石静容,赶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太子。” 坐着的时候,石静容还不是那么明显,可是在站起的瞬间,沈叶发现这位太子妃还真是够高的。 在他的直觉中,太子妃的身高,足足有一米七左右,虽然穿着随意,但是在站起的瞬间,却也显得亭亭玉立。 对于太子妃,原太子云烨的记忆,是相敬如宾,彬彬有礼。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太子妃,都没有做出过失礼的事情。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行礼,只不过一个个都静默没有出声。 实际上,沈叶对于这等的情形,并不是太适应。 但是原太子的记忆,却也让他很是轻车熟路的挥了一下手道:“都退下吧,我和太子妃说说话。” 听到这话,站在太子妃身边,刚刚给沈叶送参汤的宫女,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她快速的道:“太子爷,您和太子妃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伺候呢,不如奴婢留下给您沏茶。” 石静容朝着自己的亲信侍女瞪了一眼,刚刚准备说话,就听沈叶道:“这样也好。” “就先给我沏杯茶吧。” 屋子里伺候的人,快速的离去,而沈叶则按照原太子的记忆,直接在锦榻上坐了下来。 虽然临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干什么,但是来到太子妃的屋里,云烨突然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 就在他思索着怎么说话的时候,石静容已经轻声的道:“太子爷,我前些时候看书,记得有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 “您放平心态就行。” 正在给云烨沏茶的小柔,此时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知道,眼前这位太子爷,是最不喜欢听人劝告的。自家娘娘在这个节骨眼和上说这些话,岂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这……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规劝的时候,就听沈叶道:“这句话我也看过,父母爱子,皆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朝着石静容看了过去,就发现眉目如画的石静容,此时正定定地看着他。 吃惊的模样,看着有些可爱。 想到石静容的年龄,沈叶叹了一口气,这也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虽说是太子妃,但是放在后世,也只是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女孩子。 她的时光,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心里这么一想,沈叶就接着道:“静容,我这段时间,准备好好读读书。” “毓庆宫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如果说刚才沈叶听自己的忠言让石静容吃惊的话,那么此时沈叶的话,则让石静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想把毓庆宫的事情交给自己? 虽说她是毓庆宫的女主人,但是她心里非常清楚,毓庆宫的事情她管不了。 毓庆宫的内管事佟嬷嬷是太子的奶妈,早就在毓庆宫根深蒂固了。 更不要说,佟嬷嬷的老公,还在内务府担任郎中。 虽说只是正五品,但是毓庆宫的一应支出,都要经过佟嬷嬷夫妻二人的手。 上有太子支持,下有一应的心腹,奴婢石静容有些手段,却也插手不了毓庆宫的事务。 “太子爷,佟嬷嬷管理毓庆宫的事务已经驾轻就熟了,我看,不如一切还是照例吧。” 石静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语气中,却带着那么一丝坚决。 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她是一个有主意的人。 这种光担名头,却没有任何实权的事情,她才不想去当冤大头。 听石静容如此说,沈叶平静的道:“佟嬷嬷抚养我一场,也算是劳苦功高。” “让她每日忙碌,我于心不忍。” “明日静容就和佟嬷嬷说,让她在家安心修养,逢年过节可来毓庆宫请安。” 石静容顿时眼神一亮。 她在毓庆宫中,虽然大小事情不管,但是她毕竟是太子妃,是毓庆宫名义上的女主人。 对于毓庆宫的事情,是洞若观火。 她非常清楚,毓庆宫作主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是太子而不是自己。 没有太子的支持,自己掌控不了毓庆宫。 太子一直和自己相敬如宾,支持自己的可能性,基本上等于零,所以她也不浪费自己的心思,只是冷眼旁观的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太子让佟嬷嬷休养,莫非…… 一个个念头闪动之中,她痛快地回应道:“太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打理毓庆宫。” 和石静容说了几句宫里的琐事,沈叶就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毕竟他和石静容,真的不熟。 正当他犹豫着自己今晚是不是在后殿休息的时候,石静容已经毕恭毕敬的站起,然后客气无比的送他。 也就在沈叶回转东书房的时候,在京城的一间灯火如豆的暗室里,有人声音中带着冷厉的道:“纵奴妄为,已是一过。” “明日顺天府考生大闹贡院,太子操纵乡试的事情就会暴漏出来!” “到时候,陛下的失望就会更多。” “再好的圣心,也会减弱!” “太子的位置,看似坚不可摧,但是在群起而攻之的大势之下,终将赋予流水。” “八爷,你且坐看山倾!” 第四章 借刀杀人 回到东书房,沈叶看了一眼书房里并不是太大的挂钟,发现才晚上八点多。 穿越之前,这个点儿基本上是夜生活刚刚开始,就算不外出,也是正拿着手机玩得正起劲。 不过现在,他从哪儿去找手机啊。 随手拿起一本书,才扫了两眼,沈叶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虽然原太子留给他的古文功底不错,书上的内容都能看得懂,但是谁闲着没事拿着礼记去看哪。 百无聊赖地翻看了几页,有点昏昏欲睡的他,就准备去书房的床榻上休息。 就在他放下手里书本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沈叶皱了一下眉头,心说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事儿,他说了一声进来,就见自己的亲随太监周宝走了进来。 周宝才成为沈叶的亲随没有多久,所以来见沈叶的时候,他神色还有些紧张。 “太子爷,您……您今晚准备宿在哪位才人的住处,奴才也好给您去安排?” 听到这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题,沈叶恍然大悟。 虽说他不像乾熙帝那般,每晚休息前可以翻牌子,却也有贴身的太监管这件事情。 现在,在毓庆宫中,才人以上的宫人,也有四个。 按照原太子的记忆,他最宠爱的,是李才人。 不过现在,耗费了好几天心神,才放松下来的沈叶,可没有心思直接跑到后宫中。 他随口道:“我今天在书房休息,你退下吧。” 周宝听到这回应,额头的汗这才少了很多。 对于刚刚成为太子亲随的他来说,这个职务是他上升的通道,却也让他战战兢兢。 毕竟,他的前任,几天之前才被乾熙帝处死。 “是。”周宝小心翼翼的离去。 躺在装饰虽然豪华,但是沈叶本人觉得有点硬的床上,沈叶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既然决定躺平,那自己该怎么躺平呢? 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酒色财气? 作为一个正常人,几乎第一时间,沈叶就选择了酒色财气。做出选择之后,沈叶想到的,就是乾熙帝在知道自己这般做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态度。 好像自己不用顾忌乾熙帝的态度。 都躺平了,还在意那些干啥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瞪瞪的,沈叶就进入了梦乡。 孤枕难眠,看来,明天要招人侍寝了。 太阳依旧升起,佟嬷嬷一早进宫,脸上满是喜色。 昨晚回到家中,她已经和自家老头子合计好了,虽然太子没有答应,但是西山锐健营的赏钱依旧发。 至于这个钱的出处,自然是多找几家有钱的秀才,把下一次乡试的名额许出去就是了。 太子不会在意许几个,他们可以多许两家。 再加上西山锐健营那些杀胚也不会和太子对账,所以这一次,自家进账两三万两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那白花花的银两,佟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几分。 虽然只是一个奴才,但是佟嬷嬷在毓庆宫中,是有自己房间的,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非常豪华。 而且里面的用度,也只是比太子妃差一点。 喝了一口贡品香片,佟嬷嬷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现在,太子还没有登基,她们家的日子就已经起来了。 等太子登基之后,那岂不是要原地起飞。自己就算成为不了奉圣夫人,也要给家里挣一个伯出来。 还是要世袭罔替的! 就在佟嬷嬷美滋滋的畅想未来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今天有点异样。 仔细打量了两眼,好像一切如常。 就在她准备思索的时候,就听房门轻轻的被推开,两个身穿宫装的侍女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赫然是太子妃的贴身近侍小柔。 一般人对于这个小柔,基本上都是无比的客气,毕竟是太子妃身边的红人。 但是佟嬷嬷却不一样。 在她看来,自己是太子的乳母,哪怕是太子妃,也要让自己三分。 自己对一个侍女,犯得着有好脸色嘛。 所以她一动不动,甚至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依旧静静的喝茶。 “佟嬷嬷,太子妃请您去一趟。”小柔的脸上,带着一丝璀璨的笑容。 面对笑颜如花的小柔,佟嬷嬷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不喜。 真是一个浪蹄子! 笑得这么欢,你这是勾引谁呢? 你家主子得不到太子爷的欢心,就算你笑得再贱兮兮的,也成不了太子爷的身边人。 等我们家外甥女再长大两岁,这毓庆宫…… 心里这么一想,佟嬷嬷淡淡的道:“小柔姑娘,太子妃有招,老奴本应该立即过去。” “可是,太子每天清晨都要老奴过去回话,老奴一个人,咋着也不能分成两半不是。” “麻烦您给太子妃回一声,老奴见了太子爷,立即去见太子妃。” 如果是平日里,听到这样的话,小柔肯定会很恼火。 毕竟主辱臣死,这佟嬷嬷如此说,分明就是拿着太子爷压制自家太子妃。 但是今日,她的神色中,却是更多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这个老货,光想着拿太子压自家小姐,可是她想不到,这一次打发了她,就是太子的意思。 所以小柔淡淡的道:“佟嬷嬷,这次我们太子妃见你,也是奉了太子爷的意思。” “您还是快点儿过去吧。” 佟嬷嬷听到这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毕竟前些时候,乾熙帝才把太子的几个亲随给杀了。 如果自己没有正当理由违背太子妃的命令,被乾熙帝给知道了,那后果定然也是不堪设想的…… 佟嬷嬷当下站起身来道:“正要给太子妃请安。” 毓庆宫并不是太大,所以没多大会儿,佟嬷嬷就来到了太子妃居住的后殿。 看着后殿中恭敬站立的管事太监和宫女,佟嬷嬷突然反应了过来。 自己今天之所以觉得不对劲儿,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本来每天都要去自己那边报到的太监和宫女,都跑到了太子妃这里。 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着身穿正装,越发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之感的太子妃,佟嬷嬷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的道:“老奴拜见太子妃。” 石静容面无表情地目视着佟嬷嬷,神色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淡淡的道:“嬷嬷不用多礼,小柔,给嬷嬷拿个凳子过来。” 听到这话,小柔快速的拿了一个墩子放在佟嬷嬷的身边。 佟嬷嬷一颗悬着的心,此时放下了不少,她在向太子妃表达了谢意后,就坦然的落座了。 在她看来,自己是太子的奶妈,自己一家也是太子的心腹,在太子妃面前有个座位,这不是很正常嘛! 石静容问了几句佟嬷嬷的身体情况,更是让佟嬷嬷感到如沐春风,可是就在她将心全部放下的时候,太子妃已经淡淡的道:“嬷嬷,太子对您的身体非常关注。” “为了让您颐养天年,他让您以后在家里好好享福,逢年过节再来毓庆宫。” “还有,您的养老银子,以后按照才人的位份,每个月都会有人专门送到府上。” 这对于普通的嬷嬷来说,就是期盼已久的恩典,可是对于佟嬷嬷来说,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才人每个月的银子是十两,按照现在的物价来说,也算是不少,毕竟一个七品县令的年俸,也不过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 但是这点钱和毓庆宫那如山如海的好处相比,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佟嬷嬷愣了一下,随即道站起来:“太子妃,太子绝对不会让我离开毓庆宫。” “你这是乱传太子的命令。” “我要去见太子!” 石静容看着有点撒泼模样的佟嬷嬷,淡淡的道:“佟嬷嬷,这里是毓庆宫。” “上面有太子看着,我会乱传他的旨意吗?” “你在宫中多年,不要失了体面。” 最后一句话,石静容说的声音有点严厉。也就是最后的话,让佟嬷嬷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撒泼打滚的地方。 所以在迟疑了瞬间,她还是道:“太子妃,我实在是舍不得太子,所以一时失礼了,请太子妃恕罪。” “我想要给太子磕个头,也算是和太子告个别。” 石静容丝毫没有生气的道:“佟嬷嬷,太子已经吩咐了,他这两天要好好读书,谁也不见。” “你若有心,不如帮太子多念几遍增福增寿经。” 面对太子妃滴水不漏的应对,佟嬷嬷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发现,自己在面对太子妃的时候,是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无奈的她,只能遵命告退。 不过在走出后殿的时候,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 就在她心中思索着该怎么解决自身危机的时候,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那小太监看到佟嬷嬷,脸上一喜,赶忙快速的道:“嬷嬷,凌老爷请您快点转告太子,顺天府里乡试的秀才大闹贡院,说乡试舞弊!现在正抬着大良贤师的牌位,朝着孔庙走。” “还请太子爷尽早定夺!” 听到这话,佟嬷嬷就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子。 刚刚的哀怨,瞬间变成了恐惧! 她知道,真正的灾难来了! 第五章 刺眼的明黄 在太子妃发落佟嬷嬷的时候,沈叶正在吃早饭。 虽然只是太子,但是作为乾熙帝亲手培养的下一代君主,再加上从小丧母,所以毓庆宫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只是比乾熙帝少了两道菜。 清炖山鸡、四喜丸子、烀肘子…… 看着满满一大桌子菜,沈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前世的他,最奢侈的早餐,顶多也就是喝一碗三十块钱的羊肉汤,再吃俩烧饼。 这早餐,光汤就有四五种。 什么老黄米粥、碧玉粳米粥、虾皮紫菜汤…… 不过,就在他准备狼吞虎咽大吃一顿的时候,他的胃部却传来了一阵恶心的感觉。 沈叶瞬间明白,他这副原太子的身体,对于这些菜,已经有点排斥了。 说白了,那就是吃腻了! 忍着难受,夹了一个鸡腿,沈叶刚准备往嘴里送,但是胃里却是波涛汹涌,那恶心的感觉却是越发多了起来。 无奈,他只能将鸡腿扔到了一边,然后夹起最不起眼的一碟腌萝卜,喝了碗老米粥。 看来,这太子的身体,真是吃伤了。 必须好好锻炼一下! 要不然别说以后的圈禁生涯,恐怕连当太子这十多年都难熬。 “太子爷,佟嬷嬷说有大事要向您禀告,太子妃不敢擅专,特意让人来禀告。”贴身伺候的太监周宝走进来禀告道。 沈叶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挂钟,时间才走到早晨的八点半。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呢? 对于这位贪心的佟嬷嬷,他是发自内心的讨厌,所以一口回绝道:“就说我要去慈宁宫请安,今儿没空!” 周宝迟疑了一下,这才壮着胆子道:“太子爷,佟嬷嬷说……说是顺天府的秀才闹事!” 顺天府的秀才闹事和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是皇帝! 就在沈叶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突然想到昨天佟嬷嬷给他说的乡试收钱的事儿。 看来,是这里出问题了! 原太子这家伙还真的是个坑啊,自己这才穿越过来,就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摊子糟心的事情。 如果是原太子听到这件事情,那肯定会惶恐不安。 毕竟,前些时候,乾熙帝刚刚找了个理由,就杀了他的几个心腹之人。 现在再来个科举舞弊,那岂不等于火上浇油? 虽然不知道原太子是怎么渡过这一关的,不过沈叶也不准备探究,他都已经决定躺平了,这种能够平安度过的事情,他浪费那精力干啥。 更何况,他最大的对手是乾熙帝。 在掌控一切的乾熙帝面前,他说天黑,你就得点灯;他说瞌睡,你就得跟着打呼噜。 所以沈叶摆摆手,不耐烦地道:“请佟嬷嬷回家休养,就说我已经知道了!” 周宝看着神色从容的沈叶,当即也平静了不少。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佟嬷嬷的神色中,他觉得事情应该不小。 而现在,太子爷如此淡定,看来是胸有成竹。 太子爷不愧是太子爷,再大的事情也能够从容不迫。 当即答应一声,快速的离去。 沈叶在周宝离去后,就开始思索原太子在这次乡试中的动作,好像是拿了一份十二人的名单交给了这次的顺天府主考,也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张雪赞。 张雪赞在担任侍读学士之前,曾是负责原太子学习的讲官之一。 这一次,恐怕这张雪赞麻烦不小。 而这钱……原太子好像让人去广州那边采买西洋物品了。 就在沈叶心中念头涌动的时候,周宝已经再次走了过来道:“太子爷,给陛下请安的时辰到了!” 听到这话,沈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去。 虽然他本人还没有见过乾熙帝,但是原太子的心中,对于乾熙帝是充满了畏惧。 不过晨昏定省是规矩,如果连这种基本的规矩都做不了,那恐怕被废得更快。 虽然已经躺平,但是举手之劳的事儿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所以在迟疑了一下后,他挥手道:“那咱们就过去吧。” 养心殿,一身黄袍的乾熙帝,此时正在批阅奏章。四十三岁的乾熙帝,此时正处在一生的巅峰状态。 他身材虽然有些瘦削,却给人一种精神抖擞的感觉。 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那种淡定从容,给人一种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感觉。 “狗屁不通!”面对洋洋洒洒一大堆废话的奏章,乾熙帝嘴里虽然骂了一句,但最终还是用朱笔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放下手中的笔,他揉了揉手腕道:“太子在干什么?” 侍奉在一旁的中年太监,一边递过去一碗刚刚沏好的茶,一边道:“陛下,太子这几天基本在东书房。” “昨晚太子去找了太子妃,将毓庆宫的管事大权交给了太子妃。” “并交待太子妃,安排佟嬷嬷回家休养,不是逢年过节,不用去毓庆宫。” 毓庆宫发生的事情能够如此清晰的说出来,很显然,这中年太监在毓庆宫中,有着不少耳目。 乾熙帝听到这回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还算没有太糊涂。” 不过说了这句话,他又不满的道:“早干什么去了!” 中年太监快速的低下头,不让自己有任何的表情。不过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股冷意。 陛下对于太子,已经越来越苛刻。 长此以往,太子还能顺利继位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底有些发寒。好在,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禀告道:“陛下,太子爷来请安。” 听到这话,乾熙帝朝着中年太监道:“梁九功,去把太子请进来吧。” 梁九功也不敢多言,迅速来到殿外,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道明黄。 和乾熙帝身上龙袍看上去一样的明黄! 以往,梁九功不只一次见过太子穿这种颜色的袍服,可是今日,他却感到有点儿刺眼。 不过他更清楚,这种事情,不是他能够操心的。 所以他来到沈叶的面前,恭敬的道:“太子爷,陛下请您进去。” 沈叶对梁九功印象并不深,不过,原太子却知道这位乾清宫大总管的地位,对于梁九功一直都挺拉拢。 而沈叶虽然不准备拉拢这位梁九功,也不想给自己的躺平大业随意制造敌人,当即随口道:“多谢梁总管。” 说话间,就朝着养心殿走去。 虽然原太子的心中,有着不少乾熙帝的记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很是有些迫切的想要见一下大名鼎鼎的乾熙帝。 看看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模样! 第六章 双龙会 父慈子孝 上午九点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了养心殿。 沈叶顺着打开的养心殿大门,缓步走入殿中,看到的就是在阳光下,正端坐在书案后的乾熙帝。 虽然对乾熙帝的容貌原太子非常的清晰,但是乍一见到这位皇帝,沈叶还是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主要是来自乾熙帝多年居于上位的气势。 还有就是阳光下,那刺眼的明黄。 “拜见陛下!”在面对乾熙帝的目光投来的瞬间,原太子的记忆,让沈叶也只能按照规矩行礼。 实际上,在沈叶看向乾熙帝的时候,乾熙帝的目光,也在看着这个儿子。 杏黄色的太子黄袍,顺着炽烈的阳光,给人一种逼迫感。 这一抹明黄色,让乾熙帝发自内心的觉得厌恶。 可是,他虽然心里不喜,却也只能压在心底,因为太子的服饰,是他亲自审定的。 太子小的时候,为了彰显他的慈父之心,他直接让人选择了最为接近皇袍的颜色。 当时的乾熙帝,对于这种颜色是相当的满意。 可是现在,看着这种颜色的太子衣袍,他从心中,升起了一种厌恶的本能。 而面对英姿勃勃的太子迎着阳光走来的时候,他的心中莫名的出现了李世民和杨广两个名字。 虽然觉得自己只是臆想,但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充斥在了乾熙帝的心头。 “起吧!”乾熙帝将心底那一丝厌恶扔到一边,然后挥手一指道:“坐下说话。” 在养心殿的书案旁边,放着一只绣墩。 平日里,太子来请安的时候,都是坐这里。 看着那绣墩,沈叶稍微迟疑,就直接坐了下来。 反正老子都已经躺平了,站着也怪累人的,那咱想坐下就坐下呗。 “谢父皇。” 乾熙帝看着坐下的太子,先是千篇一律的问起了太子的身体状况,然后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 就在沈叶觉得,这一次的请安快要结束的时候,乾熙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随口道:“我昨日下旨册封大皇子等人,你觉得怎样?” 听到这个问题,沈叶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他前世只是个单位的小人物,却也知道任何一个一把手,都不希望他人在人事安排上指手画脚。 更何况是皇帝! 乾熙帝突然问这个问题,这心里想的是什么啊? 虽然已经决定躺平,但是对晚点被圈禁的求生欲,还是让沈叶老老实实的道:“儿臣觉得册封的有点低了。” 乾熙帝诧异的看了沈叶一眼,他本来以为太子要么发几句牢骚,要么就顺嘴拍几句马屁,盛赞父皇圣明。 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册封的低了。 “怎么说?” 面对乾熙帝那有些压迫的神色,沈叶淡定的道:“都是陛下的儿子,我是太子,那其他兄弟也该是亲王,才能够彰显他们的尊贵。” “所以我觉得,您册封的有点低了!” 这句话,让乾熙帝的脸色变幻之间,旋即露出了笑容:“你能够这样想,朕非常欣慰。” “不过这权位的封赏,不能一蹴而就,要不然,他们以后立了功劳,就会面对封无可封的境地。” “更何况,以后你若为君……” 接下来的话,乾熙帝没有说,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是明朗。 看着闭口不言,脸上一副阴晴不定模样的乾熙帝,沈叶如何会不明白? 这位陛下,是舍不得把皇位让出来的。 他当下道:“父皇,儿臣监国尚且力不从心,还需要多多学习,更不要说肩挑重担。” “我们大周,是一日不能离开父皇。” 乾熙帝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但他还是语气严厉的道:“什么一日离不开父皇,太子,这重担总有一天,要落到你的身上。” 沈叶看着乾熙帝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想说一句,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啥聊斋呢。 但是最终,他还是求生欲非常强的道:“父皇,越是监国,儿臣越是能感受到,这四兆众生的压力有多大!” “儿臣觉得,自己的肩膀尚且稚嫩,还挑不起这样的重担。”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重担要落在儿臣的身上,儿臣希望,这一天来的越晚越好。” “儿臣希望能够在父皇的羽翼下,多逍遥些时日。” 看着很是诚恳的沈叶,乾熙帝的脸色不断的变化。不过最终,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柔和道:“痴儿,人是不能总偷懒的。” “父皇总有一日,要去见太祖太宗。” “这大周的江山,你还要是担起来的。” “至于你觉得挑不起来,这是因为你对政务接触的还不够,多多学习就行了。” 说话间,乾熙帝就将沈叶给扶了起来。 乾熙帝的手苍劲有力,被扶起来的瞬间,沈叶的心里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时的乾熙帝,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毕竟,自己的前身,是被他寄予了众望的太子。 只不过这种真诚,会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而被慢慢的消散。 “太子,朕准备让你们兄弟去观政学习,这六部九卿,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乾熙帝的脸上,带着笑容。 不过听到这话的沈叶,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嘀咕。 记得前世平行空间大清的那位太子,好像并没有去各部观政,只是短时间内监国而已。 现在,因为自己的一席话,乾熙帝竟然让自己去六部观政。 这是一种改变! 可是以后,等乾熙帝开始猜忌的时候,这未尝就不是一个罪过。 说不定自己一下子六部,想要从龙的人一多,乾熙帝想要废自己的心思,就会越重。 可是,如果一口回绝的话,那岂不是明显不信任乾熙帝吗? 说不定十几年的好日子,直接就到头了。 该怎么办呢? 看到沈叶迟疑,乾熙帝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沈叶那身杏黄色的太子衣袍上。 太子去了六部,是不是有更多的人跟随。 毕竟功大莫过于从龙! 如果长期让太子呆在一部,那此地将非自己所有。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大不了自己回头多操点儿心,多调动一下太子观政的地方。 就在乾熙帝心中念头涌动的时候,沈叶已经有了决断。 第七章 爱之深吗 “父皇,六部总管天下,儿臣去观政,很可能只是雾里看花。” 沈叶目视着乾熙帝,诚恳的说道:“儿臣前些时候读书,看到上面写道:治大国如烹小鲜!” “唐宋之时,更有猛将出于卒伍,宰相起于州郡之说。” “所以,儿臣希望能够观政大兴县。” 正对太子观政心生警惕的乾熙帝,听到沈叶这个答案就是一愣。 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选择的地方,居然是大兴县。 大兴县虽然是附郭县,但是地位却是太低,别的不说,就拿他们县令而言,也就是六品而已。 太子就算是要发展势力,在这么一个县,能发展出什么力量来? 只要自己愿意,大兴县的那些官吏,挥手之间,就足以灰飞烟灭。 更何况,管理内城的并不是顺天府,而是步军统领衙门! 顺天府只是管理外城! 这观政的地方,选的有点低啊! 心里的猜忌少了,乾熙帝好爸爸的心思就开始作怪,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苛求太子。 毕竟,这是他培养多年的好大儿! “太子,大兴县地位太低,你去观政,实在是有失体统。” 乾熙帝迟疑了一下,就郑重的道:“要是你真的想要观政郡县,就去顺天府吧。” 顺天府下辖十七县,可以说是京畿要地。 顺天府尹更是三品的红袍高官,虽然名义上隶属直隶总督管,但是却能够专折奏事。 历来不少顺天府尹,都能够直升六部侍郎或者是其他重要职位。 在乾熙帝看来,太子观政,去顺天府也是低了。 沈叶对于观政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太大的兴趣。 刚才,只顾着和乾熙帝谦虚了,却没想到,还存在着培养太子心思的乾熙帝,竟然莫名的想要让他观政。 不想去六部的他,这才想到了大兴县。 此时听到好像比六部也就是稍微差一点的顺天府,他就干脆推辞道:“陛下,孩儿心里很清楚,您不舍得孩儿受苦。” “不过孩儿觉得,观政这种事情,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 “孩儿也想要看一下,咱们大周的民众是怎么生活的。” 乾熙帝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白龙鱼服去市井溜达,除了放松心态,就是为了了解一下民情。 现在沈叶的坚持,倒是顺了他的脾气。 不过他还是劝道:“大兴县品级太低,你若过去,整个大兴县衙恐怕难以办公啊!” 听到不用去顺天府,求生欲很强的沈叶赶忙道:“闲散宗室允烨见过陛下!” 听到“闲散宗室”这四个字,乾熙帝顿时明白了儿子的想法。 心里莫名的冒出来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太子用闲散宗室这个身份在大兴县观政,他想要拉拢大兴县的那些老油子,都不是太容易。 “那就这样吧。” 乾熙帝点头道:“朕让吏部安排,明天你就可以去大兴县观政。” “每五日写一篇观政心得给朕看。” 沈叶在乾熙帝答应之后,心里就是一阵大喜,只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要每五天写一篇作文。 这实在是恼人! 但是,面对面色严厉的乾熙帝,存着躺平心思的沈叶,只好把讨价还价的话给咽了下去。 毕竟,他刚刚已经讨价还价了。 因为乾熙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沈叶又闲聊了几句之后,就告辞离去。 乾熙帝目视着离去的沈叶,好一会儿才悠悠的道:“太子变化不小啊!” 听到这句话,伺候在一边的梁九功,恨不得现在变成一个屁,悄没声儿的消失。 天下第一人对天下第二人的评价,实在是不听为好。 所以他低着头,尽力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好让陛下不关注自己。 但是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乾熙帝感慨了一句,就朝着他道:“梁九功,我是不是对太子太过严苛了?” 听到这问题,梁九功心中一阵无奈,暗道您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不行嘛。 他都已经想要消失了,可是陛下还是点名让他回答问题。 这种问题,不回答还不行。 “陛下,您是对太子要求有点高。”梁九功恭恭敬敬的道:“老话不是说嘛,爱之深,责之切,父母越是喜爱孩子,越是希望他们有好的成就。” 听到这话,乾熙帝眼眸中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 他不是苛求太子,他是要求太高。 他心里那根犹如针一般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说的。 也就在这时,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声音,梁九功心中大喜,他对于乾熙帝父子之间关系的变化,是有着最深感触的。 所以他非常不希望掺和其中。 现在有事了,他也算是解脱了。 “陛下,顺天府乡试考生觉得乡试不公,大闹贡院。”来禀告的太监沉声的道:“现在他们抬着大贤良师的牌位,正朝着孔庙的方向而去。” 听到这回禀,乾熙帝的脸色就是一变。 登基多年,他现在正觉得自己文治武功远超前辈先君的时候,竟然出了这么一桩事情! 这可是在他的脸上抹黑。 他冷冷的道:“召大学士索额图、明珠、张英过来。” “还有,着礼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见驾。” 听到乾熙帝的安排,当下就有小太监去宣旨。 梁九功看着脸色有些发青的乾熙帝,觉得这一次弄不好会有不少人头落地。 毕竟,以一代圣君作为目标的乾熙帝,最不喜的就是科举上出问题。 知道乾熙帝心里不痛快,所以他表现的更加小心。 “梁九功,这次顺天府乡试的考官张雪赞,以往是不是做过太子的日讲官?”乾熙帝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朝着梁九功发问道。 梁九功就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涩! 他有点弄不懂陛下的心思,这科举舞弊案怎么牵涉到了太子。 不过,不管此时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还是在思索了一下之后,老老实实的道:“陛下,张雪赞是您在二十八年的时候,给太子指定的日讲官。” 乾熙帝点了点头,没有再吭声。 也就在这时,小太监引领着四五个身穿红袍的官员走了进来。 随着一阵参拜声后,乾熙帝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明珠,这件事情你负责,务必要一查到底。” “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胆敢在朕的乡试中搞鬼!” 第八章 主打一个躺平 从养心殿出来,沈叶有点恍惚。 和乾熙帝见面的时候,他虽然在有条不紊地应答,却也在用一种旁观者的目光,分析着乾熙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或者说,他在分析乾熙帝对太子的态度。 如果说现在的乾熙帝对太子没有了感情,那肯定是错的。 毕竟,太子允烨是乾熙帝一手照顾大的。 在允烨出天花的时候,这位铁腕皇帝更是不惜推掉了朝会,亲自照看。 对于太子的要求,乾熙帝也一向都是想尽办法满足。 可以说,此时的乾熙帝,对允烨这个太子,还是有不少亲情的。 只不过,此时这种亲情,正被一种叫忌惮的东西所代替。 越来越雄姿勃发的太子,已经让乾熙帝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他不希望自己步李渊、李隆基的后尘,更不愿意自己成为那倒霉的拓跋珪、李元昊! 所以慢慢的,他就会对太子动手。 在这君权至上,再加上君主集权达到顶峰的时候,又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虎视眈眈地盯着,想要重演玄武门之变,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还不如趁乾熙帝对原太子还有些感情,多捞点儿好处,也让自己躺平的日子,不至于这般的枯燥。 “太子爷,咱们接下来回宫,还是……”周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他没有见到沈叶和乾熙帝见面的场景,但是太子出门后一言不发,让他有点儿忐忑。 沈叶看了一眼天色,迟疑了一下道:“去慈宁宫。” 慈宁宫住的是皇太后,虽然不是乾熙帝的亲生母亲,却也是世宗皇帝的皇后,乾熙帝的嫡母。 生母已死的乾熙帝,对于这位嫡母非常的孝顺。 以往的太子允烨,在感到皇太后最宠爱的是被养在慈宁宫的五皇子之后,就开始按照规矩逢五逢十去慈宁宫问安。 而不是像小时候那般,每天去一次。 现在,沈叶决定自己每天都去请安,虽然不见得有用,但是总比不去强得多。 礼多人不怪嘛! 毕竟,这位老祖母可是能够活到自己第二次被废之后。 她也是少有的能够说上话的人。 慈宁宫距离养心殿并不是太远,沈叶来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太后刚刚吃过早饭。 对于允烨的到来,皇太后虽然有些意外,却还是非常给面子的让人请了进来。 沈叶在走进慈宁宫的正殿时,不但见到了正在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太妃闲聊的皇太后,更见到了一个站立在旁边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国公的服饰,胖乎乎的脸上,带着一丝看上去挺憨厚的笑容。 在沈叶按照规矩给皇太后请安之后,他就恭敬的行礼道:“臣弟见过太子。” 看着要下跪的五皇子允琪,云烨快速的伸手将这位弟弟搀扶起来。 这位皇弟既不想争夺帝位,又是皇太后一手带大的心头肉,自己跑这里让他行礼,不是白白惹得皇太后不痛快吗! 所以他笑着道:“五弟,咱们在太后面前行礼是应该的,自己兄弟就别客气了。” 说话间,他拍了拍允琪有点厚实的肩膀,心说我要是穿越成为这位该多好啊! 自己这是无可奈何的躺平,而这位允琪,却是从一开始就躺平,而且还平平安安的渡过了一辈子。 太后的庇护加上会装傻充愣,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臣弟不敢。”允琪对于太子拍肩膀这种亲热的举动颇感意外,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沈叶倒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又不想拉拢这位五弟,犯不着这么费心。 在问候了几句皇太后的身体情况之后,沈叶就准备告辞。 虽然打着经营个靠山的想法,但是沈叶也知道光靠一次请安是远远不够的,这需要水滴石穿的功夫。 一两次就想要达到效果,根本就不可能。 而皇太后也没有多留,让允琪送沈叶出慈宁宫。 在走出宫门的时候,允琪随口道:“太子爷,今天中午四哥请客,给他家庶出大儿子做满月酒,您去吗?” 四哥? 沈叶瞬间就想到了那位平时冷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块钱一样的冷面王。 说实话,穿越之前,对于这位他还是很佩服的。 毕竟,他才是平行时空之中,康乾盛世的最大功臣。 老爹手松,花钱如流水,儿子更不用说,花钱简直就犹如山崩海啸! 多亏他辛苦十几年的经营,才没有让财政崩掉。 还有,未来的太子,还要在人家手下吃饭。 所以在迟疑了瞬间,他就笑着道:“四弟家添丁,我自然要去。” “咱们兄弟,到时候好好喝一杯。” 允琪问这一句,实际上是没话找话。 毕竟陪着太子,不能什么话都不说吧。 在他的印象中,太子为了彰显他的与众不同,更彰显君臣之别,基本上不会参加这种吃席。 顶多像长辈那般,赏赐一点东西而已。 “那臣弟就恭候太子爷。”允琪心里疑惑,表面上却坦然的道。 看着低头的允琪,沈叶心里更有些羡慕。 如果自己穿越成这位,说不定还能够冲击一下皇位。 可惜啊,一个被皇帝忌惮的多年太子,想要当皇帝的难度系数,实在是太大了。 想一想乾熙帝还要当二十多年的皇帝,他就觉得一阵心冷。 “不是说了嘛,咱们都是兄弟。” “在朝会上,五弟你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但是私下里,叫我二哥就行。” 沈叶说到这里,抱了抱这位兄弟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慈宁宫。 允琪看着离去的沈叶,对他的举动越发的纳闷,不过他在皇太后身边生活多年,知道有些事,自己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慈宁宫内,那位陪着皇太后闲聊的太妃已经离开,看着回来的允琪,皇太后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离去,这才道:“是不是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皇太后并没有说。 允琪恭敬的道:“皇祖母,孙儿也觉得有些意外。” 皇太后道:“吃一堑长一智,这人吃了亏,总是要有所改变的。” “不过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生儿育女,过自己的自在日子就行了……” 说到这里,皇太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 她想到半个时辰前来这里请安的中年人,同样是一身明黄,同样是步履矫健,同样是雄姿英发…… “哎!” 叹了一口气,皇太后不再吭声。 第九章 惊弓之鸟 见过了宫中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后,沈叶就回到了毓庆宫。 随着他的年龄增大,在这皇宫中,他能够活动的区域,已经变得越来越小。 别的不说,就说乾熙帝的后宫,就不是他能涉足的地方。 毓庆宫的氛围,依旧低沉。 佟嬷嬷刚刚被遣散回家静养,这让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多出一点儿。 生怕不知道哪个脚走错路,一个祸端落头上。 东书房的茶已经准备好了,有点口渴的沈叶刚刚喝了口水,周宝就忐忑的回禀道:“太子爷,凌普求见。” 凌普现在是内务府的五品郎中,主要负责毓庆宫的用度。 作为佟嬷嬷的丈夫,凌普对于沈叶这个太子,也算是忠心。 但是贪婪起来,却也丝毫不会手软。 在他们的眼中,太子的钱,那就是他们的钱。 如果沈叶野心勃勃想要重演玄武门,这个凌普他自然要用。 可是现在,他准备躺平。 对于凌普,沈叶就不想见了。 他知道凌普想要说什么,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躺平,一个科举舞弊案,他还是折腾得起的。 所以他淡淡的吩咐道:“不见。” “告诉凌普,我最近不见客。” 周宝答应一声,快速的离去。 他心里默默的让自己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佟嬷嬷夫妻,此时已经在太子面前失了宠。 所以,以后他们的事情,在太子面前少提。 沈叶可以拒绝凌普,但是太子妃石静容他却是拒绝不了的。 也就在沈叶将杯中的茶喝完的时候,太子妃石静容就飘然来到了东书房。 虽然穿的是家居服,但是此时的石静容,依旧显得雍容逼人。 伺候在她身边的小柔,就像是一朵无名的小花,虽然也很漂亮,却难以和石静容有任何争锋的地方。 “见过太子。”石静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万福礼,举动让人挑剔不出任何的毛病。 沈叶摆手道:“太子妃不用多礼。” “你我夫妻,以后就不用这般客套,让人看着显得太过生疏。” 石静容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说,心中莫名的多出了一丝柔和。 不过她还是沉声的道:“太子,礼不可废。” 沈叶笑了笑,对于这个他也没有辩解。 一个人脑子里形成了固定的东西,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去改变,更何况此时的他,真的只想在圈禁之前,悠然的过日子。 “有什么事儿吗?”沈叶随口问道。 石静容在沈叶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道:“太子,今日宜妃娘娘派人过来,问这次选秀,咱们宫里有预选的人没有?” “如果有,她可以先在皇太后那边要了恩典。” 选秀,实际上就是选秀女,简单的来说,就是给皇帝充斥后宫。 而以往,乾熙帝这个老爹,都是让太子先选。 虽然已经决定躺平,但是听到这个福利,沈叶还是忍不住有点心动,当即道:“这个我先思量一二。” 听到这个回答,太子妃表面上一脸淡定,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异样。 虽然她学的东西都告诉她,太子需要博爱众生,她不应该嫉妒。 但是心里,还是醋意大发。 不过太子妃毕竟不是一般人,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道:“是,回头我让小柔将这次秀女的名册给您送来。”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道:“太子爷,佟嬷嬷说的事情,真的无碍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子妃的神色中,就露出了一丝凝重。 很显然,对于这件事情,她有些忧心。 作为从官宦家族成长起来的女儿,太子妃自然明白科举舞弊案的严重性。 这可以说是一国的抡才大典,按照很多人的说法,就是关系到帝国的未来。 要不是因为关系重大,以她和太子相敬如宾的状态,她也不会眼巴巴的跑过来问一下。 沈叶面对着太子妃的询问,淡淡的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妨。” 石静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凌普找人向她禀告的。 虽然凌普并没有说太子在这其中牵涉多少,但是光从凌普让人转告的话语中,她就感到事情严重。 毕竟,凌普两口子和她,关系并不好。 “太子爷,科举的事情,陛下历来重视。”石静容的话说得轻柔却坚定。 如果说以往的太子,听到太子妃这般说教的话,可能会有点儿气急败坏。 毕竟,他可是妥妥的霸总,最烦有人教他做事。 但是对沈叶来说,他已经主打躺平,此时听着石静容的话,越发觉得这个太子妃是个高手。 人家表面上说了不少,该说的都说了。 但是关于科举舞弊这四个字,却是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也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瞎折腾,前太子给他留下的,就是一个破不了的局。 他躺平就是了。 按照后世的记忆,太子卖官都让乾熙帝给硬生生的忍了下去,更不要说科举舞弊了。 折腾什么啊! 躺平的人自有大佬给擦屁股! “无碍!”沈叶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转变话题道:“今日四弟家做满月酒,咱们准备了什么贺礼?” 石静容一愣。 我给你说正事呢,你在这儿装傻充愣,怎么问起这等小事情来了! 以往太子不是从来不理会这种事情吗? 心中疑惑之余,石静容还是镇定的回应道:“按照以往的规矩,咱们宫里送的是金项圈、金手圏、金锁,另外还送了一套金餐具。” 听到这话,沈叶咂巴了一下嘴。 这送礼都送金子的,还真不是一般的豪爽! “太子爷,有什么不妥吗?” 石静容之所以加上后面一句,是因为太子从来都不问这事。 “没啥不妥,就是准备去吃席,怎么都要看看咱们准备了啥礼物。”沈叶一边小小的肉疼了一下送出去的金子,一边随口道。 石静容一愣! 她和太子是夫妻,知道太子从来都不参加这等的杂事,这次是怎么了? 是四皇子不一样,还是…… 石静容的心中,莫名的出现了四个字:惊弓之鸟! 是不是前些时候父皇诛杀宫里的几个亲随,让太子爷惊惧,所以才会这般做。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沈叶朝着她看了一眼,随口道:“你在宫里一天天呆着也挺没有意思的。”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出宫理由。” “咱们一起去逛逛。” 说完这句话,沈叶的心中就多出了一丝期待。 他已经见到了乾熙帝,现在真的很想见见,那些夺嫡的兄弟! 第十章 有人做局,有人添火 福禄街,纳兰府! 作为大学士的明珠,在整个朝堂中都是位高权重,所以整个纳兰府外,此时也是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 有回京陛见的督抚,有来京打点的府道,更有想来找路子的京城官员。 不过此时的明珠,并没有时间和心情接见这些人,他在自己平日里读书的小书房内,正接见一个他拒绝不了的人: 他的外甥大皇子! 大皇子允是身材修长,眉毛英挺,给人一种雄姿英明的感觉。 而这位大皇子也和他的长相一样,可以说允文允武,前些日子,乾熙帝亲征葛尔丹的时候,这位大皇子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所以这次封爵,直接封了郡王。 作为皇帝的庶长子,又是深受宠爱的庶长子,允是心里的火焰,就不自觉地慢慢升腾了起来。 都是陛下的儿子,凭什么我就不能当皇帝呢! 你是嫡子不假,可我还是长子呢! 更何况,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允是要夺嫡,自然要找帮手。 他最好的,也就是天然的帮手,就是这个该叫舅舅的纳兰明珠。 实际上说起来,明珠只是允是的堂舅,不过在确定这个舅舅作用十分关键之后,允是对明珠比对他亲舅舅还要亲。 而明珠本就有保家族继续昌盛的想法,所以和大皇子允是可谓是一拍即合。 两个人的关系,也变得亲密无间。 “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没事儿不要往我这儿跑!”明珠一边换下朝服,一边朝着大皇子说道。 作为一个聪明人,明珠非常清楚,虽然他和大皇子是亲戚,但是很多时候,两个人还是能不见就不见。 毕竟,他们地位特殊,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双贼亮的眼睛盯着呢!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是洞若观火,关注着一切。 大皇子道:“舅舅放心,我这次来找您已经找好理由了,就是给二舅爷探病。” 明珠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虽然他知道,大皇子这种理由,是压根儿就瞒不过皇帝的,但是他隐隐约约的觉得,陛下对于他们之间的接触,似乎并不排斥。 毕竟,皇太子越来越大,朝野之间,更是一片称赞声。 而索额图作为首席大学士,不但位高权重,而且门下众多。 这两个人联手,足以架空了乾熙帝。 乾熙帝不想亲自下场,自然想把他纳兰明珠和大皇子抬举起来。 只有这样,才能够平衡太子的势力。 “你这么急匆匆的来,有什么事吗?”明珠喝了一口茶,郑重的问道。 大皇子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并没有其他人,这才带着一丝兴奋的道:“舅舅,我听说顺天府乡试舞弊案是那位做的!” 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是大皇子还是没有提太子的名字。 那位,这两个字虽然简单,但是他和明珠都心知肚明,知道说的是谁。 明珠朝着大皇子看了一眼,脸色一正道:“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不是你做的吧?” 他此时还真的有点着急,怕这位外甥半点儿都不和自己商量,就把事情给捅出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干大事的人,不管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都必须有足够的定力保持按兵不动,坐观其变,要是连这点水平都没有,那说不定一招不慎,就会出现什么纰漏。 大皇子连叫冤枉道:“舅舅,我这边有什么事儿,怎么可能瞒着您呢!” “这事儿根本就不是我办的。” “事情发生之前,我都不知道太子牵涉到其中。” “说起来,我现在倒是有点佩服太子。” “他居然敢做这种事!” 明珠轻轻的点头道:“你不知道就好。” 对于太子在乡试之中动手脚,明珠也有所察觉,但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他心里清楚,太子被立为太子已经二十多年了,早已是根深蒂固。 光凭着一个乡试舞弊,拉太子下台有点不可能。 他必须放长线钓大鱼,伺机而动,沉下去心等机会! 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快,把这件事情直接给捅了出来。 “舅舅,你说这件事情会不会让父皇……”大皇子接着没有说,但是神色中的期待,却已经说明一切。 明珠摇了摇头道:“这个,应该不会。” “毕竟,他还有圣心。” 听到这个回答,大皇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他虽然知道明珠说的不错,但是他还是不甘心。 都是陛下的儿子,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太子! 凭什么我就要低他一头! 一个个念头闪动之中,他带着一丝愤怒道:“舅舅,难道他的地位,就这么难以撼动?” “水滴石穿,你且静待。”明珠淡淡的道:“再好的圣心,总有一天会耗尽。” “更何况……圣心难测!” 本来,明珠想要说其他的,但是最终,他的话还是变成了圣心难测。 大皇子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朝着明珠有些花白的额头看了一眼道:“舅舅,你觉得是谁出的手?” “不知道,不过不管是谁,他现在的目标都是太子。” “这种时候,我们都要帮帮场子。”明珠淡淡的道:“你去忙吧,接下来的事态由我来安排就是。” 大皇子虽然不知道明珠准备怎么安排,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舅舅办事,一向严谨。 所以今天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操心。 他笑了笑道:“一切都有劳舅舅了!” 将大皇子送走,纳兰明珠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阴霾。 能够对付太子的,虽然都是盟友,但是这同样说明,已经有人忍不住沉不住气儿,要下场了。 这会是谁呢? 心中掠过这一次封赏皇子的名字,他不由摇了摇头。 有点难猜啊! …… 乾熙帝虽然封赏了诸皇子,但是因为刚刚封赏,所以现在的皇子们,虽然成了亲,却依旧住在皇宫内。 在皇宫的西南角,有一片专门的区域,就是乾熙帝给皇子们住的皇子所! 大皇子住在西一所,三皇子在西二所,而四皇子的住处,则是西三所! 当沈叶来到西三所的时候,西三所虽不能说张灯结彩,却也是喜气洋洋。 往来穿梭的宫女太监,更是络绎不绝。 沈叶这次不是自己来的,他是带着太子妃一起过来的。两个人的到来,自然是引得所有人的瞩目。 在两个人到来的第一时间,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满脸严肃的年轻人迅速走过来。 “臣弟给太子爷请安!”来人说话间,就要单膝跪地。 看着要跪下去的来人,沈叶脑子里莫名的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头,自己是让他磕下去呢? 还是磕下去呢? 第十一章 我真的就是来吃个席 以后,自己要在这家伙的手下讨生活? 虽然有点不甘心,可是知道眼下难以改变的沈叶,也只能忍气吞声,先把这口气咽下去。 不过,他既然要行礼,那就先受着吧。 权当是为以后收点利息。 所以沈叶在四皇子行礼之后,这才轻轻的搀扶道:“四弟无需多礼,你我是兄弟,礼太多就显得生分了!” 四皇子允祯被搀扶的刹那,心头冒出来一股诧异。 虽然他和太子是兄弟,而且年龄也只是差两三岁,但是对于这位太子二哥的性格,他是非常清楚的。 这位二哥虽然能力不差,但是眼皮子却高的很。 除了父皇之外,基本上都没有把他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 和他们见面时候,也是先讲君臣,再说兄弟。 他这次怎么过来了? 莫非是因为父皇杀了他的几个亲随,让他有所触动吗? “太子爷,君臣有别,礼不可废。”虽然心中念头千转,但是允祯还是郑重的说道。 看着一副不苟言笑模样的允祯,沈叶心里一阵感慨。 谁又能想到,这才是原太子的兄弟中,最隐忍的一个! 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这才是最不可小视的! 虽然很想试探一下这位到底能够忍到什么程度,但是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沈叶就笑着道:“四弟,你我这个年龄,还是多笑笑比较好。” “你看看你,这么高兴的事儿,还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自己儿子不满意呢。” 允祯听到这话,只能在自己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过因为他这动作有点牵强,所以这笑容看上去,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沈叶看到这样子,无奈道:“四弟,你还是随意吧。” 四皇子也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牵强,赶忙岔开话题道:“太子爷,三哥和六弟他们都已经到了,咱们先去客厅叙话。” 石静容这边,自然有四皇妃请去女眷说话的地方。 皇子所的面积并不大,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沈叶就已经来到了客厅。 此时的客厅里,已经来了七八位客人,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则只有七八岁。从这些人身上的装束看,应该都是乾熙帝的儿子。 一看到沈叶过来,这些人都快速的行礼道:“臣弟拜见太子爷!” 看到这些兄弟要下跪,沈叶赶忙道:“老三,你们大家快点起来。” “咱们这次来四弟这儿,是一家人庆祝的。” “你们都快点起来!” 说话间,就搀扶起了跪在最前面的三皇子。 三皇子被搀扶起来的刹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和太子的年龄只差一岁,以往和太子呆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少。 所以他对太子的性格很清楚,知道这位让他充满了嫉妒的二哥,最喜欢的就是摆太子的威风。 对他们的见礼,基本上都是行礼后,漫不经心地说一声免礼。 这般搀扶,还真的是第一次。 他这是怎么了? 一边诧异,三皇子一边朝着沈叶看去。 “太子爷,您怎么……怎么穿这么一身?”平日里自诩文武双全的三皇子,此时忍不住惊声的问道。 而随着他的话,在场的人也都朝着沈叶打量了过去。 这一刻,他们才注意到,沈叶竟然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虽然绣着金色的龙形暗纹,但是和平日里穿着的杏黄色袍服,低调太多了。 四皇子允祯此时也将目光投向了太子。 他刚刚光顾着行礼,竟然没有留意太子的穿着。 以往的太子,那都是穿着乾熙帝亲自定下的杏黄袍,从远处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的到底是太子,还是乾熙帝。 沈叶随意的笑了笑道:“咱们兄弟吃一顿家宴,穿那么正式干什么?” 说到这里,沈叶的目光就落在了几个年轻的皇子身上。 八皇子今年也就是十八岁,英俊的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和蔼的笑容。 在察觉到沈叶的目光时,这位八皇子的笑容,显得越加的璀璨。 至于比八皇子小了一岁的九皇子,则是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小子和八皇子相比,各个方面都差了不少。 至于十皇子,则笑呵呵的站在一边,一副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模样。 至于十三、十四两个皇子,现在还没有成年,只是站在角落的位置,轻声的低语着什么。 他一边在上位落座,一边道:“刚刚你们聊什么呢?” 众人都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此时有点尴尬,因为他们刚刚聊的是科举舞弊案。 虽然在聊天中,并没有人说这次舞弊案和太子有关,但是他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太子这一次掺和在了其中。 “我们也就是瞎聊。”三皇子强行一笑道。 沈叶见三皇子没有直接回答,也不准备硬问下去。 毕竟,他又不是乾熙帝,对儿子们干什么都操着心。 不过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站在一边的九皇子却笑着道:“太子爷,我们正在说顺天府的这次乡试。” “真没想到,有人竟然如此的胆大,竟敢在乡试这种事情上动手脚。” “您说说,他们眼中,是不是还有父皇?” 九皇子的这句话,顿时让本来还有些热闹的客厅,立马冷场了。 包含低声说笑的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也面面相觑,安静了下来。 他们两个虽然还是熊孩子,但是在皇宫之中长大,对于风吹草动最为敏感。 现在他们就已经感到,九皇子这话有点不对: 这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 作为这次请客的主人,四皇子的额头有点冒汗。 他心中虽然也有窥视大位的心思,却也知道现在太子的圣心未衰。 在这种时候挑衅太子,不管是谁,都难以成功。 更何况,他偏偏还是这次的地主。 一个应对不好,那必定后患无穷。 所以此时的他,心中对于这位胡乱开口的兄弟,是充满了怨念。 好端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你非得弄这幺蛾子干啥呢? 他看了一眼三皇子,希望让三皇子开口,帮自己扯开一下话题,可是三皇子却没有说话,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就这么一句话,就变得手足无措,这还是父皇口中文武双全的儿子吗? 不过,四皇子虽然腹诽,却也只能飞速地运转着脑子,想着该如何将现在的氛围给圆过去。 可惜,他算不上什么机智之人,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 而这一刻,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叶的身上。 第十二章 我都躺平了,你还给我莽 沈叶没有想到,自己来吃席,九皇子这家伙居然蹦了出来。 十七岁尚且不到的九皇子,现在还是一个瘦弱少年。 还远远没有成为前世平行时空里八爷党的钱袋子。 但是,这位的嘴巴还真是够恶毒的,怪不得四皇子上位之后,二话不说,立马给了他比八皇子还要狠的待遇。 他这般说话,那不是当着和尚的面儿骂秃驴嘛! 如果是原太子本人,说不定还会觉得有点心虚,敷衍几句话给糊弄过去。 但是现在,他一个躺平的太子,除了要注意冷面王之外,就连乾熙帝,那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毕竟,乾熙帝对儿子,顶多也就是一个圈禁,仅此而已。 反正他是要被圈禁的,早圈禁一两天也无所谓。 “九弟,别人都说你读书不好,我还觉得别人冤枉你,想替你争辩几句。” “现在听到你这问题,我才发现,我有点高看你了,你的书读的,的确有问题。” “《明实录》你又不是没看过,无论是明神宗还是崇祯皇帝,哪一个不让那些读书人针对?” 沈叶说到这里,踏步来到九皇子身边道:“他们嘴上口口声声说的是忠君爱国,但是肚子里呢,全都是自己的一点弯弯绕。” “你回去告诉南书房的师傅,让他们给你增设一门《明实录》的课。” “另外,每五天写一篇读《明实录》的感悟,我亲自给你批改。” “每一篇感悟,都不能少于三千字。” 九皇子作为当头炮,上来就拿科举舞弊案说事,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太子暴怒的准备。 他又不准备自己争皇位,即便父皇听到了他的话,给他记一笔,他也不怕。 只要八哥上去了,他的投资就会得到回报。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眼高于顶,骄傲易怒,把他们这些人当成奴才的太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含沙射影说舞弊的人,而这位太子爷,则干脆把他要说的对象,扩大到了那些读书人。 而皇家对于读书人的态度,他也清楚: 既要用,又要压! 这还不算,让他每五天写三千字的《明实录》感悟,这事儿整的,抓耳挠腮也不一定能凑够数啊! 他本来就不爱读书,这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他想要张嘴反对,却突然惊醒,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反对,那太子可能会有更多的手段对付他。 毕竟,这是太子,是半君。 就算是闹到乾熙帝那边,也是太子关心兄弟的学业,在百忙之中,还要关注兄弟的学习。 这……这去什么地方说理去? 也就在这时,本来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八皇子赶忙道:“老九,太子爷关心你的学业,你还不快点谢恩!” 对于八皇子来说,用老九含沙射影的挑动一下太子,还是非常划算的。 即使太子不进退失据,至少也可以让太子一进来就营造的氛围,变得不是那么轻松。 他也没想到,太子不说科举舞弊,却说明朝的君臣之争。 这是大家一直都掩盖的东西,你说这么明干嘛? 他这么一说,好像科举舞弊案,和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了。 而且,还不动声色地给老九来了一个惩罚! 八皇子清楚,任何人越过乾熙帝管教他们兄弟,都会让乾熙帝感到不满。 毕竟儿子是自己的亲。 可是,有一项惩罚,却是乾熙帝乐意看到的,那就是罚儿子学习! 九皇子虽然历来说自己学习不行,但是乾熙帝对这个儿子,还是费心的要求。 现在太子要求学习,并且写读书心得,就连乾熙帝,恐怕也会发自内心的赞同,感叹一句:管教的好。 而老九如果面对这种惩罚犯浑,那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所以他快速的站出来,提醒九皇子老实点。 九皇子本身就已经怂了,更不要说被自家好八哥提醒。当即郑重的道:“多谢太子爷教导,臣弟一定会去认真读书。” 沈叶看着九皇子一张臭脸,心里很是舒坦。 原太子做什么事情都要战战兢兢,但是他沈叶却不用。 反正已经是最坏结果了,干就是了! 所以他直接瞪了九皇子一眼道:“老九,刚才是二哥我关心你的学业,你可不能给我糊弄。” “不然,为兄可要代父皇行惩戒之责。” 说到这里,他又朝着站在一边的十皇子道:“老十,你也跟着你九哥一起给我好好读读《明实录》。” “一天天地说自己是莽撞人,咱们就算当个莽撞人,也该知道是非曲直。” “而不是平日里一贯耍混!” “让父皇在操心国事的时候,还要为你们两个操心!” 十皇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自己站在一边,虽然心中是替九哥着急,却也没有出面,这怎么把自己也给挂上了? 关键是自己虽然心中憋屈,还反抗不了。 因为这是好二哥对自己深切的关怀。 而一旦反抗,那好像就有点无君无父! 他虽然一直都给自己营造了一个莽撞的人设,可是他本人却也极其聪慧,知道什么时候该耍混,什么时候要老实。 现在太子拿自己两个人不好好读书说事,罚的又是读书,这闹到皇帝面前,也是自己两个人没有理。 说不定责罚更重。 所以他只能压着肚子里的怨气道:“臣弟知道了。” 沈叶此时感到身心俱爽,他站起来来到十皇子的身边道:“你学业基础稍显薄弱,就不用五天三千字了。” “我给你减半,一千五就行了。” “不过,我要亲自看。” 看着连削带打,冠冕堂皇地将九皇子和十皇子教训了一顿的沈叶,三皇子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惶恐。 他此时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二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像有点不好惹了! 也就在这时,几个太监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是一块块切好的西瓜。 作为地主的允祯,赶忙朝着众人招呼道:“太子爷,各位兄弟,这是开封那边进贡的西瓜,大家快点尝尝。” “正宗的沙土西瓜。” 他这一招呼,沈叶等人也纷纷拿起西瓜吃了起来。 刚刚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安宁了不少。 就在沈叶将一块瓜吃完的时候,就听有人禀告道:“直郡王到!” 听到这话,四皇子迟疑了一下,就朝着沈叶道:“太子爷稍坐,我去迎接一下大哥!” 第十三章 兄弟情深 都是可怜人 四皇子作为主家,此时大皇子来了,去迎接一下合情合理。 所以面对四皇子的请求,沈叶很是大方的一挥手道:“四弟,你去忙吧。” 也就在四皇子要走的时候,坐在一边的八皇子也站起来道:“太子爷,大哥来了,我也去迎接一下。” 看着站出来的八皇子允祀,沈叶有点无语。 他觉得,这位八皇子的手段,好像有那么一点生涩。 就算你想要挑拨我和直郡王的关系,也犯不着这么明目张胆吧?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的用意! 如果是以往的太子允烨,面对这种情况,可能做不到平心静气,说不定会撂出来几句不得体的话,他才不想在心里生闷气。 但是现在的沈叶可不同,这主儿,主打的就是一个躺平。 我当不当皇帝都不在乎了,你在我这里踩高捧低,我会在意? 所以他摆手道:“八弟尽管去,另外,除了老四这个地主外,其他人都随意!” “咱们是来庆祝老四当爹的,不是来参加朝会的,所以用不着太拘束自己!” 说到这里,沈叶朝着虎头虎脑的老十三招了招手道:“十三弟,来来来,给我说说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老十三和老十四作为乾熙帝的幼子,现在非常受宠。 不过两个人的性格也不一样,比如,老十三子做事比较厚道,而老十四现在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熊孩子。 面对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都远在自己之上的太子爷,他虽然有点不想掺和,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过去道:“太子爷,我最近刚刚把《礼记》读完,师傅正在讲《中庸》……” “那些书啊,稍微读一下就行了。” “毕竟,咱也不准备考秀才,你呢,没事儿多读一些学以致用的东西,比如……” 看着一副和十三皇子其乐融融的太子,八皇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很是尴尬。 自己一番挑拨之言真是弄巧成拙了,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他在生出了一种小小的挫败感之余,对于太子也多出了几分忌惮。 眼前这位太子爷,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 自己有点小看他了! 一念之间,他迅速恢复了平静,朝着正准备和自己一起行动的九皇子和十皇子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就朝着客厅外走了出去。 也就是一分钟的功夫,身材魁梧,英姿勃发的直郡王允是就在四皇子和八皇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这位皇长子的到来,让在场的皇子都站起来迎接,那气势比沈叶刚刚到来,丝毫不弱。 单单从这一点上看,就让人有一种天有二日的感觉。 沈叶虽然只是继承了原太子的记忆,但是此时看到这位直郡王,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厌恶的感觉。 这怨念,真不是一般的深哪! 而且,还不是兄弟情深的深。 心里这么想着,沈叶就想到了这位直郡王的结局,这位好像活到雍正十年,六十多岁才死。 而且。在被圈禁之后,就拼命的生孩子,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生生不息。 都是争不到皇位的可怜人哪! 也就在沈叶心里感慨的时候,允是就朝着沈叶行礼道:“臣允是见过太子爷!” 虽然允是是大哥,但是沈叶是太子,所以他们论的,就是君臣。 面对允是的行礼,沈叶也没有太多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是失败者,都是被圈禁的人,谁也别为难谁了。 所以他随口道:“大哥就别多礼了,今天四弟家里的喜事,咱们好好高兴一场。” “太拘束的话,有点别扭,兄弟们就该不自在了!” 允是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动。 他很清楚,太子对他处处提防。 在平日里,只要能够压他一头的事情,太子基本上都在做。 而他对于太子之位,也充满了向往,所以表面上两个人还算是融洽,但是实际上,却是你争我夺,剑拔弩张。 这一次过来庆祝老四喜得长子,让他很是意外。 一是平日里并不参加这种事情的太子竟然来了! 还有一点,就是太子和他说话,居然没有像以往那般咄咄逼人。 这…… 莫非,父皇严惩了他的几个亲随,让他得以迅速成长? 一个念头升起,他就笑着道:“太子爷说的是。” 随着大皇子允是的到来,这次四皇子府宴请的宾客算是来齐了。 负责宴会的太监和宫女,快速的将早就准备好的菜肴放在了客厅里两张偌大的八仙桌上。 四皇子允祯这次请客,可以说是用了心的。 不但有宫廷之中常见的鸡肉猪肉,更准备了平日之中少见的鹿肉和海鲜。 作为身份最高的人,沈叶自然要被让在首位。 要是平日里,他说不得要和直郡王推辞一二,但是现在他都已经躺平了,也就懒得浪费表情。 都是失败者,装腔作势的不累么? 在一起喝了几杯酒后,众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好了起来。 就听三皇子道:“太子爷,大哥,听说父皇已经让工部着手给咱们修建府邸,我觉得咱们兄弟最晚明年春天,就要从这大内搬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咱们兄弟的宅子,会修到什么地方。” 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在场大部分的皇子,所以大家讨论的兴致很高。 直郡王道:“这件事情我听父皇提过一次,老三咱们两个的住处,可能挨得不远,都在神武门附近。” “至于老四他们几个,好像要在安定门东边。”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可惜道:“以后咱们兄弟,想要在宫里像现在这么聚聚,可就不容易了。” 所谓兔死狐悲,大皇子这番话,让其他快要搬离皇宫的皇子,都心有戚戚然。 虽然搬离皇宫,能让他们获得更大的自由。 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就要一步步从皇子变成宗室,那象征着无限皇权的紫禁城,将会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沈叶看着心有戚戚然的众人,随口道:“大家要想像今天这般聚一下还不容易嘛,以后咱们兄弟每个月的今天,都聚在一起吃一顿。” “大家轮流做东就是了!” 他这个提议一出,顿时有些冷场。 因为众人实在是没有想到,沈叶竟然有这么一个提议。 不过在惊异的刹那,三皇子就笑着道:“太子爷的这个提议甚好,那下一次,干脆由我做东。”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那下个月就吃三哥一顿。” 就在客厅的氛围越加融洽的时候,就听有人道:“你们这一月一聚,请不请朕哪?” 第十四章 你是否对朕心怀不满 一身皇袍的乾熙帝,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今天不是太高兴,毕竟作为一个重视文治武功的皇帝,有人胆敢在科举上动手脚,这让他很不爽。 以至于连吃饭都没有兴趣了! 一想到四皇子正在为长子出生而请客,他就临时决定过来看看。 来到之后,一听说儿子们已经开席了,干脆吩咐身边的侍卫制止服侍的太监宫女前去通报,就这么直通通地走了进来。 这固然是有不想大张旗鼓的理由,但是,也不排除他心里藏着自己的小九九儿:他想听一下儿子们在谈什么的想法。 儿子们都大了,心思不像以往那么容易猜了! 所以,他在老大感叹兄弟们以后再也难以像现在这样在皇宫中聚会的时候就来了,这句话同样让他心有戚戚然。 作为一个喜欢操心的爹,他自然希望孩子们都围在身边。 但是他更清楚,儿大不由爷,这群儿子们都开始当爹了,分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听到沈叶的提议,他心里很是欣慰,甚至有点龙心大悦: 太子还是有手足之情的! 这就好啊! 而在三皇子回应了太子的提议,并说自己请客的时候,他就开口走了出来。 面对乾熙帝的到来,沈叶等人在意外的瞬间,一个个都赶忙走出来,朝着乾熙帝恭敬的行礼。 沈叶更是心里嘀咕,这个便宜老爹还真的是神出鬼没,看来,自己以后说话做事,还是要注意一下。 乾熙帝挥手,让众人起身后,就朝着沈叶道:“太子,你们这种聚会,邀不邀请朕哪?” 沈叶面对乾熙帝的逼问,倒也并不心怯。 反正这个老爹对自己再忌惮,也不至于杀了自己。 自己也求不得即位,还有什么可怕的?所以他也没有逢迎,而是随口道:“父皇,您这个问题,应该问做东的人。” “儿臣只能说,轮到儿臣做东的时候,一定会请您过来的。” 乾熙帝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笑着哼了一声道:“狡辩!” 说话间,就将目光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三皇子在老爹面前,总有一点底气不足,此时被注视,赶忙道:“父皇,孩儿下个月一定提前给您送请柬。” 看着老三的模样,乾熙帝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 不过他又隐隐觉得,这个老三有点小家子气,没有太子落落大方。 “行,那我就等着你的请柬。” 在乾熙帝落座之后,四皇子妃就领着皇子生母以及刚刚满月的孩子来给乾熙帝请安,乾熙帝看了两眼孙子,发下了一些赏赐,就开始继续吃饭。 因为乾熙帝在场,所以本来有些放开的皇子们,一个个都变得拘束了起来。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闹腾的皇十四子,此时也是规规矩矩的。 乾熙帝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其中的氛围,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所以也没有太在意。 不过他也不能让整个宴席变成真的食不语,所以他就笑着道:“第一批皇子府的营造就要开始了。” “最迟明年春天可以完工。” “允是你们可以去工部看看设计图,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可以让工部提前给修改一下。” “不过,规格不变。” 听乾熙帝提到今后自己等人的宅子,在场的一众皇子顿时来了精神。 直郡王被提到了名字,就第一个道:“谢父皇,儿臣回头就去工部看看。” 乾熙帝看着脸上都带着期待的儿子,心里升起了一丝欢喜。 沈叶看着这等的情形,心头就是一动。 对于毓庆宫这个地方,他真的是住够了! 且不说毓庆宫的面积并不是太大,单说整个毓庆宫,都在皇宫之内,一举一动,可以说都要落在乾熙帝的眼中。 住得实在是憋屈。 更何况,自己也成为不了皇帝,如果早早地要一处宅子,以后像直郡王一样,圈禁在自己府中,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挺好啊。 毕竟,直郡王这家伙在自己宅子里,可真是逍遥自在。 老爹乾熙帝每一次选秀女,都会给大皇子送上几个。 现在不要,什么时候要! 所以他端起一杯酒道:“父皇,儿臣觉得,这次皇子府的营造,存在一个问题。” 客厅内本来轻松了不少的氛围,登时有点凝固。 大皇子看着沈叶,心中暗喜。 太子居然敢给父皇提意见! 这岂不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当然了,面对太子的冒失之举,他倒也乐得看戏。 至于其他人,也是飞快的对视一眼,不知道太子想干什么。 乾熙帝倒是神色不变,他随口道:“太子觉得有什么问题?” “父皇,您让人营造的皇子府,少了一个人的。” “这不是问题吗?” 乾熙帝本来以为,太子要说皇子府的规格高低或者是耗费,却没想到,他竟然说少了一个人的。 少了谁的? 封爵的七个皇子,明明都已经计算好了。 每一个人都有啊! 他朝着九皇子看了一眼,这让九皇子有点懵了! 自己啥也没有说,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因此,在乾熙帝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赶忙表态道:“父皇,儿臣不急。” 乾熙帝没有吭声,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沈叶。 沈叶道:“不是九弟,他还小,还不到分府的时候。” “这个人是儿臣,儿臣现在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和各位皇弟一样,如果继续住在皇宫之内,颇有不便。” “所以儿臣请求父皇,也给儿子修一处府邸,让儿子和兄弟们一起搬出去。” 听到这话,乾熙帝的脸色一变。 而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一时间,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太子和乾熙帝的身上。 作为地主的四皇子,此时额头都开始冒汗。 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怎么会要求搬出毓庆宫? 莫非,他对于父皇责罚了他的亲随有所不满,所以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心有怨怼吗? 要是父皇今日生气,那自己好好的庆祝喜宴…… 而一旁站着的大皇子,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阵窃喜。 他现在最喜闻乐见的,就是太子犯错,只要太子屡屡犯错,他就机会取而代之,有希望成为太子! 而现在,太子的话,无疑是自找麻烦。 乾熙帝的目光,变得有些阴冷。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叶,停顿了好半天才问道:“你这么着急忙慌地搬出去,是不是觉得朕不该惩罚你那几个亲随?” 第十五章 儿大不由爷 对君父心存怨怼! 这在大周皇朝可是一种不得了的罪名。 一旦皇帝较了真儿,那诛灭九族都不是不可能。 不过对于沈叶来说,他是不可能喜提九族消消乐的,毕竟乾熙帝要是这么做的话,第一个被干掉的就是他。 但是此刻,皇子所客厅的氛围,也是无比的凝重。 皇五子允琪都屏住了呼吸,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让老爹注意到自己,无端的捞个替罪羊当当。 也就在这时,沈叶开口了。 他沉声的道:“儿臣对于父皇惩罚保住等人,绝无半句怨言。” 虽然原太子的心中有怨言,但是沈叶的心里,是真的半点都没有。 毕竟,保住等人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 而且,在他看来,这些家伙确实有点肆无忌惮。 在毓庆宫之中,为了讨好原太子,是什么办法都敢想,这是要引领着原太子走向歧路。 幸好,乾熙帝将这些家伙杀得早。 更何况,他躺平是不做即位的打算,至于圈禁套餐,他可不想早一日领上。 “这些时日,儿臣在书房检讨过往,发现保住等人实在是罪不可赦,他们为了自己能够权势更上一层,竟然违反宫规,肆意妄为。” “要不是父皇您明察秋毫,发现的早,及时处置,说不定这个时候,儿臣还在被他们蒙蔽。” “如果放在现在,就算父皇不惩罚他们,儿臣也要对这样的奴才严加管教,省得败坏宫规,惹出更大的事端。” 在沈叶说话的时候,乾熙帝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那犀利如鹰的目光,好像想要从沈叶的神色中,找出一丝异样。 不过,沈叶多年的工作生涯,却也练就了一些本事,比如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不会心虚。 而且,他这些话,不管乾熙帝是不是相信,他都秉承和坚守了一点: 那就是乾熙帝这样做是对的。 同时,还隐含着同等重要的一点:他这个太子完全是被蒙蔽的。 总的来说,就是乾熙帝以自己的雷霆手段,从迷途之中把儿子给叫了过来。 乾熙帝自然明白沈叶话语中的意思,对于这些应对,他心里是满意的。 他不完全相信沈叶的话,但是能够老老实实认错,就是他当前想要的。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还要听沈叶的解释。 “你既然认识到为父是为你好,为何还要搬出毓庆宫?”乾熙帝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让房间里的众人,越发觉得压抑。 我能说,我搬出毓庆宫,是为了圈禁的时候,能舒坦一点吗? 虽然此时面对乾熙帝的压力,但是沈叶并不后悔。 反正眼下,天子圣心还在,只要不是大的错误,乾熙帝都不会废太子。 而用这么一点风险,来换取一个出宫居住的机会,还是比较划算的。 “父皇,您建毓庆宫,是为了让孩儿能够顺利长大,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自然就想要和大哥他们一样,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府邸。” 皇长子允是听到这句话,鼻子差点气歪了。 以往,你什么时候叫过我大哥?这次叫的这么贴切,却是拉我下水。 你还是别叫了! 乾熙帝的脸色,不断的变化,有凝重,有无奈,有气愤,却也有欣慰…… 儿子长大了! 太子给他说了这句话! 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这件事情,他一时也下不了决断。 虽然他一直在说服自己,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好。 但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想法,他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太子长大了,太子变得危险了,太子开始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 尽管,他很快就能把这种心思给压下去,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念头,不断的出现在他心头。 让他欲罢不能! 当太子提到搬出毓庆宫的时候,虽然他心里感到震怒,觉得太子是不满他对太子府侍从的管教。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心中,隐隐约约的,还是有那么一丝欢喜的。 只不过,这一丝欢喜,他并不愿意承认。 看着一本正经说这件事情的沈叶,他沉吟了瞬间道:“今天是庆祝老四长子出生的,这事儿暂且不谈。” “咱们先满饮一杯,庆祝老四的长子出生。” 乾熙帝举杯,在场的皇子们自然是一呼百应。 虽然此时的乾熙帝,还有心思和他们共同举杯,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刚刚很是有些凶险,让人胆颤心惊。 一旦乾熙帝发怒,还指不定是一个什么场景。 所以众人都举起酒杯。 不过,在举杯的时候,不少的目光还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沈叶这个太子。 他们想要看一下沈叶的反应。 而沈叶却是和他们一样,面带微笑,举杯同庆。 他虽然很想从毓庆宫搬出去,却也知道这并不容易。 今天已经开了一个头,接下来,再接再厉就行。 小车不倒只管推,说不定什么时候,乾熙帝就允许他搬出毓庆宫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沈叶的要求,接下来的吃饭,表现的非常融洽,完全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就在这场聚会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走来,在梁九功的耳朵边快速的说了几句。 这几句话,顿时让刚刚还是笑容满面的梁九功,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乾熙帝,最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 但是他的眉头一舒一皱,丝毫举动,自然是瞒不过乾熙帝的眼睛。 “发生什么事儿了?”乾熙帝朝着梁九功问道。 梁九功犹豫了一下道:“陛下,这件事情,等奴婢回宫给您禀告。” 听到这话的乾熙帝冷哼了一声道:“这里都是朕的儿子,有什么不能说的?说!” 梁九功虽然心有不愿,却也知道君命难违,只能低声道:“陛下,刚刚南书房来报,说张雪赞死了。” “张雪赞不是被带到大理寺了吗?”乾熙帝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沈叶快速反应过来,这张雪赞是顺天府这次乡试的主考,也是前身的日讲官。 更是帮他乡试作弊的重要人物。 他死了! 自己没有出手啊! 对于这个科举舞弊,沈叶直接躺平,所以对张雪赞被抓,他根本就没有理会。 而现在,这个主考居然死了。 而且还是刚刚被抓进大理寺就死了。 这是谁干的? 沈叶在大吃一惊的同时,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好像涓滴不遗,严丝合缝,非常非常符合作案凶手的特征。 第十六章 太子刻薄寡恩 实际上,不只是沈叶觉得自己挺像杀了张雪赞的凶手,在场的众人都觉得他像。 比如皇五子允琪,比如皇四子允祯,比如皇八子允祀。 只不过,他们都只是飞快的瞥了一眼沈叶,就不再吭声。 面对这等的情形,沈叶觉得非常憋屈。 但是,这事儿好像还没有办法辩解,那样做,岂不是欲盖弥彰! 也就在这一刻,沈叶对于原太子允烨有了更多的认识。 这家伙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陛下,张雪赞是在大理寺死的,说是……说是自己上吊的。”那小太监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 张雪赞的死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被乾熙帝和这么多皇子盯着,这让他发自内心的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他生怕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暴怒的乾熙帝给赐死。 “好一个上吊而死!” “好一个在大理寺监牢里上吊而死!” “死得好啊!” 乾熙帝暴怒之下,来回踱了两步,手掌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道:“还真以为能够一手遮天吗?” “朕就不信,查不到这幕后之人!” 说到这里,他朝着侍立在一旁的梁九功道:“梁九功,传旨明珠,三日之内,把这个案子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一旦有违,从他以下,三法司主官统统给朕论罪!” 梁九功跟随乾熙帝多年,心里也有点惶恐。 因为随着声誉日隆,乾熙帝已经很少像现在这样大发雷霆。 别说那刚刚来回禀的小太监,就算是他,此时也生怕被波及。 所以他应了一声,就快速的去传旨。 而乾熙帝的目光在沈叶的脸上停留了瞬间,然后又在大皇子等人的身上看了看,最终一甩衣袖,转身而去。 乾熙帝看沈叶的时候,沈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好像一条毒蛇缠在自己的脖子上冰凉地蠕动。 所谓伴君如伴虎,他此时真的有这种感觉。 虽然乾熙帝一直想要当明君,有着不杀儿子的理念。 但是,谁知道这时的乾熙帝会不会发疯。 毕竟以往也没有杀过儿子的李隆基,可是一天之内,直接吊死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乾熙帝走了! 但是现场的氛围,却是让人很是压抑的凝重。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喝酒了。 但是也没有人提议离去。 毕竟这是喜宴,如果这般急匆匆的离去,好像也不太好。 就在众人迟疑的时候,四皇子允祯朝着沈叶道:“太子,接下来咱们……” 沈叶很想说一句接着奏乐接着舞,还继续歌舞升平,但是刚刚乾熙帝的目光,实在是有点逼人。 他要是这么说了,恐怕乾熙帝会继续找他麻烦。 他不是找死,只是躺平。 所以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而后道:“今日的宴饮,大家都已尽兴。” “让下面上主食,大家吃了再走。” 吃了主食,是一个宴会正常结束的标志。 如果主食都不上就结束了,现在这场宴会办得,就不是那么成功。 要是其他的事情,不成功也就罢了。 但是,这是四皇子的长子满月,如果出现这等情形,少不了被人嚼舌头。 沈叶的回答,让四皇子允祯松了一口气。 他这次请客,自然是希望圆满的。 听到沈叶的决定,在场的其他皇子也没有说什么,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一碗碗细面和饽饽就端了上来。 虽然品类很丰盛,但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心思吃,一个个匆匆挑了两口,就快速的离去。 刚刚在宴会上,没有人说话,但是在离去的时候,皇子们就按照平日的关系远近,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大皇子允是和八皇子允祀一起走的。 他们的理由是要进宫给惠妃娘娘请安。 惠妃是大皇子的生母,更是八皇子的养母,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是非常的亲近。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是非常的亲近。 “大哥,张雪赞的死,您怎么看?”八皇子在让身边人离去之后,朝着大皇子问道。 大皇子淡淡的道:“走了一步臭棋啊!” “张雪赞在成为讲官之后,一向兢兢业业。” “连这样的人都给舍弃了,日后如何服众?” 说到这里,他带着一丝感触的道:“刻薄寡恩之人,八弟不要学。” 八皇子英俊的脸上,笑容越加的璀璨。 他郑重的道:“多谢大哥指教。” “皇弟一定铭记在心。” “那个人做出这等事,虽然掩藏自己的行迹。” “但实际上,却是让人看清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八皇子接着道:“大哥,我听说张雪赞还是大学士张英的亲侄子?” 听到这话,大皇子的眉毛一挑道:“他可能是顾不得这些了!” “父皇在看着,他急了。” 说到这里,大皇子不想再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八弟,对于皇子府的营造,你可要盯紧了。” “毕竟这关系到咱们以后过日子。” 大皇子和八皇子关系好,而五皇子和九皇子,则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两个人都是宜妃所生,可以说是天然的亲近。 只不过九皇子从小和八皇子一起玩,论起关系来说,倒是和五皇子少了亲近。 但是现在,作为亲哥哥,五皇子少不得要提点一下九皇子。 “九弟,你既不想那个位置,何苦给人充当马前卒?你是陛下的儿子,你以后的前途自有陛下决定。” 五皇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道:“你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 听到五皇子的话,九皇子就有点不耐烦。 他一挥手道:“五哥,你有太后看顾,自然不惧前程。” “可是我呢?如果那位一旦上位,我最多也就是一个闲散的郡王。” “但是,一旦换人,我就能争取一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 “更何况,他能够为了自保,把对他忠心耿耿的张雪赞给杀了,那他以后能对咱们兄弟好吗?” 五皇子听到张雪赞,迟疑了一下道:“别胡说八道,张雪赞的死,没那么简单!” “你要参与这件事情,就小心为上。” 九皇子笑了笑,神色中充满了自信的道:“五哥,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五皇子还想再劝,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也就在此时,两个坐辇从皇子所抬了出来,坐在坐辇上的人,赫然是沈叶和太子妃石静容。 看到这等的情形,五皇子快速的扭过头。 他虽然不准备参与夺嫡,却也不准备和有些危险的太子太过亲近。 风雨欲来,自己还是去慈宁宫躲一下清静吧。 第十七章 功大莫过从龙 座辇就是升级版的滑竿,不过这座辇,是四个人抬的。 坐在座辇上,太子妃的眉头轻皱。 此时的太子妃,心里充满了担忧。 乾熙帝到来的消息,太子妃非常清楚。 不但如此,她还知道了张雪赞死在大理寺的消息。 对于这次顺天府乡试的舞弊,她心里本来就忧心忡忡,更不要说现在,张雪赞还死在了大理寺中! 太子妃石静容不但人长得气质出众,为人处世更是冰雪聪明,再加上从小成长在官宦世家,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 她觉得,比起来科举舞弊,张雪赞的死,对太子的影响更大。 因为张雪赞的死,会让人觉得太子没有担当,而且刻薄寡恩,这妥妥的就是一个杀人灭口。 一个刻薄寡恩、毫无担当之人,又如何能够继承大位! 她的目光朝着沈叶看去,发现沈叶正随意的朝着四周打量,一副悠然自得,闲看风景的模样。 这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意呢? 这个念头从石静容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太子在这里,可是已经住了二十多年。 再好的风景,他也看够了! 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在尽力掩饰心里的不安。 虽然身边的人,都是夫妻二人在毓庆宫的心腹,但是石静容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有和沈叶说。 不过,在回到毓庆宫后,石静容却跟着沈叶来到了东书房。 石静容的猜测,说起来很符合逻辑,但是实际上,她还真是猜错了。 沈叶刚刚看风景的表现,不是装的,是他对于这个紫禁城,真的挺感兴趣的。 至于张雪赞的事情,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种事情威胁不了他太子的位置,他耗费那个心思干啥,反正太子也转正不了。 “太子妃有事?”沈叶看着跟进来的石静容,随口问道。 石静容道:“太子爷,臣妾今天吃饭的时候,听说张师傅死在了大理寺。” 张雪赞当过毓庆宫的日讲官,所以被称为张师傅,也是理所应当。 沈叶听石静容如此一说,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随口道:“张师傅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石静容看着一副坦然的沈叶,心里升起了一丝狐疑。 她有一种感觉,眼前的人好像没有说谎。 可是多年来的夫妻,却又让她觉得,弄死张雪赞,好像才是这个人办事的风格。 相信呢?不相信呢? 作为一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女子,石静容在这方面并没有纠缠,而是平静的道:“太子爷,现在事情的关键,我觉得是陛下。” “只要陛下愿意,所有的事情,他都能查清楚。” “而这件事情究竟会如何处理,也要看陛下。”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又轻声的道:“陛下一直以来,都是最看重太子爷的。” 石静容说的很含蓄,但是她话语中的意思,沈叶却也听得明白。 石静容在告诉他,现在只要把事情给乾熙帝讲明,就算乾熙帝生气,但是最终还是要给自己这个太子收拾首尾的。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 可是她现在还没有看清楚,现在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舞弊案,而是这个太子成长得太快。 而乾熙帝还没有老! 这就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皇权和相权有了矛盾,宰相就没有了! 而一旦皇权和太子的继承权产生矛盾,那…… 去解释,去找一顿骂,然后让乾熙帝将事情掩盖下去,还是随便查,最终乾熙帝还是要帮自己处理掉,两个选择,沈叶直接选择了后者。 反正结果已经注定! 努力也是没一点用,他可不想做无用功。 所以面对石静容的警告,他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石静容见沈叶反应淡淡的,大失所望。 她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作为妻子,她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太子爷不听,那也怨不得自己。 当即也不想过多逗留,刚刚准备离去,突然想到今日负责太子起居的太监汇报的内容,就再次郑重的道:“太子,您已多日住在东书房,这样不利于阴阳调合。” 说完,石静容就走了出去。 太子妃的最后一句话,让沈叶愣了一下。 等石静容走出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就是自己这几日没有找人侍寝,所以太子妃就过来规劝。 这……这真是…… 穿越到了云烨的身上,沈叶一直都住在东书房,除了他要熟悉一下现在的一切之外,也有心理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是沈叶,只不过继承了太子允烨的一切而已。 不过太子妃的提醒,自己也应该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如果太反常的话,那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呢! 既然继承了允烨这个身份,那就继承他的一切吧! 毕竟,现在的他是反抗不了这个事实的。 心里这么想着,随即又想到了张雪赞的死! 到底是谁杀了张雪赞呢? 几个名字出现在沈叶的心头,虽然他不确定是这几个人中的哪一个,但是他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恐怕会随着张雪赞的死席卷而来。 和沈叶猜测的一样,就在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伺候在他身边的太监周宝,小心翼翼的交给了他一张纸条。 沈叶打开纸条,就见上面写着:凌普下狱,万事不知。 这纸条只有八个字,没有留任何证明身份的印记,但是沈叶却可以断定,这是原太子允烨最大支持者索额图的手笔。 他除了告诉云烨最新的消息,还告诉云烨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事情都往下推。 他最多也就是识人不明,受到了蒙蔽。 这未尝不是一种应对之策。 在灯笼上顺手将纸条点燃,沈叶挥手让周宝离去,可周宝刚刚走,负责起居的小太监再次走了过来。 看到这小太监,沈叶轻轻的敲了一下额头道:“给太子妃说一声,今晚我住在她那边。” 小太监一愣,随即恭敬的道:“奴才遵命。” 看着快速离去的小太监,沈叶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一步,自己终究还是要迈出去的。 …… 西城,铁锁胡同! 一灯如豆,都察院监察御史余化龙正在奋笔疾书。 随着一个个字被他写出,一股豪情充斥在他的心头。 他的心里,莫名的出现了老师今天和他说的话。 功大莫过从龙,而现在,他这一封弹章,就是一个从龙大功。 虽然这封奏折难以将他的目标斩落马下,却也能够让那人的金身受损! 而当恩主继位之时,就是他一飞冲天之日! 第十八章 圣心难测 南书房,闷热的天气,让偌大的南书房犹如一个大蒸笼。 伺候在四周的太监和侍从,一个个衣衫都被打湿,但是他们却一个个不怎么敢动弹。 因为此时,南书房的主人,正处在暴怒之中。 而在南书房内,两个巨大的冰鉴,散发的冷气让整个房间有些阴冷。 不过更冷的,却是梁九功的心。 乾熙帝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已经骂了半刻钟,到现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看这模样,陛下这是在暴怒。 对于陛下大发雷霆,梁九功只能默默的听着,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梁九功,操纵科举,卖爵鬻官不说,还杀人灭口,朕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儿子!” “他以为,杀了张雪赞就能一了百了吗!” “他以为,找一个孤老的狱卒来做这件事情,其他人就什么都查不到吗?” “他以为这样,事情就过去了吗?” “他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是他做的吗?” 听到这一个个质问,梁九功根本就不想回答,但是面对乾熙帝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说不定是下面的奴才,打着主子的旗号去办的这件事情。” 梁九功之所以如此说,并不是说他偏向太子。 而是他心里清楚,在这皇宫之中,只有乾熙帝能说太子的坏话,至于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触碰这根线。 一旦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乾熙帝哼了一声道:“打着他的旗号?呵呵,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不知道?” “更何况这钱……” 乾熙帝没有说下去,但是他话语中的意思,却是非常的明确。 那就是这钱,进入了太子的手中。 梁九功低头不语,此时他真的希望陛下能把他当成一个屁,赶紧放了! 也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他小心的来到梁九功的身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听到小太监的话,梁九功的脸上放松了不少。 赵昌来了,这就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乾熙帝的怒火了。 “什么事儿?”乾熙帝目视着梁九功,声音不善。 梁九功赶忙道:“陛下,赵昌求见。” 听到这话,乾熙帝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宣!” 赵昌负责乾熙帝手下的暗卫,权力很大,而且深得乾熙帝的信任。 不过,在一个时辰之前,赵昌就来过一次,现在再来,绝对不是一般的事情。 赵昌面容除了有点白,没有任何的特点,把他扔在皇宫之中,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太监。 但是他在宫廷之中,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存在。 他的权位虽然不如梁九功那般的显赫,却更加的让人畏惧。 “参见陛下。”赵昌恭敬的朝着乾熙帝行礼。 乾熙帝面对这位从小就跟随他的心腹,神态恢复了从容,他淡淡的道:“你这么晚过来求见,有事吗?” “陛下,属下得到一些消息,说张雪赞的死,引得不少官员心怀愤懑。” “更有人准备借明日的大朝会公开上书,要彻查张雪赞之死和顺天府的舞弊。” 听到赵昌的话,乾熙帝的眉头一皱。 他虽然是皇帝,而且登基多年,却也很清楚文官联合起来的力量。 现在虽然不是前明,但是很多时候,他同样投鼠忌器。 彻查张雪赞之死,那最终,这把剑所指,恐怕就是太子。 张雪赞的死,究竟是太子的昏招,还是有人诬陷? 想到诬陷,他的脑子里莫名出现了索额图的身影。 在这种时候,索额图又该怎么做呢? 想到索额图,乾熙帝在房间中缓缓走了两步,这才淡淡的道:“我知道了,你让人盯紧。” “有什么新消息,随时禀告。” 听到这话,赵昌心里有点吃惊。 以往,只要是涉及到太子的事情,乾熙帝基本上都会让他们想办法把事情处理掉。 他在过来回禀的时候,已经想过怎么减弱这件事情的影响,却没想到,乾熙帝只让他们冷眼旁观。 圣心不在吗? 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在有些事情上,也该随之做出相应的调整了。 “是!” 赵昌答应一声,告辞离去。 乾熙帝重新回到书案前,再次拿起了一份奏折,奏折上是一个个名字,在这些名字后面,则是一个个数字。 李元会五千两! 楚世杰五千两! 陈夺五千两! …… 看着这些名字,想着他们这次乡试的名字,乾熙帝的脸色越加的阴冷。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太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 乾熙帝的脑海中出现这个问题,顿时脸色越加的难看。 放下奏折,乾熙帝就准备休息,也就在这时,敬事房的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全部是一个个精致的绿头牌。 看到这些牌子,乾熙帝挥了挥手,他心里正烦,实在是没有兴趣。 也就在太监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突然道:“太子今天在哪儿休息?” 那太监愣了一下,还是毕恭毕敬的道:“回主子,太子今晚就寝在太子妃处。” 听到这个回答,乾熙帝哼了一声,然后摆手示意太监离去。 住了那么多天东书房,现在却去了太子妃处,这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此时夜不能寐的不只是乾熙帝,在皇宫左侧的一个府邸内,大学士索额图同样没有休息。 在他的手中,有着一份和乾熙帝一模一样的奏折。 奏折上,清晰的列举着一个个名字和钱财的数量。 此时的索额图,神色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他毫不顾忌的道:“愚不可及,真的是愚不可及!” “需要钱,什么地方不可以弄?” “为什么一定要在顺天府的乡试上伸手。” “他就不知道……” 最后的话,索额图并没有说出来,但是里面的意思,却是非常的明显。 听着索额图的话,一个坐在他下手的人道:“索相,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咱们要解决问题。” “明珠他们,可是准备就张雪赞之死大作文章。” “明日早朝,就是他们出手之时。” “咱们要尽早做防备。” 听到这话,索额图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 “可是现在这等局势,想要遮掩,不容易啊!” 那坐在下手的人淡淡的道:“索相,这件事情,咱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它的关键,不在我们,而在圣心!” 索额图点了点头,不过最终还是悠悠的说了一句:“圣心难测啊!” 第十九章 大朝会 “太子!” “太子爷!” …… 正在睡梦中的沈叶,被这轻柔的声音叫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烛光闪烁,太子妃长发飘散,双颊飞霞,眼波低垂,好似一朵含露的海棠不胜春风,与平日里的高贵端庄完全换了一种模样。 此时的沈叶,目光落在太子妃盈盈一握的腰间,很有一种灯下看美人的感觉。 他伸手揽过太子妃的肩膀道:“几时了?” “已经四更了,太子,你该准备上朝了,今日有大朝会。”石静容轻轻的道:“这次,您绝对不能迟到。” 石静容话语中的意思,沈叶自然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坦然接受了云烨这个身份,沈叶觉得自己和石静容之间的隔阂,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这其中有两个人的命运相连,当然了,也有昨晚留宿的缠绵。 说实话,沈叶真的不想去上这个早朝。 但是,就算他打定主意要躺平,也不能太触怒乾熙帝,省得让自己的日子更难受。 这早朝不去,那就是对乾熙帝命令的一种无视,很容易被人抓住痛脚。 “真想多睡会儿。”沈叶随口道。 石静容听到这话,脸不自觉的红了一下。 她心中虽然各种念头乱闪,但还是郑重的规劝道:“太子爷,早朝不但有陛下,还有外臣,怠慢不得。” “您这次去参加大朝会,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不要贸然开口。” “万一不得不开口,那就万事请陛下作主好了!” 听着石静容的建议,沈叶对于石静容多出了几分赞赏。 她的做法,实际上和索额图给他出的点子“万事不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知道了。”沈叶握了握石静容的手道:“等一下我去上朝,时辰尚早,你多休息会。” 石静容没有再说话,但是动作却变得越加的柔和。 从毓庆宫到太和殿并不是太远,沈叶并没有要坐辇,而是带着周宝等几个太监,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 虽然昨晚有些劳累,但是沈叶还是觉得自己的步履挺轻松。 原太子给自己留的身体素质,还是很扎实的。 在他来到太和殿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前来参加早朝的大臣聚集,更有不少人在看到他身上的这身杏黄袍时,快速的恭敬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殿下!” “给太子请安!” …… 看着一个个因为自己到来,而快速行礼的达官贵人,沈叶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满足。 一种一切尽在自己面前俯首的满足感。 不过在这种满足感升起的刹那,他就生出了警觉。 太子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帝。 乾熙帝当皇帝三十多年,他舍得放弃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吗? “见过太子!”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面容祥和,须发花白的文官,恭敬的朝着沈叶行礼道。 这人的声音醇厚,听起来非常悦耳。 不过看到这个人,沈叶的心中,就深深的出现了一种厌恶的感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是纳兰明珠。 直郡王口中的好舅舅! 也是最想把自己搬倒的朝臣。 以往,面对明珠的虚情假意,太子允烨虽然心里很是不爽,却也保持着以礼相待的风度。 可是,沈叶就不同了,他可不想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反正躺平了,除了乾熙帝的一些规矩他还不敢挑衅,其他的,他可不在乎。 在纳兰明珠躬身行礼之后,他淡淡的扫了这位大学士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道:“明珠,你我相看两相厌。” “我看,彼此之间,还是多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说话间,他也不等明珠反应,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纳兰明珠虽然是皇长子一党的魁首,但是面对太子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用一个词儿来概括,那就是口腹蜜剑。 而太子虽然极为反感,却也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太子居然毫不隐讳地说两人相看两相厌! 这让明珠吃惊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发颤。 如果只是太子厌恶他,这他还能够找乾熙帝解释。 可是现在,太子说的是两个人相看两相厌,他如何承担得起。 更何况,现在还有不少朝臣呢! 太子这是…… 就在明珠难受的时候,一身杏黄袍的沈叶,已经来到了太和殿的大门前。 能够站在殿门附近的,除了大学士之外,还有已经封爵的皇子,以及几个顶级的勋贵。 虽然他们都清楚今日的大朝会可能要出现针对太子的情况,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恭敬的行礼。 在这行礼的过程中,身材雄壮,但是面容祥和的索额图来到沈叶的身边道:“太子,万事不知。” 这六个字,索额图说的声音非常小。 很显然,这是索额图怕太子忘了自己的叮嘱,特意再来嘱咐一遍。 沈叶朝着索额图看了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个人是太子党的党魁,但是他支持太子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让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层楼。 而一切证明,他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这个太子登基为帝。 所以,沈叶也没有太多的亲近。 也就在两个人说话时,就听到清脆的净鞭响起,伴随着这鞭声,太和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在外等候的大臣,快速的按照各自的品级站好,依次走进了太和殿。 作为太子,沈叶走在最前面,在走进太和殿的刹那,他就看到了那建极绥猷匾下的九龙宝座。 宝座空荡荡的,在看到那象征着无上权位的宝座时,沈叶心里升起了一种冲动。 一种坐上去的冲动。 这种冲动,不是来自他,而是来自于原太子的记忆。 对于这把椅子,原太子的心中充满了渴望。 只不过现在,这把椅子不属于他。 按照原太子的记忆,沈叶缓缓的走上御台,在御座下方的一个绣墩前站定,默默地等候。 也就在这时,一道阳光透窗而来,照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陛下驾到!” 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过后,一身明黄龙袍的乾熙帝,缓缓的走上御台,并在御座上坐定。 所有的大臣,几乎同时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之后,前来上朝的大臣分左右站定,沈叶也坐在了绣墩上。 此时的大殿中,唯有两个人坐着,一个是乾熙帝,一个就是他。 按照沈叶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坐为好,但是关于太子的规矩,都是乾熙帝定的。 现在的沈叶,也只能按照规矩行事。 大朝会在乾熙帝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一个个决定,随着乾熙帝的作出,而行文天下。 就在沈叶听得有点昏昏欲睡之时,就听有人道:“陛下,臣监察御史余化龙有本要奏!” 听到这话,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明珠,手掌轻轻抖动了一下。 他安排的戏肉,终于要来了! 第二十章 你的火太小 乾熙帝坐在九龙宝座上,透窗的阳光照耀下,让他整个看上去,犹如一个神人,让人不敢凝视。 对于余化龙的启奏,他神色淡然。 不过他清楚,针对太子的攻击,就要开始了! 毕竟,监察御史在大朝会上开口,基本上都是弹劾人。 和平日里上书弹劾相比,这直接在大朝会上站出来弹劾,威力更强,影响力也更大。 乾熙帝神色淡然的道:“何事?” “陛下,近日顺天府学子因乡试不公大闹贡院,陛下命令彻查,而就在今日,乡试主考张雪赞在大理寺狱中死亡。” “据传闻,内务府郎中凌普以每人五千两的价格收钱,而交钱者皆榜上有名。” “据臣所知,凌普和张雪赞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现在,两者却联合起来,科举舞弊,此事实在蹊跷。” “还有,大理寺狱素来严谨,却让要犯在关键时刻死亡。” “种种迹象说明,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说完这一句,余化龙的声音顿时大了不少。 而朝堂上的众人,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有不少人都朝着沈叶的方向看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凌普是谁的人,张雪赞是谁的人,在场的人都一清二楚。 而余化龙要求彻查这次的科举舞弊,以及杀死张雪赞的人,这几乎就是言辞凿凿,剑指太子了。 虽然没有点名,但是该懂的都懂。 直郡王允是并没有看太子,但是他心里,却是一阵舒坦。 他虽然是大皇子,但因为是郡王,所以在朝堂的排班,还在郑亲王之后。 而那位太子,却能高高在上的坐在宝座上。 凭什么我只能站着! 乾熙帝并没有开口,却听有人道:“陛下,臣以为余化龙牵强附会,一派胡言。” “应天府乡试,明明就是张雪赞和凌普两人胆大妄为,私下勾兑。” “事发之后,张雪赞为免皮肉之苦,自我了断。” “现事实已经查明,余化龙却在这里危言耸听。” “臣请陛下治余化龙妄言之罪!”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打扮和余化龙差不多,神色中带着一丝狠厉。 听到此人的话,沈叶就朝着索额图看了一眼。 就见索额图老神在在的站在文臣的是首位,一副一切和我无关的样子。 看着这等的场景,沈叶越发觉得自己的选择真是太对了。 不管是乾熙帝还是索额图他们,都不是自己这种穿越而来的小人物能够随意打倒的。 毕竟,自己连办公室争功这种低级的职场版本都打不过去,更不于要说九子夺嫡这种地狱级的版本了。 老老实实的躺平,是自己最明智的选择。 余化龙还没有开口,就听有人接着道:“陛下,臣认为余化龙并不是胡乱推测,而是言之有物。” 伴随着这话,就见又有大臣回禀道:“张雪赞是翰林文臣,一向清贵。” “臣听闻,他一向对于科举舞弊之事深恶痛绝。” “可是这一次,在他担任主考的顺天府乡试,他竟然和凌普这样的人沆瀣一气,臣觉得十分可疑。” “我恐怕张雪赞不是联合凌普,而是不得不和凌普合谋。” 不得不合谋,这比余化龙,更加清晰的指向自己。 沈叶听着三个御史犹如辩论一般的话,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个感觉,那就是第二个蹦出来的人,不一定就是索额图安排的。 说不定,他们三人原本就是一伙的。 他们在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这个幕后之人暴露出来。 毕竟,辩论之中,一些平时上奏不好说的话,就可以在不经意间说出来。 这样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几乎就差把凌普的主子、张雪赞效忠的对象,自己这个太子给点明了! “科举舞弊,大理寺杀人,实在是骇人听闻,臣奏请陛下严查,还天下一个真相!”余化龙说话间跪在地上,手中更是托着奏本。 而随着他这般郑重的跪倒,又有不少人从队列中走出。 “臣江南道御史恳请陛下严查不怠!” “臣两广道御史附议!” “臣翰林院掌院学士附议!” …… 也就是一分钟的功夫,足足有二十多个大臣跪在了地上。 虽然这些人中,并没有尚书级别的高官,但是光六部的侍郎,就出现了九个。 这等无声交锋的力量,足以撼动朝堂。 索额图的额头,沁出来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他虽然也准备了不少方案,但是在这种被人揪住把柄的情况下,想要翻盘,根本就是不可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护住太子。 至于张雪赞和凌普怎样,他一点都顾不得。 所以,在稍微沉吟之后,他就沉声的道:“陛下,张雪赞凌普二人罪大恶极,实在是十恶不赦。” “臣愿主审凌普,还天下一个真相。” 一般来说,作为大学士的索额图都不会亲自下场。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了推脱的想法。 只有把这个差事揽过来,才能够暗自操作,将太子从里面摘出去。 而只要是保住太子,就是他们最大的胜利。 也就在索额图请命的时候,站在一般的明珠淡淡的道:“索相,这件事情是陛下交给我明珠的差事。” “您这样请命,是觉得我查不出事情的真相,还是另有隐情?” 对于明珠带着一丝不满的责问,索额图淡淡一笑道:“明相,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事关重大。” “我觉得还是我来主持,更稳妥一些。” 听索额图如此一说,明珠朝着乾熙帝拱手道:“陛下,臣已快将此事查清,三日之内,定将内情禀上。” “还请陛下稍等三日。” 索额图还要说话,乾熙帝已经轻轻的摆了摆手,而后目光朝着下方扫了几眼。 这几眼,让本来还有些嘈杂的朝堂,立马肃静了下来。 乾坤独掌这么多年,他的威严,早已根深蒂固,牢牢植入了臣子们的心中。 在将目光缓缓收回的瞬间,乾熙帝的目光就落在了坐在自己下首的沈叶的身上。 他迟疑了刹那,还是淡淡的道:“太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沈叶几乎本能的想到了石静容给他出的主意: 一切任由陛下作主。 不过看着下方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御史和文臣,他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股怒意: 这些家伙,都是吃定自己了! 该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反正老子这太子也转正不了,还能怕你们不成! 第二十一章 掀桌子 沈叶心中念头乱闪,人却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此时的他,太阳同样照在他的身上,那杏黄色的太子袍服和天子的龙袍一样,都闪耀着让人眼睛刺痛的光芒。 朝臣中有人收回目光,但是在场的皇子们,一个个都眯起了眼睛。 虽然此时,他们什么也不会说,但是他们的心中,却充斥着各种的念头。 而这种念头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吾可取而代之! 不过大皇子的目光有些直接,而其他皇子的目光,则有些含蓄。 特别是四皇子,在众人朝着太子瞩目的时候,是最快一个收回目光的。 而且他的神色,也变化的最快。 波澜无惊! 沈叶看不清下方众人的神色,因为太阳的光芒,同样让他感到有些刺眼。 “陛下,儿臣以为,诸位臣工的话都有道理。” 沈叶平静的道。 听到这话,索额图轻轻的点了点头,太子这个时候,不要做什么辩解,一切让乾熙帝做主就是。 以他对乾熙帝的了解,无论是对这件事情如何的愤怒,乾熙帝最终,还是要维护太子的。 毕竟废太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明珠则低着头,他知道光凭着张雪赞的死将太子拉下马有点难,但是山高九仞,功在不舍! 当乾熙帝对太子的失望变多的时候,就是太子被废之时。 乾熙帝平淡的看着那刺眼的明黄,他看上去无悲无喜,但是在他的内心,却隐隐约约有一种不舒服。 一种在自己的位置,竟然有一个其他人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是他自己找的,所以他心中虽然不舒服,却也只能忍着。 但是这种不舒服,却让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想法。 “不过在儿臣看来,众人所说的,只是治标之策,而不能从根本上杜绝科举舞弊。” 沈叶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却一下子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在场的大臣听到这话之后,顿时一愣。 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因为自隋唐兴科举之后,科举舞弊案就经常发生,无论是如何英明神武的皇帝,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杜绝科举舞弊。 乾熙帝对于太子的反应,心中本来已经有猜测。 他觉得太子在聪明人的规劝下,一定会说一句一切有父皇做主。 自己之所以将太子给拉出来,实际上也有这方面的心思。 而这种行为,无疑是在减弱太子的威信。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语出惊人。 索额图的脸色有点难看,沈叶的话,和他的计划不符。 太子应该少说话,多认错。 而不是现在这般,直接蹦了出来。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也阻拦不了太子。 “太子觉得该如何从根本上治理科举舞弊?”说话的是明珠,他神色恭敬,一副请教的模样。 但是他这句话,却是将太子架了起来。 如果此时的太子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那么就会让人有一种太子只会空谈,实际上却什么都不会的感觉。 这样的太子,如何能够服众。 “明相问得好。”沈叶朝着明珠笑了笑,一副咱们两个是一起的模样。 面对沈叶的笑容,明珠虽然心中有些发虚,但是表面上,也是满脸带笑的回应。 他说话间,朝着乾熙帝拱手道:“陛下,儿臣觉得,科举之所以出现舞弊,根本原因是我大周的抡才大典,变成了一些人私授之物。” 科举成为了私授之物,这让在场的六部高官一个个脸色大变。 因为太子这话,可能牵涉到他们。 作为礼部尚书的高士奇第一个站出来道:“太子殿下,我大周历次抡才大典,都是唯才是举。” “怎么会成为私授之物?” “如果太子觉得哪次科举有暇,还请太子指出,臣等恭听教诲。” 高士奇不是太子党,也不是明珠一党。 他和太子,并没有什么冲突。 但是他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因为他是礼部尚书。 科举的事情,一向都是礼部负责。 现在太子说科举成为了一些人的私授之物,这就是点着他们礼部的脖子在大骂。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出面。 就算是反驳太子,他也要质问,要不然的话,以后他们礼部的那些下属,他就没有办法带了。 人心乱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沈叶面对高士奇的质疑,笑了笑道:“高尚书稍待。”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站在后面的监察御史余化龙身上。 “余化龙,孤有话问你。” 余化龙处在人群中,正享受着胜利的滋味。 太子说科举成为了私授之物,让他从心中感到高兴。 他觉得,太子之所以说这样的话,纯粹就是因为自己的攻击,从而乱了手脚。 自己这番攻击,就算是一时难以获得好处,但是明相一定会记在心中。 就在他心中暗自得意之时,就听太子竟然叫他。 这让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的忐忑。 不过随即,他又安慰自己,太子现在已经是落水狗,自己只要是应对得当,说不定还能够更多几分功劳。 所以他走出,恭敬的道:“太子爷,臣刚刚的奏本,是秉着一颗公心,希望能够还我大周科举,一个朗朗乾坤。” 他这话说完,心中就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太子还没有问,我就说自己是秉公而为。 你要是为难我,那就是报复我。 乾熙帝对于沈叶叫出余化龙,心中有些失望。 太子这等报复之法,如何驾驭群臣,如何能够…… 而余化龙的话,更让他嘴角轻翘,觉得太子碰了钉子。 但是这个余化龙牙尖嘴利,以后也要严加处理。 沈叶淡淡的道:“我自然相信,监察御史你说的都是真的。” “孤叫你过来,只是要问你一件事,你是哪一年的进士?” 余化龙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有点摸不清头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回禀太子殿下,臣是二十六年恩科的三甲进士。” 乾熙二十六年的进士,能够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成为监察御史,余化龙的仕途还算是通顺。 实际上不只是余化龙,此时大部分人都脑袋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太子问这些干什么。 问这个问题有用吗? 就在余化龙疑惑的时候,就听沈叶接着道:“请问你当时的房师是谁,座师又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余化龙脸色一变。 而站在一边的明珠,神色也有些尴尬! 他自然清楚,余化龙的座师是谁? 太子这是要拉自己下水! 第二十二章 儿臣不才 余化龙的目光,也下意识的朝着明珠的方向看去。 因为那一年的科考,主考官就是明珠。 所以那一次科举只要是中了进士的,他们的座师就是明珠。 也正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他们才能够扶摇直上。 就在他心存迟疑的时候,明珠却狠狠地朝着他剜了一眼。 这一眼,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 “臣的座师是……是明相。”最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余化龙还是声音带颤地说了出来。 和刚刚的慷慨激昂相比,现在这般的唯唯诺诺,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乾熙帝的目光,就朝着明珠看了过去。 虽然他对于这些都清楚,但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来,这感觉就是不一样。 明珠虽然觉得有点难受,但还是沉声的道:“陛下,臣虽然是余化龙的座师,但是这次科举舞弊的上奏,却是余化龙以职责所奏。” “和臣没有半点关系。” 乾熙帝的目光朝着沈叶看了一眼,心里的忌惮更多了几分。 一个精明强干的儿子,既让他发自肺腑的觉得欣慰,又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胁。 毕竟,朕还没有老! 他淡淡的道:“让太子接着说。” 沈叶则道:“明相误会了,我并没有说,这次余化龙弹劾科举舞弊,是您指使的。” 这句话,沈叶好像是替明珠开解,但是仔细一品,却杀人诛心。 我觉得不是你,你信吗? 听到这句话,明珠的脸色一黑。 好在,他也不是一般人,现在这种时候,就算沈叶说的再难听,他也必须做到面不改色。 “多谢太子!” 作为一个多年混迹于朝堂的人物,明珠有着其他人没有的本事。 那就是唾面自干! 虽然沈叶的话不好听,但是他还是要听着,而且不动声色。 大皇子轻轻的上前一步想要说话,但是他迎来的,却是明珠严厉的目光。 大皇子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攻击太子! 要不然的话,那就是兄弟之间的争斗。 对于兄弟和睦非常看重的乾熙帝,是绝对不允许的。 毕竟,他要做圣君,他的儿子们,就要兄友弟恭。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作为半君,任由他人在表面上攻击。 更何况是大皇子! 沈叶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大皇子的身上。 因为今天他的对手,并不是大皇子! 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余化龙,而后淡淡的道:“余化龙,对于座师,你是不是三节两寿都要送礼啊?” 余化龙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 他很想说自己不送礼,但是三节两寿都不给老师送礼,那自己怎么尊师重道? 以后别人该如何看自己这个学生?这根本就说不过去嘛! 他朝着明珠看了一眼,却见此时这位座师,并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朝着御座的方向看去,就见两道明黄色的身影,让他感到视线有点模糊。 送,还是不送呢? 就在他心中忐忑,左右为难的时候,沈叶已经再次道:“余御史,你不会连逢年过节给不给座师送礼都不记得了吧?” 一滴滴汗珠,从余化龙的额头上不断的落下。 但是余化龙毕竟不是一般人。 宦海沉浮这些年,他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所以在思索之间,就做出了决断。 “回禀太子爷,尊师重道,是我等的本分。” 余化龙并没有说送或者不送,而是以尊师重道作为理由。 这样的理由,在以孝治国的大周,是非常正确的。 一个弟子,对自己的老师不孝敬,那才是大问题。 他余化龙这样回答,倒是避其锋,稳如钟,都在情理之中。 也就在余化龙说出这句话之后,沈叶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朝着余化龙接着道:“余化龙,你说尊师重道,那我问你,明相究竟教了你什么?” “不会你这身《四书五经》,都是明相教的吧?” 明珠听着沈叶一句一个明相,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沈叶在拿他和余化龙之间的身份在做文章。 此时的他,很是后悔让余化龙出面弹劾。 如果让其他的御史出面,就没有现在这么难受了。 他想要打断沈叶的话,但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 “太子爷,臣虽然没有和老师学习《四书五经》,却也从明相身上学了不少的东西。”余化龙越发有点心虚。 他现在猜不透太子要干什么,但就是心虚。 也就在余化龙回答之后,沈叶突然朝着乾熙帝拱手道:“父皇,科举乃是我大周的抡才大典。” “考官只是按律为朝廷挑选人才。” “可是现在,却成了考官收纳学生的行为,将朝廷扔到一边。” “这真真是贪天之功!” “此等行为,当予以严惩,省得让这抡才大典,成为一些人结党营私的工具。” 说到这里,沈叶躬身道:“儿臣不才,愿彻查此事,还朝堂一个清风正气。” 乾熙帝听着沈叶的话,心里先是愤怒,但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座师房师这种情况,他心里自然清楚。 但是这种规矩从以往就流传下来,他也无力改变。 这也就成为了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甚至偶尔还能够拿出来说的规则。 甚至还形成了学生不能参奏老师,不能欺师灭道的规矩。 而谁挑战这种规矩,实际上就是挑战大周所有的文臣。 那遇到的阻力,将会是山呼海啸。 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他就不怕文臣们的反噬吗? 他这么搞,本来还都说他天资聪颖,颇具明君之资的人,该怎么说他。 实在是有些莽撞! 不过乾熙帝虽然觉得太子这么做,有点不知轻重,但是隐隐约约的,他心中又有些欢喜。 因为没有文臣支持的太子,对于他来说,好像就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了。 甚至太子还要求他庇护。 偌大的太和殿中,此时也无比的安静。 不少人都有些发懵! 咱们不是正在说顺天府的乡试舞弊吗?怎么说到了座师和房师这样的称呼上。 这太子要严查座师房师,让不少人觉得如鲠在喉。 因为在场的人,大多都当过座师,最少也担任过房师。 当然,更多的是,也给座师和房师当过学生。 太子要彻查的话,这…… 一道道目光,都看向了乾熙帝,他们等待着皇帝的决定。 毕竟现在这种时候,能够做出决断的,也只有这位御极天下三十多年的皇帝! 很多人此时都觉得,顺天府的科举舞弊事小,现在要追查座师房师结党营私,才是真的大事。 第二十三章 万事不决拖一拖 乾熙帝并没有立刻作出决断! 对于现在的情形,从内心而言,他是非常享受的。 群臣惶恐,才能够彰显他这个做皇帝的威严。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是太子,那就更加的喜闻乐见。 “索额图,此事,你怎么看?”乾熙帝目视索额图,淡淡的问道。 索额图是大学士,不过他这个大学士并不是靠着科举上来的。 他是世代勋贵,再加上家里出了一个皇后,所以恩封国公。 因为他没有考科举,所以他没有座师。 因为他是勋贵,所以他基本上也没有当过考官。 这件事对他来说,好像没有坏处。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无比的纠结。 太子怎可如此啊! 文臣们的支持,对于太子来说至关重要。 太子要查这个房师座师,那岂不等于要断了文臣们的根! 长此以往,文臣们还怎么和太子一条心? 他在沈叶开口之后,心里就开始琢磨该怎么办了,此时听到乾熙帝问,他郑重的道:“陛下,座师房师,自从有了科举,就已经有了。” “这是流传数千年的规矩。” “臣觉得,这也是尊师重道的一种。” “所以臣觉得,还是不要纠缠在此事上大费周章!” 索额图说完,目光又朝着沈叶看了一眼道:“当然,太子对此事的认知,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有些偏颇而已。” “可以寻求精通科举之人,好好的给太子讲解一二。” 说完这些,索额图就默默的退在了一边。 这是多年来,索额图第一次反对太子的决定。 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是,毕竟还是旗帜鲜明,站在了反对的立场上。 在索额图看来,这是为了沈叶好。 乾熙帝的目光越过索额图,落在了明珠的身上:“明珠,你怎么看?” 明珠此时的脑袋有点乱。 他组织的这次对太子科举舞弊的上奏,可以说是筹谋已久。 却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就偏离了他掌控的方向。 他要查太子操控顺天府的乡试,却没想到这太子更狠,直接对着科举的考官和考生们开炮。 你们也是公器私用! 你们打着为朝廷选材的幌子,自己收门生! 这等于将整个科举的遮羞布,毫不客气的一把扯了下来。 可是,太子说的也没有错。 抡才大典是朝廷的,你就是一个执行官员,你怎么就成了那些学子的老师了呢? 你是教过人家啊,还是…… 被乾熙帝点名之前,他的脑袋就飞速地运转,想要搜索出一个稳妥的应对之策。 他心里清楚,如果自己一味反对太子,那乾熙帝肯定会对自己有看法。 可是,如果自己不反对太子的话,那…… “陛下,太子说的虽然有些偏颇,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臣以为,就此事,可以让礼部从长计议。” “毕竟,这规矩从隋唐就有了。” 万事难决拖一拖! 这法子虽然老,但却非常管用。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管再怎么棘手,拖着拖着,就没有了。 不是解决了,而是已经没有人再提起来了。 礼部尚书高士奇听到这话,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知道这是烫手的山芋,可是他同样清楚,这等的事情,他们礼部好像也推脱不了。 乾熙帝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让礼部议一下。” 说到这里,他朝着沈叶看了一眼道:“太子,任何事情都不能急切,明白了吗?” 沈叶看着一副关心模样的乾熙帝,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这关心的模样,和原太子的记忆何等的相似。 “儿臣明白。” 不过就算是这样,沈叶也不准备收场。 反正他这个太子爷不转正,得罪明珠,得罪那些参他的文臣,又算个屁! 反正乾熙帝在,这些家伙就算咬他,也不敢赤裸裸地下嘴。 暗箭难防,明箭易躲。 这等机会,不用白不用。 “父皇,明相学问高深,我一向佩服,现在有一句不明,想要请明相赐教!”沈叶说话间,朝着乾熙帝拱手。 乾熙帝看着笑吟吟的太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自己这个儿子,今天怎么这么锋芒毕露? 他这个请教,恐怕是挖好了坑儿,等着哪个人往里边儿跳呢。 不过最近,他对于明珠和索额图两个大学士,心中的忌惮是越来越多。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非常乐意两个人吃瘪。 更何况,太子在大朝会上提出的要求,自己没有正当理由,也不能二话不说,一口给回绝了。 他当下就淡淡的道:“不懂就问,明相是学问大家,相信对你的问题,一定会知无不尽,给你一个满意答案的。” 明珠心中一寒。 他莫名其妙的有点害怕! 当下赶忙谦虚道:“陛下夸奖,臣实不敢当!” 就在明珠谦虚的时候,就听沈叶道:“明相,我想要问,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八个字何解?” 此时,整个太和殿,可以说都是饱学之士。 对于这八个字,在场的人一个个都不知道读过多少遍,更用过多少遍。 对于这八个字的意思,大家都是一清二楚。 但是此时,一个个都好似脑袋生锈了一般,谁也不说话。 明珠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他自然明白皇太子这话的意思。 那就是说你们这些家伙,明目张胆的科举舞弊,将那些朝廷招纳的贤良弄成你们的弟子。 我这只是偷偷的在乡试中收点银子,你们就喊打喊杀。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那好,咱们就好好论一论,窃国和窃钩的区别。 明珠的脸色不停的变幻,他想到了太子的问题可能会刁钻,却没有想到,太子直接骂到在场大部分大臣的脸上: 你们纯粹就是窃国! 这骂名,谁也担不起。 但是却没有人吭声,因为吭声就是心虚,就是找骂。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子是不是疯了。 他这好像有点肆无忌惮啊! 他好像比陛下还要不怕得罪人。 太子是这样当的吗? 太子不应该夹着尾巴和群臣交好吗? 太子这样,他的敌人岂不是越来越多。 心里这么想着,明珠还是做出了决断。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老老实实的回答。 “太子爷,这句话的最早出处,是《庄子·胠箧》:“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 明珠说完这些,脸色就恢复了平静,他笑吟吟的道:“这意思嘛,就是偷窃一个挂钩的人,被人称之为贼。” “而偷窃一个国家的人,则会成为诸侯。” 看着侃侃而谈的明珠,沈叶对此人越发多了一些佩服。 毕竟,这唾面自干的本事,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不过,他并不准备就这么算了! 第二十四章 你们做的,老子也做得 能够登上朝堂的文臣,基本上都是饱学之士。 一句话,他们能够引经据典,给你解释好几通。 但是现在,明珠的话说完,却没有人再开口。 沈叶则站在御台上朝着明珠一拱手道:“明相真是好学问!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一番解释,真是让我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只是,这张雪赞和凌普的乡试舞弊,和房师座师相比,是不是也应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句话呢?” 明珠的脸顿时绷不住了。 太子这句话,那实际上就是问,凌普他们只是偷窃的小贼,而你,是不是窃国的江洋大盗。 窃国这种事情,能承认吗? 承认了乾熙帝能饶得了他吗! 他郑重的朝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您对这件事情的理解,是有些偏颇的。” “凌普他们为的银钱,而房师座师的规矩,是古来有之,是……是一种很纯粹的关系。” 明珠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是现在这等问题,实在是让他难受。 毕竟他学生不少。 乾熙帝看着窘迫的明珠,又扫视了一眼大部分都在低头的文臣,神色中闪过了一丝冷然。 他以往虽然不曾触碰过这科举中的房师座师规矩,但是此时,对于这个规矩却越发多了几分忌惮。 太子说得对,和凌普他们收钱相比,这收学生,才是挖国家的根基。 “纯粹的关系?明相,我觉得这不是纯粹,而是肮脏!” 反正这个太子爷转正不了,沈叶也不怕得罪这些文臣,他冷冷的道:“房师座师的规矩,在我看来,就是考生找靠山,而主考,招纳党羽的一种手段。” “说的冠冕堂皇,干的却是男盗女娼,让人恶心啊!” 说到这里,他朝着乾熙帝一拱手道:“陛下,儿臣前些时候听了一个故事,想要博大家一笑。” 乾熙帝对于沈叶追着明珠不放的举动,是乐见其中。 他这般抨击科举的座师房师规矩,更是乾熙帝喜闻乐见。 在他看来,一个站在群臣对立面的太子,实在是太好了。 群臣有对手,而太子则没有群臣的支持,双方都需要他这个皇帝的支持。 “说吧。”乾熙帝知道太子这个故事绝对让人难受,却还是笑着说道。 沈叶是太子,在朝堂上,只要乾熙帝不阻止,那就没有人能阻拦他。 他是半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明珠等人此时心中虽然不想让他说,却也知道阻拦不了。 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面面相觑,飞快地对视一眼,都不吭声。 而索额图则是苦笑,虽然自己的老对手吃瘪,可是太子这些话,得罪的可不是明珠一个人! 这得得罪多少大臣哪! 太子在这件事情上,也不和自己商量,直接开怼,实在是让人难受啊。 “说一个道士、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尼姑比邻而居,和尚和尼姑交好。” “一日尼姑外出,道士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尼姑嗔怒。” “而道士则曰: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吗?” 沈叶讲故事的水平一般,此时说的又是一本正经,所以这故事,根本就不好笑。 但是他说的这故事的目的,却是一句话。 那就是科举舞弊这事,你们做得,老子就做不得吗? 所以故事讲完,不但没有人笑,反而有不少人的脸色发冷。 乾熙帝同样明白沈叶这番话的意思,他看到四周没有人吭声,当下冷冷的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有辱斯文!” “以后多读书,多明事理。” 说到这里,他朝着下方道:“明珠,顺天府乡试舞弊,要严加审理,所有参与者,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他目光又朝着高士奇看了一眼道:“高尚书,对于房师座师规矩的弊端,你们礼部拟一个处理条陈。” 高士奇虽然很不想接这个得罪人的活计,但是他是礼部尚书,这种活他不接也要接,所以只能道:“微臣遵旨。” 乾熙帝见众人都不再说话,就沉声的道:“退朝,太子留下。” 听到这吩咐,第一个站出来出来参奏太子科举舞弊的余化龙大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况,让他片刻都不想多留。 群臣快速的退出,大部分人都比较沉默。 几个皇子同样不说话,今天的情况有些诡异,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很快,太和殿中,就只剩下了乾熙帝、沈叶和一些伺候的宫女太监。 乾熙帝目视着沈叶,冷冷的道:“太子,你刚刚可是好威风啊!” 沈叶对于乾熙帝,还是一直保持着三分尊重。 和敬佩之类的无关,纯粹就是这位能够随时圈禁自己。 他当下拱手道:“父皇容禀,儿臣一时气愤不过。” “明珠那些人,将朝廷的抡才大典,当成他们家的。” “儿臣只是稍微动了一点手脚,他们就喊打喊杀。” “而他们结党营私,却好似理所当然。” “儿臣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看着一副愤懑模样的太子,乾熙帝正色道:“太子,你在乡试中动手脚还有理了?” “你是太子,要成为天下的表率!” “你这般肆无忌惮的攻击群臣,还让群臣如何支持你治理天下?” “你要记住,我大周虽然不是和士大夫共天下,但是治理天下,还是离不开群臣的。” 乾熙帝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有一番教育太子的意思。 毕竟,太子还是他培养的接班人。 虽然太子越来越大,让他越来越感到威胁。 但是现在,太子做的事可能要动摇太子的地位,他还是不厌其烦的予以教训。 沈叶听到这教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说在顺天府的科举中做了手脚,而乾熙帝不吭,看来这件事情,差不多已经糊弄过去了。 “父皇教导,儿臣一定谨记在心。”沈叶很是郑重的朝着乾熙帝说道。 乾熙帝摆了摆手,示意沈叶下去。 等沈叶离去之后,他在宝座前走了几步,这才悠悠的道:“天子门生,天子门生啊!” 梁九功低着头,不敢吭声,怕打断乾熙帝的思绪。 乾熙帝感慨了几句之后,就朝着梁九功道:“梁九功,太子这般行事,有些得不偿失啊!” “你说,他还有其他目的吗?” 梁九功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无比的为难。 毕竟,这一句回答不好,就是一道妥妥的送命题! 第二十五章 这江山让我如何放心交给他 作为一个在乾熙帝身边伺候了多年的大太监,梁九功也是能力非凡。 他迟疑了一下,就笑着道:“陛下,老话说,年轻人血气方刚,太子正年轻,说不定是一时气愤。” 乾熙帝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哼了一声道:“一时气愤,就能够随心所欲,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说嘛?” “他这是不成熟!让朕如何放心把这天下交给他?” 听到这话,梁九功再次变成了一只鸵鸟。 不过,他在心底深处却悄没声儿地嘟囔了一句,陛下,您又什么时候想过,把这天下交给太子呢? 他和太子的关系不错,所以他也越是能体会到乾熙帝对于太子的态度变化。 如果说以往是慈父,那么现在嘛…… 乾熙帝看到梁九功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在感慨之后道:“梁九功,稍后你去传旨。” “让大皇子去兵部观政!” “让三皇子去礼部观政!” “让四皇子去户部观政!” “让五皇子去鸿胪寺观政!” “让六皇子去内务府观政!” “让七皇子去工部观政!” “让八皇子去刑部观政!” 一口气,乾熙帝说了七个皇子观政的衙门。 虽然是观政,但是皇子的身份毕竟不同。特别是大皇子,他作为皇长子,天生就能够吸引人关注。 毕竟,功大莫过于从龙! 而兵部作为六部之中最关键的一部,让大皇子过去,可谓是增加大皇子的声势。 对于乾熙帝的决定,梁九功自然不敢质疑。 他快速的记下后,就准备去南书房传旨,让值守的翰林学士将口谕变成旨意下发。 可是,就在他临走的时候,乾熙帝突然道:“太子也该多磨练磨练。” 听到这句话,梁九功顿时想到了乾熙帝并没有安排皇子的吏部! 作为六部第一的吏部,掌握着三品以下官员的考核升迁。 可以说,吏部尚书乃是六部第一人。 前明之时,吏部尚书更有天官之称,强势的话,甚至可以和内阁首辅扳手腕。 一旦太子去了吏部,那可谓是如鱼得水。 不知道多少人要朝着太子身边凑,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一步登天。 就在梁九功等待着乾熙帝的安排时,就听乾熙帝道:“太子要求去大兴县观政,那就让他去大兴县吧。” 大兴县? 我滴个乖乖,我没有听错吧! 别的皇子,最次的也是内务府,可是太子却要去大兴县。 虽然附廓县品级是五品,但是大兴县在达官贵人们眼中,那就是蝼蚁。 他们很多人连顺天府的面子都不给,更不要说作为顺天府下属的大兴县。 太子到了大兴县,能有什么发展? 不过,梁九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种疑问只是憋在心中,却是半点都不敢显现出来。 就在他答应一声,准备告辞的时候,就听乾熙帝道:“太子身份贵重,去大兴县观政的话,对于大兴县并不是好事。” “说不定,大兴县以后别的事情都不干,光接待太子就忙不过来。” “你给吏部传旨,让他们给太子安排一个县丞的身份,去大兴县观政,整个顺天府,只允许顺天府尹知道太子的身份。” 对于乾熙帝来说,安排一个县丞,简直是太简单了。 县丞在其他县,品级在从七品和八品之间,但是在大兴县,却是七品。 七品官在京城之外,那也算是一方之主。 但是在京城,七品官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梁九功听着乾熙帝的安排,表面恭敬,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皇子观政大多去六部,和尚书侍郎畅谈。 太子去给县令打工,陛下对太子,实在是有点刻薄。 迟疑了一下,他沉声的道:“陛下,太子身份尊贵,如果让他和顺天府中的官吏打交道,这该如何见礼。” 梁九功的问题,让乾熙帝一愣。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在等级森严的大周,下级官吏见到上司,不但要躬身作揖,甚至还要跪地见礼。 让太子给那些官吏见礼吗? 乾熙帝道:“这个好办,到时候可以说,太子是世袭罔替的三品奉恩将军。” 三品奉恩将军是一个勋贵的爵位,作用是可以多领一份俸禄。 当然,承袭这个爵位的人,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前途了,只是在家吃老本。 见皇帝连这个都想到了,梁九功也不敢再多言,答应一声,就快速的离去。 乾熙帝等梁九功离去,这才踏步来到了一盆正在绽放的睡莲前方。 看着那嫣红的荷花,他低声的自语道:“列祖列宗在上,不是朕贪图权势。” “实在是太子还不成熟啊!” “不多多磨炼摔打一下,如何让朕将江山交给他!” …… 沈叶并不知道乾熙帝在散朝之后的安排,他散朝之后,就直接回了毓庆宫。 他的心情很不错,这一次的朝会,不但解决了前太子给他留下的科举舞弊坑,而且还出了一口恶气。 奶奶的,科举这块肉,你们弄得满嘴流油,我碰一下就只能落得一手腥吗? 到了毓庆宫,他不自觉的走向了后殿。 后殿住的是太子妃石静容,以往的太子允烨,因为很排斥乾熙帝安排的这位太子妃,所以没事绝不相见。 可是,有了昨夜的一晚缠绵,沈叶才知道原太子的认知,实在是有点问题。 能够经过乾熙帝和太后法眼的太子妃,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评价,都是非常不错的。 “太子爷!”精神焕发的石静容看到沈叶,眼眸中全部都是欢喜。 沈叶摆手道:“有饭吗?弄点吃的,清淡些。” 石静容赶忙朝着身边的小柔道:“吩咐小厨房,让他们把煨着的银耳雪梨粥端上来,另外,再弄几碟小菜,主食弄点菜瓜饼。” 听着太子妃的吩咐,沈叶觉得她的安排,每一句都安排到了自己的心坎儿上。 他伸手拉住太子妃的手,亲昵道:“知我者,太子妃也。” 石静容的脸一红,她还不适应沈叶这样当着下人的面儿亲近,但是这种感觉,她又非常的享受。 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笑了,娇羞得像一只蚌壳一样把自己收紧了,顺势端过一碗茶递给沈叶道:“太子爷,您先喝口水。” “对了,这次大朝会怎么样?” 对于这次大朝会,石静容非常担心。 按照她对科举的了解,她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不能善了。 毕竟,凌普被抓了,张雪赞更是被人给害死在了大理寺。 而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太子! 第二十六章 太子在下一盘大棋 面对太子妃的询问,沈叶并没有什么不耐烦。 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如果说谁是他最忠诚的战友,那就是太子妃。 毕竟,他们两个已经注定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虽然已经决定躺平,但是多一个战友,特别是多一个能够帮自己分担庶务的战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比如让太子妃管好毓庆宫,然后他只管当甩手掌柜。 所以沈叶也不隐瞒,将这次的情形,和太子妃讲了一遍。 石静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她从小饱读诗书,再加上出自高官显贵家庭,耳濡目染之下,整个人显得尤为聪明,所以她非常清楚,太子这么一弄,看上去很痛快,可是太得罪人了! 这几乎将朝廷上的文臣得罪了一个遍。 甚至可以说指着和尚骂秃子! 可是,她又不敢直接说,毕竟她和太子的关系刚刚修复,如果对太子横加指责,那现在的温馨可就没有了。 但是,不说又不行。 “太子爷,您驳斥那些臣子,让臣妾佩服。” “只是,朝廷上的文臣,大部分都是靠着科举上来的,您这样一杆子打到底,是不是树敌太多了。” 石静容说完,就有些忐忑的看着沈叶。 这已经是她最婉转的规劝了,至于太子听不听,就只能看太子心情了。 沈叶并没有生气,毕竟石静容也是为他好。 他心里清楚的很,现而今的乾熙帝,要的是一个被群臣忌惮的太子,而不是一个被群臣拥护的太子。 就拿平行空间的老八来说,群臣拥护怎么了? 还不是被获得即位诏书的雍正给拿捏的死死的! 而那些大臣,在雍正即位之后,就算是对他有意见,同样跟着他的命令,对八爷党痛下死手。 沈叶笑了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了,那也不用留什么面子。” “行了,这件事情就先这样吧。” 见沈叶没有生气,太子妃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太子的性格有些刚愎自用,听不得规劝。 现在没有生气,还给解释了两句,已经很难得了! 也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来了。正如太子妃所说,这一次的饭菜很是清淡。 腌黄瓜、咸萝卜、炒笋干,再加上一碟煎豆腐,很是让人胃口大开。 上了半天朝的沈叶,拿起半碗准备好的碧梗米就吃了起来。 石静容顺手从手边的炕桌上拿过了一个名册道:“太子爷,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这次选秀的名册。” “您看看有没有需要求恩典的。” 选秀在大周,不只是给皇帝选嫔妃,同时也给皇子贵胄定亲事。 沈叶对于太子妃递过来的册子也没有客气,随手翻了起来。 不得不说,内务府在这方面,做的还是非常精细的。 名册上大部分秀女,不但记了出身,还记了身材容貌,当然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形容。 比如在翻到江宁织造曹家长女曹媛的时候,上面写的是姿色秀丽,贤孝才德。虽然字不多,但是评价不少。 看着这上面的评价,沈叶随口道:“就她吧。” 虽然给太子递过去名册的时候,太子妃就知道太子可能要选人。 但是此时听到太子的话语,她的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的不舒服。 但是表面上,太子妃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接过沈叶递过来的名册,看着上面曹媛的名字,迟疑了一下道:“太子爷这是要抬举江宁织造府?” 抬举江宁制造府,这个真的谈不上。 他就是四大名著看多了,现在想看看平行空间里面的人。 “就是听说他们家这位长的还不错。”沈叶这个回答,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一个躺平的太子,享受一下怎么了! 不过石静容却不这样想,她目视着正在吃饭的枕边人,心中感到他的变化很大。 比如不再亲近佟嬷嬷夫妻,比如对自己好像也亲近了不少。 而以往,太子和文臣之间的关系好像不错,可是现在,他却对文臣出手。 还有,他选择江宁织造府的大小姐! 他看重的,应该不是那位大小姐,而是深受陛下看重的江宁织造曹家。 太子现在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只不过自己现在看不明白。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自己作为太子妃,对太子的支持,应该责无旁贷。 “太子爷,我提前去求一下太后,争取让曹家的小姐来咱们毓庆宫,当侧福晋。” 石静容一本正经的话,让沈叶有点受宠若惊,他摆了摆手道:“说一下就行。” “要是皇太后不同意,就算了。” 也就在此时,伺候在外的贴身太监周宝过来道:“太子爷,大学士索额图求见。” 索额图作为太子的叔舅祖,乾熙帝允许他随时求见太子。 但是随着太子的年龄越来越大,索额图就很少来见太子。 这也是一种避嫌。 现在索额图不顾避嫌,直接跑过来求见,自然是因为沈叶这一次科举舞弊闹得太大。 思索着索额图的来意,沈叶直接朝着周宝道:“给索额图说,就说今天我乏了,回头再见吧。” 回头是什么时候,沈叶不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想见。 石静容和周宝都是一愣。 作为沈叶的身边人,两个人最清楚索额图对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现在都说朝里太子一脉的领军人物,那就是索额图。 更有人说太子之位之所以稳如泰山,是因为索额图的鼎力支持。 以往索额图很少求见,现在索额图一反常态跑来求见,太子却不见,这也有点…… 周宝想要开口,但是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子妃,又闭上了嘴巴。 这种事情,还是让太子妃开口吧。 太子妃果然没有让周宝失望,她轻声的道:“太子,索相是大学士,还是先皇后的叔叔。” “他来求见,如果不见的话,容易引起非议。” 沈叶此时的心中,也闪现出了不少原太子和索额图交往的点点滴滴。 在原太子的记忆中,沈叶感到原太子对索额图不只是依靠,甚至还有些畏惧。 这种畏惧虽然不多,却怎么也抹不掉。 索额图带领的太子门下,不但没有帮着太子顺利登位,甚至还赔上了索额图一家。 这里面,固然有索额图办事太嚣张,但是同样也有太子加上首辅大学士,就差不多能够改天换日。 沈叶想着索额图的下场,随手道:“非议就非议。” “我就是不想见!” “给索相说,我乏了,不见!” 周宝见此情形,就快速的去通报,可就是半刻钟,周宝就快速的赶来道:“太子,索相说他可以等!” 第二十七章 竖子不足为谋 看着跪在地上,身体有些发抖的周宝,沈叶的心情却无比的平静。 索额图这句等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 他就是在向沈叶赤裸裸地表态:今儿个你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 这等的表现,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要挟,甚至有点儿嚣张跋扈了! 但是,索额图有跋扈的本钱,别的不说,就说他乃是太子身边最坚定的支持者,单单这一点,他就有跋扈的资格。 比如,平行时空的隆科多;比如那位年大将军,哪一个不是属螃蟹的? 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笃定,他们的主子需要他们。 如果是前太子,面对索额图这般的坚持,一定会见。 以往索额图就运用过这套路,让太子在一些事情上选择了让步。 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沈叶。 老子都躺平了,连跟着自己的那一派人马都不要了,还在乎你! 所以在周宝忐忑的目光下,沈叶面无表情的放下饭碗。 他朝着石静容道:“我今儿个起的有点早,想睡会儿。” 说到这里,就直接朝着内室走去。 石静容愣了! 周宝同样愣住了。 他们两个都有点不敢相信,太子竟然如此慢待索额图,这可是索相啊! “周宝,你安排下去,索相怕热,待客厅那边,茶水管够,解暑的冰块也管够。” 太子的声音,从后殿传了过来。 听到这话的周宝,目光中带着一丝迟疑的看向了太子妃。 他只是一个贴身的太监,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敢胡乱开口,所以只能朝着石静容看去。 那意思很明显,太子妃,您要劝劝太子啊! 石静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内屋走去。 就见沈叶已经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副快要入睡的模样。 “太子爷,这样对待索相,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您……您不如去见一下。” “毕竟索相不是旁人。” 石静容家虽然和索额图一脉并不是太亲近,但是对于这个太子的最强羽翼,她是又爱又恨。 爱的自然是太子有这样的羽翼,以后会很轻松。 而恨的则是,这位索相并不是太把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中。 而且,这一次选秀,听说赫舍里家还有女子要入宫。 所求的地方,就是太子的侧妃! 侧妃本来就有位份,再加上索额图在,说不定太子登基之后,就直接能够弄一个贵妃当当。 贵妃之子,很多时候都能够视为嫡子! 想想这些,太子妃心里的失望和委屈就在眼睛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涨潮。但是为了太子的大业,她还是强忍着心里的不快,朝着太子进言道。 听到这话,沈叶扭过头道:“说不见就不见。” “刚刚困得要死,现在有点睡不着,麻烦静容给我读读书。” 说话间,沈叶直接将床头的一本书递给了石静容。 石静容接过书本,就见上面赫然写着《礼记》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字,石静容心中一愣。 太子让自己读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是不让自己规劝,还是说索额图这样强行求见,是不讲礼,所以不用理他。 太子好似越发的高深莫测了!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是太子妃还是按照沈叶的安排,拿起《礼记》读了起来。 “曲礼曰:“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傲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 …… 石静容声音清脆,虽然是在读书,却给人一种听歌的感觉。 沈叶听着太子妃的读书声,越发的有些困顿。 他的心中,也更多出了一些感慨,古文这东西,催眠的效果,好像比数学公式还要好。 以后要是睡不着,可以多找点让人读读。 石静容读了一会书,看着进入梦乡的太子,心中一阵无奈。 她放下书,来到还在等候的周宝面前道:“太子爷已经睡着了。” “你就按照刚刚太子爷的安排去做吧。” “记住,对待索相,一定要恭敬。” 周宝听到这话,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但是他一个太监,又能够怎么样呢? 所以他只能答应一声,然后让人沏了一杯最好的大红袍,自己亲自端到了前厅。 “索相,这大红袍是福建那边新供奉的,您尝尝。”周宝笑吟吟的将茶放在了索额图身边的桌子上。 索额图此时面色发冷。 他这次来太子这里,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吃了闭门羹。 太子竟然不见! 实在是气煞人也! 他绝对不能任由太子这样任性! 更不能任由太子如此对待自己。 所以他决定等! 对于大红袍茶,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他府里又不是没有。 “太子呢?”索额图冷冷的道:“他什么时候见老臣?” 听到这个问题,周宝的手一颤,如果不是他久经磨炼,这一颤差点就将茶给倒在索额图的身上。 他赶忙道:“索相,太子真的乏了。” “要不,您明日再来如何?太子已经休息了。” 索额图朝着周宝冷冷看了一眼道:“太子这些时日之所以如此懈怠,都是你们这些内侍不知道规劝。” “周宝,陛下刚刚治了保住他们的罪。” “下一个,可不要轮到你的头上!” 听到这严厉的话,周宝只觉得心都在颤抖。 与此同时,他的心头,又多出了一丝愤怒。 索额图你有怒气朝着太子去发,你朝着我一个残缺之人发什么? 你觉得我好欺负不成! 不过他也只能腹诽,表面上还是恭敬的道:“索相,您真的是冤枉我们了。” “太子自有主张,我们只是听太子的安排行事罢了。” 说话间,周宝快速的拿着托盘离去。 索额图看着飘荡着袅袅茶香的盖碗,心中虽然愤怒,但还是拿起盖碗喝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索额图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看着钟表已经走到了五点的位置,太子却依旧没有见他的意思。 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 “周宝,太子呢?”当周宝再次走来的时候,索额图怒声的道。 周宝恭敬的道:“索相,太子还没有醒。” “您还是不要等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关宫门了。” 听到关宫门,索额图脸色一变。 就算他再坚持,宫里的规矩他还是要遵从的。 毕竟,乾熙帝可不好招惹。 但是就这样离去,他又心有不甘。 在站起身子的瞬间,他蓦地想到了一句话:竖子不足与谋! 第二十八章 咱不费那脑子 早晨起得太早,再加上昨夜一晚上的纵横驰骋,沈叶这个午觉睡得心满意足,十分舒坦。 睁开眼,就看到了华灯初上! 太子妃在灯光下,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柔和的灯光下,越发给人一种宁静温馨的感觉。 沈叶不想起床! 前太子每天都按规矩走,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看书,什么时候娱乐…… 就好像一道道枷锁,在前太子的身上捆绑着。就像一个玩偶,机械的任由他人摆布罢了。 对于这个,沈叶是真的看不上。 都登不了基,还那么累干什么? 江山有乾熙帝操心,自己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了。 就算最后少不了圈禁,至少也可以快乐几十年。 不行,这毓庆宫,一定要搬出去。 最起码也要像大哥那样,圈禁在自己府中,这样还能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石静容正在算账,她算的是毓庆宫的账册,虽然坐得时间长了稍微有点累,但是她心情却非常愉悦。 没有了佟嬷嬷,毓庆宫的事务就是她完全掌管。 而且宫里的那些下人好像也都知道这两日太子都休息在她房中,对于她的安排,没有一个敢于忤逆。 这种当家主母的感觉,让她非常享受。 就在她准备伸一下懒腰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谁在看自己。 迅速扭头,就看到沈叶正躺在床上看自己。 心中一惊的刹那,她缓缓站起身来道:“太子爷,您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一会了,看到静容你如此辛苦,我不忍心打扰。”沈叶随口说道。 石静容道:“臣妾就是算一下宫中最近的账目。” “咱们毓庆宫从年初到现在,一共花费了……” 沈叶不等石静容说完,就摆手道:“静容,这件事情你处理就行。” 管账这种事情,沈叶真的不想操心。 如果说以往他还要赏赐恩典,还要拉拢武将,那么现在,无所谓了! 反正毓庆宫的一切支出都是宫里的,他费那个心思干什么。 石静容看着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沈叶,轻声的道:“太子爷,您起床先洗漱一下,我让人准备晚膳。” 沈叶躺在床上,实在是不想起来,他悠然的道:“今天睡得太舒服了,有点不想起床,要不,静容帮我更衣。” 石静容一愣,她没有想到太子竟然让自己帮他起床。 虽然这和他以往的脾性不和,但是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子,她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太子的手很有力量,像绳子一样勒在她腰上,对人简直就像剥葱一样。 她娇羞的想,以后再也不叫太子起床了!你看他那不顾一切的劲头有多夸张! 一刻钟之后,沈叶终于重新穿戴一新,不过站在他身边的石静容却是面带红晕。 就在两人走向前殿的时候,石静容突然想到了周宝的回禀:“太子,索相在宫门上锁前走了,很不高兴。” 很不高兴?这就对了! 沈叶心说你要是高兴了,以后死的更快。 我这就是救你啊! 只有我和你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乾清宫那位,才会饶你不死! 他端起一杯浓茶,笑呵呵的道:“最好以后不再来。” 听到这话,石静容无语。 和自己最大的支持者不再来往,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所以她规劝道:“太子爷,索额图大人毕竟不是一般人,您还是要给他几分颜面的。” “毕竟,他是先皇后的叔叔。” 沈叶一摆手道:“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快点上饭吧。” 石静容看沈叶不高兴,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陛下遣人过来告知太子爷,说让您从明日起,观政大兴县。” 听到这个消息,沈叶一愣。 观政大兴县的事情乾熙帝同意了! 真是没想到啊! 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那是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试试的想法。 却没想到,乾熙帝竟然同意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出宫逛逛了! 太子之位虽好,但是每天都给养在毓庆宫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想想也难受啊! “太好了!”沈叶一把抱住石静容,直接原地转了一圈。 “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逛逛了。” 石静容被这么突然一抱,心中惊起了一堆冷汗。 太子爷这种一反常态的表现,让石静容觉得陌生而欣喜。在她的记忆中,太子从来没有让她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被抱着甩起的瞬间,心跳都有些加快。 而被轻轻放下的刹那,却又多了一丝不舍。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如果太子能一直这样,就太好了! “太子,听说大皇子观政的是兵部,三皇子观政的是礼部,就算是八皇子,观政的也是刑部。” “而您,却给了一个大兴县,这也太……” 作为乾熙帝和皇太后选出的太子妃,石静容的品格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她以往对于乾熙帝的做法就算有想法,却也不会说出来。 可是现在,她本能的为自己的夫君感到委屈。 堂堂太子,就算不观政南书房,也要去吏部啊! 怎么去了大兴县啊! 皇帝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沈叶朝看着灯光下,仰头看着自己,一副愤愤不平的石静容,忍不住轻轻的亲了一口道:“六部都是大事,自然有父皇做主。” “咱们过去,还不够费脑子的呢!” “哪里有大兴县好?” “等我先去看看,回头带你去大兴县逛逛。” 石静容听到这话,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欢喜。 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来到前殿,小柔已经带着宫女将饭菜端了上来。 沈叶想着明天要去大兴县观政,就朝着小柔道:“去把周宝给我叫来。” 周宝是沈叶的贴身太监,沈叶出去自然少不了周宝。 听到沈叶的吩咐,小柔脸色一变。 迟疑了一下,目光就看向了太子妃。 太子妃石静容的神色中,也有了一丝不自然。 这等的情形,让沈叶心中一愣,心说周宝这家伙,不会和自己刚刚穿越前的几个心腹一样,也被乾熙帝给宰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乾熙帝这个老爹,就太不厚道了。 石静容道:“太子爷,周宝今天有点事情,还是让他明天过来伺候吧。” 如果石静容和小柔的神色自然,沈叶也就罢了。 毕竟,谁还不能请个假啊! 但是这两人的演技,和影帝差得太多了。 他就知道这里面有事。 虽然他是躺平了,但是自己的心腹要是出了事情,自己还不知道,那就不是躺平,是不起来了。 “让周宝过来。” 看到沈叶不容置疑的神色,石静容只能安排小柔去传旨。 也就是半刻钟的时候,周宝过来了。 灯光下,沈叶觉得周宝的脸好像胖了不少。 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才发现,这不是胖了,是肿了,被人打肿的。 看到这等的情形,沈叶的脸色一变。 第二十九章 真当我是软柿子 周宝是什么人?他是沈叶的贴身太监,就像乾熙帝身边的梁九功。 他代表的,就是沈叶这个太子的颜面。 所以要论起来,打他周宝,实际上就是打沈叶这个太子! 在偌大的紫禁城里面,能够教训周宝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比如乾熙帝,比如皇太后,比如太子妃…… 当然,原则上,掌握着后宫大权的几个妃嫔,也有对周宝动手的权力。 但是,这些妃嫔一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之辈,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她们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得罪沈叶这个太子。 “这脸是怎么了?”沈叶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要不然的话,人家该觉得他人善可欺。 周宝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太子妃。 周宝的细微举动,悉数落入沈叶眼中,他随即就明白了:这件事情,太子妃是知情的。 他朝着太子妃看了一眼。 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看着周宝。 石静容见事情瞒不住了,就朝着周宝道:“太子爷问了,你就说吧。” “太子爷,奴才按照太子妃的吩咐,送索相出宫,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鄂伦岱,那鄂伦岱问了奴才的名字,然后二话不说,甩了奴才两耳光。” 周宝说到这里,委屈的低下了头。 他实在是憋屈,这次送索额图,是奉了太子妃的命令,却被人上来甩了两记耳光。 但是他也清楚,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不但是世袭的一等公,更是乾熙帝的表弟,历来跋扈惯了。 这人在家的时候,和他老爹佟国纲都能互殴,以至于作为皇帝舅舅的佟国纲都要跑到外甥面前告状杀子。 现在上来甩给周宝两个耳光,这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自己好像也没得罪过这货啊! “他和索相说话了吗?”沈叶心中念头闪动,就朝着周宝问道。 周宝低声道:“索相和鄂伦岱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不过奴才看两个人好似有点不对付。” 两个一等公,一个是乾熙帝的母族,一个是乾熙帝的后族。 双方无论是什么时候,基本上都要保持一点体面。 现在,两个人见面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基本上已经说明,他们之间关系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了。 鄂伦岱就不说了,至于索额图,除了结党营私之外,也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两个骄傲的家伙碰到一起,自然是谁都看不惯谁。 鄂伦岱不敢对索额图动手,于是就搧了周宝两记耳光。 这样的嚣张,岂不是打在了沈叶的脸上! 心里恼火之下,沈叶朝着周宝道:“你去休息一下,我给你放三天假。” “至于这口气,我也替你出了!” 听到沈叶这话,周宝赶忙磕头道:“太子爷,奴才本来就是伺候人的,被人打两下也是常事。” “鄂伦岱大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您这份怜惜,奴才永远记在心中,但是奴才万万不敢想其他的啊!” “更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太子爷为难!” 说话间,周宝就一个劲儿的磕头如捣蒜。 沈叶摆手道:“你不要管,你先下去休息。” 周宝还要说话,但是看着沈叶有点严肃的面容,最终还是小心的退了出去。 石静容等周宝离去,这才朝着沈叶道:“太子爷,周宝是懂得轻重的。”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鄂伦岱毕竟是陛下的表弟,如果您和他闹得太僵,万一被陛下知道了,有点儿不好看。” 说到这里,她好像又顾忌沈叶的颜面,柔声的劝道:“太子爷要不把他找来,说他几句。” 听着石静容好像哄自己玩一般的话,沈叶心里感慨万千。 这太子妃,当的比自己还要难! 他轻轻的抓住石静容的小手道:“静容,这件事情呢,你就放心吧,我能处理。” 说到这里,他接着道:“周宝既然有事,那就让小柔把我去观政的事情安排一下吧。” 石静容对于这件事,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生怕太子在鄂伦岱这件事情上闹出什么乱子。 毕竟,前些时候,乾熙帝才刚刚责罚了毓庆宫。 就在她思索着该如何让沈叶改变主意的时候,就听沈叶道:“静容,你说我们两个出去住怎么样?” 出去住? 石静容一愣! 太子还能出去住吗?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沈叶就将自己给乾熙帝要求在皇宫外开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太子这个要求,石静容是一阵心动。 虽然她在宫中,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妃,但是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她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对于能够分府出去住的大皇妃、三皇妃和四皇妃这些妯娌,她心里其实也有点羡慕。 毕竟分家出去,那就是当家作主。 不像自己这般,头上不但有很多婆婆,而且,还有一个爱操心的公公。 “太子爷,咱们真的能分出去吗?” 沈叶笑了笑道:“事在人为。” 在闲聊中,夜不觉就深了下来,昨晚的境遇,让沈叶继续留宿在了太子妃这里。 而就在沈叶已经开始自己有些颓废生活的时候,批了半天奏折的乾熙帝,正在召见赵昌。 赵昌第一个汇报的,就是索额图去找太子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乾熙帝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个时候,作为太子一脉的负责人,索额图不去劝诫一二,那就说不过去。 对于索额图这次的行动,乾熙帝是能够容忍的。 不过接下来赵昌的话,却让乾熙帝感到很是意外: 太子竟然没有见索额图。 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怎么了?”对于自己安排的接班人,乾熙帝的心中,还是非常看重的。 赵昌恭敬的道:“陛下,太子派人给索相说,他今日乏了,要休息,就不见了。” 听到这话,乾熙帝的面容有点发冷。 他有点不满的道:“连这点累都承受不住,何以成大事!” 赵昌对于乾熙帝评价太子,可不敢接话,他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那索额图回去了吗?” “陛下,索相让人回禀太子,说他可以等。”赵昌说到这里,不敢耽误道:“太子一直不见,直到宫门落锁前的半个时辰,索相才不得不离开了毓庆宫。” 听到赵昌接下来的禀告,乾熙帝的脸色不断的变幻。 他既恼怒索额图的跋扈,又觉得太子有点不分轻重,让自己最大的助手,就这么白等了一下午。 这可是非常伤君臣之情的。 不过最终,他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他的眉头,却下意识地舒展了几分。 第三十章 一个意思,两种说辞 清晨,沈叶在睡懒觉。 虽然外面天气炎热,但是两个偌大的冰鉴,却让太子妃的寝殿清清爽爽。 盖着薄薄的被子,沈叶是一点都不愿意起床。 “太子爷,该起来了。”悄悄起身的石静容望着沈叶,心里虽有一些不舍,但还是轻轻的叫他起床。 乾熙帝喜欢早睡早起,所以对那些睡懒觉的人,是非常的不喜。 石静容作为太子妃,自然不能让太子因为这一点让乾熙帝厌恶。 “再睡会儿!”沈叶根本就没有睁眼,一伸手抱住了石静容。 石静容眼眸如水,可是最终还是轻声的道:“太子爷,您不是说要给太后和陛下请安吗?” “现在要是不起,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沈叶睁开了眼睛。 他朝着床头的挂钟扫了一眼,发现还没有到早晨六点,不由得一阵无语。 这不上班不上学的,起这么早,不是没苦硬吃嘛。 等我当了皇帝,老子就恢复朝九晚五!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头升起,沈叶就一阵无奈。 好像自己很难转正啊! 在太子妃的服侍下,沈叶很快洗漱完毕。而后就安排小太监去乾清宫和慈宁宫,禀告请安之事。 晨昏定省是孝道,但是对于大部分的皇子而言,他们是连这点资格都没有的。 但是太子就不一样了,作为半君,他的请安要求,无论是乾熙帝还是皇太后,基本上都不会反对。 果然,奉旨前去小太监很快来禀告,说乾熙帝在一刻钟之后有时间,而皇太后则让沈叶过半个时辰之后再去。 因为这半个时辰,是属于乾熙帝的请安时间。 沈叶得到准信儿之后,就溜溜达达的出了毓庆宫。 虽然他决定躺平了,但是每日请安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再说了,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废太子的时候,皇太后还能心软一下,替自己求个情。 这皇帝和皇太后虽然高高在上,大多数的时候,是从利益考虑的,但是他们怎么也是人。 对待熟人,总该那么几分情谊。 刚刚来到乾清宫外,沈叶就看到太监总管梁九功在和几个小太监安排着什么。 而梁九功在看到沈叶的时候,就快速的跑过来行礼:“奴才拜见太子爷。” 以往的太子,对梁九功很是拉拢,甚至在平行时空中,更是说动了这位乾熙帝的心腹和自己一起造反。 但是此时的沈叶,却已经没有了拉拢梁九功的心思。 反正也没用,干啥都是徒劳无功,费这种心思干啥。 “梁总管不用多礼。”沈叶轻轻的一扶梁九功道:“父皇现在可有时间?” 梁九功道:“陛下刚刚进完早膳,奴才这就去给太子爷通禀。” 两分钟后,沈叶走进了乾清宫的偏殿,乾熙帝正斜躺在床榻上看奏折。在沈叶请安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落在沈叶身上。 “平身吧。”说完这句话,乾熙帝突然带着一丝疑惑的道:“你怎么穿了这一身衣服?” 沈叶这次过来,穿的并不是杏黄色的太子袍服,而是一身淡青色的便服。 他之所以如此打扮,实际上也是他躺平的一部分。 不是涉及到宫廷典礼的时候,争取不和乾熙帝这个老爹撞衫。 省得自己别扭,心眼儿不是太大的老爹,也不舒服。 沈叶笑嘻嘻的道:“儿臣不是准备去大兴县观政嘛,所以想先适应一下。” 沈叶这话,说的随意,但是内容却是假。 他只是用观政这个说法,让乾熙帝默默的接受他平日不穿杏黄色袍服的事情。 乾熙帝朝着英姿勃发的儿子看了一眼,心里涌过一丝欣慰,毕竟是自己培养的儿子,不少都成了他期望的样子。 “你到了大兴县准备怎么观政?” 对于这个问题,沈叶早就考虑好了。 他去大兴县所谓的观政,就是找个理由让自己跑出去放松一下。 至于观政,那不是浪费时间嘛。 但是他不能这样说,要不然毒舌再加上勤勉的乾熙帝,还不直接给他来一个禁足? “父皇,孩儿这次过去,为的就是好好的看一下大兴县的运行,从而获得第一手的资料。” “为了真正了解我朝县治的运行,所以孩儿准备能不干扰他,就不干扰他。” “只有这样,才能够抓住里面的核心问题,做到胸中有数。” 沈叶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就是躺平。 观看,那就是啥也不做,啥也不管,啥也不吭! 但是这般说,那当然难以过关,可是,如果把这种偷懒变成要了解一个县的真正情况,那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乾熙帝是个精明的皇帝,太子的话,让他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但是他却又找不出来不对的地方。 要想查看一个县真正的运行,好像就真的只有不参与。 可是,不参与的观政,它算是观政吗? “那我等你的观政心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乾熙帝淡淡的说道。 在乾熙帝这里,沈叶一连说了十几分钟的废话,这些废话除了包含乾熙帝的身体情况,也有一些宫里的大事小情。 他说这些,基本上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主打一个情绪价值给拉满。 前世的那些工作经验告诉他,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会做的不如会说的,每天能够和自己的上司扯闲篇,也是增进感情的一部分。 感情这东西,说它虚无缥缈,但是这东西却又无处不在。 他不想竞争皇位,所以不说大事,就扯闲篇。 十多分钟后,沈叶从乾清宫告辞离去。 看着离去的太子,乾熙帝摇了摇头,作为太子,竟然不关心国之大事,净说一些无用的闲话。 不过在拿起奏折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一动。 太子是他亲自抚养的,可是父子两人以往的对话,都好像固定的格式一般,哪里有今日这般的随意? 好像只有十几年前,太子尚且幼年,才和自己这般的闲聊。 想到这里,乾熙帝莫名的又涌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子突然和自己闲聊,是故意的吗? 沈叶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操作,惹得乾熙帝浮想联翩。 他离开乾清宫之后,吃了一顿早饭,又给皇太后请了一个安,然后就来到了自己平日住的书房,拿起了一把挂在墙上的金丝马鞭。 孝子贤孙他都按照规矩来了一遍,那么接下来,也该他当回爷爷了! 所以他提着马鞭,一脚踹开周宝值房的门道:“周宝,跟我出去一趟!” 第三十一章 太子奈我何 周宝的脸有些发肿,不过自我调节的心态还是有的,他已经把挨打这件事给放下了。 被鄂伦岱这样的一等公,内大臣给打了,那也只能是墙头上抹白灰,打了也就打了。 还能怎样? 虽说太子扬言要给他出气,但是他真的不敢把这样的许诺放在心上,也不能奢望太子这样做。 且不说能不能做成,给太子爷惹麻烦不说,甚至还有可能给自己惹来一场无端的杀身大祸。 此时看到拿着黄金马鞭的太子,他的心就是一颤。 “太子爷,咱们干什么去?” 沈叶可没有心思和周宝解释,他淡淡的道:“跟我走就是了。” 说话间,就大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周宝作为太子的亲随,再加上沈叶已经吩咐了,他就算心里再忐忑不已,也只能跟随而去。 作为太子,沈叶每一次出行,都有不少人跟着,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果换成平日,沈叶可不想这么兴师动众的,他会让大部分人回去。 毕竟浩浩荡荡的,实在是有点扎眼。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阻拦,毕竟他这次可是去打人的。 周宝跟在沈叶的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当他看到这是去皇子们读书的南书房,而不是去领侍卫内大臣们办公的地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不少。 只要不去找鄂伦岱就行。 不过,太子拿着马鞭干什么? 难道是教训某个皇子? 那可就…… 就在他心里疑惑的时候,沈叶已经来到了南书房外,皇子的读书声,此时不绝于耳。 听着这琅琅的读书声,沈叶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他虽然没有在这儿读书,但是前太子可是读过。 每天早晨五点不到就开始读书,那滋味,可真是让人欲死欲仙哪! 好在,他没有穿越成那个时候的太子。 乾熙帝那个时候是对太子真的好,对于太子的功课,那也是真的重视。 太子要什么都行,但是前提是该做的功课,一定要完成。 想到脑子里堆积的那些知识,沈叶都有些佩服原太子。 如果自己有太子这般的学习天赋,那还穿越干什么,至少也能够找一所大学当教授啊! “太子爷!”几个伺候的小太监看到沈叶,快速的行礼。 沈叶吩咐道:“别打扰里面学习,你把法海师傅找过来。” 法海师傅这四个字听起来,好像和白蛇传里的那位法海有什么联系。 但是实际上,这位法海师傅和金山寺那位法海师傅,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干系。 这位法海师傅的名字叫法海! 而沈叶之所以叫他法海师傅,是因为他是皇十三子和皇十四子的老师。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鄂伦岱的弟弟。 只不过法海是庶出不说,母亲的地位也很低下。 对于这个弟弟,鄂伦岱是一百个看不上,不但在老爹去世之后就把弟弟一家从国公府赶了出去。 而且,还禁止法海的母亲死后埋在自家阴宅。 这等的做法,招来了一番非议。 但是鄂伦岱本身地位就高,再加上他是一个横冲直撞的浑人,就连乾熙帝他都顶撞过,所以就没有人敢招惹。 而法海也算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上了进士不说,而且能力不凡,深得乾熙帝赏识。 可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也一直憋着一口气。 对于这对兄弟之间的争执,前太子是不愿意掺和的。 虽然法海能力不错,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得罪鄂伦岱这样一个一等公。 毕竟原太子人家还是想着转正的。 也就在沈叶思索着这对兄弟恩怨的时候,就见一个三十多岁,长身玉立的男子走了过来。 “臣法海见过太子爷。”法海恭敬的行礼。 听到法海的称呼,沈叶心中一动。 一般来说,像勋贵这些人,基本上都自称是奴才。 而作为鄂伦岱的兄弟,法海本来也能够这样称呼,以显得和皇室亲近。 可是现在,他自称臣,单单从这一点,沈叶就觉得这位给自己的定位,是文臣而不是勋贵。 这其中,可能也有不沾家族光的意思。 他在法海快要跪下的时候,快速的将法海搀扶起来道:“法海师傅,不用多礼。” “我这次找你,是听说了你和鄂伦岱的事情。” “虽然法海师傅你已经分家单过,但是怎么能够让老太太孤零零一个人葬在外处?” “我觉得,这样就算是佟国纲老大人的在天之灵,也难以心安。” “我这个人啊,最见不到这等有违孝道之事。” 说到这里,他来到法海的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走,我跟你说和一下这件事情。” 法海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和太子的交情一般。 现在太子突然莫名其妙的找过来,说要帮着和鄂伦岱说和,帮着自己主持公道,这真的有点突然。 要知道,之前为了母亲下葬的事情,他可是托了不少王公贵胄,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管的。 现在太子蹦出来,这是要干什么? 但是,非常希望母亲能够葬在父亲陵园的法海,虽然知道事情不一般,却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但因为他心中的迫切,更因为一个孝字。 此时当着这么多人,如果他拒绝太子的好意,那别人会怎么看他,皇帝会怎么看他。 他甚至会成为一个不孝之人。 所以,在沈叶如此开门见山的说出帮他说和之后,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多谢太子殿下仁慈。”法海说话间,就跪在了地上,而且眼圈还有些发红。 一边将法海搀扶起来,沈叶心中一边感慨,这位法海师傅也是一个聪明人。 知道反抗不了,就爽快配合。 周宝看着太子手中的鞭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身边的法海,心中突然有些明了。 隐隐约约之中,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些期待。 在太监的带领下,沈叶一行人就快速的来到了侍卫的值房。 领侍卫内大臣们就在这里办公,今天就该鄂伦岱轮班。 此时的鄂伦岱,刚刚吃了早饭,正在悠然的思索着下了值去什么地方放放松。 对于甩了周宝两记耳光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中。 太子能奈我何! 第三十二章 俺可是一个孝子 “太子爷驾到!” 洪亮的声音下,几乎所有在场的侍卫都跪下行礼。 这些侍卫虽然地位不低,三等的侍卫,都可以比拟四品官员。 但是,面对太子,他们的品级作用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更何况,侍卫也算是皇帝的私人保镖,面对未来的皇帝,又怎么敢不恭敬?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鄂伦岱这样铁的关系。 太子怎么来了? 鄂伦岱纳闷了一瞬间,脑子里飞快地想到自己打了太子侍从太监的事情。 这是来找茬了? 这点儿小事我可不怕,大不了闹到皇帝那边,他太子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奴才,小题大做,责怪自己这样的皇亲国戚。 所以鄂伦岱丝毫不怯,缓步迎了出来,在看到一身青色装束的沈叶之后,愣了一下,还是半跪行礼道:“奴才鄂伦岱,见过太子爷!” “不必多礼。”沈叶满脸笑容的道:“鄂伦岱,我来找你,是想给你说和一件事情。” 鄂伦岱听到沈叶的吩咐,当下就站起身来。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沈叶身边的法海,以及跟在沈叶身后的周宝。 他压根儿就没把周宝放在眼里,这样一个小太监,还不足以让他放在眼中。 至于法海,他对于这个兄弟,就好像对待仇人一般。 看到法海跟着沈叶过来,他心里越发多了一丝不痛快。 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让他沉声的道:“太子爷请说。” “鄂伦岱,你和法海师傅是亲兄弟,他的母亲,也是你的庶母。” 沈叶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道:“现在,让老太太葬在外面,不但伤了你们佟家一脉的体面,还让佟国纲大人的在天之灵不安。” “我觉得,还是让法海师傅将老太太的灵柩葬在佟国纲大人的墓园吧。” 鄂伦岱从小就看不上法海,对于法海,除了嫉妒,还有不少的愤恨。 把法海从家里赶出去,然后禁止法海的亲妈葬在佟国纲的身边,可以说是他得意之作。 以前也曾有人说情,他丝毫不让的扬言过,这是他的家事,别人八竿子打不着。 如果谁再来劝,那就是瞎搅和,纯粹是想和他鄂伦岱过不去! 现在,太子又来旧事重提,想想都让人恼火。 太子和索额图关系密切,而他和索额图之间却是龌龊很多,所以对太子,也有些怨恨,更别说现在,太子主动跑来,干涉他家里的事情。 “太子,我听说毓庆宫前些时候有宫人被处罚,您还是管好毓庆宫吧。” “至于您刚刚说的,那是奴才的家事。” “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到这里,他朝着法海冷冷的看了一眼道:“一个贱奴而已,居然还异想天开,妄想和主人葬在一起,人贵有自知之明,实在不行,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捅进了法海的心里。 母亲葬在外面,不能葬在佟家一脉的墓园里挨着父亲,已经让他觉得自责不已,都怪自己无能,现在鄂伦岱如此羞辱他的母亲,更是让他愤恨不已。 可是他虽然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论年龄,鄂伦岱是他兄长。 论地位,鄂伦岱是一等公,家族里,也只有叔叔佟国维才能够压他一头。 可是,鄂伦岱连佟国维都不怎么服气,他法海面对这样一个混不吝,又能如何? 就在法海想要强忍着心中的难受,规劝一下太子,不要再为自己的事操心的时候,却见此时的沈叶已经怒发冲冠,他手指着鄂伦岱道:“好你个鄂伦岱!作为领侍卫内大臣,竟然说出这等不忠不孝的话来!” “你就不怕佟国纲大人在天之灵不安吗?” 鄂伦岱作为一个有脾气的莽撞人,在平行时空里,敢在雍正皇帝的宫门外撒尿的主儿,此时又怎么会在乎太子! 他一甩袖子道:“奴才还有事,太子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回吧。” 说话间,转身就要走。 看到他这样,沈叶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过随即,他就怒声的道:“鄂伦岱,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今日孤就代表列祖列宗,好好的教训一下你这个孽障。” 说话间,沈叶一鞭子就抽在了鄂伦岱的身上。 鄂伦岱虽然是领侍卫内大臣,但是根本就没有打过什么仗,更何况他虽然不怎么把太子放在眼里,却也不敢对太子动手。 在被抽扭头的瞬间,就看到一鞭子又抽了过来。 作为康熙一心培养的皇太子,原太子可是文武双全,马鞭甩起来,揍起人来可谓是干净麻利,堪称稳、准、狠。 一连挨了三四鞭子,甚至一鞭子抽在了鄂伦岱的脸上,让他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让鄂伦岱眼冒金星,可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太子,他也不敢拔剑。 那样就真的是找死了! 毕竟,太子可是半君。 没有乾熙帝的命令,谁敢对太子拔剑? 他扭头想走,却也走不了,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嘶吼道:“太子,你敢私自责打一等公,我要去找陛下评评理!” 沈叶此时既然已经动手,哪里还管他的威胁? 越发顺手的金丝鞭子,上下翻飞之间,就已经抽了鄂伦岱十几鞭子。 而就在沈叶动手的时候,周宝等毓庆宫的侍从,已经悄悄的堵在了鄂伦岱四周的道路上,让他想逃都逃不了。 “鄂伦岱,就算见了父皇,我也要抽你!” “你这个无君无父,不忠不孝的孽障,佟国纲大人,怎么就有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孤身为孝子,最见不得你这等不孝之人!”沈叶一边抽,一边大声的道。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法海都懵了。 太子带着自己来调和自己兄弟之间的矛盾,这才调和了两句,就直接开抽了。 下手这叫一个狠哪! 有那么一瞬间,他猛然醒悟,太子这次过来,根本就不是来调和矛盾的,就是找理由,要抽鄂伦岱一顿。 太子在利用自己! 可是对于这种利用,他心里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酣畅淋漓。 对于鄂伦岱这个哥哥,他心里充满了怨念。 现在能够抽他一顿,他倒是喜闻乐见。 要是自己能动手就好了! 也就是眨眼之间,鄂伦岱已经挨了三十多鞭子,他也趁着躲闪之际,冲出了毓庆宫下属的包围。 “太子,你私自责打大臣,这件事没完!”鄂伦岱一边跑,一边凄惨的喊。 对于狼狈逃窜的鄂伦岱,沈叶也没有追,这二三十鞭子,已经打的鄂伦岱满身都是伤痕。 他可以责打鄂伦岱,却不能弄死,毕竟这是乾熙帝的表弟。 所以在鄂伦岱跑远之后,他朝着法海道:“法海师傅,我这个人呢,是一个孝子,最是见不得这不孝之人。” “让你见笑了。” “走吧,咱们也去找陛下,说一下今天的事情。” “见了陛下,法海师傅不要顾忌我太子的身份,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听着沈叶这话,法海顿时一阵头大。 无奈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点头道:“太子爷放心,臣一定细细禀告。” 第三十三章 告状俺可是专业的 乾清宫内,乾熙帝正在听大学士明珠回禀关于减免北直隶三十七县赋税的事情。 此时的乾熙帝眉头紧锁! 对于大周而言,赋税就相当于人体里的血液,如果血液少了,那整个人的身体运转起来就会出问题。 这些年,他剿灭三藩,亲征葛尔丹,虽然文治武功无比亮眼,但是耗费的钱财,却也不是少数。 别的不说,就说户部的太仓,早已是入不敷出了。 而在京官员的俸禄,也已经三四个月没发了。 本指望夏粮下来,赶紧发一下,现在三十多个县的旱灾,让本就不富裕的预算,一下子变得雪上加霜。 这家,不好当啊! 虽然皇朝兴盛,但是处处都要花钱。 而且,有些地方的钱还不能省。 比如出征士兵的奖赏和抚恤;比如从龙之臣的铁杆庄稼;比如…… “免吧!”乾熙帝虽然觉得三十七县的赋税这么一免,自己有点肉疼,但是总归要让受灾的百姓活下去吧。 竭泽而渔的事情,他可不能干。 明珠见乾熙帝一口答应,刚准备说几句恭维的话,就听有人道:“臣要见皇上!” 这声音非常响亮。 乾熙帝只有一个,每天来给他汇报工作的人很多。 所以,大家基本上都在递上牌子等着。 这是谁呢,竟敢如此无礼,在他门口喧哗。 随着乾熙帝的威严日重,就算那些世袭罔替的王爷,面对他的时候,一个个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不敬,这样的事情,已经多少年不曾发生过了! 这是谁? 乾熙帝还没有问,就见梁九功一路小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他压着怒火道:“外面怎么回事?” “陛下,是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求见。”梁九功小心的说道。 听到是鄂伦岱,乾熙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对于他这个表弟,他是一百个看不上。 可是,看在早逝的母亲和舅舅的面上,他一直都耐着性子,给这个表弟留着几分颜面。 不过总的来说,这个表弟还算是忠心。 对他的安排,也不敢虚以应付。 鄂伦岱怎么跑到自己这儿来闹了,这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在这儿放肆喧哗! 一念之间,他就沉声的道:“传鄂伦岱觐见。” 梁九功迟疑了刹那,就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虽然他不知道谁打的鄂伦岱,但是能够打鄂伦岱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虽是皇帝的心腹太监,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掺和了。 也就是半分钟的功夫,鄂伦岱就狼狈不堪,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脸上那一道道鞭子抽的血痕,更是给人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他一进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皇上,您可要给奴才作主啊!” 看着明显被鞭子抽过的鄂伦岱,乾熙帝也有点懵。 自从舅舅佟国纲死了之后,好像没有人这么抽过鄂伦岱了。 不对,当年舅舅活着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抽过鄂伦岱,就算被气得半死,也只能跑自己这里,让自己惩罚鄂伦岱。 这是啥情况? 难道二舅舅这个佟家一脉的族长爆发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还真的不好做。 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哇。 已经下定决心和稀泥的乾熙帝,当下就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太子暴虐,无故抽打奴才,要不是奴才跑得快,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鄂伦岱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的说道。 太子抽的! 乾熙帝都有点愣住了。 他知道鄂伦岱和太子的关系一般,而太子对于鄂伦岱也是敬而远之。 现在,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怎么就掐起来了呢? 坐在一旁的明珠,本来是在看热闹。 他和鄂伦岱的关系一般,见他被抽了,心里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却没有想到是太子抽的。 太子暴虐,这可是为君者不能容忍的。 要是因为这件事降低一下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那么皇长子的希望,不就更大了嘛!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皇帝知道他亲近皇长子,这个时候说话要注意,要不然弄巧成拙,说不定会起了反作用。 也就在乾熙帝准备说话的时候,梁九功又轻轻的走了进来。 乾熙帝看着一副要禀告事情的梁九功,直接道:“又有何事?” 梁九功赶忙道:“陛下,太子爷求见。” 乾熙帝此时已经完全平和下来,他淡淡的道:“正说派人找他,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随着梁九功的传旨,沈叶和法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到沈叶身后的法海,乾熙帝一愣。 虽然法海是庶出,但也是他的表弟。而且两个表弟论起来,他还是更看重法海这个表弟。 毕竟,鄂伦岱这家伙也就是当个侍卫,而法海却是能力不凡,如果好好的培养,假以时日,足以成为他治国的重要臂膀。 “太子,刚刚鄂伦岱告你无辜抽打他,可有此事?”乾熙帝在沈叶请安之后,就沉声的问道。 沈叶毕恭毕敬的道:“父皇,儿臣就是为此来请罪的。” “儿臣今晨去太后那边请安,不觉提到了佟国纲大人。” “儿臣觉得,鄂伦岱不让法海师傅的母亲葬在佟国纲大人身边,不但有失体面,还会让佟国纲大人的在天之灵不安。” “所以儿臣就决定调解一下此事。” 说到这里,他一本正经道:“可是,鄂伦岱不但不知悔改,还对儿臣恶言相向,更可恶的是,他居然不顾佟国纲大人的在天之灵,恶言讥讽法海师傅的母亲是贱奴!” “这等不忠不孝之言,实在是让人痛心。” “您知道的,儿臣是个孝子,最见不得这种不孝之人。” “所以一时没有压住心里的火气,直接就抽了鄂伦岱几鞭子。” “儿臣请求陛下责罚。” 一口气,沈叶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而且这事情的经过,基本上都是真的。 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他提到了佟国纲。 他找法海,同样有法海为证。 抽鄂伦岱的鞭子,是因为气愤,这法海同样可以作证。 而且,其中的过程,法海还能够作证。 乾熙帝听着沈叶理直气壮地标榜自己是孝子,一时竟有些无语。 孝子是自己说出来的吗? 自己教导的太子,什么时候脸皮厚成这样的铜墙铁壁了? 可是,他还不能反驳。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说太子不是孝子,那太子以后还怎么君临天下? 而儿子不孝,对于按照圣君要求自己的乾熙帝来说,那也是污点。 所以,沈叶说自己是孝子这件事,他必须得认。 “父皇,您一直教导儿臣,我朝以孝治天下,现在又如何能容忍鄂伦岱这种不忠不孝之徒肆意妄为。” “儿臣奏请陛下对领侍卫内大臣鄂伦岱革职,削爵,圈禁!” “以为天下不孝之人警!” 第三十四章 你的底线在哪里 罢官,夺爵,圈禁! 这可是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扎心,一招比一招让鄂伦岱怀疑人生。 他此时简直有点头懵,告状的人应该是自己,还是应该是太子。 这究竟是啥情况,为啥挨打的是我,受委屈的人,还是我? 心里万分委屈,脸上的鞭痕,更是变得火辣辣的疼。 鄂伦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是委屈的朝着乾熙帝哀嚎道:“陛下,太子对奴才纯粹是蓄意报复,他是因为奴才打了他的心腹太监,这才睚眦必报,斤斤计较,挖了一个坑儿让奴才跳。” “请陛下明察秋毫,为奴才作主啊!” 虽然身份贵重,但是鄂伦岱此时也有一种缩手缩脚的感觉。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对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当朝太子。 面对当朝太子,他鄂伦岱的身份就差了很多。 就算心里再怎么委屈,他也只能祈求乾熙帝给自己作主。 而不是像太子这般,直接给皇帝建议,要对他罢官、削爵、圈禁! 他可不敢针尖对麦芒,说出废太子这样的话来! 乾熙帝的目光从沈叶和鄂伦岱的脸上掠过,最终还是看向了法海。 他虽然已经对事情有了猜测,但是法海这个证人的话,还是非常重要的。 “法海,你来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于欺君之罪,法海还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面对乾熙帝的问题,法海也没有迟疑,不偏不倚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在有些地方,他还是很有倾向性的。 毕竟,太子是给他主持公道,如果他连这个态度都不明朗,别人该如何看他。 就算是乾熙帝,恐怕也觉得他这个人,没有丝毫人情味。 鄂伦岱听着法海的讲述,越发觉得对自己不利。 虽然这些话他都说过,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这些话落在乾熙帝的耳中,绝对没有好处。 “陛下,法海和太子是一起的,您不要听信他们的一派胡言。” 看着拧着头的鄂伦岱,乾熙帝冷哼一声道:“鄂伦岱,你说法海是一派胡言,你说说法海哪一句说错了?” “太子责打你的时候,可是有不少侍卫在场。” “哪一句不对,朕给你一一甄别。” 乾熙帝冰冷的声音,让鄂伦岱愤怒的心,慢慢被惶恐占据。 他虽然喜欢蛮干,却也分对谁。 对乾熙帝,他也知道分寸。 更何况,乾熙帝现在的态度,已经让他从心底发寒。 他当下不敢再辩解,只是低头不语。 而乾熙帝随即朝着鄂伦岱接着道:“佟国纲已经去世三年多,你这般胡闹,让他如何安心?” “传旨下去,鄂伦岱行为不端,免去领侍卫内大臣职务,着佟国维监督,圈禁在家读书一年。” 在乾熙帝这里,能够担任领侍卫内大臣的,都是心腹。 而一旦被罢免了领侍卫内大臣,不但意味着职位的变化,也意味着这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在降低。 鄂伦岱虽然还是一等公,但没有职位的话,他的威势,一下子就降低了一半。 鄂伦岱想要辩解,一时间却找不到从什么地方入手。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乾熙帝道:“皇上,您对奴才的惩罚,奴才认了!” “但是,太子这一次打奴才,他就是徇私报复,还请陛下明查。” 沈叶站在一边,听着鄂伦岱的话,心中一阵感慨。 这个鄂伦岱,简直是一头犟驴,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不过沈叶并不害怕,他郑重的朝着乾熙帝道:“父皇,儿臣行事,向来都是以孝字为先。” “这次实在是被鄂伦岱不忠不孝的言行给气急了,以至于对他动了鞭子。” 听到沈叶这般辩解,乾熙帝心中点头。 太子能够抓住孝字,那这一次鄂伦岱说什么,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就在乾熙帝觉得沈叶要说什么下不为例的话时,沈叶却沉声的道:“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儿臣觉得自己在自身修养上,还是有点欠缺。” “儿臣恳请父皇收缴儿臣的金丝马鞭,让儿臣引以为戒!” 听着这处罚的方式,乾熙帝暗自点头,太子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就算是他,好像也反驳不了。 他觉得太子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却不知道,沈叶恳请处罚的原因,竟是要把这金丝马鞭给扔掉。 前世穿越的时候,他可记得平行空间中的那个太子,有一个重大的罪名就是暴虐。 而之所以说他暴虐就是因为他随心所欲,用鞭子抽打王公大臣。 这金丝马鞭虽然好看,但是留着它,终究也是一个隐患。 还不如借这个机会罚没,也算是利益最大化。 乾熙帝不给鄂伦岱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太子能够自我反省,戒骄戒躁,这非常好,一切都按照太子说的办。” 说到这里,他朝着鄂伦岱道:“鄂伦岱,你回去之后,让法海找个良辰吉日,将他母亲葬在佟国纲大人的墓园内。” “不得有误。” “都退下吧,太子留下。” 事情发生之后,明珠就站在一旁,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听到乾熙帝的安排,就恭敬的行礼离去,不过在离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在沈叶的身上扫了一眼。 太子好像比以往更难对付了! 虽然他也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但是事情的脉络,他已经捋清楚了。 太子收拾鄂伦岱,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直来直去,而是找了法海这个借口,不但白抽了鄂伦岱一顿,还让鄂伦岱丢官罢职。 莫非,太子的身边有了高人指点? 要不然,一向高傲的太子,怎么会用这般的小手段。 沈叶并没有关注明珠的目光,他此时正在琢磨乾熙帝为什么留他。 等房间内只剩下父子二人之后,乾熙帝淡淡的道:“太子,你责打鄂伦岱,真的是为了一时义愤吗?” 看着平和的乾熙帝,沈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再演戏就是看不起乾熙帝的智商。 所以他恭敬的道:“父皇,鄂伦岱无辜掌掴周宝,儿臣非常气愤,他这样做,就是没有把孩儿放在眼里。” “不把孩儿放在眼里,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不将父皇您钦点的太子放在眼里,那就是蔑视父皇您。” “所以孩儿一定要给鄂伦岱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有些底线,是他不能碰的!” 乾熙帝点了点头,沈叶刚刚的话,让他感到,自己对于鄂伦岱,以往实在是有些太过宠溺了。 以至于他有点忘了底线。 想到底线,他又看向了太子。 鄂伦岱的底线是不能蔑视皇权,而太子的底线,又该是什么呢? “太子觉得鄂伦岱触碰了底线,那朕问你,太子的底线,应该在什么地方?”乾熙帝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三十五章 父慈子孝 乾熙帝历来都是一个敢想敢做的皇帝。 比如为了不让皇八子允祀当太子,他可以当众下场,直接开撕允祀: 说他出身卑微,性格阴柔。 说他母亲是辛者库之女! 这等的说法很是让人无语,既然看不上人家,为啥还要让人家给你生儿子? 你纯粹就是一个既要又要还要全都要的妥妥的不要脸嘛! 沈叶的心跳得厉害。 他同样没有想到,自己说了一个底线,乾熙帝竟然想到了自己。 这宫中,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 不过乾熙帝你个老登,你也不用如此的现学现用吧。 你不用这般急切的,将这个词套在我身上吧。 面对乾熙帝的面容,沈叶很想说我的底线就是逼俺重演玄武门,但是他不敢。 他要是敢这么说,乾熙帝说不定就给他来一个一日杀三子! 不过此时,他真的没有太长时间思考。 因为揣摩时间太长的话,那就是说的假话,不但乾熙帝不信,说不定还要被这厮毒舌一顿。 所以,稍作沉吟,沈叶就郑重的道:“儿子觉得自己的底线是孝。” “儿臣是一个孝子。” 虽然孝子这个想法,是抽了鄂伦岱的时候,沈叶才想出来的。 但是准备躺平的沈叶发现,“孝”字真的好用。 所谓父慈子孝! 想要当一代圣君的乾熙帝,在面对一个孝子的时候,那即便浑身都是力气,也只能一拳抡在棉花上。 毕竟,对孝子太过苛刻,可能会让他成为史书上的笑柄。 父慈子孝这四个字,虽然儿子好像处在弱势,但是对当爹的,同样有束缚。 就算未来乾熙帝想尽办法废太子,但是面对一个大孝子,他也得想办法妥善安排。 父慈子孝嘛! 对于沈叶的回答,乾熙帝不置可否,而是挥了挥手道:“你跪安吧。” 沈叶也没有说其他,行礼离去。 看着身姿挺拔的太子离去,乾熙帝的脸色快速的变幻。 作为一个皇帝,特别是年少登基的皇帝。 他对于皇权的执着,可以说超过了所有人。 他十六岁擒拿顾命大臣的时候,就是想要乾纲独断。 他不想等! 而眼前的太子呢? 他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难道他就不想乾纲独断吗? 太子要学识有学识,要能力有能力,今天处理鄂伦岱,更是显示出了该有的手段。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自己的培养很成功。 可是,自己还很年轻啊! 王美人才给自己生下了皇十七子! 而后宫之中,还有两个宫妃有身孕。 自己还能执掌乾坤多年。 太子…… 乾熙帝默默静思,而沈叶则坦然的走出了乾清宫。 刚刚出宫门,就看到法海正等在外面。 看到沈叶出来,法海恭敬的行礼道:“奴才多谢太子爷帮奴才主持公道,让先父母的在天之灵,得以安宁。” 看着毕恭毕敬的法海,沈叶知道这只是一个感谢。 作为聪明人的法海,虽然行礼无比的诚恳,但是并没有说出以后定会做牛做马报答的话。 对于这个,沈叶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又不准备招兵买马的造反,拉拢人干嘛? 弄的门下越多,越是操心,最终耗费心力一场空,还把身体给糟蹋坏了。 所以他淡淡的道:“法海师傅,这件事情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孤说了,孤是个孝子。” “最见不得不忠不孝之人。” 撂下这番话,他就朝着前方扬长而去。 法海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对于朝局还是非常了解的。 他知道最近太子正在招纳羽翼,而居中联络的人,就是索额图。 现在太子一脉和皇长子一脉,斗的如火如荼。 自己欠太子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可是太子却没有招揽自己,是不是太子看不上自己啊。 要是这样的话…… 就在法海心里纠结的时候,沈叶已经会合了周宝等人,直接回了毓庆宫。 今天揍了一顿鄂伦岱,有点累,就不去大兴县观政了。 而当沈叶回到住处的时候,他鞭子抽打鄂伦岱的事情,就好似一阵风传了出去。 虽然乾熙帝希望自己的皇宫能够密不透风,但是,但凡皇宫里有点风吹草动,却是传播最快的。 毕竟,鄂伦岱被打的时候,看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大学士的值房,索额图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现在的索额图非常的烦心,凌普夫妻出事后,在太子和他之间沟通的人没有了。 而且太子对他好像有点不待见,竟然不见他,他居然敢! 这让他心里窝火的同时,又有点惶恐不安。 太子和他不亲,那么他太子一脉魁首的位置,就坐不稳哪! 说不定就会有人生出一种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就在他思索着该如何恢复和太子之间关系的时候,鄂伦岱被打的事情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和鄂伦岱不和。 但是索额图虽然骄傲,却也没有去教训鄂伦岱的想法。 毕竟,这是乾熙帝的表弟。 论起关系比自己近。 在听了事情的因果之后,他越发的有些沉吟。 太子责打鄂伦岱,看似有些莽撞,却也树立了一些威严。 可是其他王公大臣该怎么看呢? 这…… 一时间,就连索额图也不知道此事是好是坏。 但是太子越发独立的感觉,却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 自己和太子之间相处的方式,恐怕要变一变。 兵部,正在和兵部两个尚书见面的大皇子,也听到了今日发生在宫里的事情。 他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个感觉是挺好。 因为他对鄂伦岱,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要不是顾忌鄂伦岱身后的乾熙帝,他都想抽他一顿。 太子抽了鄂伦岱,而且还借用了法海的事情,这究竟是太子开始动脑子了,还是太子的身边,又多了一个智囊呢? 回头还是要向舅舅好好请教一番。 户部的一间值房内,正在喝着茶的皇四子允祯,一边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看着户部的资料。 但是他的心中,同样是太子的消息。 表面上,他虽然一直跟随太子。 但他这样做,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觉得春秋鼎盛的乾熙帝,是不会容忍一个三四十年的太子。 那么他的机会就来了! 太子这一次责打鄂伦岱,看似莽撞,但是却让人无话可说,这样的太子,越发有点让人摸不透了。 自己这夺嫡的心思,还是再隐藏一下吧。 皇八子允祀正在和刑部上下打成一片,虽然他才来一个时辰,但是皇八子谦虚宽和的名声,已经开始在刑部内外流传…… 第三十六章 狐媚偏能惑主 七月流火! 京城的七月,就好像一个闷热的大火炉似的! 受不住热的乾熙帝,已经移驾畅春园去避暑了,六部九卿衙门,也开始使用冰块降暑。 当然,能够用上冰块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佬,像位于安定门南孝忠坊的大兴县衙,就不可能用冰。 所以此时,上至县令,下至普通的三班差役,一个个都恨不得将官衣给扒了,光着膀子擦湿毛巾。要是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冲个澡,那就更舒服了! 不过此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眼巴巴的瞅着西值房。 这大热的天儿,西值房的门窗不但关得严严实实,还蒙着厚厚的帘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的人想捂痱子呢。 但是清楚的人却知道,人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里面用着冰块。 对于大兴县的官吏们来说,这半个月来,最让他们重视的事情,就是来了一个来头很大的县丞: 家里不但是宗室,而且还是三品的镇国将军爵。 听说这位要来任县丞,很多人都觉得大兴县衙里面,说不得要有一场龙争虎斗。 毕竟,县丞在名义上,就是二把手,可以对一把手的县令产生威胁。 更何况这一次来的,还是一条过江猛龙。 三品镇国将军,虽然只是爵位,但是这里面代表的,可是比顺天府的老大还要高的地位。 还有,爵位往往意味着人脉,意味着…… 面对这样的二把手,就问你县令怕不怕。 作为大兴县令的年栋梁是真的怕! 毕竟,在这位县丞下来的时候,他的上司顺天府尹可是专门找他谈过话,让他万事小心。 至于别的,啥也没有说。 但是,就这一句万事小心,就足以让他的心里瓦凉瓦凉的。 已经做好了听命自己二把手的年栋梁,在这位来了之后,才发现人家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他这。 除了看了一点资料,啥也不干。 即便是以往归县丞管的事情,人家也只是瞄了两眼,然后两手一摊,来了句:我啥也不熟,还是年县令操心吧。 这样的态度,让年栋梁越发肯定,人家就是来镀金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所以他对这位沈叶大人,是越发的小心伺候。 沈叶是乾熙帝让太子自己定名字的时候,沈叶给自己起的。 虽然没啥用,却也是一种念想。 他本来是准备把大兴县最好的值房,也就是坐北朝南的那一间让出来,却被沈叶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是规矩不能变。 不过随着沈叶的到来,作为县令的年栋梁,就往沈叶这边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这跑得多,除了增进和沈叶的交情,还有就是蹭冰鉴。 要说用冰块降温,他这个县令倒也不缺这点钱。 可是,他不敢哪! 市面上,有商人储备的冰窖卖冰,但是价格不低。 一个月的冰块钱,差不多就要年县令一个月的俸禄。 他虽然不靠俸禄活,但是这等奢侈的做派一旦传出去,那些闲着没事,就想着如何参劾的御史,还不得把他给吃了! 所以,他在后院的时候,就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的用。 但是在值房,就算热的头疼,也忍着,不敢用冰块。 可是沈叶这边就不一样了,他是来偷闲的,可不是来受罪的。 冰块自然要用,就算不用内务府调拨,自己也不差那点钱。 没空调,也要打造出空调的效果。 沈叶此时,面对正在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年栋梁,实在是有点烦。 这位没事就拿公事来和他说,名义上是探讨,但是沈叶怎么听,都觉得这位是向他汇报。 汇报这干啥,我又没有兴趣听。 但是,他是来大兴观政的,如果对这还也听不进去的话,恐怕老爹乾熙帝那边也难以交代。 所以沈叶也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当然,这也和年县令说话好听有关。 公事说完,年栋梁还不准备走,毕竟这冰块的凉爽,出了这个屋子就没有了。 所以,就不自觉之间,扯到了自家族叔年遐龄。 说是族叔,实际上早就出五服了。 而且年遐龄是有铁杆庄稼的,但是年栋梁却没有,他就是靠着自己读书,考的二甲进士。 “我这位族叔啊,嫡出的是两位公子,老大现在在内务府当笔贴式,不但文采出众,还善于抚琴。” 听着年栋梁说到年希尧,沈叶真的没啥兴趣。 就算是年羹尧,也没有啥兴趣。 毕竟,他都是要躺平的人,关注这些有个屁用。 这个年栋梁,真的是无趣啊! 沈叶心中腹诽,就看了一眼怀表。 德兴楼的评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开讲,自己现在去还太早。 姑且听他聒噪一会儿吧。 年栋梁实际上也看到了沈叶的心不在焉,可是他真的不想走。 除了冰鉴之外,他还有点事情,犹豫着是不是请沈叶帮忙。 所以他随口道:“我那族叔的大姑娘,也到了出阁的年龄,不过要经内务府的初选,所以还没有定下人家。” “不过我听说,有好几家勋贵,都想要和我族叔结亲。” 沈叶随口问道:“那几家勋贵是不是认定年家大姑娘过不了初选?” “嗯,倒不是我那堂妹长得不好,是长得有点太漂亮,按照祖上的规矩,过不了初选。” 听年栋梁这句话,沈叶心中掠过一句话,那就是内务府的初选,绝对不允许选择狐媚偏能惑主的人。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啊! 沈叶听着年栋梁的话,想着年家的未来。 除了年羹尧自己找死,好像年家过的还不错。 年希尧更是在年羹尧死了之后,加官进爵到一品。 而且要是能够和老四亲上加亲,那就能为自己以后的躺平生活,创造一个更好的条件。 更何况,能够多一个狐媚偏能惑主的身边人,好像也不错啊! “老年哪,我一来到这边,就觉得和你投缘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沈叶很是郑重的说道。 年栋梁愣了一下,他有点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恭敬的朝着沈叶道:“镇国将军,能够和您成为朋友,那是我的福气。” “哈哈!” 觉得火候酝酿的差不多了,他就准备把自己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此时,沈叶却站起身来道:“老年,咱们有事回头再聊。” “我这边有事要出去了。” “德兴楼那边,我还定了座儿。” 德兴楼的意思,年栋梁自然明白。 看着前呼后拥出去的沈叶,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县令,当得实在是没有意思。 第三十七章 真不想做事 坐在散发着冷气的房间内,年栋梁掏出了一张批复。 这是户部批下来的粮食,为的就是救济那些因为旱灾,从而聚集在顺天府外的百姓。 可是批复虽然下来了,但是粮食却要不过来。 并不是说不给,而是一直在推三阻四。 以至于他虽然拿着批复,却拿不出粮食来。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恐怕粥棚那边,连粥都快熬不起了。 他这次来找沈叶,本想着请他托托人,看能要来点粮食不能。可惜唠叨的时间太长,居然把正事儿给耽误了! “大人,怎么样了?”大兴县的主簿周星走过来,带着期待的问道。 年栋梁摆手道:“沈大人有急事出去了,所以没来得及给他说。” 说到这里,他将批复的公文递给周星道:“你再去太仓那边看看,咱们不全要,先弄点应应急也行啊。” 对于这种答案,虽然周星的心里有些不满意。 但是面对比他高两级的县令大人,他又能如何? “遵命!”周星用眼扫了一下西厢房的摆设,心中一阵摇头。 以往的西厢房,虽然比自己住的地方强,却也有限。 可是现在呢? 偌大的黄铜冰鉴,最少就要十两银子一个。 而且,不论是喝茶用的茶碗,还是那精巧的摆设,无不代表着,此地主人不缺钱! 自己是干活的命,在头疼差事该怎么办的时候,人家已经逍遥自在地去茶楼听书去了。 只不过,这位到底是年轻,还没有去八大胡同听曲儿! “你怎么还不去办差?”年栋梁看着发愣的主簿,不高兴的提醒道。 周星老实的道:“大人,外面实在是太热了,您就让我在这儿凉快一会吧。” 听着周星这有点无赖的话,年栋梁只能道:“喝杯茶吧,冰镇的凉茶。” …… 沈叶并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他在大兴县名义上的同事,此时正享受自己留下的阴凉。 他坐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在侍卫们的护送下,朝着德兴楼赶去。 车里很宽敞,里面同样放着小冰鉴,所以一点都不热。 “周宝,你说年栋梁说的那位年家大小姐,真的因为漂亮被撂牌子吗?” 在年栋梁和沈叶说话的时候,周宝就站在一边伺候。 他此时的身份是个小厮,穿着一身青衣小帽。 听沈叶问他,他稍微思索了一下道:“太子爷,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毕竟在太皇太后的时候,就有谕旨,不允许太过漂亮的狐媚女子入宫,怕的就是……” 就是什么,周宝没有说出来,但是沈叶却是心领神会。 他当下笑了笑道:“你去打听一下,如果被撂牌子,就给我说一声。” 作为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周宝本身就是沈叶的心腹,再加上沈叶为了他责打了鄂伦岱,更让他发自肺腑地对沈叶忠心耿耿。 此时听到太子爷竟然对被内务府选秀要撂牌子的狐媚女子动心,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太子爷,以往太皇太后已经有了谕旨。” “如果您留下了年家的小姐,那……那恐怕会惹得陛下不喜。” “还请太子爷三思!” 周宝这话,倒也有一定道理。 可是沈叶很清楚,自己还要当接近二十年的太子。 在这种时候,什么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这还不好好享受一下?他必须先过几年热气腾腾的生活,要不然,那不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当即淡淡的道:“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去办就行了。” 就在说话间,车子停了下来,有人恭敬的道:“爷,德兴楼到了。” 听到这话,周宝赶忙打开车厢门,扶着沈叶下了车。 对于周宝这种小动作,沈叶真的想告诉他不用,自己又不是弱不禁风。 但是面对周宝那充满了幽怨和害怕的小眼神儿,沈叶最终也只能默默地享用了这种待遇。 我不能让伯仁因我而亡。 德兴楼和以往一样,行人熙熙攘攘。 站在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大街上,沈叶莫名的多了一丝欣喜。 不过就在他准备踏步登楼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声的道:“马二,你不知道我家大爷最见不得有人受苦吗?” “你弄两个乞丐在这里干什么?” 马二是德兴楼的跑堂,一向是八面玲珑。 而且,这个人还有一种过人的本事:只要被他见过的人,基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肩膀上搭了条毛巾,赶忙作揖道:“二爷,这是保定那边过来的灾民。” “投靠亲戚,却没有找到人。” “我们东家看她们怪可怜的,就不好赶他们。” 听到这话,沈叶皱了皱眉,但还是决定不管。 他还不是皇帝,这种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 他也管不完。 就在他准备上楼的时候,就听那被称为二爷的人道:“马二,你别给我胡乱找理由。” “我给你说,我们大爷最是心善,看不得人受苦。” “你快点把这人赶走喽,有多远给我撵多远,要不然,我拆了你这德兴楼!” 听到这话,沈叶一阵无语。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问问他家大爷贵姓。 也因为这句话,沈叶的目光朝着德兴楼大门不远处跌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看去。 就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乞丐,破衣烂衫不说,而且整个人都是蓬头垢面。 尤其是那小乞丐,虽然看不清头脸,但是蹲在地上的模样,着实可怜。 沈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准备做好事,但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就朝着周宝道:“去给他们掌柜的说,给他们两碗烂肉面,记在我的账上。” 德兴楼的烂肉面,虽然名字是烂肉面,但是用的都是上好的猪肉。 周宝听到安排,赶忙朝着跑堂马二走了过去,而沈叶则在下属的拱卫下,走进了自己定下的二楼包间。 包间的窗户敞开,还放着几盆降温的凉水,八仙桌子上,更是摆好了蜜饯之类的果子。 正在沈叶准备端起倒好的茶水抿一口,然后继续听那热热闹闹的《说岳全传》时,就听有人道:“给人施舍一碗面,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仁慈啊!” 听到这句话,沈叶一愣。 他出行身边可是带着几十个侍从,其中更有八名武技高超的御前侍卫。 能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基本上不可能。 不过让他心惊的是,这声音很耳熟。 他迅速抬头,就见乾熙帝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正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 看到乾熙帝,沈叶很是无语。 不会这么巧吧? 第三十八章 你还想要东宫 如果此时让沈叶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就是去玩耍,却碰上了同样玩耍的老爹。 自己是微服出来的! 老爹也是! 自己用的是假身份! 乾熙帝不用说也是! 这里面还有很多的雷同。 面对乾熙帝冷着的脸,沈叶赶忙行礼道:“父皇您怎么来德兴楼了?” “听说你天天来逛这个德兴楼,我来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乾熙帝挥手让沈叶起来,而后在椅子上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 沈叶赶忙拿了一个空茶杯,迅速给乾熙帝倒了一杯茶,而后笑着道:“儿臣在这德兴楼,可是听到了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这顺天府的大事小情,儿臣了解了不少。” “特别是物价啊,普通百姓的吃食啊!” 偷懒儿被抓住,也要找个适当的借口,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来德兴楼偷懒儿? 别问,问就是体察民情! 乾熙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脸顿时冷了不少。 “太子爷,要是照您这么说,我是不是还要夸奖你勤政啊!” “你说你都干了什么。” “在大兴县,是每天和人闲聊!” “准时来德兴楼听评书,我看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来一个八大胡同听曲儿。” 要是眼前站的不是去乾熙帝,沈叶真的很想问一下,您怎么连八大胡同都知道啊? 但是看着乾熙帝这般严厉的模样,沈叶赶忙把一盒点心递给乾熙帝道:“父皇,您先尝尝这盘果子。” “老板除了用好油炸,还撒了蜂蜜。” 乾熙帝面对儿子递过来的果子,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一些。 他这次跑到德兴楼,是得到汇报,太子每天固定的活动,就是和县衙闲聊,德兴楼听评书。 听完之后逛逛街,然后拿着一堆吃喝玩意儿回宫。 买的这些东西,除了给皇太后孝敬一些,就是给宫里的小皇子公主们发下去,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想想自己每天早起晚归的批奏折,见各方的督抚,忙的是团团转,他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闲来没事,就早早的从畅春园回了城,看看德兴楼是个什么情况。 “父皇,儿臣之前已经和您说了。” “儿臣来大兴县就是观政。” “所谓观政,就是光看不说。” “而观政,光呆在衙门里,是掌握不了第一手材料的,所以儿子才来到了这茶楼。” “毕竟,这里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至于您说的八大胡同,儿臣真不知道是啥地方!” 沈叶一副我真不知道的模样,差点儿让乾熙帝给气晕了。 你不知道八大胡同是啥地方,难道还想让我领着你去见识一下? 他哼了一声道:“你偷懒儿还偷得如此理直气壮,少在这儿给我耍嘴皮子!” “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是观政,也要给我干活。” “每天在德兴楼上听书,传出去成何体统!” 说到这里,乾熙帝冷声的说道:“现在京城外有多少灾民你知道吗?” “有多少人饿死你知道吗?” “光这样混日子,让朕怎么将江山传给你!” 听着这等戳心窝子的话,沈叶心说,您啥时候准备将这江山传给我了?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反驳,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既然你在大兴县这边观政,这些灾民你就负责处理一下。” “朕要看看,这种小事,你是不是能办成!” 处理灾民事宜,这对于太子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大事。 年栋梁要不来的钱粮,沈叶要是派人过去要,绝对没有人敢卡着。 甚至都不用沈叶出马,只要给索额图传个话,那接下来的事儿,他立马就能给办得妥妥帖帖的。 就在沈叶想着该怎么继续偷懒儿,又能把事情办好的时候,就听乾熙帝接着道:“你现在是大兴县的县丞,你能用的,也就是大兴县的那些钱粮。” “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些,乾熙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这种表情,在沈叶看来,就是一种给人出难题的得意。 想到乾熙帝对自己最近的态度,沈叶很有一种吐槽的冲动。 乾熙帝这既怕自己弄权,又怕自己闲着。 怎么说呢,你这纯粹是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嘛! 想到自己听到的关于流民的事情,沈叶眉头皱了皱,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事儿实际上不难! “父皇,这件事情我要做好了,能不能在给各位兄弟修府邸的时候,也给我修一套?” 让干活,那就趁机讨价还价。 沈叶既然已经认定自己当不了皇帝,所以在乾熙帝面前,很是放得开。 反正我也不犯大错,你最近也不会废了我。 那怕什么? 想要什么,理直气壮的张嘴就是了! 乾熙帝本来有了笑脸的神色,顿时冷了起来。 “怎么,紫禁城住不下你,这么快就想要自己的东宫?” 听着乾熙帝强调了一下东宫,沈叶就想到唐朝之前的东宫太子们,那东宫可是牛的很。 不但各种品级的下属都很全,随时能够取代朝堂的六部九卿。 而且还有自己的羽林军! 特别是被弄死在玄武门的李建成,属下的羽林军更是超过了五千。 如果给我五千羽林军,说不定我也能搏一搏。 心里升起这种想法的瞬间,沈叶就掐灭了。 按照乾熙帝这种多疑的心思,再加上现在的制度,五千羽林军很难成事的。 更何况,乾熙帝也不会给。 他当下笑着道:“父皇,我看人家民间,儿子结了婚,差不多都能分开单过。” “不分开的,都是因为老爹没钱,只有一处宅子。” “更何况,兄弟们都要出宫单过,我这个太子也应该当一个表率。” “还有,儿子也不要东宫,您给我按照一等亲王的规格修个王府就行。” “毓庆宫有点小,更何况随着儿子越来越大,这天下嚼舌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 沈叶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了后世平行空间中的那位郑春花,现在她应该也只有几岁。 虽然这件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儿,但它是不是真的,还需要考证啊! 乾熙帝听到沈叶最后一个理由,神色顿时阴冷了下来。 怒发冲冠之下,他很想痛骂一句大胆,可是隐隐约约的,他又觉得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 有些人明面上不敢说,但是背地里可是什么谣言都敢弄的。 比如前明就有人暗戳戳的写日记。 要是这方面出了问题,那就麻烦了。 不过,让太子出宫,他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你先忙现在的差事,至于其他的,回头再说。”乾熙帝让自己恢复了一些平静。 “父皇,您要是不让儿子出毓庆宫,那就准许儿子办个外宅,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沈叶可不想放弃这种讨价还价的机会,再次降低自己的要求。 乾熙帝忽地一下子站起来道:“给你置办个外宅,是不是朕还要再给你准备个二房啊!” 第三十九章 帝心似海 天日昭昭 娶个二房? 这个可以有啊! 你一直占着皇位不放,我娶个二房怎么了? 沈叶差点儿冲着乾熙帝来一句多谢父皇,但是他清楚,自己胆敢这样做的话,以乾熙帝的脾气,二房不给不说,还能换来一顿喋喋不休的毒舌: 什么太子允烨,不肖朕躬,贪恋美色…… 没吃到鱼肉,反而被鱼刺给卡住了,这等窝囊事儿可不能干! 想到这儿,沈叶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乾熙帝,委屈巴巴地道:“父皇,儿臣只是想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毕竟,以后儿臣要观政。” “还要处理您安排的任务,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连休息都休息不好啊!” 乾熙帝是一个操着当妈的心的老爹,看着沈叶说没有地方休息,倒也听了进去。 他沉吟了一下道:“买一处宅子休息倒是可以,但是不准在外面留宿。” 就在父子两个说话的时候,评书已经开讲,正说到大战朱仙镇,一时间偌大的德兴楼叫好声不绝于耳。 如果是平时,沈叶就开始津津有味地听评书了。 听到高兴处,还会让人打赏一二。 虽然不多,却也是票钱。 但是此时乾熙帝坐在一边,让他有点听不进去。 而乾熙帝却悠然自得地听了起来。 听了一折评书,乾熙帝这才带着梁九功等一群侍卫离去。 随着乾熙帝的离去,沈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乾熙帝一定会让人汇报自己这个太子的行踪,却没有想到,乾熙帝对自己的行踪把握的如此之准。 这是准时准点在这里等自己啊! 帝心似海,深不可测! 可是天日昭昭,总也绕不过一个权字。 沈叶就在心生感慨之时,周宝已经轻轻的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 沈叶挥手道:“起来吧。” 周宝一边给沈叶倒了一杯水,一边道:“太子爷,我被梁总管安排到了其他的单间喝茶。” 沈叶点头,周宝这是在告诉他,他没有遭到询问。 但是这并没有啥意义,因为这对于乾熙帝来说,根本就不需要。 “叫额愣泰过来,咱们去城外粥棚看看。” 额愣泰是一等侍卫,也是护卫沈叶的领班。 沈叶觉得,自己的行踪,有一大半,应该都是这位给乾熙帝汇报的。 但也无所谓,该用还是要用。 周宝跟着沈叶在大兴县衙混了这段时间,对于旱灾的事情,已经有些了解。 他虽然没有去过粥棚那边,却也知道那边环境不好。 所以他当下朝着沈叶劝导道:“太子爷,听说那里很臭,您要是有什么吩咐,不如让额愣泰他们去做就行。” 沈叶摆了摆手道:“按照我的安排去办。” 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沈叶就来到了大兴县在城外的粥棚。 此时的粥棚还在熬粥,距离放粥还要一段时间。但是每一口粥锅的前面,都已经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虽然站在远处,但是这等的情形,还是让沈叶的心里一阵抽搐。 光听汇报,他听到的只是数字,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可是亲临其境,却让他的心里升起了太多的不忍。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又不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的枭雄霸主。 “娘,娘,我饿!”一个小小的身躯抓着身边枯瘦如柴的女人的手,有心无力的哀嚎着。 而女人则只能拿着破了一个豁子的碗,低声的劝慰着。 “老爷,你就买了这丫头吧,她已经十岁了,再等个一两年,啥活都会干了!”一个枯瘦的男子,突然冲到了沈叶的面前,大声的说道。 在他的手边,还拉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看到有人冲到沈叶的身前,额愣泰等人脸色大变,更有人挥刀就要冲过去。 沈叶朝着额愣泰摆手道:“他也就是求一条活路,不要为难他了。” 说到这里,他朝着那大汉看了一眼道:“今天会有人招工,这孩子,还是你自己养活吧。” 说到这里,他朝着聚集的灾民又看了几眼,心里涌过一丝叹息。 如果说之前,他因为乾熙帝的安排接这件事,还有些不情不愿,那么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良心不安。 “属下罗虎,见过县丞大人。”一个捕快打扮的中年男子,快速的跑过来朝着沈叶行礼。 对于这罗虎,沈叶没啥印象。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自己这个县丞面前。 “起来吧。” 沈叶随口问道:“你在这里负责?” “年大人让小的带着下属在这里巡逻,不要生出乱子。” 听到罗虎的回答,沈叶感到这位年栋梁大人,也是有点本事的。 他随口问道:“现在这里有多少灾民?” “大人,差不多有两三万,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多。”罗虎道:“听说旱灾的范围,又扩大了。” 沈叶又问道:“青壮有多少?” “应该有七八千。”罗虎迟疑了一下道:“属下也数不清,不过青壮年多一些。” 虽然罗虎这话说的含蓄,但是沈叶知道,年老和身体弱的,根本就来不了这里。 他沉吟了刹那道:“罗虎,你给我准备一个招工告示,就说,从明天开始,招纳青壮干活。” “管饭,每人每天五十文钱。” 罗虎听到这安排,不由得一愣。 招纳青壮干活,然后再发钱,这种事儿不该是县令决定的吗? 县丞什么时候也能擅自作主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家这位县丞大人来历惊人,有着三品的爵位,即便见到了顺天府的一把手,也不用行礼。 而且自从他来了县衙,几乎所有人都是众星捧月,围着这位转。 他的决定,没有人反对。 “大人,您准备招多少人?”罗虎放弃了质疑的心思,快速的问道。 沈叶道:“能招多少招多少吧,只要是想干活的,都要。” 听到这话,罗虎就觉得脑袋嗡了一下,他壮着胆子朝着沈叶看了一眼道:“大人,您这是……您这是准备干什么?” “要是这样招人的话,那一下子就是好几千人哪!” “这一天就是好几百两银子。” 沈叶看着忧心忡忡的罗虎,摆了摆手道:“你就按照我安排的做,其他的不用你担心。” 说到这里,沈叶朝着前方一挥手道:“至于干什么,那自然是再建一座城!” 第四十章 太子,就要如临深渊 乾熙帝的行踪,没有人敢于窥探。 但是对于沈叶的行踪,却有不少人在探查。 比如,位于兵部观政的大皇子允是。 太子出宫观政这件事情,乾熙帝虽然下了旨意,瞒着下面的官员,但是对大学士和六部堂官们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自然,也就瞒不住各位观政的皇子。 大皇子在兵部这些时日,已经在兵部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甚至已经有几个郎中级别的官员,开始有意识地向大皇子靠拢。 虽然五品的郎中级别不高,但是,这至少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随着大皇子在兵部的时间越长,向大皇子积极靠拢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对于太子观政大兴县这件事情,大皇子的心里带着几分疑惑。 他平日里又不敢轻易和一般人探讨,所以就在这一日,趁着明珠为老母亲办寿辰,来到了明珠府上。 虽然大部分的明眼人,包括乾熙帝都知道明珠支持大皇子,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来往,还是小心翼翼。 他们可不想给乾熙帝留下把柄。 明珠位于后海北岸的宅子,此时无比的热闹。 前来送礼的人,直接就排出了一里多地。 看着这等壮观的情形,允是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喜。 虽然他只是皇子,而且明珠还是他的坚定支持者,但是,明珠这作派,也太高调了。 不过他也知道,明珠喜欢财货。 两者就算关系再亲密,在这方面,他也不想规劝。 毕竟,一言不合,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两个人的合作关系。 “拜见大殿下!”大皇子来拜寿,自然是不用等。 而且明珠还亲自迎接了过来。 看到一身锦袍,满脸都是喜色的明珠,大皇子快速的搀扶道:“舅舅不用多礼。” 虽然被搀扶,但是明珠还是跪了下去。 他一边起身,一边郑重的道:“大殿下,礼不可废啊!” 对于明珠这种做法,大皇子虽然心里有些腹诽,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受教的模样。 两者又不是亲舅甥,虽然表面亲热,但是毕竟,还差着一截。 而这种差距,就要用礼仪来弥补。 因为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在简单的寒暄了一番之后,大皇子就被请进了大殿之中。 明珠挥手让左右退下,这才道:“大殿下,您最近在兵部做得不错,很多人对您都是交口称赞哪!” “前些时候去畅春园见陛下,陛下对你的观政,也是非常满意的。” 听到这些,大皇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臣下对他的评价,他并不是太在意,他在意的乾熙帝怎么看他。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沉声的道:“舅舅,陛下让太子观政大兴县,是什么缘故?” 这是他心里一直犯嘀咕的问题,此时终于问了出来。 为此,他思索了很多的可能。 明珠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悠悠的反问道:“大殿下觉得呢?” “舅舅,我记得在唐宋之时,有宰相举于州郡之说,太子这去大兴县观政,是不是陛下要好好培养太子?” 说出这句话,允是的声音有点发涩。 他虽然观政兵部,但是毕竟只是六部之一。 而太子的大兴县虽小,却是一个完整的县。 听到大皇子这么说,明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朝着四周打量了两眼,这才低声道:“大殿下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但是在老朽看来,陛下之所以不让太子下六部,是不想,也是不敢。” 不敢,这两个字,明珠说的非常轻。 轻到只能大皇子自己听得到。 大皇子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道:“还是舅舅看得远。” 明珠淡淡的道:“自古如是而已。” 听到这话,大皇子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心寒。 自古如是,现在他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换成了他,他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吗? 明珠看着大皇子不断变化的神色,淡淡的道:“大殿下,你要做的事情,不是一日一时之功。” “决出胜负,说不定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大皇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而后接着道:“舅舅,我听说太子到了大兴,什么都不做,只是听书、聊天。” “他这种行事方式,您觉得是对,还是错?” 明珠对于太子的行踪,一直都是非常关注的,他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胡须,而后淡淡的道:“太子这样做,也不算错。” “所谓做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大皇子你在朝堂也看到了,这经常被弹劾的,都是做事之人。” “而像钦天监之类的部门,连御史都不怎么理会。” “可是这句话,用在太子身上,就有点不对。” 大皇子眼皮一挑,一本正经道:“哪里不对?” “太子如果长期碌碌无为,可能会被人看成无能!”明珠道:“一个在世人眼中无能之辈,又怎能继承大统!” 说到这里,明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做太子难,做明君的太子更难! 做身体康健的明君的太子,那就是难上加难! 大皇子听着明君的话,心中一阵抽搐。 他此时越发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太子这个位置,实在是不好坐。 但是,他没有退路。 他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他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野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他只能向前! “舅舅,我们就这样慢慢等吗?” 大皇子的声音越发的平静,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明珠端起茶抿了一口道:“自然不能等。” “所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太子就是块石头,我们也要经常滴水。” 说到这里,他声音越发低沉道:“科举舞弊的案子,虽然被太子给糊弄过去,御史文官们自己屁股不干净,不敢吭声。” “但是案子还是查实了。” “刑部那边已经议定了罪过,凌普死罪,两个成年的儿子因为牵涉其中,也是斩首。” “那位太子的奶妈佟嬷嬷,因为有其他的罪过,定的也是死罪。” “咱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推动这件事情,看太子救还是不救。” 大皇子稍微一愣,就明白了过来。 太子救的话,他们就会让人说太子包庇罪人,参与其中。 而太子不救,那就是刻薄寡恩,对于乳母,都不放在心上。 这对于太子来说,不管他做何选择,都是一种难辞其咎的绝杀。 他端起茶杯,想要和明珠说句话,脑子里莫名的想起来一句话: 太子者,就要如临深渊! 第四十一章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下午五点,沈叶准时回到了宫中。 虽然被灾民的事情耽误,但是沈叶还是非常悠然的回到了宫中。 不过他的心头,还充斥着年栋梁那张震惊的面孔。 “沈大人,你在城外盖那么多房子有啥用?” “再说,盖的这些房子,咱们卖给谁呢?” “卖不成钱,怎么给那些工人发钱啊!” “咱们大兴县,是真的没有钱啊!” 年栋梁是真的被惊到了,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大兴县的粥棚每天能够施粥两次,让那些灾民不至于饿死,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是现在,这位县丞大人脑子一热,直接拍板决策:招收壮丁。 吃饭管饱不说,还每天五十文钱。 刚一宣布,就已经趋之若鹜,有两三千人跑来报名了! 听说,还有不少在宛平县粥棚等着施粥的灾民,都争先恐后的朝着他们大兴县赶来了,这要是弄不好,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来他个全家消消乐! 要不是沈叶的身边,有一群膀大腰圆的侍卫密不透风的盯着,他真想和这个拉他下水的家伙大战三百个回合。 可惜呢,他不敢! 额愣泰等人平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一个个都充满了高手的风范。 毕竟,他们这些人,最少也都是三等侍卫。 一旦外放,至少也是四品官,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县令? 即便不是高手,也自带了一种优越感,对他充满了王之蔑视。 年栋梁这家伙,眼光虽然不错,但是因为位置和时代原因,还是有很多局限性的。 虽说自己指的那块地方现在还是一片荒地,但那可是未来的三环以内。 三环内的房子咋会愁卖呢? 更何况,卖房子这种事情,是自己这个做太子的要干的吗? 老子这就让你们看看,啥叫团购房,啥叫福利房! “太子爷!” 刚刚走进毓庆宫,满脸都是笑容的小柔,就朝着他恭敬的行礼。 沈叶挥手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正在给爷缝香囊。”小柔低声地说道。 沈叶没说话,很快就来到了后殿。 石静容此时正坐在锦榻上绣香囊,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总是被滋润得心情愉快的原因,石静容很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以往显得有些瘦削的身体,此时也丰润了不少。 看到沈叶进来,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香囊道:“太子爷,今儿怎么晚了点。” “我让厨房做了冰镇的绿豆汤,让小柔给你端一碗?” 沈叶随手拉着石静容的手道:“那就来一碗。” “另外,做香囊这种东西太费眼,你就别在这儿费心思了。” “让其他人做就行。” 说话间,他将靴子一脱坐在椅子上道:“今天宫里有什么事吗?” 石静容带着一丝轻松地道:“除了和德妃娘娘闲聊了几句,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随着乾熙帝奉皇太后去了畅春园避暑,石静容的日子就轻松了很多。 毕竟大部分需要她去应酬请安的长辈都不在宫中,她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要不,明天跟我出宫看看如何?”沈叶提议道。 出宫! 听到这两个字,石静容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惊喜的感觉。 对于嫁入皇家的她来说,这身份虽然尊贵,但是毓庆宫却好似一只牢笼,束缚着她的手脚,再也难以随心所欲的向往自由了! 她虽然一直让自己表现得端庄大方,但是总的说来,毕竟还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放在后世,也就是上大学而已。 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还是不去了,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说不定会责怪您哪!” 沈叶拉着石静容的手道:“没事儿,要是陛下问起,就说我硬带你出去的。” “老爷子正使唤我呢,咱们能争取点好处,就别客气。” 太子妃出宫这种事情,只要太子跟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沈叶突然道:“不是说宫内人员外出的批准,都在你这个太子妃这吗?” “回头你自己写个出宫的折子,然后自己批一下。” “这样也不违规!” 听到沈叶的主意,石静容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做吗? 从程序上来说,好像半点儿都不错,但是,就是感觉怪怪的。 看着一言不发的石静容,沈叶就想到了一个笑话,那就是堂下何人,胆敢状告本官!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沈叶拉着石静容的手道:“难道,你就不想和我出去逛逛,随便溜达一下?” 想,当然想!更何况,和太子一起出去,石静容更想。 她此时,就是一阵心动……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银子?”见石静容不回答,沈叶就没有继续,而是转移了话题。 虽然不知道太子问银子干什么,但是石静容还是郑重的回答道:“咱们毓庆宫的账上,还有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但是对于太子来说,那就不多了。 不过,太子的毓庆宫,都是由内务府供应。 所以这三万两银子,说起来就是纯粹的存款。 沈叶道:“今儿陛下给我安排了个差事,让我把大兴县的那些灾民安置一下。” “这三万两银子,我先拿去应一下急。” “等房子卖了,这钱就回来了。” “说不定还能挣点儿。” 石静容对钱财并不是太在意,她看中的是皇帝给太子的差事。 毕竟,她的尊荣,都是来自于太子。 “卖什么房子?”石静容疑惑道。 沈叶道:“这些灾民我看了看,实在是非常的难,不过要想让他们真正活下来,光靠施粥不行,还要让他们有活干。” “城外不是有不少的空地嘛,我准备在那边建房子。” “招纳的壮丁,一部分烧砖,一部分建房子,这样一来,他们既能吃饱饭,也能攒点钱,等旱灾一过,就可以拿着这些挣来的钱回乡了。” 听着沈叶的计划,石静容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 “太子您准备建多少房子?”石静容问道。 沈叶笑道:“也不用太多,一两千套小院就行。” 一两千套房,石静容虽然觉得安置灾民,这个工程不小,可是听到沈叶的话,她还是吃了一惊。 这么多的房子,这卖给谁呢? 随着和沈叶的关系增进,以往有些不合适说的话,石静容也敢说了。 她有点担忧地道:“太子爷,那么多的房子,啥时候能卖完呢?” 沈叶看着石静容的眉头一舒一皱,甚是率真可爱,不由得一阵心动。 他笑了笑道:“卖房子可慢可快,那得看谁来卖,如此而已!” 第四十二章 贤良淑德 仁厚宽和 华灯初上,吃过晚饭的沈叶,正在观看着那被他命名为万福园的设计图。 说是设计图,实际上就是回来之后,传召了宫廷画师,让他们用炭笔在大幅的宣纸上画的图。 这图可谓是简单粗暴! 纵横四条路,加上一座座小房子,看上去密密麻麻,很是让人有一种眼晕的感觉。 不过在沈叶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他要做的,就是给那些难民找活干。 至于房子是不是美观,是不是适合买卖宣传,这根本就不用过于劳心费神。 毕竟,他又不住。 至于房子怎么卖,这更简单。 早就想到办法的他,自然不会因为卖房子,追求什么典雅。 “回头找工部修整一下地下排水的设计,就能开工了。”沈叶朝着站在一旁的石静容笑着道。 石静容对于画画也有了解,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图纸,也觉得眩晕。 但是太子爷看得津津有味,她也只好陪着。 等沈叶从图纸上收回目光的时候,她轻轻的递给了沈叶一杯茶道:“太子爷,施工的事儿,您大可不必事必躬亲,吩咐下面去盯着就行了。” “这两天,太阳晒的厉害,您可别中暑了。” 石静容如此说,自然是不希望这么热的天,太子跑到大太阳底下晒着。 沈叶点了点头道:“这个爱妃放心。” 说话间,他伸手就揽住了石静容的小腰,他的手很有力,动作也是意味深长。 石静容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但是嘴上却劝道:“太子爷,这都大半个月了,您都宿在臣妾这边,有点不合规矩。” “李美人她们,您也要照顾一二。” 李美人是谁,沈叶自然知道。 是前太子还没有正式大婚的时候,乾熙帝赐下的美人。 如果论起容貌,和现在的太子妃相比,也是各有千秋,只不过出身一般,家里是内务府的包衣。 说起来,乾熙帝这个当爹的,是真的没有话说。 在每一个儿子结婚前,基本上都赐下了美人。 沈叶这些天和太子妃的关系突飞猛进,自然就没有再用心思放在李美人她们身上。 “我知道了,以后再说。”沈叶握着石静容的手,轻轻的笑道。 虽然外间的天气燥热,但是屋子里的冰块,却让这里犹如春夏,真的是一点都不影响。 面对越来越近的面孔,石静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多,但是最终,她还是吸了一口气,坚定的劝道:“太子爷,还请您……还请您去李美人她们那边一次吧。” “要不然,别人该说臣妾嫉妒心强,不够贤良淑德。” 说出这话的时候,石静容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泪光。 沈叶看着低头的石静容,肌肤吹弹可破,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娇羞,像一朵宁静的水莲花,心里不由得一软。 和石静容这半个月的相处,无疑是让沈叶非常舒坦的。 如果说当太子的福利是什么,好像就是这位如花解语般的太子妃。 前太子的记忆,让他知道。 对太子来说,最怕的就是失德。 而对于太子妃来说,最让人担忧的,就是落下善妒的名声。 一旦落下这个名声,那么不但皇太后会过问,就算是乾熙帝,那都会关注。 甚至还有因为善妒而被废的太子妃。 看着面带祈求的太子妃,他只能敷衍道:“行行行,我这次听你的还不行嘛!” 听到这话,石静容的神色一松,却又觉得有点不舍。 也就在这时,就听沈叶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你陪我再说会儿话。” 知道太子这是对自己的关心,石静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实际上宫里的要事,两个人早就说完了,现在说的,基本上都是闲话。 比如沈叶问石静容以往在家怎么过的;比如石静容家里有什么亲戚;比如…… 这些话虽然没啥营养,但是两个人聊着,却让石静容的心,充满了柔和。 最终,半个时辰后,沈叶在石静容的催促下,来到了毓庆宫后面的西偏殿。 这里是李美人的住处! 早就得到了消息的李美人,是盛装而待,灯光之下,越发显得柔媚多情。 这么多天,她怀着一颗快要绝望的心无助地等啊等,终于把这个男人给盼来了! 在简单的见礼之后,李美人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沈叶的怀中…… 风狂雨骤之后,心满意足的沈叶正准备休息一下,躺在他怀中的李美人,却轻声的道:“太子爷,有件事情,奴婢一直犹豫着是不是给您说。” 沈叶随口道:“什么事?” 对于李美人,沈叶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只能说,乾熙帝的眼光,还是非常精准的。 李美人道:“前些时候,佟嬷嬷托人求到我这里。” “想让我向您说个情,给佟嬷嬷一家求个恩典。” “听说凌普和他的两个儿子已经被大理寺定了死罪,就连佟嬷嬷,也是要论死。” “佟嬷嬷虽然做了不少错事,可是,她毕竟是您的奶娘。”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美人的声音有点颤抖。 很显然,她也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 而她之所以给沈叶说这个,除了佟嬷嬷一直和她关系要好之外,也觉得沈叶对佟嬷嬷一家不管不问,好像有伤太子的圣明。 所以这次侍寝之后,就壮着胆子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沈叶对于佟嬷嬷一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佟嬷嬷在毓庆宫就是一头硕鼠,不知道偷了多少东西。 但是李美人有句话说的好像也不错,这个佟嬷嬷,是原太子的奶妈。 乾熙帝是怎么对待自己奶妈的! 封了一品的诰命夫人不说,还在下江南的时候,当着王公大臣和江南士绅说这是自己家的老人! 对于奶妈的儿子曹寅,更是信任有加。 虽然这里面,也有曹寅办事干练的原因。 但是曹家干的其他事情,乾熙帝不是不知道。 一个对奶妈恩赏厚赐,一个不管不问,这就是鲜明的对比。 很有可能还有人参奏太子一个天性凉薄! 但是自己一旦管了这件事情,恐怕还会有人将自己重新扯到这起科举舞弊案上。 更何况,李美人人在毓庆宫,而佟嬷嬷一家现在人在大理寺的牢狱。 两者的距离,可以说是十万八千里。 在这等的情况下,求情的话都能够传进来。 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碰巧了呢? 沈叶的眼眸,慢慢的阴冷了下来。 李美人看着脸色变幻的太子爷,心里有点恐慌,甚至她的身躯,都有点绷紧了。 她虽然知道,自己说出这件事不是小事,却没有想到,竟然让太子如此的郑重。 不觉间,她心里暗自有些后悔不迭。 第四十三章 竖子眼高手低 畅春园,清溪书屋! 轻轻的微风带着水汽吹来,让这里的温度比乾清宫最少要低了七八度。 虽然不能说凉爽,但是夏日的燥热,却消散很多。 随着畅春园的建成,乾熙帝越来越喜欢住在这里,而不是那庄严却充满了禁锢的乾清宫。 将南书房送来的奏折批转了完毕之后,乾熙帝的目光就落在了放在他左手边的奏折上。 这奏折没有任何的花纹,看上去无比的普通,但是这奏折却比普通的奏折厚很多。 因为这奏折上报的,不是一件事情,而是整个京城的风吹草动。 从登上帝位之后,乾熙帝就在原有宫廷侍卫的基础上设立了暗卫,目的就是打探京城中的各种消息。 这些暗卫,虽然没有锦衣卫的职责,但是他们却负责将从宫廷到市井的风吹草动,都回禀到乾熙帝这里来。 也正是掌握了这些信息,所以让乾熙帝这些年来,越发的大权独揽,乾纲独断! 打开奏折,就见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太子的消息。 在这奏折内,关于太子的消息记的们非常的细致,比如太子几点来到大兴县衙,什么时候和年栋梁闲聊。 不过两个人闲聊的内容,倒是没有出现在这上面。 看着上面对太子去德兴楼的情况只是记了一个时间,乾熙帝轻轻的笑了笑。 他已经去德兴楼见过太子,自然不用记载。 不过当他看到太子去了大兴县粥棚之后的情况,不由得皱眉。 这个太子,做事太过浮躁。 对于施粥的浓稠,他看都没有看,这如果是老四去的话,不但会亲自看看粥的浓淡,而且还会和灾民们了解一下,是不是有人暗中做手脚。 说不定还能够为民伸冤,揪出几个蛀虫。 做事如此浮漂,让朕怎么能够放心! 紧接着,他看到了太子让人在流民中招纳壮丁的记载,而且给的条件非常高。 管饭,而且每人一天五十文钱,还当天发放! 看到这些,乾熙帝都觉得有点无语。 按照现在顺天府的物价,二两银子,就够一个四口之家,安安稳稳的过一个月。 现在顺天府的铜钱和银子兑换的比例是一两银子一千文钱,德兴楼那位八面玲珑的跑堂,一个月的工钱,也就是三两银子而已。 给灾民如此多的钱,这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真的以为,朝廷的钱是花不完的吗? 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乾熙帝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的太仓,真的没有多少钱了。 历年的征战,虽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威望,但是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天子富有四海,这句话说的好听,但是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张嘴,等着他这个天子喂饱。 河工,绿营,铁杆庄稼…… 想一想,他都感到头大。 他的太仓,现在连一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现在各位皇子的府邸虽然已经开始营建,但是进度都不快。 这也是为了等秋税收上来之后再付账,还有那些儿子的分家银子,想一想都头疼。 太子也想分出去,他也不想想,他分出去需要多少银子。 真该让这个逆子知道,没钱的滋味。 心中一阵吐槽的乾熙帝,目光继续落在关于太子这一天的记述上。 再造一座城! 买房子的事情不用大兴县担心! 他自己就能搞定! 又不是在京城里面的房子,这房子就那么容易卖吗? 乾熙帝看着五点准时回宫,还不忘带一些精巧吃食和物品的太子,忍不住怒斥道:“这等眼高手低,让朕如何将江山放心的交给他。” 站在清溪书屋门口的梁九功,听到这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自然清楚乾熙帝说的是谁。 但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不能吭声。 皇帝的家事,岂是他一个宦官能够管的。 好在乾熙帝也没有召唤他,这让他忍不住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乾熙帝的目光,继续落在关于太子的事情上。 不过接下来记的,就不是太子本人的事情,这里面有太子妃在宫中的行事,有一些重要宫女的行为举止。 看着太子妃安排宫中事务的记载,乾熙帝轻轻点了点头。 自己选的太子妃,还是非常贤淑的。 以往这个孽障,不知道好歹,总是一副对太子妃爱答不理的模样,让乾熙帝心中非常的不舒服。 现在他也算是知道太子妃的好了。 这一点还算是不错。 乾熙帝的神色刚刚缓和了一些,就看到了有人偷见李美人,请李美人给佟嬷嬷说情的记载。 看到这些,乾熙帝哼了一声,却陷入了沉吟。 对于凌普一家的所作所为,乾熙帝一清二楚。 而大理寺的奏折虽然还没有奉上,但是大理寺奏请的内容,他却已经了然于胸。 不过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该怎么处理。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这佟嬷嬷的身份特殊。 她不管有多少错,都是太子的奶娘。 太子该怎么做呢? 外面关于这次顺天府乡试作弊的议论虽然低了不少,但是这种议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起来。 太子又会如何选择呢? 看到关于太子记载的结尾,乾熙帝的心中就出现了前些时候太子妃所请之事。 要曹寅的女儿进毓庆宫做侧妃。 这自然不会是太子妃决定的事情,做这个决定的,只有太子。 对于这个请求,乾熙帝本来心中是不愿意的。 毕竟曹寅是他的宠臣,而且还是他安插在江南的通政使,对他来说无比的重要,如果太子娶了曹寅的女儿,那曹寅以后到底会忠于谁呢? 可是现在太子的宫中,除了太子妃之外,好似缺少能够能够辅助的人。 一时难以决断的乾熙帝,目光再次落在了奏折上,太子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记的是大皇子的行踪。 看着大皇子去明珠府拜寿,乾熙帝皱了一下眉头。 虽然大皇子不傻,但是乾熙帝却有一种自己的大儿子,被明珠给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而关于明珠和大皇子密谈的记述,却是让乾熙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的讥讽。 虽然他不知道两个人商谈的是什么,但是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有他在,谁也翻不了天! 只是那不觉间有点模糊的文字,却让他莫名的出现了一丝的烦躁! 人老了,眼睛就会慢慢的不好。 这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的一句话。 现在,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涌动,让他很是不舒服! 朕还没有老! 第四十四章 团购这不就来了 康亲王府! 作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无论何时何地,康亲王府都让人不敢小觑。 这一代的康亲王春泰刚刚袭了爵位,现在还在守孝,但是作为从太祖时期传下来的一脉,依旧是尊崇无比。 只不过现在的康亲王府,正处在蛰伏的状态。 毕竟,现在的康亲王才十六岁。 不过此时,春泰的手中正拿着一份宫里太子的懿旨,整个人都处在发懵的状态。 这份旨意很简单,就是称赞新的康亲王性行淑均,孝心可嘉,所以太子爷赏赐康亲王万福园半价购房名额十套。 对于旨意的意思,春泰都明白。 可是什么叫半价购房名额,他是真的不明白。 这些字,他每一个都认识。 可是,连在一起,还真是不知道什么用意。 好在,传旨的周宝公公还没有走,所以他一边让人奉上门包,一边朝着周宝客气地问道:“周公公,这万福园的半价购房名额究竟是什么啊?” 对于康亲王府来说,以往宫里赏赐东西的时候可真是不少。 比如银子,比如庄子,比如…… 这些赏赐的东西,都能看得到、摸得着。 可是,这半价购房名额,怎么听起来,有点虚无缥缈啊。 周宝临来之前,已经被沈叶给训练过了,所以他当即笑着道:“康亲王,太子爷为了给太后他老人家祈福,派了大兴县召集灾民在城南建设万福园。” “万福园每套院落五间,占地三分,按照市价,一套院落的价格是一百两银子。” “这半价呢,就是五十两银子一套。” 对于院落的定价,沈叶很是干脆利索的来了一个简单粗暴。 反正他也不是为了挣钱,而被他下旨赏赐的人家,同样也不缺钱。 就拿康亲王来说,吃的是亲王的俸禄,每年年俸一万两。 更不要说,康亲王府的庄子和各种的店铺,遍布大周各地了。 毫不夸张地说,康亲王府富得流油。 十套的半价名额,也就是卖他们五百两银子,真不算多。 “也就是说,通过太子爷的赏赐,您可以用半价拿到十套宅子。” 这些宅子对于康亲王府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毕竟,他们在城外也有很多的庄子。 想要盖房子,很简单。 但是,这是太子赏赐下来的! 而且,还是给太后祈福。 就问你敢不敢拒绝! 一旦拒绝,不但得罪了未来的天子,而且还得罪了皇帝的母亲。 那就等于直接将乾熙帝一家全部给得罪了。 这种情况,哪怕春泰他爹在世,都不敢造次,更何况是靠着恩典成为康亲王的春泰。 他赶忙点头道:“我一直都听说,太子爷仁孝,这次修建万福园,更是功德无量。” “周公公,我们康亲王府愿意为这万福园捐献白银三千两,还请公公向太子代为转达。” 他虽然年轻,却挺有气魄。 毕竟,这是拍天下第二人和天下第三人的马屁啊! 三千两银子虽然不少,但是能让这二位高兴,那也是太值了! 周宝赶忙摆手道:“康亲王,太子爷这是一片孝心,怎能收您的银子呢?” “您这个要求,太子爷是不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站在一边的康亲王长史道:“周公公,请禀告太子,我们康亲王府,愿意再购买五十套小院。” 康亲王府不缺这个钱,所以出手自然大方。 周宝对这要求,同样摆手道:“康亲王,万福园的院子是有数的,太子爷的赏赐,也不是每家都有的。” “给您了十套,是太子爷看重您,您就不要让咱家为难了!” “我还有旨意要颁,就先告辞了。” 将周宝送走,康亲王春泰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信任的长史身上。 那长史道:“王爷,现在太子爷赏赐的购房名额,我们应该尽快把半价的银子交上去。” “另外,再让人打听一下,太子对这万福园的赏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 春泰点头道:“那就麻烦长史了。” 康亲王的仆从,很快就将消息打探了出来。太子这万福园的赏赐,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比如亲王方面,世袭罔替的六大亲王,每家赏赐了十套半价名额。 而郡王之下,则依次递减。 不但如此,有些王公贵族的府邸,就没有得到这半价名额的赏赐。 比如,刚刚被太子抽了的鄂伦岱。 比如,同样是一等公的明珠,太子就直接没有赏赐。 “王爷,奴才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听说一些没有得到赏赐的宗亲,都有些着急。” “甚至已经有人想要找那些赏赐多的府邸,无论如何都要买一两套过来。” “毕竟,这是太子的恩典,也是对皇太后的孝心。” 春泰摆手道:“这些不用在意,太子的赏赐,岂能出售?” “太子只是赏赐了勋贵吗?” 那回禀的下人道:“太子还赏赐了朝堂。” 听到这话,春泰一惊。 他虽然年轻,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太子,也不能乱碰。 那是忌讳。 太子赏赐朝堂,这……这将置陛下于何地! 那些受赏的官员,又该怎么办? 就在他暗暗吃惊的时候,就听下人道:“太子对朝堂的赏赐,并不是给某一个大人,而是按照衙门分的。” “比如南书房,太子给了二十套。” “而六部,太子爷同样赏赐了二十套的半价名额。” “至于翰林院,则赏赐了十五套。” …… “按照太子爷的旨意,他让六部堂官把这些万福园的半价购买名额,奖励给办差尽力,忠心报效朝廷的官员。” 听到这话,春泰还没有啥感觉,那长史忍不住道:“这样一来,六部衙门还不得打起来。” 春泰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 一套院子也许很多六部的郎中不缺,可是得到一套半价的万福园恩赐,那就是办差尽力的能吏。 这买的仅仅是房子吗?更多的是肯定、是鼓励。 一旦说出去,那可是极为难得的面子! 甚至还能够让人高看一眼。 甚至还有可能简在帝心,这得多大的恩典。 更何况,这院子也不贵,对于一些家境普通,还在租房子住的官员来说,同样是一次难得的置业机会。 “你仔细打听打听,看看万福园还有其他房子售卖吗?有的话,咱们府里多买几套。” 春泰道:“万福园的房子,以后是亏不了了!” 第四十五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南书房,平日里春风和睦的地方,此时的氛围却有些压抑。 之所以如此,除了皇太子传旨的二十套万福园半价房购买名额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大部分的勋贵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赏赐,可是大学士明珠却没有。 在南书房内,明珠是仅次于索额图的存在。 甚至,两个人还经常较量。 但是现在,皇太子对于明珠,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留。 勋贵的一等公里,除了鄂伦岱,就只有明珠有这样的待遇。 鄂伦岱获得这种待遇,原因很简单,他刚刚得罪了皇太子,被抽过鞭子。 皇太子不喜欢他,正常。 可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对明珠,那无异于赤裸裸地告诉所有人:皇太子不喜欢明珠。 虽然很多人都清楚为什么,但是,这不给脸也太明显了! 简直等于一巴掌搧在了明珠的脸上。 作为大学士,作为一等公,也是要面子的。 虽然在值房内,明珠好像波澜不惊,脸色平静,半点儿都没有生气,但是谁也不想因为高声说话,被明珠记恨。 毕竟这位有名的就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这就让整个南书房有点尴尬了! 不过,在南书房行走的低级官员,有不少已经开始琢磨皇太子赐下来的那二十套半价购房名额了。 他们很多人虽然身在南书房,但生活却很一般。 毕竟,南书房就在乾熙帝的眼皮子底下,捞钱不容易。 更何况,各地的督抚眼中只有那些大学士,哪有他们这些跑腿儿的人? 所以,有些人虽然在紫禁城里干活,却在脏乱差的南城租赁房子。 甚至还有一些,是一起合租,生活颇为不便。 毕竟顺天府啥都贵! 房子更是有数的,不但价格贵,而且出售的还少! “金林兄,你说咱们这二十个半价购房名额,会怎么分?”一个六品的南书房行走,低声的朝着同事问道。 那被称为金林兄的三十多岁男子,正在归类大学士们批转的奏折。 听到这话,左右逡巡一眼,看着同伴小声道:“瑜墨兄这是想要一套?” 林瑜墨赶忙道:“我刚刚去工部那边一趟,看到了皇太子让工部制作的万福园庭院的造型。” “虽然只有五间屋子,但是里面各种配置,却是一应俱全。” “房屋更是干净整洁的新房子。” “而且,各家之间还隔着小路,比我现在租的房子强多了。” “听工部的小吏说,这些小路是用石子铺的,就算是下雨天也不怕。” 说到这里,林瑜墨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压根儿就没想在京城买房子,毕竟太贵了。” “但是,这五十两银子,拼凑一下,我觉得自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听到这话,被称为金林兄的男子也是一阵心动。 他同样在租房子,虽然房东对他还算恭敬,但是因为和房东一家合住,所以每天都要听着房东一家的嘈杂,他也很不舒服。 五十两银子,他同样拿得起。 而且,他更看重的,是这套房子的意义。 整个南书房,他们这种打杂的六品行走,就有二三十个,更不要说那些负责抄抄写写的笔贴式更多。 按照皇太子赏赐时的说法,是奖励给办差忠心的官吏的。 一旦得到了这个名头,那说不定有什么好事,就能够轮到自己。 所以,听到同伴的想法,金林压低声音道:“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个名额,恐怕不容易拿。” “毕竟,办差尽心的人多了去了。” “大学士们就不尽心吗?” 听到金林的这番话,林瑜墨本来还有些热切的心,立马冷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就见一个差役匆匆的跑了过来,林瑜墨和这差役关系不错,就随口问道:“老马,你这急匆匆的干什么呢?” 老马道:“索相请各位大学士议事。” “听说是为了太子赏赐下来的万福园的半价购房名额。” 这二十个名额在南书房,怎么看都不是大事。 但是,就这么一件事,却需要所有大学士一起商议。 这里面的缘由,除了太子的赏赐外,恐怕还要涉及到利益的分配。 毕竟,办差得力的名额,谁都想要。 就算是大学士看不上,可是他们下面的小弟,也会看不上吗? …… 烈阳西斜,从南书房当差回家的明珠,脸色一直阴沉。 对于万福园他并不是太在意,但是太子将大部分勋贵都赏赐了,独独把他明珠给漏下了!这就把他置身于尴尬的境地了! 太子这样做,明显不给他留面子。 甚至,可能会影响他的威望! 毕竟,一个没有未来帝心的大学士,实在是有点危险。 虽然他知道,太子恨自己入骨,毕竟自己支持大皇子。 可是太子这样做,真是半点儿都不掩饰了。 而今天大学士们的议事,更是让他愤恨不已。 索额图那个老对手,竟然提出要把这二十套购房名额中的十套给他,虽然被他一口回绝,可是,他能够感到其他大学士看他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尤其是熊赐履和张英等人,很是有一种隔岸观火之感。 就在明珠阴沉着脸回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书房内竟然坐着一个人。 待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明珠顿时脸色大变,惶恐道:“我的大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对于乾熙帝,明珠是非常了解的。 他知道当今的陛下,可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宽容大度。 他母亲过寿的时候,大皇子过来,这还说得过去。 现在大皇子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乾熙帝会怎么想? “舅舅,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议。”大皇子平静的道:“太子拿着给皇太后祈福的名义,办了这么一件事情。” “您说,我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看着有些着急的大皇子,明珠知道大皇子的心思。 他虽然地位比不上太子,但是却一直在背地里和太子暗暗较劲,事无巨细,凡事都想和太子争一个高低。 这次太子以给皇太后祈福的名义,召集灾民建设万福园,更通过半价名额赏赐勋贵,从而将万福园的房子卖出去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大皇子感受到了压力。 虽然这是小事,但是在这小事中,却充分彰显了太子的能力。 这等一石三鸟之策,对现在的太子来说,算得上是名利双收。 不甘心落后的大皇子,就想要干出一件事来,即便不如太子这般出彩,但也不能一直沉寂。 看着有些乱了方寸的大皇子,明珠淡淡一笑道:“大殿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等还需辩证地看问题。” “好事能变坏,坏事同样能变好事。” “三十七个县遭灾,可不只是一两万灾民哪!” “少了什么都好做,可是太多的话,那问题就出来了。” 听明珠如此一说,大皇子愣了一下道:“那些灾民,也会都来京城吗?” 明珠没有说话,不过看向大皇子的目光中,却带着那么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大皇子并不傻,只不过他并没有朝着那个地方想。 此时明珠的笑容,让他有点恍然大悟。 一时间,心里既有点兴奋,又有些忐忑。 第四十六章 进难退亦难 忠孝难两全 “却说那金兀术,正端坐中军帐……” 德兴楼上,《说岳全传》正讲的热闹,下边听书的人,更是不时的响起一两句叫好声。 看着坐在雅间里,悠然喝着水,脸上没有半点汗渍的沈叶,年栋梁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幽怨。 看人家这小日子过的,上午茶楼听曲儿,下午街上闲逛。 而自己呢,忙得像是一条狗一样。 现在不但喉咙干的难受,而且,因为去万福园工地的缘故,嘴里好像还藏了沙子。 不过他虽然幽怨,却不敢抱怨。 因为眼前这位三品镇国将军,可是能够勾连太子的人。 能够让太子帮忙卖房子,恐怕这天下也是独一份吧。 他对于沈叶的身份有猜测,但是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没敢把沈叶往太子的位置上去猜。 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这种差距,让他的眼光,出现了局限。 而面对年栋梁的疑问,沈叶只说自己从小就是太子爷的侍读,这不,太后的寿辰快到了,就给太子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对沈叶来说,如果年栋梁猜出来了,那他就大大方方的承认。 要是年栋梁猜不出来呢,那俩人就雾里看花就行了。他可不想主动揭开自己的身份。 毕竟,现在和年栋梁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 如果年栋梁毕恭毕敬的行礼作揖,岂不少了很多的乐趣嘛。 “大人,万福园咱们能不能多盖一些?”年栋梁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而后带着谄媚的问道。 沈叶随口道:“怎么,有人想要房子?” “可不是嘛,这两天,有不少六部九卿衙门的人找过来,表面上说是有公事,但是实际上,他们就是想要半价的购房资格。” “甚至还有一些都察院的御史,也让人带话,说希望能够拿两套半价的房子。” 说到这里,年栋梁连连感叹:“我是第一次发现,我这个大兴县令,居然如此的重要。” 看着年栋梁一副难受的样子,沈叶随口道:“他们想要,你该给就给嘛。” “反正,这院子的造价也不是太高,就算半价卖给他们,咱们也不会亏损。” “重要的是,他们要的越多,那些干活的灾民,就能多拿一些工钱。” 说到这里,他突然朝着年栋梁道:“老年,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太子。” “如果让我知道,谁在这个事儿上,胆敢上下其手。”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本来和沈叶打哈哈,一副知心老友模样的年栋梁,听沈叶这么一说,就觉得心中一颤。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竟然让他感到恐惧。 “沈……沈大人您请放心,就算我再不知道轻重,也绝对不会让人坏了太子爷的名声,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啊。” “您放心,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您尽管拿我试问。” 看着年栋梁一副惊骇的模样,沈叶拍了拍年栋梁的肩膀道:“老年,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这夸奖,沈叶还真不是忽悠。 就在前些时候,周宝已经去找借口探看了一下年家那位大小姐,按照周宝的话说,这位年大小姐的容貌,真的当得起狐媚偏能惑主之说。 现在,她秀女初选已经算是被撂了牌子。 而年家,正准备给她挑选良人进行婚配。 听了周宝的回禀,沈叶的心中,就有了年栋梁靠谱的想法。 年栋梁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而后沉声的道:“沈大人,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告。” “随着万福园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商人都过来打探,想要购买。” 见沈叶没有说话,他赶忙道:“沈大人,这些商人可没有想半价购买房子,他们愿意原价购买。” “甚至有不少人提出,他们还可以加价。” 对于出现这种情况,沈叶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历来在权势人物聚集的地方,就能够引得不少有钱人汇聚。 沈叶对于这一点,倒并不反对。 他随口道:“老年,这件事情你去操持就行,我相信你的能力。” 听到这话,年栋梁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他快速的抱拳道:“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看重。”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看到这男子,沈叶的眉头一皱。 因为这男子是毓庆宫的管事太监之一,没事儿基本上是不允许出毓庆宫的。 他朝着年栋梁看了一眼,年栋梁顿时心领神会,朝着沈叶抱了一下拳,而后小心的离去。 “见过太子爷。”中年男子刚刚准备跪下行礼,就被沈叶让人搀扶起来。 “什么事?”沈叶沉声的问道。 他清楚,不是重要的事情,石静容绝对不会派人过来找他。 “太子爷,太子妃让我禀告您,大理寺已经就凌普一家参与顺天府乡试舞弊一案上了折子。” “凌普和两个儿子斩首,佟嬷嬷赐自尽。” 中年人说到这里,脸色严肃的道:“太子妃请您早做准备。” 石静容怎么知道大理寺上了折子?这事儿肯定有人告诉她。 是谁告诉的,等他回去的时候,石静容一定会告诉他。 所以沈叶现在要考虑的是佟嬷嬷一家的事情。 如果按照沈叶的感觉,佟嬷嬷一家死了半点都不冤。 可是,佟嬷嬷的身份不一样。 她是原太子的奶妈。 如果在这个关头,他太子爷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是刻薄寡恩。 而一旦救的话,那太子也会牵涉在顺天府的舞弊之中,恐怕也会损害太子的名声。 甚至,一旦求情,还会被人认为太子徇私而枉法,难以担当大任。 不管怎么做,都是一个进退都让人难受的难题。 沈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随着中年男子的离去,沈叶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这个太子,还真不是人做的。 万众瞩目,无论什么事情,做不做都要被人挑毛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很多太子都等不及,想要当家做主。 只有当家做主,那无论怎么做,在很多人的眼中,那基本上都是对的。 就凭这一点,就能够让很多人,搏上一搏。 佟嬷嬷生死他可以不在意。 可是,不管不问的话,他这个孝子的人设,可能会成为一个笑话。 毕竟,他前面还有一个对乳母也是悉心奉养的大孝子! 吐槽之余,沈叶又充满了感触,作为太子,连躺平都难! 第四十七章 谁更需要谁 国公府,索额图此时正在西花厅,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大理寺少卿贾云龙。 作为大理寺卿的助手,大理寺的二把手,正四品的官员,贾云龙也算是一方大员,但是在索额图面前,他就是一个小角色。 “为什么佟嬷嬷是死罪?” “她没有科举舞弊,她不该是流放吗?”索额图冷冷的看着贾云龙,声音中充满了怒意。 以往,索额图是一个掩饰自己情绪的高手,喜怒从不形之于色。 可是现在,他不需要掩饰。 因为这个贾云龙是他的下属,是他一手把贾云龙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面对索额图的怒火,贾云龙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虽然他这个少卿,也是一个人物,但是在索额图这样的首席大学士面前,他真的是微不足道。 所以在迟疑了一下后,他就恭敬的道:“索相,我是按照您的安排,提出了关于佟嬷嬷的判决。” “可是,刘升勋不同意。” “他说,佟嬷嬷不但参与了这次的舞弊案,而且还在毓庆宫中,犯下了不少事情。” “她的罪名,是绞!” “我虽然据理力争,但是刘升勋铁了心的想要置佟嬷嬷于死地,属下也是无能为力啊!” 说到这里,贾云龙的身体就躬了下去。 看着一副属下无能模样的贾云龙,索额图越发的恼火。 不管碰上什么事,如果一句无能就能给解决了,那还要他这个大学士做什么! 他冷冷的看着贾云龙,淡淡的道:“你无能为力,那你让太子爷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佟嬷嬷的罪名一旦出来,太子爷就必须要有所作为。” “要不然,世人该如何评判太子爷!” 贾云龙额头的汗,不由得滴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索额图那张不善的脸,脑子飞速运转,他在竭力的思索对策。 不行,我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定要找到借口。 要不然的话,虽然索额图不至于对付自己,但是以后的升迁之路,基本上算是到头了!所以他迟疑了刹那,就郑重的道:“索相,属下在大理寺中,本来也有一些臂助。” “可是,自从太子爷在朝堂上说了座师房师的事情后,就有些人开始刻意疏远属下。” “而且……而且在这件事上,他们大多数都倾向于刘升勋。” 贾云龙说完这句话,心头的忐忑更多了几分。 他很清楚,索额图是难以责备太子的。 现在他将责任的一部分推在太子身上,就能够让自己轻松很多。 索额图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大半。 佟嬷嬷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群臣对待太子的态度,他更要重视。 “你说有些人对太子有怨言?” 贾云龙听到索额图如此一问,顿时觉得自己能够过关。 他赶忙道:“索相,不论是哪个衙门,大多数人都是通过科举上来的。” “太子爷这么一掀桌子,很多人的心中,就难免有些怨气。” 索额图哼了一声道:“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对太子有怨言,我看他们纯粹是不想活了!” 贾云龙看着愤怒的索额图,却没有说话。 他心中清楚,索额图虽然是大学士,但是面对群臣心中的怨言,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并不是皇帝。 发过脾气之后,索额图也冷静了下来。 他很清楚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叫贾云龙过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你觉得接下来,太子爷该怎么做?”索额图淡淡的道:“是为佟嬷嬷求情,还是不求情?” 贾云龙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这件事情。 太子如果求情,那就是为刁奴徇私,说不定还会被人弹劾。 而太子不求情,就是刻薄寡恩,连自己的乳母都不在意。 这很难抉择,但是临来之前,贾云龙已经反复掂量过了,他沉声的道:“索相,这件事情,属下觉得太子不适合出面。” “毕竟,顺天府的科举舞弊,影响很不好。” “就算已经重考了,但是士林之中的议论依旧很多。” “太子如果再给有罪之人求情,那说不定会攀扯上太子。” “至于佟嬷嬷的事情,我觉得可以让人上书,免于一死。” 索额图没有说话,只是朝着贾云龙摆了摆手。 对于索额图这种动作,贾云龙瞬间心领神会。 他并没有觉得索额图这样挥退自己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和索额图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等贾云龙恭敬的离去,索额图叹了一口气道:“太子爷上次是畅快了,可是树敌太多啊!” 他这话,好像是在感慨,毕竟正堂上,除了下人,好像没有其他人。 但是却听屏风后面有人道:“太子爷得罪的人越多,对大人越是依靠,这也是好事。” 随着这话,一个四十多岁,看上去面容阴柔的男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索额图面对这个男子,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道:“现在凌普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办?” 那男子道:“太子和科举舞弊这件事情,本来就牵涉太深。” “现在,他已经不适合再出面了。” “属下相信,陛下在这件事情上,肯定会给太子一个体面的。” 索额图仔细思索了一下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不过他在沉吟了瞬间之后,又带着一丝感触的道:“太子最近,做事有点鲁莽。” 男子听到这感慨,心中顿时明了,这是索额图对太子有意见。 以往,太子对索额图是言听计从,可是这次科举舞弊的事情,太子直接开撕,让索额图有些不满。 他沉吟了一下道:“索相,太子毕竟是太子。” 他这话听起来是一句废话,但是实际上,他这是规劝。 在告诉索额图,在对待太子这件事情上,不要掉以轻心,分不清主次。 索额图听到这话,轻轻的皱了皱眉头,而后淡淡的道:“老夫自有主张。” “你派人告诉太子,让他这一次,务必什么都不要做。” 那人看到索额图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话,索额图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心里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是他还是恭敬的道:“属下这就派人去办。” 索额图挥了挥手,让属下离去之后,他这才低沉的喃喃自语道:“太子是太子不错,可是,他也应该清楚,谁更需要谁!” 第四十八章 儿臣想要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畅春园,清河书屋! 来到畅春园的乾熙帝,比之在乾清宫,显得轻松自在了很多。 虽然每日的奏折照旧批改,但是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 没有早朝,有什么事情,就让大学士或者六部的官员堂官来商议,这日子过的,是相当的惬意。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乾熙帝对于朝堂的事情就不再理会。 相反,朝堂之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乾熙帝的眼睛。 现在,乾熙帝最关注的,就是太子让大兴县修建万福园的事情。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暗卫更是给了不少汇报! 不但太子的每一个动作,就连太子给每一个勋贵和各大衙门赏赐的半价房名额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乾熙帝在对太子的作为看了几眼之后,就开始看这个名单。 南书房二十套! 六部各二十套! 翰林院十五套! …… 看着这个似乎是按照衙门大小,由大到小的赏赐,乾熙帝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由衷的欣慰。 这毕竟是他调教多年的太子,在有些事情上,还是张弛有度,很会把握分寸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句赏赐办差得力,忠心朝廷之臣的话上。 在乾熙帝看来,不论是六部还是其他地方,虽然也有靠着俸禄过日子的官员,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臣子大部分都不穷。 和穷困比起来,大多数人,更在意的是名! 这个办差得力的名声一旦落下,是不是下一步提升的时候,就要优先考虑呢。 还有,大家同样都是兢兢业业的办差,凭什么你有,偏偏我就没有呢? 各种考量下来,绝对会有人争着抢着,想要这半价的房子。 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这房子还不贵! 乾熙帝虽然没有回京,也没有安排,但是工部同样让人送了一套房子的小模型。 看着红砖绿瓦,干净整洁的小院子,乾熙帝心里也有点喜欢。 院子虽然只有三分地,但是普通的人家,住得也算非常舒坦了。 紧接着,他看的就是勋贵。 勋贵大部分也是按照爵位。 不过看着勋贵的名单,乾熙帝就看到了异样。 因为在这里面,他既没有看到鄂伦岱这个一等公,也没有看到明珠这个一等公。 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根本就没有赏赐他们的意思。 而且勋贵方面,太子也只是赏赐到了侯爵。 至于侯爵之下的,那就没有考虑。 这些人买不起吗?乾熙帝想到自己知道的消息,知道这些人都能买得起。 而太子不赏赐,自然是他们的地位不够。 这个时候,那些没有获得赏赐的勋贵,是不是在思考自己爵位不够的同时,想着给皇太后祈福尽一份力啊! 万福园的房子,恐怕还要卖上一批。 虽然太子动用了太子的名义,但是这等一举多得的手段,还是让乾熙帝在眼前一亮并深感欣慰的同时,又生出了一丝忌惮。 欣慰的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太子,没有辜负自己的殷切期望。 一想到太子这般聪慧过人,一股作父亲的豪气就直冲云霄。但同时,他心里又掺杂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复杂。 他不得不忌惮,如此有能力的太子,办事利索又英姿勃发,他会不会生出二凤之心哪! 毕竟,他还不想和李渊一般,当太上皇啊! 就在乾熙帝心里有些纠结的时候,就见梁九功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陛下,太子爷求见。” 听到这个禀告,乾熙帝一愣。 如果按照这些时日太子的作息时间,此时的太子,应该在德兴楼吃过了午饭,然后休息一会,继续听书。 怎么跑畅春园来了? 从乾清宫到畅春园,骑马也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现在的天气还挺热。 太子过来的这么急,莫非是为了佟嬷嬷不成? 想到佟嬷嬷的事,他心里念头转动,就朝着梁九功道:“宣太子觐见。” 随着乾熙帝的命令,穿着一身黑色皇子服的沈叶,就快速的走了进来。 看到沈叶穿着皇子们平日穿的服饰,乾熙帝就是一愣。 毕竟太子的穿戴,他让人专门做了规定。 比如,太子要穿杏黄袍,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王公大臣们还要去毓庆宫,给太子恭贺。 给皇帝,是三叩九拜! 而太子,则是两叩六拜! 虽说少了一些,但是这些无一不彰显着太子的身份。 如果说太子小的时候,乾熙帝对这些礼仪是支持的。 那么现在,他是越来越觉得,有一个和自己非常接近,并终将取代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缓缓长大。 这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太子穿着普通的皇子袍服,而不是那身杏黄色皇太子装束,让他心中有些高兴。 但是高兴之余,他心里又冒出来一个念头:太子这么做,是不是故意的? 他察觉到了我的不喜,所以才会这样穿。 “见过父皇!”沈叶虽说很讨厌这种行礼的方式,却也不能规避。 要不然,就是大不敬。 好在他是太子,在被废之前,基本上只向两个人行礼就行了。 一个是乾熙帝,一个是太后。 而大多数的时候,则是别人向他行礼。 乾熙帝摆手道:“起来吧。” “太子爷不在德兴楼听曲儿,怎么有空跑到朕这儿来?” 听到这带着一丝讥讽的话,沈叶赶忙笑着道:“父皇,儿臣去德兴楼,主要是为了体察民情。” “眼下,对于大兴县的民情,儿臣觉得已经体察的差不多,所以就请了个病假,过来陪同太后和父皇住两天。” 把请病假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恐怕也只有太子了吧。 乾熙帝鼻子里想哼一声,以此来表达对这句话的不满。 他本来还准备问问太子过来为了啥事,听沈叶如此一说,当即阴阳怪气的道:“呵呵,好一个体察民情!” “怎么我听说,你已经派让周宝去打探年遐龄家的姑娘了?” “这也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体察民情吗?” 沈叶心里一阵腹诽,这个便宜老爹,果然什么都盯着,而且,这嘴不是一般的毒。 怪不得能骂八皇子允祀出身卑贱呢! 他对于这个,倒也不惧。 看到乾熙帝桌子上的茶只剩下半盏,就笑嘻嘻的拿起茶壶帮着乾熙帝添满。 而后道:“父皇,儿臣在大兴县的时候,听说年遐龄的女儿性行淑均,只不过长相过于娇媚,有狐媚偏能惑主的风险。” “儿臣在父皇的谆谆教导下,自觉各方面都有所提升。” “所以这次,儿臣想要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看看年家小姐,是不是能够迷惑孩儿!” 听着这斗志昂扬的话,乾熙帝本来端杯子的手,一下子停到了半空中。 第四十九章 儿臣还想学点外语 乾熙帝见过不少好色之徒! 甚至于,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掩饰,男人嘛,懂的都懂。 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好色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如此的理直气壮,如此的…… 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你真的确定你是挑战自己的软肋,而不是贪图人家的姿色? 将杯子放在嘴边呷了一口水,乾熙帝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他目视着沈叶,沉声的道:“行了,你也别在这儿给朕胡说八道了。” “我问你,你让太子妃求曹寅家的大小姐,也是想挑战自己的软肋吗?” 沈叶看着乾熙帝,心说我过来是来说事情的,怎么又扯上曹家的大小姐了。 就是我让太子妃帮我说求赐曹家大小姐的事情,可是咱们两个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咱们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不应该说点儿大事吗? 他笑了笑道:“父皇,儿臣听说曹寅大人的女儿不但举止温和,清雅持重,而且学富五车,是个才女。” “对了,听说她还学过西方的拉丁语。” “儿臣觉得,人应该活到老学到老,不能小进则已,固步自封,多学一门外语还是很有用的。” “所以呢,就让太子妃给太后提了一句。” 刻苦好学,磨炼意志! 这两个理由都非常好。 甚至这一番话,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可是乾熙帝此时,琢磨一下,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有一种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些话的感觉。 “你是太子,怎能如此信口雌黄!”乾熙帝面带冷色的训斥道。 沈叶看着乾熙帝突然冷下来的面孔,赶忙笑着道:“父皇,您别生气,这两件事呢,就当儿子年少爱慕少艾行了吧。” “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看着一脸无辜的沈叶,乾熙帝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自己这还没有教训呢,他就认了,还诚恳地劝自己莫生气,这接下来,要是自己生气,倒好像心眼儿小一般。 这个孽障! “太子,为人君者,要端庄肃穆,你此时如此轻佻,如何让朕放心的将江山交给你?”乾熙帝带着一丝感慨的说道。 沈叶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无语。 暗道,瞧您这话说的,好像真想把江山交给我一样。 可是,您真舍得将江山交给我吗? “父皇,您越是不放心,就越不能经常生气。” “对儿臣来说,儿臣最盼望的,就是您身体康健,让儿臣能够继续快乐的当太子。” “儿臣这些天观政,才发现世事多艰。” “一个大兴县,尚且如此,更何况偌大的天下。” “儿臣越发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为自己遮风挡雨。” “而父皇您,就是为我等皇子遮风挡雨的一道最坚实、最可靠的屏障!” “所以儿臣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在年轻的时候,多开开心心的学习,而后好好享受一下。” 听着沈叶的话,乾熙帝心中莫名的一暖。心里更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被无穷无尽的争斗和算计蒙蔽了双眼,对这个儿子失去了爱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儿子,更是自己亲手培养的儿子。 虽然现在,他对于这个儿子越发的忌惮,但是他同样也希望自己能够父慈子孝。 不过,太子这话,有几分是真的呢? 他没有当过太子,不知道当太子是什么滋味。 但是前朝那些太子,哪一个不是盼着自己早日登基,继承大统。 “知道世事多艰,也算是没有白观政一趟。”乾熙帝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但是作为一个年轻人,一说就是享受,丝毫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说吧,你不在京城盯着你的万福园,跑到畅春园里来干什么?” 沈叶虽然表情真诚,但是心中却很有一些汗水。 不过他刚刚的话,倒也不只是假话,如果没有那么多兄弟准备夺嫡的话,当个二代实际上是蛮爽的。 既不用工作,还有花不完的钱。 “父皇,儿臣这次过来,是因为佟嬷嬷的事情。” 乾熙帝本来和蔼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对于佟嬷嬷一家,乾熙帝心中很是恼火。 在后宫搬弄权势也就罢了,还在前朝兴风作浪!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 这等的人,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他居然没有发现,这简直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你是想给那罪奴求情?”乾熙帝冷冷的道。 沈叶来之前,对于这个事情已经有了想法。 不过此时,面对乾熙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无奈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皇,凌普和佟嬷嬷一家的所作所为,儿臣看了也是非常的气愤。” “他们辜负了父皇的信任。” “即便对他们千刀万剐,也毫不为过!” 乾熙帝坐在书桌前,并没有说话,只不过神色淡漠。 而沈叶则接着道:“可是,这佟嬷嬷就算有千错万错,毕竟伺候儿臣多年。” “儿臣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想求父皇法外开恩,饶他们一命。” 乾熙帝听到太子的求情,心中各种念头翻转。 他对于这件事情,也有些纠结。 如果太子求情,那说明太子不知轻重。 如此大罪,还想着赦免。 可是不求情的话,那就显得有些刻薄寡恩。 太子来了,他觉得太子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可是太子这样求情,又有点轻重不分。 “那照你这么说,他们就不用惩罚了,如此的话,谁还会心存敬畏?”乾熙帝抬头,朝着沈叶说道。 他虽然已经有所决定,但是他也要让太子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父皇,孩儿知道律法无情,就是为了震慑宵小。” “佟嬷嬷一家之事,不罚不足以让四方信服。” “所以,儿臣恳请陛下收回太子的杏黄袍服,以赎佟嬷嬷之罪孽。” “让其一家返回盛京,给地百亩,自耕自足,永不叙用。” “也算是让儿臣还佟嬷嬷哺育一番的情分。” 乾熙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太子的杏黄色袍服,那就是太子的标志。 甚至可以说,只要太子穿着这身黄袍服,所有人看到了,都要躬身行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都觉得这身衣服刺眼。 可是,这是他赏赐下去的,他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再把它收回。 现在,太子竟然主动用这杏黄色的袍服来换取佟嬷嬷一家的性命,这让他心中各种念头迭起。 而沈叶看着思索的乾熙帝,心中则暗自催促,快点答应吧,这杏黄色的太子服饰,简直就是惹祸的根苗。 你一天天看着刺眼,我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理由给你送回,你就别装了! “允烨,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第五十章 不问对错,只求心安 “够了!你们二人皆是京兆尹的官吏,这里是衙门要地!如此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韩柏看着势如水火的二人,心中虽然对戴宗不忿,不过作为京兆少尹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对二人呵斥道。 花岗岩厚度有三寸,就是用铁锤砸,砸十几下也不一定能砸成粉末。 这一进程,与后来倭国的地缘z治中心,由关x向关d转移,遵循着同样的地缘规律。 水柔冰以一己之力同时牵制住了刺宇和契比柯力两大高手,而且稳稳的占据着上风,而契比柯力和刺宇两人的败亡几乎就是时间问题,整个战局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 当时见到这一幕的朝赏月,也不好出面阻拦,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道盟千年前的那位惊艳绝绝的前辈,像一只烧鸡一般被绑在那里接受雷霆贯体,发生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说到这里,水柔冰满含深意的分别看了一眼古岳和宇流明,望向古岳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而望向宇流明的眼神中则多了几分祈盼和诚恳。 “既然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这楚然也正好在这里,那便不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吧。”龙流昔冷声道。 没错,这位龙行口中的“臭婆娘”,项少欣口中的“虞姐姐”,正是一个多月前龙行斩杀五头累户化形救了人,却反而把他臭骂一顿的那位虞仙子。 “我们蒙人崇拜强者,勇于挑战,军要投,但这家伙公然侮辱我们,就要付出代价。 对他来说,这是最忙碌的百年,也是提升最大的百年,他不仅将金仙之躯提升到了极限,也将神魂推倒了真仙极限,佛之力更是步入了缓慢的进步期,必须寻找其方法了。 去……哪里?叶离怔怔的,猛然想到,原来她连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连个等待她的人都没有,离开刘天青,她居然无家可归。 简直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布局,冯成辉光是想想都会忍不住笑起来。 最后就连异兽人挖出来的矿石都不放过,统统都被这些金丹期的弟子给收了起来。 我好累,我真的就想这样睡过去,然后不再醒来,这样也许才是一种解脱吧,慢慢的,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没错,我不想再去争什么,毕竟再争,还是会死。 这时我又是一扑,这一次我的力道比刚才还要大,直接将他扑倒在地,男子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好像面前这条狗是专门针对他来的。 原本白蔓君是还想要说几句什么,但是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咂嘴的声音。 听着别人这样夸奖自己的时候,叶离总是低下头,别人只当她是害羞,却没有知道她骨子里几乎溶于血脉深处的惶恐以及不安。 “兄长说的是,当真如此以肖毅之势还要在当日董卓之上!”一番话说得关羽的卧蚕眉也紧紧皱了起来,便是当年董卓若和肖毅相比也差之不少,且此人一旦为敌就极为可怕。 倒不是怕伤到陆羽卓,而是怕叶清庭听到这些一时冲动的话心里有什么想法。 更为恐怖的是,在这次的战争中,龙凤国的军队里面突然出现了两种极其厉害的弓弩。 一番家长里短的交流后,王泽明说道“听虎子说你们要组建民团保境安民,可有此事”。 而此时的水完全是变为了冰的形态,那木几乎是没有了克制的理由了!所以,水远才会终于赢了南宫宇吧?等等,那黑色的雾气,水远是怎么化解的呢? 有着万族强者给自己垫后,他根本就不担心那些鬼族强者追来,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跟素仙儿绝对脱不了什么关系。 “奶奶的,是一架半,一架半,半架我打落的。。”瓦伦泰虽然满嘴不满,但是脸上也乐开了花,转回身去冰箱里再拎出了一瓶啤酒。 京都成年皇子现有四位,恭王年龄最大,且已经娶妻,对皇位和彭墨他都表现出不在意。 崔封穿梭在雨幕之中,他决定今天先返回木屋,可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一股莫名的气息突兀地闯入了他的神识笼罩范围中。 “路瞳,师意和你在一起吗?她手机无法接通。”罗宇航焦急的在电话那头问道。 “算了,我还是赏看些松竹比较好。”彭昊摇头一笑,花虽好却也娇嫩,由他养着,不出三日定然枯萎,还是有韧劲的松竹更适合他些。 罗岫到底也是坐了数十年城主之位老于世故的人精,拿出两颗丹药之后,他便转身告辞,并力邀杨轻烟几人在临走之前,到城主府去坐一坐。 云娘把家里的椅子全都放在了屋里,让跟着村长一起来的村民们坐,这才一一倒水。 这一刻,噬天突然蹲了下来,压低了身子,用手指撩开面前的黑发,用那双惨绿色的眼眸盯着就剩下一口气的六道,然后毫无征兆的张开嘴,咬在他的肩膀上,嗤啦一声,几乎将半片身子都扯了下来。 只是,在那辆车停车的地方,她明显看到了半支烟卷。烟卷上还冒着烟,显然开车的人刚走不久。她立即打电话,打给冷斯城。 云娘怎么会不知紫宝是因为墨千秋衣服上的熏香闷到了才会如此,只是不为了让对方太尴尬!才会如此说道,对着墨千秋歉意的笑了笑。 穆倾情略挑弧度,本就生的好看,有了笑容越发是让人神魂颠倒,简直是看痴了赵子钰。 “走啦!”穆倾情眼瞅着大哥被噎的说不出话,尴尬无比,就拽着司徒墨冉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