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小福宝,从娘胎开始旺全家》 第1章 有仇必须当场报 “秦仕谦,把你媳妇章氏交出来!” “想留在松江村,就把那个孽种打掉!” “大仙儿说了,山中地龙翻身,必须有人献祭方能平山神之怒!” 小人参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谁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在土里,而是浮在一片液体之中,甚至连手脚都长出来了。 难道人参年头久了,真的会变成人参娃娃? 但是很快,小人参就想了起来。 前段时间,一伙挖参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的栖身之所,用一根红绳绑住了她的身体。 小人参惊慌失措之下,只能抛弃身体,用灵力裹着神识逃了出来。 但是她成精的时间太短,灵力不足,跑出去没多远就快要耗尽了。 小人参好不容易逃到山脚,正好遇到已经胎死腹中的章氏。 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神识就一下子被吸了进去,总算找到了容身之所。 紧接着小人参就累得沉沉睡去,直到今天才被吵醒。 感受了一下体内恢复过来的灵力,小人参悄悄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周围。 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炕上堆着一床破棉絮,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小人参能感受到老太太呼吸微弱,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秦仕谦拄着拐站在门口,左腿上还缠着白布,后槽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章氏躲在他的身后,吓得面色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双手却死死护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夫君,爹进山还没回来,娘还等着人参续命。 “参把头又带人堵到门口了,咱们可如何是好啊?” 秦仕谦用力握紧手中的拐杖,咬牙道:“别怕,谁敢动你一根指头,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虽这样说,但他此时有伤在身,对上参把头带来的一群人,丝毫没有任何把握。 听了这话,参把头果然冷笑出声:“秦仕谦,你爹触怒山神,已经死在山里了。 “如今你家病的病,伤的伤,真以为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是吗?” “什么,你是说公爹他……”章氏一听这话,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小人参在她身体里,立刻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小人参有些不舒服,她用神识扫向门外,想看看这个“参把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她这么难受。 结果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儿没把她气冒烟。 这不就是之前用红绳把她困住的糟老头子么? 自己都被迫逃出来投胎了,他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说什么山神震怒,都是瞎扯。 山神明明那么温柔! 小人参不知道参把头并不是名字,而是对挖参领头人的尊称。 她只隐隐觉得参把头的目光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章氏肚子。 这个坏老头该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 小人参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她在长白山深处长了几千年,早就有了灵力,前几年终于修炼出神识。 平日里她最喜欢在山里闲逛,渴了就喝几口山泉,饿了就吃几颗果子。 偶尔还会碰到温柔的山神伯伯,蹭到几滴仙露或是一颗仙果,日子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可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就被这个参把头给破坏了。 自己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居然还要来赶尽杀绝。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小人参努力聚起仅存的灵力,一股脑朝着参把头丢了过去。 参把头只觉得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直接一个狗吃屎,摔在秦仕谦面前。 秦仕谦反应神速,抄起拐杖就抵在他太阳穴上。 眼见参把头被制住要害,后面一帮人顿时不敢造次,却忍不住吵嚷起来。 “秦仕谦,你别太猖狂!” “你家要是还想在这儿混下去,就赶紧放开参把头!” 秦仕谦手上用力,冷声道:“让他们都退后,滚出我家!” 参把头感受到太阳穴上的压力,慌得大喊:“别吵吵,都给我出去!” 【干得漂亮!】 小人参在心里大声给便宜老爹叫好。 她也赶紧上去帮忙,直接用灵力推动一旁的石碾,径直朝参把头的双腿碾压上去。 “啊——”参把头双腿被石碾压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沉重的石碾放在那边好好的,也没人碰它,怎么会突然滚过来的? 居然还好巧不巧,只压住了参把头的腿,没碰到秦仕谦分毫。 秦仕谦和章氏也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参把头的恶劣行径,出手制裁他了不成? 大家怔愣之际,小人参总算狠狠出了一口气。 虽说冲动之下动手,把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微薄灵力又用光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有仇必须当场报,不然气死自己不偿命! 【坏老头,让你欺负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小人参用神识踩着参把头的脑袋使劲儿蹦跶了几下。 虽然伤不到对方分毫,却还是让她顿觉神清气爽。 而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来闹事的众人一个个都被吓得面色惨白。 秦仕谦脑子转得飞快,顾不得管石碾是怎么滚过来的,冲他们诡异一笑,语气阴森道:“看见了么,山神刚刚惩罚了惹怒他的人。 “至于你们……” 秦仕谦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划过。 小人参立刻跟随他的目光,挨个儿往这些人的后脖领子里吹风。 每个跟秦仕谦四目相对的人,都觉得后脖子发凉。 胆小的早已吓得两股战战,胆大的也忍不住缩起脖子。 秦仕谦趁机一声断喝:“看到没有,谁再敢来我家闹事,就跟他是一样的下场!” 参把头连疼带气,直接背过气去,骚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裤裆。 “还不快带着这个脏东西滚回去!” 众人闻言立刻动了起来,拖着晕死过去的参把头跑得飞快。 饶是这样,小人参还是差点儿被熏了个跟头。 她抬手捏住自己的小鼻子。 【哎呀,坏老头真是臭死了!】 章氏感受到了腹中的动静,立刻捧着肚子惊喜道:“夫君,咱们的孩子刚刚动了!” 前段时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腹中孩子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此时孩子突然又动了起来,章氏登时欢喜地红了眼圈。 “太好了,孩子没事!” “真的?我摸摸!”秦仕谦闻言,立刻拄着拐杖过来,伸手轻抚章氏的肚子。 随着他的抚摸,小人参感觉有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感受到夫妻二人对自己的浓浓爱意,小人参十分舒服,好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的神识似乎都有了些许增长。 “孩子怎么又不动了?” 章氏被他问得抿唇一笑:“傻不傻,哪儿能一直动啊!” 秦仕谦却不肯放弃,再次轻抚章氏的肚子哄道:“乖宝儿,再给爹动一下好不好?” 小人参心想,看在你刚才表现不错的份儿上,那就给你个面子好了。 她干脆在章氏肚子里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哎呦!”章氏被她这个大动作吓得赶紧双手托住肚子。 秦仕谦得偿所愿,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是听见爹说话了是不是? “乖宝儿,你只管好好长大,别折腾你娘。 “爹就算豁出命,也一定会护你们平安!” 小人参原本还想再回应一下,但是耗尽灵力让她困倦不已,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一家三口难得在层层重压下享受了片刻温情。 谁也没发现,邻居家的姑娘小花,正透过木杖子的缝隙,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不对啊,章氏腹中的胎儿怎么还没死?” 第2章 在娘肚子里急得跳脚 “夫君,参把头伤成那样,胡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若是再找上门来可如何应啊?” 章氏越想越是担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秦仕谦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在土炕上。 “都怪我,是我家拖累了你!” “夫君,别这么说,分明都是奸人所害……” 秦老爷子本是镇军大将军,三个儿子也都在朝中任职。 但是为人过于刚正,不肯于奸臣同流合污。 结果被奸人陷害,落得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老大一家流放琼州,老二一家流放岭南。 老两口跟老三一家则被流放到长白山脚下的松江村。 一路冰天雪地走过来,即便有人沿途照应,也吃了不少苦。 刚到地方老太太周氏就病倒了。 原本只是小病,但松江村缺医少药,被越拖越重。 秦老爷子为救发妻,跟着参把头上山寻找野山参。 谁知竟有去无回,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仕谦登门讨要说法,不但被胡家人打断了腿,还被倒打一耙。 参把头非说大仙儿给他托梦,因秦老爷子进山犯了忌讳,必须要用章氏腹中胎儿祭天,方能平息山神之怒,继续保佑放山采参的人。 这才有了先前参把头带人堵门,逼迫章氏打掉孩子这一幕。 虽说参把头受伤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可胡家就是村中的土皇帝。 如今他们暂时被震慑住了,但是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来找麻烦,秦家这边老弱病残孕的,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就在两口子相对叹气的时候,突然吱嘎一声,有人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秦仕谦立刻警觉,挺身挡在章氏面前。 “秦叔叔,婶婶,你们没事吧?” 见是邻家姑娘小花探头,两口子才齐齐松了口气。 章氏抬手招呼她:“小花,快进来,刚才他们来闹事把你吓坏了吧?” 小花摇摇头,面露愧色地垂眸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们说话的。 “但是我奶奶太害怕,说什么都不许我出门……” 章氏本就善良,如今有孕在身,更加疼惜孩子,哪里受得了她这样。 她一把将小花拉到自己怀里。 “你奶奶说得对,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以后若是再遇到,千万不能往上凑,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知道么?” 小花靠在章氏怀里没有吭声。 即便被流放到这种穷乡僻壤,章氏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干净体面,身上还隐隐有股好闻的味道。 小花有些贪婪地闻着,伸手轻抚上章氏滚圆的肚子。 “婶婶,这里面就是小弟弟么?” “不一定哦,也可能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妹妹呢!”章氏温柔地说。 小花垂眸,盯着章氏的肚子问:“那婶婶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这次还不等章氏说话,秦仕谦便抢先道:“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们都喜欢!” 章氏听得夫君这样说,笑着点点头。 她还顺手解开小花扎得歪七扭八的头发,帮她梳了两根整齐的小辫子。 但章氏没有发现,她越温柔,小花盯着她肚子的眼神就越发恶毒。 上次她想法子害章氏摔了一跤,明明当时就该把这个孽种摔掉才对。 谁知这胎如此命大,竟然挺过来了。 这个绊脚石不消失,章氏就不可能收养她。 秦家日后那些荣华富贵就都与她无关了…… 想到这里,小花抚摸章氏肚子的力道控制不住地加重几分。 小人参睡得正香,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恶意,吓得她浑身一抖。 她生于长白山深处,被最至纯至净天地灵气滋养数千年才生出神识,对外界的情绪本就十分敏感。 刚刚对付参把头更是耗尽了她这些天恢复的全部灵力。 此时小花散发出的恶意,毫无阻挡地直刺她的神识,疼得她浑身一颤。 【呜——好疼呀——】 “哎呦……”章氏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 小花立刻收回手,一副受惊的模样道:“婶婶,对不起,是我把你弄疼了么?” “没有,不关你的事。”章氏一边扶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安慰小花,“小宝宝现在越长越大,每天都会在婶婶肚子里活动呢!” “小宝宝怎么这么坏,都弄得婶婶不舒服了。”小花皱眉道。 章氏只以为她是稚子童言,并未当回事,还耐心跟她解释道:“小宝宝都是这样的,小花以前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小花脸上瞬间浮起落寞的神色。 “可我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娘若是还活着,肯定也会像婶婶一样温柔是不是?” 章氏登时自责不已,心疼地抱住瘦小的小花。 明知道小花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自己刚才实在不该说那句话。 小花贪恋着章氏的怀抱,顺势将脸颊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进这本书里,那她就是天选女主。 没人可以挡她的路,更别说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孽种了! 在松江村这种地方,让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可比顺利生下来容易得多。 刚刚平复一些的小人参再次被滔天的恶意包裹。 她难受地皱起眉头,做起了噩梦。 小人参梦到自己被迫离开章氏的身体,灵力崩散,神识渐渐弥散于山野之间……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浑身上下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在心里呼救,希望章氏能够感受到她此时的无助。 【娘,我好难受呀!】 当真是母子连心,章氏果然松开了抱着小花的手,捧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秦仕谦关切地凑上前问:“彤云,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又活动了?” 章氏开始还觉得,可能是腹中胎儿月份大了,活动起来就会让她觉得腹痛。 她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努力深呼吸想要平复一下却没有丝毫缓解。 只一小会儿工夫,她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章氏本就出身杏林世家,即便是第一次怀孕,也还是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 秦仕谦吓坏了,急忙上前揽住章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彤云,你别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章氏努力镇定道:“可能是刚才受吓,动了胎气。” 秦仕谦闻言越发心慌,如今爹生死未卜,娘又重病在床,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 如果妻子和孩子此时再出什么问题,他真怕自己会撑不住的。 秦仕谦求助地抬头:“小花,能不能叫你奶奶过来帮忙看看?” “好,我这就去!”小花闻言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跑回家。 不多时,她便带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回来。 “余大娘,您快来看看,彤云是不是要生了?” 余老太太闻言,脚下略有迟疑。 小花立刻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余老太太只得上前,伸手随便在章氏肚子上摸了两把,照着小花刚才告诉她的道:“你媳妇还没到发作的时候,眼下应该只是动了胎气。” “那该如何是好啊?”秦仕谦焦急不已。 余老太太复述着小花刚教自己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她配一些安胎药,但眼下手头没有党参可用……” 章氏自己是懂医术的,知道党参的确有安胎保胎之效。 可他们如今都是戴罪之身,即便有钱也不能去看病抓药,更别说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了。 章氏费力地握住秦仕谦的手道:“不用麻烦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可秦仕谦如何能放任不管,哀求地看向余老太太:“余大娘,你告诉我,哪里能弄到党参? “我就算去跪着求他们,也要去讨一些来给彤云吃。” 这次不等余老太太说话,小花已经抢先道:“秦叔叔,咱们这边山里就有党参。” 秦仕谦毫不犹豫道:“你告诉我党参什么样,我这就上山去找。” “夫君,不行,你还有伤在身。”章氏拼命想要阻止。 【爹爹怎么这么傻,别上她的当啊!我才用不着什么党参呢!】 小人参在章氏肚子里急得团团转。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新爹爹,该不会连自己的面儿还没见到,就要出事了吗? 第3章 你的泼天富贵,注定要属于我 “秦叔叔,你到了半山腰再往南走,我之前在那边挖到过党参。 “你放心,我会留下来帮你照看婶婶的。 “再说,还有我奶奶呢!” 小花这话打消了秦仕谦最后一丝顾虑。 “小花,真是太谢谢你了。”秦仕谦说完就拄着拐杖出门了。 小人参气得跳脚,恨不得能像刚才对付参把头那样再给小花来一下子。 但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也聚不起半点儿灵力,反倒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小人参越是着急,章氏就越觉得不舒服。 她虚弱地靠坐在炕上,小口小口地捯气儿。 小花赶紧倒了一碗水,喂章氏喝了几口。 “婶婶,水给你放在这里,我先把奶奶送回家,很快就回来陪你。” 小花说罢放下碗,快步走回余老太太身边,扯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余老太太看向炕上的婆媳二人,目光中浮现起同情之色。 小花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示意她快走。 刚走出秦家破败的房子,余老太太就一把甩开小花的手。 她声音沙哑低沉道:“行了,别装了,你又想使什么坏?” 小花也一扫刚才天真可爱的模样,沉着脸道: “我的事儿你少打听,赶紧去胡家送个信儿。 “告诉他们秦仕谦已经上山,往南边去了。” “什么?”余老太太大惊失色,“秦家人待咱们不薄,你、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们两口子么? “难道非要害死他们才罢休吗? “你才八岁啊,心肠怎么会如此恶毒! 小花闻言冷笑:“一个害死亲生儿子、儿媳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是不是后悔当年怎么没直接把我跟我爹娘一起活埋了?” 看着余老太太瞬间惨白的脸,小花轻蔑一笑。 “放心,你对我还有用,我现在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余老太太被气得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颤颤巍巍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呵!死老太婆,被人奉为大仙儿,吹捧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会请仙上身了? “没有我,你能有如今的地位? “记住,我能把你捧起来,就能让你掉下来摔死!” “报应,都是报应啊!” 余老太太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捏紧小花给自己的纸条,颤颤巍巍地朝参把头家走去。 * 秦仕谦心急如焚地往山上走,但山里正是草木繁茂的时节,正常人进山都行动困难。 更不要说他拄着拐杖、拖着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不多时就累得气喘吁吁。 但他满心惦记着媳妇和孩子,根本不敢有片刻休息。 秦仕谦费力翻过一个土坡,按照小花说的方向往南走了没多远。 只见参把头的四个儿子从林子里钻出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站住!秦仕谦,你胆子真是大了,竟然敢伤了我爹!” “我们不过打断你一条腿,你居然压碎我爹的双腿报复,我看你是活腻了!” 松江村就在长白山脚下,村子里除了少数本地人,大部分都是从各地流放过来的犯人或是他们的后代。 这些人夏天要上山挖参采草药,冬天要上山捕猎,所有收获都要上贡朝廷。 胡大柱作为参把头,在村里享有最高权威,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家四个儿子都长得人高马大,更是村中恶霸般的存在。 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事儿都没少干。 就连自幼习武的秦仕谦,之前都在他们的围攻之下被打断了腿。 今日被他们堵在这里,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秦仕谦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怕挖不到党参回去,会耽误了给媳妇安胎。 他忍气吞声道:“几位大哥,我媳妇不小心动了胎气,现在情况很紧急。 “不知可否先让我挖了药材送回家给她保胎,之后我秦仕谦听凭你们……” 胡老大不等他说完就一口啐过去:“呸,大仙儿都说了,你媳妇肚子里怀的就是个孽种,生下来会害死咱们全村人的。 “保个屁的胎,死了最好!” 秦仕谦心知这些人根本没有同情心。 他也不再服软,冷下脸,一把从腰间抽出匕首。 “既然如此,就别废话了。 “反正我自己一个,你们四个人。 “我反杀一个就够本儿,杀两个就算我赚了!” “上啊!怕个锤子!”胡老大振臂一呼:“咱们兄弟四个,还弄不过他一个瘸子?” 秦仕谦奋力挥舞着匕首,但终究双拳不敌四手,腿伤更是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 最终,不但手中匕首被夺。 秦仕谦更是被胡家四兄弟死死压在地上。 “嘶——”胡老大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被划出长长一条口子的手臂,一脚踩上秦仕谦的后脑勺。 秦仕谦被狠狠踩进泥里。 他奋力挣扎,可一喘气吸进来的都是泥土和草根,很快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而此时远在家中的小人参,仿佛能够切身感受到他的所有痛苦。 但她身在章氏腹中,什么都做不了,急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小人参光顾着急,完全没注意章氏已经疼得坐不住了。 她侧躺在炕上,捂着一阵疼过一阵的肚子,还在努力安抚腹中的小人参。 “乖宝儿,娘知道你不舒服。 “你再忍一忍,等你爹给咱们采药回来就好了……” 小花站在炕边,看着痛苦不已的章氏。 她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惊慌模样,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小崽子,安心去吧! 这就是你的命! 你的爹娘和秦家今后的泼天富贵,注定是要属于我的! 小人参快要被憋疯了,却怎么都找不到脱困的办法。 她急得不行,神识在体内拼命地左突右冲。 章氏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祈祷。 “诸天神佛保佑,信女章氏愿一生礼佛,只求佛祖保我孩儿平安……” 也许是章氏的虔诚起了作用,小人参刚才被夫妻二人滋养过的神识终于冲破桎梏。 一股柔和的灵力从章氏身上冲天而起,直奔长白山而去。 灵力所过之处,草木如沐春风,鸟兽更是欢欣鼓舞。 山林深处,一只正趴在树上睡觉的健硕花豹突然支棱起耳朵。 它仿佛感知到了召唤,从树上一跃而下,很快便消失在茂盛的草木之中。 第4章 心疼自己 秦仕谦被压在地上,喘不上气,脸憋得紫红,意识已经接近涣散。 胡老四一把拉住盛怒的胡老大,低声问:“大哥,你先消消气,大仙儿不是交代过,不要把人给弄死么?” 胡老大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 “豹、豹……” 这豹子,该不会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吧? 胡老大两股战战,登时被吓得尿了裤子。 “大哥,你说啥呢,你要抱谁啊?”胡老四闻言嬉皮笑脸地问,“你该不会是看上秦仕谦的媳妇了吧?” 胡老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道:“啧,你还真别说,那章氏虽说挺着个大肚子,但模样还真不错,颇有几分韵味,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大家闺秀。” 说话间,胡老四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还以为是秦仕谦尿裤子了。 他嫌弃地捂着鼻子,一脚踹在秦仕谦身上骂道:“就凭你还敢让我爹在村里人面前丢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滋味如何?” 一旁的胡老大却正跟身后的豹子四目相对,已经抖如筛糠。 胡老大突然松手,一个转身,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 所幸他还算有点儿手足之情,一边跑一边大喊:“跑、快跑,豹子,是豹子啊!” 三兄弟闻言齐齐扭头,全被吓得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十分健硕的花豹静悄悄地站在他们身后,正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们。 “跑啊!”胡老四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其他两人这才恍如初醒,跟头把式地尾随其后。 四个人这一跑,才总算让秦仕谦能喘口气了。 他刚才差点儿憋死,根本没听清胡家四兄弟喊了什么。 他吐掉嘴里的泥沙,费力地翻了个身,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但是原本视野中的蓝天绿树,突然被一张满是花纹的脸给挡住。 这是一只膘肥体壮的成年豹子,皮毛溜光水滑,在阳光下如上等的缎子般闪着光泽。 秦仕谦还以为自己憋出幻觉了。 但豹子湿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他的脸上。 胡须从他脸上划过,带来一阵酥痒。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秦仕谦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野兽可不会跟人讲道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难道今天就注定他要丧生在这深山老林里了么? 想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采药回去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两行眼泪顺着秦仕谦的眼角滑落。 豹子低头凑近嗅了嗅,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秦仕谦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从他脸颊卷过,火辣辣地疼。 豹子可能也没想到人的皮肤如此脆弱,舔一下就红了。 它动作一顿,舌头都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豹子歪头思考了一下,最后叼住秦仕谦的腰带,拖着他往树林深处跑去。 一路上,秦仕谦被各种树枝草叶刮得满脸细碎伤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豹子才停下脚步。 它一松口,将秦仕谦丢在地上。 秦仕谦头晕眼花,还以为自己被豹子叼回老巢,准备享用了呢! 豹子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次不敢乱舔了,伸出爪子去巴拉秦仕谦的手。 秦仕谦纳闷儿地抬头,突然发现自己手边的这棵草怎么有点眼熟? 只见一株植物缠绕在一根小树上,开着黄白色像铃铛一样的花。 这不就是章氏描述的党参么! 秦仕谦瞬间激动起来,赶紧动手挖了起来。 他开始一边挖还一边警惕着豹子的一举一动。 可豹子就乖巧地蹲坐在那里,尾巴还时不时拍打着地面,十分悠哉。 秦仕谦干脆不管不顾了,埋头就是个挖。 他在附近一共挖到了八棵党参,喜不自禁地全都揣进怀里。 他这边刚挖完,豹子突然又窜过来,一脑袋将他拱倒在地。 秦仕谦真是要疯了,搞不懂这只豹子到底要做什么。 加了党参的人肉更好吃不成? 豹子却再次叼起他的腰带,一路下山,将他放在平日村民进山的路边,自己则一个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秦仕谦惊诧莫名,这豹子是成精了,来帮自己的不成? 但一想到章氏正等着党参保胎,秦仕谦也顾不得细想这些,赶紧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往家赶。 “彤云,你没事吧,我找到党参了!” 正在屋里陪着章氏的小花闻声心里咯噔一下。 胡家四兄弟也太没用了,拖时间都不会么? 怎么还真让一个瘸子挖到党参回来了? 小花气得要命,却还是强忍着迎出来,一脸关切地说:“秦叔叔,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我奶奶已经把其他药材都抓好了,你把党参给我,我去帮你煎药。” 秦仕谦哪里好意思让一个孩子帮自己煎药,忙道:“小花,你就在这儿陪着你婶婶,煎药我自己来就是了。 “这两个月一直给我娘煎药,我早都熟能生巧了。” 听得秦仕谦这样说,小花不敢再坚持。 怕引起章氏怀疑,她甚至都没敢在药材里动手脚。 原以为只要胡家四兄弟拖住秦仕谦,等章氏的孩子没了再放他回来,一切就天衣无缝了。 谁知那四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看着满脸疲态的章氏,小花悄悄攥紧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 秦仕谦在外间煎好药,赶紧端进屋。 章氏被秦仕谦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快,趁热把药喝了,我刚试过了,温度刚刚好。”秦仕谦半搂着章氏,小心翼翼将碗里的药喂给她喝。 一碗热乎乎的药下肚,章氏感觉肚子暖融融的,恢复一些精神,这才发现秦仕谦居然一脸的伤。 “挖个药怎么伤成这样?” 章氏一把捧住秦仕谦的脸,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她习惯性地伸手在身上一顿摸索,什么都没找到,失望道:“如今我手边连瓶伤药都没有……” “没事儿,我这都是皮外伤,你喝了药感觉好点没?” 秦仕谦说着轻抚她的肚子。 “这会儿肚子里热乎乎的还挺舒服。” 看到秦仕谦平安归来,终于安心的小人参此时也没闲着,正在努力吸收党参提供的灵力。 以前在山中的时候,党参这种小玩意儿,连她一根须须都比不上,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此时却成了玉液琼浆般的存在。 【呜呜,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小人参一边拼命吸收,一边心疼自己。 吸着吸着,她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自己怎么突然开始往下沉了呢? 第5章 生孩子这么快正常吗? 刚感觉舒服了一点儿的章氏突然捂着肚子大叫:“夫君,我、我肚子突然好疼……” 秦仕谦登时慌了:“彤云,你、你该不会要生了吧? “你快躺下,我、我这就去烧水! 秦仕谦说着,手忙脚乱地在炕上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扶着章氏躺好,自己又跑出去提水烧水。 烧上水之后,他慌得满地打转儿。 一回身看到小花还在,他忙道:“哦,对了,小花,快叫你奶奶过来帮帮忙。” “我、我这就去……” 小花嘴上应着,心里却飞快盘算起来,该如何利用生孩子的机会,弄死章氏的孩儿。 生孩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章氏今天还动了胎气。 就算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应该也不会引人怀疑吧? 她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才行! 眼见小花去叫人了,秦仕谦又赶紧进屋陪在章氏身边,不断地安抚她,帮她擦汗。 谁知还不等小花把余老太太叫来,孩子就已经急不可待地呱呱坠地了。 听到孩子细弱的哭声,秦仕谦和章氏都傻眼了。 生孩子这么快么? 怎么跟听说的不太一样呢? 但眼下也没时间多想。 秦仕谦赶紧去外屋打来热水,给闺女擦拭干净,亲手剪断了她的脐带。 小人参哭了几声就停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 发现用眼睛看到东西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她登时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 章氏满脸是汗地躺在炕上,听不到孩子的哭声,顿时着急地问:“夫君,孩子怎么样?我怎么听不到哭声了?” 秦仕谦赶紧凑上去给她看:“孩子好着呢!你看,咱闺女长得多好看啊! 章氏听说是个女儿,眉间先是闪过欣喜,紧接着涌起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担忧。 秦家兄弟三个,大哥二哥膝下也只有儿子,原本全家人都盼着能章氏能生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可本该在全家宠爱中长大的千金,却要沦落到在这种地方跟着大人一起吃苦。 章氏一想到此,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闺女了,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秦仕谦怎会不懂章氏的心思,生怕她哭坏了眼睛,赶紧宽慰道:“闺女好啊,闺女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你看,孩子这么快就生出来了,一点儿都没折腾你,可真是爹娘的乖宝儿!” 此时门外传来小花催促的声音:“奶奶,婶婶要生了,你倒是快点呀!” 可一想到小花刚才交代自己做的事,余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动步。 “秦叔叔,婶婶没事吧?我把奶奶叫来……”小花一头撞进屋里,正好跟秦仕谦怀里的小人参四目相对,惊得差点儿平地摔倒。 “秦叔叔,这、这是……婶、婶婶生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花语无伦次。 不对啊,章氏的孩子不应该是胎死腹中的么? 怎么这么顺利生下来了,看起来还白白胖胖的? 看到孩子已经平安降生,余老太太顾不得多想,先狠狠松了口气。 她上前帮章氏处理了后续的事情,又教会她如何给孩子喂奶拍嗝之后,就拉着小花赶紧走了。 秦仕谦根本不知道余老太太和小花各怀什么心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 他兑了温水给母女俩擦干净身子,又把炕上地下都收拾干净。 小人参浑身清清爽爽地被放回章氏怀里,舒服地挥舞着小手。 秦仕谦连日来低迷的情绪瞬间得到了治愈,全程盯着闺女傻笑。 “彤云,你跟孩子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说是去弄吃的,其实家里也就只有些高粱米碾成的粗面。 平时章氏都是搀些野菜蒸窝头吃,秦仕谦不会做,只能简单地加了一些水打算熬成糊糊。 屋内章氏则试着开始给孩子喂奶。 小人参第一次通过嘴巴吃到东西,感觉还挺新奇。 乳汁入口温热甘甜,如涓涓细流填补着她亏空许久的灵力。 虽然十分缓慢,却也让小人参看到了希望。 她砸吧砸吧嘴,吃得越发卖力起来。 就在小人参吃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奶水却突然断了。 【怎么没了,我还没吃饱呢!】 小人参用力吸了两口,还是什么都没有,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章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换了一边塞进闺女嘴里。 自从去年被下旨流放,全家走了大半年才来到这里。 一路上缺衣少吃,章氏的身体瘦得根本不像个孕妇,但凡穿得宽松一点儿,压根儿连肚子都看不到。 同行的其他孕妇,大多经不起如此折腾,半路就陆续小产,还搭进去两位母亲的性命。 好在自家闺女命大,不但保住了,而且还生得这么顺利。 想到这里,章氏看向小人参的目光越发柔和,越看越欢喜,怎么都挪不开眼。 真不是她看自家孩子什么都好,章氏发誓,她真没见过比自家闺女更好看的小婴儿了。 闺女刚生下来就白净细嫩,眼神也格外清澈灵动,就连胎发都比别人家小孩更加乌黑浓密。 “当真像你爹说的那样,你可真是个乖宝儿! “虽说如今咱们条件十分艰苦,但是爹娘一定会努力保护你,让你好好长大的。 “乖宝儿这么好看,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说到这里,章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这种地方,闺女生得过于貌美,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小人参没有察觉到章氏复杂的心情,她一口气把奶水全都吸光,依旧只吃了个七八分饱。 她略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抬头正好看见章氏蹙着两弯柳叶眉,正在轻轻叹气。 【漂亮娘亲发什么愁呀!你多给我吃点奶,等我灵力恢复了,我就能保护你啦!】 小人参抬手去摸章氏的眉心,想帮她抹平愁容,小嘴儿也跟着一开一合。 只可惜她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紧接着,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就从嘴里滑了出去。 口水在空中拉出一条细长的丝,最后颤抖了一下,才掉了下去。 小人参身子都僵住了,说好的保护娘亲呢?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6章 我不喜欢小花姐姐 章氏笑着帮她擦掉口水,柔声轻哄道:“乖宝儿,吃好就睡吧,娘守着你。” 小人参本来不想睡,她好不容易离开了章氏的肚子,该好好看看这个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对。 但她实在没办法抵抗身体的本能。 随着章氏的轻拍,眼皮越来越沉。 每一次闭上眼睛就很难再重新睁开。 就在小人参终于放弃抵抗,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响动。 “谁?”秦仕谦警惕地抄起烧火棍问。 小人参也被惊醒,察觉到有人跳进了自家院子,立刻扭头看向门口。 “秦三叔,是我!”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碗,泥鳅似的钻进屋来。 见是隔壁老何家的孙子何清泽,秦仕谦才放下手里的烧火棍,纳闷地问:“清泽,你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怎么还翻进来了? “幸亏我腿有伤,不然早把你打趴下了。” “秦三叔,你还不知道?”何清泽道,“胡家人在村里传了话,让大家都不许跟你家来往!” “那你还过来干嘛!”秦仕谦立刻道,“万一被胡家知道可就麻烦了。” 何家当年十几口人被流放至此,如今只剩下何老太太带着何清泽艰难生存,可万万招惹不起胡家。 “秦叔,没事儿,我这不是趁天黑翻过来的么!”何清泽说着把手里的碗放在炕上,“我奶听着这屋有孩子哭,想来是婶婶生了,让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 秦仕谦定睛一看,碗里竟然是几块棋子大小的红糖。 “这可不行,太贵重了,你赶紧拿回去!”秦仕谦连连摆手。 虽然知道红糖对产妇极好,但是在松江村,这可是极其稀罕的东西,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更何况何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秦仕谦怎好意思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秦叔,平时你家有啥好吃的都给我们送,这个时候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章氏闻言忙道:“清泽,你听话,回去跟你奶奶说,心意我们领了。 “但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这红糖你快拿回去,留着给你奶奶吃。” 何清泽移开目光,看向小人参,转移话题道:“婶婶,这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是个小妹妹。” 何清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婴儿。 他伸手轻触小人参的脸颊。 “妹妹的脸好嫩好软呀……” 【哎呀,别乱摸!】 小人参一扭头,咬住何清泽的手指。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牙,对人家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呸呸呸——】 小人参吐掉何清泽的手指,一点都不好吃。 “妹妹这是饿了吧? “秦叔,你快拿着吧! “这是给秦奶奶和婶婶的,又不是给你的。” 何清泽说着,硬是将红糖塞进秦仕谦的怀里,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你这孩子……”秦仕谦抱着碗,心里满是感激,想着今后一定要想法子还上这份人情。 他轻推自家老娘周氏的肩膀道:“娘,你看,何婶儿给咱家送了红糖,我冲点儿红糖水给你俩喝。” 秦仕谦推了几下,突然发觉不对。 周氏的身子软绵绵的,推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仕谦登时慌了,提高声音唤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夫君,娘怎么了?”章氏闻言,探身过去一摸周氏的脉,瞬间变了脸色。 周氏的身子本就一天不如一天。 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 今天秦仕谦和章氏都在围着孩子忙,没能及时注意到周氏的情况。 没想到周氏的情况竟然越发糟糕了。 看着怎么唤都唤不醒的周氏,秦仕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日子所有的压力一股脑涌上心头。 “娘,爹还没回来,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秦仕谦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不过才二十出头,流放前是意气风发的殿前都虞候,不知多少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新婚燕尔,妻子有孕,正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谁知朝中局势风云变化,秦老爷子因刚正不阿获罪,牵连全家。 原本兴旺鼎盛的一家人,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顷刻间支离破碎。 章氏也跟着落泪:“若是公爹在家,谅他们也不敢这般欺辱咱们。” 秦仕谦攥紧拳头,咬牙道:“定是他们忌惮阿爹,所以趁机在山里害了他! “都怪我没本事,还拖着条伤腿,都没办法上山去找阿爹!” 秦仕谦说着,拼命用拳头捶着自己的伤腿。 堂堂七尺男儿,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土炕上。 章氏此时也顾不得安慰秦仕谦,催促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冲一碗红糖水喂给娘喝,看会不会好一些。” “我这就去。”秦仕谦抹了把眼泪赶紧去做。 这一夜,夫妻俩就轮流抱着小人参,守在周氏的身边。 可是直到天亮,周氏也没有醒过来,呼吸声反倒越发粗重。 章氏挣扎着起身,把小人参往秦仕谦怀里一塞。 “不行,娘的病情越来越重了,我得赶紧去山上挖药材回来给娘熬药。” 秦仕谦急道:“你刚生完孩子,怎么能上山呢,要去也是我去!” 章氏为难道:“但是好多药材你都不认识的……” 就在夫妻俩争着抢着要去山上挖药的时候,小花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 “秦叔叔,婶婶没事吧?我熬了点小米粥给你们送过来。” 看到小花,秦仕谦顿时心生一计道:“要不让小花帮咱们看着孩子,咱俩一起上山?” 周氏的病情危重,章氏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应道:“小花,你能不能留在这儿,帮忙照看一下小妹妹? “我和你秦叔叔必须上山去挖点药材。” “好啊!”小花正愁没借口接近小人参,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谁知小花刚一凑近,刚才还乖乖躺着的小人参瞬间皱眉,小嘴儿咧开就哇哇大哭。 章氏赶紧抱起小人参,轻拍几下道:“乖宝儿,不哭,这是小花姐姐。 “小花姐姐人可好了,平时总帮衬爹娘。 “让小花姐姐陪你待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我不喜欢她!】 小人参对小花有种本能的排斥。 可惜她现在不会说话,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哭声。 见女儿越哭越厉害,几乎要背过气去。 章氏登时心疼得不行,赶紧哄道:“好了好了,不让小花姐姐看着你…… 她想了想咬牙道:“实在不行娘带你一起上山!” 一听说要带自己上山,小人参立刻止住了哭。 【上山好啊,说不定还能帮我恢复灵力!】 第7章 谁也挡不住她扶摇直上的富贵命 小人参脸上还挂着泪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章氏,仿佛在确认她说话算不算数。 秦仕谦却坚决不答应道:“不行,孩子刚生下来,带上山太危险了……” 见二人争执不下,小花也有些着急。 这俩可都是她今后的衣食父母,是她荣华富贵的来源。 任何一个出了什么问题,影响的可都是她未来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眼珠转了两圈,觉得这是一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秦叔叔,你腿伤还没好,婶婶又刚生了小妹妹,都需要好好养着。 “不如你告诉我要什么药材,我上山去挖!”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小人参一听就不乐意了,越发确定自己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小花。 【娘都说要带我上山了,去山里我就能吸收灵气,保护爹娘了。】 秦仕谦和章氏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却又同时面露犹豫。 小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婶婶你放心,我总上山帮奶奶挖药材,很厉害的。” 最后,秦仕谦和章氏只好再三叮嘱小花,一定不要勉强,找不到就赶紧回来,这才忐忑不安地目送她上山去了。 若非如今家里这情况,实在没有办法。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小花帮忙上山采药的。 小人参见爹娘都还盯着小花的背影出神,立刻哼唧几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现在的重点可不是小花,而是躺在炕上的周氏。 小人参之前刚吃过奶,就立刻用灵气探查过周氏的身体。 周氏的身体亏虚严重,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果小人参的灵力还在,说不定还能直接帮她续命。 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章氏回过神来,突然把小人参抱起来,凑到周氏身边哽咽道:“娘,您看,夫君和我的孩子出生了。 “您之前不是一直盼着么,您睁开眼睛看看吧……” 小人参挥舞着小手,直接把手指头塞进了周氏的嘴里。 【奶奶,要不你咬我一口吧,喝了我的血,你肯定就能好起来了!】 只可惜周氏早已陷入了昏迷,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见女儿一直用小手去碰周氏,秦仕谦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娘,您看,孩子还这么小,都想把您唤醒,您可千万要挺住。 “爹如今生死未卜,大哥和二哥那边也是杳无音讯。 “您可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了啊! “您之前不是还说,一定要坚持到洗清冤屈、全家团聚的那一天么!” 突然,一滴眼泪顺着周氏的眼角滑落。 秦仕谦和章氏齐齐激动起来。 “太好了,娘,您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娘,等小花把药采回来,您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两口子稍微安心了一点儿,秦仕谦劝着章氏喝点儿粥赶紧去休息。 说是粥,但其实只有碗底有些碎的小米,多半碗都是清亮寡淡的米汤。 可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很难得的食物了。 夫妻俩你推我让了半天,最后你一口我一口,十分珍惜地分食了小花送来的小米粥。 秦仕谦将碗底那点儿小米都喂给了章氏,道:“小花去帮咱们挖药材,我也不能在家闲着,我去房前屋后转转,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回来给你熬糊糊吃。 “你刚生了孩子,还要喂奶,饿着肚子可不行。” 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女儿,章氏才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夫君,你看咱们的女儿多乖啊! “刚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一点儿都不给咱们添麻烦。” 秦仕谦看着女儿白嫩嫩的小脸儿,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愧疚,五味杂陈。 她本该是生在官宦世家,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千金小姐。 如今却生生被大人拖累,出生在了家里最艰难的时候。 他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低声道:“你娘刚怀上你的时候,爹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准备起来。 “全家人都心心念念地盼着你出生,长大。 “让你生在这样的条件下,是爹爹对不住你。” 小人参的手被秦仕谦托在自己宽厚的掌心内,精致得像是用和田玉雕出来的一样。 秦仕谦暗下决心,就算是为了闺女,自己也必须坚强起来,绝不能就这样被眼前的困境打倒。 傍晚时分,小花气喘吁吁地提着篮子跑进屋。 “婶婶,你看看这些对不对?” 章氏将篮子里的药材取出来一一查看,惊喜地连声道:“对,对,就是这些。 “小花,你可太厉害了!” 秦仕谦则已经端着木盆过来,拧了布巾想帮小花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秦叔叔,不用了,怪脏的。” 小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仕谦却笑着说:“就是脏了才要擦干净呢!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花猫偷着跑过来了呢!” 小花任由秦仕谦温柔地帮自己擦干净脸和手。 她表面上脸红害羞,其实早已心潮澎湃,恨不得能当场认爹。 章氏拿到药材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开始熬药。 小花跟秦仕谦待在屋里,守着还在睡觉的小人参。 小人参如今灵力不足,总觉得十分困倦,除了吃奶几乎都在睡觉。 好在婴儿本来就觉多,秦仕谦和章氏只觉得女儿太乖巧省心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花站在秦仕谦身边,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儿,试探地问:“秦叔叔,能让我抱抱小妹妹吗?” 秦仕谦立刻摇头道:“不行” 见小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秦仕谦又觉得自己拒绝是不是太生硬了。 于是他又道:“你还太小了,抱不动小妹妹。 “不过你可以过来摸摸小妹妹的脸。 “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可爱,眼睫毛又长又翘的……” 秦仕谦一夸起闺女就停不下来,眼睛里的爱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小花松开死攥着衣角的手,并没有摸小人参的脸蛋儿,而是摸了摸她的脖子。 小婴儿不但香香软软的,而且脆弱至极。 小花幻想着自己双手掐上婴儿的脖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触感,会不会很容易掐断? 她在心底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不着急,一步步来。 离秦家平反回京还有两年,足够她弄死这个小崽子取而代之了。 来到这里之后,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 所以在细节上出现一些偏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会亲手将其一一修正过来的。 只要保证主线剧情不变,任谁也挡不住她扶摇直上的富贵命。 第8章 得往里面加点儿料才行! 睡梦中的小人参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恶意,瞬间惊醒。 恰在此时,章氏捧着熬好的药进屋。 小花立刻缩回自己的手。 小人参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药汤吸引过去。 没想到娘亲的医术还真挺不错,小人参能感受到汤药里面散发的灵力。 这碗药虽然对症,但是对已经病入膏肓的周氏来说,还远远不够。 小人参一双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心想,得往里面加点儿料才行! 章氏将药碗放在炕沿儿上,抹了把汗道:“总算熬好了,稍微晾一会儿,不那么烫了就赶紧喂给娘喝。” “好,你快上炕歇会儿吧!”秦仕谦心疼地起身,拉过章氏让她坐在炕上。 就在两个人错身的瞬间,小人参瞅准时机,一下子把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伸进了滚烫的药汤里。 “哇——” 剧痛瞬间袭来,饶是小人参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虽说是为了救奶奶一命,可这也太疼了吧! 屋里瞬间就乱套了。 初为父母的夫妻俩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全都懵了。 章氏更是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仕谦先回过神,一把将小人参的手从药碗里捞出来。 之间原本白嫩的小手迅速变红,豆大的水泡也立刻鼓了起来。 秦仕谦抱着女儿,素日握刀杀敌都不曾犹豫半分的手,此时却止不住地颤抖。 “都怪我,是我没抱好孩子,不然也不会……” 章氏则飞奔出去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把女儿的手放进去泡着。 看着孩子的手都已经被烫起泡了,章氏更是止不住地连连自责:“都怪我,我就不该把药碗放在这里……” 小花也眼珠子一转,道:“我奶奶有烫伤药,我这就回去拿!” 她说罢,飞快地跑回隔壁。 小花家的房子虽然也是土坯房,可比秦家的干净宽敞许多。 她踩着小板凳在余老太太的药柜里一顿乱翻。 “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啊!”余老太太在屋里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小花正在翻自己的药柜,顿时吓了一跳。 “你少管我!”小花道,“赶紧把烫伤药膏给我找出来。” 余老太太从抽屉里找出药膏递给小花,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你烫着了?用不用我帮你上药?” 小花却理都不理她,从药柜里翻出几颗土黄连的种子,碾碎后掺入了烫伤药膏中。 土黄连虽然有微毒,但适量外用是可以消肿止痛的。 所以余老太太一时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花配这药是给小婴儿用的。 对成年人没有大碍的剂量,放在婴儿身上,绝对堪比剧毒。 小花带着加过料的药膏跑回秦家,只见小人参已经被章氏抱在怀里哄着。 小人参的手被烫起好几个水泡,原本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虽然孩子这会儿不哭不闹的,但章氏却还是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帮她轻吹着手。 “娘给乖宝儿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小人参这会儿痛劲儿已经过去了,但是对章氏的温柔还是十分受用。 她舒服地躺在娘亲怀里,挥动着另外一只小手,想抚平章氏眉间的皱褶。 无奈胳膊太短,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够不着。 章氏以为孩子在跟自己闹着玩儿,满是忧愁的脸上总算宽慰了些许。 抬头瞧见小花站在门口,正看着这一幕默默出神,章氏顿觉有些心酸。 小花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从来都没见过爹娘的样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章氏立刻朝她招手道:“小花。” 小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章氏道:“这是奶奶给我的烫伤药,婶婶赶紧给小妹妹上药吧!” “好,太谢谢你了。” 余老太太是村里的神婆,也是半个大夫,经常会自己熬一些药膏卖给村里人。 秦仕谦治腿用的药就是小花送过来的,所以章氏此时也没有半分怀疑,直接将药膏涂在了小人参的手背上。 小人参只感觉手背上一阵清凉,似乎还掺杂着一点点刺痛,但是对她来说似乎也构不成什么危险。 于是她飞快地将药膏中的灵力吸入体内。 虽说少得可怜,但也好过没有。 吸收过灵力,小人参立刻又开始犯困,窝在章氏怀里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章氏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儿稚嫩的手指,不让她用抹过药的手随便碰触其他地方。 小人参吧嗒吧嗒嘴,很快便在章氏怀里睡着了。 章氏全部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一不小心又忽视了身边站着的小花。 小花咬着下唇,也盯着小人参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外一边,刚给周氏喂过药的秦仕谦却冷不丁站了起来。 章氏担心周氏出事,忙问:“夫君,怎么了?” 秦仕谦紧盯着躺在炕上的周氏道:“媳妇,你,你快来看看。 “娘、娘这是咋了?” 章氏闻言吓了一跳,还以为周氏不行了,赶紧抱着孩子就凑了过去。 却见周氏的眼皮颤抖了好几下,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娘!”秦仕谦立刻大喊。 章氏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周氏之前明明都已经陷入昏迷了,怎么可能吃了一碗药就有所好转了? 她对自己的医术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可能有这么起死回生的效果。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该不会是…… 回光返照了吧? 与此同时,秦仕谦和小花脑海中蹦出来的,也是这个词。 周氏是不是要不行了? 秦仕谦和章氏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小花心里却是一阵窃喜,嘴上说着我去叫奶奶过来看看,扭头就直接跑回家。 她找到正准备出门的余老太太道:“喂,胡元宝是不是生病好几天了?” “是啊,我正准备再过去看看呢!” 余老太太说着抓紧了手里的小布包,一副生怕小花再起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正好,你一会儿去了胡家,就按照我交代你的做。” 小花说罢凑近余老太太,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余老太太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眼角的皱纹几乎都被撑开了。 “什么,周氏要不行了?” 小花不耐烦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吧! “若是耽误了事儿,我饶不了你!” 余老太太无奈,只得脚步沉重地去了胡家。 胡老大的媳妇李氏一看到余老太太过来,立刻红肿着眼睛迎了上来。 “余大娘,您快给孩子看看吧,这都烧了好几天了。” 胡老太太也跟着哭道:“这可是我们参家的独苗啊! “今年也不知犯了什么冲,老头子受伤,孩子又病了。 “倘若我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余老太太上前检查了一下胡元宝的情况,给了她几包药。 “我给孩子换种药,先吃三天看看情况……” 余老太太话音未落,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手脚抽搐起来。 胡老太太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一个高儿蹦起来道:“这是大仙儿附体了啊! “你们赶紧的,把前后门都关上,别叫人看见了。” 她说着,双手合十冲着余老太太拜了又拜。 “求大仙儿明示,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孙儿好起来?” 余老太太抽搐了半天,突然坐起来。 只见她两眼上翻,表情狰狞,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挽了几个花后直指一个方向定住。 余老太太一张嘴,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平时的声音,而变成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小儿并非生病,而是有邪祟作怪。 “邪祟一除,百病全消!” 此言一出,胡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余老太太原是村里的大夫,懂些粗浅的医术,靠着帮村里人看病抓药,赚点小钱来维持生计,养活年幼的孙女。 直到两年前,小花在一场高烧之后,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余老太太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装作大仙儿上身的样子,说山上某处有一棵百年山参。 参把头将信将疑地带人去看,竟真挖了一棵百年老山参回来。 这件事不但让参把头赢得了朝廷的褒奖,还一举奠定了余老太太在村中的神婆地位。 之后余老太太每次大仙儿上身,说的话都会应验。 不但让大家躲开了一场大型的山洪,还帮村里人避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危机。 于是参把头和村里人越发将她的话奉为神旨。 余老太太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年礼佛得到了福报,小花才被菩萨点化开了窍。 谁知自打秦家人被流放至此,孙女小花就像变了个人,行事越发狠毒起来。 余老太太虽然心中不安,可这两年靠着小花装神弄鬼,着实得了太多好处。 想要抽身也为时已晚,只能继续配合。 此时看到余老太太大仙儿上身,指着某个方向,胡家人丝毫没有怀疑。 李氏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那个方向一共也没几户人家,只有秦家是今年新来的。 “大仙儿,是不是秦家? “他家已经害得我公爹受伤,双腿都废了躺在家里。 “如今还要害我儿不成?” 余老太太听了李氏的话,立刻不再抽搐。 胡老太太见状,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有啥不能冲我这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婆子来,非要让我乖孙儿受这份罪呦——” 余老太太盘腿而坐,半晌才睁开眼睛,一副对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浑然不觉的模样。 胡家人早已熟悉她这套流程,丝毫不提刚才大仙儿附身时候发生了什么。 李氏还佯装无意向她打听:“余大娘,你跟秦家不是住隔壁,他家这几天可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事儿?” 余老太太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么?秦家有喜事儿呢! “秦家娘子刚生了个女儿,白白嫩嫩的可好看了。 “不过秦老太太的情况越发不好,怕是要不行了。” 李氏闻言,心里一凛,继续追问:“章氏生了?哪天生的?” “就是昨个儿!”余老太太道,“本来没那么快生的,因为动了胎气,所以才提前发动了。” “昨个儿?那不正是七月半?”李氏脸色都变了。 胡老太太登时哭得更大声:“七月半生人,命硬得很。 “好端端的怎么就早产了,该不会真是有邪祟急着来投胎吧!” 余老太太心道,要不是你家去闹,人家也不会动了胎气。 但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李氏更是惨白着脸道:“我儿本就八字轻,容易招惹脏东西。 “难怪这几天一直高烧不退,不是她还会有谁!” 胡家顿时乱作一团。 余老太太根本什么都不用多说,胡家人就已经自己补全了各种内容。 胡老太太哭了半晌,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掸掸身上的灰尘,就招呼上四个儿子和媳妇,浩浩荡荡直奔秦家而去。 秦家大门没关,胡老太太带着一帮人直接冲了进去。 她怒气冲冲地进门,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周氏正好端端地坐在炕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 “乖宝儿……”周氏正在哄孩子。 小人参很喜欢这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奶奶,她身上有一股能让人心里安定的气质。 所以小人参十分捧场地随着周氏的逗弄露出笑容,还时不时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十分活泼。 “乖宝儿这是认识奶奶呢!”周氏见她这样越发喜欢。 祖孙俩正玩儿的高兴,谁知胡家人竟突然冲了进来。 周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秦仕谦已经腾地起身,抢先挡在了家人前面。 原本躺在炕上休息的章氏,此时也紧张地坐了起来。 就连刚才还笑个不停的小人参,也收敛笑容,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哎呀,好讨厌,怎么又是这家人!】 周氏虽然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看到儿子和媳妇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再联想胡家人平日的做派,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把孙女紧紧地护在怀里。 看着面色红润的周氏,胡家人瞬间懵了,气势都随之散了几分。 “啥情况?大仙儿不是说她要死了么?” 第9章 是来骗人的呀! 周氏见胡家人进门后就开始窃窃私语,忍不住看向胡老太太,故意问:“你家这是怎么了?听说我家添丁进口来随礼不成?” 胡老太太原本还以为周氏要死了,突然看到她还好端端地抱着孩子就已经被吓了一跳。 此时听了她这话,表情越发难看起来。 李氏按捺不住,跳出来指着周氏道:“你还不知道,你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吧? “我们可是来救你们家的!” 秦家三个大人被李氏说得一脸茫然。 胡家人会有那么好心? 再说了,现在周氏的病都好了,还有什么可救的? 李氏见秦家人不信,便抬手指着小人参道:“你们还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孩子吧?” 此话一出,周氏和秦仕谦夫妻都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胡家就是来找事儿的。 章氏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秦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你们这话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 秦仕谦立刻握住她的手道:“媳妇,别理他们,我可从没有怀疑过你!” 躺在周氏怀里的小人参倒是被这话吓了一跳。 她努力扭头看向李氏,心想这人有什么本事,竟能看出自己的来历不成? 却李氏继续道:“大仙儿说了,你家这孽障七月半出生,必是邪祟投胎。 “她还没出生就害得爷爷失踪,奶奶病重,以后还指不定要害死多少人呢! “我儿如今已经被她害得高烧不退,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这孽障交出来。 “我们求大仙儿度化了她,就相当于救了你们一家子!” 小人参顿时被这话给逗笑了。 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口水都兜不住地涌了出来。 原来李氏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来骗人的呀! 秦仕谦气得额头青筋崩起,抄起一旁的拐杖道:“我看你们就是来找事儿的!” 李氏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生病的儿子。 “你们别不识好歹,这不光是为了你家好,更是为了全村好!” 她说着直接冲上来,伸手就要从周氏怀里抢孩子。 周氏被吓了一跳,抱着小人参就往后仰,顺势抬腿想挡住李氏。 “哎呦--” 李氏根本没把缠绵病榻的周氏放在眼里。 她毫无防备,只觉小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整个人朝后跌坐在地。 瞬间,屋内两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听得李氏哎呦哎呦地叫唤。 秦仕谦皱眉道:“胡大娘子,碰瓷都碰到我家里来了是么? “我娘大病初愈,抬腿碰了你一下,至于成这样么? “不去戏台上唱戏都委屈你了。” 别说秦仕谦了,就连胡家人,都觉得李氏演得过于夸张了。 周氏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了,还能一脚把人踹出去,那可真是神了。 李氏本来就疼,此见自家人都投来怀疑和质疑的目光,一气之下疼得更厉害了。 只有周氏没说话,心里早已惊疑不定。 她感觉,自己刚才那一脚,踹得似乎还挺到位? 怎么感觉比生病前还有劲儿了呢? 不过周氏并没有表现出来,直接脸一沉道:“我虽然跟着夫家流放至此,可我们周家还是有人在朝中任职的。 “当年我家写的信和送来的银两,你家参把头可是收了的。 “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 周氏这话瞬间镇住了胡家人。 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不敢动秦家的缘故。 当初秦家被流放至此,周家就又是送信又是送钱,让他们多多关照。 参把头一开始也是想跟秦家搞好关系的。 无奈秦老爷子性子刚直,看不惯他势大欺人,产生了不少矛盾。 眼瞅着村里许多流放犯人都开始向秦家靠拢,参把头心里甭提多煎熬了。 终于等到周氏病重,参把头才趁着进山,对秦老爷子下了手。 谁成想周氏还有再醒过来的一天呢! 不巧参把头又伤了腿,这让参老太太一时间没了主意。 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冲胡老大发作道:“还不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家,出来不够她丢人现眼的了!” 李氏坐在地上,不依不饶:“那我就白挨了一脚不成?” 胡老大狠狠瞪她一眼,一把将人扯起。 走出秦家大门,李氏先捂着肚子道:“不是说周氏要不行了么?这大仙儿说得也不准啊!” “呸!”胡老太太立刻啐她一口,“不许对大仙儿不敬。” 胡老二的媳妇趁机道:“是啊,大嫂,那是余老太太说的,又不是大仙儿说的。 “再说了,今天没死又不代表过几天不死。 “你别忘了,她之前可是都病得水米不进了! “否则爹也不会对老秦头下手。” 胡老大更是一脸不耐烦道:“行了,都出来了,你就别装了。” “谁装了,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李氏觉得自己冤死了。 奈何胡家根本没人搭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胡老太太身上,等她拿主意。 胡老太太皱眉道:“行了,先回家吧,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再说。” 胡家人前脚刚走,秦仕谦和章氏立刻围到周氏身边。 “娘,你没事吧?” “娘,你没磕着碰着吧?” 两个人都看得清楚,周氏仰倒的时候,一双手把孩子护得紧紧的,压根儿就没考虑自己。 周氏却根本没用他俩来扶,自己抱着孩子就坐了起来。 她下地活动活动腿脚之后,一脸惊喜地看向章氏道:“彤云,你这医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吃了你熬的药,我这会儿不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好像还比生病之前更有力气了呢!” “啊?”章氏都被说糊涂了,“我熬的药效果这么好么?” “那可不么,除了你熬的药,我也没吃别的啊!” 周氏斩钉截铁地把功劳都归到儿媳身上,转身又问起自己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说自己病重期间,参把头居然趁机带人来自家闹事,周氏忍不住恨恨道:“实在是欺人太甚!” 见周氏生气,小人参立刻伸手去摸她拧成疙瘩的眉心。 周氏顺势在小人参的手上亲了一口道:“哎呦,奶奶的乖宝儿,这是让奶奶别生气了是吗?” 秦仕谦和章氏闻言也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秦仕谦还是直不愣登地说:“娘,孩子刚生下来,哪里会懂这些,您这也太夸张了。” 周氏闻言白了一眼自家破坏氛围的儿子,轻轻晃动身体,哄着怀里的孙女笑得眯起了眼睛。 “要我说,咱家乖宝儿就是跟其他小孩子不一样。 “小孩子娘见多了,可像乖宝儿这么好带的孩子,娘还是头一次见。 “咱们乖宝儿知道爹娘不容易,这是体谅你们呢!” 听了周氏的话,小人参立刻就想拍手表示赞同。 秦仕谦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没让两个小巴掌拍到一起。 “烫伤还没好可不能乱动,若是拍上可就该疼了。 “对了,媳妇,是不是该给乖宝儿换药了?” “是该换药了。”章氏赶紧找出那天小花送来的烫伤药。 周氏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孩子手上的布条,一边解还一边轻轻地吹气。 “可怜见儿的,奶奶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但是将布条拆下来之后,三个人都傻眼了。 周氏盯着孙女光滑的手指看了半天,又去看了看另外一只手,这才疑惑地问:“你俩确定孩子烫伤了?” “那还能有假,都烫起泡、烫破皮了,差点儿没把我心疼死……咦?” 秦仕谦说着凑近,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找到一点浅浅的印子。 他扭头看向章氏:“余大娘这烫伤药也太好使了吧?” “这……”章氏也有些语塞。 虽说孩子痊愈是好事儿。 可她之前看得清清楚楚,女儿娇嫩的小手都被烫得起水泡了,有些地方都破了。 这才敷了一天药,这么快就好利索了? 太医院都没这个本事。 余老太太配的是仙药不成? “那还要不要继续涂药了?”秦仕谦问。 小人参听了立刻抽回手,直往周氏怀里钻。 那药膏虽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涂上还是会不舒服的。 周氏立刻抱紧孙女道:“你傻啊?没听说过是药三分毒么,都好了还涂什么药!” 秦仕谦一听这话,就把药膏收起来道:“对,对,那就不涂了。 “你们先在家歇着,我去山上下几个套子,看能不能抓到点儿什么,顺便再挖点野菜回来。” “你腿还没好利索,悠着点儿。”周氏叮嘱道,却也没说不让儿子去的话。 毕竟如今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章氏坐月子还需要补身体,他不去谁去? 秦仕谦原地活动了一下伤腿道:“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看,我现在走路都不用拄拐了。” 周氏苏醒之后,秦仕谦就像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减轻了大半,原本活泼的性子也重新展露出来。 “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别嘚瑟大劲儿了。” 周氏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勾起一个弧度。 虽说秦老爷子如今还生死不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章氏还能顺利给秦家添丁进口,也算是个好兆头。 秦仕谦最后还是听话地拄着拐杖出了门。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余老太太从路的那一头走过来。 余老太太刚听了小花的话,自觉做了对不起秦家的事儿,此时碰见秦仕谦难免心虚,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躲开。 谁知秦仕谦却拼命朝她招手,还特意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 “余大娘,多谢您让小花送来的烫伤膏。” 一听是这事儿,余老太太才笑起来:“客气了,这算不得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药膏,也不值什么钱。” “孩子烫伤都把我吓坏了,家里啥都没有,真是多亏您了。” 余老太太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突然想起那天小花往药里加土黄连的事儿。 她当时万万没想到,被烫伤的居然是秦家刚出生的婴儿。 小花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余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此时小花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她吓得一哆嗦。 小花在秦仕谦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余老太太一眼,扭头立刻笑盈盈道:“秦叔叔,你干啥去啊?” 秦仕谦乐呵呵道:“我上山挖点野菜,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到山鸡野兔什么的。 “你婶婶刚生完孩子,得吃点儿好的补补。” 见秦仕谦心情这么好,小花眼珠子转了转问:“小妹妹的烫伤好点儿了?” 听了这话,余老太太心都开始哆嗦。 土黄连用对了的确能消肿止痛,但它毕竟有毒,可不是小婴儿能承受的。 没成想秦仕谦登时激动道:“何止好点儿了啊,用了一次就好了。 “连点儿疤都没留下,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这次若是能抓到山鸡野兔,肯定少不了给你家送一份!” 秦仕谦说完直奔山里而去。 余老太太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小花却把手里的篮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气道:“小死崽子,命还挺硬!” 余老太太吓得赶紧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小花,你到底想干啥啊? “咱们如今靠着给人看病和算命,日子过得已经很不错了。 “你看村子里,除了参把头家,如今就数咱家过得最好了。 “秦家那丫头刚出生才几天,到底哪里碍着你的眼了? “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要干啥呀?” 小花斜楞她一眼,冷笑道:“好日子?眼皮子不要这么浅。 “我可是注定要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趁着你对我还有用,好好帮我做事,我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说完就走的小花,余老太太心都凉了大半。 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孙女了! 才八岁多的孩子,让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感到害怕。 她甚至都怀疑小花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余老太太每天在家里诵经礼佛,只求菩萨能把原来那个乖巧的孙女还给她。 第10章 第一次吃饱了奶 秦仕谦一路来到山里,先搓了几根草绳,在树下和草丛里设下几个简单的套子。 他一边默默祈祷能套到山鸡或是野兔,一边远远走开找块地方埋头挖起了野菜。 长白山夏天的物产十分丰富。 大家靠山吃山,即便不会打猎,但凡勤快点儿也不至于饿肚子,日子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这边最难熬的是冬天,大雪封山足有半年之久。 到时候天寒地冻,缺衣少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家是今年开春儿来的,还没经历过这里的寒冬,但听说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 之前秦老爷子还在,秦仕谦也还没受伤的时候,两个人经常能在山里打到野味。 所以那段时间家里隔三岔五就有肉吃,否则章氏的孩子很可能早就保不住了。 一些不方便储存的食物,他们还会大方地接济村里困难的人家。 也正因如此,参把头才会怀疑他们有意拉拢村民,图谋不轨。 而自从出了变故,家里别说是肉了,连野菜糊糊都要省着吃才行。 如今章氏在坐月子,要给孩子喂奶,不多吃点儿东西补补身子可不行。 秦仕谦一边挖山菜,一边还想着,等自己腿好利索了,就必须去山里打猎了。 多囤些食物才能应对长达半年的冬天。 挖了大半筐山菜,他看着天色不早,便往回走去看来时下的套子。 这一看,他整个人就惊呆了。 他一共下了五个草绳套子,此时居然全都套中了东西。 看着正在扑腾挣扎的山鸡和野兔,秦仕谦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大腿一把,生怕是自己在做梦。 再三确认无误之后,秦仕谦才想起来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赶紧上前把山鸡和兔子一个个儿地拎起来扭断脖子。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扭断人的脖子都不在话下,更别说只是几只山鸡野兔了。 秦仕谦把背筐里的野菜都倒出来,将山鸡和野兔都藏在最下面,上面再用野菜盖好,确认看不出端倪来才背起来快步回家。 今天这运气也太好了,秦仕谦一边往家走一边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谁知刚回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胡老大的声音。 “村里每家都要出人上山去挖参,你家当然也不能例外! “这可是朝廷的任务……”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坐月子的产妇,秦仕谦生怕她们受欺负,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屋里。 胡老大见状直接道:“你回来的正好,今年村里采参的进度比去年明显落后,你家又害得我爹伤了腿。 “若是挖不到足够的野山参,等到秋天朝廷官员来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我爹说了,由我们兄弟四个分别带队,村里每户都要出人,明天就进山挖参。” 这是胡老太太回去跟参把头商量出来的法子。 一来参把头的腿短时间内是很难好起来了,今后还能不能放山都是未知数,他也想看看四个儿子谁能接手自己的差事。 二来他必须给村里人找点事做,否则难免就会生出事端。 最后则是必须继续削弱秦家的力量,周氏动不得那就先从秦仕谦下手。 胡老大此时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让秦仕谦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章氏担心地说:“可是我相公腿伤还没好怎么进山……” 胡老大瞥向秦仕谦背上的背筐,冷声道:“既然能上山挖野菜,采参想必也不在话下。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流放至此,就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家家户户都要出人,凭啥你家就要讨价还价?” “我知道了!”秦仕谦将背筐放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 万一被胡老大发现野菜下面的猎物,那可就保不住了。 好在胡老大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丢下句三天后出发就离开了。 章氏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就哭了出来。 “夫君,你千万不能去啊! “他们就是想把你骗进山里害你! “阿爹就是前车之鉴,你若是再跟他们进山,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秦仕谦心里明白,并非章氏多心。 松江村原本不是个村子,只是几个采参户放山落脚的地方。 后来许多朝廷命官拖家带口地被流放至此,人多了才渐渐形成了一个村子。 参把头以前也只是个住在这里的放山人,全家靠着他放山赚钱过活。 后来受朝廷的委派,参把头开始带着流放至此的人进山采参。 只要朝廷想要的山参数量足够,每年跋山涉水过来的内侍也懒得多管闲事。 时间一长,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穷山沟里,胡一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听其他人说,参把头还曾有过一句酒后狂言。 “甭管你以前是几品官,只要来到我松江村,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秦老爷子跟着他上山采参,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如今他们又要逼着秦仕谦上山,章氏如何能不担心。 倒是周氏更为冷静,抱着小人参道:“胡老大说的没错,咱们早已不是在京城的时候,被流放到这里,就得听人家安排。 “不过老三,你进山之后,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万事小心。” “是,娘,我知道。”秦仕谦沉声道。 感觉家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他忙对周氏道:“娘,你猜我上山套到什么了? “什么?该不会抓到兔子了吧?”周氏努力打起精神问。 “不止!”秦仕谦故作神秘的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套到三只山鸡,两只野兔!” “真的?”周氏一听眼睛就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说小人参不哭不闹,但周氏可是生养过好几个孩子又看过孙儿的人,一看就知道章氏的奶水明显不足。 吸上几口就没了,孩子压根儿就没吃饱过。 但她也明白,这怪不得章氏。 章氏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又哪里会有奶水给孩子吃。 所以此时突然听说儿子抓到了山鸡,周氏简直大喜过望。 鸡汤可是最适合给产妇补身体和下奶的。 “你看着点儿孩子,我去把山鸡收拾收拾炖上给你媳妇吃。” 周氏一把将小人参塞到秦仕谦怀里,自己扒开野菜,拎出一只肥嘟嘟的山鸡就往灶间去。 秦仕谦还不忘在后面叮嘱:“娘,炖好记得给隔壁余大娘和小花送去一碗。 “乖宝儿的手能好这么快,可多亏了人家送来的膏药。” 秦仕谦说着,又捉起闺女的小手左看右看,确认没有问题后还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还用你说,娘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人么?”周氏笑嗔了一句,麻利地收拾起山鸡来。 不多时,灶间就飘出了久违的鸡汤香味。 章氏闻着味儿,难耐地舔了舔嘴唇,立刻又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咋还能这么馋呢! 但是这香味儿实在是勾人的馋虫。 章氏赶紧翻了个身,面朝土墙,背对着秦仕谦和女儿,拼命地偷偷咽着口水。 自己都是做娘的人了,可不能这么馋了。 秦仕谦还以为媳妇睡了,见闺女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丝毫没有困意,便抱着她在屋里来回溜达。 全家人都被鸡汤味儿馋得不行,周氏忍着肚子的咕噜噜乱叫,硬是炖足了一个时辰,这才掀开了锅盖。 山鸡已经被炖得烂软,浓稠的鸡汤上面飘着金黄色的油花儿。 周氏挑着好位置盛了上尖儿一大碗,叫秦仕谦先给隔壁祖孙俩送去。 自己又赶忙盛了一大碗浓汤,端进去给章氏。 “老三这回抓的山鸡还挺肥,肚子里的油都黄澄澄的。 “你瞧,这炖出来的汤多浓啊!” 周氏把汤放在炕沿儿上,将章氏扶起来。 “你现在吃不得太咸,所以我只放了一点儿盐,赶紧趁热多喝点儿。” “娘,怎么给我盛这么多?”章氏问,“你和夫君也一起吃啊!” “哎呀,你就放心吧!”周氏忙道,“这汤就是给你喝的,底下还给你盛了肉。 “老三今天出息了,抓了三只山鸡两只野兔回来。 “现在天热也放不住,咱得抓紧吃。 “再说,你现在可不光是为了自己,吃不饱孩子也得跟着你挨饿。 “所以你就敞开儿了吃,不够锅里还有呢!” 听了周氏这话,章氏才不再推让,低头尝了一口鸡汤。 鸡汤入口香浓顺滑,热乎乎地喝进肚子里,顿时让章氏觉得浑身舒坦。 “娘,您手艺可真好。”章氏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夸赞起来。 “好喝你就多喝点。”周氏站在一旁,满脸慈爱地看着章氏喝汤,比自己喝了还要欣慰。 秦仕谦端着一大碗鸡肉来到隔壁:“小花!在家吗?我给你送鸡肉来了。” 小花听到声音高兴地迎出来,发现他还抱着小人参,脸上的笑容不自觉便收敛了几分。 “秦叔叔,你抓一只山鸡不容易,不用给我们送,我家还有吃的。” “快拿着吧,你家有多少那也是你家的,这是我的一片心意。”秦仕谦硬是把碗塞进小花手里。 小花丝毫不在意香浓的鸡汤,只满脸羡慕地看着被秦仕谦抱在怀里的小人参。 秦仕谦完全没有察觉到小花的情绪,还得意地说:“你看,乖宝儿可喜欢黏着我了。 “一抱过来就脱不开手了。” 秦仕谦这话看似抱怨,但其实满心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小花抬起头,泪汪汪地看向秦仕谦怀里的小人参,强忍着哽咽道:“真好,小妹妹有爹娘宠爱,不像我……” “小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仕谦看到小花的眼泪顿时慌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花见他如此慌乱,反倒破涕为笑,抬手抹去眼泪道:“秦叔叔,不怪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滋味。 “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我爹娘在世,肯定会像你和婶婶一样,人又好又宠我吧!” 秦仕谦越发愧疚,急忙弥补道:“小花,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 “咱们如今是邻居,那就跟亲人是一样的。 “你和你奶奶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肯定也会像亲人一样疼你的。” 小花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微微失望,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秦叔叔你真好!” 只不过这么好的人,就该是我的爹爹才对。 我要的可不是像亲人一样的疼爱。 而是你们当我的爹娘,以后全心全意只疼我一个人。 “行了,赶紧回去跟你奶奶吃饭吧!” 秦仕谦说罢,想要伸手摸摸小花的脑袋。 但怀里的小人参却不想让他碰小花,一见他伸手,立刻哼唧地扭动起来。 秦仕谦的注意力顿时被闺女吸引走了。 “乖宝儿是不是饿了? “爹这就抱你回家,咱找娘亲吃饱饱去。” 秦仕谦眼里顿时只剩闺女,哪里还顾得上小花,抱着孩子转身就回家了。 小花气得直咬后槽牙,恨不得把手里的碗摔掉。 但是闻到碗里传来的扑鼻香气,她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意。 把碗端回屋里,小花便自顾自地大快朵颐,最后只给余老太太留下一堆没啃干净的鸡骨头。 另一边,秦仕谦回家先让闺女吃了一顿奶,这才跟周氏一起就着剩下的汤和鸡肉,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 小人参出生后第一次吃饱了奶,甭提多高兴了。 吃饱之后,小肚子都有点儿鼓起来了。 她在周氏的轻拍下打了个奶嗝儿,美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吃过饭,天很快便黑了。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没有灯油和蜡烛,所以天一黑就都早早躺下睡觉了。 小人参吃饱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章氏因为生产而疲惫不堪,虽然满腹心事,却也没能抵挡住困意来袭。 母女俩很快就睡熟了,根本不知道,当晚趁着夜色,家里竟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 第11章 走前给闺女起个名儿吧 摸黑儿过来的几户人家,都是受过秦老爷子帮助的流放犯。 得知章氏生了孩子,不约而同地避开参把头一家来送东西。 虽然家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大家却还是揣上了家里最好的、都舍不得给孩子吃的东西送来。 几个野鸭蛋、一小撮白糖、一小条肉干…… 全都是紧俏难得的好东西。 来人却还都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东西太少,着实拿不出手,可如今家里也就这条件了……” 周氏和秦仕谦深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东西都是他们自己舍不得吃攒下来的,说什么都不肯收。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东西就不必了,你们赶紧拿回去。” “嫂子,你该不会是嫌弃看不上吧?” “怎么可能!”周氏忙道,“大家都不容易……” 两边推来推去,最后架不住对方人多,硬是把东西都塞进了秦家的一个破木箱里。 秦仕谦只能将这份情谊牢牢记在心里,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报答众人。 他见今天来的几家,都是之前跟自家关系处极好的,便问:“参把头要求家家户户都要出人上山采参?你们可听说了?” 一听这话,大家看到新生儿的喜悦被冲得七零八落,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深山里情况复杂,胡家又从来都不把他们这些流放犯当人看,每次上山都有人再也回不来…… 就连秦老爷子这样的大将军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这些文官还能有什么指望? 有人叹了口气道:“我们也都听说了,大家心里也都担忧得紧……” “担忧有什么用,咱们是流放犯,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有什么法子?” “要我说,与其在这儿活得如此艰辛,倒不如早死解脱……” 听着大家嘴里的话越来越消极,秦仕谦忙打断道:“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可不是要听这些话的。 “我想跟大家商量商量,这次进山的人多,不管谁跟谁分到一起,咱们彼此都相互照应一下。 “胡家人就算再跋扈,也需要人手才能做事,总不可能把咱们都杀了。” “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他们肯定也会忌惮几分。 “最怕的就是咱们自己先没了斗志。” 听了秦仕谦的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对,秦三郎说得没错。”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我这两天再多联系几个靠得住的,人多力量大嘛!” 接下来的两天,村里众人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私底下却有了许多胡家人不知道的沟通和联系。 秦仕谦给大家出了主意之后,自己反倒忙得找不到人。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山上,直到天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短短两天时间,他不但给家里挖回来好几筐野菜,下套子的运气也十分不错,总共抓了七只山鸡和五只野兔。 “娘,这次胡家兄弟四个都要上山,家里只剩下受伤的参把头和妇孺,暂时应该不会再来家里找麻烦了。 “我把山鸡都剪了翅膀,跟这些兔子一起,您就都放在后院儿养着慢慢吃。” “好,好!”周氏眼睛都亮了,“山鸡好啊,都留着给彤云炖汤喝。 “自从喝了山鸡汤,她这两天面色红润不少,奶水也比之前多。 “乖宝儿总算吃了顿饱饭,这会儿怕是都睡了。 秦仕谦出去了一天,甭提多想闺女了,飞快洗把脸就快步走到里屋。 章氏见他回来,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拍了几下怀里差点儿被吵醒的闺女。 小人参刚吃饱了奶,此时明知道阿爹回来了,眼皮却沉得睁不开。 小身子扭动两下,随着章氏的轻拍,又很快便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秦仕谦蹑手蹑脚地走到炕边儿,看着章氏怀里的闺女。 吃饱喝足的小人参,就像是被泡在琼浆玉液中一般,瞬间便长开了。 原本就已经十分白嫩可爱了,如今不过两天功夫,小脸儿就舒展开来,优秀的五官便越发凸显出来。 小人参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跟秦仕谦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颇有几分英气。 小嘴巴和脸型则像极了章氏,让她看起来又柔美了几分。 这张结合了夫妻俩优点的小脸儿,秦仕谦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见女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章氏知道她这是睡熟了。 她犹豫再三,抬头看向一脸宠溺盯着女儿的秦仕谦,低声道:“夫君,闺女都出生好几天了,你给她起个小名儿吧!” 章氏的声音很轻,却听得秦仕谦心下酸楚。 她担心秦仕谦也像秦老爷子一样,上山之后就回不来了。 又怕他一旦给闺女起了名字之后,就真回不来了。 也不知她在心里究竟犹豫了几百上千遍,最后才如此克制地让他给孩子起个小名儿。 秦仕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喉头上下翻滚,却连句自己一定会回来的承诺都说不出口。 沉默了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道:“你吃了党参才顺利生下闺女,闺女的小名就叫参参吧!” “好……”章氏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哽咽道:“乖宝儿,听见没有,爹爹给你起了小名儿,你以后就叫参参了,喜不喜欢?” 睡梦中的小人参像是感受到了一样,抿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夫妻俩就这样头对头地盯着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 第二天,胡家四兄弟一大早便开始在村里走动吆喝,催促大家不要磨蹭,赶紧准备好到山脚下集合。 秦仕谦用布条裹紧还没彻底痊愈的小腿,背上装满干粮的褡裢,跟家人告别。 临出门前,他看向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小人参,凑上前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娘,彤云,参参,为了你们,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章氏单薄的身子靠在门框上,未语泪先流,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支撑不住而倒下。 小人参被周氏抱在怀里,受到大家的影响,情绪也有些低落。 她冲着秦仕谦哼唧两声,努力扭动身子朝他靠过去。 “乖宝儿想让阿爹抱抱么?”他说着从周氏怀里将女儿接过来。 小人参立刻在秦仕谦的怀里猛蹭,力争把自己的味道全都蹭到他身上。 她现在的灵力不足,没办法亲自保护秦仕谦。 但是有了她的气味,至少可以确保山里的生灵不会伤害他。 第12章 正愁没借口收拾他 秦仕谦以为她舍不得自己,搂着女儿充满奶香的小身子,秦仕谦根本舍不得松手。 他低头在闺女脸蛋儿亲了两口,就赶紧把她塞回周氏怀里,不敢再多说半句,转身便走。 “夫君……”章氏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周氏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家里总得有个主心骨,眼下也只能是她了。 “秦老三,别磨叽了,你跟着我。” 胡老大从门口路过,一边催促秦仕谦,一边来到隔壁哐哐砸门。 “老何家,赶紧的,别以为关着门就能躲过去!” 秦仕谦皱眉思忖,何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谁能上山? 随着胡老大砸门,何家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 何清泽背着褡裢从里面走出来。 何老太太满脸是泪,跌跌撞撞从里面追出来。 祖孙二人的眼睛都是又红又肿,想必昨晚也没少哭。 “清泽,你别去,你不能去啊!”何老太太死死抓住何清泽的胳膊,“你爷,你爹和你两个叔叔都死在山里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 “你若是有个好歹,是要奶的命啊……” 何清泽原以为自己昨晚都把眼泪哭干了,此时听到奶奶的话,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胡老大,清泽才十三,还是个孩子,你未免欺人太甚!” 胡老大却一脸与我无关,毫不在乎道:“我可没逼他,他不去那就让何老太太去呗!反正每家只要出一个人就行。” “你……”秦仕谦气得攥紧拳头。 何老太太六十多,眼睛早都哭瞎了,哪里还能上山? 胡老大斜睃他一眼,冷声道:“你们被流放到这里,首要任务就是进山采参。 “如今因为你家伤了我爹,今年采参的任务还差许多没有完成。 “现在不抓紧,等秋后朝廷来人的时候怎么办? “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所有人!” 胡老大这话说的声音极大,就是故意说给村里其他人家也听一听的。 直接把他们强行逼迫大家上山采参的责任都扣到秦仕谦脑袋上。 秦仕谦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没跟胡老大做无谓的争辩,默默走到何清泽身边,对紧抓着孙子不放的何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会尽量照顾清泽的。” “秦三郎?那就拜托你了……” 何老太太摸索着想要去握秦仕谦的手,被胡老大一把打开。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的!” 很快,村里要进山的人,都集中到了山脚下。 胡老四性子急,已经带着自己的人手先行进山了。 他虽然年纪最小,心眼子也是兄弟四个里最多的。 胡老四早就看出来了,这次放山,八成是参把头给兄弟四人的考验,说不定直接关乎今后谁能继承老爷子衣钵。 他可不想把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剩下三兄弟清点好人数,也匆匆带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都跟上,掉队可没人回去找你们。”胡老大边走边道,“咱们一共十个人,有跟着我爹放过山的,也有一次都没去过的。 “先让金叔给你们先讲讲怎么找棒槌。 “至于放山的规矩,那可多了去了。 “说了你们眼下也记不住,以后遇到再慢慢跟你们讲。” 老金头是跟着参把头多年的老人儿,所以就连胡家兄弟也要尊称他一声金叔。 “大家首先要学会看山势,野山参一般都是在阴坡。 “其次要看山里都有什么树。 “有椴木、柞木、红松、桦树这些树的地方,有山参的可能性比较大…… “最后还要看树头,老话说得好,树头平,有山参……” 胡老大在前面带路,众人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听金叔说话,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山林深处。 长白山中大树参天,草木茂盛,不时还会遇到大片的野花。 但是山里压根儿没有路,多年的落叶在地上积累出厚厚的一层。 踩上去十分松软,但是下面却暗藏陷阱。 人走在其中,稍不留神就会被藏在下面的树根或是石头绊倒。 秦仕谦的腿还没好利索,走时间长了就会隐隐作痛。 但是他丝毫不敢耽搁,努力咬牙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何清泽年纪最小,总吃不饱饭,瘦得跟竹竿似的更没力气。 刚进山不久他还有心情欣赏四周的景色。 没走出多远人就蔫儿了。 再好的景色也顾不得看了,拖着疲惫的脚步跟在秦仕谦身后。 胡老大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歇脚的意思,带着众人,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 老金头突然在路边发现一大片长势喜人的龙须草,立刻激动道:“见了龙须草,棒槌远不了。 “大家别急着走了,散开仔细找找!” 胡老大闻言停住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中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圈,吩咐道:“大家别急着歇脚,先把老把头庙搭起来。” 进山挖参,必须先祭山。 老把头庙就相当于参把头祭山用的山神庙。 胡老大烧香摆供升纸马,带着众人跪下磕头。 “山神老把头在上,弟子进山取货,请您指路,让我们开眼,保佑我们放山顺利,拿到大山货……” 之前上过山的人,对这一套流程已经熟悉。 第一次进山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秦仕谦还默默在心里报上自己的名字,求山神保佑,让自己可以平安回家。 拜完之后,胡老大起身道:“所有人都来我这里领索宝棍,今天咱们就在这一片周围找山参,晚上再回到这里来睡觉。 “一个个都给我仔细点儿,别乱说话也别乱跑,谁敢坏了规矩,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大家纷纷接过索宝棍,挑个方向便四下散开。 一边走一边用索宝棍扒拉着脚下的草叶。 秦仕谦挑了个没人选的方向,招呼何清泽跟上自己。 他想先找个远离胡老大的地方歇会儿,又不放心何清泽自己进山,干脆把他一并叫上。 “哎……”老金头瞅着那边不像是会有棒槌的样子,刚想叫住秦仕谦,却被胡老大一把拦住。 “正愁没借口收拾他,这不上赶着往我手里送么!” 第13章 拿了个碰头彩 秦仕谦不知道胡老大正在打什么主意。 他带着何清泽走出去很远,确定不会被胡老大看到之后,才招呼:“清泽,咱们先歇会儿再找。” 秦仕谦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捶自己的伤腿。 上午一直在走路,伤处早就开始酸胀刺痛。 但他生怕掉队,所以一路忍着,现在总算能歇会儿了。 何清泽到底年轻,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他第一次进山,对周围着实好奇,歇过来便起身在附近转悠起来。 “清泽,别走太远,小心迷路。”秦仕谦不放心地叮嘱。 但是半晌都没听到回应。 秦仕谦顿时急了,但是刚起身就听到何清泽迟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秦三叔,你看,这是不是金叔说的龙须草啊?” 秦仕谦闻言没怎么当回事儿,觉得龙须草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但是刚走过去,就看见何清泽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很大一片龙须草面前。 “还真是龙须草……” 听到秦仕谦的肯定,何清泽登时激动起来。 “老金叔刚才说,见了龙须草,棒槌远不了,咱们是不是要找到棒槌了?” “咱俩先在周围找找看,仔细注意脚底下。” 秦仕谦心道,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吧? 但还是拎着索宝棍拨弄着周围的草木,仔细寻找起来。 这一片地方的土质比较硬实,林子的长势和树木品种似乎也跟刚才胡老大说的大差不差。 所以两个人都提起了精神。 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何清泽都已经泄气想要放弃的时候。 秦仕谦突然拎起索宝棍,朝着旁边的树上使劲儿敲了两下,同时大喊:“棒槌!” 他喊的声音极大,把身边的何清泽吓了一跳。 离着不算太远的几个人也全都听见了他这一嗓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后传话。 胡老大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谁找到棒槌了?在哪儿呢?” 何清泽立刻道:“秦三叔找到的,在这边树下呢!” “真的假的?你可别是瞎喊吧?”胡老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难不成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第一个发现棒槌了? 不等秦仕谦回答,老金头已经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 “金叔,怎么样?”胡老大皱眉问。 “大开裆。”金叔高兴道,“还是个明榔头。” 这些都是放山人的行话,秦仕谦听得一头雾水。 金叔耐心地给他解释道:“你看这棵人参是个四品叶,说明年头至少五十年网上,这在咱们行内就叫大开裆。 “还有这顶上的人参籽,都已经发亮开始泛白了,马上就要变红了,这就叫做明榔头。 “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以后多跟着上几趟山,慢慢就明白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给咱们来了个开门红。” 秦仕谦虽然听不懂,但从金叔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头应该开得不错。 于是他忙道:“也多亏了清泽发现一大丛龙须草,我俩才开始在这片儿找的。” 秦仕谦虽然第一次跟着上山,但是也知道,身为流放犯,上山的贡献大小,直接关系回去之后分到的粮食和东西有多少,他可不能昧下何清泽的功劳。 胡老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老金头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秦仕谦一眼。 跟找到一棵四品叶的大开裆比起来,何清泽的贡献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看来秦家人还真是如那些流放犯平日所说的那般刚直不阿。 “行了,少废话,准备抬棒槌了。” 胡老大招呼所有人围上来给山参磕头,然后从怀里取出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棒槌杆上。 这才招呼金叔过来。 老金头之所以能让胡老大都心甘情愿地尊称一声叔,就因为他是抬棒槌的一把好手。 在山上找到棒槌固然是本事,但能完好地把棒槌抬出来,其实才更考验耐心和手上的功夫。 所以一个有经验的抬棒槌老手,在队伍里的地位是仅次于参把头的。 秦仕谦跟何清泽都没见过抬棒槌,好奇地围在老金头身边。 其他人则在周围席地而坐休息。 老金头先用剪子将棒槌杆剪断放在旁边一棵树上,免得被人不小心踩到。 就在秦仕谦以为他要开始挖的时候,老金头却用工具在土里探起芦头来。 光是确认芦头这一步,老金头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秦仕谦都看困了,突然感觉肩头一沉,扭头见何清泽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胡老大看见他俩就觉得碍眼,但毕竟秦仕谦刚发现了人参,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金头探到芦头之后,开始顺着往下找芦根,很快便激动道:“老大,这颗参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年了!” 一听这话,胡老大刚才还沉着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色。 其他人闻言也颇为意外,全都围上来恭喜秦仕谦。 不得不说,这次放山,秦仕谦真是开了个好头。 胡老大的心情还是肉眼可见的变好,其他人也都面露喜色。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以放山为生的人,是真的很在意这些好兆头。 老金头也是心情大好,见旁边的秦仕谦一脸茫然,手里动作不停地给他解释道:“一般来说,五十年以上的人参就是四品叶。 “五品叶的人参则至少要八十年以上了。 “你发现的这个棒槌,应该已经到四品叶的顶了,明年就要转成五品叶了。 “虽然现在挖了有点可惜,但是既然碰上了,也不能等了,不然指不定就要被别人抬走了。” 确认完人参的年份之后,老金头继续埋头干活,其他人则不用胡老大吩咐便自觉地四下散开。 这里能找到一个四品叶的“大开裆”,周围很可能还有棒槌。 与其站在这里羡慕秦仕谦,不如抓紧时间去周围寻找一番。 老金头则一边抬棒槌,一边跟秦仕谦讲着放山的各种规矩。 又过去一个时辰,这苗棒槌才总算被完整地抬了出来。 老金头取出戥子称重,兴奋地大喊:“七钱五! “可真是拿了个碰头彩,我抬参这么多年,都很少遇到。 “咱们这次放山肯定顺顺当当!” 第14章 你懂不懂规矩? 胡老大适时递上刚刚就地取材的青苔和白桦树皮。 老金头将棒槌用青苔裹住保鲜,再包上白桦树皮,最后用红布绑好,小心翼翼放进胡老大的背筐中。 紧接着他从旁边树上取下棒槌杆,撸掉上面的参籽,撒回刚才抬棒槌的位置,再把挖出来的土全都填了回去,这才算是完成了抬棒槌的全部流程。 胡老大看着天色渐晚,虽然其他人没再传回来其他好消息,但头一天进山就能碰到一株四品叶,已经很不错了。 “天色不早,这一天也都累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 “这里既然能挖出四品叶,周围说不定还有棒槌,大家明天在附近多转转,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秦仕谦的好运气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振奋,一起回到最开始拜老把头庙的地方,准备在这儿过夜。 到了地方放下东西,大家就都很自觉地分工干活。 有人去弄柴火,有人生火,有人熬粥。 剩下的人则一起割草,收拾出来一片空地,供大家晚上睡觉。 “今天秦老三是大功臣,这第一碗粥给你!”胡老大盛了一碗粥递给秦仕谦。 秦仕谦心想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接过来一看,果然碗里全都是米汤,几乎都看不到米粒儿。 但此时身处山中,又势单力薄,秦仕谦不想跟胡老大起冲突,所以一声不吭地端着碗坐到一边去了。 虽然此时是夏天,但山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能喝点儿热乎的,哪怕只是一碗米汤也谁让人舒服很多。 秦仕谦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席地而坐,端着碗转了一圈,找到个小树墩一屁股坐下。 他取出褡裢里的煎饼,正准备泡在米汤里吃,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了下去。 秦仕谦毫无防备,不但手里的米汤全都撒了,煎饼上也沾满了泥土。 还不等他爬起来,胡老大的怒吼就在头顶响起来。 “你懂不懂规矩? “这是山神爷的饭桌!是你能坐的地方么! “别以为你找到棒槌就可以为所欲为。 “甭管是谁,放山的规矩都是必须要守的!” 秦仕谦伸手撑着膝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伤腿本来就已经隐隐作痛。 这一摔,疼得更厉害了。 秦仕谦努力压着火气问:“这又是什么规矩?你也没说过啊!” “这是人尽皆知的规矩,还用说?”胡老大双臂抱胸,看到秦仕谦狼狈的模样,心里才总算舒畅了几分。 老金头忙过来打圆场:“都怪我,刚才忘记说这事儿了。 “他第一次进山,不知道……” 胡老大还是要给老金头几分面子的,但好不容易抓到秦仕谦的错处,他也不想轻易放过。 “你坏了规矩,肯定要受罚。 “但既然金叔替你说情,那就罚你今晚守夜吧!” 何清泽担心地看向秦仕谦,刚想说自己可以替他守夜,就被秦仕谦一把按住了。 “好,我来守夜!”秦仕谦一口答应下来。 放山的人本就看重规矩,自己今天一来就发现棒槌,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若是再不肯受罚,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谁知胡老大还是不肯放过他。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接下来几天,你至少要再找到两苗棒槌,证明山神爷没生气才行!” 刚才还在窸窸窣窣说话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林子里只剩下鸟叫虫鸣和风吹草木的声音。 何清泽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忍不住站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你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清泽,别乱说话!”秦仕谦没能及时拦住何清泽,只好抢先斥责,以免胡老大迁怒于他。 “我犯了错就该受罚,我认。 “清泽不懂事,你别跟小孩子计较。” 胡老大没想到秦仕谦居然这么能忍,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 “好,秦三爷有种,是这个!”他冲秦仕谦竖起大拇指,“大家都听见了吧?咱们这次放山可就全靠秦三爷了!” 众人闻言,全都同情地看向秦仕谦。 出来放山本就是没准的事儿。 棒槌又不是山里的杂草。 若是那么容易找到,参把头也不会年年为了挖参而逼迫大家了。 像他们这样十个人来放山,在山里逛十几天,能挖到四五个棒槌都算是满载而归了。 虽说秦仕谦一进山就发现了一株四品叶,但大家都觉得他这就是新手运气罢了。 如此强行要求他必须再找到两棵山参,的确是有些故意刁难人的意思了。 但胡家人是松江村的地头蛇,不但人丁兴旺,跟朝廷官员也有关系,谁也不敢得罪他家。 胡老大惩罚过秦仕谦,终于心情愉悦地去休息了。 等到胡老大睡着之后,何清泽才悄悄摸到秦仕谦身边,低声道:“秦三叔,刚才我听他们说,第一次进山的人运气会特别好。 “你今天这不就找到棒槌了。 “明天咱俩还一起去,我不也是新手么,到时候我找到就算你身上!” 林子里的夜晚很凉,但秦仕谦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他伸手揉了一把何清泽的脑袋道:“行了,快睡吧!” 可惜,半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直接把何清泽的信心打得七零八落。 大家都被浇醒,纷纷跳起身找地方避雨。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都没停,反倒越下越大。 看这天气,今天怕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 章氏躺在炕上,听了大半夜的雨声,心里担心着秦仕谦,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怕吵醒周氏和小人参,只能自己硬挺着,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的。 直到外面渐渐亮起来,周氏起身出去了,章氏才跟着起来。 她推开窗户,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周氏抱着柴火跑回来,进门就看到章氏正站在窗口。 她赶紧丢下柴火,跑进来关窗户。 “哎呦,你还在月子里,可不能见风沾水。”周氏自己浑身是水也不敢随便碰她,只能不断催促,“快回炕上躺着去。” 章氏瞬间红了眼圈儿,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第15章 小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章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娘,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从秦仕谦走了,就觉得心情格外低落,看到什么都想掉眼泪。 “傻孩子,女人刚生完孩子有时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我刚生完老三那会儿,怎么看都觉得他太丑了,越看越发愁,天天偷着哭。 “好在长大之后比小时候顺眼多了,不然哪儿能给我娶个你这么好的媳妇回来呢!” 章氏被婆婆这话逗得破涕为笑。 周氏这才抓住她的手,把她从窗边拉进来道:“娘知道你担心老三,可月子里最好还是少哭。 “你还这么年轻,万一哭坏了眼睛,以后可养不回来。” 章氏被周氏哄着回到炕上,发现刚才还在睡觉的小人参已经醒了。 “乖宝儿,醒了咋一声不吭呢!” 章氏抱起闺女,担心地问周氏:“娘,参参怎么都不哭的啊?小孩子这样正常吗?” 小人参闻言一愣,不哭还不好么? 还是说小孩子都应该哭? 她怕自己露馅儿,在章氏话音刚落的时候,立刻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 “这不就哭了么!”周氏忙道,“估计是饿了,你就别瞎担心了。” 章氏赶紧解开衣襟给孩子吃奶。 参参却努力抬起小胳膊,把白嫩嫩的小手搭在章氏的眼睛上。 章氏顿时觉得,原本已经哭得又酸又涩的眼睛,立刻感受到一片清凉。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就在章氏还在分辨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的时候,参参已经努力吃起奶来。 章氏的注意力立刻转到女儿身上。 这两天顿顿喝山鸡汤,又吃了周氏做的兔肉,章氏的奶水已经越来越充足了。 “慢慢吃,不着急,娘今天肯定能让乖宝儿吃个饱。” 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小人参已经吃饱了。 章氏眨眨眼睛感受了一下,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眼睛是真的舒服了很多。 难道真是闺女刚才摸那一下起作用了么? 章氏一扭头,看见小人参正努力去够自己的小脚丫。 她瞬间打消了刚才的猜测,凑上去抓住闺女的小脚丫,一边一口亲在她的脚心上。 参参被她亲得直笑,小脚丫一蹬一蹬得十分有劲儿。 章氏被闺女逗得心情好了许多,扭头对周氏道:“娘,你看,参参的腿还挺有劲儿呢!” “参参长得真好,比她爹小时候都结实,生她的时候肯定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孩子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人儿,从来没让我操什么心,生的时候也可顺当了。” 这话周氏也就随便那么一听,根本半句话都没信。 章氏既是头胎又是早产,再顺当能顺当到哪里去。 在这破地方生孩子,没一尸两命就已经很好了。 更不要说章氏还给秦家生了这么好一个大闺女。 周氏早就在心里狠狠给儿媳妇记上一功了。 如果老头子还在,知道自己有孙女了,老脸怕是都要乐开花。 周氏本来想把孩子抱走,让章氏好好休息。 但见她逗孩子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想着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就让她多跟孩子玩一会儿吧! 孩子这会儿吃饱了,正是比较活泼的时候。 婆媳俩正围着参参逗弄,小花突然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 “秦奶奶,婶婶,奶奶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周氏连声道谢:“真是谢谢你奶奶和你,还一直惦记着我们。” 小花说着走到炕边,神色复杂地看向小人参:“参参婶婶,们在跟小妹妹玩儿啊?” 章氏则笑眯眯地说:“是啊,你过来看看,小妹妹可好玩了,一逗她就笑。” 小花闻言往前走了几步。 但是她刚一凑近,小人参立刻收起笑容,张嘴打了个呵欠,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花轻咬下唇,道:“婶婶,小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有的事儿!”章氏赶紧抱起闺女,“小妹妹才多大呀,哪有那么多心思。 “她刚吃饱,就是困了,该睡觉了。” 见章氏只顾着哄孩子,小花失落地垂眸道:“婶婶,那你哄小妹妹吧,我先回家了。” 章氏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花,小妹妹太小了,婶婶得看着她,没法陪你玩儿了。” “没事儿,等以后就好了。”小花话里有话。 章氏浑然不觉,还笑着点头道:“是啊,等小妹妹长大了,你俩就能一起玩儿了。” 周氏更是到后院挑了只最肥的兔子交给小花:“这个你拿回去,跟你奶奶吃。” 小花拎着兔子耳朵,低声道:“秦奶奶,你真是太好了。” “咱们能做邻居就是缘分,我们家也多受你奶奶照顾,这算得了什么。 “你若是爱吃,回头再来拿就是了。” 小花拎着兔子往家走的时候,大雨刚好停了。 她眯起眼睛看向挂在天边的彩虹。 真怪不得她想抢。 这么好的家人,让她怎么舍得放手? * 雨虽然停了,但是山上可没那么快变干,树枝上、草叶上,全都挂满了水珠,众人身上也都湿漉漉的。 放山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脱光衣服,搭在各处晾干。 秦仕谦实在做不到如此“大方”,最多只能接受打着赤膊。 但是湿透的裤子贴在身上,山风一吹过来,实在有些冷。 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儿,也为了裤子能早点干,秦仕谦只好不断地在周围走动。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余光扫过的时候,草丛里闪过一点点红。 不会吧? 该不会是人参籽吧? 说实话,秦仕谦自己都不敢相信。 毕竟山里有很多野果都是红色的。 可他心里虽然这样想,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走了过去。 万一呢! 秦仕谦轻轻拨开遮挡的灌木丛,就看见一棵头顶红籽的人参,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经过之前老金头的讲解,他如今已经能看明白一些粗浅的门道了。 这是一棵三品叶,年份应该至少在十年以上。 算不上大货,却也不差。 秦仕谦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会这么好。 若说第一棵人参还是因为何清泽发现龙须草的缘故。 眼前这棵人参可是完完整整由他自己发现的。 第16章 好运气都被他一个人用光了! 秦仕谦激动不已,他想喊人,张了张嘴却因为紧张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因为没带索宝棍,他只能随手捡起一根粗树枝,敲着旁边的树干大喊:“棒槌!” 其他人此时正聚在一起,想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好生火做饭。 听到秦仕谦的喊声,大家俱是一愣。 “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吧?他昨天刚找到一棵,今天又让他遇到了?” “这周围咱们昨天都逛好几遍了,还能有漏网之鱼?” “秦老三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老金头拎起自己的包袱直奔秦仕谦的方向而去。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儿,胡老大却气得摔了手里的柴火。 其他人瞬间噤声。 胡老大眉头紧锁,大踏步地朝声音方向走去。 “我倒要看看,他运气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秦仕谦,你要是敢喊空山,看我怎么收拾……” 胡老大的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秦仕谦身边的人参。 红彤彤的人参籽,想认错都难。 “金叔,这是个三品叶吧?” 秦仕谦直接问老金头。 “对,对,三品叶。”老金头看见人参就两眼放光,根本没理会胡老大的情绪。 毕竟他跟着参把头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胡家兄弟对他来说都是小辈,见到他都得老老实实喊一声叔。 只要参把头还在,兄弟四个就不敢在他面前尥蹶子。 其他人听说真找到棒槌了,一个个儿都跑过来看。 七八个光着身子的大汉围拢过来,这画面实在太美,秦仕谦着实有点儿看不下去,转身就往回走。 走前他丢下一句:“一棵了。” 胡老大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站在旁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这个秦仕谦到底怎么回事? 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运气这么好的人。 进山刚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和躲雨,其他人都一无所获。 偏偏他发现人参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随便一逛就能遇见! 他是山神爷的亲儿子不成? 人参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那自家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和经验,岂不都跟笑话一样? 胡老大深觉得自己的权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棵人参不算大,才用一个时辰就抬出来了。 老金头称了一下道:“三钱六,三十多年的,挺好。” 胡老大此时心情不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老金头只好自己起身去弄了苔藓,又叫人给自己剥了一块桦树皮来。 他把人参包好捆好,塞进胡老大手里,语重心长道:“老大,咱们放山,最重要的是平安满载而归。 “这是你们兄弟第一次各自带队放山。 “想想你爹为啥让我跟着你?” 参把头双腿受伤,今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好。 所以他这次突然让四个儿子各自带人进山,大家私下里就都怀疑他这是想给自己找接班人了。 胡老大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 此时听了老金头的话,胡老大登时心下狂跳。 难道爹真的更属意自己? 老金头见胡老大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甭管是谁,发现棒槌总归是好事儿。 “老大,你说对不对?” 老金头这话既是开解胡老大,其实也是在隐隐地敲打他。 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坏了正事儿。 胡老大认可地点头道:“金叔,我知道了。” 老金头听他还肯叫自己一声叔,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只想老老实实地放山抬棒槌,能够养活家人,真的不想掺和到胡家和其他流放犯的恩怨之中。 大家如今都在深山老林里,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事,对谁都不好。 见胡老大被老金头说服,至少表面上没有再针对秦仕谦。 队里其他人对秦仕谦的态度顿时热络起来。 毕竟运气这么好的新手着实少见,大家都想跟着他沾沾喜气。 就像老金头说的那样,大家进山的目的就是采参赚钱,养家糊口。 如果这趟放山能一直这么顺利,大家也能早点回家。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帮忙盛粥,还有人主动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和咸菜,跟秦仕谦分享。 胡老大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说不出的闹心。 这帮人只顾围着秦仕谦打转,甚至都没人想到给他盛一碗粥。 他捏着手里的窝头,也不知在跟谁较劲,一口接一口地干嚼,噎得恨不得把脖子伸出二里地。 谁知就在大家受到鼓舞、士气大涨的时候,胡老大这一队人,挖参的进度却突然间停滞不前了。 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胡老大带着大家将周围细细搜寻了好几遍。 谁知这次别说是什么大货了,连棵人参苗儿的影子都没看到。 胡老大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队伍里的气氛也是一天比一天压抑。 这天晌午大家休息等着吃饭的时候,何清泽解手回来,凑在秦仕谦耳边低声道:“秦三叔,我刚才看见胡老大和陈小六在那边说悄悄话。 “他俩素来狼狈为奸,肯定又在商量什么坏主意呢!” 秦仕谦闻言蹙眉,朝那边瞥了一眼,却还不忘叮嘱何清泽道:“胡老大这几天一直压着火儿呢,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当心引火上身。” “秦三叔,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何清泽呲牙一笑。 但是万万没想到,胡老大和陈小六密谋的这把火,竟先烧到了秦仕谦的身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下午大家各自散开继续去找棒槌。 可等到天黑回来之后,好几个人看向秦仕谦的表情就透出了几分复杂。 一夜过后,就有个说法在众人之间传开了。 说秦仕谦刚进山时候的运气太壮了,一口气把这次放山的好运都给用光了。 甭管大家如何努力,都不会再找到棒槌了。 之前还围着秦仕谦打转,想要沾点儿好运的人,登时也都散了个干净。 虽说大家是同一队的,秦仕谦找到棒槌,每个人都能跟着受益。 但到底比不上自己找到棒槌的利益更大。 所以胡老大和陈小六就只用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谣言,便让刚刚开始接受秦仕谦的众人做鸟兽散了。 第17章 找不到大货,谁也甭想回去 第二天,众人继续外出找人参。 脱离了胡老大的视线之后,何清泽登时气得直跳脚。 “秦三叔,我就说胡老大和陈小六肯定没憋好屁。 “那些混账话,肯定是胡老大让陈小六传出去的。” 秦仕谦抿唇不语,只一味地用索宝棍四处拨弄寻找着。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还只是个开始。 如果再找不到棒槌,胡老大的耐心耗尽,很快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但放山看天吃饭,根本就不是个勤能补拙的差事。 秦仕谦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走动寻找。 至于结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晚上大家再次聚到一起之后,一个个都累得蔫头耷脑,根本看不出前几日的雄心勃勃了。 吃完饭,胡老大把众人召集起来道:“这附近应该是没有棒槌了,今晚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明天咱们该换地方了。” 一听说要换地方,大家的脸就都苦了下来。 接连好几日没摸到棒槌的边儿了,胡老大每天催促众人起早贪黑地忙活,大家早就累得不行了。 如今连半天休息都不给就让继续赶路? 何清泽听了这话更是想哭。 他以前觉得,流放路上的苦就已经是到顶了。 可那到底有路可走,还有长辈护着。 如今才发现,放山比流放还要遭罪。 山上根本没有路,到处密密麻麻都是灌木,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绊个跟头。 更不要说山上的各种蚊虫鼠蚁。 蚊虫嗡嗡叫着,密密匝匝地往人身上和脸上扑。 蚂蚁更是见缝就钻,钳住肉就不松口,疼得钻心。 每天晚上两条腿都又肿又疼,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找棒槌的时候,好歹还能抽空休息一下。 可是要继续赶路的话,为了不掉队就只能一直走,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何清泽顿感绝望。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秦三叔,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就把我扔这儿,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秦仕谦正在揉自己的伤腿。 他这些天也着实不好过。 山里又潮又冷,让他的伤腿十分难受。 每天还要不断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根本得不到什么休息。 他的膝盖早就开始肿胀,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尽量抬高。 但他却从来没想过放弃。 尤其一想到刚出生的女儿,他就觉得自己能克服一切困难。 所以此时听得何清泽这么说,秦仕谦登时不悦道: “胡说什么,你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呢! “你是想要老太太的命吗?” 一提到奶奶,何清泽顿时没了话。 他们一家子十几口人被流放至此,几年时间就死得只剩祖孙俩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奶奶的眼睛一点点哭瞎的。 奶奶能坚持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放不下他。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肯定活不了了。 所以晚上偷偷哭了一场之后,第二天早晨,何清泽还是老老实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众人一起继续赶路。 越往长白山的深处去,路就越难走。 可接下来几天,大家的运气依旧不怎么好。 胡老大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随便一点事都能惹得他暴跳如雷。 大家到处搜寻人参的时候,他便留在原地休息,还美其名曰他要看顾好参把头庙,给大家坐镇。 等他休息好了,便又催命似的逼着大家赶路。 如此几次之后,别说是秦仕谦跟何清泽这样的新手,就连那些有经验的放山人都快吃不消了,私底下对胡老大颇有怨言。 秦仕谦的伤腿也肿得越来越厉害,即便每晚睡觉的时候都高高架起来,第二天早晨也依旧无法消肿。 何清泽的脚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即便每天晚上把血泡挑破烤干,可第二天又会磨起新的血泡。 孩子的脚上层层叠叠都是伤,再整天穿着湿漉漉晾不干的鞋子,伤口边缘都已经被泡得发白溃烂。 秦仕谦借着火光,用匕首小心翼翼地给何清泽剃掉烂肉,心里忍不住叹气,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胡老大此时坐在火堆的另外一边,隔着火光盯着秦仕谦看了半晌,伸手从怀里掏出酒壶,恨恨地灌了一大口。 “金叔,你别不信。 “要我说,就是秦老三的问题。” 胡老大继续道:“你看这回,他一进山就接连发现两苗棒槌,把咱们的运气都给用光了,后面自然就很难再开张了! 老金头只一味地抽着旱烟。 “金叔,真不是我针对秦老三,就连大仙儿都说秦家邪门,你当时也是亲耳听见的。” 老金头犹豫半晌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回去,休整一下再进山。 “这几天山里的路也不好走,大家也都挺累的……” “怎么的?”胡老大闻言,猛地回头看向老金头,“底下的人有怨言了?” 怨言当然是有的,而且还越来越多,但老金头也不好直说。 毕竟胡老大还能给他几分薄面,对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老金头只能含糊道:“大家倒不是有怨言,只是我觉得,连着这么多天不开张,的确有点儿打击士气。 “加上最近总下雨,林子里到处湿漉漉的。 “大家身上不干爽,心里肯定也不是那么舒服,倒不如休整一下再来。 “反正这次有一株四品叶和一株三品叶打底儿,谁也不能说咱们没收获不是?” 胡老大听了这话却没有吭声,只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他是家里老大,从小就跟着参把头上山。 原以为自己接替亲爹衣钵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谁知参把头却隐隐有从四个儿子里挑一个的意思。 他绝不允许弟弟们压自己一头。 所以即便看不惯秦仕谦,只要他能找到人参,胡老大觉得自己也能勉强忍耐。 但是这么多天还不开张,胡老大已经快要急疯了。 就连夜里做梦,梦到的都是弟弟们找到千年野山参的场景。 想到这里,胡老大猛地抬头,灌下最后一口烈酒,把酒壶往地上一摔。 “不行,这趟若是找不到大货,谁都甭想回去!” 第18章 明明是我给爹爹托的梦,关山神爷什么事 两个人刚才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有意识的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但是胡老大这句话喊得太响,所有围在篝火边取暖的人全都听见了。 大家纷纷抬头,神色复杂,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秦仕谦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这些天大家都累坏了,再往深处走怕是……” 胡老大本就满肚子火,又喝了酒,听到这话瞬间炸了。 他不等秦仕谦说完,起身一脚踹向篝火。 带着火苗的树枝被踢得到处都是。 吓得众人纷纷散开。 秦仕谦抓着何清泽往旁边躲,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躲开。 “你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胡老大指着秦仕谦大骂,“别以为找到两苗棒槌你就有功了,还想踩到我脑袋上来了?” “我只是觉得这些天大家都太累了,带的干粮也都快吃没了……” 秦仕谦据理力争。 何清泽也跟着道:“是啊,胡老大,我是真走不动了。” “你走不动就死在这儿!”胡老大被这话给气笑了,骂完何清泽又扭头看向其他人,“我看还有谁觉得累?”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金头壮着胆子道:“的确太累了,就算不下山,也歇一天再走吧!” 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胡大哥,真的太累了,我脚上都磨起泡了。” “我也是,脚底板都是口子,天天在水里泡着,真走不动了。” 胡老大问这话的本意是震慑压制秦仕谦和何清泽。 谁知老金头居然带头支持起秦仕谦来,其他人竟也跟着附和。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看是不是?”胡老大气得眼睛都红了,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 所有人见状都站起身,林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秦仕谦反手将何清泽护在身后,也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老金头一见,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他赶紧劝道:“老大,你先别急。 “秦老三,你也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闭嘴!” 老金头话没说完,就被胡老大厉声打断。 胡老大用匕首直指秦仕谦的鼻尖。 “你既然这么想让大家休息,倒也不是不行。” 众人闻言一愣,心道胡老大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果然,只听胡老大继续道:“但是你还欠我一棵棒槌没找到呢,你好意思歇着? “你若是能再找一棵棒槌回来,咱们立刻就打道回府,如何?” 胡老大这话看似给了选择,其实一下子就把秦仕谦给架起来了。 谁敢保证自己能找到? 就连从小就跟父辈们在山上摸爬滚打的参把头都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好,明天我自己出去找棒槌!”秦仕谦咬了咬牙,竟没再推辞,而是答应了下来。 何清泽顿时急了:“秦三叔,你疯了么? “这附近咱们都转悠好几天了,要是真有棒槌,这么多人还能看不见? “你现在答应他,万一找不到可如何收场?” 但秦仕谦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他的腿越来越严重,何清泽也到了撑不下去的边缘。 再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他们两个肯定是最先被淘汰的累赘。 倒不如放手搏一把。 秦仕谦也不知哪里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最近运气不错,说不定真能搏出一条活路。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并没有跟何清泽说,只揉揉他的脑袋道:“我明天再仔细找找,先给你们争取一天休息。” “秦三叔,那我明天帮你一起找。” “你能走得动啊?别到时候还得我把你背回来。”秦仕谦故意玩笑,按住他肩膀道,“行了,快睡吧,明天的事儿就留给明天再烦恼吧!” 何清泽是真累惨了,虽然忧心忡忡,但一闭眼睛还是立刻睡着了。 秦仕谦却辗转反侧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知白天放山已经累得半死,梦里他竟然还在漫山遍野地寻找人参。 秦仕谦也不知自己走了半天,最后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他刚想掉头往回走,突然听到河对岸传来婴儿的啼哭。 秦仕谦定睛一看,女儿竟独自坐在河对岸的草丛里。 眼见自己被发现了,参参突然一个翻身,飞快地往山林深处爬去。 “参参,快回来!” 秦仕谦急得不行,正准备游过去找女儿,就被人一巴掌拍醒了。 胡老大没好气地骂道:“就知道睡,你是猪么? “还不赶紧起来去找人参!” 何清泽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来。 他早就醒了,想让秦仕谦多睡会儿才没吭声。 没想到还是被胡老大给搅和了。 何清泽绕过胡老大,把手里的碗递给秦仕谦道:“秦三叔,饿了吧? “快趁热把粥喝了,垫垫肚子。” 胡老大定睛一看,一碗粥竟有大半碗米,看起来就浓稠得很。 见其他人虽然都坐在火堆旁边,注意力却全都落在这边。 胡老大故意提高音量道:“何清泽,我知道你跟秦老三关系好。 “可这是大家的早饭。 “你把干的都捞给秦仕谦了,让别人吃什么?” 何清泽闻言撇撇嘴道:“粥才不是我盛的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胡老大瞪眼,“你这孩子,现在说瞎话都不眨眼了么?” 这次不等何清泽说话,身后就传来了老金头的声音。 “胡老大,不怪清泽,粥是我盛的。 “秦老三今天要出去找棒槌,自然得让他填饱肚子才行。 “你放心,这也是大家的意思。” 老金头身边的人立刻点头道:“是啊,胡大哥,我们今天休息,喝点米汤就够了。” “对,让秦老三多吃点吧,不然哪有力气。” 虽说秦仕谦也是迫不得已,但队伍里大部分人都还是很感念他能牺牲自己,换取大家一天的休息。 此时见有人挑了头儿,大家也都纷纷随声附和。 胡老大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他咬紧后槽牙,靠着仅存的自制力,才勉强忍住没有吭声。 他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傻。 想接替阿爹参把头的位置,少不得这些老把式的帮衬。 他若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就算到时候真的当上参把头,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如何成事? 见他没有追究,大家都松了口气。 殊不知胡老大心里却越发觉得秦仕谦此人留不得。 就像大仙儿说的那样,秦家人属实有点邪门儿。 从老秦头再到秦老三。 他们仿佛天生就有收揽人心的能力。 只要跟他们多相处几日,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偏向他们。 秦仕谦向众人道谢后,飞快地吃完早饭便要出发,不想再给胡老大任何找茬的机会。 就在胡老大盘算,自己该如何趁着秦仕谦不在重新归拢人心的时候。 老金头突然起身道:“秦老三,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胡老大的脸瞬间白了,质问:“金叔,你这是啥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老金头竟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秦老三。 老金头不紧不慢地拎起自己的包袱道:“秦老三不会抬棒槌,我不跟着一起去,难道还要等他找到之后再回来叫我么?” 秦仕谦原本来还想推辞。 但是听了这话,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金头这话说得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金叔,你不会真以为他还能找到棒槌吧?”胡老大肺都快被气炸了,“再说了,进山这么多天,你不累啊?” “我累啥?我这些天闲得五脊六兽,天天光歇着了,正好出去活动活动腿脚。”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简直就是往胡老大心窝子捅刀。 老金头是抬棒槌的一把好手。 但架不住这些天一棵棒槌都没找到。 他可不就歇了这么多天么! 老金头之前对胡老大的态度还是尽量哄着劝着。不够客气的话,都是两个人私下里说。 此时却完全不背着人了。 老金头这些天从旁看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得找参把头好生聊聊。 胡老大这性子,属实不适合做这一行。 如果他改不了,那参把头这个位置,说什么也不能传给他。 这虽然还只是老金头心里的想法。 但他这人没什么城府,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胡老大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但他这次意外地没有发火,甚至还颇为平静地笑笑。 “行,那就辛苦金叔了!” 秦仕谦对此颇感意外,心里对老金头的挺身而出更是万分感激。 他伸手接过老金头的东西,默默地走在前面帮忙开路。 目送秦仕谦和老金头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草木之中。 胡老大这才变了脸色,隐藏在树荫下,格外阴沉可怖。 一路上,秦仕谦漫无目的地在前面开路。 老金头闷不吭声地走在后面,也不对秦仕谦走的方向发表任何意见。 就这样走了近一个时辰,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 “咦?”看着眼前跟梦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秦仕谦惊讶不已。 “怎么了?”老金头问。 “这里看起来好眼熟,我昨晚……” 秦仕谦话还没说完,被老金头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老金头道,“不过放山有放山的规矩。 “你只管顺从你自己的内心去做,但不用告诉我,明白了么? “放山期间做的梦,很多都是有预兆的,说不定就是山神爷托梦。 “但是这种梦,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一旦说破可就不灵了。” 老金头这话幸亏没被参参听到,不然她肯定要被气死了。 明明是我给爹爹托的梦,关山神爷什么事。 第19章 百年老参 秦仕谦听懂了老金头的意思,点点头道:“金叔,你在岸边等我,我过去看看。” 最近时不时下雨,山里各处的积水都慢慢汇聚到了河里,导致水位很高,还十分湍急。 所以老金头也没坚持要跟过去,同意秦仕谦先过去看看。 秦仕谦把褡裢取下来,连带着外衣外裤都脱掉交给了老金头。 老金头神色颇为复杂,秦仕谦就不怕自己拿着他的东西跑了么?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金叔,瞧您这话说的。”秦仕谦笑笑,“您这一路明里暗里都在帮我,我有什么信不过的。” 他说完就直接纵身跳入河中,飞快地朝对岸游了过去。 老金头站在岸边半晌没回过神来。 也难怪胡家人都格外忌惮秦家。 光是秦仕谦这胸怀和气度。 但凡胡家四个儿子,有一个能及得上人家半分。 参把头也不用担心自己后继无人了。 老金头出神的这会儿功夫,秦仕谦已经游到了对岸。 只是被水流冲出去一大截,上岸的位置已经离下水点颇远了。 秦仕谦跟老金头报了声平安,这才观察起河对岸的情况来。 河对岸的山势和树木走向,竟真有些老金头之前讲过的模样。 秦仕谦之前没把昨晚的梦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女儿,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此时他却隐隐有种预感,今天说不定真能遇到大货。 秦仕谦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提起索宝棍,毫不犹豫朝着参参爬走的方向走去。 夏天是长白山草木最是茂盛的季节,一起上山的人离开几步远就一点儿都看不到对方了。 放山的人平时都是大家互相喊着来确定位置的。 秦仕谦往山里走了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 周围全都是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树干和草丛。 秦仕谦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发现已经连河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换了好几个方向尝试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找到刚才的河边。 这下秦仕谦也不免慌乱起来。 在山里迷路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会死在这里了。 秦仕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飞快地想着办法。 但是他对山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他此时已经开始后悔,该叫上老金头一起过来才对。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身后草丛有些轻微的响动。 秦仕谦先是心里一喜,还以为是老金头跟过来了。 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如果是老金头,肯定会喊自己。 更何况老金头过来的话,动静不可能这么轻微。 想到这里,他绷紧浑身肌肉,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索宝棍,然后猛地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身后树丛里刚钻出来的一只豹头。 秦仕谦神经紧绷,手里的索宝棍差点儿就挥了出去。 但就在最后一刻,他把力道收了回来。 虽说豹子的脸看起来都差不多。 但眼前这只豹子却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秦仕谦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上次是你救的我么?” 话音未落,他就抬手扶额。 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指望豹子能听懂人话? 豹子却像听懂了似的,一下子从树丛中蹿出来,围着秦仕谦嗅来嗅去。 秦仕谦此时打着赤膊,裤腿也高高卷起。 只觉溜光水滑的皮毛紧贴着蹭过去,尾巴甚至还勾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他浑身肌肉绷紧,感觉下一刻就要抽筋了。 豹子一嗅再嗅,确认这个人身上的确有让它熟悉的味道。 这才转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见秦仕谦没跟上来。 豹子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仕谦。 秦仕谦刚刚放松下来,又被豹子看懵了。 “还、还有事吗?” 豹子等了半晌见他还是不动,只好走过来用嘴咬住他的腰带,把他朝着自己刚才走的方向扯。 秦仕谦一把抓住腰带,他如今身上可就只剩这条裤子了。 就算深山老林里没有人,他也没有光着屁股走来走去的癖好。 “好了好了,你别咬,我跟着你走还不行么!”秦仕谦此时已经不怎么怕这只豹子了。 豹子立刻松开嘴,重新朝着刚才的方向走去。 反正现在也迷路了,秦仕谦便拔脚跟上了豹子。 豹子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确认他没跟丢再继续走。 就这样,一豹一人不知道在林子里走了多远。 秦仕谦本来就迷路,这么一来更被绕晕了。 就在他快要走不动的时候,豹子终于停下脚步,挑了个地方施施然地卧下来,悠闲地舔起了爪子。 这一幕,几乎跟之前豹子带他去挖党参的时候如出一辙。 秦仕谦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用索宝棍在周围搜寻起来。 刚拨弄几下,一棵顶着红籽儿的棒槌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秦仕谦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气声太大把棒槌给吓跑了似的。 他憋着气数完棒槌身上的叶子,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五品叶!居然是五品叶! 秦仕谦记得老金头说过,参把头之前找到的那棵百年老参,就是五品叶。 果然是大货! 但是狂喜之后,秦仕谦又陷入了茫然。 他非但不会抬棒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就算运气好能找到回去的路,他也很难再找到这个地方啊! 想到这里,秦仕谦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豹子。 豹子起身走过来,对着棒槌就是一爪子。 它速度太快,还不等秦仕谦反应过来,棒槌杆儿就被它弄断了。 秦仕谦被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扑上去,一把按住了豹子的大爪子。 “别动,弄坏就完蛋了。” 豹子歪头看向秦仕谦,最后还是听话地收回了爪子。 秦仕谦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成功了,壮着胆子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夸奖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成精了。” 豹子闻言,嫌弃地张嘴叫了一声。 “喵——” “嗯?有猫叫?”秦仕谦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但这儿可是深山老林,遇到老虎都比遇到猫的几率更大。 他又回头看向豹子:“刚才是你叫的?” 豹子却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 大本营这边,大家很珍惜难得的机会,都在抓紧休息。 只有陈小六闲不住,在周围乱转。 傍晚时分,拎着一只野鸡跑了回来。 “胡大哥,看我抓着什么了!” “呦,小六子运气不错啊!”胡老大一看便喜笑颜开。 这些天在山里,胡老大虽然不会饿肚子,但毕竟没有在家吃得好。 带来的肉干他也早就啃腻了,吃多了还不够累牙的。 其他人看到野鸡,也都来了精神头儿,不用胡老大吩咐就各司其职地收拾起来。 不多时,锅里就渐渐传出炖野鸡的香味,引得大家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 只有何清泽的心思完全不在美味的晚饭上。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秦仕谦怎么还没回来? 一直等到野鸡都炖好了,何清泽也没能看到秦仕谦的身影。 “何家小子,别瞅了,赶紧来吃饭,晚了可就只能喝汤了。” “吃肉都不积极,可真是个傻小子。” “哈哈,谁说不是呢!” 何清泽赶紧过去,自己盛完又想给秦仕谦也盛一碗留着。 站在旁边边吃边监督的胡老大立刻吼道:“干什么呢?一人一碗,不能多拿!” “我给秦三叔盛一碗……” 胡老大冷笑一声:“盛个屁,天黑了还不回来。 “秦老三肯定是找不到棒槌,丢下你自己跑路了。” “你少胡说,秦三叔才不会那样。”何清泽咬牙道,“不信你等着瞧,他肯定能找到棒槌回来!” 胡老大咽下嘴里的鸡肉,刚想再讽刺两句,却突然听到黑黢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秦三叔,你回来了!”何清泽大喊。 果然就见秦仕谦躬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火光落在他噙着笑意的嘴角上。 何清泽激动得整个人合身扑了上去。 秦仕谦一把接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安回来就好。”何清泽瞬间红了眼圈,感觉找没找到棒槌都不重要了。 秦仕谦却道:“清泽,还好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仕谦身上。 胡老大的冷笑更是瞬间凝固在唇边。 “秦三叔,你真找到棒槌了?几品叶?”何清泽兴奋地问。 秦仕谦但笑不语。 胡老大刚想开口讽刺,就见老金头从秦仕谦身后走了出来。 老金头一手举着棒追杆,一手拿着个红布包,满脸堆笑地对众人宣布:“五品叶!” 众人顿时哗然。 “我去,挖到大货了啊!” “金叔,快给我们开开眼!” “真的假的?我还没见过五品叶呢!” “你放山才几年,没见过也正常。 “当初参把头在大仙儿的指引下挖的那棵百年老参,就是五品叶……” “行了行了,知道你见过五品叶了,用不着天天挂在嘴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起身,全都围到秦仕谦和老金头身边去了。 只有胡老大,刚到嘴边的话被噎回去,被孤零零地落在后面。 第20章 死人就是用来背锅的 “秦三哥,你可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找到五品叶。” 俗话说得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秦仕谦之前找到棒槌,大家还会觉得他运气好。 但是接连找到三苗棒槌,还有个五品叶,谁还敢说人家靠得全是运气? 那必定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秦仕谦刚想开口谦虚,老金头却已经连连点头,替他吹嘘起来。 “可不是么,别看秦老三第一次跟着咱们放山,他还真是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山神爷昨晚给他托梦了。 “他第一次放山根本不懂,也没当回事。 “直到我俩走到一条河边,他才想起自己昨晚梦到过这条河。 “他一个人游到对岸去找棒槌,我在河这边等了好久,都担心他是不是麻达山了。” “谁知道这小子不但找到一棵五品叶,还准确无误地回到岸边找我,又带着我回到棒槌旁边,愣是一点儿弯路都没走……” 麻达山就是在山里迷路的意思。 秦仕谦听到老金头这样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他素来不屑于冒领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但今天这事儿,他除了默认,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总不能说,我不认识路,是一只豹子给我带路的吧? 这种事,若非他亲身经历,听别人这样说,也会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大家听了老金头这样说,看向秦仕谦的目光也都渐渐发生了变化。 要知道,老金头虽然平时是个老好人,看着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但是在放山这件事儿上,他是绝对眼里不揉沙子,也从不会随便夸人。 最重要的是,能根据梦境找到棒槌,说明秦仕谦得到了山神爷的眷顾。 跟着这样的人放山,运气肯定差不了。 于是大家看向秦仕谦的目光也都越发炙热。 只有陈小六发现胡老大面色不虞,忍不住嚷嚷起来。 “金叔,你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这话若是胡老大说的,老金头兴许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偏偏是陈小六说的。 老金头一瞪眼,斥道:“你懂个屁! “这可是五品叶!你瞅瞅这棒槌杆多粗? “我夸几句咋了,我还觉得自己夸得轻呢! “等你小子啥时候能自己找到五品叶,才有资格插嘴!” 陈小六被老金头怼得面皮涨红。 偏偏对方说得都是实情,他也无可反驳,只得讪讪地退到胡老大身后。 胡老大整个人隐身在阴影中,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另外一边,老金头还在不遗余力地夸着秦仕谦。 胡老大冷不丁问了句:“棒槌多重啊?” 大家听得胡老大这么问才想起来。 “可不是么,金叔,你还没说这棒槌多重呢!” “都五品叶了,肯定小不了。” “再小那也是五品叶,年份到了一样值钱。” “那还是越大越好啊!” 老金头抬手把众人的议论压下去,然后笑着说:“这棒槌个头不算小,不过抬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没顾上称重就着急往回赶。” 大家一听,连老金头都说个头不小,越发心痒难耐。 老金头也来了兴致,笑呵呵道:“要不现在称一下?正好也给你们这帮猴儿开开眼?” 大伙儿等的就是这句话。 立刻有人一路小跑地取来戥子。 还有人弄了火把过来照亮儿。 其他人都瞪大眼睛,等着看这棵五品叶的棒槌究竟有多大。 被众人忽视已久的胡老大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 “已经包好的棒槌,哪有在山上就打开的道理!” 此言一出,老金头正在拆红布的手一顿。 其他人也都面露尴尬。 放山的人之所以这样处理棒槌,主要是为了保鲜,并且尽最大可能保证棒槌完整。 没有特殊情况,自然也不需要中途打开。 但严格来说,并没有这个忌讳。 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不过是胡老大心情不好,故意找茬罢了。 按理说他话已出口,于情于理,老金头都该给他这个面子。 但老金头可不是陈小六那种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他资历最老,还有徒子徒孙。 若就这样闷声认下,相当于承认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懂规矩。 不但自己没脸,说不定还要连累徒弟徒孙也跟着被嘲。 于是老金头虽然停下了动作,嘴上却道:“拆开看看其实也不打紧,只不过现在天色太晚了,别回头看不清楚再给弄坏了。 “先放起来吧,想看的话等回去给你们看个够!” 老金头觉得自己这话既解释了自己没坏了规矩,又给了胡老大面子。 可胡老大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秦仕谦这么能干,不但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甚至连老金头都开始向着他了? 胡老大越想越气,快步上前,分开众人,一把从老金头手里抢走棒槌。 “行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把其他人都撵走之后,胡老大又对老金头道:“金叔,你跟我来一下!” 何清泽见胡老大跟老金头走远了,赶紧冲到锅边盛了一大碗野鸡汤塞给秦仕谦。 “秦三叔,你肯定累坏了,赶紧吃吧!” 秦仕谦是真饿了,也没推辞,拿出两张煎饼,蘸着鸡汤大口吃了起来。 他一开始也没把胡老大和老金头离开当回事。 虽然老金头对他不错,但人家可是看着胡老大长大的,关系自然亲近多了。 但直到秦仕谦吃饱了,胡老大和老金头还没回来。 秦仕谦一边刷碗,一边不断朝胡老大和老金头离开的方向张望。 何清泽已经把防潮的油布铺好,只等着秦仕谦过来睡觉了。 见他一直魂不守舍,忍不住问。 “秦三叔,你看啥呢?” “胡老大和金叔离开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嗐,秦三叔,你就别操心别人了。 “我们都休息了一天,你不但没休息,还赶了一天路。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立刻睡觉。 “你担心胡老大,他明天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何清泽这话说的没错。 “我只是担心金叔,他也跟着我奔波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胡老大还能饿着金叔不成?”何清泽觉得秦仕谦就是在瞎操心。 秦仕谦却总觉得心下不安。 胡老大对他的敌意从未收敛过。 金叔刚才一直在夸他,胡老大该不会因此迁怒金叔吧? 想到这里,秦仕谦一把将碗筷塞进何清泽怀里。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秦三叔,你……”何清泽无奈,转身把碗筷塞进秦仕谦的褡裢中,也赶紧追了上去。 但是夜里的山林更加难辨方向,何清泽晚了几步就找不到秦仕谦了,最后只好退了回去。 * 胡老大将老金头叫出去,一直走到山崖边,确定其他人听不到了才停住脚步。 “金叔,你今天到底是啥意思?” 老金头对胡老大丝毫不设防,黑咕隆咚的也没发现他眼底的怒意,甚至还设身处地帮他分析起来。 “老大,你也知道,如今你爹动了心思,想在你们兄弟四个里面挑一个人继承参把头的身份。 “老四太年轻,既没人手也没威信,还不足为惧。 “但你可不能小看了老二和老三啊! “如今老二那边有冯天和汪青江,这俩都是放山的好手,而且都年轻力壮,正是当打之年。 “老三那边虽然差了点儿,却也有个雷山荣。 “雷家可是村里的大姓,又是老三的老丈人,你说人家能不拼了命帮自家女婿么? “唯独你这边,就只有我这把老骨头。 “抬棒槌我在行,找棒槌我可就帮不上你了。 “要我说,也是老天爷眷顾,把秦老三分给你了。 “我今天观察了一天,越发确定,这小子真是个天生跑山的料。 “你好生把他拉拢过来,我和他一起帮你。 “到时候甭管是老二还是老三,就算把他俩拧在一起,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老金头真心实意地在为胡老大筹谋。 殊不知胡老大早就妒火攻心,耳中听到的只有老金头对别人的褒奖。 他一言不发地听完老金头对未来的美好畅享,才阴恻恻开口:“金叔,你的意思,若是秦老三不帮我,我就干不过老二老三了呗?” 都到这会儿了,老金头依旧没察觉到胡老大语气中暗藏的凶险。 “老大,你也别担心。 “我觉得秦老三是个识时务的,他还有老娘和妻女在村里。 “只要你别再针对他,对他释放点儿善意,他肯定知道该怎么选的。” “合着都是我胡老大的错了?是我对他的态度不好,我该跪着求秦三爷帮我是不是?” 胡老大这话已经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挤出来的了。 老金头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老大,你啥意思?我可一直全心全意在帮你啊!” “呵,帮我?我看你巴不得秦老三是我爹生的才好吧?” 老金头语塞。 他还真这么想过。 虽然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但这一瞬间的沉默,已经被胡老大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情绪本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此时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呼呼往头上冲。 “好啊,我就知道!” 他双目猩红,脑袋里嗡嗡作响。 所有理智都脱离了脑海。 只剩一个念头。 除掉所有敢跟自己作对的人。 胡老大猛地抬手,推向毫无防备的老金头…… 老金头万万没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胡老大竟然会对自己下手 身子后仰的瞬间,他双目圆睁,满脸惊惧和难以置信。 “金叔!” 眼瞅着老金头就要仰面摔下悬崖。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 正是刚才心下不安,一路追过来的秦仕谦。 秦仕谦没听到二人之前的对话,刚悄悄摸到近前,就撞见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他顾不得多想,冲上去一把抓住老金头的胳膊,将人从悬崖边扯了回来。 “哎呦——”老金头一头扎进灌木丛中,也不知伤到了哪里,痛苦地呻吟着。 秦仕谦还未稳住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撞上后腰。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径直跌落山崖。 胡老大从后面缓缓走上来,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面露狞笑道:“秦老三,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现在我送你下去跟你爹团聚,你们父子九泉之下若是有灵,可得好好谢谢我才行啊!” 他说完,转身准备收拾摔在灌木丛中的老金头。 事已至此,绝不能留活口了。 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躺在灌木丛中呻吟的老金头竟消失不见了。 “该死!”胡老大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放虎归山。 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胡老大在山里找了许久,却丝毫没发现老金头的身影。 “这老死头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对老金头下手,心思既然已经败露,就绝对不能再留这个活口了。 都怪那个秦仕谦! 非要冒出来逞英雄,最后不但丢了性命,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金家在松江村算不得大姓,但老金头深得参把头信任,徒子徒孙也是不少。 一旦让老金头回到村里,把来龙去脉一公开。 接班人这件事,怕是要彻底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必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就在胡老大闹心的时候,陈小六不知什么时候找过来了。 “胡大哥,出啥事儿了?”陈小六纳闷儿地问,“你们咋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 胡老大蹲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跟陈小六说了。 他是真把陈小六当做心腹了。 陈小六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非但没觉得他对老金头下手有什么问题,反倒还一门心思替他想起了办法。 “胡大哥,我觉得这事儿,咱们不能再拖了。 “老金头是个老把式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咱俩捆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咱们现在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回村。 “回去之后找上几个人,在下山的几个路口埋伏起来。 “一旦看见老金头,就立刻把人拿下。 “只要事情不传到村里去,就不会对你有啥影响的。” 胡老大深觉陈小六这话有理,但还是有些纠结道:“可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回去之后咋说啊?” “嗐,胡大哥,这有啥不好说的。 “秦仕谦那小子掉下去铁定没命了,咱们就把黑锅都扣他脑袋上不就得了。” 胡老大抽了会儿烟,也总算从刚才的混乱中恢复过来。 “行,就按你说的办! “谅他们也不敢跟我炸刺儿!” 第21章 秦家那小崽子真是留不得了 松江村的夜,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住在这里的人们,素来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尤其对流放至此的犯人们,灯油和蜡烛都是稀罕物件儿。 没有什么事儿值得晚上点灯熬油去做。 尤其胡家四兄弟都带人上山去了,这段时间村里格外的安宁。 这大半个月里,周氏一边伺候章氏坐月子,一边带孩子。 章氏每天早晚都给她把脉,生怕她带孩子累着再犯了老毛病。 但神奇的是,周氏非但没觉得劳累,反倒感觉身体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更硬朗了几分。 “我一点儿都不累,参参这孩子真是太好带了。 “白天安安静静的,夜里也不闹人,只要按时起来给她换尿布喂奶就行。 “我生了三个儿子,养了好几个孙子,全都不如咱们参参乖巧省心。 “要不人家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呢!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生个闺女。 “如今得了这么好一个孙女,总算是圆满了。” 听得婆婆这样说,章氏的脸上瞬间洋溢起幸福来。 她最近吃得不错,睡得也很好。 即便要给孩子喂奶,气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好转不少。 原本瘦到凹陷的脸颊,也稍微丰满了一些。 “参参这是疼咱们,不让咱们太辛苦呢!” 万万没想到,这话却是说得过早了。 素来最是好哄睡的参参,今天却不知怎么了,一直哼哼唧唧地不肯睡觉。 尿布干爽。 肚子也喂饱了。 周氏抱着孩子满屋地走。 咋就不肯睡觉呢? 章氏担心地问:“娘,孩子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啊?” 周氏见孩子虽然一直皱眉,却并不哭闹,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婆媳俩哪里知道,参参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在山中的秦仕谦身上。 “看着不像不舒服,但也不知怎么了。”周氏犹豫道,“要不,找余老太太过来给看……唔……” 参参果断地小手一挥,堵住了周氏的嘴。 【奶奶别捣乱,我忙着救爹爹呢!】 * 胡老大和陈小六统一好说辞,便一前一后地回去。 “都起来,别睡了!”陈小六拎着索宝棍,一边敲着树干一边嚷嚷,“出事了,都起来了!” 众人瞬间被吓醒,一个个翻身起来。 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就全都摸索着抓起了自己的索宝棍。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有野兽?” 在深山老林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大家该有的警觉都还是有的。 只听胡老大道:“我刚才把金叔叫出去,本来是想聊聊这次放山,大家的贡献该怎么分配的事儿。 “咱们一起出来,毕竟是一个整体,总不能所有功劳都算到秦老三的头上,你们说是不是?” 听得胡老大这么说,所有人都没有吭声。 诚然,这次出来放山,所有的人参都是秦仕谦找到的。 但他们又不是没有努力,只不过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 要是所有功劳都归秦仕谦,大家心里头也多少有那么点儿不服气。 所以一听胡老大说起这个,大家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金叔的意思是,虽说秦老三运气好,但放山毕竟是大家一起来的,贡献自然也该有大家一份。”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是啊,咱们也没偷懒耍滑不是!” “还是金叔说话公道。” 胡老大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立刻换上一副悲愤的神色道:“谁知金叔这话却被跟过去偷听的秦仕谦听个正着。 “他立刻从树丛里冲出去跟金叔吵了起来,我在旁边劝都劝不住。 “两个人推搡拉扯之间,竟然齐齐摔下山崖去了……” “啊?” “金叔摔下去了?” “那咱们赶紧去救人啊!” 一群人赶紧点燃火把,跟在胡老大身后跑到山崖边。 看到深不见底的山崖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胡老大更是抬手捂脸,语带哽咽道:“我和小六在崖边喊了半天,崖底根本没有回应。 “我俩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压根儿没找到通往崖底的路……” 他只顾着当众表演了,压根儿没有发现,刚才众人中根本没有何清泽的身影。 直到大家都跑到山崖边之后,何清泽才一脸凝重地从树丛中悄悄溜出来,混入人群。 所有人都被老金头掉落悬崖的消息震惊住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胡老大站在崖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也没办法继续了。 “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天一亮咱们就抓紧时间下山回村!” 大家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胡老大会对老金头下手。 所以对胡老大的这个决定,大家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忧心,如今参老大双腿受伤,老金头又坠崖丢了性命。 松江村一下子折损两员大将,今年朝廷分配的挖参任务还能顺利完成么? 更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我说,这老秦家还真是个灾星! “参把头就是在他家受的伤,如今老金头又被秦老三给害死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再这样下去,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要我说,你们这帮人就会马后炮。 “大仙儿早就说了,章氏肚子里那就是个灾星。 “一个两个都不信,现在出事知道厉害了吧? “你们也不想想,大仙儿啥时候打过诳语?” “看来秦家那小崽子真是留不得了!” 眼见一切都如设想般顺利,胡老大暂时松了口气。 幸亏还有个秦仕谦可以甩锅。 当务之急就像陈小六说的一样,得赶紧回村,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尽快找到老金头,把他彻底解决掉。 胡老大满脑子都是逃跑的老金头,甚至都没发现,平时一直护着秦仕谦的何清泽,此时竟老老实实在收拾行李,没有任何反应。 趁着大家都心慌意乱之际,何清泽偷偷把秦仕谦褡裢里的食物藏在树下,用树枝简单地遮盖了一下…… 第22章 你也碰见棒槌精了? 悬崖很高,坠落的瞬间,秦仕谦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自己死后,母亲、妻子和女儿的日子肯定会更加艰难。 但是即便时光倒流,他自问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就在秦仕谦闭上眼睛准备慨然赴死的时候,突觉腰间一紧。 腰带延缓了他的坠势,也差点儿把他拦腰勒成两半儿。 他猛地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了一张豹脸。 豹子咬着秦仕谦的腰带,四只爪子拼命蹬着地面,却还是被秦仕谦带得不断下滑。 秦仕谦一看自己还有救,也开始积极地自救。 他不断挥舞双手,终于抓住了一棵长在悬崖中间的歪脖小树。 一人一豹勉强稳住了身子。 “你又救了我一次。”秦仕谦此时已经完全不怕了,还伸手摸了摸豹子的脑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豹子没吭声,用嘴咬着秦仕谦的腰带,慢慢将他带到了崖底。 崖底的草木十分茂盛,层层叠叠地遮挡住了月光。 秦仕谦刚经历过生死,情绪更是大起大落,简直身心俱疲。 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他决定先就地休息,天亮之后再寻找回去的路。 见秦仕谦找了个地方便直接躺下休息,豹子便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趴了下来,静静地守了他一夜。 天亮之后,秦仕谦发现崖底果然亮堂了许多。 就在他准备去四周查看一下情况,寻找回家之路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山洞。 山洞周围的草木明显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 “难道崖底竟还有人生活?” 秦仕谦大为震惊,但没有放松警惕。 他抽出匕首紧紧握住,才放轻脚步朝山洞走去。 走近一些,秦仕谦看得更加清楚。 洞口有一大堆生火留下的草木灰,山洞中铺着干草。 山洞中空无一人。 秦仕谦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人碰巧不在,还是说这里只是猎户的临时居所。 看到洞中铺得厚厚的稻草,浑身酸疼的秦仕谦目露羡慕。 真的很想躺上去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想到这里可能是有主的,他才努力克制住了。 跟过来的豹子却没那么多顾虑,直接跑进山洞,还到处嗅来嗅去。 豹子在山洞里转了两圈,出来后又凑到秦仕谦身边闻了起来。 它一口叼住秦仕谦的衣角,拼命把人往山洞里拉。 “别闹,这是别人的地方,咱们不能随便进去……” 秦仕谦开始还觉得,这只豹子太通人性了,想着能不能劝说一下。 谁知豹子却死活不松口,反倒加大了力道。 看着快要被扯破的衣襟,秦仕谦赶紧服软道:“好了好了,你快松口,我自己进去还不行……” 秦仕谦边说边走进山洞,但是话还没说完,脚步就猛地一顿。 只见在外面看不到的山洞角落处,还放着一些自制的工具。 有被修理削尖的树枝,有用草杆搓成的绳子…… 做法透着熟悉。 都是小时候阿爹教过他的。 秦仕谦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突然想起掉落悬崖之际,胡老大说的那句话。 “……送你下去跟你爹团聚……” 难道阿爹也是被胡家人从崖顶推下来的? 可阿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反倒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下来了? 这豹子该不会是阿爹派来救自己的吧? 秦仕谦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理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什么人在里面?” 这声音! 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秦仕谦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张了张嘴,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背光站在洞口。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秦仕谦还是一眼就认出,绝对是老爹秦恺峰。 秦恺峰没想到自己跟平时一样出去寻找食物,回来竟然看到三儿子在山洞里等着自己。 “老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了这话,秦仕谦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洞外的阳光太刺眼,照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秦恺峰眼圈也有点发热,但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多愁善感,于是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上。 “哭个屁,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咋还越活越回去了!” 秦仕谦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还嘴:“你知道什么啊,我已经当爹了好不好!” “你媳妇生了?”秦恺峰两眼放光,“男孩女孩?” “生了个闺女!”一提起女儿,秦仕谦不自觉便露出笑容,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下来,“白白嫩嫩,长得可好了。 “娘还说,爹要是知道自己有孙女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秦恺峰心里自然高兴,但又立刻关切地问:“你娘的病好点儿没?” “爹,娘的病已经没事了。 “倒是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参把头告诉我们,说你不听他的指挥自己乱跑,麻达山所以回不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既然没事为啥也一直在山里待着不回家啊? “你知不知道,你失踪了这么久,家里人有多担心。” “老三,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老子我故意待在山里不回家似的。 “还有那个参把头,更不是个好东西,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信。”秦恺峰气哼哼道。 “就因为一点儿意见不合,他就直接把我从山崖上推下来了。 “幸亏你老子我命大,情急之下,抓住一棵野山参,这才没摔成肉泥……” “爹……”秦仕谦无奈,“你要说就好好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就是抓住一棵野山参才捡回一条命。”秦恺峰说着伸手,从干草下面摸出一个东西。 秦仕谦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卷用白桦树皮包着的东西。 “喏,就是这棵。”秦恺峰解开红绳,拆开白桦树皮,分开里面的青苔,拿给儿子看。 “……”秦仕谦,“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给挖出来了?” “嗐,这不是想要拿回家给你娘吃么!” 秦恺峰摆摆手,立刻转移话题继续道:“你以为是我自己不想回家么? “还不是因为,这里地形地貌跟别处不同。 “除了这片山崖,其他三面的山石都十分松软易碎,一捏成粉,根本无法攀爬。 “我天天都在寻找出路,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秦恺峰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这才想起来问:“老三,你是咋找到这里来的? “你既然能找过来,那是不是说明这里还是有出路的?” 秦恺峰越说越激动,他现在急切地想要回家。 却见秦仕谦的脸色瞬间难看。 秦仕谦缓缓摇头道:“爹,我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秦恺峰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我是为了救人,被胡老大推下来的。”秦仕谦无奈道。 “胡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秦恺峰气得猛捶崖壁,“等我回村的……” “问题是,怎么回去啊?” 秦仕谦之前还在为自己保住性命而暗自庆幸。 但在得知秦恺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也没能走出崖底的时候,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秦恺峰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如果连他都找不到出路,那就算再加上自己,也很难有什么转机。 秦恺峰被困这么久,却依旧乐观。 他见儿子愁容不展,登时道:“咱爷俩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非但没摔死,也没断胳膊断腿,如今相见都全须全尾的,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至于回家的路,咱爷俩一起找,也肯定比我一个人找更快。 “所以你就别耷拉个脸了,小小年纪咋比我这老头子心事还重呢! “对了,我还忘问了,你掉下来咋一点事儿没有?你也碰见棒槌精了?” “就算真有棒槌精,不也被你给挖出来了。”秦仕谦无奈。 “嗐,说这干啥……”秦恺峰赶紧转移话题。 但是这个话题却让秦仕谦突然想起豹子。 老爷子出现之前,豹子好像还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秦仕谦探头朝洞外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豹子的身影。 “爹,你刚才回来看见一只豹子没有?” “豹子?”秦恺峰皱眉看向儿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也不热啊,咋还说起胡话了。 “我手里连件儿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真遇见豹子,跑都来不及。” “不是的,爹,我没跟你开玩笑。 “找到豹子,咱俩就能回家了!” 一想到这里,秦仕谦顿时坐不住了。 眼下赶紧回家才是头等大事。 不然娘亲和媳妇还不得哭死。 他还急着回家看闺女呢! * 胡老大一行人,出来放山,走走停停近一个月。 但是加快速度回村却只花了四天时间。 到家后胡老大才知道,老二和老四早就带着人回来了。 “爹,我回来了。”胡老大去见参把头,将背筐里包好的棒槌依次摆开放在炕桌上,“这是我这次带回来的棒槌,您看看。” 参把头只瞅了一眼,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神色。 “老大,你这趟收获着实不小啊!” 听了这话,胡老大心中大喜。 看来老爷子对他的表现还挺满意,肯定是胜过老二和老四了。 参把头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次放山,又折损了好几个人手。 “老二那边一个,老四手底下仨。 “最要命的是,其中有一个不是犯人,是村里的坐地户。 “这几天家里人没少来闹,搞得老四都上你舅家去避风头了。 “幸亏还有你给爹争气!”参把头欣慰道,“这几棵参一看就是老金包的。 “老金手底下最有数了,只要是他包的,都不用打开,我便知道里头棒槌有多大。 “我让老金跟着你,不少人都在背后七嘴八舌,说我偏心。 “这下你可真给爹争气,等老三回来,大家都把棒槌摆出来看看,我看谁还敢说这样的话!” 胡老大刚刚还在窃喜,突然听参把头提起金叔,脸瞬间又白了。 “咋了,夸你还不行啊?”参把头不明所以,还跟儿子打趣道,“自打受伤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参把头话还没说完,就见胡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面前。 “爹,你、你打我骂我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胡老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参把头都哭毛了。 他急道:“咋回事,你倒是赶紧说啊!” “爹,都怪我,我没照顾好金叔,让秦仕谦那小子钻了空子,把金叔给害了……” “你说啥?”参把头惊得整个人从炕上弹起来,“你再说一遍?” “爹,我是说,金叔被秦仕谦给害死了。 “但是我当场就替金叔把仇报了!” 参把头已经听不进胡老大还在说什么了。 两行浑浊的泪越过他脸上的沟沟壑壑,顺着下巴不断地滴落。 参把头跟老金头搭帮放山几十年了,那可真是从小穿开裆裤、撒尿和泥儿的关系。 突然听说如此噩耗,参把头一时间很难接受。 跪在地上的胡老大还在喋喋不休地替自己解释开脱。 参把头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挥手将胡老大撵走了。 一出屋,胡老大的脸色瞬间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些内疚、歉意。 眼下谎也撒了,绝不能让老金头有机会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里,胡老大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他找到陈小六吩咐了一番。 “胡大哥,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当天下午,陈小六就在村里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哥们儿,借口要去打猎,一个个背着弓箭牵着狗地上山去了。 只等着老金头来自投罗网。 周氏天天围着孩子转,还不知道胡老大带人回村了。 直到何清泽红着眼睛出现在面前。 周氏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参参。 “对不起,秦三叔他……”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击得周氏身子都晃了几晃。 参参苦于不会说话,不能把爹爹平安的消息告诉奶奶。 看着怀里咿咿呀呀、天真烂漫的孙女,周氏更是悲从中来。 孩子太小,根本还不懂她爹出了什么事。 第23章 爹爹肯定会回来的 夫君失踪多日,如今又得知儿子坠崖。 饶是一直作为家里主心骨的周氏,此时也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抱着参参,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最后却还是对何清泽道:“这件事先别让你婶子知道,她才刚出月子,我怕她受不住……” 何清泽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说的,但是村里……”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周氏叹了口气。 周氏刚抱着孩子回屋,小花就一头冲进来,嘴里嚷嚷道:“不可能,秦三叔怎么可能出事!他明明……” 他明明应该回到京城,扶摇直上,位极人臣才对。 怎么可能死在这种穷乡僻壤! 周氏想拦着小花,却已经来不及了。 章氏正在屋里陪着参参玩儿,听到这话猛地站直身子,刚想开口询问,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参参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快来人呀!我娘晕倒了!】 周氏听到响动,急忙丢开锅铲往屋里跑。 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参参,赶紧上前抱起章氏的上半身,伸手使劲儿掐着她的人中。 “彤云,你醒醒,别吓娘啊,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参参大哭只是为了给周氏报信儿,见人进来顿时就止住了。 她努力扭着小身子,担忧地看向晕倒的章氏。 【爹爹肯定会回来的,奶奶,娘亲,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要坚持到爹爹回家啊!】 参参正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被阴影所笼罩。 她一扭头,正对上小花那双难掩恶意的眼睛。 小花盯着参参,心道,都怪这个祸害。 之前明明一切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偏差。 可自从参参出身之后,一切就都乱了套。 但是小花恨归恨,理智尚在。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出手。 趁着这次老金头和秦仕谦出事,正好可以让村里人对秦家施压。 如今秦家只剩两个女人,她就不信,在重压之下,她们还有什么本事能保住这个孩子。 “彤云,你可算醒了!”周氏见章氏眼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人扶起来。 “你先别说话,快上炕躺着,我去给你冲一碗红糖水。” 周氏又对小花道:“小花,帮我爱看着点儿你婶子。” 小花乖巧地凑到章氏身边,见她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似的,不断顺着眼角往下流。 “婶婶,你……” 小花刚一开口,就被章氏一把抓住。 “你刚才说你秦叔出事了?他到底怎么了?” “婶婶,你先别急。”小花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过于震惊,此时却渐渐有些咂摸出滋味来。 “胡老大回来只说秦三叔和老金头摔下山崖了。 “但是人到底有事没事,他们也不知道。 “我寻思着,秦三叔身手本来就好,平时还总上山打猎,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机。” 章氏听了这话,只以为是小花在安慰自己。 她缓缓松开了抓着小花的手,继续默默流泪。 一旁的参参却听得惊讶不已。 她是知道爹爹没事的,但小花居然能把这事儿说得八九不离十,就不得不让她心中生疑了。 * 胡家堂屋。 参把头叫人把金家人都请了过来。 老金太太带着两个儿子过来。 看到参把头坐在上头,胡老大站在旁边,屋里却没有老金头的身影,她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金太太颤抖着声音问:“参把头,可是我家老头子出事了?” 参把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老嫂子,我对不住你啊! “金大哥是跟着我家老大进山的,如今却没能平安回来……” 老金太太听了这话,身子晃了两下。 金老大和金老二急忙一左一右地把人架住。 “娘,你没事吧!” “娘,你现来这边坐下。” 胡老大待老金太太坐定,这才一脸沉痛地说:“金婶儿,都怪我,没能保护好金叔。 “我们这次放山,多亏了金叔帮我。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秦老三竟然为了抢功,跟金叔起了争执,最后两个人一起失足掉落山崖……” 金老大和金老二一听这话,一下子都站直了身子。 放山这事儿很危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老金头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果真是意外身亡,那家里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从一开始做这行起,家里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如果是被人害死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金老大率先开口道:“胡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胡老大毫不犹豫道,“不信你去问陈小六,他当时也在场。” 金老大完全没有怀疑胡老大的意思,再次确认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秦家算账!” 金老二却有些犹豫,他既想跟着大哥去秦家讨个说法,又怕老娘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老金太太却断喝一声:“老大,你回来!” 金老大都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却还是心有不甘道:“娘,爹没了,咱们难道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么!” “谁说不追究了!参把头还在,轮得到你出头么!” 老金太太说完,看向坐在上面的参把头。 “参把头,您跟我家老头子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相信这件事您一定能给我们家一个交代的对不对?” 参把头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应声。 他跟老金头关系的确很好,对方出事他也很是难过。 但若是想要讨个说法…… 如今秦家只剩下周氏、章氏和一个孩子,对他已经毫无威胁可言了。 反倒如果要动周氏,就有可能要面对得罪周家的风险。 对参把头来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参把头沉声道:“老嫂子,得知金大哥出事,我也难过得很。 “这么多年,金大哥出了多少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但是我寻思,秦老三不是也跟着一起掉下去了么。 “冤有头债有主的,我看这事儿不如就当是个了结如何?” 参把头觉得自己这样处置没什么问题,老金太太却并不吃这一套。 “大仙儿早就说过,秦家那孩子是个祸害。 “她若不死,村里必会大乱。 “那孩子刚生下来,村里就接连死了好几个人,您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今我家老头子也出事了,我家人口单薄,就只能指望您替我们出头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不然我也没办法跟老金那些徒子徒孙们交代,您说呢?” 老金太太一番话,不但把全村人都扯进来了,还隐隐有在用老金头的徒子徒孙威胁参把头的意思在其中。 若是搁在以前,参把头也不会把老金太太这话太当回事。 可如今他双腿受伤,今后无论选哪个儿子接班,都少不得要有人帮衬。 所以老金头的两个儿子和徒子徒孙们,参把头也着实不想得罪。 重新在心里权衡过一番利弊之后,参把头终于有了决断。 “等我家老三回来之后,开山神庙,召集全村人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秦家那小崽子。” 听到参把头这话,老金太太才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好,有您这句话,我们就回去等着听信儿了!” 看着金老大和金老二搀着老金太太离开之后。 胡老大问:“爹,真的要开山神庙?” 松江村这块儿地方,之所以能聚集那么多放山人成为一个村子,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何人建起来的山神庙。 经年累月下来,也传出过许多难辨真伪的奇闻轶事。 使得许多放山人,进山之前都特意跑到这里来拜一拜山神。 时间久了,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渐渐围绕着山神庙建起来一个村子。 至于接收流放犯到此上山挖参,则是近些年的事儿了。 在村里,山神庙的地位,就相当于其他地方的宗祠。 只有过年和村里出了大事的时候才会开启。 如今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大的心思根本不在秦家上头。 满脑子想的都是,既然要等老三回来,肯定就不单单要处理秦家的事儿,爹该不会是想趁机宣布接班人吧? “老大。”参把头道,“这次开山神庙的供品就由你来准备吧!” 刚才还心事重重的胡老大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 平时这些东西,参把头都是亲自准备,从来不肯假手于人的。 这次突然说让自己准备,会不会是在他心里,对接班人已经有了打算? 胡老大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从家里出来之后,他没急着去准备供品,反倒是去镇上买了一些吃食,趁着天黑上山找到陈小六几个人。 “你们在山上守着辛苦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我这次没带酒上来,怕喝了酒误事。 “但是大家放心,事成之后,我去镇上摆酒招待大家,到时候我陪大家喝个尽兴!” 一听胡老大没带酒来,几个人不免有些失望。 如今虽然是夏天,但山里到了晚上还是挺冷的。 能喝几口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但是一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竟然有烧鸡还有肘子,大家心里那点埋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胡大哥。” “胡大哥真是破费了啊!” “就是,这点小事儿,你随便吩咐一声,兄弟们就保证给你办好。” 大家七嘴八舌一顿恭维,然后就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胡老大趁大家吃得起劲,将陈小六叫到一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陈小六听得连连点头道:“胡大哥,你放心吧,有我看着,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好,以后我若是顺利当上参把头,绝对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陈小六顿时笑开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三天后,胡老三终于带人回来了。 一行人都脏兮兮的不成样子了,但却难得地一个不少。 胡老大出门迎接的时候,看到这情况,眼角顿时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怪不得老金头说,老三也是有能力跟自己一争的。 心里这么想着,胡老大人却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老三,你总算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呢!”他说着又状似关切地问,“你这趟收获如何啊?” 胡老三闻言道:“大哥,我先进去跟爹报个平安。” “快去吧,我们都回来好几天了,爹肯定担心你呢!” 胡老大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老三从小狡猾,回都回来了,还跟自己藏着掖着。 难道自己还能抢他的棒槌不成? 胡老三进屋去见参把头,却待了很长时间都没出来。 胡老大在外头等得心焦,干脆转头跟雷山荣搭起话来。 “雷叔,你们这次一个人手都没损失,可真是太厉害了啊!” “也没什么,不过是大家互相帮衬罢了!” 胡老三可以不搭理胡老大,雷山荣却还是要给他面子的。 “那你们这次收获如何啊?”胡老大兜兜转转还是想问这个,“老三那家伙也真是的,就算告诉我一下,又能费他多少时间。” “我们这次收获真的一般般。”雷山荣也跟胡老三一个口气,“老三年轻,比不得你们有经验。” 胡老大心痒难耐,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叔,你咋也学会这么虚头巴脑了。 “老三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我看是肯定是收获不少啊! 雷山荣这次却干脆闭口不语了。 此时胡家屋里,参把头靠在炕头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胡老三。 “老三,你这话是啥意思?” “爹,我是说,先把秦家那小崽子解决了再说。 “反正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有金家人背锅。” 参把头看着三儿子,缓缓点了点头。 胡老三终于从屋里出来,笑呵呵地说:“大哥,爹说今天就开山神庙,你准备好了么?” 胡老大觉得老三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还以为他是对爹把准备供品之事交给自己不满,立刻拍着胸脯道:“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 第24章 被山神遗弃的地方 松江村依山而建,山神庙位于村子中间,就在参把头家旁边。 村里人接到消息,三三两两地往山神庙走。 大家一边走还一边议论。 “参把头怎么突然想起要开山神庙了?” “上次开山神庙都是过年的时候了吧?” “甭提了,要我说,放山之前但凡能开山神庙拜一拜,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自从村里有了大仙儿,参把头对山神庙已经越来越不看重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万一被胡家人听见……” 越接近山神庙,议论的声音就越少了。 全村人都要到场,秦家这边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胡老大亲自带人来了。 “开山神庙?” 周氏跟章氏面面相觑。 秦家是今年开春刚被流放至此的,只知道村里有座山神庙,但平时都大门紧闭,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参参一听说山神庙,顿时来了精神。 她支棱起小耳朵,仔细听着周老大的话。 “开山神庙是村里的大事,全村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到场,否则就是对山神爷不敬。” 村里居然还有山神庙? 自从投胎到章氏肚子里,小人参就发现,自己只能通过章氏吃东西或者自己吃东西来恢复灵力。 没有办法像以前在山里那样,可以直接吸收天地灵气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在长白山中的缘故。 上次本来以为能跟着章氏上山挖药,顺便看看能不能多恢复点儿灵力。 结果被小花横插一杠子给搅和了。 参参还想着,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呢! 没想到这好事儿就自己送上门了。 要是能通过山神庙,跟山神联系上就好了。 多恢复一点灵力,她才能帮着家里多做一点事。 看着胡老大说完话还不走,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仿佛自己不答应就会立刻被押送过去的样子,周氏心里就是一凉。 这是看秦仕谦出事,要来跟自家算账了啊! 但是形势比人强。 周氏只得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看着周氏配合的态度,胡老大十分满意。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对周氏动粗。 胡老大顺势看向周氏怀里的参参。 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高门大户,生出来的孩子都比村里孩子看着娇嫩高贵。 只可惜啊,命不太好。 偏要投胎到秦家来。 很快,周氏抱着孩子,扶着章氏,跟在胡老大身后往山神庙走去。 她们来的有点晚,村里人几乎都到了。 一看到胡老大带着她们进来,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村民们突然间安静下来。 周氏只觉看向自己的视线似乎都有些不怀好意。 她不由得收紧了抱着参参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把章氏挽得更紧一些。 胡老大将祖孙三人带到离神像很近的地方,道:“行了,你们就在这儿站着吧!” 参参仰躺在周氏怀里,惊讶地看向庙里供奉的神像。 这神像身上非但没有山神的印记,反倒还透着一股子邪气。 参参努力在庙里搜索了一圈,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让她深受打击的事实。 山神留下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虽然无法分辨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但至少也该是一年以上了。 这里居然是被山神遗弃的地方。 难怪村里人进山总会出事。 失去了山神的庇佑,在这片山里,不能说是寸步难行,却也差不多了。 就在参参万分失落的时候,参把头坐在椅子上,被胡老二和胡老四一起抬过来。 虽然腿受伤了,但参把头在村里的余威尚在。 所以一看到他出现,整个儿山神庙内彻底安静下来。 参把头坐在当中,四个儿子分列两边。 看着下面村民们的样子,参把头心里十分满意。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之所以开山神庙,还把大家都叫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大家都知道,最近我受了点伤,没法进山。 “所以就让我四个儿子分别带人放山,希望能多带点儿棒槌回来,免得秋天朝廷来人的时候,咱们凑不够贡品的数目。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次上山,居然搭进去好几条性命,就连老金都……” 参把头说到这里,竟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放下继续道:“村里人也都知道,老金跟我是多年的交情。 “他这突然一出事儿,我这心里头真是…… “都怪我,我当初就该听大仙儿的话,不该因为一时心软,给村里留下这个祸害。 “所以今天开山神庙,就是想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商量个法子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视线立刻都集中到周氏怀里的参参身上。 金家人没说话,但是另外一户失去亲人的赵姓村民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今日就在这山神庙中,把这小崽子献祭了!” “就是,大仙儿早就说了,这小崽子就是个灾星,她克死爷爷和亲爹也就算了,还要连我们都克么?” “参把头,我儿死的冤啊!”死者的老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我儿跟着参把头放山,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们都没有二话。 “可他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我们全家都靠着他赚钱过日子呢! “如今他好端端地被这小崽子给克死了,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听着赵家人的指责和哭喊,周氏心慌意乱,抱着参参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柱子上,才勉强停住脚步。 章氏这几日一直沉浸在秦仕谦出事的悲痛中,对参参都没有之前那么上心了。 但此时发现参把头的这次的矛头居然指向了参参,她瞬间如母狮子般暴怒。 章氏挡在周氏和孩子身前,冲赵家人道:“你们家出事,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伤心,但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 “我夫君这次跟着上山,也掉落悬崖没能回来。 “娘和我都悲痛欲绝,可我们也没说把这件事怪罪到别人身上吧?” “呸,你男人死了是被你家那小崽子克的,你家活该倒霉,你还想怪罪谁?” “就是,大仙儿早就说了,你怀的就是个灾星。 “参把头让你把孩子打了你也不听。 “现在可好,还没生下来就克死爷爷,生下来又克死亲爹。 “这些都是你自家的事儿,我们可以不管。 “但她现在都开始祸害村里人了,我们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没错,今天必须把这小崽子给献祭了!” 章氏的话激起了村里许多人的怒火。 山神庙中,众人也渐渐分出了三种态度。 参把头一家没有吭声,隐隐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村民们则出奇的愤怒。 虽然这次出事的是金家和赵家。 谁知道下次会落到谁家头上。 尤其这两年,村民们对大仙儿的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 既然大仙儿说这孩子是灾星,那肯定没错。 若是错了怎么办? 错了就错了! 毕竟事关性命。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另外一群人,则是村里地位最低的流放犯们。 大家最近都经常去秦家看孩子。 参参这孩子是真可爱啊! 尤其在这种大家最低谷落魄的时候。 能有一个小婴儿出生,看着她长得越来越粉琢玉砌,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十分愉悦的。 参参在他们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儿,更像是绝望中的一点光亮,让大家重新看到了希望似的。 此时听得参把头和村里人这样说,所有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是然后呢? 哪怕心里已经怒火冲天,谁又敢此时站出来公然跟参把头和村里人对着干? 到时候救不了参参,说不定还要把自己一家子搭进去。 参把头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扭头看向老金太太。 “老嫂子,你看……” 老金太太一身素缟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青壮男子。 除了自家两个儿子之外,她把老金头所有的徒子徒孙都叫过来撑场子了。 一群人披麻戴孝地站在那边,即便不出声,也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此时听得参把头询问自己的意见,老金太太才开口道:“一切全凭参把头您做主。 “我家老头子跟着您这么多年,如今出了事,我相信您的悲伤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少。 “您也一定想给老头子讨个公道。 “所以只要您有了决定,我们都别无二话。” 她身后的人也立刻表态。 “对,参把头,全凭您做主!” “参把头,我们信得过您!” “参把头,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听了这话,参把头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老金太太可比老金头难对付多了。 不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还找这么多人来给她壮声势。 一口一个您,嘴上说得恭恭敬敬,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给自己施压。 参把头不动声色地瞥了胡老三一眼。 之前爷俩还以为,金家会迫不及待跳出来要求把孩子处理掉。 到时候参把头只需来个勉为其难、顺水推舟,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继续推进了。 谁知道先有赵家人一顿表演,后又有村民的起哄架秧子,老金太太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也着实有些难办了。 村里人根本看不出参把头和老金太太私底下的交锋,都在忍不住感慨老金家重情重义,即便老金头出事了,还如此信任和尊重参把头。 “金嫂,你放心,参把头跟金叔那是过命的交情,绝对不会让金叔白白出事的。” “没错,金婶儿,您就放心吧,金叔以前总帮我们,以后家里有啥事儿,你招呼一声,我们肯定都去帮忙。” “人家金叔有儿子,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就连胡家兄弟四个,都是金叔看着长大的,有啥事儿还能轮到咱们帮忙?怕是挤都挤不进去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眼瞅着村里人把话题给扯远了,赵老太太猛地发出一声哭嚎。 “参把头可以一定要替金家和我家做主啊——” 她这次学聪明了,感觉只有自己一家分量不够,干脆把金家也一起绑了上来。 参把头没法子,只得扭头给大儿子一个眼神,示意他出面来处理这件事。 胡老大内心狂喜。 当着全村人的面,阿爹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自己来处理。 这一定是阿爹准备让自己接班的信号。 胡老大激动地直接上前,一把抓住章氏的胳膊,直接把人甩飞出去。 章氏被摔得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护着孩子。 小花却突然跑上来,一把扶住她:“婶婶,你没事吧?” 她表面看起来是想把章氏扶起来,实际上手底下却在暗暗使劲儿,不想让章氏搀和到这件事里。 为了能解决掉参参这个孽种,她也在背后帮忙做了不少努力和推动。 眼瞅着到最紧要关头了,她可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周氏此时也顾不得去看章氏的情况。 她紧紧抱着参参,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胡老大。 “你们要是想动参参,就必须从我这老婆子的尸首上跨过去才行! “我告诉你们,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周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胡老大听到这话,咧嘴冷笑一声:“除了用周家来压我们,你还会啥? “告诉你,松江村这里,天高皇帝远。 “别说是周家了,就算是皇家,在这儿也不好使! “到时候就说你病死冻死饿死了,周家人难道还会为了你跑到这里来处决了我家不成?” 一听胡老大这话,周氏的心如坠冰窟。 连周家都不好使了。 那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被周氏护在怀里的参参,此时已经暗中蓄积起自己全部灵力,只等着胡老大再近一点。 胡老大走到离周氏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一把掐住参参的脖子,把她从周氏怀里夺过来。 就在参参准备给胡老大致命一击的瞬间。 “咻——” 门外响起破空声。 一支箭飞进来,射穿了胡老大的手臂。 第25章 一脚踹在爷爷嘴上 “啊——”胡老大抱着手臂哀嚎出声,瞬间松开了掐着参参的手。 好在周氏一直死死盯着他,所以反应及时,一把接住了参参。 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章氏赶紧扑上来,扒开参参的衣领查看。 看到孩子的脖子好好的,没有半点儿红肿青紫,婆媳二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另外一边,胡老太太和李氏也快步跑到胡老大身边。 发现射穿他小臂的,竟然只是一根顶端被削尖了的树枝,两个人齐齐骇然。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才能用树枝就射穿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 庙里其他人此时却顾不得胡老大,视线则全都集中到门口,想看看一箭射中胡老大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山神庙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胡老大的哀嚎声。 但是寂静不过片刻,庙里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老秦头!” “还有秦老三!” “天啊,他俩居然还活着?” “那岂不是说,秦家那小丫头,根本没克死爷爷和阿爹啊?” “秦老三也就算了,老秦头都失踪这么久了,居然还活着回来了?” 参把头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 他可是亲眼看着老秦头掉下山崖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看到秦恺峰走进来的瞬间,参把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看到对方脚底下有影子,他简直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即便如此,看到秦家父子一步步走近,参把头还是觉得一阵阵地心悸,好像对方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窝上似的。 在场真正感觉到开心的人,也就只有流放犯们了。 何清泽更是直接冲出去,一把抱住秦仕谦,大喊:“秦三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还在山里给你留了口粮。” 秦仕谦用力拍了拍何清泽的肩膀表示感谢,并没有说自己是跟着豹子走出的山谷,根本没有回之前的营地。 秦恺峰一步步走到山神庙中间,环顾周围的村民,沉声道:“我秦恺峰自问来到村里半年多,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平日但凡能搭把手帮个忙的,我也从来没有推脱过。 “不仅如此,之前村里遭遇野猪袭击,你们好几家的孩子都是我救下来的……” 秦恺峰一边说一边看向那几户人家。 几家人全都愧疚地低下了头。 “万万没想到,我不过失踪了两个月,你们就是这样对我家人的?” 秦恺峰说罢,已经走到了周氏面前。 周氏看着秦恺峰一步步走过来,忍了不知多久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秦恺峰伸手替她抹去泪水,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氏含泪摇摇头:“人平安回来就好。” 小花看到秦仕谦安然无恙的回来,整个人也是激动不已。 看来剧情还没偏到失控的地步。 但是转念一想又懊恼不已,怎么这么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但凡晚那么一会儿,等胡老大把那小崽子解决掉再回来该多完美! 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安排和布置。 不过看着秦仕谦朝自己走过来,小花还是十分识趣地把章氏交到他手里。 秦仕谦感激地看了小花一眼,一把揽过章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别怕,我回来了。” 直到靠上熟悉的胸膛,感受到秦仕谦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章氏才终于确定,夫君是真的还活着。 她瞬间泪流满面。 “夫君,他们要害咱闺女,怎么办?” “我和爹都回来了,我看他们谁敢!” 秦仕谦说着,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此时,惊诧不已的村民们终于陆续回过神来。 金老大首先向秦仕谦发难道:“你回来了正好,先把你害死我爹的这笔账算算清楚!” “我害死金叔?”秦仕谦闻言一条挑眉,看向还在抱着胳膊哀嚎的胡老大,冷笑道,“他跟你说的?” 见秦仕谦非但没有心虚,反倒还称呼老金头为金叔,金老大不由得皱起眉头。 金老二紧接着道:“那你说,你们都回来了,我爹在哪儿呢?” “至少我从悬崖边救下金叔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之后人怎么样了,你们就该去问胡老大了!” 秦仕谦话音刚落,何清泽也挺身而出道:“金叔应该还活着,胡老大和陈小六没找到他,才把黑锅扣在秦三叔头上的。” 何清泽之前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势单力薄。 如今秦仕谦甚至秦老爷子都回来了,他瞬间就来了勇气。 两个人这番话,再次把庙里众人给惊呆了。 胡老大顾不得胳膊的剧痛,怒吼:“秦老三,你少血口喷人!” 村里人也都难以置信地交头接耳。 “这咋回事啊,胡老大说金叔是被秦仕谦害死的,秦仕谦却说是胡老大?” “他俩究竟谁说的是真话啊?” 不得不说,胡老大平素的品行和秦家人的人品,让村民们没有立刻一边倒地偏袒胡老大。 但是大家却也都想不明白。 “但是胡老大为啥要杀金叔啊?” “就是,他想做参把头,也得有人帮衬不是?” “他从小就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他再犯浑,也不至于干出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事儿吧?” “秦仕谦,你……”胡老大挣扎起来,手臂的伤处立刻又开始往外冒血。 胡老三见状挺身而出,呵斥:“秦老三,你根本没有证据,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冤枉我大哥!” 他这话好似在替胡老大鸣不平,听起来却像是催秦仕谦拿出证据来似的。 秦仕谦闻言道:“那就要先问问你的好大哥,为什么安排陈小六带人把守住下山的几条路,他们等着堵谁呢?” 众人闻言环顾四周,还真没看到陈小六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身影。 参把头都说了让村里所有人都来山神庙,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全都到了,这几个小子居然没来? 金老大还想再说什么,被金老太太一抬手给止住了。 金老太太盯着秦仕谦和何清泽问:“你们的意思是,我家老头子还活着?” 秦仕谦也不知道自己掉落悬崖之后发生了什么,只得扭头看向何清泽。 何清泽道:“那天,秦三叔和金叔带了棒槌回来。 “还不等金叔吃饭,胡老大就把他叫走了,说要借一步说话。 “俩人去了好久也没回来,秦三叔惦记金叔还没吃晚饭,就打算过去看看,我也跟在了秦三叔后头。 “我们来到山崖边,正听见胡老大在跟金叔吵架。 “他越吵越生气,竟然伸手去推站在山崖边的金叔。 “秦三叔冲出去把金叔扯回来,自己却被胡老大一脚踹下了山崖。 “等胡老大回头再想对金叔下手的时候,却发现金叔不见踪影了。 “当时我怕胡老大会杀人灭口,就悄悄躲了起来。 “后来他找来陈小六,两个人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金叔的影子,他俩就商量着把这件事扣在秦三叔的头上,反正也死无对证了。 “可惜他俩没想到,秦三叔活着回来了!” 何清泽的话在山神庙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胡老大更是直接气血攻心晕过去了。 就在金家人和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犹豫要不要相信这番话的时候。 只听何清泽道:“你们有功夫在这里找秦三叔的麻烦,倒不如赶紧上山去找金叔。 “只要金叔能平安回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再说了,我和奶奶都在村里又跑不掉。 “你们想找我算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我哪儿敢骗你们啊!” 何清泽最后这几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家人没有说话,但是看表情,应该是已经开始相信了。 原本站在最后的一个小徒孙此时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道:“我接到消息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所以从山里抄的近道,我看见陈小六带着人在那边转悠。 “他们当时还拦了我一下,我问他们在这儿干啥,他们说是进山打猎,我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来,打猎都是往深山里走,哪有在经常走人的山路边打猎的道理。” 金老大激动道:“难道爹真的还活着?” 金老二反倒更稳重一些,扭头看向金老太太,问:“娘,你给拿个主意吧!” “那还用说,所有人都抄家伙,立刻上山找人去!” 老金太太说完看向晕倒在地的胡老大,又将目光移向坐在上面眉头紧锁的参把头。 “参把头,我们金家素来是听您吩咐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关系到我家老头子的生死。 “恕老身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希望,擅自做主了。 “如果事后证明信错了人,那老身亲自来您和胡老大赔不是。 “如果……到时候还请参把头给我们一个公道!” 最后一句话,金老太太没说如果什么,但是大家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说罢,金老太太就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她这么一走,庙里瞬间空了好多,只剩参把头粗重的呼吸声在大殿里盘旋回响。 村里人全都缩起脑袋不敢吱声。 金老太太有倚仗,他们却不敢得罪参把头。 胡老三见状凑到参把头耳边问:“爹,现在咋办啊?” “还能咋办,先给老大找大夫,其他事容后再议!” 如今村里的人心都被秦家父子的平安归来给搅散了。 金老太太又带人离开了。 此时若还要继续针对秦家,参把头自己心里都没底。 他决定今天先到这里,等他找大仙儿问问,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参把头一摆手,胡老二和胡老四赶紧过来,抬着他离开了山神庙。 胡老三只得招呼几个人,抬着晕倒的胡老大跟了上去。 眼瞅着胡家人全都走了,村里人更没人想趟这趟浑水,陆陆续续都鸟悄儿地溜了。 只有一直站在后面,不敢说话的流放犯们,此时全都激动地围了上来。 “老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叔,你都不知道,你失踪之后我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秦叔……” “老秦啊……” 大家将秦恺峰团团围住,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 秦恺峰刚开始还很感动地一一应声。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啊! “你们一个两个哪儿那么多话啊! “老子回来之后都还没跟媳妇说上几句话呢! “光听你们这群瘪犊子说了!” 众人听他这么粗鲁非但不恼,反倒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叔果然还是秦叔啊!” “老秦这家伙,永远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走走,我们送你回家,路上咱们还能再唠几句……” “喂,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 一群人根本不顾秦恺峰的反对,硬是簇拥着秦家人,坚持把他们送回了家。 大家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当面顶撞参把头。 但是却也在用自己的办法,表示着对秦家的支持。 秦恺峰嘴上虽然嫌弃,心里却明镜儿时的。 好不容易把众人都送走,终于只剩一家四口人了。 秦恺峰这才有空看向被老伴儿抱在怀里的孙女儿。 “这就是参参吧?”秦恺峰说着凑过去。 只见参参也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哎呦,这小闺女,长得可真好看!” 秦恺峰被孙女看得心都要化了。 他此时看着孙女,就像看到了天仙似的,觉得自家孙女真是哪哪儿都好看。 “看看这大眼睛,这高鼻梁。 “这耳朵跟小元宝儿似的,还有这小嘴巴…… “还是老三和老三媳妇会生,净挑我好看的地方随了!” “额……”秦仕谦前面还听得满脸堆笑,结果很快就被亲爹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么好看一个闺女,你咋看出来像你来的? 章氏想替闺女说句公道话,又不好意思在公公刚回来的时候就反驳他,在旁边憋得脸都红了。 只有周氏不管那么多,瞪眼道:“胡说什么,我们参参这么好看,哪里像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话虽这样说,周氏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参参放在秦恺峰怀里,让他也抱一抱孙女。 但是参参却根本不给爷爷面子,直接抬起小脚丫,一脚踹在他的嘴巴上! 第26章 运气也太好了吧 章氏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的参参,居然刚见面就给了爷爷一脚。 她生怕秦恺峰生气,赶紧道:“爹,孩子不懂事,可能跟您不熟,还是我来抱着吧!” 谁知秦恺峰非但不恼,反倒还顺势用下巴蹭起参参的脚心来。 秦恺峰在山里待了那么久,胡子都挺长了。 参参脚心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哪里受得住他这样来蹭,只感觉又扎又痒。 她赶紧往回缩脚。 谁知秦恺峰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小胖脚丫,还在脚心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呀呀!” 参参气得差点儿口吐人言,拼命把脚缩回来,扭头就看向秦仕谦,伸出手求抱抱。 好久没见爹爹了,虽然知道他平安无事,但参参还真有点想他了。 秦仕谦见女儿这样,眼里瞬间就看不见别人了。 他顶着亲爹刀子一样的眼神,伸手从他怀里把闺女抱了过来。 参参扭动了一下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秦仕谦怀里,突然凑近他闻了闻。 爹爹身上怎么好像有股熟悉的味道呢? 但是又被其他气味混淆掩盖着,一时间参参也没能分辨出来。 周氏见状,一把从儿子怀里抢过孙女,抱在怀里轻拍两下,一脸嫌弃地看着爷俩道:“行了,你俩身上都快臭了,还好意思抢着抱孩子呢!” 她这会儿倒是忘了,刚才就是她把参参塞进秦恺峰怀里的。 秦恺峰看向妻子怀里的孙女,想了想,不敢直接上手抢。 他只能揪揪自己的胡子道:“行吧,都别跟这儿杵着了。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赶紧先回家吧!” 其他人这会儿早就散了,只剩下他们了。 被他这么一说,周氏和章氏也瞬间觉得庙里阴森森的。 章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环住自己。 秦仕谦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秦恺峰见状也赶紧解自己的衣带。 周氏却嫌脏,赶紧抱着孙女往外走。 秦恺峰也只能悻悻地停了手。 几个人从庙里一出来,沐浴在阳光下,刚才的阴冷仿佛都是错觉一般顷刻消融了。 周氏心里盘算着,正好后院还有一只兔子,家里还剩一些鸡汤,再去挖点野菜,也算是能庆祝一下秦恺峰和秦仕谦平安回来。 到家之后,周氏便立刻发号施令道:“你俩赶紧打水烧水,都给我好生洗个澡。 “一会儿回来我可要检查的。 “谁洗不干净晚上就别想上炕睡觉。” 秦恺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觉得妻子多少有点儿要求过高了。 这又不是在京城家里。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在山上也是洗过澡的。” 周氏瞪他一眼道:“现在家里有孩子了,不比以前。 “必须尽量干净一些,不然孩子容易生病。 “这地方可不比京城,缺医少药的,万一参参生病了可怎么办?” 秦恺峰腹诽,又不是你让我抱抱孩子的时候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而且他也明白,周氏说得没错,所以立刻保证道:“放心吧,保证洗干净再抱孙女!” “行了,你们抓紧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放在那边,回头我来洗。 “我出去挖点野菜,很快就回来。” 章氏闻言赶紧上前道:“娘,还是我去挖吧。” “你刚出月子,刚才又受了惊吓,快回屋歇着吧。” “那你把参参给我吧。”章氏说着伸手要接孩子。 周氏却拿起一个刚缝好的背兜,直接把参参绑在了自己身上。 她提起篮子道:“这孩子就喜欢出去玩,不带她去肯定又要跟你哼唧了。 “放心吧,我也不走远,就在房后山脚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目送周氏背着孩子出门去了,秦恺峰才忙问:“老三,你之前只说你娘的病好了。 “可我看她如今的气色,怎么好像比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呢?” 秦仕谦闻言,立刻骄傲地说:“那可不么,自从娘吃了我媳妇开的方子,身体一下子就好了,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精神头都足!” 章氏被夫君当着公爹的面这样夸奖,羞得脸都红了。 秦恺峰瞥了儿子一眼,道:“你娘病好了,那也是你媳妇的功劳,你翘什么尾巴!” “她要不是我媳妇,娘上哪儿吃她开的药去?” “臭小子,要这么说,那还是你老子我的功劳呢 “亲事谁给你定的,媳妇谁给你娶的? “还搁这儿跟你老子我摆起功劳来了?” 秦恺峰几句话就把秦仕谦怼得没话了。 章氏更是连连摆手道:“爹,我们不是摆功劳,我都不知道自己开的方子那么管用。 “我感觉是因为娘以前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做善事,福泽深厚,所以老天爷帮她度过这一劫呢!” 秦恺峰平时跟儿子们贫嘴贫舌的惯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家里宅子大,除了逢年过节,很少会跟儿媳打照面了,更不用说这个刚过门一年多的小儿媳了。 没想到人家倒把他的玩笑话给当真了。 秦恺峰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老三媳妇,我不是那个意思。 “肯定是你医术高明,所以才把你娘给治好了的。 “我这不是跟老三开玩笑么! “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恺峰说完,赶紧拎起木桶提水去了。 章氏又担心地看向秦仕谦:“夫君,爹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放心吧,不会的。 “爹平时就这个性子,你跟他相处的少,时间长就知道了。” * 另外一边,周氏背着参参从后门出去,直奔山脚下。 如今是长白山的盛夏季节,草木十分茂盛,山菜也都长大窜薹了,远比不得春天时候鲜嫩。 开春时能吃的刺老芽,如今都长得比参参还高了,浑身都是刺。 蕨菜更是都已经长出一片片大叶子。 春天时漫山遍野的婆婆丁,如今已经顶着一个个白色的绒球,期待风将自己的种子带到四面八方,等待新的一年生根发芽。 周氏只能贴着地皮找一些灰灰菜和车轱辘菜之类的野菜。 她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好。 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一小片车轱辘菜。 这些车轱辘菜长在一棵大树的背阴面,很少见阳光,所以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更嫩一些。 周氏赶紧蹲下身开始挖。 光是这一片的车轱辘菜就几乎把她的篮子给填满了。 周氏扶着树干站起身,环顾四周。 今天挖野菜没浪费什么时间,所以周氏难免有了点儿小贪心。 “参参,你说,前两天刚下过雨,山里会不会有蘑菇啊?” “啊啊——”参参在她背后叫了两声。 “什么,你也觉得有啊?”周氏自娱自乐地跟孙女一问一答,说着便朝身后的林子里走去,“那奶奶带着你去看看好不好? “要是能采到蘑菇就好了,回去放在鸡汤里一炖,肯定特别鲜。” 周氏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不过她也不敢走得太深就是了。 一来是怕自己迷路回不去了,二来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穿林子。 她就只敢在村民踩出来的山路上走一走,期盼着路两边会不会有蘑菇。 往里走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见。 周氏有点灰心地准备打道回府。 “也是,若是长蘑菇了,村里人早就采回家了,还能等着我来找么!” 周氏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刚走两步,背后的参参突然又啊啊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周氏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孩子的屁股,发现干干爽爽的,便问,“乖宝儿是不是饿了,奶奶这就带你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但是她刚要迈步,参参又急得叫起来。 【奶奶你倒是抬头看呀!】 周氏一停下,参参也立刻就停止。 这是咋回事? 周氏感觉自己后背都有点发毛了。 难道是后头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身后,但是身后除了草木,其他啥也没有。 但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扫到一抹白色的东西,伏在棕色的树干上。 不会是鬼吧! 周氏小心翼翼地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 旁边树干上竟然有一大朵猴头菇。 这可是好东西啊! 周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难得这颗猴头菇长得位置还不是很高。 周氏四下看了半天,搬了块石头过来垫脚,轻轻松松就把蘑菇从树干上掰下来了。 看着捧着比自己两只手掌还要大的猴头菇,周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周氏将猴头菇藏在了车轱辘菜的下面。 “幸亏奶奶今天带着乖宝儿出来,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周氏说着就要往回走,她不是本地人,不知道猴头菇都是成对儿生长的。 若是本地村民看到猴头菇,肯定会在附近嘻嘻寻找一番的。 参参便继续哼哼唧唧,还蹬了蹬腿。 周氏心念一动,难道周围还有蘑菇? 她赶紧又在周围找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弯腰盯着地面了,而是抬头在周围的树干上寻找。 就在周氏找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都要不行了的时候,终于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棵树上,发现了个小一号的猴头菇。 这颗猴头菇长得稍微高了一点。 周氏费了半天劲才给弄下来,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哎呦,幸亏是自家吃,不嫌弃,这要是拿去卖钱可亏大了。” 周氏这次出来收获颇丰,心情大好,也不管孙女听不听得懂,一路上都不断地说着话。 就在她提着篮子走出林子,快要走到自家后门的时候,背后的参参突然又扭动了几下。 咦? 难道家门口还有好东西? 周氏立刻专心地寻找起来。 参参没想到刚才自己为了提醒奶奶做出来的举动,竟这么快就让她形成条件反射了。 【后院这边的路每天被人踩来踩去,哪里会有什么东西……】 参参腹诽不已。 周氏却突然发出一声欢呼。 【还真找到好东西了?】 参参的视线越过周氏的肩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地面。 只见周氏用手扒开的草丛里,赫然躺着几颗圆溜溜的野鸡蛋。 野鸡蛋比家鸡下的蛋小一些,更圆一点,泛着青白色,十分招人喜欢。 再看周氏,笑得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她抓起几个野鸡蛋揣进怀里,笑呵呵地说:“估计是前些天家里养的野鸡叫唤,把山上的野鸡招来了。 “没想到还在这儿下了窝蛋,可真不错。” 周氏满载而归。 回到家里见秦恺峰和秦仕谦都洗干净换好衣裳了。 这会儿爷俩都披散着头发,等着晾干。 手里倒也没闲着。 秦仕谦正在收拾家里仅剩的一只兔子。 秦恺峰则举着匕首,正对着水盆儿刮胡子呢! “嘶——” 水盆儿里的倒影哪能看得清楚,刚刮了两下就把下巴划破了。 “你先别弄了,吃完饭我给你刮。”周氏见状忙道。 秦恺峰闻言立刻丢下匕首,起身凑到周氏身边问:“挖到什么野菜了,我来洗。” 秦仕谦赶紧低下头,专心地剥着兔皮。 他可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让周氏看出端倪。 毕竟老爹在水盆儿前坐了那么久,就为了等娘回来了才动手。 好不容易博取到的同情和怜惜,若是被他给破坏了…… 啧啧! 亲爹打人可是很疼的! 再说了,自己都是有闺女的人了,再挨打多丢面子。 周氏一听秦恺峰这么问,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她没急着把东西拿出来,先去把院门和房门都关了起来,这才神秘兮兮地说:“我保证你们谁都猜不到,我找到什么好东西回来。”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好东西。”秦恺峰赶紧给妻子搭梯子,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见家里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周氏才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五个野鸡蛋放在灶台上。 “野鸡蛋!”秦仕谦欢呼一声。 “还不止呢!” 周氏说着一把掀开篮子里的车轱辘菜,露出下面两朵又白又大的猴头菇。 这下别说是秦仕谦了,就连秦恺峰都惊得合不拢嘴了。 第27章 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你这才出去多一会儿功夫,就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秦恺峰看着野鸡蛋和猴头菇,“该不会是你早早藏在外头的吧?” 周氏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白了秦恺峰一眼。 秦恺峰自己倒也不觉得如何,揪着胡子笑得还挺开心。 周氏把参参从背上解下来交给章氏,把车轱辘菜塞给秦恺峰道:“你去洗菜,老三把兔子剁剁,我来做饭。” 因着秦恺峰和秦仕谦都平安回来了,周氏难得大方地在锅里做了高粱米饭,顺手把五个野鸡蛋都给煮熟了。 这会儿秦仕谦也把剁成块、洗干净的兔肉送过来了。 周氏先把带皮的兔肉下锅,稍微煸炒出一点油脂来,然后再把其他的一起倒进去翻炒一会儿,然后倒上热水加上调料,盖上锅盖炖了起来。 虽然这里缺少调料,但是兔肉的香味冒出来之后,还是让秦恺峰和秦仕谦父子俩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 兔肉炖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十分烂软入味了。 周氏把兔肉和高粱米饭都盛出来。 然后把剩下的鸡汤倒进锅里,把洗干净的猴头菇掰成小块丢进去。 另外一个锅里烧水,将车轱辘菜焯烫一下捞出来,攥出水分之后加点盐面儿拌一拌,就算是个凉菜了。 周氏招呼道:“老三,摆桌子端菜!” 很快,饭菜就都上桌了。 烧兔肉,凉拌车轱辘菜,煮野鸡蛋,野鸡汤炖猴头菇和高粱米饭。 秦恺峰在山里熬了两个月,此时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乐得合不拢嘴。 “好家伙,三菜一汤,还是干饭,这是把今天当除夕过呢!” “你俩能平安回来,这是比过年还高兴的大喜事儿。” 周氏说着先拿起野鸡蛋,给秦恺峰、秦仕谦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一个,剩下两个则塞进章氏手里。 “野鸡蛋都留着以后再吃,今天晌午先抓紧吃肉吃菜,现在天热,剩下怕是搁不住。” 秦恺峰也道:“是啊,都是自家人,别不好意思。” 说完他自己便一筷子把兔头夹到自己碗里来了。 秦恺峰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冲周氏竖大拇指道:“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只有盐面儿都能把菜做得这么好吃。” 周氏虽然嘴上嫌弃秦恺峰,心里其实是惦记他的。 见他吃了半天都专挑骨头多肉少的部位,干脆直接夹了块兔腿放进他的碗里。 秦恺峰啃骨头正啃得起劲,见碗里突然多了块腿肉。 一抬头正看见周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筷子。 秦恺峰脸上的笑容登时压都压不住。 秦仕谦则是看章氏喜欢吃猴头菇,怕她不好意思吃,便一个劲儿地给她往碗里盛。 猴头菇本就鲜嫩,吸饱了野鸡汤之后,吃起来简直比肉还香。 秦恺峰喝了口野鸡汤,喟叹一声道:“离开京城之后,这是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只可惜,若是能有壶酒就更好了。” “啊啊——” 参参躺在炕上,看着全家人都吃得那么香,自己如今却还只能吃奶,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 周氏趁机道:“你看,我们参参都不喜欢爷爷喝酒呢,是不是?” 秦恺峰听她这么说,便顺势哄道:“好好,以后都不喝了。 “唉,现在在这地方,想喝也没得喝喽。” 周氏侧身想把参参抱起来哄一哄。 不过章氏赶紧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道:“娘,把孩子给我吧,可能是饿了。” 章氏抱着孩子去外屋喂奶去了。 她最近一直吃的挺好,所以奶水也很充足。 参参每天吃得饱饱的,感觉长得都比一开始更快了。 章氏一边喂孩子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见参参吃得格外欢实,又忍不住伸手拨开孩子的衣领看向她的脖子。 确定女儿的脖颈处依旧白嫩嫩的,章氏才安心。 虽说之前在破庙里就已经检查过没有受伤,但不多确认几遍,章氏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一想到胡老大掐住女儿脖子时候的狰狞模样,章氏就控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腾起恨意。 参参不过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胡家人怎么就非要跟她过不去,三番几次地找机会想要害她。 章氏轻声道:“乖宝儿,如今爷爷和爹爹都平安回来了,以后全家一起保护你,一起疼你,绝对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参参闻言冲章氏点了点头。 章氏一下子就笑了,伸手点点她的鼻尖道:“鬼灵精怪的,还点点头,就跟你听懂了似的。” 于是参参就再次点了点头。 【阿娘,我都能听得懂呀!】 章氏见她不吃了,整理好衣裳,抱着她进屋,惊喜地说:“娘,我发现参参好像能听懂我说话啊!” “啥?”周氏被她说的一愣。 “我刚才跟她说话,她就冲我点头呢!”章氏此时满心想的都是,我闺女也太聪明了。 周氏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满月的孩子,能听懂个啥! “小孩子现在的举动都是很随意的。 “真要是刚满月就能听懂大人说话,那不成妖怪了!” 周氏不过随口一说,却把参参给吓了一跳。 她暗自心道,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儿。 万一被家里人当成妖怪可就不好了。 自己可比妖怪厉害多了好不好! 【爷爷,奶奶,阿爹,阿娘,等以后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参参握紧小拳头,表决心似地挥了挥。 章氏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我还以为是参参这孩子太聪明了呢!” “没事儿,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慢慢儿就知道了。”周氏笑着回忆道,“当年我刚生了老大,那可真是天天看都看不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 “等后来生到老三的时候,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恨不得直接把他丢给乳母,等长大懂事再接回来算了。” 秦仕谦一听,故作伤心道:“娘,原来小时候你这么嫌弃我啊?” “行了,赶紧吃吧,就剩你了。”周氏伸手戳了戳儿子的脑门。 秦仕谦赶紧把盆里剩下的最后两口车轱辘菜给吃完,撑得捧着肚子道:“娘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都把我给吃撑着了。” 章氏见大家都吃完了,赶紧张罗着收拾碗筷上灶间刷碗去了。 周氏想去帮忙也被她给拦住了。 “娘,你不是说要给爹刮胡子么,快去吧! “就这么几个碗筷我一下子就刷出来了,哪儿还用得着两个人一一起干。” “行吧。”周氏寻思一下也是,但还是扭头就把秦仕谦喊过来了,“过来给你媳妇弄点热乎水刷碗,别沾凉水。” “好嘞!” 小两口这边刷完碗收拾完灶台再回屋,秦恺峰的胡子也都刮得干干净净了。 他这会儿正用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去蹭参参的小脸蛋儿,逗得参参直咧嘴笑,口水都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周氏赶紧给孩子擦擦嘴,在秦恺峰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差不多得了,一把年纪了没个正型儿。 “现在吃饱喝足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讲一讲,失踪了这么久是咋回事? “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咋就回不来?就不怕家里人担心着急么?” 秦恺峰平安回来,周氏当然高兴坏了。 但是一看到他整个人好端端的,除了稍微黑瘦了一点儿,其他什么毛病没有,周氏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想到自己伤心难过的那些日子,甚至因为他杳无音讯而病情加重,差点儿都没看见孙女,周氏心里就更有怨气。 所以自打秦恺峰回来之后,周氏对他就总是没个好脸儿。 此时问他,也算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倘若解释的不好,估计未来一段日子里,秦恺峰就只能看周氏的脸色过日子了。 “我跟着参把头一起上山,刚开始都还挺顺利的,也找到了两株棒槌。 “但是后来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无论我们怎么在山里转悠,愣是啥都没找到。 “当时老金头就建议回去,参把头却不甘心,非要再往深处走走。 “然后那天大家走到山崖边,前面没有路了,参把头就说原地歇会儿再往回走。 结果有人去山崖边方便,突然说好像看到下头有棒槌。 “大家凑过去确认了半天,真发现半山腰的位置伸出几片叶子,上面的参籽儿都已经红了。 “于是参把头就让大家把绳子掏出来系在一棵大树上,点名说我伸手最好,让我下去先探探情况,看能不能抬。 “我也没法推辞,只好在腰间多缠了几圈绳子系好便下去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就在快接近的时候,上方的绳子突然断了。 “我忽地一下,就直直落了下去……” 周氏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一把攥住了秦恺峰的胳膊。 虽说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但是一想到当时的惊险,还是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绳子断了之后呢?你怎么样了?” “没事儿,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 秦恺峰安抚了周氏几句才继续道:“我当时也慌了神,伸手胡乱想要抓这点儿什么,希望能减缓一下下落的速度。 “好巧不巧,我竟一把抓住了那棵棒槌, “有它缓了这么一下,我另外一只手就赶紧掏出匕首,扎进了旁边的山石缝里,总算暂时稳住了身子。 “原以为参把头他们在上面肯定会想法子救我,谁知道我喊了好几声,上面竟丝毫没有回应,人早就都走光了。 “山崖又高又陡,我根本爬不上去,但是当时我在的位置,已经能隐约看到崖底了,我只好爬了下去。” 秦恺峰这里说得简单,但其实当时危险得很。 好几次匕首没有扎稳,都让他出溜下去很远,又一次次努力地稳住身子。 往下爬的时候他整个人高度紧张根本不觉得,好不容易到了崖底,当双脚踩在地面的时候,秦恺峰才感觉到浑身疼得厉害。 头脸上全都是被山石和树枝划出来的伤口。 双手双脚、膝盖和肚皮更是都被磨破皮了。 不过这些他连儿子都没告诉,就更不准备让周氏知道了。 饶是这样,周氏还是听得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我当时也是想赶紧找路回家的。 “谁知道那边很是奇怪,除了一片山崖之外,其他地方的山坡都跟散沙似的,根本吃不住力。 “一踩就陷进去,一碰就碎。 “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天都快被气疯了。 “后来只能现在崖底找了个山洞暂时住下,每天除了弄吃的填饱肚子,剩下的时间都在找出去的路。 “谁知道我都快绝望的时候,竟然在山洞里看到老三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想家出现幻觉了。 “不过也幸亏老三下来了,我们爷俩一起想法子,才总算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周氏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之前心里的那点儿疙瘩瞬间就解开了。 一想到秦恺峰这么多日子被困在崖底找不到出路,疼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秦恺峰却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 他伸手从旁边那堆脏衣服里摸出一个用桦树皮裹着的东西,塞进周氏怀里。 “喏,这个给你。” “这什么啊?”周氏疑惑地剥开外层的桦树皮和苔藓,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株…… 光不出溜的野山参…… “这、这是棒槌?” “当然啊!我在崖底没事做的时候,就想法子爬上去把那棵棒槌给挖出来了。”秦仕谦理直气壮道,“怎么,看不出来么?” “这棒槌怎么连须子都没有啊?” 周氏捧着光溜溜活似个白萝卜的野山参无言以对。 “嗐,这不是我不会抬棒槌嘛!”秦恺峰挠挠头。 “我看你是没那个耐心烦儿吧!”过了半辈子,周氏比谁都了解秦恺峰。 秦恺峰立刻转移话题道:“哎呀,幸好在我们赶回来的及时,不然参参可就要被胡老大给伤着了。” 秦恺峰说完,疼惜地揉了揉参参的小脑袋。 “胡老大这个瘪犊子,老子盼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孙女他也敢动,看我怎么收拾他的!” 就在大人们商量着该怎么对付胡老大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自从秦恺峰把棒槌拿出来,就被参参给盯上了。 之前被包的严实,她竟都没察觉到。 此时看到棒槌,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上等的补品。 她努力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凑到周氏身边,对准棒槌一口就咬了下去。 瞬间,一股灵力充盈了她小小的身体。 【爷爷,奶奶,阿爹,阿娘,你们不用担心了,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第28章 不好了,胡大哥被豹子叼走了 参参这一下子,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都以为她要摔下去了。 秦仕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参参的后脖领子,把她给拎起来。 参参被拎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那棵野山参。 她一脸无辜,眨巴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哈哈——”秦恺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氏也忍俊不禁,把野山参从参参嘴里拿出去。 “这是药材,可不是什么好吃的。” 参参现在还没长牙,所以只在野山参上糊了一些口水,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此时野山参被拿走了,参参也不哭闹,反正里面的灵气已经都被她给吸收了。 秦恺峰对周氏道:“这棒槌品相不好,拿出去也卖不上价。 “你找个地方晒一晒,干了之后收起来。 “万一以后谁生病了,说不定能救命。” “好。”周氏点头答应。 周氏去晒人参,章氏便把之前爷俩脱下来的脏衣服都收拾起来,准备拿出去泡上。 这几件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了,直接洗怕是洗不出来的。 秦仕谦见状也跟着起身,对秦恺峰道:“爹,你看着点儿参参,我去帮彤云。” 倘若是其他事儿,秦恺峰肯定要生气的。 当儿子的居然都敢指使老子了? 那还不反了天! 可对于儿子让自己看孙女这个差事,秦恺峰可是乐意至极。 他摆摆手把儿子打发出去,自己一屁股挪坐孙女身边。 看着乖乖躺在小被子上的参参,秦恺峰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乖宝儿,你刚才想吃那个野山参,是不是因为没吃饱啊?”秦恺峰凑近参参小声道。 当然,他这问题根本就是自说自话,也不可能指望参参能回答他。 紧接着秦恺峰就从怀里把自己分到的那颗野鸡蛋拿了出来。 “爷爷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多吃点蛋对身体好。 “你奶奶也是老糊涂了,如今家里已经是五口人了,五个蛋就该一人一个。 “乖宝儿,你说爷爷说的对不对? “奶那怎么能因为咱们参参年纪小就区别对待呢……” 秦恺峰一边念叨,一边剥开手里的野鸡蛋。 他将野鸡蛋一掰两半儿,便直接将蛋黄多的那一半儿凑到了参参嘴边儿。 参参平时看着奶奶和娘亲吃东西,自己却只能喝奶,早就馋得不行了。 【爷爷可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用脚丫子踹你了!】 参参激动地张开嘴巴,等着爷爷的投喂。 一个想喂。 一个想吃。 眼瞅着秦恺峰就要把大半个野鸡蛋黄塞进参参的小嘴巴里的时候。 周氏及时回来了。 进屋看到这一幕,可把她给吓坏了! 周氏大喊一声:“住手!” 秦恺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大半个蛋黄就被抖掉地上,摔成了八瓣儿。 “哎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秦恺峰心态的不行,忍不住道,“你说说,你喊什么啊!” 周氏快步上前,一把从他身边把参参抱走,气道:“你说我喊什么,我不喊你还不把蛋黄给孩子塞嘴里了! “你可真行,就让你看了这么一会儿孩子,你就能给惹出事儿来。” “这野鸡蛋你不是都分给我了么,我乐意给谁吃就给谁吃,你管那么宽!” 周氏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你以为是我心疼你想让你吃野鸡蛋呢? “你不知道参参才刚满月么?孩子现在只能吃奶,不能吃别的东西! “再说了,你那么大一块蛋黄就直接喂给孩子,你是想把我们参参噎死还是呛死啊?” 周氏心道,之前人失踪了没消息的时候天天惦记着,可如今人回来了,又开始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秦恺峰虽然早就做爷爷了,家中出事的时候,长孙都到了要开始议亲的年纪了。 但他还从来都没照顾过孩子。 以前家里下人一大堆,他对孙子们也就是偶尔看一看,稀罕稀罕完事儿。 哪里知道养孩子还有这么多门道和讲究。 一想到自己刚才好心的举动居然差点儿害了参参,登时内疚得不行。 “都怪我,我不该乱来,以后有啥事儿我先问过你再做,行不行?” 秦恺峰认错认得十分快,也十分诚恳,生怕周氏以后都不让他碰孩子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女,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可爱,他可受不了这个。 周氏见他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这才消了气道:“那你可要好生学着点儿,不能再自己乱来了。” “没问题!”为了能继续亲近孙女,秦恺峰毫不犹豫地点头保证。 周氏这才重新将参参交给秦恺峰道:“参参这会儿该睡觉了,你在旁边看着点儿就行。” 秦恺峰抱着孙女,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不敢乱动,生怕再做错了什么。 他自幼习武,十几岁便开始上阵杀敌。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体验。 小小软软的一个孩子在怀里,跟平时抱着刀枪剑戟的差距可太大了。 见周氏转身又要出去,秦恺峰赶紧问:“你要干啥去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参参这孩子好带得很,一点儿都不哭不闹。 “你就把她放在被子上,她自己一会儿就睡着了。 “家里的盐面儿快用完了,我去村里换点儿,一会儿就回来。” 周氏说罢转身又出门了。 留下秦恺峰和参参祖孙俩大眼瞪小眼。 秦恺峰依照周氏交代的,将参参放回炕上,等着她赶紧睡着。 谁知参参今天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反倒还越来越精神。 参参今天好不容易补充到了灵力,心心念念的都是找胡老大报仇,哪里还顾得上睡午觉。 毕竟她可是个有仇当场就要报的人。 之前在山神庙中,若不是秦恺峰和秦仕谦突然回来,她豁出去再次耗尽灵力,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胡老大的。 经过上午在山神庙中的事儿,老金头的两个儿子已经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上山找人去了。 参把头为了表明态度,也让四个儿子带着人手上山帮忙。 对此,金老太太非但不觉得感激,反倒还私下里戒备起来。 谁知道胡家四兄弟找人的目的究竟是救人还是想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呢! 为此,金老太太还特意叮嘱了两个儿子,以及跟老金头关系亲近的几个弟子,让他们多加留意。 金老大一听这话就急了,拍桌子道:“就算他是参把头,这村子也不是胡家人的一言堂。 “还真把自己当松江村的土皇帝了不成?” 金老二则稍加思忖道:“娘,我看不如这样。 “胡家兄弟四个分别带人进山了。 “那大哥,我,郭文,郭武四个人就带人跟着他们呗! “这样既不耽误找我爹,也可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不敢当着我们的面对爹下手,你们说是不是?” “还是老二这个主意靠谱。”金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又看向大儿子道,“你这个炮仗似的脾气真得改改了。 “俞三儿,你跟着点儿你金大哥,遇到啥事儿劝着点儿他,帮着拿个主意。” “是,师娘,您就放心吧!” “师父放山这么多年,对山里熟得就跟自家后院儿似的。 “虽说他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斗不过胡家人,但只是想避开他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只要师父还在山里,我们就肯定能把师父平安带回家的。” 俞三儿的几句话,瞬间安抚住了大家焦虑的情绪。 就连看起来一直情绪十分稳定的金老太太,神色都跟着轻松几分。 “那你们就抓紧吧!”金老太太起身道,“等你们都平安回来,我再给你们庆功。” 大家闻言立刻应声。 “师娘放心吧!” “我们一定把师父平安带回来。” 众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很快就兵分几路出发进山了。 虽说跟胡老大比起来,秦仕谦的话的确更值得信赖一点。 但秦仕谦毕竟是外来的流放犯。 胡老大可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跟金家大儿子是发小儿,那可是从穿开裆裤开始的交情了。 最重要的是,老金头这么多年为了胡家挖参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谁都想不出胡老大有什么要杀老金头的动机。 可金家人和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都十分希望老金头还活着。 所以即便觉得难以置信,也还是开始搜山找人。 与此同时,胡老大也带着陈小六和关系亲近的几个跟班儿准备进山。 胡家其他三个兄弟都还没出发,胡老大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必须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老金头,否则自己就完了。 一旦让老金头活着回来把事情都说出来。 且不说金家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就连其他村民也都会对他有意见的。 胡老大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到了那一步,哪怕是为了保证参把头的权威和地位,他爹也肯定会牺牲掉他,来安抚金家和村里百姓的。 但是只要他能把事情解决掉,他爹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的。 一想到这里,胡老大就止不住地后悔。 自己最近运气也太差了。 一脚把秦仕谦踹下山崖,对方没死不说,居然还带着老秦头一起回来了。 那边结下的仇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这边还要操心老金头的事儿。 胡老大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儿,低头不语却是越想越闹心。 就在他打算先往山的深处走一走,等到周围都没人了再跟陈小六和几个跟班强调一下这次进山的目的。 谁知进山没走几步就见金老大带着几个人正站在山路上。 “大哥!”胡老大这次连姓都没加,叫得格外亲昵,“我爹让我们也进山帮忙找金叔,我半点儿都不敢耽搁,第一个就带人出发了。 “秦仕谦那人现在就条疯狗,还有他那个小跟班儿何清泽。 “这俩人狼狈为奸,疯了一样到处咬人! “大哥,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说我胡老大是那样的人么?” 金老大虽然脾气暴,但人还不算傻。 他扫了一眼胡老大身后的几个人,不正是之前被安排在山里等着堵人的? 见此情形,金老大突然对秦仕谦的说法又多信了两分。 胡老大这是真把自家当傻子耍呢! 俞三儿生怕金老大一生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在后面咳嗽了两声。 金老大压下心里的火气,对胡老大道:“咱们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难道不信你去信一个外人? “但是我娘现在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只求我爹还活着。 “为了哄着我娘,我也必须得带人上山来找,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就算我爹真的没了,我们兄弟俩也不能把他的尸首丢在山里风吹日晒,虫啃蚁食,总要找回去安葬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大哥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这一层。”胡老大连连点头。 “咱俩既然有缘分遇上了,就一起走吧。 “正好,你带我去我爹掉下去的山崖边看看。” “啊?”胡老大刚刚还一直连连应声,听到这里人都愣住了。 啥? 你要跟我一起走? 那我岂不是啥都干不了? “咋了,不行啊?”金老大如今越看胡老大越生疑,这话里已经带着点儿情绪了。 胡老大也察觉到了,赶紧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分散开找人可能更快。 “不过既然大哥要去山崖边看看,那我这就给你带路。” 胡老大说着,便率先朝山里走去。 陈小六和几个跟班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金大哥……”陈小六本来还想找个借口开溜。 但是刚一开口就被俞三儿一把搂住了肩膀。 “有啥话边走边说,咱们快跟上吧!” 于是两队人马合为一体,各怀心思地往山里走去。 金老大一边走,一边还想着该怎么再从胡老大嘴里再套出点话来。 谁知道还没等他张嘴,林子里突然窜出一只豹子。 豹子将胡老大扑倒在地,叼起来头都不回就跑没影了。 众人都愣了,就连离他最近的金老大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山林里才响起陈小六的叫喊:“不好了,胡大哥被豹子叼走了!” 第29章 报仇 听到陈小六的叫喊,众人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胡老大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豹子给叼走了。 这事儿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 金老大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们如今才刚上山,这里离村子很近,村里的妇孺也经常来这里挖野菜。 平时这个位置别说是豺狼虎豹了,就连野兔野鸡都是很少见的。 问题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果继续跟着陈小六,他们肯定要去救胡老大的。 若是分开行动,又没办法继续盯着他们了。 果然,还不等金老大打定主意,陈小六已经招呼着自己人,沿着豹子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都看向金老大,等他的示下。 金老大咬牙道:“走,先跟上他们。” 反正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亲爹,先跟住这些人再说。 但他们在林子里行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豹子。 即便豹子叼着一个人,也很快就把他们远远甩开了。 幸亏这一路都有拖行的痕迹给众人指路,不然早就跟丢了。 陈小六急得很,他老早就投靠了胡老大,这些年也没少帮着胡老大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觉得胡老大是家中长子,能接替参把头位置的可能性最大。 即便最后不是胡老大继承家业,大不了就让胡老大带着手底下的人,找个地方另起炉灶,也不至于混得太差。 但是陈小六千算万算,都没想过如果胡老大出事该怎么办。 他和手底下这些人,平时可没少帮着胡老大在胡家其他三兄弟背后使绊子。 胡老大一旦死了,没有人罩着他们,他们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里,陈小六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的人已经渐渐跟不上他了。 陈小六也越跑脚步越沉,喘得像是在拉风箱。 而且浑身是汗,湿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在他感觉自己都快看不清豹子留下的痕迹时,突然右脚脖子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倒挂在了一棵大树上。 陈小六恍惚片刻,发现看什么东西都是倒着的,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踩到别人下的套子了?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正准备割断捆住脚脖子的绳子时,突然一块石头飞来,正打在他的手背上。 陈小六吃痛,手一松,匕首就掉下去了。 “什么人?”陈小六气得大叫,“金老大,是你对不对? “有种你出来啊,别鬼鬼祟祟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灌木突然晃动起来。 陈小六此时血都往头上涌,头面充血,一双眼睛满是血丝,都开始有些往外凸了。 他努力扭着脖子,看向枝叶晃动的方向。 看到有人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瞬间,陈小六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村里人正在满山寻找的老金头,此时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金叔,原来是你下的套子啊! “现在大家都到处找你呢,你快放我下去,咱们一起回村……” 陈小六话没说完,就被老金头的冷哼给打断了。 “呵,陈小六,我只是老了,但不是傻了。 “现在知道管我叫金叔了?当初在山崖边,你和胡老大商量怎么把我弄死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老死头子叫得很欢嘛!” 陈小六被倒吊的时间过久,此时已经开始头晕目眩。 他听了老金头这话,下意识嚷道:“啊,是你让豹子把胡老大叼走的!” 老金头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你小子怎么刚吊上去就开始说胡话了?” 老金头这些天在山里游荡不敢贸然回家,只靠野菜肯定是无法填饱肚子的。 所以便在山里下了一些套子捕猎。 之前抓到过野兔和山鸡,还套到过一只野狐狸。 老金头为了活下去,也忍着骚气也给吃了。 可以说他在山里这些天,还能够保持良好的体力,全靠这个绳套。 没想到绳套今天居然又立了大功,把仇家给他送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陈小六也发现自己说了句傻话。 如果老金头有本事让山里的豹子为他所用,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待在山上不敢回家了。 紧接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老金头刚才那番话。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后背瞬间布满了冷汗。 当时他跟胡老大明明把周围都找了一遍,根本没发现老金头的踪影。 谁知老金头居然一直躲在附近,甚至连自己跟胡老大说话都被他听进去了。 果然,他早就说了,老金头不能留,必须死。 他这次跟着胡老大上山,打的也是把老金头抓出来解决掉的主意。 万万么想到,如今猎手和猎物的位置居然调换了。 “金叔,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会说出那些话来。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年我爹阿hi活着的时候,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求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过我这次吧! “我呸!”老金头一口啐在地上,“你还好意思提你爹,要不是被你气的,你爹也不会那么早死! “罢了罢了,既然你把你爹都抬出来了。 “看在你爹帮过我的份儿上,我饶你一回。” 陈小六听了这话,瞬间激动不已。 “金叔,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把您当亲爹一样孝顺……” 只见老金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却并没有过来割断绳索,反倒准备离开。 “金叔,您,您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我,我还在上头呢……” 陈小六的语气卑微至极。 老金头闻言,停下脚步,好整以暇道:“我饶你一次,所以就不亲手解决你了。 “如果你能活着下来,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如果不能,那就是你的命!” 老金头说完就离开了。 “金叔…… “老金头…… “你个老死头子! “等我下去的,我饶不了你!” 陈小六逐渐从哀求变成愤怒,最后癫狂的一顿乱喊。 但是非但没能让老金头回来,就连之前跟在身后的人也都没有任何回应。 陈小六简直后悔死了,自己就不该跑那么快。 见怎么喊都没有人,陈小六终于努力冷静下来,琢磨该如何自救。 但老金头下套子的位置十分刁钻。 他被吊在半空,左右什么都不挨着。 无论他努力伸手还是劈腿,都够不到周围的树干。 反倒还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被吊住的脚脖子疼得钻心,感觉都要断了似的。 若真断了还好了,就能下去了。 倒吊的时间太久,陈小六的脑子已经越来越不清楚,开始胡思乱想了。 后面的人跑着跑着就找不到陈小六的身影了,甚至连豹子留下的痕迹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再加上大家也都跑不动了,最后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 金老大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喘了几口气道:“找是肯定找不到了,咱们还是先回村报信儿吧,看看参老大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一听这话,全都深以为然。 胡老大的几个跟班也恍然,激动起来。 “对,赶紧回村报信儿,让参把头去找大仙儿问问情况。” “对,大仙儿肯定有法子。”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村里人虽然都不知道大仙儿究竟是谁,但是因为参把头对大仙儿坚信不疑,大仙儿也的确预测到了好几件村里的大事儿,还帮村里人躲避过灾祸,所以一提起大仙儿,大家都十分敬畏和信任。 但也有人忍不住腹诽,大仙儿之前还说秦家新出生的婴儿是灾星,会克死所有亲人。 结果呢,人家如今一家团圆,反倒是胡老大如今生死未卜。 但是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可万万不敢当众说出口。 说出来肯定要被扣上一顶不敬大仙儿的帽子。 到时候别说是参把头了,光是村里那些对大仙儿深信不疑的人,就不会放过他。 有关大仙儿究竟是谁,金家人关起门来也没少猜测过。 只不过参把头一家瞒得严实,就连老金头这样深得信任的老人儿都不知道内情,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金老太太甚至猜测过,究竟有没有大仙儿的存在,说不定只是参把头故弄玄虚,为了让村里人信服自己,故意虚构出来的。 但是大仙儿的几次预言又都准得惊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金老太太的怀疑,也让村里人越发深信不疑。 但此时,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金老大知道,看来秦家父子的平安归来,已经开始动摇村里一些人对大仙儿的信任了。 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一行人立刻就没心思继续找下去了。 他们根本也没担心过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陈小六,急急忙忙地下山回村报信儿去了。 参把头得知大儿子被豹子叼走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非胡老大那几个小跟班说得言之凿凿,就差赌咒发誓了。 参把头都要怀疑是不是金家人偷偷在山上对自己大儿子下手了。 胡家瞬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胡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老大胳膊受伤,就该好好在家养伤,你非让他上山找人。 “这下可好了吧!被豹子叼走还能有活路? “肯定是伤口的血腥味把豹子引过去的……” 胡老太太越哭越伤心,开始埋怨起参把头来。 “都是你,非要让老大上山,这回出事了,你高兴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眼子早就偏到老三身上去了。 “四个儿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想让谁接班我不管。 “但老大的命也是命啊,你不能为了让老三接班,就这么对老大啊……” 参把头本来就闹心,此时更是被妻子哭得头疼。 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拍炕桌吼道:“妇道人家,你懂个屁! “他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不让他去收拾,难道让我拖着伤腿爬着去么?” 参把头发完脾气,没再听到胡老太太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总算能清净清净了,谁知一抬头,却看见老金太太带着金老大正站在门口。 母子俩神色复杂地看向参把头。 还不等参把头说话,老金太太立刻道:“看来来的不是时候,那我们先回去了。” 参把头:“……” 从胡家出来,老金太太激动得两眼放光,用力抓着金老大的胳膊道:“老大,你听见没有,你爹肯定还活着,就在山里躲着不敢回来呢! “你赶紧再带人上山,一定要把你爹找回来啊!” “娘,你放心,我一定把爹平安的带回来! “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跟老胡家算算这笔账!” 人多口杂,很快,胡老大被豹子叼走的消息,便在松江村里传开了。 秦家人也很快便从小花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儿。 参参听到这话,高兴地挥舞着小手。 【大坏蛋被我收拾了!】 【看他还能不能掐我的脖子!】 【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可惜她的心声,家里人根本都听不到,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诧异。 周氏难以置信地确认道:“豹子?” 秦仕谦更是面色复杂:“被叼走的?” 秦恺峰则第一时间看向儿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之所以能顺利离开崖底,靠的就是豹子。 最开始秦仕谦说要找豹子的时候,秦恺峰还以为儿子掉下来的时候磕到头摔傻了呢。 没想到在秦仕谦的呼唤下,还真从树上跳下来一只健硕的豹子。 秦恺峰惊得把匕首都给掏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那豹子竟然真带着他俩走出来了。 父子俩现在想的都是,该不会就是给咱俩带路的那只豹子吧? 虽然父子俩没有商量过,但回家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把豹子的事儿告诉家里人。 倒不是有意瞒着家里人,主要是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 没成想他们今天刚动了要找胡老大算账的念头,豹子就把人给叼走了。 难道豹子是在为自家报仇? 想到这里,父子俩齐齐摇了摇头。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第30章 胡家算个什么东西 “你没吃饭啊,用点力气!” “刚才那个腿踢得不到位,再来一遍。” “你这两个月是不是都没练功啊?” 秦恺峰抱着参参,站在院子里指导秦仕谦练功,嫌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参参倒是看得起劲,小脑袋随着秦仕谦的动作转来转去。 秦恺峰也是因为孙女爱看,所以乐得天天在院子里指导儿子练功。 不过这就苦了秦仕谦,每天被累得半死不说,还要被亲爹各种挑剔。 “还不是因为你失踪了,老三去找参把头家算账,被胡家四个儿子打伤了腿,养了一个多月才好点儿。” 周氏从屋里出来,把一个小帽子戴在参参脑袋上,给她遮挡一下阳光,顺便替儿子说了句公道话。 听了这话,秦恺峰才算作罢。 但是依旧没有放低标准。 “那你现在抓点紧,赶紧把落下的补回来。” 秦仕谦被累得说不出话。 当然,他也实在没啥可说的。 秦恺峰自幼习武,这么多年,无论酷暑都坚持练晨功,就连掉落崖底那些天都没放下。 秦仕谦虽然年富力强,但是真打起来,两个他捆在一起都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而秦恺峰失踪的这段时间,秦仕谦也切实体会到了,必须自己本事过硬,才能保护家人这个道理。 虽说他被流放之前,也已经是殿前都虞候,能够统领御前侍卫,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秦仕谦曾经也觉得颇为志得意满。 但被流放至此才发现,他在京城的时候,其实一直没有脱离过父亲和哥哥们的羽翼,被保护的太好了。 而现在他必须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成为能为全家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才行。 周氏见秦恺峰一个手抱着参参,一个手还要去指点秦仕谦,也跟出来道:“爹,要不把参参给我吧,你抱了这么久累了吧?” 自打秦恺峰和秦仕谦回来之后,家里几乎顿顿都有肉吃。 不但章氏被补得面色红润,就连奶水都比以前更充盈了。 参参天天吃得饱饱的,越长越好。 简直像迎风生长的小树苗似的,蹭蹭地往上窜。 章氏如今抱着,都觉得闺女沉甸甸地压手了。 “参参才多重啊!”秦恺峰却一挥手道,“别说才抱了这么一会儿,抱一天都累不着我。 “再说了,参参也喜欢爷爷抱着对不对?” 秦恺峰满脸堆笑地问怀里的孙女。 “啊啊——” 参参居然还真回应了他。 秦恺峰是有童子功在身上的,抱起孩子来也稳得很。 而且参参也感觉到了,奶奶和娘亲抱着自己,时间长了就会腰疼胳膊疼。 所以现在她一有空就黏着秦恺峰,也是想让奶奶和娘亲多歇歇。 “看见没有,参参都说了喜欢我抱着!”秦恺峰立刻像是找到了什么佐证似的。 婆媳俩见状,心里说没有失落感那绝对是假的。 周氏自不必说,从参参出生开始,就是她一手照顾的。 明明之前还跟自己最亲,怎么老头子一回来就都变了呢? 章氏也着实没想到,公公秦恺峰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严肃,脾气也有些火爆的印象。 直到被流放这一路,接触的多了,才渐渐发现公公也没她以为的那么严肃。 但是万万没想到,以前在京城对孙子们都不假颜色的老爷子,却对参参如此不加掩饰的宠爱。 周氏只在心里稍稍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反倒担心起儿媳会不会心里有芥蒂。 “人家老话都说隔辈亲,我当初还觉得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准呢! “在京城那会儿,老头子对几个孙子也都不远不近的,也看不出他更喜欢谁。 “逢年过节见个面,不是问孩子的学业就是考校武功。 “弄得孩子们见到他,都跟老鼠见到猫儿似的。 “谁成想根本不是隔辈亲的问题,是老大和老二都没生出闺女的问题。 “如今有了参参,他比谁都亲。” 章氏听了婆婆这话,心里的确好受了许多。 “参参能得公公喜欢,是她的福气。” 只不过这话说完,婆媳俩同时都沉默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不是全家流放到这里,参参现在若是在京城,过的该是怎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啊! 不过婆媳俩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果真让参参来选的话,她肯定选择留在长白山。 京城有长白山自由么? 京城有长白山灵气足么? 更不要说京城里还有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 谁要去那个什么鬼京城啊! 秦仕谦此时已经被练得气喘吁吁,稍微一动弹,浑身的汗珠子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秦恺峰却觉得还不到时候,刚想再说点什么,不料却突然有人登门来访。 “秦将军,忙着呢?” 来人也是被流放至此的犯人,原户部侍郎卢文石。 卢家比秦家流放的更早,如今已经在松江村待了三年。 “现在可不敢这么叫了。”秦恺峰忙道,“我叫你老卢,你叫我老秦,如何?” “要不这样,秦大哥,你比我虚长几岁,不如我叫你一声秦大哥,你叫我卢老弟如何?” “卢老弟真是太客气了,快进屋坐。” 秦恺峰嘴上应着,心下却疑惑不已,以前在朝中的时候,自家跟卢家就没什么交情。 来到松江村之后,也一直没什么来往。 卢文石今天突然登门,还这么客气,也不知所为何事。 两个人回屋坐定,周氏见状便带着章氏,借口挖野菜避了出去。 秦仕谦则依旧在院里练功,顺便也帮忙看着点儿周围的动静,以免屋里两个老爷子说话被人听了去。 “秦大哥,最近村里的动向,你应该都知道吧?” 秦恺峰不知卢文石的来意,便道:“最近胡家忙着找胡老大,金家忙着找老金头,都忙得不可开交,都没工夫管咱们了,也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 “但这样的安稳只是暂时的啊!”卢文石叹了口气。 没说几句,秦恺峰就有点不耐烦了。 “卢老弟,说实话,我是个大老粗,实在搞不懂你们文人那一套。 “你到底有啥事儿,不如直说吧!” 卢文石也不以为忤,反倒问了秦恺峰一个问题。 “秦大哥,你可知道,长白山这边的冬天是啥样的么?” “这边这么靠北,肯定很冷吧……”秦恺峰挠挠头道,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卢文石见状便道:“松江村这里,每年过了中秋天就越来越冷,九月份就会开始下雪,一直到来年四月份才能彻底化冻。 “八个月?”秦恺峰在心里一算,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光如此,山上雪厚的地方,人进去都没顶。 “河里的冰更是厚得凿很难凿穿…… “村里每年冬天都会有人因为冻饿而过世。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啊!” 秦恺峰自然听懂了卢文石的意思。 每年长达八个月的下雪冰冻期,无论山上还是地里,都没办法种菜。 山上雪深没顶,打猎的难度可想而知有多大。 就连河里都有那么厚的冰,连鱼都捞不到。 “那你们以前都是怎么过冬的?”秦恺峰问。 “我们第一年到这儿的时候,毫无经验,没有准备好足够的木柴和粮食。 “那年冬天,我娘,我大哥和侄子就都没了。 “第二年,我们吸取教训,弄了很多木柴,晒了很多野菜,存了白菜和土豆,还偷偷存了一些肉干。 “大家饥一顿饱一顿的,总算熬过了冬天,但是我媳妇还是落下了病根儿,到现在都一变天就难受得厉害……” 听到这里,秦恺峰已经彻底严肃起来。 他怀里的参参却已经听得昏昏欲睡。 冬天又如何,只要有她在,家里怎么可能缺吃的。 见乖孙女打了个呵欠,秦恺峰立刻调整个姿势,轻拍两下,自己更是放低了声音问:“如此说来,咱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了!” “是啊!”卢文石见状,也跟着压低声音,“但是一家的力量终究有限,我们想着,能不能大家齐心协力来做这件事。” 被流放到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文官。 一个个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别说上山打猎了,刚来的时候连劈柴都劈不动。 就连跟着参把头上山,都容易死在山上下不来。 如今见秦恺峰和秦仕谦经过这么多天,居然好好地从山上回来了。 这帮人顿时动了心思,想要联合秦家一起为过冬做准备。 “但是,胡家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联手的吧?” 松江村虽然没有驻军,但是四面环山,流放至此的犯人根本逃不出去。 饶是这样,胡家在对待这些流放犯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绝对不允许他们抱团儿取暖,生怕他们生事。 所以之前章氏生孩子,跟秦家相熟的几户人家,都是半夜抹黑过来送些东西。 也正是怕被胡家人看到,徒生事端。 听得秦恺峰这么说,卢文石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道:“秦大哥,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什么事?”秦恺峰被卢文石的态度弄得,也下意识挺起腰杆。 “你有没有想过,扳倒胡家?” “啊?”秦恺峰没想到卢文石居然敢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左右看,生怕被外人听去了。 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院子里有秦仕谦守着,周氏和章氏在后院不远处挖山菜,自己怀里只有乖孙女在。 “卢老弟,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啊!” 卢文石把话说出来之后,人却瞬间轻松了。 “秦大哥,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跑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你就甘心咱们在这里一直被胡家压迫着么? “说好听了他们是采参人,说不好听了,胡家就是个土匪窝子! “你家来得晚,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被他家祸害的有多惨……” 卢文石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 “我们私底下早就商量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就差一个能领头的人啊!” 秦恺峰这才终于搞清楚卢文石此番的目的。 这是想让自己牵头,带着一众流放犯“造反夺权”啊! “咱们村里虽然没有驻军,但我听说每年秋天,朝廷都会派人来收人参,到时候岂不就会被发现了么?” “他们的任务就是看人参和皮子够不够数,根本不管其他。 “咱们把胡家端了,到时候再从村里挑一户人家负责跟朝廷来人接洽就是了。” 看得出来,卢文石真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很多事情他都早就想过对策了。 但秦恺峰却还是有些犹豫。 端了胡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周氏和章氏的娘家都还在京城,自家长子和次子也都被流放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旦自己在这边有什么举动,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 不过秦恺峰也没有一口拒绝,只道:“卢老弟,这不是小事儿,你容我好生想想。” 卢文石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再纠缠,起身道:“秦大哥,我信得过你,这件事无论成不成,咱们那儿说那儿了。 “都说出来我心里头也就松快了,行了,我先走了。” 看着卢文石头也不回地走了,秦恺峰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把压力都丢给我了,你可不轻松了么! 这下换我不轻松了。 见卢文石离开了,周氏,章氏和秦仕谦也都回来了。 秦恺峰也没瞒着家里人,把卢文石的来意简单说了一下。 秦仕谦第一个表示支持。 “爹,你是不知道,胡家有多仗势欺人。 “我早就想收拾他家了!” 秦恺峰便又说了自己的顾虑。 没想到周氏沉吟片刻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没那么严重。 “咱们又不是要造反,只不过是想扳倒胡家罢了。 “胡家算个什么东西?他们又代表不了朝廷。 “咱们推倒胡家之后,换别人来做这个参把头,还不是一样? “京城那些人管天管地,还能管到这深山老林里换了个参把头么?” 秦恺峰听了这话,瞬间如醍醐灌顶。 对啊! 可不正是这么个道理。 秦恺峰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道:“新一任的参把头,可要慎重选择,千万不能搞出第二个胡家来啊!” 秦仕谦这下子也有了想法,忙道:“爹,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让金叔来做新一任的参把头,你觉得怎么样?” 第31章 赶紧长大跟着爷爷学本事 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秦恺峰并没有急着去找卢文石。 这不是件小事儿,必须要从长计议。 而且秦家被流放到这里还不到半年,他对许多人还不是太了解。 卢文石那边所谓的盟友,也不知道是否靠谱。 秦恺峰虽说舞文弄墨的水平不如那些文官。 但是说起战略战术,他自信比那些天天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人强出不知多少倍。 毕竟他的经验可都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积累出来的。 稍有差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于是秦恺峰叮嘱家里人道:“这件事不急,谁都不要露出口风,咱们先观望一下。 “更何况老金头如今人还没找到,胡家那边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咱们先抓紧准备过冬的东西,其他的事儿容后再议。” 秦恺峰本来就是大家长,更何况他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家里人自然都是满口答应。 “老三,明天咱俩上山转一圈,看样子得趁着秋天多打点儿猎物回来存着,免得冬天天寒地冻的没法儿上山打猎啊!” “是!”秦仕谦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说完正事儿,秦恺峰立刻就没了刚才的严肃模样,抱着参参就往外走。 “走,爷爷带乖宝儿出去溜达溜达。” 家里人也没拦着他。 如今参参已经出了月子,适当出去吹吹风见见太阳不是坏事儿。 最重要的是,家里人最近发现,参参十分喜欢去外面。 虽然她年纪小还不会说话,但是一被抱到外面就明显看出来她会更活泼开心。 周氏试探着让秦恺峰把参参抱出去几次之后,发现孩子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应,反倒更加吃得好睡得好了。 所以周氏如今也不再阻拦他了。 至于秦恺峰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只要孙女喜欢,什么都是好的。 再说了,他最看不惯那些把孩子养得太过金贵的人家。 尤其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孩子当宝贝供起来。 平时十几个人围着伺候,恨不得从小就脚不沾地。 这样养大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秦家三个儿子都是在他驻守在外的时候生的。 长子和次子都是从小跟着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唯有老三,在军中待了不到几年就跟着他回京了。 所以直到现在,秦恺峰还是对秦仕谦有点恨铁不成钢。 觉得他没有两个哥哥身上的血性。 好在他失踪的这两个月,秦仕谦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 所以秦恺峰也打定主意,要亲自打磨一下这个小儿子。 无论今后是能够回到京城,亦或是就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了,男儿都必须有血性有担当。 不求能庇护一方百姓,至少要能护得住妻儿老小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秦恺峰就收拾妥当,带着秦仕谦上山去了。 参参特意起了个大早缠着爷爷,最后却依旧没能得偿所愿地跟着一起上山。 眼睁睁看着爷爷和阿爹往外走,参参气得扭头趴在章氏的肩膀上不肯去看他俩。 秦恺峰这会儿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孩子不能养的太金贵那些话了,伏低做小地哄道:“爷爷和爹爹上山打猎,太危险了,所以不能带你。 “你长大之后,爷爷亲自教你功夫。 “到时候你就能跟着爷爷和爹爹一起进山打猎了好不好?” 周氏闻言张了张嘴,差点儿说谁家女孩子学你那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 但是转念一想,自家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回京了。 在这个地方,女孩子就更要有些自保之力才行。 于是周氏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送走父子俩之后,周氏还想着要不要跟章氏解释一下这件事。 却见章氏正眉开眼笑地冲怀里孩子道:“听见没有,乖宝儿赶紧长大,长大了就能跟着爷爷学功夫了。” 周氏闻言惊讶不已。 跟她前两个儿媳不一样,章氏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所以她刚才还担心章氏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于是忍不住问:“彤云,你不反对参参学功夫么?” “娘,我当然不反对了。”章氏道,“之前爹上山失踪,您重病不起,夫君腿伤未愈。 “看着胡家人登门闹事,夫君瘸着腿还要护着我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会功夫。 “就算不能保护家人,至少能够做到自保,也算是给夫君减轻负担了。 “我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想学武已经太晚了。 “所以爹如果愿意从小培养参参学武,我一定支持。 “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是虚的,我只求参参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受人欺负,就算被欺负了也能保护自己。”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周氏闻言松了口气。 如今长子和次子都没有消息,全家在一起的就这么五口人了,周氏可不想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 秦恺峰跟秦仕谦上山之后,两个人也没什么目标,今天只是想来探探路,所以干脆在山上乱逛。 谁知只是随便走了一会儿,便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秦恺峰感慨道:“都说长白山脉物产丰富,诚不欺我啊!” “是啊!”秦仕谦道,“我之前腿受伤不方便打猎,只在林子里下几个套子都能抓到好几只野鸡野兔呢! “不过想猎到大一些的野兽,感觉还是要往深山走才行。” 秦恺峰闻言点点头道:“可惜这里的冬天实在太长了,不然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爷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山里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仕谦闻言道:“爹,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一探究竟。” 说罢他卸下身上的东西悄悄摸了过去。 秦恺峰看着儿子的背影,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老三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多时,秦仕谦就回来了。 “是搜山找胡老大的人发现了陈小六的尸首,叫陈家人上来收尸呢!” 秦仕谦虽然不知道自己掉落悬崖后陈小六的所作所为,但也知道他一直跟胡老大狼狈为奸。 所以对于陈小六的死,秦仕谦着实没有什么情绪。 “怎么死的?”秦恺峰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看样子是踩到别人下的套子了,被吊在半空下不来。”秦仕谦道。 秦恺峰闻言摸摸下巴。 “爹,怎么了,你觉得这事儿有蹊跷?”秦仕谦见状忙问。 “按理说,在山里踩到别人下的套子,倒也不算稀罕事儿。 “但陈小六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这种情况,他会没有任何准备么? “就连咱俩上山都知道要带着匕首这些东西以防万一呢!” “爹,你是说……”秦仕谦也不傻,一听这话顿时也明白过来,“该不会是金叔干的吧?” “不好说,我也不过是这么怀疑一下。”秦恺峰说着起身,“左右跟咱们无关,换个方向吧!” 其实非要说,也并非无关。 只不过村里和胡家那边越焦头烂额,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而此时,林子的另一边。 看着儿子腐烂的尸首,陈小六的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好几个人搀都搀不住。 陈小六被吊在半空,不到一天就断气了。 但是被套住的脚踝经受不住尸体的重量断裂,尸首掉下来之后,才被搜山找胡老大的人发现。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陈小六一直在山里找胡老大呢! 谁知道胡老大还没消息,却先发现了陈小六的尸首。 陈母守寡多年,陈小六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如今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儿,不然陈家说不定要重丧[注1]了。 秦恺峰和秦仕谦换了个方向,刚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一只像鹿一样的动物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 秦仕谦见状赶紧拉起手里的弓箭。 这是秦恺峰之前在山崖下面自己做的。 他之前射中胡老大的胳膊,用的就是这个。 本以为被胡家知道肯定要被没收的。 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太多,让大家都把这个给忘了。 这次便带上山来打猎用了。 秦仕谦拉弓正准备射箭,不料却被秦恺峰一把给按住了。 “爹,怎么了?” “这狍子皮不错,别弄坏了。” 秦恺峰说着掏出匕首,冲上去一把搂住狍子的脖子。 还不等狍子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割断。 惯性使然,狍子向前又跑了两步,轰然倒地。 就连秦仕谦都不由得感慨,别看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这矫健的身手,自己再练个几年都未必追得上。 就在秦仕谦准备上去帮忙收拾狍子的时候,秦恺峰突然冲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秦仕谦立刻定住身形,抬起来的脚都愣是没敢放下。 秦恺峰拧眉看向狍子跑来的方向。 刚才那边有动静。 他总觉得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抹类似豹子身上的花纹。 但此时屏气凝神再看,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秦恺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追上去一探究竟了。 “过来吧!”秦恺峰招呼儿子,“今天收获不少,收拾完这狍子就回去吧!” 父子俩下山回家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秦仕谦提着战利品,笑着说:“如果山里的猎物都这么好抓的话,想来多囤货过冬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秦恺峰却没有太过乐观,卢文石的话他还是挺往心里去的。 虽说那些文官肯定不像秦家人那么擅长打猎,但是人在生死关头能被激发的潜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既然那么担心过冬的问题,这里头肯定还有自己所不清楚的内情。 想到这里,秦恺峰还是决定先给儿子泼点冷水。 “可能是最近胡家组织人手搜山,惊扰了不少动物,平时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仕谦立刻点头称是,反省自己不该高兴的太早。 因为之前撞见陈家的事儿,所以父子俩这次回来,还特意绕了一圈,没从村里走,悄悄地从自家后院下山,免得太过惹眼。 周氏正在房后山坡上挖野菜,离老远看见爷俩鬼鬼祟祟地回来,还以为出啥事儿了。 不料等二人走近,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看样子收获不错?”周氏问。 “那可不么!”秦恺峰乐呵呵地说,“我亲自出马,准错不了!” 周氏见他这样,就知道又要开始吹嘘了。 她直接不搭理秦恺峰,扭头问儿子:“打着什么了?” 秦仕谦笑着说:“五只野兔,四只野鸡,还有一只傻狍子!” 野兔和野鸡最近着实吃了不少,对周氏来说已经没什么触动了。 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只狍子。 周氏颇为意外道:“你俩今天应该也没走得太远,居然能打到狍子。” 秦恺峰得意地说:“那狍子可肥了,皮毛也好。 “我特意没往它身上招呼,就是为了能剥一张整皮子出来。 “你回头准备点儿草灰,我把皮子硝出来。 “那玩意儿暖和得很,留着给参参做个褥子冬天用。” “好!”周氏一口答应下来,紧接着又有点懊恼道,“之前那几只兔子的皮也该留着才对,可以给孩子做衣裳用。” “想要兔子那还不有的是。”秦仕谦说着,举起自己手里提着的五只兔子,“娘,你需要多少,我再上山去打就是了。” 章氏听到房后说话,也抱着参参出来看热闹。 “还是爹厉害,一出手就打回来这么多猎物。 “参参赶紧长大,以后跟着爷爷学本事!” 参参立刻啊啊了几声,像是在附和章氏的话。 听到儿媳妇夸赞自己,还说要让孙女跟着自己学本事,秦恺峰登时笑得合不拢嘴,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得意。 小花趴在自家杖子后面,将秦家这边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忍不住啃起了自己的指甲。 随着陈小六的尸首被找到,参把头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已经派人来请余老太太,想问问胡老大如今的情况。 余老太太只能找小花拿主意。 但自打秦恺峰和秦仕谦一起平安回来,事情就开始向着小花所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了。 这次该如何把胡家糊弄过去呢? 第32章 这孩子打小儿就随我 松江村,陈小六的尸首被从山上抬了回来。 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得知此事,一个直接晕死过去,另一个受刺激太大,直接呆愣愣地没了任何反应。 陈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传遍了全村。 村里人虽说心情各异,但是想到陈家如今算是绝后了,家里只剩下三个老人,今后注定晚景凄凉,也都不免心情有些沉重。 即便响晴的天儿,村里的气氛还是压抑得让人难受。 倒是平日经常被陈小六欺凌的流放犯们,都忍不住说上一句。 “这可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啊! “只可惜不是我亲手收拾了他!” “景辉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但这话你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出去可休要再提。 “其实就算在我这里,也不该说的。 “当心隔墙有耳。” 秦恺峰忍不住叮嘱,看着对方血红的双眼,又无奈地摇摇头。 尚景辉狠狠叹了口气,像是要将胸中的浊气全都吐尽似的。 当年尚家被流放的时候,曾求到秦恺峰面前。 尚景辉不忍心让唯一的女儿被充入教坊司,希望能带着一起走。 当时正是秦恺峰帮忙改了户册,才让尚家女儿跟着家人一起流放到了松江村。 谁知即便到了这里,最终也没能护住女儿的清白。 尚家女儿被陈小六看上,直接强取豪夺,之后便愤而自尽了。 如今仇人惨死,心里最痛快的,自然当属尚景辉。 除了秦家,尚景辉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能够释放一下情绪了。 “现在村里局面太紧张了,咱们都要当心啊!”秦恺峰见他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还是劝道。 尚景辉搓了搓脸,点头道:“秦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今天叫我过来,该不会就因为陈小六的事儿吧?” “当然不是。”秦恺峰道,“我是想问问,你家什么时候开始为过冬做准备啊?” 尚景辉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被问得一愣,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按照往年看,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 “最近村里事情太多,谁都没提这事儿,倒差点儿给忘了。” “我家今年刚来,不清楚情况,寻思着给你取取经,看该怎么准备才好。” 尚景辉道:“多弄些野菜,还有地里的白菜萝卜土豆什么的,能多晒点就多晒点,冬天就指着这些了!” “我记得你家夫人老家是蜀地,就没试着弄些肉干、腊肉么?” 一听这话,尚景辉立刻苦笑摇头道:“秦大哥,怎么可能没弄过。 “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弄这些个。 “不然就不是屯粮,而是给自己招祸了。” 秦恺峰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 村里人尤其是胡家人,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流放犯当人。 若是弄了腊肉咸肉,还不够他们来家里打秋风的。 “冬天那么长,光吃干菜能行么?” “勉强活着呗,还能咋办!”尚景辉连连摇头,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一丝欣慰道,“能活着看见那个王八羔子惨死,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景辉,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啊!”秦恺峰心里越发有数了。 之前卢文石来的时候,很多话都没说到位 今天跟尚景辉聊了一下,倒让秦恺峰越发明白扳倒胡家的紧迫性了。 秦恺峰原本还想跟尚景辉再往深了聊一聊。 跟卢文石比起来,他跟尚景辉更熟也更信得过。 但见尚景辉此时情绪起伏太大,秦恺峰便将原本想说的一些话暂时压了下去。 反正这件事还不急,需要从长计议。 * 此时,胡家人听着外面的哭声,心里也都挺不好受。 陈小六跟胡老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刚会跑就总待在胡家。 更何况他还是去救胡老大的时候出事的。 但如今他们更担心的,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胡老大。 见参把头一直盯着桌上的绳套和匕首发呆,胡老四终于按捺不住开口:“爹,您看这事儿……”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参把头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紧接着,参把头目光扫过明显沉不住气的胡老二,吓得他也往后缩了缩脖子。 要不是老四先张了嘴,这会儿出丑的就该是他了。 再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胡老三,参把头明显欣慰了几分。 一共四个儿子,好在还有个能拿得出手的。 于是,参把头直接点名问:“老三,你怎么看?” 胡老三被点了名也没急着回答,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爹能确定这绳套是老金头的打法,那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错。 “但就算是老金头下的绳套,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六哥的匕首就掉在他正下方的草丛里。 “很可能是急着掏匕首割断绳子,结果没拿住掉了,周围又没人帮忙,所以最终酿成了悲剧……” 胡老三说到这里,留意了一下参把头的表情。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胡老三咬咬牙又继续道:“就算六哥真是被老金头报复的,我感觉跟大哥出事也没什么关系。 “大哥是被豹子叼走的,那么多人看着,做不了假。 “老金头就算再有本事,他还能驯服山里的豹子不成?” 胡老三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参把头的心坎儿里了。 他长出一口气,摆摆手道:“把这些都拿下去处理掉。 “老三,陈家那边,你过去看看有啥能帮得上的,尽量帮一帮。 “其他人还要继续全力去找老大。” “是!”三个儿子立刻应声,鱼贯而出各司其职地干活去了。 胡老太太这才从里屋出来。 “老头子,你说老大他会不会……” 她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此时一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面对妻子,参把头也没了刚才在儿子们面前的镇定。 他塌下腰,靠在身后的被垛上,长叹了口气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咱们就必须要找下去!” 其实从一开始得知胡老大被豹子叼走,参把头就知道儿子肯定凶多吉少了。 但是一来他不忍心说这话,二来也算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虽说他最中意的接班人是老三,但老大毕竟是长子,当年也是被他寄予过厚望的。 他能接受儿子长大了不成器,却不能接受儿子最后尸骨无存。 所以短短几天,参把头就像是老了十岁。 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太太也稍微打起一些精神,点头道:“是啊,老秦家爷俩跌落山崖都还能活着回来。 “老大身手也还不错,说不定早就逃出来,躲在什么地方养伤,等着咱们去救他呢!” 不提秦家还好,一提起来,参把头心里的恨就快要压不住了。 若不是秦恺峰弄伤了胡老大的胳膊,那么多人,豹子怎么不叼别人,偏偏把他给叼走了呢! 只可惜眼下腾不出功夫来收拾他们,就先容秦家再过几天舒坦日子。 “你找个借口,把余老太太请过来一趟。”参把头最后吩咐道。 胡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凛,知道自家老头子可能是要有什么举动了,便直接找上门去了。 余老太太也不好拒绝,只好说自己找个机会过去。 送走胡老太太之后,她转身就进屋去找小花拿主意。 可小花如今哪里有什么主意,在她的记忆中,胡家就没出过这么多事儿。 “既然参把头叫你了,你就找个借口走一趟就得了。 “反正大仙儿会不会上身,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大仙儿不来,参把头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听得小花这样说,余老太太也镇定下来。 第二天上午,她拿着一点自己配的药便去了胡家。 “我听说你家大宝最近肠胃不太好,我给配了点药拿过来。” 胡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真是多谢你惦记着,既然来了,就进屋给孩子看看吧! “大宝最近总不爱吃饭,家里也愁得很呢!” 胡家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胡老大又生死未卜,胡老太太一提起孙子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余老太太被拉进屋,并没有看到胡大宝,屋里只有参把头一个人。 “老嫂子,快坐吧!”参把头道,“我腿上有伤,不方便起来迎接你了。” 余老太太见参把头如此客气,心里越发没底,屁股只搭了个椅子边儿,不安地等待下文。 “老嫂子最近可做了什么梦,或是得到大仙儿的什么指点?” 余老太太赶紧摇头道:“最近我都一直留意着,上哪儿都带着小花,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但是也奇了怪了,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仙儿竟什么指示都没有。 “再说,若真有什么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了。” 参把头闻言略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他对余老太太还是比较信得过的。 这也得益于之前几次大仙儿上身,给出的指示都准确无误,着实帮了参把头和村里的大忙。 若非说大仙儿有什么失误,便只有秦家那次了。 但这件事儿也说不好,大仙儿只说了秦家那小崽子命硬克人,也没说啥时候克死。 秦家父子这次命大没死,不代表下次还能如此好运。 所以综合来说,参把头对余老太太还是颇为信任和敬重的。 他这次主动把人请过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问这么一句。 “之前大仙儿对秦家的说法,我现在有些看不懂了啊! “不知道老嫂子能不能为我解解惑? “他家对村里人到底有没有威胁啊?” 余老太太开始还没明白参把头的意思,她思忖片刻,刚想开始回答,一抬头正对上参把头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瞬间浑身一颤。 参把头哪里是想知道大仙儿是什么意思啊! 他这是想借大仙儿之名,给自己找个借口啊! * 秦恺峰还不知道,就在自己思考该怎么扳倒胡家的时候,参把头已经抢先一步,把坏主意打到自家头上了。 他此时全部心神都被乖孙女给牵制了。 今天村里格外闹腾,参参被哭声吵得睡不好,翻来覆去地十分烦躁。 这可把秦恺峰给心疼坏了。 背着抱着哄了好久都不见效,秦恺峰气道:“干脆,我带孩子上山溜达溜达吧!” “那可不行!” “不太好吧……” 周氏和章氏齐齐开口。 只不过一个态度坚决,一个比较委婉。 秦恺峰道:“有啥好不好的,让老三跟着,上山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会儿,不比在这儿听别人哭丧强!” “但是山上蚊虫那么多,咬到孩子了可如何是好。”周氏还是有些犹豫。 秦恺峰闻言抓起一把破蒲扇道:“我给她扇着,不会被咬到的。” 参参一听说要带自己上山,顿时也不困了,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见秦恺峰主意已定,周氏的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 秦仕谦和章氏自然也不好再坚持阻拦。 章氏只好找出自己之前调配的驱虫药膏给参参涂在身上。 于是,秦恺峰便抱着孩子,带着秦仕谦一起上山去了。 越靠近山里,参参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脉都在激动。 终于能上山了,她终于能够补充到灵气了。 秦恺峰抱着孩子往山上走,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也不忘注意着怀里的孩子。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看,根本没有刚才在家烦躁不安的模样,秦恺峰就越发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老三,你看,参参多高兴啊! “这孩子随我,从小就不喜欢在屋里闷着。 “一看以后就是个闯荡性子!” 秦仕谦闻言对自家老爹也是无语。 参参是个女孩子,像你有啥好的? 太闯荡了似乎也不好吧? 但是看着老爹一脸得意的样子,秦仕谦还是决定先不扫他的兴了。 爷俩走了半天,找了一处听不到村里哭声又向阳的山坡便停下了。 秦仕谦把从家里带来的席子铺在地上,再铺上参参平时睡觉用的小褥子。 秦恺峰把孩子放在上面,爷俩一左一右坐在旁边,看孩子的同时,还随时准备着驱赶蚊虫。 平时人一进山,但凡出点汗,虫子就会蜂拥而至,扑得人睁不开眼。 但今天却十分奇怪,别说虫子了,就连风吹在身上都格外和煦。 周围一片静谧,连鸟叫虫鸣都好像比平时悦耳。 秦仕谦刚想说什么,就被秦恺峰抬手制止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参参已经进入酣眠,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父子俩看不到的是,山里的灵气正不断涌入参参的身体,疯狂填充着她的识海。 第33章 医术高超 在山里小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参参觉得自己浑身都比之前舒坦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看不清楚和听不清楚,此时一切都在眼前清明起来。 参参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了爷爷和阿爹的模样。 秦恺峰抱起孙女儿,对在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秦仕谦道:“我就说,听我的准没错。 “小孩子就要好好睡觉才行。 “你看,这一觉睡醒,参参的眼睛都比之前更亮了。” 秦仕谦对老爹这种话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但是参参却觉得爷爷可真是太识货了。 自己的眼睛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么。 这会儿太阳已经渐渐要落山了,所以爷俩便抱着孩子回了家。 周氏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几步,接过孩子里外检查。 “放心吧,绝对没被蚊虫咬到。”秦恺峰打包票道,“乖宝儿在山上睡得可好了。” 周氏自己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进屋后才小声道:“我刚刚听说,胡老大也找到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秦恺峰闻言一愣。 “是啊,听说胡家人按照大仙儿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胡老大的尸首。” “村里这个大仙儿究竟是何方神圣?好像上到胡家人,下到村里的百姓都十分相信?” 秦恺峰以前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素来不信。 但一想到大仙儿之前说自家孙女命硬,惹得村里人群起攻之的事儿,又觉得必须要重视起来才行。 周氏摇摇头道:“其实除了胡家,村里也没人知道大仙儿的真实身份。 “但是大仙儿每次的预言都十分灵验,所以村里人才对其格外信任。” “灵验个屁!”秦恺峰气道,“那大仙儿还说老子被参参克死了呢! “老子还不是平安回来了。” 周氏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点声。 “行了,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先吃饭吧!” 平时的晚饭可没有秦恺峰和秦仕谦平安回家那天那样丰盛。 桌上只有一盘盐水煮山菜,然后一人一个高粱米面的窝头。 唯独章氏有一碗鸡汤,里面有几块鸡肉。 因为要给孩子喂奶,章氏也只好独享这样的优待。 一家人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何清泽带着哭腔的声音。 “秦三叔,我奶奶,我奶奶要不行了!” 这一嗓子,惊得屋里人都站了起来。 何清泽从外面冲进来,满脸泪水地跪倒在地:“秦三叔,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秦仕谦赶紧上前扶起他问:“清泽,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刚才正吃饭呢,我奶奶突然说不舒服,然后就晕倒不省人事了。 “我叫了半天她也没有反应,喘气也越来越费劲了……” 何清泽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只有奶奶这一个亲人了。 万一奶奶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活下去了。 章氏一听这话,赶紧道:“我过去看看。” “对对,快去看看。” 周氏这才想起,自家儿媳妇不就懂医嘛! 自己当时都快不行了,就是儿媳妇一碗汤药给救回来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帮章氏打什么包票。 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她也不敢随便给何清泽希望。 秦仕谦扶着何清泽,跟在章氏后面直奔隔壁而去。 秦恺峰和周氏对视一眼,这谁还吃得下去饭啊! 二人干脆抱着参参一起过去。 说不定能给搭把手呢! 何家的房子比秦家大,当初他家一共十几口人一起流放至此,只不过现在只剩祖孙二人了。 何老太太此时仰躺在炕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 章氏看了一眼便道:“这怕是心疾发作。” 何清泽一听忙问:“三婶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章氏一边伸手给何老太太诊脉一边道:“夫君,你赶紧去小花家问问,有没有针灸用的针包。” 秦仕谦出去之后,很快拿着一个小布包回来,展开递给章氏。 “你看这个行么?” “行!” 章氏立刻抽出针,对着三处穴位便扎了进去。 针扎进去了,章氏的表情却依然很沉重。 “清泽,你奶奶这情况有些严重,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说……” 何清泽含着泪道:“三婶儿,你肯来帮忙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被秦恺峰抱在怀里的参参,此时也正在关注着何老太太的情况。 何家祖孙俩都是好人,秦仕谦跟着胡老大去放山那段时间,何老太太还经常来家里给周氏帮忙。 何清泽对秦仕谦更是没的说。 看到他哭得这样伤心,参参心里头也怪不好受的。 于是她便趁着章氏施针的时候,将灵力通过银针注入何老太太体内。 灵力一入体,何老太太立刻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奶奶!”何清泽见状赶紧凑上前,“你没事吧?” 何老太太看不清楚东西,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听到孙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才赶紧应道:“你别哭,奶奶没事。” “奶奶,你别乱动,秦家婶婶正给你针灸呢!” 章氏见何老太太醒了,拔掉刚刚的三根针,再次给她诊脉,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几分。 “现在脉象平稳多了,没事了。” “婶婶,真是太感谢你了!”何清泽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周氏见状才道:“快别哭了,别的不敢说,我家儿媳妇的医术那可是家传的。 “你们也知道,我之前都病成什么样儿了,结果我儿媳妇就用了一碗汤药,就把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你看我现在,天天干啥都没事儿,感觉身子骨比以前更好了。” 章氏自己也正奇怪呢,之前何老太太的脉象微弱,眼瞅着就要不行了,怎么三针下去效果这么好么? 听得周氏这么夸自己,她也顾不得再多想,脸颊涨红道:“娘,你快别夸我了。” 何老太太也摸索着抓住章氏的手,连声道:“今天可真是多谢你了。 “其实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够了,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清泽……” “奶奶,你一定得好好活着,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 看着祖孙俩抱在一起掉眼泪,秦家人心里也都酸溜溜的。 章氏不放心地再次诊了一次脉,确认之后道:“何婶儿,放心吧,你身子骨还算硬朗。 “你放宽心,好好的,以后还要看着清泽成家立业呢!” “好,好!”何老太太闻言开心不已,连连点头。 看着秦家人要走,何清泽赶紧抹了把眼泪道:“奶奶,你先躺着,我出去送送。” 出来之后,何清泽又小声问:“秦家婶婶,我奶奶到底怎么样啊?你跟我就说实话吧!” “啊?”章氏闻言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何清泽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只是为了安慰何老太太,所以才追出来询问真实情况。 “放心吧,你奶奶除了眼睛看不见,没啥大事。 “至于你奶奶这个心疾,发作起来的确很吓人,但是只要救过来就没啥大事了。 “你注意点儿,平时别让老太太过于劳累、激动,一般也不容易再发作。” 何清泽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身子就软了。 秦仕谦一把抓住他,才没让他瘫软在地。 把人扶到一旁让他坐下,半晌才缓过来。 何清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秦仕谦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小子是个孝顺孩子,好好照顾你奶奶,有啥事儿就去找我们。” 回家之后,周氏便拉着章氏的手道:“彤云,以前只知道你会医术,真没想到你医术竟然这么好。 “这下我可放心多了,以后家里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愁找不到大夫了。” 秦恺峰则道:“章家世代行医,那可是祖传的医术,能不好么!” 章氏被公婆二人夸得手足无措。 她虽然自幼就跟着祖父和父亲学习。 但是自问医术也没好到能接连将濒死之人救活的地步。 “可能就是碰巧了,我,我的医术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你这孩子,家里也没外人,你就快别谦虚了。 “你刚才救人肯定累着了,快坐下,娘去把鸡汤给你热热,多喝点儿!” 当天晚上,章氏医术高超,救活了周氏和何老太太的事儿,就在流放犯之间传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登门来求医。 “章大夫,您快来帮我家孩子看看吧!” 村里的冯天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老娘和妻子被他远远地落在后面,半晌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孩子怎么了?”章氏正在屋里给参参喂奶,一听说有孩子病了,急忙把女儿交给周氏,整理好衣裳出来查看情况。 “章大夫,我家柱子从昨晚就开始打蔫儿,不爱吃饭。 “刚开始我们也没当回事,寻思可能是天热,孩子胃口不好。 “但是昨天晚上,孩子就一直昏沉沉的。 “到了今天早晨,干脆叫都叫不醒了。” 果然,冯天手里抱着的孩子,无论他怎么摇晃还是呼喊,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俗话说得好,医者仁心。 更不要说章氏如今做了母亲。 最见不得孩子生病。 于是章氏赶紧道:“把孩子抱进屋,放在炕上,我先看看。” 冯天闻言不敢耽搁,赶紧把孩子放在秦家炕上。 章氏上前诊脉,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孩子不舒服之前都吃了什么东西?” 冯天答不出来,扭头看向老娘和妻子。 冯大娘闻言道:“平时不是吃窝头就是吃二米饭,家里人都吃了也没事儿啊!” 冯大嫂闻言补充道:“他平时喜欢跟村里孩子一起出去玩,有时候也会采些野果子吃。 “但是山上能吃的果子他都认识,平时也没出过事啊!” 冯天闻言瞬间慌了:“孩子该不会是吃着什么有毒的东西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冯天忍不住扭头埋怨起老娘和妻子道:“我早就说了,别让他随便往外跑,这下可好了吧……” 冯大娘扑通一下跪倒在章氏面前,连连磕头道:“章大夫,我们听说你有家传的医术,求求你救救我家柱子吧!” “大娘,你快起来,我也是做娘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情,能救的话我一定尽力。” 冯天把老娘扶起来道:“娘,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打扰章大夫给孩子治病。” 冯大嫂闻言赶紧把婆婆扶到一边。 章氏斟酌片刻道:“我先给孩子针灸一下,看能不能醒过来。 “若是能醒过来,问题就应该不大。 “到时候我再开个方子,你们去抓几副药吃吃看。” “好,好,都听您的。”冯天连声道。 章氏拿出昨天用过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针包,找准穴位之后下了几针。 参参原本还饿着肚子,在屋里等着娘亲回来继续喂自己吃奶呢。 没想到奶还没喝上,就要先出力帮忙了。 好在今天是个小孩子,需要的灵力不算太多。 看着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灵力又降下去了一点,参参是真有点儿心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进山。 但既然娘亲想救人,她肯定是要帮的。 灵力顺着银针入体之后,柱子很快就醒了过来。 冯家三口人见状,眼睛都亮了。 要不是怕影响了治病,都恨不得立刻跪下给章氏磕几个头。 “柱子,你哪里不舒服?”章氏柔声问。 “我,我头晕,还,还有点肚子疼……”柱子的声音十分微弱。 “儿啊,还记得你不舒服之前吃了啥不?”冯大嫂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急着凑上前问。 柱子费力地想了想道:“胡大宝给了我几个红色的果子,说可甜了。 “但是我吃着一点都不好吃,还有点儿麻嘴。” 冯天听了这话,脸瞬间变了颜色。 根据经常跑山人的经验,吃着麻嘴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有毒的。 好端端的,胡大宝为啥要把有毒的果子给柱子吃? 还不等冯天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胡老二背着手,一脸关切地从外头走进来。 “冯大哥,我听说你家柱子不舒服,赶紧过来看看。 “你也别太担心了,村里人都说秦三嫂的医术高超。 “孩子肯定……咦,孩子已经醒了啊?” 第34章 我们人参都是白白嫩嫩的 听得胡老二这话,冯天心里瞬间警惕起来。 胡老二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儿子不该醒过来么? 如果不是这话,冯天可能还不会多想。 但是一旦联系起来,是胡大宝给柱子吃了不知名的野果,才害得儿子中毒。 冯天的脸色立刻就阴晴不定起来。 若是放在以前,他作为参把头信任和倚重的帮手,是不会对此有任何怀疑的。 但是自从出了老金头这件事,就也不怪他会多想了。 看到柱子醒了,胡老二的确十分惊讶。 虽然胡家人早就知道章家世代行医,还出过好几个御医。 但谁也没把章氏当回事儿。 他们想当然的以为,医术这种安身立命的本事,肯定是传男不传女的。 所以当初周氏突然好转的时候,谁也没忘章氏身上想。 从余老太太那边得到消息之后,胡家人对此也是半信半疑。 可昨天何老太太突发心疾,章氏仅凭施针就把人救回来的事儿在村里传开之后,就不由得胡家人不信了。 让胡大宝给柱子吃那野果子,也是想借此试试章氏的水平。 此时见章氏这么快就把柱子救醒了,胡老二不由琢磨起来。 看来这章氏的医术,还真是挺高明啊! 不但比余老太太强,说不定比镇上的老郝大夫都要厉害几分。 想到这儿,胡老二瞬间板起脸,质问道:“秦老三媳妇,既然你会医术,为什么不早说!” 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给说愣了。 这是什么必须要上报的事儿么? 胡老二这是又要找什么茬? 先不说秦家人心里怎么想,冯天此时已经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胡大宝害自家儿子中毒昏迷。 而栓子这会儿刚醒,还需要进一步治疗的时候,胡老二又过来横插一杠子。 只听胡老二继续道:“最近我家为了给我爹看腿,到处找大夫,难道你们都没听说么? “我爹的腿本来就是在你家院子里伤的,你们居然都不知道主动去帮我爹看看么?” 秦仕谦一听这话就急了:“你爹的腿是被石碾子压的,当时村里许多人都看着,关我家什么事!” 章氏也皱眉道:“再说了,我自幼学的也只有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科和针灸,接骨这方面我并不了解。 “难道你不记得,当初我夫君被你们兄弟几个打伤腿,我都是找隔壁余老太太帮忙配的药。 “参把头伤的是腿,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胡老二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他对医术根本不了解,从小在这种偏远之地长大,见到的大夫也都是一个人能治所有病。 从来不知道原来治病原来还要细分成这么多。 不过章氏这话应该不是撒谎,毕竟只要找余老太太一问便知道了。 胡老二没想到自己费劲巴力还想了个法子试探出章氏的确医术了得,最后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看来想要讨好老爹,只能再从其他方向想法子了。 “这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胡老二气得甩袖而去,丝毫没发觉冯天铁青的脸色。 到了这会儿,冯天如何还不明白胡老二是什么意思。 自打之前兄弟四人各领一队去放山,大家心里就都有数,这是参把头想要选继承人了。 虽然看起来四个队伍的人员组成情况差不太多,显得参把头十分公平,并没有厚此薄彼。 但像冯天这样常年跟着参把头放山的人心里却清楚得很。 胡老大和胡老三队伍的人手是最得力的。 最重要的是,参把头给他俩安排的方向也是最容易出大货的。 所以从一开始,冯天便知道,胡老二是弃子了。 而跟着胡老二上山这些天,也让他充分理解了参把头这样安排的用意。 胡老二不但性子急,而且没脑子,最重要的是听不进劝。 跟着他出去十几天,别说找到什么大货了,还因为他的不听劝,折进去一个人手。 所以冯天回来之后,便打定主意以后离胡老二远点儿,再也不想跟他进山了。 原以为胡老二这一队收获最少,还死了人,根本没有希望了。 谁知胡老大的死竟然又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最可恨的是,胡老二竟算计到自家头上来了。 如果胡老二只是算计自己,冯天说不定还能忍下这口气。 但他竟然把坏主意打到自己儿子头上了,这冯天可就不能忍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儿子,于是冯天暂时先把恨意埋在心里,扭头问章氏:“章大夫,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氏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栓子身上,柔声问:“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栓子面色青白,闻言无力地摇了摇头。 冯家三口人闻言都担忧不已,齐齐扭头看向章氏。 章氏皱眉道:“针灸只是暂时把孩子唤醒了,但是体内余毒未清。 “我先开个方子,给孩子吃三剂看看效果。” 冯天跟着章氏先去余老太太家抓药,发现缺两味药。 余老太太听了章氏说的药名,连连摇头道:“这两味药我这儿没有,你只能去镇上抓药了。” 但是秦家连纸笔都没有,章氏只得把药名和所需数量反复告知冯天,确认他记牢之后,让他抓紧去买。 从松江村到最近的镇上,走路都得走上两天两夜才行。 好在冯天家有驴,稍微能快上一些。 但一想到来回怎么也得两三天,冯天心里就急得跟什么似的。 中毒这种事儿,谁都知道要尽快解毒才行。 这两三天耽搁下来,谁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会如何。 但以孩子如今的情况,更没办法翻山越岭的折腾。 冯天无奈只得叮嘱老娘和媳妇守好孩子,自己回家拿上钱,片刻不敢耽搁就骑着驴出门了。 冯天出去抓药了,冯大娘和冯大嫂却根本不敢带着孩子回家。 生怕回去之后病情再有什么反复。 冯大娘直接央求秦家:“这几天能不能先让孩子在这儿住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让章大夫帮忙看看。 “你们放心,吃喝我们自己负责,诊金也绝对不会少了章大夫的。” 现在孩子尚未脱离危险,冯大娘自然也是好一阵许诺,生怕章氏不尽心帮忙。 “这有啥的,你们就只管住下吧!”周氏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冯大娘和冯大嫂连声道谢,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得庆幸,之前没跟着胡家欺负过秦家人。 不然别说是救命了,不被秦家人撵出去都是好的。 章氏则问:“冯大娘,你家可有绿豆?” “有的。”冯大娘连连点头。 “那你取些绿豆,多煮些水给栓子喝。 “绿豆能清热解毒,多喝点有好处。” 一听说是为了给孙子解读,冯大娘立刻坐不住了。 她叮嘱儿媳看好孙子,自己赶紧回家,收拾了一背筐东西过来,还把娘仨的铺盖卷都给搬过来了。 “这里是绿豆,还有高粱米,盐面儿,这是我自家地里种的豆角子,茄子,黄瓜和土豆子……” 冯大娘可着实没少拿东西过来,甚至还提了一捆劈好的柴火。 把东西都放下之后,冯大娘就开始烧火打水,给孙子煮了满满一锅绿豆汤。 煮好之后盛出来晾着。 只要栓子想喝水,就赶紧盛一大碗给他。 栓子白天一直没什么胃口,冯大娘问他想吃什么也只知道摇头。 喝了一天的绿豆水,尿了不知多少泡尿之后,到了晚上终于说自己有点饿了。 冯大娘和冯大嫂简直如听仙乐,差点儿喜极而泣。 冯大娘赶紧去做了一锅土豆豆角炖五花肉。 不但做了自家三口人的份儿,还多出一大碗,给秦家添了个菜。 “这怎么好意思……”周氏再三推让还是没推出去,只得接受了冯大娘的好意,心想等孩子好了以后,就别收什么诊金了。 当天晚上,栓子就住在了秦家。 冯大娘和冯大嫂自然要守着孩子。 秦仕谦只能抱着铺盖去对面屋暂时跟秦恺峰住了。 晚上,见栓子虽然食欲不振,却还是吃了点菜和饭,冯家婆媳俩稍稍松了口气。 她俩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孩子肯吃饭了,就证明有好转了。 婆媳俩一左一右地守在栓子身边,看见周氏喂饱了参参,把她放在自己的小褥子上躺好。 冯大嫂这才想起来,秦家这还有个刚满月不久的孩子呢! “哎呀,你家闺女可真乖啊,这一天下来都没听见她哭,到了晚上也这么安静。 “可不像我家栓子,小时候活脱脱是个夜哭郎。 “一到夜里哭得左邻右舍都睡不着觉。” 倒是栓子一听娘亲这么说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骨碌爬起来道:“娘,我早就不哭了!” “好好,你不哭了。”冯大嫂笑嗔,“这孩子,还不许说呢!” 周氏闻言道:“这么大的孩子,可要脸儿了,最是说不得。” 栓子则凑近参参,见她摆弄着手指头正自己玩儿得开心。 “小妹妹真好看啊!”栓子忍不住道。 “哎呦,听听,你才几岁,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冯大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栓子却一脸认真道:“我当然知道啊! “她比汪叔叔家的小妹妹好看多了。” “哎呦,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让你汪叔叔听见,该打你屁股了。” 栓子口中的汪叔叔,说的便是汪青江。 他家前段时间刚添了个闺女。 汪家前面有两个儿子了,所以生了个闺女全家都挺高兴。 只不过汪青江跟他媳妇黄氏长得都是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 孩子如今四个多月了,暂时看不出更随谁一些,不过浓眉大眼看着跟个小黑胖子似的。 在栓子看来,自然没有秦家这个小妹妹长得好看。 参参此时还没犯困,见栓子凑过来,便也顺势打量起他俩。 栓子今年七岁了,人长得高高瘦瘦的。 五官还算清秀,但是因为经常出去乱跑,所以皮肤晒得黝黑。 平时但看可能还不觉得,此时一凑到参参旁边,颜色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栓子伸手想要摸摸小妹妹,屋里几个大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栓子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伸出来的手,在参参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黑了。 他急忙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去,直接背到了身后。 “小妹妹太白净了,我,我太黑了。” “小妹妹刚生下来没多久,都没怎么晒过太阳,所以才这么白。”章氏赶紧安慰栓子道,“你是不知道,我家这宝贝儿可喜欢去外头了。 “如今还不敢总让她在外面待着。 “等以后长大了,怕也是个满山乱跑的。 “到那时候,估计就得晒得跟你一样黑了!” 参参听了章氏的话,心里很不服气。 【我才不会晒黑呢!】 【我们人参都是白白嫩嫩的,谁见过黑色的人参呀!】 不过栓子听了章氏的话,倒是放松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甚至问:“婶婶,我能不能抱抱小妹妹啊?” 好在还不等章氏说话,冯大娘就急忙开口阻拦。 “你病还没好,人都没力气,咋能抱小妹妹呢? “万一把小妹妹给摔了可怎么办! “行了,你看,外头天都黑了,小妹妹也困了。 “你也赶紧回去躺好,该睡觉了。” “哦。”栓子有点遗憾,但也不敢不听奶奶的话。 只不过临回去之后,他还是壮着胆子摸了摸参参白嫩的小手。 “小妹妹的手可真小呀!” “小孩子可不都是这样,现在看着小小的一个,一眨眼啊就长大了。” “我当年生下你那会儿,也觉得你又瘦又小,跟个小猴子似的。 “如今感觉还没咋地呢,就长这么大了。” 冯大嫂就栓子这么一个孩子,此时看着参参,就忍不住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样子。 栓子回去躺下,却还是侧身盯着参参。 “婶婶,等以后小妹妹长大了,我能带她出去玩么!” 章氏闻言道:“那你可得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赶紧长大才能保护小妹妹,不然婶婶可不放心让你带小妹妹出去玩。” 栓子一听这话,赶紧自觉地躺好,闭上眼睛说:“我睡了。” 第35章 唇齿留香 冯天去抓药的这三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家人在这里住着的缘故,还是胡家人一时间腾不出功夫来,竟然没有人登门来找麻烦。 秦恺峰跟秦仕谦趁机又上山多打了一些猎物回来。 周氏和章氏在家把猎物一一收拾出来,然后在冯家婆媳的指点下,该腌的腌,该晒的晒。 要说秦家原本根本没有那么多盐面儿用来腌肉,还是冯大娘特意回家拿了一罐子盐过来,说是给章氏的诊金,这才把狍子肉都给腌成了咸肉。 冯大娘在松江村生活了半辈子,做起这些事儿来熟得很。 做咸肉,最重要的就是放多少盐。 盐放多了那就太浪费了。 但盐放少了肉就容易臭了,那就连肉带盐都白瞎了。 冯大娘年年做咸肉,对这个比例掌握得格外精准。 她都不用称重,左手抓起切好的肉一掂量,右手直接就能抓出适当的盐面儿来。 冯大娘把盐面儿均匀地抹在狍子肉的六个面儿上,然后将肉整齐地码在一旁的盆里。 “先腌上,等盐分都吃进去之后,你就找绳子或者钩子,把肉一条条都挂在通风的地方,或者是挂在灶台上头。 “我跟你说,我做咸肉最有一手了。 “这肉只要你存好了,绝对能吃到明年开春儿。 “冬天里甭管炖什么菜,你都切几片丢进去,或者蒸饭的时候切几片铺在上头,保管你又提味儿又鲜亮儿,到时候都不用单独放盐了。” 冯大娘嘴上说着话,也一点儿都不耽误手里干活。 “你们家这爷俩是真能干,这狍子可真肥啊! “你瞧瞧这肚皮上的肉,五花三层的。 “这腌好之后得老香了。” 冯大娘干活太麻利了,周氏在旁边转悠半天愣是插不上手。 听得她这样说,周氏立刻从盆里把最后一块还没抹盐的五花肉拎出来。 “诶,咋了?”冯大娘刚朝这块肉伸手,就被周氏给抢先了。 “这块不腌了,咱们晚上炖着吃!” 冯大娘一听,立刻不干了。 “哎呀,现在又不饿肚子,吃啥肉啊! “再说了,家里啥条件一顿饭吃这么大一块肉啊!” 周氏却十分坚持道:“我家老头子和老三上山打猎,一天肯定累坏了。 “晚上炖肉给他俩补补!” 冯大娘怎么都劝不动周氏,无奈道:“哎,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京城人啊,刚来时候都这样。 “全都太客气了,格外要体面。 “等过了这个冬天就知道了,啥体面都不如一口保命的吃食要紧!” “吃一条肉也穷不死,回头让老头子和老三再去打就是了。”周氏也承认,虽然都已经流放至此了,但是在这方面,她的确还做不到彻底放开。 盐是冯家拿来的,冯大娘又为了给自家腌咸肉忙活了一下午。 于情于理晚上都得给人家弄点儿硬菜才行。 晚上,秦恺峰和秦仕谦带着打到的猎物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香味。 秦仕谦用力吸了口气,原本还没觉得饿的肚子顿时咕噜噜抗议起来。 “哎呦,娘这是做啥好吃的了,闻着味儿就给我馋的不行了。” 秦仕谦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抢在秦恺峰前面进了门。 他将今天打到的猎物放在仓房里,然后一头钻进屋,搓着手问:“娘,锅里炖的什么,这也太香了,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炖的狍子肉,今晚敞开了吃!” 周氏把狍子的头蹄下水加上那条五花肉一起炖了满满一大锅。 别说是这几个人吃了,再来几个都不在话下。 秦仕谦等不及地掀开锅盖看了一眼。 “嚯,炖了这么多呢? “娘,要不我把何家和小花家都叫来一起吃晚饭?” 秦仕谦提完这个建议之后立刻解释道:“主要是之前爹失踪,您病重那会儿,左邻右舍没少帮我和彤云。 “咱家也没啥别的东西能谢人家的,我寻思今天既然煮了这么一大锅骨头和肉……” 秦仕谦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缩了缩脖子,生怕老娘会一巴掌拍死自己似的。 周氏白了儿子一眼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跟两家人说过了。 “等咱家这边炖好了,他们就过来。” 秦仕谦闻言立刻笑了,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紧接着脑瓜顶就被周氏打了一巴掌。 “哎呀,娘,你打我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是不是小瞧我了?怕我不同意? “在你眼里,你娘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没有没有,我就是寻思咱家这会儿不是还有客人在么,怕再叫人过来不方便。”秦仕谦赶紧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然后就一溜烟儿地跑进屋看闺女去了。 “乖宝儿,爹回来了,想爹爹没有!”秦仕谦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 他还看见闺女,说话的声音就先腻乎起来。 结果一进屋才发现,就因为多跟周氏说了几句话,竟被老爷子给捷足先登了。 参参此时已经被秦恺峰抱在怀里,被一根狗尾巴草逗得开心,正咧着小嘴儿笑呢! “哎呀,乖宝儿喜欢狗尾巴草啊?回头爹给你采一堆回来好不好。” 看着闺女笑得开心,秦仕谦后悔不迭。 刚才秦恺峰拔狗尾巴草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了。 当时也没在意,怎么就没想到,是带回来哄孩子玩儿的呢! 参参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直跟着秦恺峰手里的狗尾巴草的方向转来转去,看起来格外灵动。 冯大嫂坐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夸道:“这京城来的孩子,到底跟咱们本地的不一样。 “我就没见过比参参眼神儿更灵活的孩子。” 一旁的柱子听了这话,立刻凑过来,一下子躺在他娘的大腿上,两只眼珠子滴流乱转。 冯大嫂正看参参看得入迷,冷不丁觉得腿上一沉。 她下意识低头,刚巧看见儿子正在冲自己翻白眼儿。 冯大嫂瞬间被吓得手脚发麻,浑身无力。 她一把搂住儿子,冲着章氏大喊:“章大夫,你,你快看看,我儿是不是又犯病了?“ 冯大嫂这一嗓子,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给惊着了,全都飞快地围到她的身边。 章氏伸手帮她扶着栓子,道:“嫂子,你赶紧先把孩子放下,让他平躺在炕上,我诊诊脉。” 可此时冯大嫂手软脚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周氏和冯大娘立刻凑过来上手帮忙。 栓子这才发现不对,这是要干啥啊? “娘,你没看见我眼神儿也可灵活了么?栓子眨眨眼睛,让原本在眼眶里乱飞的眼仁儿归位,还一脸得意地冲冯大嫂邀功呢! 看着儿子瞬间恢复的眼镜和正常的说话,冯大嫂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高高扬起了巴掌。 “小兔崽子,你差点儿把你娘给吓死!” 栓子没等到想要的夸奖,反倒被打得哇哇大哭。 其他人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原来是小孩子闹着玩儿。 周氏和章氏赶紧劝着冯大嫂。 “孩子还小,不懂事儿,你打他干啥。” “孩子现在都能跟你闹着玩儿了,就证明没啥大事了。 “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儿,高兴都来不及,你咋还打孩子呢!” 听了周氏和章氏的话,冯大嫂刚才因惊吓而起的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看着趴在炕沿儿上哇哇大哭的儿子,冯大嫂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冲动了。 哪怕儿子再淘气,也比之前叫都叫不醒强。 不过冯大嫂这儿正打到一半,突然停手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周氏及时喊了声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何老太太已经在何清泽的搀扶下进屋来了。 余老太太也跟在小花身后朝这边走过来。 冯大嫂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今天有人在,先饶了你。 “以后若是再敢这么吓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大嫂说完,松开了按着儿子的手,抿抿鬓边的发丝,转身出去帮忙端菜去了。 不多时,冯大嫂就就跟周氏一起,一人一边抬着一个大盆进来放在了炕桌上。 周氏拿着碗筷跟在后面道:“今天就这一个菜,大家别客气,随便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清泽,你多照顾照顾你奶奶,自己也使劲儿吃啊!” 除了看不见的何老太太,其他三个人都被这一大盆连肉带骨头给惊呆了。 听说这还不是全部,锅里还有的时候,更是说不出话来。 半晌,何清泽才忍不住问:“秦奶奶,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炖了这么多肉啊!” “吃肉还要挑日子?”周氏怕大家不好意思伸筷子,干脆先一人一块肉,给客人们夹到碗里。 全都是切成大块的五花肉。 不得不说,面对一大盆炖了一下午的骨头和肉,周氏还能一夹一个准儿,属实是不容易了。 五花肉早就被炖得酥烂,夹起来的的时候,上面的肉皮都颤巍巍的,闪着琥珀色的光泽。 “大家快吃,锅里还有呢!”周氏说着,又给秦恺峰,秦仕谦和章氏各夹了一块肉。 而章氏也稳准狠地夹起一块五花肉,几乎同时地放进周氏的碗里。 “娘,你做饭辛苦了,快吃吧!” 冯大嫂见状抬起胳膊,用胳膊肘碰碰周氏,道:“你儿媳妇真是个知道疼人儿的! “跟我家儿媳妇有的一拼。” 她一句话把两家儿媳妇都给夸了。 此时大家碗里都有五花肉了,于是谁也没有再顾着推让。 当然,也是因为大家嘴里的口水正在疯狂往外冒,咽都咽不及。 一张嘴说话,就很容易流出来。 那样的话可就太丢人了。 但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做第一个吃肉的人,显得自己多馋似的。 最后还是栓子先忍不住,低头在五花肉上啊呜咬了一口。 烂软的肥肉几乎入口即化,油脂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炸开。 冯家是村里的坐地户,日子过得自然比流放犯们要强多了。 但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平日里虽说能吃饱,但是也没啥油水儿。 偶尔有些肥肉也要留着炼油,剩下的油梭子再用来包包子或是炒菜。 但即便是油梭子,也不是能经常吃到的东西。 两三个月吃上一回,那都美得跟过年似的。 栓子记得,自己上次结结实实吃到这么一大口肉,还是大年三十儿的时候。 他整个人都快被香迷糊了。 这种油脂香气给人带来的满足感,是其他任何食物都无法替代的。 栓子狼吞虎咽地吃掉还有些弹牙的肉皮,紧接着又冲剩下的半块肉发起了冲锋。 “你这孩子,脑袋都要钻碗里去了!”冯大嫂感觉有点丢人,“你不是会用筷子么?” “哎呀,小孩子爱怎么吃怎么吃,你快吃你的,不要管他。”周氏赶紧打圆场。 屋里的气氛倒是被栓子带的轻松了几分。 章氏适时道:“大家都尝尝吧,我娘做荤菜那可是一绝。 “虽说这里没有京城那么多香料,但味道可是一点儿都不差。” 听了周氏这话,大人们也终于不再绷着,纷纷开始动筷子。 秦恺峰也许久没吃妻子做的炖肉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周氏的坛肉做的可是一绝。 京城人吃东西讲究,都喜欢精致小巧。 所以周氏特意找人定做了一整套拳头大小的坛子。 每次每个坛子里就放一块五花肉,加上各种香料调料,做出来的肉味儿简直可以说是绕梁三日。 秦恺峰每次出征前后,都必须要吃这一口。 出征在外的时候,除了妻子和儿孙,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坛肉了。 如今在这偏僻的小村子,自然找不到什么坛子、香料和调料,但周氏依旧有本事把肉炖得香软入味,一口吃下去简直唇齿留香。 桌上此时已经没人说话了,大家全都沉浸在了这难以形容的美味之中。 就连周氏这个做菜的人,往日做好之后,自己闻味儿都闻够了,那可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今天却也难得地胃口大开,一大块五花肉竟被她吃了个干净,还主动盛了一勺肉汤浇在了自己碗里的高粱米饭上。 第36章 鹿心鹿血可是好东西 一顿晚饭,把众人吃得格外满足。 就连本来食欲不振的栓子把小肚子吃得滚圆。 冯大嫂伸手摸摸儿子的肚皮,无奈道:“我看都不用吃什么药了,这是彻底好利索了。” 章氏闻言,顺手给栓子诊了个脉,笑着说:“看来这两天绿豆水喝的挺管用,没什么大事儿了。 “不过等冯大哥抓药回来,还是喝两剂药巩固一下更稳妥。” 冯大娘赶紧道:“那是肯定的,药还是得吃的。” 次日晌午,冯天就急急火火地从镇上赶回来了。 他惦记着儿子的情况,这几天就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赶路。 家里的毛驴子都快被他给累死了。 冯天都没回家,直奔秦家就来了。 他从毛驴子身上下来,赶紧进屋,从怀里掏出两包药材交给章氏。 “章大夫你看看,我抓的药对不对?” 他被晒得一脸汗,却也顾不得擦,搓着手,紧张地看着章氏。 章氏接过纸包,都没打开就点头道:“没错儿,我都闻见味儿了。 “冯大哥快坐下歇会儿,我去给栓子熬药。” 听得章氏说抓的药没错,冯天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坐下歇会儿,赶紧进屋去看儿子。 这两三天,冯大娘和冯大嫂都拘着栓子不让他出门。 头两天孩子还有些不舒服,没精神,自然还待得住。 结果昨晚那顿肉一吃,今天一个整活蹦乱跳,都快要按不住了。 好在栓子如今对参参十分感兴趣。 只要把参参往炕上一放,说让他看着妹妹,他竟真能静下心来在参参旁边待着。 冯大嫂偏身坐在炕沿儿上,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看着两个孩子。 见儿子这样,她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参参可真了不起,啥都不用干,就能让我家这个皮猴子消停下来。” 冯大娘闻言趁机道:“要不你跟小天再给栓子生个妹妹,说不定就能管住他了。” 冯大嫂这两天,天天看着参参,喜欢得不行,此时听了婆婆这话,属实很是意动。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摇摇头道:“算了,就我和冯天这长相,生个闺女出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肯定比不上人家参参。 “到时候再被这臭小子嫌弃可咋办!” “他敢嫌弃,揍不死他!”冯天在外屋听见自家媳妇的话,应声进来了。 婆媳二人看见冯天,都起身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回来了!” “药抓好了?” “抓回来了,章大夫已经去熬药了。”冯天说着走到炕边儿,一把抱住迎上来的儿子,“栓子这两天咋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昨晚在人家秦家吃的狍子肉,这小子胃口比我都好。”冯大嫂道。 冯天闻言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这话一方面是告诉他孩子恢复的不错,一方面也是提醒他,要记得还人家秦家这个人情。 尤其冯天知道村里这些流放犯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就连冯家自己,除了过年,都不舍得这么让孩子吃肉。 秦家居然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冯天把心目中原本计划好的诊金又提高了一些。 必须要好好谢谢秦家才行。 原本冯天因为胡家的缘故,一直疏远秦家,所以之前没有什么来往和了解。 这次为了救儿子的命,他不得已才选择来秦家求助。 但自从得知儿子中毒是因为胡大宝,其中似乎还有胡老二的手笔之后,冯天就突然有了那么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反正老娘和媳妇带着孩子已经在秦家住了好几天了。 村里人该知道的肯定也都知道了。 若是搁在以前,他可能还会担心一下胡家人会怎么想。 如今也不在乎了。 爱咋想咋想吧! 大不了就不在松江村待着了。 他又不是流放犯,还有挖参的本事在身。 搬家去别的地方,再投奔一个新的参把头就是了。 虽说是麻烦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混不上饭吃。 尤其胡家这两年,有了所谓大仙儿的指点之后,行事越发狠毒和毫无顾忌。 几乎每次放山都会有人出事。 如今连胡老大都死在山上。 村里私下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胡家是不是得罪了山神爷,不然怎会如此多灾多难。 过了会儿,章氏将熬好的药端过来交给冯大嫂,让她稍微晾凉一点儿再给孩子喝。 冯天趁机问:“章大夫,那下一剂药什么时候吃啊?” “明天这个时候再吃一剂就差不多了。 一听这话,冯天登时犹豫起来。 他原本想着,如果还要多吃几天,就干脆带着孩子回家自己熬药吃药算了。 毕竟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也很是打扰。 但听说只需要再吃一天,他又开始摇摆不定。 究竟是现在就回家,还是干脆多住一天,把药吃完再回家比较好呢? 不得不说,冯大娘还是很了解自家儿子的。 一看他的表情,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都麻烦人家好几天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栓子身体要紧,也没必要来回折腾。 “等明天晌午吃完药,我们正好收拾收拾,下午回家,晚上就在家做饭吃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但是冯天很快反应过来。 “娘,啥叫‘我们’,这是没把我算进去啊?” “你自个儿现在就能回家啊,难道你也要住在秦家不成?”冯大娘一脸惊讶地反问。 “对啊,我能回家的。”冯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挠挠头,“那我自己回去,家里冷锅冷灶的,我吃啥啊?” 这话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秦恺峰听见。 他立刻道:“今晚就在家里吃嘛!你一个人回去做啥? “我今天可打到好东西了,保证能给今晚添个硬菜。 “只可惜没有酒,不然就更美了。” 冯天闻言好奇地问:“秦大叔,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肯定打到大家伙了吧?” “嘿,你要不要出来看看?”秦恺峰笑得一脸得意,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冯天跟着他去了仓房,发现地当间儿竟然躺着一头梅花鹿。 “嚯,这可是好东西啊!”就连经常跑山的冯天都忍不住道,“可惜,若是运出去,正经能卖不少钱呢!” 但眼下正是全年最热的一段日子。 且不说秦家人根本不能离开松江村。 就算能离开,等他们将梅花鹿运到最近的镇上,肉肯定也不新鲜了,弄不好都容易发臭。 不过冯天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担心万一秦恺峰让自己帮忙把梅花鹿运出去卖钱可如何是好。 但秦恺峰显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也根本没向冯天提任何要求。 冯天暗自懊恼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干脆大方地说:“你家既然拿出来新鲜鹿肉,那酒水就由我来准备吧!” 冯天说完便牵着刚歇过气的毛驴子回了家,很快又提着一坛子酒从家里出来了。 他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胡老二。 胡老二皮笑肉不笑地问:“冯大哥这是上哪儿去啊?” “自然是去秦家了!”冯天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么!” 胡老大没想到冯天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登时眉毛就立了起来。 “冯大哥,你这是啥意思?是对我胡老二有意见么?” 冯天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不行就搬走的打算,但那是最不得已的退路。 如今儿子还得继续喝药,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胡家起什么正面冲突。 于是他努力压下烦躁,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我的确心里烦躁,但不是冲你,你可千万别多心。” 见冯天态度缓和了,胡老二才想起来道:“哦,冯大哥是为了孩子的事儿吧? “怎么样,孩子现在好点没有? “我这几天忙活我大哥的事儿,还要照顾我家老头老太太,竟都没顾上去看看孩子,可真是该死。” 自从确认胡老大没了之后,胡老二这几天在村里上蹿下跳,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助力,殊不知自己早就成了大家眼里的跳梁小丑。 对于冯天,他自然也是存了拉拢之心的。 “家里的事儿就够你忙的了,因为孩子吃坏了东西,我去镇上抓药,都没顾上去帮忙。 “参把头和你别怪罪才是真的。 “至于我家栓子,已经没啥事儿了。 “再说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哪有让长辈去看他的道理。” 冯天一番话很快就把胡老二给说高兴了。 想到冯天是老爹安排给自己的帮手,胡老二决定再多给他一点信任。 只要冯天以后注意保持距离,他就可以对冯天这次向老秦家求助的事儿既往不咎。 冯天丝毫不知道胡老二此时内心活动已经如此丰富。 他只想赶紧摆脱胡老二,尽快带着酒回到秦家。 胡老二其实也看到他手里的酒坛子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问,反倒自作聪明地想出个用法道:“这酒是拿过去给孩子送药的?” 冯天闻言简直想直接翻个白眼给他。 好在最后还是努力忍住了。 胡老二见冯天没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笑笑,继续道:“其实我觉得章氏还不错,甭管怎么说,医术肯定比余老太太好。 “咱们村太偏远了,去镇上看病太费劲。 “村里能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甭管对我家还是对你们这些村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儿。 “以后村的事儿若是我说了算,我肯定会好好善待章大夫的。 “冯大哥,你说是不是?” 胡老二这话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相当于公开表示自己想做参把头了。 冯天懒得跟他纠缠,随便点头应和了几句,便借口孩子该吃药了,提着酒坛子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冯天离开的背影,胡老二摸摸自己的下巴,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冯天这边应该聊的差不多了,他是时候该去找别人聊聊,尽量再为自己多争取到一些支持。 如果冯天知道自己的敷衍了事,会被胡老二误解到这种地步。 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那个白眼,这次估计要直接翻上天了。 冯天拎着酒回到秦家,发现秦恺峰已经十分麻利地剥掉了梅花鹿皮,此时正在着手将各部分的鹿肉和关节分解开来。 “秦大叔,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冯天拎着小酒坛子,送到秦恺峰面前。 秦恺峰看到酒,精神瞬间振奋起来。 他把鼻子凑到坛口,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都不记得多久没闻到过酒味儿了,更别说喝了。” 虽说冯天拿来的酒,就是之前去镇上打回来的烧刀子。 但是对于大半年滴酒未沾的秦恺峰来说,已经是格外吸引人的顶级好酒了。 一想到晚上就有酒喝了,秦恺峰瞬间感觉不累了,精神抖擞地继续分割起鹿肉来。 他挑着鹿身上最肥嫩的部分切了一条下来,准备让周氏晚上炒个鹿肉。 然后再把鹿心鹿肝儿什么的炖一锅,也就差不多了。 谁知章氏端着水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把梅花鹿开膛破肚之后准备去切鹿心,立刻阻拦道:“爹,别这么切。 “鹿心和里面的鹿心血可是好东西,留着以后能治病,关键时候还能救命呢!” “啊?这么厉害?”秦恺峰是真不知道,但是在这方面,他很相信章氏的话。 见章氏过来伸手准备接自己手里的匕首,秦恺峰赶紧摆手道:“你就别沾手了。 “你告诉我怎么弄,我保证按照你说的,一点儿不差地弄好。” “行,爹,那你找个绳子,把上面都扎紧,然后再从绳子上面这里割断就行了,小心点儿,千万别把鹿心血漏出去,不然可就糟蹋了。” 章氏说完,又担心秦恺峰万一弄不好,干脆找了个盆伸到下面接着。 这样万一鹿心血洒出来,也不至于糟践了。 秦恺峰一看。 嗬,这是不相信我的水平啊! 那我可得好好露一手给你看看! 第37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恺峰将鹿心上下几根血管全都扎紧,然后手起刀落。 一颗鹿心就被他完整地剥离出来了。 “喏,拿去吧!” 章氏赶紧用盆接住,去一边抓紧收拾起来。 鹿心血可是个好东西,能大补虚损,益精血,解痘毒、药毒等。 这东西虽然眼下用不到,但难保什么时候就会需要。 真到需要用的时候,想现找还不一定有呢! 章氏将鹿心血倒在盆里,拿到太阳下面去晒着。 毕竟鹿血这种东西没法保存。 只能等晒干之后取剩下的粉末再收起来。 将心血倒在盆里之后,章氏又把鹿心切片,也一起晒在外头。 虽然鹿心比不得心头血功效好,但也是好东西。 当天晚上,周氏十分大手笔地烤了一条鹿腿,还炖了两条排骨。 香味从灶间直冲出去,周围能闻到的几户人家都被馋得不行。 晚上,秦恺峰和秦仕谦跟冯天喝着酒吃着鹿肉。 妇人和孩子们直少尝了些烤鹿腿,更多还是在吃炖鹿排。 栓子显然更喜欢烤肉,连喷香的炖鹿排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眼神儿一直往烤鹿腿那边瞄。 但章氏说烤肉不好消化,而且热气更重,小孩子本就不能多吃,更不要说栓子明天还要吃药。 听了章氏这话,冯家人哪里还敢给栓子吃烤肉,反倒一个个儿都紧盯着他,生怕他自己过去偷吃。 参参躺在炕上,看着栓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 她心道,你小子好歹还能吃炖肉,我可是连肉味儿都没尝过一次呢! 我都还没委屈,你有啥好委屈的! 参参看着桌上的肉,闻着不断飘来的香味,口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她以前在长白山深处,一长就是上千年,都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如今却开始嫌弃这具身体,长得也太慢了。 这样下去,自己啥时候才能亲口尝到这些美味啊! 章氏一边吃饭,一边还分心顾着参参。 虽然知道闺女乖得很,不会有什么事,却还是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才安心。 这会儿一扭头,就看见参参嘴里蓄积了不少口水,眼瞅着就要流出来了。 章氏赶紧扯过布巾帮她擦了。 这丫头别看人儿不大,但是特别爱干净。 一旦口水流出来弄到身上,她就浑身不舒服似的,必须给她换上干净衣裳才高兴。 冯大嫂这几天一直看着参参眼馋,看到这一幕感慨道:“这养女儿和养儿子可真是不一样,我家栓子小时候,口水鼻涕天天蹭得到处都是。 “他爹忙着上山,我们忙着地里和家里的活儿,根本也顾不得管他。 “好在这么不干不净的,到底是给拉扯大了。 “爱干净这一点上,小小子就是天生不如小闺女儿。” 栓子一听亲娘居然当众揭自己小时候的老底儿,脸瞬间就涨红了。 可此时临近傍晚,屋里本来就光线昏暗。 栓子自己又黑得跟炭似的。 脸红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眼瞅着冯大嫂又准备开口说什么,栓子只好夹起一块鹿排放在她碗里道:“娘,你快吃!” 没想到这一下还把冯大嫂给感动到了。 “哎呦,我儿子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娘,给娘夹菜了。” 冯大嫂这么一说,冯大娘和冯天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栓子身上。 两人虽然都没说话,心思却又好像都写在脸上了。 臭小子,就知道心疼你娘? 是爹对你不够好? 还是奶奶不够疼你? 栓子此时虽然还看不太懂大人这些复杂的情绪。 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赶紧做点什么,可能会让奶奶和阿爹不高兴。 于是栓子立刻行动起来,给冯大娘和冯天的碗里分别夹了一块鹿排。 这下子大家全都喜笑颜开,周氏和章氏更是齐齐夸赞起栓子来。 栓子后背上刚刚竖起来的汗毛也重新平息下来。 虽然还有些懵懂,但是感觉自己好像度过了一次危机。 秦家这边吃吃喝喝,气氛十分融洽的时候,胡家那边,胡老太太正在跟参把头发脾气。 “老头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咱家老大就这么白白死了么? “就算你偏心老三,老大也是你亲儿子,还是长子。 “眼瞅要出殡了,你就啥也不做?” 听了这话,参把头气地把烟袋锅子往桌上狠狠一摔。 “这几句话,你都翻来覆去念好几天了! “那你倒是说说,想让我做啥? “老大被豹子叼走,这是那么多人眼睁睁看见的。 “你是觉得豹子能听懂人话,还是让我去山里找豹子,杀了它给老大偿命啊? “余老太太那边到现在也没有大仙儿的任何指示。 “你想让我怎么办? “老大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我这几天也尽量让着你。 “但你也差不多该有个度吧? “没完没了了?” 之前胡老太太念叨这些,参把头想着刚失去一个儿子,不愿跟她计较,便忍过去了。 谁知胡老太太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自己可以得寸进尺的错误信号。 被参把头这样一说,胡老太太刚才还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身子瘫软,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 两行浑浊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难道老大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 “行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以后不要提了。 “你要记得,我肩上扛着的责任,可不光是咱们自家人,还有全村人。 “所以我做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慎重。 “怎么可能像你们妇道人家那般目光短浅,想起一出是一出!” 胡老太太被参把头一番话训得抬不起头,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恰好此时,胡老三一头扎进来问:“爹,明天给大哥出殡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再看一遍?” 参把头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办事儿我还是放心的。 “你明天记得安排一个人,全程跟着大宝。 “一个是要随时提点他该做什么,一个是明天肯定人多,得有人护着点儿孩子。” “爹,您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行,你办事素来周全,倒是我白嘱咐一句了。” “要不是爹总嘱咐我,我做事也不可能越来越周全。 “再说了,我现在跟您比还差得远呢! “爹以后可要继续多嘱咐我,让我多跟您学本事才行!” 胡老三几句话,说得参把头心里格外熨帖。 胡老太太却听得心里头搓火。 她是真看不出,老三除了一张嘴会说之外,到底哪里比老大强。 靠着一张嘴就把老头子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想到这里,胡老太太起身准备要走,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听这些话了。 胡老三见状道:“娘,您这几天累坏了吧?今天早点儿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原本只是儿子关心老娘的话。 却不知怎么戳中胡老太太的肺管子了。 她不敢跟参把头起劲儿,面对儿子的时候却没有这种心理负担。 “你大哥没了,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说让我早点睡?那你告诉告诉我,怎么睡? “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二十多岁的大儿子没了,我得多没心没肺才能睡得着?” 胡老三瞬间就被骂懵了。 他也不知道不过是一句正常的关心,到胡老太太嘴里怎么就歪成了这样。 不然自己还能咋说? 难道还能说让她今晚千万别睡,最好哭一晚上? 胡老太太骂完三儿子便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了到现在也摸不到头脑的胡老三。 参把头叹了口气,老三进来这个时机也真是赶巧了。 正撞他娘生气这个点儿上了。 胡老太太甩手走了,参把头只能帮她收拾烂摊子。 “行了,不关你的事儿,你也别多想了。 “你大哥没了,你娘心里头难受。 “这几天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胡老三闻言立刻道:“爹,我明白。 “我们心里头都难受得紧,更别说我娘了。 “再说了,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甭管对不对,那都是一说一过的事儿。 “天底下哪有儿子跟亲娘计较的道理。” 听了胡老三这话,参把头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 四个儿子里,就只有老三最出息,不但情绪稳定,最重要的是格局大。 只有老三这样的,才够格做自己的接班人。 想到这里,参把头叫住了正准备回去的胡老三。 “老三啊,正好趁着现在没事,我也睡不着,跟你交代点儿事。” “爹,啥事儿啊?”胡老三忙了一天,其实已经又累又困了。 可听了这话,他也只好走进屋,在参把头对面坐下。 “按照往年的惯例,朝廷的人都是八月底到九月初这段时间过来。 “我如今双腿这样,以后怕是都很难再去放山了……” 胡老三听到这里,急忙打断道:“爹,你千万别这么说,等大哥的事儿办完,我就陪着你出去看大夫。 “镇上看不好咱就去县城,去府城,实在不行就去京城。 “我就不信了,难道京城的大夫还能治不好您的腿么!” 参把头摆摆手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先听我把话说完。 “爹也一把年纪了,在山上跑了大半辈子,甭管这腿能不能好,都不想再这么操劳了。 “正好这次趁着腿受伤,干脆就退下来吧。 “等今年朝廷的人来了之后,我带着你去见见,正好就把这件事儿定下来吧! “还有,你小子成亲也快两年了。 “该抓紧点儿,快给爹生个大孙子了。 “爹退下来之后,就只想享受一把含饴弄孙的快乐了。 “以后咱们这个家,就要靠你撑着了!” 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三心里一阵狂喜。 虽然他早就知道,在兄弟四个人里,爹一直是比较偏心他的。 但是参把头却一直没说过这些话,胡老三总归还是担心,会不会临门一脚了再有什么变故。 今天老爷子总算把接班这件事明确说出来了。 以胡老三对参把头的了解,这个决定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出意外的话,几乎是不会更改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胡老三竟激动得有些哽咽。 但他嘴上还是没有着急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反而道:“爹,如果您是想歇一歇,那儿子愿意为您分担。 “不过您千万别说什么接班儿不接班儿的话。 “大哥虽然没了,但是我上头还有二哥呢! “今后只要您用得着我,觉得我还能帮您做点事,您就只管吩咐我便是了。” 参老大听了这话,着实是老怀大慰,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行了,爹心里有数,就是先跟你念叨念叨。 “你今天也累坏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那我先回去了,爹,您也早点睡。” 听到屋里的动静,一直躲在后窗根儿底下偷听的胡老二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了。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胡老二却毫无睡意,虽说早就知道老头子偏心,但没想到他竟真要毫不犹豫地跳过自己,直接让老三接班。 不行,得想个法子阻止这件事才行。 胡老二深知自己各方面都比不过胡老三。 所以只有想法子先把胡老三解决掉。 这样只剩自己和老四两个人,那自己的优势就立刻明显许多了。 胡老二躺在炕上,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从参把头房里离开的胡老三却并没有回自己房间。 他借着月光去了雷家,把刚才参老大说的话,一五一十全告诉给自己的岳丈雷山荣。 雷山荣闻言大喜,拍着胡老三的肩膀道:“当初你爹登门来说亲的时候,我就特别看好你。 “你小子也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刚才做得很好,就算你爹说了这话,你也千万不能心急。 “等这件事在朝廷来人面前过了明路,才算彻底稳妥。” 雷山荣说完,想了想又道:“还有,最近你得多加小心,干啥都别自己行动。 “这样吧,先让我家那俩小子跟着你!” 胡老三闻言一愣,道:“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雷山荣却语重心长道:“你听我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38章 胡老大出殡 胡老大出殡这日,格外阴沉。 天色如铅,乌云翻滚。 空气中满是暴雨欲来的潮湿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全村人都来了。 参把头坐在藤椅上,被人从屋里抬出来。 看着院子里的棺材,参把头的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 突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参把头怎么可能不伤心。 参把头出来之后,雷老太太带着自家几个媳妇,搀扶着胡老太太和李氏从屋里出来。 婆媳二人早就哭的不成样子,若非有人扶着,怕是得直接瘫软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胡家三兄弟和家眷跟在后面,脸上也都是浓浓的悲伤之意。 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旁人就很难看出来了。 胡家人都出来之后,参把头左右看看,皱眉问:“大宝呢?” “来了来了!”立刻有人将抱着瓦盆儿的胡大宝带过来。 胡大宝也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到现在还不清楚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小脸儿上看不到什么悲伤之意,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泪水。 村里人见此情形,忍不住捂着嘴,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亲爹没了,孩子咋连滴眼泪都没有啊?” “就是,大宝今年也有六七岁了吧?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快别说了,万一让胡家人听见,咱们可就惨了。” 大家闻言立刻都闭上了嘴。 随着村里专门负责承办白事的张罗一声声唱喏,胡大宝被人领着上前摔了盆儿。 仪式全都进行完后,八个年轻人上千抬起棺材,所有人跟在后面,朝着山上胡家的祖坟走去。 胡老太太不能去送葬,一屁股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哭:“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让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的儿,你咋就这么走了啊—— “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 披麻戴孝跪在一旁的李氏,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她如今还这么年轻,突然间没了男人。 胡家肯定也不会同意她再嫁。 往后几十年,她就只能守着儿子过日子了。 参把头看着儿子的棺材被抬出门,也是抬手捂住了眼睛,两行老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直躲在余老太太身后的小花,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 胡老大的死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哪怕此时都已经要下葬了,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总想着这件事会不会也像秦仕谦的事儿一样,到最后会突然迎来颠覆性的反转? 因为胡老大的死,小花已经连着两天都没睡好了。 尤其是今天早晨爬起来,她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直到现在还一直在跳。 这让小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总觉得今天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 众人跟在棺材后面,一起来到胡家祖坟之后,胡大宝依照吩咐,摆好香烛贡品。 胡家三兄弟齐齐上前,带着胡大宝一起。给列祖列宗磕头烧纸。 张罗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大意就是禀告胡家列祖列宗,胡老大意外过世,需要葬入祖坟,打扰列祖列宗休息了之类的话。 然后张罗一挥手,立刻有七八个人拿着铁锹上前,开始挖坑。 终于到了要将棺材下葬的时候, 胡家兄弟三人的哭声立刻又大了起来。 胡老二哭的声音最大,但是干打雷不下雨。 跟胡家人相比,村里人就都淡定多了。 胡老大这些年仗着参把头,没少在村里欺男霸女。 除了真的跟胡家利益相关的那几户人家。 其他村民不在背后咒他死都是好的了,谁能哭得出来? 哭过一场之后,棺材很快便下葬了。 挖出来的土也被一锹锹填了回去,暂时堆成一个坟头的模样。 剩下则要等三天圆坟的时候再来收拾。 至此,胡老大就算是入土为安了。 张罗招呼众人下山。 胡家兄弟三人又围着坟头哭了一阵,才在雷家人的搀扶和劝说下,陆陆续续朝山下走去。 来的时候,大家都跟在棺材后面,走不快。 此时出殡结束,众人只等下山去胡家吃席,速度自然就有快有慢,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胡家和雷家众人则刚好落在了最后。 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秦恺峰带着十几个年轻男子,突然冲过来拦住胡家人的去路。 他先一掌劈晕了胡老二,然后一记鞭腿把胡老四踹飞出去。 后面立刻有人跟上来,用绳子将被打晕的兄弟二人捆了起来。 秦仕谦紧随其后,直奔胡老二而去。 这一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 胡家和雷家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胡老二和胡老四就成了最先的牺牲品。 “老秦头,你疯了么,你这是要造反么!” 雷山荣最先回过神来,一边大喊,一边指挥自家人反击。 胡老二更是被雷家两个儿子护在了身后。 但他们根本不是秦家父子的对手。 更不要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偷袭。 还没等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就已经全都被打倒在地了。 秦仕谦更是三两下就把雷家两个儿子打翻在地,一把揪住胡老二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之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这会儿怎么只想着逃跑了?” 胡老二被摔得眼冒金星,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 秦仕谦本来也没想等他回答,直接又是一脚踹上去。 “你爹差点儿害死我爹,你大哥差点儿害死不说我,还敢掐我家参参的脖子。 “我都想好要怎么收拾他了,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胡老二被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开口求饶。 “那都是我大哥擅自行动,根本不是我家的意思,更不是我的意思。 “他做的那些事情,真的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砰! 秦仕谦不等他说完,便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们是一家人,他是你亲大哥,你现在说跟你没关系,你以为我会信么?” 胡老二被这一拳打得满嘴血腥,一张嘴吐出好几颗被打掉的牙齿。 血水混着眼泪和鼻涕,蹭了秦仕谦一手。 秦仕谦嫌弃地甩了甩,反手又是一拳。 胡老二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一共被打掉了七八颗牙,说话都已经很难说清楚了。 “秦、秦壮士,别、别打了,求你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秦仕谦见他这副怂样,实在懒得再打,招呼人过来把他捆上。 跟着秦恺峰和秦仕谦来的十几个人,根本都没机会施展,就光跟在秦家父子身后捆人了。 秦恺峰见所有人都被制服了,这才走到雷山荣面前,纠正他道:“你们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朝廷命官,何来造反一说?” 雷山荣一听这话,知道大势已去,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秦恺峰和秦仕谦这边动手的时候,还没走远的村里人自然听到了声音。 但是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早就混在这些百姓之中,几句话就把人都给安抚住了。 此时,松江村。 刚刚上山便折返回来藏起来的许家兄弟偷摸进胡家,进屋就扑向参把头,直接把人给控制住了。 紧接着又把胡老太太给绑了。 胡老太太正哭着,被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努力睁开自己红肿的眼睛,瞪向许家三兄弟,怒喝:“你们这是要干啥?反了你们了!” 紧接着就看见周氏,陈秋宁和金老太太从门外走了进来。 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陈秋宁和她三个儿媳妇。 陈秋宁一挥手,儿媳妇立刻冲上去,将胡家三个儿媳妇也都捆了起来。 胡老太太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到底要干啥!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氏上去就给了胡老太太两巴掌。 “你还问我们要干啥?你还是先想想你们家都干了啥丧良心的事儿吧。” 一想到当初夫君失踪,儿子上山,自己病重的时候,胡老太太就跑到家里来,想逼章氏交出参参,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甩了她几巴掌。 “你们老胡家不就是松江村的王法么?现在又指望王法来救你们?晚了!” 胡老太太这两天正因为胡老大的死伤心不已,天天哭得脑仁儿疼,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被打得晕头转向,都没搞清楚形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放着狠话。 陈秋宁听着闹心,随手抓了快抹布塞进她嘴里。 抹布的酸臭味差点儿没把胡老太太呛晕过去。 “总算是清净了。”周氏说着,走到参把头面前,“跟你媳妇比,你倒是挺淡定的。” 参把头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挺会挑日子。”参把头看向周氏,“只可怜了我儿,死后出殡都不得安生。” 胡老太太听了这话,原本就流个不停地眼泪越发汹涌。 周氏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你们胡家害人的时候,就没想过,那些人也都是有亲人的,他们的亲人也是会伤心的么?” 参把头没有正面回应周氏的话,只淡淡道:“你们这样做是没用的,村里人不会承认你们的。”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周氏说完一摆手,许家老大立刻上来,将另外一块抹布塞进参把头嘴里。 接近晌午,村里人陆续从山上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胡家门口。 看着外面不断聚集起来的村民,参把头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自己再不好,那也是本地人。 村里人总不能不管自己,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那些个流放犯吧? 刚想到这里,参把头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带下来的三个儿子和雷家人。 他都有些不敢认,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的人,是自己一直当做接班人培养的胡老三? 眼瞅着胡家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都被秦家带人绑起来了。 围在门口的村民们也忍不住开始骚动起来。 “秦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疯了吗,快把胡家人放了!” “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你们可都是流放犯。” “过些日子朝廷来人你们就死定了。” “就算胡家人都没了,你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参把头的……”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们做不了参把头,那我做得做不得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村里人俱是一愣,纷纷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金叔负手而立,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护在他身边。 “是金叔,金叔还活着!” “金叔,你总算回来了,村里人都惦记你呢!” “如果让金叔做参把头,那我肯定举双手支持。” “金叔,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在屋里看着这一切的参把头,脸色瞬间灰白,知道这回自己是大势已去了。 只听金叔在外面继续道。 “之前在山中,若非秦三郎舍命救我,我早就葬身崖底了。 “胡老大和陈小六更是没有放弃对我的围剿。 “我是真没想到,一个我看着长大、当亲儿子一样去疼的晚辈,竟然如此容不下我这个老头子,非要将我置于死地。” 虽说大家早就从秦仕谦和何清泽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但大部分人对此都是将信将疑。 毕竟秦仕谦跟何清泽都是外来的流放犯。 而胡老大可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跟金家大儿子是发小儿,那可是从穿开裆裤开始的交情了。 最重要的是,老金头这么多年跟着参把头放山,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谁都想不通胡老大有什么理由要杀老金头。 所以当老金头站在众人面前,亲口说出这番话,村中百姓立刻就炸了锅。 “真的假的,胡家居然真要对金叔下手?” “是已经下手了,若非秦仕谦舍命相救,金叔早就摔死了。” “这话可是金叔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还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见火候差不多了,袁明靖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终于轮到他安排好的人上场了! 第39章 水灵灵的睡着了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出声。 “要我说,胡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他们平时好像对金叔很尊重。 “结果都他娘是假的,还不是说动手就动手。 “金叔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地跟着参把头,结果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像咱们这样的穷苦百姓,岂不更是只能任由胡家宰割了!” 这番话说的,句句直戳村民们的心窝子。 大家开始还在四下环顾,想找到说话的人。 此时却齐齐对胡家人怒目而视。 在松江村讨生活的老百姓,谁家没被胡家人欺负过? 只不过大家逆来顺受惯了,没人敢站出来反抗罢了。 如今耳中听着这话,眼睛看着胡家人被五花大绑的样子。 各种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原本的畏惧和胆怯,全都化作了愤怒。 人群中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杀了这帮狗东西!” 立刻一呼百应,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杀了这帮狗东西!” “杀了这帮狗东西!” 胡家众人在大家震天的喊声中两股战战,如丧家之犬,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这声浪不但吓住了胡家人,也吓住了正准备要搞事情的小花。 小花刚刚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让余老太太当众表演一出大仙儿上身。 如果能利用村民们对大仙儿的信任和敬畏,救下胡家人。 那以后参把头肯定会更加倚重余老太太,她也能从中得到更多好处。 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牌亮起一角给所有人看。 这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谁知稍作犹豫的工夫,场面突然就失控了。 此时村民们的怒火已经被挑了起来,就算余老太太出面,估计也很难压住场面了。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右眼皮直跳了。 只是小花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想到这里,小花猛地抬头,看向被章氏抱在怀里的参参。 一切变化,都是从这个小崽子出生开始的! 感受到小花的恶意,原本昏昏欲睡的参参瞬间来了精神。 【好啊,差点儿把你给忘了!】 【你既然要来招惹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参参此时身上灵气充裕,信心满满。 对付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谁知她一股灵力打过去,却瞬间石沉大海。 不仅没伤到小花分毫,甚至连灵力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参参不信这个邪,将灵力加倍,再次袭向小花。 居然还是跟之前一样! 小花什么事都没有,只有灵力凭空消失了。 她不知道小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再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去尝试了。 刚刚两招已经消耗掉了她大半灵力, 参参简直快心疼死了,整个人都打蔫儿了。 而此时,村民们的怒火也已经到达极点,继续宣泄。 人群中突然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参把头。 “唔——”参把头一声闷哼,鲜血瞬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鲜血激发了村民们被长期压抑的血性。 人们纷纷捡起石头,朝胡家人砸去。 很快,脚下的石头捡没了。 众人就干脆冲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当年我爹就是被你们逼死的!爹,儿子不孝,终于给你报仇了!” “我闺女就是被你家胡老二糟蹋才上吊的,你家不但不承认,还到处造谣说我闺女不检点……” “我娘……” “我大哥……” “我妹妹……”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村里人将心里的积怨,全都化作挥向胡家人的拳脚。 老金头看得心惊肉跳,快步走到秦恺峰身边,低声道:“秦将军,再这样下去,胡家人怕是要被打死了,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关于秦将军这个称呼,秦恺峰纠正过好几次,但老金头还是执意这样叫,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这会儿还不等秦恺峰说话,陈秋宁就走过来道:“秦大哥,你不是答应过,胡家人会交给我处置的么?” “是。”秦恺峰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处置?用不用我们帮忙?” 陈秋宁看向院子里被村民围殴的胡家人,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我心里有数,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老金头心里清楚得很,秦恺峰等人既然出手了,就不可能放过胡家人。 他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便对秦恺峰道:“秦将军,那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胡家仓房里囤了许多东西,最好找人来清点一下,看看该如何处置。” “好!”秦恺峰点点头,临走前却特意对陈秋宁道,“需要帮忙就来找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陈秋宁闻言鼻根一酸,瞬间湿润了双眼。 她之所以主动将处置胡家人的事情揽过来,虽说有很大原因是为了给去世的夫君报仇。 但何尝不是担心秦恺峰需要顾虑得太多,不方便斩草除根。 虽说这是她自愿的,但发现秦恺峰能够理解自己的用心,并且还愿意一起承担责任的时候,陈秋宁还是觉得心里一暖。 “秦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秋宁说完,转身就带人上前劝阻起打人的村民们。 胡家人此时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村民们的怨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经过劝阻,大部分人都停了手。 见院子里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秦恺峰才跟着老金头转身往后走,直奔胡家的仓房。 说是仓房,但其实是整整两排厢房。 跟这房子相比,秦家住的地方才更像是仓房。 秦恺峰和老金头刚进屋,就跟手里拿着纸笔的严鸿山撞了个对脸儿。 “秦大哥,这边我已经都记录完了,我再去对面看看。” 秦恺峰侧身让他过去,一转身正好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侧靠墙的架子上,一筐筐冒尖儿的粮食。 什么高粱米、大黄米、小米儿、苞米粒儿,大麦……还有各色豆类应有尽有。 许多根木方横跨房间,搭在两侧架子顶上。 木方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咸肉和肉干。 屋里地上也摆满了用柳条编制的大筐。 为了方便登记,所有的筐盖都已经被掀开放在一旁,露出里面各色干菜、干蘑菇。 “没想到,胡家囤的东西还真多啊!”秦恺峰愣了一瞬,然后忍不住感慨道。 “秦大哥,你过来看,这边好东西更多!”西厢房中立刻传出严鸿山的声音。 秦恺峰过去一看,跟东厢房中都是食物不同,西厢房里都是各色山货。 架子上一个个小筐里装的都是药材,十几口大木箱里全都是品质上乘的皮毛。 严鸿山一边往纸上记录一边感慨:“这狐皮的成色可真好,想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都穿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但秦恺峰环顾一圈,却没发现最重要的东西。 他忍不住问:“金大哥,你可知道胡家把棒槌都存放在什么地方了? “既然朝廷的人就快来了么,咱们是不是该清点一下棒槌的数目? “数目够了自然好说,若是不够,现在说不定还有时间弥补。” 老金头闻言道:“秦将军放心,进贡朝廷的数目肯定是够的。 “走,我带你去看看。” 秦恺峰跟在老金头后面走进胡家堂屋,紧接着进了东屋。 胡家东屋靠南墙是一铺大炕。 章氏正在炕上哄孩子,看到他们进来了赶紧起身。 “爹,参参刚才有点儿打蔫儿,感觉是困了,所以我寻思带她进来,看能不能睡会儿。 “谁知这孩子进屋之后反倒越来越兴奋了,怎么哄都不肯睡。” “没事儿,你就在这儿陪着参参……” 秦恺峰话音未落,就见老金头直接脱鞋上炕了。 “金大哥,这……” 老金头上炕后径直走到炕琴前面,秦恺峰这才注意到,胡家这个炕琴跟别人家的样式明显不一样。 炕琴一般是装被褥用的,所以基本都是半人多高。 有些人家还会在炕琴上再摆两口大箱子。 但胡家这个炕琴却十分高,上面都几乎挨到顶棚了。 难道里面装的都是棒槌? 秦恺峰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瞬间又被打破了。 只见老金头打开炕琴,把被褥掏出来,然后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番。 不知他拨弄了什么地方,炕琴后面的木板吱嘎一声分开,露出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秦将军,就在这里。”老金头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阿古——” 自从进了这屋,参参就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 但始终没找到灵力的来源。 此时看到炕琴里面居然还有门,参参瞬间激动起来。 她拼命看向秦恺峰,嘴里不断发出咕哝声,希望能够吸引爷爷的注意。 还好秦恺峰没有让她失望,见她这样积极,立刻俯身将她抱起来道:“乖宝儿不困了么?第一次看见炕琴里还有门是不是?” 参参这下更激动了,她不断扭动着身体,催促爷爷赶紧把自己抱进去。 “走,爷爷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阿古!”参参太高兴了,一张嘴竟吹起个口水泡泡。 “哈哈!”秦恺峰笑得不行,抱着参参钻进炕琴里。 从炕琴后的小门钻进来之后,秦恺峰发现里面的空间却并不逼仄,反而十分宽敞。 而且能感受到,这里十分干燥通风。 四面墙都是用木头打的架子。 架子上全是晒干的野山参,按照年份和品相的高低分别摆放。 参参此时哪里还有刚才打蔫儿的样子,早就把小花丢到脑后去了! 这个房间里的灵力好浓郁好充足啊! 老金头道:“秦将军,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 “参把头这些年,留下了不少好货。 “别说是今年秋天进贡了,就算村里三年不开张都够用。” 参参看着满墙的野山参,口水都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扑上去吸个够。 老金头继续跟秦恺峰介绍道:“东边这面墙上,全都是年份好,品相也好的野山参。 “拿出最差的一棵去外面,都能随随便便换回几百两银子。” 秦恺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上等的野山参,上前几步想凑近看看。 参参比他还着急,身子不断朝那个方向使劲儿,差点儿从秦恺峰怀里跌出去。 秦恺峰猝不及防,赶紧伸手接住。 紧接着就看到参参张嘴,啊呜一口叼住了离她最近的野山参。 “诶……”秦恺峰赶紧把山参从孙女嘴里掏出来放回原处。 他尴尬地对老金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好像特别喜欢人参的味道。” “嗐,不碍事儿。”老金头笑呵呵道,“孩子连牙都没长出来,她想吃也啃不动啊!” 参参只觉得一股十分充裕的灵力迅速充满身体。 百年老山神果然就是不一样,比爷爷那回来那个光秃秃的小玩意儿好多了。 虽然早就把人家的灵气吸干净了,但参参到现在也不肯承认那个没有须子、丑了吧唧的东西是野山参。 “呃——”刚吸了一棵百年老参,参参就有种被撑到了的感觉。 打了个嗝,她瞬间感觉困意袭来。 参参瞬间忘了自己刚进来时,还想要大吸特吸一番的雄心壮志,在秦恺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长白山深处,身边灵力充裕,让人十分舒服。 秦恺峰没想到孙女刚刚还在兴奋地淘气,一眨眼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睡着了。 反倒是老金头更有经验,压低声音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咱们先出去吧!” 秦恺峰从密室出来,刚把睡熟的参参交给章氏,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喧闹声。 “外面又怎么了?”秦恺峰拦住匆匆进来的张熙询问。 张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对老金头拱了拱手道:“恭喜金叔,村里人都支持你接任参把头,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大家好去帮您搬家呢!” 谁知老金头却摇头道:“谁说我要搬过来了?” 第40章 参参这是怎么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一愣。 张熙立刻看向秦恺峰,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老金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反悔了? 老金头做参把头,也是他们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老金头配合,村里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认可这件事。 他们总不可能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杀了。 秦恺峰问:“金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如今是村里新的参把头了,你难道不搬过来住么?” 老金头却连连摆手道:“我家的老房子挺好的,前几年才刚翻修过。 “再说这么多年都住惯了,我可从来没想要搬过来。 “不过关于胡家这几排房子怎么安排,我倒是有点建议给秦将军。” 秦恺峰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只要老金头不是反悔了就好。 “金大哥,你是新一任的参把头,无论你搬不搬进来,胡家的房子和东西都归你安排,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你也不用跟我们商量。” 老金头闻言突然笑了,看向秦恺峰问:“当真都归我安排?” “自然,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老金头立刻道:“好,那我看就不如就这样安排。 “胡家的房子比较多,光是三间对面屋的正房就有六趟,每趟正房还都配有厢房。 “这些都在一个大院子里,无论让村里谁家搬过来,也用不到这么多屋子。 “要我说,不如直接加一些杖子,直接分成六个院子。 “这样你们秦家和其他五家搬进来,一家一个院子,刚刚好!” 秦恺峰一听这话再次怔愣住了。 “金大哥,你是说让我们搬进来住?” “是啊,你们如今住的那些破房子,四下漏风。 “如今夏天住一住还算勉强,等到冬天的时候,无论怎么烧都不暖和的。 “与其想法子修整,不如直接搬过来住。” “不行不行!”秦恺峰连连摆手,“这不合适,村里肯定也有很多人不同意的。” “秦将军,你刚才可是说了,一切都听我安排的。” 秦恺峰没想到老金头刚才故意跟自己确认,竟然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可是……” 老金头一摆手道:“这些我都想过了。 “村里人跟你们不一样,大家都有房子。 “胡家的房子虽然在村里是最好的,却也一样是土坯房,又不是什么砖瓦房。 “对村里人来说,吸引力自然也没有那么大。 “至于你担心村里人有意见,正好我还有一个建议。 “胡家囤了这么多东西,刚刚也都做过登记了。 “依我看,不然拿出来一部分分给村里人。 “比起换个房子住,这些对村里人更加实惠有用。 “等大家都得了好处之后,我再宣布让你们搬过来住,应该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秦恺峰没想到老金头居然考虑的如此周详。 “金大哥,这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说这话就太客气了,你们不但救了我,其实也拯救了村里人。 “虽说你们的身份都是流放犯,但是只要你们不犯事儿,朝廷不来人,你们就只管安心在村里生活便是了。” 老金头把这件事跟秦恺峰商量好之后,便出去对还待在院子里没回去的村民们道:“忙活一天,大家应该也都累了。 “今天就先回去,都好好休息一下。 “胡家这些年,没少搜刮村里的民脂民膏。 “秦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跟我大徒弟一起,将胡家所有的东西都整理登记。 “大家回去之后,都通知一下邻里左右,明天吃过晌午饭过来,咱们按人头分粮分肉分柴火,有什么分什么!” 村里人一听到这话,全都激动起来。 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 长白山的秋天很短,再过一个多月就差不多要下雪了。 如今正是大家忙着秋收,砍柴,囤秋菜的关键时候。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其他所有事情都得靠后,一切都要以为过冬做准备为先。 所以一听老金头这么说,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甭管能分到多少,也都是白得的。 更何况这前后的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胡家只顾着压榨村民,肥了自己。 老金头在看到胡家那么东西之后,却能想到要分给村里人。 这简直是高下立判。 于是立刻有人冲着老金头大喊:“参把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参把头了!” “参把头!” “对,金叔才该是咱们的参把头!” “金叔,你啥时候搬家啊,我们等着去帮忙呢!” 老金头抬起手往下压了好几次,才算把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承蒙大家看得起,不过大家以后还是管我叫金叔就是了,参把头不过是个称呼,倒也不必非得挂在嘴上。” 大家听了这话,原本还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在长白山脚下,世世代代放山的领头人,都是被叫做参把头的。 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因为上一任参把头最后的下场不太好,所以老金头有些忌讳。 不过是个称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那我们还是叫金叔!” “也是,都叫了这么多年金叔,突然让我改口我还怪不习惯的呢!” 老金头继续道:“顺便再跟大家说一声,我是不打算搬过来住的。 “不过胡家这些房子该怎么安排呢,我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大家就不必替我操心了,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 “明天过来的时候记得带着背筐,最好再多带点儿布口袋或是包袱皮儿,免得东西太多拿不回去!” 大家听了老金头最后这话,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满打满算有两百多号人呢! 按人头分东西,每个人又能分到多少? 老金头见状也懒得再多解释。 等明天大家就知道了。 反正都在村里,大不了让他们再回家取就是了。 把村民都打发走之后,老金头转身回了胡家,对秦恺峰道:“今晚就麻烦你们把每个人该分多少东西大概算算。 “只分吃的和柴火就行,其余药材和皮草先放着,说不定朝廷来人的时候打点关系还能用上。 “我看今晚大家不如就暂时住在这里吧,不然这么多东西放着,屋里没人的话也不安全。” “行,都听金大哥的!”秦恺峰也觉得老金头说得有理。 他让严鸿山和袁明靖负责计算如何分配胡家的囤粮囤货,又把张熙和卫昊打发去帮忙搬东西。 严鸿山这边早就把所有东西都登好了数目。 接到任务便去找老金头确认村里的人口,看看要分成多少份。 老金头对村里的情况还是了熟于心的。 想都不想便直接道:“村里成人共一百五十九人,小孩子共四十二个。 “流放过来的成人目前共四十三人,小孩子便只有清泽和参参两个。 “这样算的话,成人一共二百零二人,小孩子四十四个。 “明天分东西,大人按一份算,小孩子按半份算。” 严鸿山:“我、我们流放犯也、也能分到?” 老金头道:“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依我看,以后就没必要再分什么村民还是流放犯了。 “不过因为胡家之前对你们的态度,这种转变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达到的,慢慢来吧!” 严鸿山听得鼻子一酸,清了清嗓子才道:“金大哥,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你早点休息,我先去忙了。”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外头的天都黑透了。 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儿了。 秦恺峰和老金头也的确感觉有些累了,分别都回房准备休息了。 秦家暂时被安排在了原来参把头住的正房屋里。 按照老金头的打算,也是要把这套房分给秦家住的。 秦恺峰回来的时候,西屋已经关灯关门了。 只有东屋还有一点儿光亮。 他进屋见周氏正用胳膊支着头靠在炕桌上打瞌睡,桌上给他留了一盏小油灯。 听到有人进屋,周氏一下子惊醒。 抬头见是秦恺峰,她赶紧趿拉着鞋下地。 “可算回来了,这一天可累坏了吧! “刚才老三烧了水,现在还热乎着,我给你弄点水泡泡脚。” “老三两口子都睡下了?”秦恺峰回来没看见孙女,感觉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周氏一边给他兑洗脚水一边道:“参参今天从早晨就跟着大家一起看热闹,晌午都没睡觉。 “直到被你抱进密室才睡着。 “然后就一直睡着没醒,晚上那顿奶都没吃。 “我看接孩子是真困了,便打发老三两口子早点带着孩子去睡觉了。” 秦恺峰点点头,把脚放进水盆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水兑得刚刚好!” “都嫁给你这么多年了,真当这些日子都是白过的啊!” 秦恺峰拉住周氏的手,叹气道:“本以为我出生入死半辈子,总算能给你和孩子们安稳的生活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让你们跟着我吃苦。” “苦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周氏道,“再说,现在这不是也越来越好了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这么矫情了。 “你平时不都是少说多做的么,今天这可不像你啊!” “好,我少说多做。”秦恺峰一笑,“就算是在这穷乡僻壤,我也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油灯很快熄灭,屋里也安静下来。 后面几个厢房的灯却几乎亮了一夜。 主要是这么多人里,竟只有严鸿山和袁明靖识文断字。 张熙和卫昊虽然以前也会一些,但是被流放至此,好几年没摸笔杆子了,如今全都提笔忘字。 每写一个字都要找严鸿山和袁明靖询问,简直比他俩自己写还要耽误时间。 好在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把所有东西都弄清楚了。 该称重的称重,该收起来的收起来,该搬出去等着今天发给村民的也都早早就被搬到院子里去了。 张熙和卫昊带人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有早起的村民在门外等着了。 “老王叔,来这么早啊?吃早饭了么?”金老大过去打了声招呼。 老王叔笑呵呵地说:“岁数大了觉少,醒了就先过来了,寻思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刚才透过门缝,已经看到了院子里摆着的东西,心里盘算着自家五口人能分到多少。 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没事儿,我们这边人手够用。”金老大道,“不如你们先回去吃了饭再过来吧! “不用担心,昨晚已经有读书人都算好了,保证所有人都能领到。” 话虽这么说,但门口的几个人非但没离开,还不断有村里人继续加入进来。 张熙能够理解村里人的想法,见状便过来道:“现在库房里的东西还没搬完,暂时不能放大家进来。 “不如这样,大家也别挤在一起,一会儿人多了就说不清先来后到了。 “这样,从门口开始沿着杖子往后排队,一家留一个人就行。 “等会儿开始发东西,我们就按照这个顺序发。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东西也人人有份儿,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儿闹别扭。” 若是搁在平时,张熙过来说这番话,村里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他。 碰上脾气爆的说不定高低还要骂他几句。 可如今经过一夜,村里人大多也都想明白了。 老金头本就是被秦仕谦所救。 这次推翻胡家,靠的也是这些流放犯。 昨天老金头更是一直跟秦恺峰并肩而立,有什么事好像都是他们两个商量着来的。 聪敏人已经明白过来,从今往后,村里的风向就要变了。 所以老王头听到张熙过来说了这番话,非但没有不当回事,反倒还帮着在外面指挥着大家,很快就把队给排好了。 昨晚后院一直有响动,秦恺峰本来就没睡好。 刚眯了一会儿,前院又有人说话。 他见反正也睡不着了,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门外传来秦仕谦焦急的声音:“爹,娘,醒了么? “你们快来看看,参参这是怎么了?” 这一下子,秦恺峰和周氏哪里还躺得住。 二人急忙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西屋跑。 第41章 不情之请 “怎么了,参参怎么了?”秦恺峰抢在周氏前面拉开房门,劈头便问。 “参参生病了吗?”周氏也一边系衣扣一边紧随其后。 西屋炕上,章氏抱着参参,一脸的焦急。 秦恺峰进屋不好意思问儿媳妇,只得冲儿子发火道:“参参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周氏更是直接上炕,伸手摸摸孩子的脑门儿,确认不发烧才先松了口气。 “彤云,孩子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咋了?” 章氏此时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儿。 “参参从昨天下午睡着,到现在都没醒,一口奶都没吃,也没拉没尿的。 “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毛病!” 周氏一听也蒙了,反复向章氏确认道:“你是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是你爹把睡着的参参交给你那会儿到现在?” 章氏红着眼睛点点头。 这下秦恺峰和周氏齐齐慌了神。 那岂不是都有七八个时辰了? 谁家孩子能不吃不喝不拉不尿这么长时间,听都没听说过! 秦恺峰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问章氏:“你不是懂医术么?你快给孩子看看啊!” “我给参参诊脉了,但是她脉象非但没什么问题,而且还挺蓬勃有力的。 “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所以没诊出参参到底是什么毛病来……” 章氏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周氏坐在旁边,盯着章氏怀里的参参看了许久。 她刚过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此时静下心来细看。 怎么看都觉得孩子就是睡着了而已。 虽说不知道参参为什么会睡这么久,但看着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我看参参没准儿就是睡着了。”周氏忍不住道,“不如就让她睡个够,等她醒了说不定就好了。” 此言一出,其他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若非这话是从周氏嘴里说出来的,秦恺峰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可眼下,除了等孩子自己醒过来,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四口人便这样守着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参参,连早晚都顾不得吃。 此时,所有要分的东西都被搬到院子里了。 幸亏胡家的院子够大,否则怕是都摆不下。 村里人在外面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透过杖子缝隙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东西,一个个激动得不行,都不觉得排队有什么辛苦可言了。 见东西都准备好了,严鸿山便过来想请秦恺峰出去,跟老金头一起给村里人分东西。 这也算是给秦恺峰树立威信和好形象的一个机会。 可此时参参一直沉睡不醒,秦恺峰哪里还有去搞这些事情的心思,直接拒绝道:“让金大哥去就是了。” 严鸿山还以为是秦恺峰不愿意争这个风头,只好叫人去请老金头。 老金头昨晚是回家休息的,这会儿正在家吃早饭呢! 吃了一半儿被请过来,才发现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排在胡家门外了。 大家看到老金头,立刻发出了欢呼声。 “我就说让金叔做参把头准没错!” “还是金叔宽厚仁义,有什么好处都想着咱们大家!” “金叔,你放一万个心,我们以后都跟着你好好干!” 老金头被两个儿子左右护着,才飞快穿过人群,走进胡家大门。 “秦将军呢?”老金头进门便问。 严鸿山上前道:“金大哥,秦将军说他就不参与了,这件事儿全权交由您负责。 “秦将军还说了,让我们几个今天都听从您的差遣。” 其实秦恺峰根本没说这么多话,大部分都是被严鸿山美化之后的了。 老金头闻言,也自然而然地以为秦恺峰是不想抢了自己的风头才不露面的。 老金头心下感激,问严鸿山:“全都算清楚了是么?” “您放心,每家多少人,给多少东西,全都算清楚写明白了,照着单子发就是了。” “行,那就开始吧!”老金头说着,拖了把椅子过来,往门口一坐,冲门外道,“一家一家按照排队来,都别挤,我保证大家都能领到。”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老王头。 王家连大带小一共七口人,老两口,儿子儿媳外加三个孩子,此时全都来了。 严鸿山翻开册子,找到王家,便开始道:“四大三小,共五份半,现在开始领粮。” 看着各种粮食被倒进布袋子里,老王头的脸都快笑烂了。 没想到分完粮食之后,居然还有咸肉、干菜、干蘑菇和柴火。 带来的背筐根本装不下了。 老王头一边装,一边赶紧打发孩子回家多拿几个背筐过来。 后头的人此时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想知道王家到底分到了多少东西。 此时看到王家几个孩子撒丫子往家跑,不多时都提着背筐跑回来,还在外面排队的人瞬间轰动了。 有人忙着感慨:“天哪,这是发了多少东西,要用这么多背筐来装?” 还有人忙着盘算:“我家比王家还多两口人,那岂不是分到的更多? “哎呀不行,老头子,你赶紧回家把孩子们都叫上,再多拿几个背筐过来!” 更有人另辟蹊径道:“胡家居然藏着这么多东西,真是该死啊!” 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分到东西之后,一个个嘴角都高高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每个大人,各种粮食豆类加在一起都分到了十几斤,更不要说还有咸肉和干菜。 大家或是背着或是提着东西往家走,嘴上说的都是。 “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是啊,村里今年应该不会饿死人了!” “金叔跟胡家人可真不一样,他不但不要咱们上交东西,还发东西给咱们!” “要是知道这样,早就该推金叔来做这个参把头了!” “你这人惯会马后炮,若没有秦三郎救了金叔,没有秦将军召集人手帮忙,你以为胡家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这倒是,秦家人可真不错,胡家人之前还一直说人家如何不祥,克这个克那个的。” 有人灵机一动道:“看来是对胡家不祥,克胡家人吧!” 听见这话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人真真切切地得到了实惠,越发感受到了老金头取代胡家的好处。 而刚刚发东西的时候,老金头一直在跟村里人聊天,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秦家在此次事情中出了多少力,帮了多少忙。 大家一边领着东西,一边听着这话,潜移默化便认为,自己能得到这些好处,也是多亏了秦恺峰这些流放犯。 其实村里人最开始对流放犯也没有那么歧视和抵触。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村里人还觉得,流放犯都是从京城或是繁华地方来的,以前又是当官的读书人。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甚至会生出些发自内心的自卑来。 可时间长了,架不住胡家人对流放犯各种丑化和打压。 这才使得村里人对他们也都敬而远之,甚至开始歧视和排斥。 但是现在村里人回过头仔细想想,其实这些流放犯都很老实。 来到村里之后,不但没有惹过事,有些人甚至还帮助过他们。 这样一想,他们对流放犯的态度就越发改观。 “有金叔坐镇,说不定以后咱们也能和平相处呢!” “和平相处不好么?我还想找个人教教我家那小子识字读书呢!” “是啊,其实想起来,他们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反倒遭了不少罪。” “别的不说,秦将军还帮过我家呢!” “秦将军的确是个好人啊!” “是啊,以前咱们好像是有点儿过分。” “其实怪不得咱们,还不都是因为胡家。” “就是,都怪胡家!” “可不是么,都是胡家的错!” “胡家人是真该死啊!” …… 给村里人分东西,足足花了一天时间。 最后一户人家拿到东西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负责称重分东西的人都累坏了。 但是看到村民们拿到东西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又觉得累一点儿也挺值的。 把最后一个领完东西的村民送走之后,金叔进屋想找秦恺峰商量一下之后的事儿。 却跟一脸焦急从屋里出来的秦恺峰撞了个正着儿! “金大哥,咱们村里或者周边村子可有会给小孩子看病的大夫?” “怎么,参参病了?” “参参从昨天下午睡着,到现在都没醒。 “我家儿媳会点医术,刚才也给孩子针灸过了,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才向金大哥求助的。” 老金头闻言心里一紧。 松江村地处偏僻,素来缺医少药。 大人生病还能找点草药来吃,忍一忍就扛过去了。 可小孩子一旦生病,就很容易夭折。 更不要说参参如今还不到两个月。 老金头已经因此失去过两个孙女一个孙子了。 所以一听秦恺峰这样说,心里就咯噔一下。 章氏会医术这件事,他也是听说过的。 周氏之前病入膏肓,章氏一碗汤药就给治好了。 虽然老金头觉得这消息多少有些夸张。 但章氏治好了周氏的病,这件事儿是不假的。 参参的毛病,如果连章氏都没办法的话,那就相当棘手了。 “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什么靠谱的大夫,最近也得去镇上了。”老金头立刻道,“我这就叫老大去套车,赶紧送参参去镇上看病。” 老金头没有任何犹豫,秦恺峰却迟疑了。 “可我们是流放犯,是不能离开松江村的…… “一旦被人发现或是举报,会给全村人带来麻烦的。” 老金头想了一下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参参交给我,我悄悄带她出去看病,对外就说是我家孙子病了。” 秦恺峰一把握住老金头的手,哽咽道:“金大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 “先别说这些了,给孩子治病要紧,从咱们村里去镇上,少说也得走两天呢!” 秦恺峰带着老金头进屋,跟家里人简单说了情况。 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不舍得放参参自己去镇上看病。 万一孩子有个好歹,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个想法在每个人的心里盘旋,但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秦氏下意识收紧胳膊,抱紧了参参,眼泪一串串砸在女儿的襁褓上。 “金大哥帮咱们带参参去看病,都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了。 “你们就别磨磨唧唧的了,万一耽误了孩子的病情,那就更麻烦了!” 听了秦恺峰这话,章氏虽说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忍痛将参参交给了老金头。 老金头接过参参抱着,刚想问问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感觉怀里孩子蛄蛹了几下,放声大哭起来。 秦家人听到哭声,齐刷刷扭头,看向老金头怀里的参参。 周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将参参抱过来。 参参回到熟悉的怀抱,顿时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向奶奶,小嘴儿吧嗒几下,发出“阿古阿古”的声音。 【奶奶,我饿了!】 “乖宝儿,你总算醒了,你快把奶奶吓死了啊!” 【啊,我睡了很久么?】 参参之前吸掉了一根野山参的灵力,实在太过充裕,导致她睡了很久才将其吸收干净。 若非突然被章氏交给老金头,感受到不熟悉的气息,参参说不定还能继续睡下去。 秦家人看到参参终于醒了,全都喜极而泣。 章氏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劲儿地说:“真的醒了?真的醒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醒了?” 周氏把参参往章氏怀里一塞,十分确定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你刚才给孩子针灸起作用了。” 啊?我医术真的那么厉害么? 章氏都被婆婆给夸懵了。 但是除了她刚刚给参参针灸,也着实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其他缘故了。 周氏继续道:“我就说,再有本事的大夫治病,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咱们就是关心则乱,但凡再多等一会儿,也不用麻烦金大哥了!” 老金头闻言赶紧道:“孩子没事儿就行,其他都好说。 “之前都不知道秦三娘子医术如此高明,真是失敬。 “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第42章 肉管够吃! 章氏赶紧道:“金叔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您但说无妨。 “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 老金头搓搓手道:“你们来村里也快半年了,应该知道,咱们村里一直没有大夫。 “别说是咱们村了,附近这些村子里都没有。 “平时有人生病,轻一点的就去找余老太太抓点药吃,重一些的就得翻山越岭去镇上求医。 “大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小孩子,一旦生病就是九死一生。 “不瞒你们说,光我家夭折的孩子就有三个了。 “之前我就跟参……跟胡家提过,看能不能想法子给村里找个大夫。 “但是胡家那样……你们也知道,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咱们昨个儿收拾胡家库房,他家不是存了许多药材? “所以我想着,如果秦三娘子愿意的话,不知可否帮忙经管起来。 “只要平日能帮村里人看看病,抓抓药,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老金头这话,章氏心头骤然一热。 章家世代行医,出过多位大国手。 父亲为太医院院判,母亲也出身杏林。 章氏自幼便跟着父母学医。 待字闺中时,她便已经跟着母亲出诊了。 嫁入秦家之后,她也偶尔会帮一些闺中密友或是深闺妇人看病开药。 直到被流放至此,章氏还曾暗自伤神,感觉自己一身医术,这辈子怕是再无施展机会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来。 但章氏还是忍住了立刻点头答应的冲动,扭头看向公婆和夫君。 秦恺峰点头道:“既然金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辛苦辛苦吧!” 周氏更加支持:“彤云,治病救人可是有大功德的好事儿。 “更何况你这么好的医术,原本就不该被埋没。 “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你就只管放手去做,家里和孩子都有我呢!” 秦仕谦也赶紧表态道:“是啊,彤云,你只管去做,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便是了。” 见秦家人都支持章氏,老金头十分高兴道:“我找几个人过来帮你,先把药材都收拾整理出来。 “你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叫人去镇上给你买回来。” 老金头的行动很快,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就把人都找来了。 不但有几位年轻的小媳妇,还有一大帮村里的青壮男丁。 “金叔,有啥活要干,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是啊,金叔,你就找那么几个人要干什么活啊?” “金叔,我们也都能帮忙,人多力量大嘛!” “就是的,金叔,要干活也不找我,该不会是瞧不上我吧?” 老金头本来只找了十几个人,没想到一下子来了四十几个人。 其中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 “我就是想找人夹几趟杖子,把这几套房子分成不同的院子,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 “嗐,人多干得快嘛!只听说过嫌干活人少的,还没见过嫌人多的呢!”老王头突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道,“夹杖子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你打算怎么夹杖子?你和你家两个儿子住?分成三个院子?” 老金头摇摇头道:”分成六个院子,每个院子都要有大门,别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打算等杖子夹好之后,让秦将军几家搬过来住。 “他们如今的房子实在太破了,根本没法儿住人。 “入冬之后刮两次风,下场大雪说不定就要塌了。” 突然听说老金头要把胡家的房子分给秦恺峰几家人住,刚才还嘻嘻哈哈说话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抬头看向胡家的房子。 虽说都是土坯房,但胡家的房子,明显比别人家的更高大更敞亮。 这么好的房子,老金头要搬过来住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但突然说要把这么好的房子给那些流放犯住,大家心里难免都有点儿不太舒服。 好在老王头脑子转得快,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应该的,应该的。 “要不是先有秦三郎舍己救人,金大哥如今怕是都没命了。 “后来要不是秦家带头帮忙扳倒了胡家,咱们又哪里能得到那么多的实惠呢! “要我说,做人就该像金大哥这样,知恩图报,否则岂不成了第二个胡家了!” 村里人听了这话,再次陷入了沉默。 刚才想表示反对的几个人也都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王头这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大家受不了胡家,支持老金头,不就是因为他为人厚道公平,懂得感恩么! 如果老金头靠着那几户流放犯扳倒了胡家之后,还继续对人家不闻不问,那他今后早晚也会像胡家人一样压榨村民。 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么! 老王头这番话说完,老金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大家真把这些话听进去,渐渐都寻思过味儿来之后,才开口道:“可不是么! “当初我被胡老大逼得无法回家,也是秦将军和秦三郎找到我帮了我。 “做人得有良心,再说了,他们也都不是坏人。 “其他几户人家这几年在村里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只有秦家来得晚,但人家可实打实帮过村里不少忙。 “以前的就不提了,光说眼下,秦三娘子已经答应,以后可以帮村里人看病。 “你们还不知道吧?秦三娘子出身杏林世家,从小学医,一身的本事。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婆婆之前都病成什么样了? “喝了秦三娘子熬的药之后你们再看,如今她婆婆那脸色,比她都红润!” 听了这话,村里众人才真的动心了。 村里缺医少药的难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年年都有因为吃错药或是耽误病情而去世的人。 如果村里能有个大夫,那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 其他都是次要的,唯有这生老病死,是人一辈子都无法逃开的必然。 老金头见状感觉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道:“你们几个小媳妇,去后头库房帮秦三娘子一起把药材都收拾出来。 “其他人也别闲着了,既然来了,就抓紧把杖子给夹上吧!” “好!” “行,来了就是干活的!” 大家纷纷呼应着,挽起袖子干了起来。 夹杖子这种事儿,村里男人就没有不会的。 即便自己没上手干过,也肯定看着别人干过。 好在夹杖子需要的材料,胡家都有现成的。 这么多人一起忙活,到晌午就已经快干完一半儿了。 老金头也没闲着,也一直跟着大家一起干。 此时见太阳都升到头顶上了,便擦了把汗道:“上午就干到这儿吧。 “剩下这一半儿,下午肯定能干出来了。” 大家纷纷走到房檐下或者树底下的阴凉地儿歇着。 周氏提着用井水沁过的绿豆汤从屋里出来,招呼大家赶紧来喝。 “大家都辛苦了,快来喝点儿绿豆汤解解渴,也凉快一下,解解暑。” 老王头见其他人都没动地方,只得自己率先起身,从周氏手里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秦大嫂,你住的这绿豆汤可真好喝啊! “喝下去不但解渴,连身体里的燥热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嗐,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煮绿豆汤的时候,老三媳妇给里头加了些药材,说这样煮出来更解暑。” 老王头则故意道:“虽然这绿豆汤好喝,不过你家老秦和三郎也太不讲究了。 “连金大哥都跟着我们一起忙活,咋不见他们爷俩出屋呢? “哪怕出来陪我们说说话,唠唠嗑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随声附和起来。 可不是么,大家忙活一上午,就是为了给你们帮忙。 结果就连金叔都一起干活,你家爷俩却在屋里躲懒,这叫啥事儿? 都到这会儿了还不露面,反倒打发个妇人家出来。 周氏听了这话非但不慌,反而笑了起来。 “直到大家今天要来帮忙,我家那老头子就说,晌午得好好招待大家才行。 “一早就带着我家老三,还有张熙、卫昊和许家三兄弟一起上山打猎去了。 “我估摸着,这会儿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大家先喝点儿绿豆汤,等一会儿。 “等他们把猎物带回来,我立刻就做饭,晌午一定好好犒劳大家。” 大家听了这话,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出去打猎能打到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躲出去偷懒了吧? 但是周氏这话说得客气漂亮,手里还不断地给大家盛着绿豆汤,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好几个人心里都还憋着劲儿。 那么多人去打猎,倘若一会儿空着手回来,那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周氏这边的绿豆汤还没分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离老远就听到了秦恺峰的笑声。 院子里众人全都起身,凑到门口,抻着脖子往外看。 一个个手里都还端着碗,看热闹的时候还不忘了喝几口绿豆汤。 “还真打到大家伙了?”有人眼尖地嚷嚷起来,“前后两个人抬着往回走呢!” 不多时,秦恺峰等人就走到了大门口。 他们身后已经跟着一长串村里的孩子了。 院子里干活的人们也终于看清,被许家兄弟抬着的,居然是一只成年的梅花鹿。 “居然是梅花鹿!” “才出去一上午,也走不了多远,居然能打到梅花鹿?”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刀正中眉心,身上的皮毛完完整整,一点儿都没坏!” 梅花鹿被抬到院子中间放下。 大家都顾不得再喝绿豆汤,一窝蜂地围上去看热闹。 周氏又赶紧给打猎回来的人分绿豆汤喝。 秦恺峰连喝三碗绿豆汤,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他笑着跟老金头道:“金大哥,我们打了十几只野鸡和野兔,还有这头梅花鹿。 “您去村里找几个手艺好的过来帮忙,咱们晌午就把这些都吃了。” ”这么多,全吃了?”老金头也正盯着梅花鹿看个不停,想凑上去又有些自持身份,结果就被秦恺峰如此豪迈的说法给吓了一跳。 “这么多肉怎么可能一顿都吃了,你拿出一些来大家吃,剩下的该做咸肉做咸肉,该晒肉干晒肉干。 “你们家若是不会做,回头我让我家老婆子过来教教秦大嫂便是……” 但秦恺峰不等老金头把话说完,就直接冲院子里的人扬声道:“上午干活辛苦大家了,大家可以先回家休息一会儿,顺便帮忙通知一下村里所有人。 “晌午咱们炖鹿肉,烤鹿腿,还有野鸡野兔,肉管够吃……” 听到这话,院子里众人已经顾不得看梅花鹿,齐齐扭头看向说话的秦恺峰。 “只不过呢,我先把这话说在前头,来吃饭的人……” 听到这个转折,大家才顿时觉得合理。 这么大一头鹿,怎么可能让村里人随便吃。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来吃饭的人,记得自己带板凳和碗筷,不然就只能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吃了。 “你自己不嫌脏也就算了,影响到大家的胃口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完又都有些恍惚。 大家左右看看,低声互相询问起来。 “秦将军是说让村里所有人来吃肉?” “他还说肉管够吃?”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 “我也听着是这样……” “真的假的啊?” 秦恺峰说完话,见所有人非但不动地方,还开始交头接耳。 他只好扭头对老金头道:“金大哥,看来还是得您发话才行啊!” 老金头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人啊,啥都好,就是太不会过日子了!” 但秦恺峰还都说出去了,这么多人听着,也不好再收回了。 于是老金头便扬声道:“没听见秦将军说啥么?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自带板凳碗筷过来吃饭! “对了黄大壮,刘瘸子,邓彪和郭长虎,赶紧叫你们媳妇过来帮忙做饭! “都傻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通知大家伙儿!” 院子里的人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轰然散开。 第43章 孩子中邪了,找大夫没用 干活的人都走了之后,秦恺峰便招呼秦仕谦过来帮自己一起收拾梅花鹿。 正在后头收拾药材的章氏听说打了梅花鹿,赶紧从后头跑出来看。 秦仕谦看见媳妇过来,立刻迎上去,得意地道:“彤云,你看,我打到的,怎么样,厉害吧?” 秦恺峰闻言瞥了儿子一眼。 心想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老子当时都看见豹子尾巴了。 虽说不知道山里那只豹子为何一直在帮秦仕谦。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恺峰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叮嘱儿子多加小心,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章氏不走心地夸了他两句,便转身问:“爹,您准备怎么收拾这头鹿啊?” 秦恺峰还以为她是看上梅花鹿皮了,立刻道:“放心,我手底下有数,不会弄坏鹿皮的。 “这鹿皮我还得留着给参参做靴子呢!” “爹,我不是想问这个。”章氏着实是哭笑不得。 公公未免也太宠参参了。 参参出生还不到两个月,老爷子都开始惦记着给孩子做靴子了。 “爹,我是想说,鹿心和鹿血都是上好的药材,能不能留下给我,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处。” “嗐,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还不简单。”秦恺峰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保证给你弄得明明白白的。 “老三,你还愣着干啥,没听见你媳妇要鹿血啊?还不赶紧拿个大盆过来接着。” “来了来了!”秦仕谦很快拿了大盆过来。 秦恺峰双手用力,竟直接拎起四蹄被捆的梅花鹿,放在了桌子上。 留下来帮忙的几个人都看傻了,秦恺峰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看来能成为大将军的人,都得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秦恺峰一手按住梅花鹿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手起刀落。 十分丝滑地割开了梅花鹿的脖子。 鹿血从脖颈处流出,正好都被下方的木盆接住了。 等到血都流干之后,秦恺峰便开始剥鹿皮。 匕首在他手里,简直是如臂使指,很快就将一张完整的梅花鹿皮给剥下来了。 老金头上前接过来道:“正好,村里有人会硝皮子,回头叫他弄好了再给你送来。” 秦恺峰也没跟老金头客气,点点头便继续开始分切鹿肉。 他先将梅花鹿开膛破肚,完整取出章氏要的鹿心交给她,然后才开始从几个大关节处,将梅花鹿分割开来, 此时,被金叔点名的几家媳妇都过来帮忙做饭了。 见秦恺峰已经提供了野鸡、野兔和梅花鹿,金叔便吩咐儿子和徒弟们赶紧去江里捞点鱼,再去地里摘点黄瓜、茄子,拔点儿菜回来。 又叫老金太太赶紧回家去做些她最擅长的拉皮儿。 胡家的灶间很快就人满为患,忙活起来。 也幸亏他家灶间和院子够大,不然怕是都转不开身了。 这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村里陆续就有人提着板凳,捧着碗筷过来了。 老金头叫人在院子里用木板和凳子搭起了十张大长桌子。 谁来了把自己的板凳和碗筷放下,就算是占好位置了。 虽然来得太早还没上菜,但是后面灶间不断传来的香味,就已经把大家馋得不行了。 别的不说,这肉味儿可是实打实的。 难不成秦恺峰说肉敞开了吃竟是真的? 松江村这地方虽说是靠山吃山,很多人家里也养鸡养猪。 但是一年到头,能敞开吃肉的时候可着实不多。 基本也就只有过年那几天了。 有些条件不好或是孩子多的人家,连除夕夜都做不到敞开吃肉。 今天村里很多人,都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更是奔着看秦恺峰究竟是否说话算话来的。 等村里人基本到齐之后,终于开始上菜了。 刚开始上来的是黄瓜丝拌拉皮儿,醋溜白菜,炝拌土豆丝和蒜泥拌茄子。 这都是大家平日里经常吃的,所以上桌之后根本没人伸筷子。 就连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孩子,都被爹娘按住了跃跃欲试的手。 “着什么急,硬菜还没上呢!” “你是不是傻,留着点儿肚子吃肉!” 说话间,后厨终于开始上大菜了。 第一道菜就是野鸡炖榛蘑。 每桌一大盆。 味道先不说,光是这量,绝对给得足足的。 老王头打眼儿一看便道:“呦呵,这一盆里至少得有一只野鸡。” 负责上菜的邓彪媳妇闻言笑道:“老王叔,您这回可打眼了。 “这十盆小鸡炖蘑菇,一共用了十五只野鸡。 “从上到下,除了野鸡就是榛蘑,都没放粉条儿凑数。 “您就说实惠不?” 老王头闻言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道:“那真是第一了!” 邓彪媳妇跟老王头说话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经热火朝天地吃起来了。 嘴都被占上了,谁也没工夫说话。 邓彪媳妇见状笑着提醒道:“大家别吃太多了,都留着点儿肚子,后头可都是硬菜!” 听了这话,村里人都还很不以为然。 全村加上孩子二百多人,现在每桌都有二十多个人。 别说是一只半野鸡了,就算是两只,也只够大家给肚子打个底儿的。 没一会儿,各个桌上的野鸡炖榛蘑就基本见底儿了。 盆里只剩下一些榛蘑和汤了。 等下一道菜的期间,依旧没有人吃桌上的凉菜。 好在也没让大家等太久,酱炖杂鱼就上桌了。 依旧是每桌一盆,都是刚才老金头让儿子和徒弟们去江里下网捞回来的。 鱼的品种和大小不一,但是胜在新鲜,酱炖之后格外美味。 院子里瞬间又没人说话了,只剩下嗦喽鱼刺的声音。 不过跟鱼比起来,大家显然还是更盼着吃肉的。 酱炖鱼还没吃完,红烧鹿排就上桌了。 这道菜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大的菜量了。 倒不是秦家人小气,主要是一只梅花鹿的排骨有限,连脊骨、脖骨都一起算上,也只凑出这么多来。 每桌一盘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王头道:“鹿肉后头还有,大家别着急,这个菜先紧着孩子和老人先吃。” 好在之前已经有两道菜打底儿了,所以听了老王头这话,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而且下一道菜也紧随其后地上了桌。 “红烧兔肉来了,每桌都是上尖儿的一大盆。”邓彪媳妇笑着说,“这个绝对量大管饱。” 年轻人的筷子纷纷伸向了兔肉,一边吃还一边大声夸赞。 “今天这兔肉谁烧的,味儿可真好!” “就是,吃着感觉一点儿都不比鹿肉差!” 邓彪媳妇被他们这话逗得,脚底下一绊,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 她转身回头,一叉腰道:“我看看是谁搁这儿阴阳怪气地说话!” “邓大嫂,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们了。” “就是,我们这可是真心实意地夸,哪里阴阳怪气了?” “就是啊,邓大哥,你快帮我们解释解释。” 邓彪媳妇招架不住地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们,我这就去帮你们催鹿肉总行了吧?” 年轻人顿时都激动起来,纷纷嚷嚷。 “谢谢邓大嫂!” “邓大嫂人最好了!” “邓哥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可真是烧高香了。” 邓彪媳妇转身回了灶间,果然很快就带着人开始上菜。 “上菜了!上菜了! “快看看,这可是烤鹿腿! “我可没骗你们吧?” 两条前腿,两条后腿,都是整个儿上火烤的。 但此时烤好的肉都已经被剔下来,摆在盘子里了。 大家也瞬间明白为何老王头刚才说红烧鹿排让老人和小孩先吃了。 这烤肉,孩子和老人吃多了可不好消化。 更何况到了这会儿,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子,基本都已经吃饱了。 已经有老人开始朝凉菜下筷子了。 这辈子都没怎么如此痛快地吃肉,吃多了还真有点儿腻得慌,得吃几口凉菜解解腻。 老王头一边想着,一边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塞进嘴里。 转眼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自己可真是没出息,吃了几口肉就开始惦记着解腻了? 但是他砸吧砸吧嘴,又拍拍肚子。 心中暗道,从现在一直到过年,就全靠今天吃的这些油水儿了。 此时已经上了九道菜了,大家也基本都吃饱了。 有些人都已经撑得直打嗝儿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大家都好奇最后一道菜会是什么。 好在也没用大家等太久。 很快,秦恺峰和秦仕谦便抬着一口大锅出来了。 将锅稳稳地放在地上,掀开锅盖。 锅里的热气哄地一下散开,香味儿也随之四散开来。 秦恺峰道:“这里是鹿骨炖的汤,旁边盆里有切好丁的鹿肉和鹿杂,这里还有盐面儿、芫荽和葱花。 “吃饱的人就来喝完汤溜溜缝儿,喜欢什么口味自己调。” 这跟喝羊汤是差不多的,秦恺峰一说,大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比起吃烤鹿肉,很多老年人显然更喜欢喝一碗热乎乎的汤。 而且这汤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炖出来的。 汤已经是浓稠的奶白色,表面还浮着一层油花儿。 老王头率先上去盛了一碗,放点盐面儿,加了两勺鹿杂,抓了点芫荽和葱花提味。 人都还没走回桌边坐下,就已经忍不住,一边吹着碗里的汤,一边把嘴凑上去,贴着碗沿儿吸溜了一口。 虽说把舌头烫的不轻,却还是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这汤就该趁热喝才对味儿!” 许多人纷纷起身过来盛汤,还有爱啃骨头、吃骨髓的,把汤里早就煮得发白的骨头都捞了出来。 大家安静地喝了会儿汤,也不知道谁突然来了句:“秦将军果然说话算话,我今天算是彻底服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瞬间就炸了锅。 “秦将军说肉管够吃的时候,我真以为他在吹牛,真没想到啊……” “可不是么,不瞒大家说,我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看秦将军笑话的。 “没想到笑话没看成,倒显得自己像个笑话了!”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来之前就想了,就算没有肉,光是菜,那也不吃白不吃啊!” “哈哈——” 一时间,胡家的院子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吃饱又吃好了的孩子们,年龄相仿的凑在一起追跑打闹着。 老人们一边喝汤一边聊天。 年轻人和中年人们则战斗力尚存,还在一个劲儿地吃肉,吃菜。 张罗做饭的所有人此时也都从灶间出来。 院子里的众人十分默契地挪着位置,给他们让出一张桌子来。 几个小媳妇也自觉地帮忙收拾了桌子,帮着把提前留出来的菜端上桌。 老金头和秦恺峰也都还没吃,此时自然便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就在大家刚开始动筷子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外面一路跑进来。 老金头抬头一看,来人是村里的丁山。 “丁山,你晌午咋没来吃饭,你爹娘和你媳妇也没来?”老金头一边问,视线一边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儿,“咋,你儿子烧还没退么?” 正在吃饭的章氏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筷子,关注起来。 小孩子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是要出大事儿的。 丁山跑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回答,喘匀气就对余老太太道:“余大娘,你快跟我走,赶紧救救我儿子!” 余老太太正在喝汤,听了这话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起身之后却又犹豫地扭头看向章氏道:“丁山啊,你家孩子是高烧不退,我这老婆子去了也没啥用。 “你不如请秦三娘子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丁山却根本听不进去,冲过来一把抓住余老太太的手腕道:“余大娘,你快跟我走吧。 “我娘说孩子不是病了,是中邪了。 “得赶紧叫你去给孩子退退煞才行!” 眼瞅着丁山拉着余老太太走了,老金头忍不住叹气。 “唉,丁山已经先后夭折过三个孩子了。 “如今这个儿子还不满周岁,若是再保不住,丁家上下怕是都得疯了。” 章氏猛地放下筷子,起身道:“金叔,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老金头听章氏都这么说了,也把碗筷一放,道:“走,我陪你一起去!” 第44章 这么快就有人来登门求医了? 见金叔和章氏一起往外走,秦仕谦哪里还顾得上吃饭,飞快扒了两口饭,嘴里还鼓鼓囊囊地没咽下去,就已经起身跟了上去。 丁家住在村西头,离着倒也不算远。 金叔一边走一边跟章氏介绍自己所知的情况。 “孩子是昨天早晨开始发烧的,刚开始家里人当是着凉了,只煮了点热姜汤给孩子喝。 “昨晚我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孩子一直在咳嗽,精神也不太好。 “我当时就劝过他们,想请你过去给孩子看看,但是他家老太太坚持说没事儿,我也不好太坚持了。” 章氏心里惦记生病的孩子,耳朵里听到的也都是孩子的情况。 倒是跟在后面的秦仕谦听了这话,心下暗道,跟胡家人相比,金叔才是真把村里人放在心上的,难怪他在村里的威信这么高。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丁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已经能听到丁家婆媳的哭声。 “儿啊,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要娘的命啊……” “辰辰啊,大孙儿啊,你到底是咋了,你这是在剜奶奶的心啊……” 三个人快步走进院子,就见老丁太太正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一边哭一边唤着孩子的乳名。 丁家娘子是守在旁边,脸色惨白,人随时都要厥过去的模样。 只见老丁太太怀里的孩子此时昏迷不醒,面赤唇红,牙关紧闭,四肢频频抽搐。 章氏急道:“孩子这是急惊风了! “医书中有云,小儿疾之最危者,无越惊风之证。 “此病来势凶猛,变化迅速,随时可威胁小儿性命……” 章氏话没说完,老丁太太就火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章氏,怒道:“你算老几,谁允许你来我家胡说八道的? “大山,你是死的么? “她开口就咒你儿子死,你还傻站着?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撵出去!” 老丁太太觉得自己说撵出去而不是打出去,已经是看在老金头的面子上了。 老金头见状便准备上前说话。 秦仕谦也一把拉住章氏道:“人家不需要咱们,那咱们何苦留在这里,不如回去吃饭。” 章氏却甩开秦仕谦的手,上前两步,抢在老金头开口前道:“大娘,我是大夫。 “你孙子如今还不满周岁,你敢保他这辈子今后都不生病,不看病,不抓药,就没有半点儿用得着我的地方?” 章氏几句话顶得老丁太太说不出话来。 见对方不撵自己了,章氏便双手抱臂往旁边一站。 老丁太太干脆不搭理她,扭头求余老太太道:“您快给我大孙儿退退煞吧!” 余老太太只得叫丁山去抓只公鸡过来,将鸡冠掐出血涂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再拔鸡毛粘上。 然后叫人盛了一碗水,水中也加入鸡冠血。 余老太太手指蘸水,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让孩子把水喝掉。 但孩子此时牙关紧闭,别说喝水了,撬都撬不开。 老丁太太急得干脆硬灌,但是孩子根本无法吞咽。 灌进嘴里的水,很快就顺着嘴角涌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余老太太见状立刻道:“我是真没法子了,还是赶紧让秦三娘子给孩子看看吧!” 章氏这边都心急死了。 医者仁心,她原本就看不得病人受苦。 如今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更看不得小孩子受苦。 听了余老太太的话,章氏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上去看见孩子了。 谁知老丁太太却还是抱紧孩子不撒手,狐疑地看向她道:“你们少唬我,这么年轻的大夫,怕是都还没出师。 “她会治什么病!万一害了我孙子,你们赔得起么!” 老丁太太这辈子没出过松江村,生病受伤要么是自己在家弄点草药吃吃,要么就找人来叫叫魂、退退煞,然后扛过去就好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大夫有什么本事,自然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老金头见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紧紧抱着孩子不撒手,气得直跺脚道:“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前头三个孙子孙女怎么没的,你都忘了么?怎么还是这么不听劝呢! “人家秦三娘子是娘家祖传的医术,亲爹更是在宫里给皇上、娘娘们看病的。 “你孙子比皇上还高贵不成? “再这样下去,你才真是害了孩子!” 听了这话,丁家娘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突然上前,一把从婆婆怀里抢过孩子,来到章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秦三娘子,求你救救我儿子!” 老丁太太气地看向丁山,却发现儿子也立刻回避开视线。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越来越有主意了,不把我这老婆子当回事了……” 章氏飞快取出针包,抽出三棱针,捏起孩子细嫩的手指,朝着手指尖儿就扎了下去,然后挤出一滴血来。 老丁太太看到这情形,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大怒地抖着手指向章氏:“你、你这毒妇,你这是给孩子上刑么? “你也是做娘的人,我家辰辰都这样了,你咋能下得去手啊……” 章氏忙着救孩子,顾不得理会老丁太太。 老金头见状一声断喝:“大山,看住你娘,别让她过来添乱!” 丁家娘子看到儿子指尖出血,也觉得眼前一黑。 想着既然已经求了章氏救孩子,她只能咬牙撑下去。 但眼见章氏刚放下孩子的右手,又抓起左手继续扎。 丁家娘子也承受不起地别过头去。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老丁太太那边更是疯了一般,若不是丁山死命拦着,早就冲过来打人了。 “大山,你给我松手!你没看见她干啥呢么? “你再不松手,以后就别叫我娘了,我没你这个儿子……” 丁山闻言稍一迟疑,老丁太太就推开他,朝章氏冲了过去。 好在秦仕谦一直守在章氏身边,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老丁太太。 “你滚开,你们都从我家滚出去……” 老丁太太疯了般对着秦仕谦连踢带打。 秦仕谦开始还只是消极抵挡,但是被打了好几下,也着实有点火气上涌。 丁山眼瞅着秦仕谦攥紧了拳头,担心老娘挨打,也立刻冲了上去。 老金头也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 就在院子里的气氛僵到极点、一触即发的时候。 昏迷不醒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丁家娘子飞快扭过头,看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儿子,瞬间喜极而泣。 “娘,相公,你们快看啊! “醒了,辰辰真的醒了!” 老丁太太还保持着抬手要打秦仕谦的姿势,胳膊僵在半空,不好意思再落下。 丁山一手抓着秦仕谦握拳的手,一手扯着自家老娘的胳膊,狼狈不堪地从二人中间探出头来看向儿子。 老金头趁机上前,将三个人分开道:“差不多得了,还不赶紧看看孩子去!” 母子俩这才恍然,同时松手跑到孩子身边。 老丁太太伸手摸向孩子的额头,感觉还是在发热。 她想问章氏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立刻尴尬得嘴都张不开。 好在丁山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秦三娘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秦仕谦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这回又信得过我媳妇了?” 丁山尴尬地抬手挠挠后脑勺。 章氏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道:“接下来还需要施针,你们同意么?” 这次不等儿子和儿媳开口,丁老太太立刻大喊:“同意,同意!” 章氏闻言收起三棱针,抽出毫针,速刺孩子的合谷穴,得气出针。 丁家三个大人大气都不敢喘,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孩子。 过了半晌,丁家娘子突然大喊:“出汗了,孩子好像出汗了!” 她一边喊,一边伸手摸向孩子的后心,果然摸到单衣已经微微发潮。 章氏一听说孩子出汗了,立刻道:“别在外面待着了,赶紧抱孩子进屋。 “家里有没有薄被?赶紧拿出来给孩子盖上。 “孩子已经开始出汗,此时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丁家人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开始出汗应该就是要退烧了。 此时章氏的话听在他们耳中,简直比圣旨还好使。 丁家娘子立刻想起身,但是腿早跪麻了,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丁山此时也顾不得媳妇了,赶紧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就往屋里跑。 老丁太太也跟着儿子一起往屋里跑,鞋都顾不得脱就直接上炕,打开炕琴把褥子和薄被都拿出来。 母子俩把孩子安顿好,就见章氏扶着丁家娘子进来了。 丁山赶紧一把接过自家媳妇。 老丁太太则满脸堆笑地问:“秦三娘子,您看看,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现在孩子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等到他周身出汗,其他各种症状也都会随之消失的。” 话虽这么说,但老丁太太却根本不敢让章氏离开。 “大山,赶紧去给秦三娘子倒水,人家都忙活半天了。 “秦三郎,秦三娘子,你们若是没啥事,不如就现在我家坐会儿,喝口水再回去……” 章氏知道老丁太太这是不放心,害怕孩子的病情再有反复,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秦仕谦只好留在这里陪着媳妇。 倒是老金头,见孩子没什么事了,便道:“那你们在这儿,我得先回去了,我家那些徒子徒孙,今天下去就要各自回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也着实麻烦他们了,临走之前我不去露个面不太好。” 老金头徒子徒孙加起来不少人,个个都是抬棒槌的好手。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待在松江村这个小地方。 基本上是均匀分布在长白山脚下这些大大小小的村子里。 干的也是放山抬棒槌的活儿。 这次为了老金头的事儿才聚到一起,如今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晌午也跟着吃了顿好的,下午也该各自回家了。 老丁太太赶紧出门送人。 “金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话刚出口,老丁太太的眼泪就流下来,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老金头沉着脸道:“行了,若是冲着你,我根本都不会带秦三娘子过来。 “我是看不得孩子受苦。 “你以后也长点儿心吧,有啥事儿多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老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满口答应。 等她出去送了一趟人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儿子和儿媳正抱头痛哭。 老丁太太顿时急了,跑到炕边看向孙子。 “咋了,出啥事儿了?”看到孩子什么事都没有,老金太太一噎,随即扭头冲夫妻俩嚷嚷,“你俩瞎哭个啥?” “娘,你出去这会儿功夫,辰辰就出了一身汗。 “他娘刚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丁家娘子也激动道:“是啊,娘,孩子退烧了。 “你摸摸看,脑门儿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老丁太太赶紧伸手去摸孩子脑门。 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孩子也不哭闹了,还睁开眼睛看向她。 老丁太太瞬间热泪盈眶,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嘴里不断道:“退烧了就好,退了就好啊! “辰辰,你可把奶奶吓死了。” 章氏见状起身道:“孩子现在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注意及时给孩子擦汗换衣服,千万别在着凉了。 “还有,这几天最好给孩子做点鱼片粥或者是蛋羹这些,好消化也能补身子。” “好好,都听您的。”老丁太太连连点头,看向章氏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下凡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好不容易辞别不断表示感谢的丁家人,走出丁家大门,秦仕谦和章氏都忍不住无奈摇头。 二人晌午没吃上几口饭就过来了,此时肚子同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夫妻俩相视而笑,同时加快脚步往家走。 好在周氏心细,早早给他俩留出了饭菜,一直在锅里温着。 看见他俩回来,赶紧把几盘菜端出来,摆在炕桌上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小两口总算稳当下来开始吃饭。 秦恺峰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道:“参参娘,外面来了好几个村民要找你看病。” “啊?”章氏嘴里还含着饭就呆住了。 这么快就有人来登门求医了? 第45章 钦差大人 秦仕谦有点不高兴道:“这还有完没完了,连点儿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么?” 秦恺峰瞪了儿子一眼。 周氏更是直接上手,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记。 “咱家如今在村里是什么处境,你心里没点数么? “彤云能帮村里人看病,也是在为咱家结善缘。 “你好好支持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章氏抓紧咽下嘴里的饭菜,起身道:“夫君,不碍事的,我出去看看。 “就像娘说的,多在村里结些善缘,以后大家才能善待参参不是么!” 秦恺峰立刻训斥儿子道:“听见没有,你媳妇都比你明白。” “我这不是心疼彤云么!”秦仕谦嘴里嘟囔着,但还是起身陪着章氏一起出来。 院子里此时已经聚了好几个村民了,看见章氏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章大夫,我爹晌午可能是吃顶着了,不知您这里可有消食的药啊?” “是啊,章大夫,我儿子好像也吃撑着了,来找您讨点儿药回去吃。”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着章氏说话,也不知何时,对她的称呼已经从秦三娘子变成了章大夫。 章氏认真听完几个人的诉求,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会儿过来寻医问药的几个人,竟都是因为家里有人晌午吃撑着了,无法消食导致的。 “正好儿,胡家本来就有大山楂丸,我去取些给大家。”章氏说着,去后面收拾出来的药房拿了些蜡封的药丸出来交给众人。 “今晚就先别吃饭了,让肠胃歇一歇。 “明天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饭就是了。 “若是吃了这大山楂丸还不见效的话,就再来找我。” 等村民们都各自拿了药回去,秦仕谦一边拉着章氏回屋一边笑着说:“看来你给丁山儿子治病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开始管你叫章大夫了。” “不过是个称呼,其实叫什么都一样的。”章氏闻言脸上一红。 她刚刚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秦仕谦也关注到了这点小事儿。 “谁说都一样的!”秦仕谦道,“他们想找你看病,就必须要给你相应的尊重才行。 “依我看,你以后就该定个规矩,不管你叫章大夫的,一律不给他们看病!” 秦仕谦这话说得颇有些幼稚和赌气的意味在其中。 若是被秦恺峰和周氏听到,肯定又要训斥他了。 但章氏此时听起来,却觉得暖暖的,心里头更是甜甜的。 小两口回屋抓紧时间吃了饭,老金头也终于把徒子徒孙们送走回来了。 “秦将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找人算个好日子?我好找人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秦恺峰连连推辞,“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了。 “至于日子,就更不用算了。 “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个儿就挺好。” 老金头看出秦恺峰不想麻烦村里人,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那也好,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好,要是真需要帮忙,我一定开口。” 秦恺峰说的时候还很有自信,毕竟自家来到这里才不到半年,家里破破烂烂的,能有啥可搬的。 谁知道,第二天带着周氏回去一收拾,竟然收拾出来一大堆东西。 秦恺峰看着摆了一地的破烂儿不由得感慨:“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诚不欺我啊!” 周氏忙着收拾东西,头都不抬地说:“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飘了? “这些都是用得着的东西,扔了容易,用的时候再找就难了。 “行了,少废话,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些都搬到车上去。” 秦恺峰闻言赶紧过去搬东西。 幸亏胡家有平板车,不然怕是得走好几趟才能都拿过去。 等大家把旧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之后,周氏和其他几家的女眷就忙活起来。 胡家人留下了不少被褥和衣裳。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别人用过的东西,周氏和陈秋宁等人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如今流放在外,突然多了这么多被褥和衣服,一个个都开心得很。 只不过这东西还是需要好生拆洗晾晒一番才能用。 于是几家的女眷们就都聚到秦家西屋的大炕上,把被褥全都拆开,光是拆下来的被单就装了好几大盆。 男人们则挨个儿在院子里挖了几个坑,深深地埋下几个柱脚,然后拉起好几根晾衣绳,把所有的棉絮都放在太阳底下好生晒晒。 女人们则带着拆下来的被单一起去了江边,一边聊天一边洗起来。 很快,几个院子里就飘起各色被单。 光是被褥就拆洗了两天才弄完,接下来又忙着洗衣服。 秦恺峰和秦仕谦刚开始还想帮忙,但是却根本不会洗。 跟着周氏学了半天还是不行,要么手劲儿太大直接把被单个洗破了,要么就是束手束脚不敢使劲儿所以洗不干净。 最后气得周氏一把抢过秦恺峰手里的被单,撵他俩道:“你俩快别给我添乱了,回家看孩子去吧,正好让老三媳妇歇歇。” 这几天,在小花的帮助下,章氏已经把药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然后又按照老金头说的,把缺少的常见药列了张单子给他。 老金头是真的很希望村里能有个医馆,可以给村里人看病抓药。 所以拿到单子便承诺,如果山里有的便叫人去挖,没有的就叫人去镇上买,一定会给章氏配齐了。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原本响晴的天儿,渐渐有些阴下来了。 秦恺峰抬头往天边一看,果然见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 “这么黑的云彩,怕是要下大雨了。” “哎呀,我刚洗好的衣裳还没晾呢!” 秦恺峰对秦仕谦道:“老三,今天先练到这儿吧。 “你赶紧去给后头几家报个信儿,让他们把被褥衣服都收起来。” 秦恺峰说完把参参交给章氏,转身对周氏道:“咱俩赶紧把晒的被褥都收起来,若是被雨浇了就不好了。 “至于你刚洗的这些衣服,一会儿让老三在堂屋搭个架子,就只能晾在屋里了。” 说罢,大家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各家把被褥和衣服收起来没多久,乌云就已经笼罩在村子上空了。 云层深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秦恺峰坐在炕上,摸着下巴道:“这雨来势不小啊!” 周氏在堂屋晾好衣服之后进来道:“下就下吧,咱们现在这房子既不透风,也不漏雨的,怕啥。 “正好有空在家把被褥都做上,还有空就把那些旧衣裳给你们改改。 “如今一天儿比一天儿冷,这场秋雨之后,估计就该穿夹袄了。 “冬天的棉衣棉鞋也该准备做起来了,回头我去问问,得做多厚才行。 “听说这边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只真会冻死人的!” 周氏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哗的一声。 大雨倾盆而下。 而老金头刚好抢在最后一刻冲进门来,险些被浇成落汤鸡。 “秦将军,村里有人带回来消息。 “钦差大人已经抵达镇上,估计等这场雨过后,就该来村里了。” 眼瞅着外面雨越下越大,老金头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干脆跟秦恺峰一起进了密室,打算把今年进贡需要的野山参取出来准备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钦差到底哪天来。 万一人家就是敬业,喜欢冒着雨过来呢! 密室中有提前打好的小木箱。 松江村每年需要进贡两箱,一箱的年份需要在三十年以上,一箱则是普通品相即可。 这个事儿老金头最熟了,很快就把两个箱子都装满了。 然后他又拿出一棵百年老参单独放着,道:“今年朝廷来人还不知道是谁,无论如何先备着吧。 “再去库房挑两块品相好的皮子,也就差不多了。 “没办法,想顺利过关,总归是要出点血的。” 松江村是专门负责上贡人参的村子。 但如果不跟钦差大人搞好关系,到时候什么数量不足,年份不够、品相不好各种问题就会层出不穷。 秦恺峰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朝廷如今那些官员和内侍是什么德行,他比老金头还清楚。 “钦差到村里之后,我们这些流放犯是不是应该躲在家里不露面比较好啊?” “没事儿,其实他们过来,最多也就待半天儿。 “咱们村儿条件不好,朝廷来人从来不在这里住。 “骑马往东走半天路,就能到东台村儿。 “那边村子大,村里人也多,条件好的人家都住砖瓦房。 “朝廷每次有钦差过来,都是去东台村留宿。” 秦恺峰点点头道:“只在村里吃顿饭也挺好的。 “若是还要招待他们留宿,住的地方够不够且不说。 “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还不如早早送走省事。” “谁说不是呢!”老金头说着,将取出来的野山参放在堂屋的条案上,又跟秦恺峰去厢房中挑了两张品相好的狐狸皮出来。 看着老金头从自家密室里拿出来那么多人参,参参都惊呆了。 不是,房子都归我家了,密室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她之前还以为,那一大屋子人参都是自己的了。 所以一点儿都没着急。 觉得等自己再长大一些,什么时候需要灵气就可以进去吸几口。 可现在老金头居然一下子就拿走了多半屋子的人参。 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以接受。 早知如此,她那天就该拼命多吸一些灵气才好。 殊不知那天只吸了一棵百年老参,她就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差点儿没把家里人吓坏了。 参参躺在炕上,盯着外屋桌上的人参直流口水。 章氏看见,赶紧扯过布巾给她擦了擦口水,将她抱起来道:“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是不是饿了?” 【才不是饿……不对,我才没流口水呢!】 参参不肯承认,但章氏还是把她抱回西屋,关上门,解开衣襟开始喂奶。 【我都说我不是因为……唔……】 算了,吃奶也一样能补充灵力。 虽然补的很少很缓慢,但也比没有强。 想到这里,参参更加卖力地吃起奶来。 章氏抱着闺女,眼睛里的温柔和宠溺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 这场大雨直下到次日傍晚才停。 第三天才总算放晴。 也果然不出老金头所料,天刚放晴,朝廷的人就来了。 一大早,镇上打前站的人就先到了村里。 及到日上三竿,一个近百人的队伍来到松江村。 老金头一看领头之人,还是去年的老熟人——内侍严玚。 但他今年带来的人太多了,一时间都找不到那么多地方安置,只好临时又征用了刚分给秦家的院子。 老金头先将严玚请到堂屋喝茶休息,又赶紧叫儿子去通知村民把各家的椅子凳子搬过来应应急。 其他人就只能暂时被留在了院子里休息了。 严玚道:“不用这么麻烦,咱家这次过来,还顺便带了些流放犯过来,所以人看起来是多了些。” 老金头赶紧道:“真是辛苦严大人了,不巧前两天还下了雨,山路不好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嗐,好说好说。”严玚说着,视线在堂屋内逡巡一圈问,“参把头还有胡家人呢?怎么都没看见呢?” 老金头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他赶紧躬身道:“胡家出了点事,如今已经不在村里了。 “村里人推举我成为新一任的参把头。” “嗯?”严玚接连几年过来,吃了胡家不少孝敬。 此时听说胡家出事了,参把头还换人做了,他顿时皱起眉头。 老金头急忙保证道:“严大人只管放心,给宫中进贡的东西,只会比以前好,绝对不会比以前差。” 他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推到严玚手边。 严玚先抽开木匣,只扫了一眼便确定,绝对是棵百年以上的好东西。 再伸手摸摸桌上摆着的两张银白无暇的狐皮。 确认了东西都不错之后,严玚顿时没了刚才严肃的模样,露出一丝笑容道:“也好,无论谁做参把头,只要能好好给皇上办事儿,不给咱家找麻烦,那就一切好说。” 第46章 棺材拦路,陈家鸣冤 “那是一定的,甭管参把头换成谁,都必须要听严大人的才行。” “哎呀,我也只是个替皇上跑腿办事的,听我的做什么。” “瞧您这话说的,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替皇上办事儿的! “再说,您每年任劳任怨地从京城大老远来我们这偏远地方,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还不都是为了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么! “我们没能耐替您吃这些苦,只有办好自己的差事,力求不给您添麻烦,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秦家人此时都在西屋里,听着外头说话,秦仕谦忍不住低声道:“真没看出来,金叔还挺会拍马屁的!” 秦恺峰瞥了儿子一眼,但是心里也很以为然。 老金头这几句话说得还真挺像回事,把严玚给捧得哈哈大笑。 这要是换做他,还真说不出来。 更不要说严玚这小子,在宫里就是个小太监。 领了个芝麻大的差事出宫之后,竟然就能被人称作钦差大人,大肆摆谱收礼了。 以前若是这样的人被秦恺峰碰见,肯定要给他好看的。 可如今他早就不是朝廷的大将军了。 想管也无能为力。 但是看着严玚这样的人,就知道朝廷都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这不由得让秦恺峰有些晃神。 他自从十几岁参军起便一直为大齐效力。 即便受奸人陷害,全家流放,甚至身处深山崖底之时候,秦恺峰都未曾放弃过平反回京的念头。 可此时,这个念头却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这也昏庸的君王和烂透了的朝廷,真的还值得自己拼死效忠么? 还不等秦恺峰得到结论,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有人晕倒了!” 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爷爷,你醒醒,你怎么了……” 秦恺峰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朝院子里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真是熟人。 双目紧闭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正是秦恺峰的至交好友沈良翰。 伏在他身上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一边哭喊的小孩,则是沈良翰的孙子沈君珩。 看到沈良翰惨白的脸色,秦恺峰顿时急了。 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还不想在朝廷来人面前露面的事儿了,叫上章氏便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严玚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金头赶紧出去了解了一下,回来之后道:“有个流放犯晕倒了,村里的大夫过去看了看,此时已经醒过来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但您现在还没把这些流放犯正式交给村里呢,影响了严大人的声誉就不好了。 “像您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有不少人嫉妒。 “所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再说了,这种事儿它也不吉利。 “能不沾染还是少沾染为好。 “严大人,您说是不是?” 严玚被老金头一顿猛拍,拍得格外舒坦。 他连连点头,夸赞道:“不错,难怪你们村里都推选你做新一任的参把头,你果然比胡家人做事周到。 “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多谢严大人!”老金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也算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不枉费他费尽心思地拍了半天马屁。 有了前面那番话的铺垫,严玚直接吩咐手下跟松江村交接,将沈良翰祖孙二人留在村里。 免得就像老金头说的那样,带着继续赶路的话,万一死在路上还不够晦气的。 秦恺峰立刻趁着严玚被老金头请进东屋休息的时候,把沈良翰背进西屋暂时安顿下来。 沈良翰躺在炕上的时候,还面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秦恺峰此时才敢向章氏询问:“老沈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饿的。”章氏道,“我再去给沈伯伯冲一碗糖水。” 秦仕谦此时也抱着沈君珩从外面进来,轻声跟他说:“听见没有,爷爷没事,咱也不哭了好不好?” 因为秦恺峰和沈良翰是挚友,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两家时常走动。 所以沈君珩跟秦家人都很熟悉,并不认生。 听了秦仕谦的话,沈君珩打了个哭嗝,慢慢止住了眼泪,但眼神儿还是死死黏在爷爷身上挪不开。 眼看着章氏端来糖水,秦恺峰给沈良翰连灌下肚两碗。 不多时,沈良翰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人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老秦,当初你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承诺会尽力帮你翻案,希望你家能尽快回到京城。 “真是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年,我自己也沦落到这般境地……” “老沈,家里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和君珩?” 一听这话,沈良翰两行老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 “没了,都没了…… “就只剩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了!” 没了? 沈家虽然不如秦家人多,但上上下下也有七八口。 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只剩下一老一小了? 一瞬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话,却也只能继续憋着,不敢多问半句。 半晌后,屋里才响起沈君珩压抑的抽泣声。 秦氏红着眼圈,看向被秦仕谦抱在怀里的沈君珩,小声道:“好孩子,不怕的,到了这边就好了。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婶子照顾你,好不好?” “三婶婶。”沈君珩小声唤道。 秦仕谦直接把他放到炕上道:“以后你就跟小妹妹一起,我就不信了,咱家这么多大人,还能养不活你们两个小孩儿了?” 秦恺峰也对沈良翰道:“是啊,老沈,你听孩子们都这么说。 “你一个老光棍儿,哪里会带孩子。 “以后咱们凑一起过日子,但凡有我家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少你们祖孙一口的。” 秦恺峰说完,见沈良翰还想再说什么,直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老沈,你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再过一个月就要下雪了,大雪封山至少要半年。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还带着一个孩子,如何过冬? “你自己不想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带着孩子一起送死么?” 秦恺峰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没有让沈君珩听见。 但声音最轻的这句话,分量却最重。 直接把沈良翰击得溃不成军,只能抬手盖住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 沈君珩不知道大人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此时正趴在炕上,跟参参大眼瞪小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头,轻戳参参的小脸蛋儿。 婴儿脸蛋儿柔软嫩滑的手感,让他眼底难得地闪过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参参也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哥哥。 虽然破衣烂衫,脸上还挂着被树枝划出的伤口,也有些脏兮兮的。 但这一切都掩不住沈君珩骨子里的气质。 即便把他跟村里小孩混在一起,他也一定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外人必然会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当然,参参此时还不明白长相气质出类拔萃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身上有一股平和的气息,让她十分喜欢。 于是她也伸出手,学着沈君珩的样子,在他脸上戳出一个小酒窝。 就在西屋气氛越来越温馨的时候,严玚正在东屋等着用饭。 身为钦差,严玚已经连着好几年来长白山了。 胡家还算识趣,给了他不少好处。 但说实话,严玚还是很嫌弃松江村的。 无论是吃的还是住处,全都是破破烂烂的,让人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若非不在这里吃饭,就要饿着肚子赶路,天黑之后才能吃到晚饭的话,他甚至想要立刻离开。 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今年换了参把头,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点儿惊喜吧。 钦差一行人,每年都要在松江村用午饭。 所以老金头得知钦差已经到镇上之后,便提前开始准备食材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村里各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贡献出来。 不过老金头没有胡家那么黑,他叫人把各家拿出来的食材一一登记下来,说好事后会给一些银钱补贴。 一听这话,各家都不再藏私,倒真凑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当然,这些好东西,都是为严玚自己准备的。 他手下那些人,就只能坐在外面吃乡下大锅饭了。 村里选出来几个厨艺最好的妇人,在周氏的指导下,给严玚做了一桌子菜。 看着端上桌的天麻炖乳鸽,羊肚蘑蒸蛋,猴头菇烧鸡块,五香鹿肝,飞龙汤…… 以京城高端酒楼做菜的思路做出来的长白山特产,光看着都觉得又贵又精致。 看得严玚眼前一亮,这可比之前胡家弄出来那一盆盆的大炖菜强百倍。 挨个儿尝了之后,发现味道更是没话说。 严玚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抬手就冲站在炕边的老金头竖了竖大拇指。 “你们村里不错,让你做参把头,很有眼光,比之前那个胡家强多了!” 严玚对老金头的称赞已经越来越直白了,可见是真的太满意了。 老金头站在一旁,看着严玚吃饭心里也很高兴。 按照以往的惯例,吃完饭就要走了。 只要平平安安离开松江村的地界儿,今年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了。 没想到午饭准备得太丰盛美味了,严玚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饭还没吃完就有点晕乎乎的了,吃饱之后自己往炕上一躺,竟就这么睡着了。 老金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就不该准备酒,要不提前兑点儿水也行啊! 真没想到严玚的酒量这么差,几杯下肚就醉了。 好在严玚并没有睡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招呼众人准备出发。 因为对老金头的招待十分满意,所以严玚很爽快地叫人给松江村结算了今年的银钱,还特意从流放犯中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丁留下。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好好配合参把头上山挖参,为皇上和朝廷效力,知道么!” 几个人一听说要被留在这个又偏僻又穷的地方,心里别提多抗拒了。 但是表面却还不得不做出恭敬听从的样子。 “严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事。” “多谢严大人教诲,我们一定牢牢于心。” 严玚也不管他们这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听着高兴就得了。 毕竟这些人以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却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小太监强颜欢笑,卑躬屈膝…… 一想到这些,就让他觉得心情更加舒畅。 只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久。 一行人还没走到村口,离老远就看见前面路上横着一口棺材,旁边还跪着好几个人。 老金头一眼就认出来,这几个人就是从村里消失了好几天的陈家人。 陈家老爷子,陈家老太太,陈母,陈家娘子和一双儿女,此时齐齐跪成一排,拦住了严玚的去路。 严玚一勒缰绳停在了村口,皱眉问:“老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金头赶紧道:“回严大人,这户人家的儿子,以前是跟着胡家做事的。 “胡家出事之后,他们就不见了。 “草民还以为他们知道在村里待不下去,所以识趣地离开了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胆,敢来拦您的路。” 老金头被气得不轻,立刻叫人赶紧把陈家人和棺材弄走。 谁知竟被严玚一摆手制止了。 “别急,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老金头急得在心里直骂人。 一边生气严玚都拿了好处,还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一边则生气陈家,自己放过他们一家老小,只找了陈小六本人寻仇,他们居然还敢来坏自己的事儿。 陈母一见严玚停下不走了,立刻膝行几步上前,连连磕头道:“钦差大老爷,民妇有冤要诉! “民妇二十丧夫,寡居多年,守着公婆和儿子,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儿子就是民妇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没想到却被人害死。 “民妇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势单力薄,生怕被歹人迫害,只好先躲起来再徐徐图之。 “今日听说钦差大人在此,特来鸣冤,还望大人明察。” 第47章 心理落差太大 老金头一听陈母这话,就知道她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这话可不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而严玚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将陈家几人和老金头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他像是逗猫一般,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了这么多,为何不提你儿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呢?” 陈母猛地抬手指向老金头道:“大人,就是他! “他为了谋权篡位,联合那些个流放犯,害死了胡家人,自己才当上了参把头。” “可我怎么听说,村里人都很支持老金头做参把头啊?” “那是因为现在村里人都被他给的小恩小惠收买了,谁都不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陈母说着伏地放声大哭。 “可怜我儿,就因为跟胡家老大是发小儿,关系亲厚一些,就被老金头给害死了。 “他将我儿倒吊在树林里,活生生给吊死了啊—— “我们在山上找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 “直到我儿的脚踝支撑不住,整个儿掉下来,我们才找到他的尸首……” 陈母越往后说哭得越厉害,后面更是嚎啕大哭,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家老两口和陈小六的妻子儿女也在后面泣不成声。 老金头这边都开始冒汗了。 他倒不是怕了陈家人。 陈小六想对他下杀手在先,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他担心的是严玚的态度。 如果严玚想收拾自己,那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好在金老二还算机灵,仗着自己一直落在后面也没人注意,抽个空就悄悄跑回去给秦恺峰报信儿去了。 秦恺峰正在家看孩子,听完金老二颠三倒四、夹杂了许多对陈家咒骂的话,好不容易才提炼出主要内容。 “你是说,陈家抬着棺材拦住了钦差大人告状,严玚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 “对对!”金老二连连点头,“秦将军,我爹一直说你们都是聪明人。 “以前也都是在京城做官的。 “你知不知道严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秦恺峰无奈地摇摇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临走前遇到这样的事儿,还不赶紧趁机再讹一笔么?” 秦恺峰也不管金老二听没听懂,继续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准备点儿东西。” 秦恺峰说完,打开炕琴钻进密室,先取出一支百年老参放在桌上。 然后他来到参参面前,抱起孙女亲了一口,道:“乖宝儿,之前给你做的那块梅花鹿皮,爷爷先借走用用。 “不过你放心,爷爷跟你保证,回头爷爷一定再猎一头更好的回来给你。” 参参对梅花鹿皮没兴趣,但是看到秦恺峰居然又拿出一支百年老参,顿时急得哼哼唧唧起来。 “乖宝儿放心,爷爷一定会让你穿上梅花鹿皮的小靴子的,好不好?” 秦恺峰重新把参参放回炕上,叮嘱一旁的沈君珩:“君珩,你帮我看着点儿参参,我马上回来。” 眼见秦恺峰走了,参参急得继续哼唧,不断扭动着身子,努力想要靠近炕桌。 沈君珩第一次被单独赋予看孩子的重任,紧张得不行,全神贯注地盯着参参,不敢移开视线。 所以看到参参一副很不舒服,哼哼唧唧好像随时要哭的模样,沈君珩顿时慌了。 他凑到参参身边,先试着轻轻拍他。 但这样根本没能安抚住参参。 拖的时间越久,秦恺峰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参参见沈君珩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这次是真急哭了。 两滴泪珠被挤出来,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沈君珩记得团团转,怎么还哭了呢,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他只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力抱起参参,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轻哄。 参参见自己被抱起来,顿时又看到了希望。 她努力扭着脖子看向炕桌,希望沈君珩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沈君珩还以为参参是看到了桌上的毽子,那是秦仕谦用飞龙尾羽做出来给他玩的。 没想到参参也喜欢这个。 沈君珩仿佛看到了哄孩子的关键,赶紧抱着参参朝炕桌走去。 两个孩子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儿,却意外地殊途同归了。 眼瞅着终于靠近了炕桌,参参立刻故技重施,一个蛄蛹,从沈君珩的双臂中窜出去。 她直扑向野山参,啊呜一口叼住,将灵力吸取一空。 参参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殊不知身后的沈君珩都快被她吓哭了。 吸完这棵野山参的灵气之后,参参觉得自己浑身都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看不清楚和听不清楚,此时一切都在眼前清明起来。 而她看清楚的第一个人,便是满脸通红,强忍着眼泪的沈君珩。 “参参,你没摔着吧?” 沈君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没抱住参参,才把她摔在炕桌上的。 幸亏参参没有哭,不然沈君珩估计也会控制不住哭出来的。 他赶紧上前,把野山参从参参嘴里解救出来,重新摆回桌上,然后抱着参参回到原本的位置。 就在他将一切刚复原的瞬间,就见秦恺峰拿着一张梅花鹿皮回来了。 参参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爷爷的模样,登时手舞足蹈起来。 “啊啊——” 【爷爷,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呀! 【爷爷总说我长得像你,所以参参也长这样对不对?】 秦恺峰见参参看到自己就一直发出声音,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这块梅花鹿皮。 但是如今库房里的东西,也就这块皮子最为合适。 秦恺峰心里愧疚不已,但是为了老金头和村子,也只能先暂时委屈孙女了。 “乖宝儿,爷爷知道不该动你的皮子,但这次真的是应急,以后爷爷一定补给你个更好的啊,乖!” 秦恺峰一边安抚着参参,一边找出一个木匣,准备把野山参装进去。 但是他的手刚碰到野山参就是一顿,立刻低头仔细查看。 沈君珩见状,紧张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难道野山参被弄坏了么? 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若真弄坏了可怎么赔人家啊! 其实秦恺峰只是感觉野山参上有点湿漉漉的,所以才凑近看看。 要知道,密室里的野山参都是晒干的,不该有水才对。 不过秦恺峰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原本桌上有水自己没注意到。 他赶紧把野山参上可疑的水渍擦干,这才放进木匣里。 然后秦恺峰又从柜子里找了个包袱皮,将梅花鹿皮和木匣一起包进去,交给金老二。 秦恺峰教给他几句话,又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复述了一遍。 确认金老二都记住了,说得不差分毫,秦恺峰便打发他道:“你赶紧回去,把这包东西交给你爹,就按我教你的这么说,你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金老二闻言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东西回到村口,飞奔到严玚面前。 老金头被儿子这举动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开口呵斥:“你做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若是惊扰了钦差大人,你……” 金老二不敢回话,生怕把秦恺峰教的几句话忘了。 所以他不等老金头说完,赶紧开口道:“爹,我刚才在东屋炕上发现一个没见过的包袱,担心是钦差大人落下的重要东西,所以不敢耽搁,赶紧给送过来。” 严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心想这金家人果然比胡家会来事儿。 老金头被陈家人哭得头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急得金老二一个劲儿给亲爹使眼色。 老金头这才从他手里接过包袱,递给了早就走过来等着的严玚手下。 手下立刻双手捧着包袱交给了严玚。 严玚解开包袱皮往里面一看,见是一个装野山参的木匣和一张成色极好的梅花鹿皮,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还真是我落下的,这玩意儿若是丢了可就麻烦了。” 老金头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道:“严大人落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丢呢,就算您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得追上去还给您啊!” 严玚哈哈一笑,冲老金头道:“我看由你来做这个参把头,比胡家是强多了。 “唯一一点就是,脾气太好了。 “你们常年在这深山老林里讨生活,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手段该强硬,还是要强硬些为好!” 严玚这番话,是当着村里人的面儿说的。 瞬间就让大家明白了该如何站队。 老金头心里也终于有了底。 他冲村里人一摆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严大人的话么? “还不快把耽误严大人办差的刁民给我拿下!” 村里人立刻一拥而上,把陈家人都撵走,然后又把棺材抬到了路边。 严玚看着棺材还是有些面色不虞。 老金头又连连做手势,让村里人把棺材抬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严大人,草民携全村祝您青云直上,升官发财。” 听了这话,严玚的脸色才终于彻底转晴,高高兴兴地带队走了。 老金头带着村里人,毕恭毕敬地站在路上,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长出一口气。 若非金老二适时地扶了一把,老金头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叔,老陈家这些人怎么办啊?”村里有人凑上来问。 “把他们撵出村子,以后都不许再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老金头觉得处理这些事儿,简直比自己放山找棒槌还要累,恨不得立刻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想到严玚留下的那几个流放犯此时都还在秦家院子里等着自己回去处理,只得强打起精神过去。 而被留在秦家院子里的四个流放犯,虽然不敢随便乱走,但是一直在打量秦家的房子和院子。 之前胡家院子的格局是,参把头的正房位于最前面,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两侧各三间厢房。 两侧厢房后面还盖了仓房和柴房。 其他四个儿子的房子则是两两并排地盖在参把头房子后面。 所以如今用杖子一一分隔开后,秦家的院子是最大的,仓房、柴房更是一应俱全,看起来就十分气派。 大家都是被流放的,即便有些人刚开始还抱有幻想,但是吃了一路的苦,眼看着同时流放的很多人,因为生病或是支撑不住而命丧半路,大家心里也早就有数,流放地的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进村之后,看到到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大家心里都已经绝望了。 但是突然发现秦恺峰一家居然住在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好的房子里,还把沈良翰和沈君珩都接了进去,几个人的心里又悄悄升起了几分希望。 难道松江村有善待流放犯的习惯? 这么大的院子,除了正房还有两侧厢房,应该也有地方能收留他们吧? 再看着后面柴房里堆得满满的木柴,几个人越发心动。 恰在此时,老金头终于回来了。 “来,你们几个,跟我走。” 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忍不住问:“麻烦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金头见对方说话很客气,态度也不错地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另外一个高个子指着身后的房子道:“我们不住这里么?” 老金头笑道:“这是别人家,你们怎么能住这儿呢!” “可是沈家祖孙不还在里面么?”络腮胡问。 “沈家祖孙跟秦家认识,所以才被带进去的。”老金头此时已经隐隐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四个流放犯还算会察言观色,见状都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老金头走出秦家,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院子面前。 “行了,你们四个都没有家人,就先一起住在这里吧。” 这房子院子虽然也不算小,但四周的木杖子已经东倒西歪,有些都已经破旧或者腐烂发黑了,半点儿没有秦家那种整齐干净的样子。 院子里只有三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别说是跟秦家的房子比了,就连村里普通的房子都没法比。 “这……”络腮胡看着面前的房子和破破烂烂的院子,心理落差太大,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第48章 只要毒不死人,就都是好东西 “这院子其实不错,房子也不漏雨,你们几个大男人,稍微收拾收拾,住着挺好的。”老金头道,“若非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刚搬走,不然你们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上。” 这里之前住的便是卫昊,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懒得拾掇院子。 但他自己有些手艺,把原本到处漏风漏雨的房子修补的不错,就连炕都是重新盘过的,冬天只要保持灶坑里的火不熄,屋里就很是暖和。 所以老金头带他们来这里住,当真是很替他们着想了。 只可惜,眼前的几个人都没能体会到他的苦心,甚至还以为是他故意刁难,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老金头根本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只想处理完这些事赶紧回家。 “你们先住下,回头我叫人给你们送一些柴火和粮食过来。 “最近村里都在忙秋收,为过冬做准备,你们回头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帮着干点儿。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老金头说完就匆匆走了。 四个人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犯愁不已。 这叫人怎么休息? 另外一边,同样被流放至此的沈良翰和沈君珩,却正舒舒服服地待在秦家干净的大炕上。 确定严玚一行人已经走了,秦恺峰才终于能踏踏实实地跟老友聊几句了。 “你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死在半路上了,如今只剩我们一老一小。”沈良翰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沈家这次流放,跟秦家当初的情况不同。 秦家那会儿是被差役一路送过来,虽然每天走路也很累,但是勉强还能坚持下来。 可沈家是跟着严玚一行人来的,人家都骑马,他们则要努力跟上,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若非家里人把为数不多的食物都供给他俩,平时还经常轮流背着二人赶路,祖孙二人也很难活着走到松江村。 沈良翰上午在院子里突然晕倒,就是因为把分到的大部分食物都留给了沈君珩。 他自己连走几日山路,实在是撑不住了。 一旁的沈君珩也难过地垂下头,不想让祖父看到自己红了的眼圈儿。 秦恺峰便也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问:“如今京中的情况如何? 沈良翰道:“我离开京城也已经三个多月了,目前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秦恺峰闻言神色一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问:“京城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如果京中局势平稳,那么三个月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而沈良翰这样说,只能说明在他离开京城的胡思后,京中的情况已经到了瞬息万变的地步了。 沈良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昏庸无道,宦官干政,奸臣当道。 “成年皇子们夺嫡的野心都已经不加遮掩了。 “外戚失势,皇后和太子圣心已失,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据说皇上已经有了另立太子的打算。” 说到这里,沈良翰朝门外瞅了一眼,没看到周氏的身影,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离京之前,周家老太爷过世了,周大人带领家人,扶柩回乡守孝去了。” 秦恺峰闻言长叹一声道:“能在这个时候成功的全身而退,尽最大可能保全家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这个理。”沈良翰点点头,觉得自己差不多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环顾了一下屋子道,“没想到你家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 “是你这老家伙来的时候好。”秦恺峰道,“但凡你早几天来,我家还住在漏雨的破房子里呢! “现在房子大了,吃的也足够,你俩只管踏实住下便是了。”秦恺峰说着看向正守在参参身边的沈君珩,笑呵呵道,“现在大人们都忙得很,君珩在这里还能帮着看看孩子。” “老秦,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沈良翰沉吟半晌,没有推辞,甚至连个谢字都没说。 沈君珩诧异地抬头,他从小就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知道祖父是个最讲究规矩礼节的人了。 今天竟然如此不客气么? 但奇怪的是,秦恺峰听了这话的表情却格外开心。 殊不知,以他俩的关系,真要说谢才是见外了。 沈良翰嘴上不说谢,但早就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了。 秦恺峰拍着沈良翰的肩膀道:“咱俩能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再相聚,正好远离那些个糟心事儿,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我去弄一坛子酒,今晚咱俩好生喝一杯!” 秦恺峰话音未落,章氏就从外头走进来道:“爹,这可不行。 “沈伯伯这一路过来,身体消耗太大,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才行。 “酒肯定是不能喝的,最近饮食上也要注意,要多吃补身子的,少吃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一听说补身子,秦恺峰立刻道:“我上次弄回来那个野山参,你拿去煎水给老沈吃不行么? “野山参不都说大补么?不然皇上也不会每年都要求上贡了。” 章氏哭笑不得道:“爹,人参也不是万能的,若什么毛病一吃人参就好,那还要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干什么。 “沈伯伯的身子还承受不起这个,要我说还是以食补为主。 “反正眼瞅快入冬了,猫冬的半年时间也不用干什么活,说什么也能补回来了。” “行,你是大夫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秦恺峰说罢,又笑着对沈良翰道,“老三媳妇的医术不错,你最近吃什么干什么,都听她的便是了。” 沈良翰抬头冲章氏笑笑:“你放心,我跟你公爹虽然是多年老友,但是性格却南辕北辙。 “我这人一点儿都不犟,最听大夫的话了。” “得了吧。”秦恺峰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个读书人一旦犟起来,那才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见两个老头自顾自斗起嘴来,章氏忍不住抿唇而笑。 “你的医馆都收拾好了?”秦恺峰问,“需要帮忙吗?” 最近村里已经有人登门找章氏看病了。 于是秦恺峰就提议,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章氏做医馆。 秦仕谦这两天就一直在帮章氏做这件事儿。 “差不多了,药材都搬过来了,暂时都放在架子上了。 “金叔说回头找村里木匠帮我做个药柜,到时候就方便了。” 章氏一边说一边在屋里看了一圈问:“爹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儿忘了,我是出来找小花的。 “她下午一直在帮我收拾和摆放药材。 “后来她说要去茅厕,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秦恺峰摇摇头:“我们一直在屋里说话,没看到。” “啊啊——”躺在炕上的参参发出声音。 【娘亲,小花刚才在窗外偷听屋里说话,你一来她就溜了。】 只可惜家里没人能听懂参参的心声。 沈君珩更是直接探身过去,用手轻拍着参参,嘴里背起诗来。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 见屋里大人们都好奇地看向自己,沈君珩小声解释道:“我发现,小妹妹一听我背诗,就会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果不其然,沈君珩的话还没说完,参参就已经呼吸平稳地进入梦乡。 秦恺峰看着越发满意道:“君珩真是太适合看孩子了!” 自从秦家搬走之后,小花就不能像之前住隔壁那样对秦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了。 所以她接连几日都跑来找章氏,借着帮她收拾药材,布置医馆,好让自己白天尽可能地留在秦家。 刚才小花的确是去了茅厕,但是从茅厕出来,无意中听到东屋里秦恺峰和沈良翰说话。 听他们提起京城的情况,小花的脚顿时就走不动了。 她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凑到窗根底下,听着屋里的对话。 听完沈良翰对朝中情况的讲述,小花这些天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好在只有村里的情况失去了掌握,京城那边还是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年,太子就要被废,发配到松江村来了。 秦家后来就是因为支持废太子,后来才跟着回到京城,重登权力巅峰的。 小花暗想,看秦家如今,竟然有几分想在松江村扎根生活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秦仕谦和章氏已经有了孩子,她又何必非要在这里卑微地祈求他们能分一点亲情给自己呢! 只要能获得废太子的信任,还愁今后没有荣华富贵可享么? 想到这里,小花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干脆也不回去继续帮章氏做事了。 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扬长而去,直接回家了。 章氏在家里前屋后院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小花,担心不已,赶紧直奔她家。 “余大娘,小花回来了么?”章氏一进院子,就看见余大娘正在院子里忙活。 “刚才就回来了。”余老太太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咋了,你有事找她?我去叫她出来。” “不用了,她回家了就好。”章氏一听小花已经在家了,这才松了口气,“本来该送她回来的,但是有事儿耽搁了一下,我就是来确认一下,看她平安到家没有。” 余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章氏在有意遮掩。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小花没跟你打招呼就自己跑回来了? 余老太太只觉一阵头疼,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孙女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孩子可真是的,明明是她非要去给你帮忙的,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儿,小孩子嘛,都是这样一阵儿一阵儿的。”章氏根本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再说,她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知道她平安到家了就好。” “劳您费心了,以后不用管她,村里也没有外人,不碍事的。” 章氏说完便告辞回家了。 余老太太一回头,看见小孩正躲在门后往外看。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秦三娘子么?好端端的又闹什么别扭?” “我再喜欢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我娘亲,她自己不是有孩子了么!” 小花气哼哼地说完,砰的一声把门甩上就回屋去了。 “你……”余老太太无奈摇头,只能继续去晾晒野菜。 如今胡家被扳倒了,村里也没人知道她就是大仙儿,看病抓药的事儿大家也都开始去找章氏了。 余老太太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她其实还挺享受这样平静的生活。 但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必须要努力为过冬做准备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都跟余老太太一样。 家里从老到小,但凡能干活的,就没有一个能闲着的。 老人和孩子们在家里忙着晒各种干菜。 什么土豆干、豆角干、茄子干、辣椒干、萝卜干…… 居然有那么多菜可以做成干菜,周氏以前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年轻人和中年人则忙着上山打猎、挖山菜、采蘑菇、捡核桃,还有山上的各种果子…… 对松江村的人来说,这就叫靠山吃山。 只要毒不死人,就都是好东西。 因为冬天时间太长,大雪封山,所以为猫冬囤东西,那都是宁多勿少的。 但是长白山的秋天时间很短。所以老金头回家只休息了一晚上就又待不住了。 一大早,吃过早饭他就登门来找秦恺峰了。 “秦将军,不知道你家如今为过冬都做了哪些准备啊?” 秦恺峰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直接道:“金大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跟我还来这一套么?” 老金头也反应过来,自嘲地笑道:“满脑子都还是昨天跟严大人说话那一套,都快不会正常说话了。”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来,秦恺峰也忍不住打趣道:“我之前可一直以为金大哥是老实人,没想到这么会说话,昨个儿我可真是被惊到了。” “秦将军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些还都是当初跟在胡家人身边学的呢!” 第49章 捅狍子老窝了? “你是不知道,昨天看似没干啥,却着实把我累得够呛,比爬一天山都累。 “我昨个儿回家,晚饭都没吃就睡死过去了,一觉睡到今天早晨。” “那你一大早过来,肯定有要紧事儿吧?” “嗐,你看我,差点儿把来意给忘了。 “我是想问问,秦将军能不能带着村里人一起进山打猎? “咱们村里这些人,出去放山找个棒槌什么的还行,但是在打猎这方面,着实不咋地。 “平时抓猎物全都是靠挖陷阱或是下套子。 “当然了,我也知道,让你教他们功夫这事儿不现实。 “所以只希望能趁着还没下雪,让你带着他们上山去多打点猎物回来。” “带他们上山打猎当然没问题。”秦恺峰先是点点头,然后思忖片刻又道,“至于教他们些拳脚功夫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我的功夫是从小开始练的,年纪大了再学很难,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不过如果村里有孩子愿意学的话,我倒是可以趁着今年猫冬的时候教一教,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练武的好苗子。” 老金头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居然还有意外惊喜,立刻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要把两个孙子送过来。 就算没有习武的天赋,跟着练练也能强身健体,还能让孩子冬天有个去处,不会担心他们到处淘气,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那我先替村里人谢谢秦将军了,我去吩咐他们准备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出发行么?” “行,没问题。”秦恺峰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送走老金头之后,秦恺峰回屋就抱起孙女亲了一口。 “爷爷明天上山,一定给你再打一只梅花鹿回来!” 参参则冲秦恺峰吐了个口水泡泡。 泡泡刚吐出来就破掉了,崩了秦恺峰一脸口水。 秦恺峰丝毫不嫌弃,还哈哈笑个不停。 周氏见状忍不住冲秦仕谦道:“看你爹现在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你小时候那会儿,你爹抱了你一次,结果你尿了他一身。 “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抱过你了! “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嫌弃了。” 秦恺峰也立刻道:“你怎么能拿那些臭小子跟咱们参参比呢!” 秦仕谦也无语道:“娘,你怎么能当着参参的面儿说这些呢!” “怕啥的,参参还这么小,她又听不懂。” “那也不行!”秦仕谦十分坚持道,“必须从小就在参参心里维护好我这个做爹的形象。 “娘,这样的话你以后可不许说了。” 参参扭头看向秦仕谦,没想到亲爹看着浓眉大眼的,小时候还干过这样不靠谱的事儿。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噗的一声又吐出个口水泡泡。 章氏赶紧上前,从秦恺峰怀里接过参参,抬手轻点她的小鼻子道:”乖宝儿,可不许这样,不能对着爷爷吐口水。 “当然了,也不能对着别人吐口水,这样不礼貌,知道么?” 听着章氏这样一本正经地教育孩子,秦仕谦和周氏都忍不住笑起来。 周氏道:“彤云,参参还小,你现在说了她也听不懂的。 “小时候都是这样的,等她长大点儿,咱们慢慢教她便是了。 “你放心,你爹虽然疼孩子,但是绝对不会惯孩子。 “想想你大哥和二哥家里那几个,咱家绝对不可能养出没教养的孩子。” 话虽是这样说,但大哥和二哥家里都是儿子。 光是看公公如今对参参的喜爱,以后会不会把孩子给惯坏,还真有点儿说不好。 当天晚上,松江村家家户户都睡得很早。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青壮年男丁就都背着背筐,带着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在村头山脚下集合了。 秦恺峰带着秦仕谦到了一看,好家伙,有拿镰刀的,有带锄头的,还有扛着扁担的…… 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他们打猎,能帮忙抬猎物就行了。 这么一想,扁担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一起上山的一共三十多人,老金头在前面带路,秦恺峰带着秦仕谦押后。 想着上次秦恺峰和秦仕谦打了梅花鹿和许多野鸡野兔回去,第一次能敞开吃肉的那种幸福感,大家心里也都很是激动。 老金头察觉到大家的心情,适时地给众人泼冷水道:“打猎跟放山一样,需要胆大心细有耐心。 “你们现在别到处乱窜,要多保存体力。 “这样等遇到猎物的时候,才不至于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们这帮孩子啊,跟我们当年比起来……” 这次跟着上山的人,论辈分都是老金头的子侄甚至还有几个孙辈中的年长者。 所以面对老金头的敲打,大家只能乖乖听话,谁也不敢反驳。 秦恺峰刚想顺着老金头的话说几句,但是眼角余光却觉得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 他条件反射地搭箭拉弓,一箭射出,登时有东西倒地的声音。 “怎么了?”在前面领路的老金头也听到了声音,赶紧扬声问。 此时离秦恺峰更近的年轻人已经瞬间围了上去。 “金叔,秦将军打到一只狍子!” “秦将军,你也太厉害了!突然一下子还能射这么准!” “今天运气可太好了,咱们出来还不到半天儿,就有收获了!” 这下谁还想得起来老金头刚才说的要有耐心,所有人都围着被秦恺峰一箭射穿咽喉的狍子,七嘴八舌地议论个不停。 “你们是没见过狍子还是咋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狍子带上继续往里走。” 听了老金头的话,离得最近的几个人立刻动起来,很快就用绳子把狍子的四个蹄子捆好。 扁担从中穿过,一前一后,两个人抬起来就走。 秦恺峰忍俊不禁,心道,果然最有用的是扁担啊! 大家抬着狍子继续往山上走。 本想找个靠近活水的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谁知竟又在溪边发现一群正在喝水的狍子。 老金头发现之后,紧急做了个让大家停下脚步的手势。 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但老金头自己都已经看傻眼了。 他在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情况。 “今天这是咋回事,捅狍子窝了啊?” 秦仕谦闻言问:“金叔,狍子肉不好吃么? “那狍子皮怎么样?暖不暖和啊?” “谁说狍子肉不好吃了?”老金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狍子皮也不错,能做帽子,能做衣裳,还能做褥子,暖和!” “那就好!”秦仕谦立刻摩拳擦掌,“管他为什么这么多狍子,都抓回去不就得了!” 秦仕谦话音未落,秦恺峰已经在后面指挥起来。 “你们五个去那边,你们五个绕到它们后面。 “还有你们几个,看见我指的树丛了么? “你们现在绕个圈子摸过去,别惊着狍子。 “所有人到了地方都先等着,我这边一动手,你们就立刻出来,用手里的镰刀锄头随便什么,只要把狍子拦住,别让它们跑了,剩下交给我和老三就行。” 溪边的狍子足有十几只,秦恺峰这话说得着实有点大。 但有了之前那神乎其技的一箭,在场的人都对秦恺峰格外信任。 大家没有任何迟疑就行动起来。 秦恺峰将自己的弓和箭篓交给秦仕谦,给他指了个地方道:“你就站在这里,等会儿万一有漏网之鱼,你就给它一下子!” 老金头莫名有些紧张,隐隐还有些激动地指着自己问:“那我呢,我干什么?” 秦恺峰看了看他,道:“金大哥,你站远点儿,一会儿动起手来,别撞着你!” “……”老金头本想说自己还没到不行事儿的时候。 就见秦恺峰抽出匕首,身形微微一变,瞬间跟匕首融为一体,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老金头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急忙听话地退到一棵树后。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秦恺峰一阵风似的冲进那群正在喝水的狍子中间。 大家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就见几头最高大健壮的狍子就已经轰然倒地,靠近岸边的溪水瞬间被染红。 其他狍子立刻四散逃窜。 秦仕谦手中的弓已经拉满,正准备松手。 却发现狍子们又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儿扭头看向溪边,黑亮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秦恺峰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并不耽误他行动。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向狍子数量最多的方向,眨眼间又倒下了好几头。 剩下的狍子此时仿佛才反应过来,应该逃命才对。 但是秦恺峰早就安排好的人手,此时已经全都手持家伙事儿围堵上来。 剩下几只狍子被拦住去路,正犹豫着该往什么地方跑的时候,就被赶过来的秦恺峰一一撂倒。 唯一一只漏网之鱼,想要趟过溪水逃跑,被早就有所准备的秦仕谦一箭毙命,倒在溪水中,砸起一大片水花。 眨眼间,十几只狍子就都躺下了。 再看向秦恺峰,连大气都没喘一口,就好像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似的。 村里人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了个亲娘,没想到秦将军不但箭术高超,身手也这么好啊!” “咱们这刚出来半天儿,晌午饭都还没开吃呢,就打到这么多只狍子?” “是人家秦将军打到的,关咱们什么事儿,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就算了,可别捎带上我,我可不好意思领这个功劳。”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村子这么多年了,打猎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收获啊!回去之后村里人还不得高兴疯了!” 秦仕谦收起弓箭,上前检查了一圈儿,给尚未咽气的全都补上一刀。 秦恺峰则有些好奇地上前查看自己的猎物。 “原来这就是狍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玩意儿也挺奇怪的,出了事还不赶紧跑,居然还都停下来回头看?” 老金头也从树后走过来道:“狍子就是这样,所以咱们这儿也管它叫傻狍子。 “如果在林子里遇见狍子,你大喊一声,它就会停下来回头看你。” “原来如此,这小东西,好奇心还挺重。”秦恺峰笑着扒拉了一下狍子的小短尾巴,然后起身问,“金大哥,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先回村里?” 老金头刚才已经默默数过了。 算上最开始被秦恺峰一箭射中的那只,今天总共收获狍子十七只。 其中十一只成年狍子,几只大的看着得有四五十斤,身形小一些的也得有三四十斤,另外还有六只小狍子,加起来怕是得有五百多斤。 这才花了半天时间,都不能说是收获颇丰来形容了,应该叫大大的超出预期。 老金头笑得嘴都合不拢道:“还走什么啊,赶紧的,都捆好抬着,咱们这就回村!” 一大早出去打猎的队伍,刚过晌午就回来了。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离老远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跑回村里报信儿去了。 村里人全都紧张起来,这么快就回来,怕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有人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总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但凡家里有人跟着上山打猎的,此时都慌得不行,一个个丢下手里的活儿就往村口跑。 老金头和秦恺峰带着众人下山,还没走到村口就已经看到前面人头攒动。 “嘿,这是知道咱们满载而归,出来迎接咱们了么?”老金头笑呵呵地说。 秦恺峰却警觉地问:“村里人怎么知道咱们回来了?该不会是村里出什么事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老金头也担心起来,加快脚步朝村口走去。 村口众人看到他们下山了,也赶紧迎上去。 双方一碰面,就齐齐开口。 “出什么事了?” 大家着俱是一愣,又齐齐摇头道:“没出事啊!” 最后还是老王头嗓门大,压过众人的声音问:“要是没事儿,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金头一听这话,顿时嘿嘿一笑,抬手招呼道:“后头走快点,给他们看看咱们今天的收获!” 第50章 赶大集 松江村村口是冲着出村那条山路的,想要上山的话,出村之后需要往右拐。 所以大家只看到了毫无负担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此时还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等着。 随着老金头的招呼,后面抬着狍子的人纷纷加快脚步,拐过弯来出现在村里人面前。 “哎呦,打到狍子了啊?”老王头一拍手,“不错不错,这只狍子还挺大……” 但是他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接二连三被抬出来的狍子给惊呆了。 “我了个娘亲,你们上山抄了狍子的老窝啊?”老王头看着大大小小十几只狍子被村里人抬着。 收获如此丰厚,难怪这么早就下山回来了。 村里其他人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老王头上前左看看,右摸摸,心想这么多只狍子,足够全村人敞开了吃好几顿的。 但是刚这样想完,他立刻晃了晃脑袋。 自己这是想啥呢! 村里啥条件没点数么? 咋吃了一顿还没够,竟想天天敞开了吃肉? 村里人此时都不急着回去干活了,在家的男女老少簇拥着打猎回来的人们,齐齐往村里走去。 还有人上前争着抢着要帮他们抬狍子的。 那几个小狍子更是早都转移到村中孩子的手里去了。 这一路上,光听打猎的人讲秦恺峰身手如何了得,如何在顷刻间就把十几只狍子都放倒的。 等大家终于走到秦家院子里的时候,秦恺峰都快被他们给吹上天了。 但是他们爱说,村里人更爱听。 秦恺峰出言纠正了几次,非但没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来一顿吹捧,他只好选择闭嘴了。 十几只狍子被卸下来放在地上,堆起来老高,看着颇为壮观。 老王头背着手,围着狍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问:“金大哥,这么多狍子,打算如何处置啊?” 老金头则直接扭头看向秦恺峰道:“这些狍子都是秦将军一个人打的,依我说,就都交给秦将军好了。” 村里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向秦恺峰。 对老金头这个安排,即便是跟着上山打猎和抬狍子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狍子都是秦恺峰一个人凭本事打回来的。 大家能有幸见识到这样的场景,都够回来吹一辈子了。 还想从中分一杯羹? 谁的脸皮都没那么厚。 秦恺峰没立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扭头问:“金大哥,咱们村里若是想卖东西或是换东西,必须要去镇上么?就没有更近的地方了么?” “有倒是有。”老金头挠挠头,“东台村儿就比镇上近很多,但是他们村里的东西也不齐全,有些东西还是要去镇上买……” 老金头话音未落,就有人按捺不住嚷嚷起来:“主要是东台村儿的人不地道,一看见咱们村的人过去就坐地起价,黑心得很!” “可不是么,我们宁愿多走几天路去镇上,也不去东台村儿!” 秦恺峰若有所思地问:“如此说来,东台村儿的条件比咱们这儿好?” 大家顿时都不吱声了。 老金头点点头道:“是啊,而且东台村本来就是以捕猎为主,他们那边往外卖皮子,还是挺赚钱的。” “这样啊!” 秦恺峰原本以为那边生活条件好,想去那边卖狍子肉呢! 但是一听东台村儿基本是以捕猎卖皮子为生,顿时泄了气。 那人家村里肯定不缺肉吃啊! ”周围就没有别的村了么?”秦恺峰又问。 “秦将军,你是想去卖东西还是买东西啊?”老金头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去卖东西啊!或者能换东西也行。”秦恺峰指着身后那一堆狍子,“这么多狍子,难道还都腌咸肉不成?那得用多少盐啊! “镇上又那么远,拉到地方肉都得变质了。 “原以为可以去东台村儿试试,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缺肉。” “嗐,你早说不就得了。”老金头一拍大腿,“咱们去赶集啊! “周围这些村子早就约好日子,逢二逢七赶集。 “大集那地方,离着咱们这里,走路也就半天儿时间。” 秦恺峰作为流放犯,根本不能出村,所以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 听了老金头的话,他在心里一算。 “这不巧了么,明天二十七,正是赶集的日子?” 见老金头点头,秦恺峰便道:“大家都说,这次打猎我出力最多,我也就不跟大家客气,领下这份功劳了。 “至于这些狍子如何分配,我也已经想好了。 “狍子皮归我家,家里人还是第一年在这里过冬,都挺怕冷的,我想留着狍子皮做褥子做衣裳用。 “但是剩下的狍子肉呢,我认为还是应该归村里所有。 “我建议咱们今天抓紧把狍子都收拾出来,几只小的留着村里吃,剩下的都拿到集市上去卖掉。 “或者可以换一些盐面儿、白糖、红糖之类的,回来之后再按人头分给村里人也可以。 “不知道我这样安排,大家同不同意?” 村里人没想到秦恺峰这么大方,这么多狍子,他居然只要皮毛,其他都给村里? 这回还不等老金头说话,跟着上山打猎的人就先不干了。 “不行,我们虽说跟着一起去了,但其实根本没出什么力。” “秦将军,你之前已经请大家敞开来吃了一顿肉,我们帮你抬几只狍子下山那还不是应该的么!” “是啊,秦将军你心好,但我们可不能再占你家便宜了。” “村里以前上山,无论是找棒槌还是打猎,也都是要按功劳分配的。” 大家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 秦恺峰抬手往下压了好几次,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大家别着急,听我说几句。 “这次上山打猎,本来就是金大哥组织村里人一起去,而不是我秦家个人的事儿。 “打到了猎物,甭管多少,都该属于村里。 “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功劳多一些,我也已经厚着脸皮把狍子皮都留下了。 “如果大家非要把所有狍子都给我,那才是真的坏了村里的规矩呢!” 最后还是老金头出来一锤定音道:“行,这件事就先按秦将军说的办。 “但是他家今年刚来村里,没有地也没种菜。 “所以回头村里谁家收的白菜土豆萝卜,都往秦家送一些来,记住没有?” “记住了,金叔放心吧!” “是啊,就算这样也是我们占便宜了,真是太感谢秦将军了。” 大家纷纷答应,然后挽起袖子,齐心协力开始收拾狍子。 有人负责剥皮,有人负责开膛收拾下水,还有人负责把狍子剁开,按照不同部位分开。 等大家将所有狍子都收拾好,把院子都打扫干净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老金头直接开口撵人:“都赶紧回去睡觉,想去赶集的人,子时到村口集合。” “半夜出发么?”秦恺峰一愣。 “是啊,赶集就是这样。 “早点儿过去,人多东西也全。 “晌午之后就基本没什么人了。” 秦恺峰其实很想跟着去赶集,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没说出口,免得让老金头为难。 谁知当天夜里,叶家人睡得正熟,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秦恺峰最是警醒,一下子就翻身起来,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来到门口问:“谁?” 老金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将军,你这是睡过头了? “赶紧的,大家都等你呢!” 松江村这次一共有二十三个人一起去赶集。 大家看到老金头带着秦恺峰过来,不但没有任何意见,反倒还纷纷跟他打招呼。 所有人都背着背筐,里面不但装着自家要去卖的东西,还要装上一大包狍子肉。 但大家脸上都乐呵呵的,非但不嫌沉,还要抢着帮老金头和秦恺峰分担。 老金头对时间掌握的很准。 大家抵达集市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集市旁边就是一条河,大家都沿着河边摆摊。 秦恺峰原以为自己一行人来的已经算早了。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都占好位置了。 “咱们也抓紧找地方!”老金头一声令下,大家就都加快了脚步。 今天村里来的人多,带的东西也多,可得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才行。 看着年轻人背着背筐走了大半夜,也不嫌沉,此时还有力气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跑去占地方,落在后面的老金头脸上都是笑容。 “你看,只要日子过得有盼头,大家的劲头这不立刻就上来了么。” 秦恺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不等说话,就听到前面争吵起来。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是我们占的地方,凭什么要让!” “就是,你们东台村也别欺人太甚,我们可不怕你们!”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恺峰也跟来了,松江村的年轻人这一次态度格外强硬。 东台村是附近闻名的富裕村子,就连朝廷来人都会特意赶到他们村里落脚。 所以东台村的人,天生就有种瞧不起其他村子的高傲感。 以前来赶集,这种抢地方的小事儿。 他们但凡开口,其他村子的人都会乖乖把地方让出来的。 今天他们来得有点晚,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人占了。 他们看了一圈,就松江村占的这块地方最大。 于是他们就习以为常地走过来,直接要求松江村把地方让给他们。 谁知松江村的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坚决不让,还跟他们吵吵起来了。 东台村领头的郭成文皱眉道:“你们松江村的人站这么大地方做什么?” “我们来的人多,地方占的大一点怎么了?” “人多有什么用,你们又没什么东西要卖。我们要卖的东西多,别的地方摆不开,你们还是让一让吧!” 听了这话,松江村的人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我们平时的确没什么东西卖,但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好不好! 几个年轻气盛的已经撸胳膊挽袖子想往上冲了。 好在老金头和秦恺峰及时赶到。 老金头走到跟前,明知故问:“你们几个小子,不好好摆摊,吵吵什么呢?” 郭成文见老金头过来,非但没说给个面子,反而直接道:“老金头,今天是你带人来的啊?胡家没来人?叫你们村里的人让让地方呗!” 见此情形,松江村的王大头终于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郭成文。 “这是我们松江村新一任的参把头,你他娘的给我放尊重点儿!” 这下可好,东台村的人瞬间都围了上来。 从两个村子青壮年的身形来看,就明显能看出来,松江村不如人家富裕。 人家的年轻人都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跟胡家兄弟四个那身形似的。 再看松江村的人,单看还将就,跟人家一比,简直是又瘦又小。 秦恺峰刚开始顾忌自己的身份,所以没有上前出头。 可此时局面变成这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村里人吃亏。 于是秦恺峰快走几步上前,也不问出什么事了,只道:“这地方还行,够宽敞,就是这棵树有点儿碍事。” 他说罢,一脚踹在树干上。 树冠晃了晃,树却还好端端站着。 “哈哈——” 郭成文见状哈哈大笑,东台村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他们一来笑秦恺峰自不量力,二来也是笑自己刚才居然还真被他那架势个唬住了。 但是笑着笑着,笑声突然变调,紧接着就变成了尖叫。 因为那棵盘子粗细的树,突然间朝东台村众人这边倒了下来。 吓得东台村的人四散逃窜。 郭成文这才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高人了。 秦恺峰不但能将这么粗的树干一脚踹断,而且还能让其保持直立,甚至控制其倒下的方向,绝非常人。 郭成文倒也识相,见状立刻对自己人道:“既然如此,这次咱们给新参把头一个面子,换个地方好了。” 王大头一听这话又炸毛了。 “啥叫这次?你的意思是下次你们还要来抢我们的地方?” 第51章 肉都吃腻了?我看你们村是真飘了!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老金头赶紧拦着他,东台村既然都让步了,就别再把事情闹大了。 东台村的其他人纷纷散开去找其他地方。 临走前,东台村还有人嘴里嘟嘟囔囔道:“占那么大一块地方有啥用,摆你们村儿那仨瓜俩枣都不够寒碜的。” 秦恺峰听到这话,抬眼一看。 因为刚才的冲突,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多人。 于是他立刻抓住机会扬声道:“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咱们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松江村的人瞬间明白了秦恺峰的意思,赶紧把背筐里用干净叶子包好的狍子肉都取出来。 听了这话,东台村的人也都忍不住回头,想看看松江村到底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然后大家就看见,一块块分割得干净利落的狍子肉被摆了出来。 几十条狍子腿,一扇扇的肋排,还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后还有一大堆头蹄下水。 倒不是说狍子肉有多罕见,但是这么多狍子肉一起摆出来,就着实有点壮观了。 “你们村该不会养狍子了吧?” “这狍子肉挺肥啊,还挺新鲜。” “怎么卖啊?拿东西换行不行?” 刚才看热闹的人,一下子都聚到松江村的摊位前面了,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来的路上,金叔已经跟大家商量好各部位的价钱,也说好了可以换什么东西。 所以松江村的人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问题,只在最开始忙乱了一下,很快就熟练地挨个儿回复起来。 “这是昨天刚打回来,连夜收拾出来就背过来卖,能不新鲜么!” “秋天的狍子肉最肥了,为了果冻一个个儿都吃得膘肥体壮,你瞧瞧这肥油,都快有两指厚了,买回去光是炼油都不亏。” “五花肉十五文钱一斤,肋巴扇儿和腿十二文一斤,下水八文钱一斤,头和蹄子最便宜,五文钱一斤自己随便挑。” “若是想换东西,盐面儿,白糖,红糖,药材都可以……” 老金头定的价钱,比当地猪肉行价稍低了那么一两文,勾得大家心痒难耐,但是又有点犹豫。 还是一直在看五花肉的那位最先扛不住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再不抢先下手,最肥的那条肉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这条给我称称吧!” “好嘞!”王大头此时完全没有刚才那火冒三丈的样子了,满脸堆笑地拿起那条肉,交给一旁负责称重算账的宋川。 他嘴里还不住地夸:“大娘,您眼光可真好,这条肉是这里头最好的了。” 大娘高兴不已,一边数钱一边得意道:“那当然了,我一眼就相中那条肉了,肥膘最厚了! “回家把肥膘剔下来能熬出不少油。 “再用油梭子包一顿萝卜馅儿饺子,别提多香了。 “剩下的瘦肉就晒干留着冬天吃……” 听着大娘这样一说,周围人满嘴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给我也来一条。” “我要这条!” “哎呀你别跟我抢!” “后面的别挤,我都要站不住了。” 很快,几十条五花肉就被大家抢购一空。 那些还在犹豫的这会儿都后悔得直跺脚。 王大头见状又赶紧吆喝起来:“五花肉虽然卖完了,但是肋巴扇儿和腿也好吃的。 “买回去烤着吃,都能把孩子给馋哭了。 “或者有那会吃又手艺好的,直接就买头蹄下水带回家,炖一大锅,香飘十里!” 一般想买头蹄下水的,除了少数真好这口儿的,基本都是因为囊中羞涩,所以在别人抢着买好肉的时候,都躲在后面不敢上前儿。 但是被王大头这么一说,好像买头蹄下水的才是真正会吃的人似的。 一个老大爷率先上前,挑了个狍子头,外加一些下水,笑呵呵地付了钱道:“看样子小哥儿也是同道中人,这玩意儿弄好了可比肉香多了。” “是您老人家会吃。”王大头把头蹄下水弄好放进老大爷的背筐了,还顺手送了他一个蹄子。 老大爷心满意足地走了。 其他想买头蹄下水的人立刻都围了上来。 秦恺峰在一旁看着,对老金头道:“这小子不错,看着是个做生意的料。” “这就是老王头的小儿子,从小脑袋就大,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叫王大头。” “头大好啊,头大聪明!”秦恺峰笑着说。 松江村这边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 旁边东台村的摊位前却是门可罗雀。 这种反差让东台村的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郭成文背着手溜达过来,看着已经卖掉一多半的狍子肉,忍不住道:“一共打了这么几只狍子,还真打算都卖了啊? “不留点儿回去给村里人改善改善伙食? “要我说,得吃顿好的才有力气秋收,是不是?” 松江村的人听到他的话,全都笑了起来。 王大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村前几天刚吃了顿大餐,什么鹿肉、鸡肉、兔子肉……全都敞开儿了吃。 “所以我们肚子里油水足得很,根本不在乎这点儿狍子肉。” “就是,想吃肉再上山打猎就是了,这还不是现成的么!” “就是,前几天那炖肉都把我吃顶着了,吃到后面我就想吃几口凉菜,结果金叔还非让咱们加把劲,把炖好的肉都吃完别剩下。” “别提了,那一顿吃得我,回家吃好几天菜了,看见肉就腻歪。” 松江村的人越说越夸张,东台村的人不信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啥条件啊还敞开儿了吃肉?” “肉都吃腻了,你们可真能吹,牛都被你们吹飞起来了!” “嘿,爱信不信吧!”王大头一脸得意,“钦差大人到你们村之后,没夸我们村午饭好吃么?” 郭成文听到这话,才终于心里一凛。 严玚到东台村的时候,村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各种肉类自然是少不了。 但是严玚却兴趣缺缺,吃随便吃了几口便说累了,准备休息了。 后来还是村长郭向荣送了点东西,找严玚的手下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晌午在松江村吃得太好了。 从亲爹嘴里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郭成文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松江村那破地方,整个村儿连一间砖瓦房都没有,能有啥好吃的? 难不成给钦差大人炖了一支野山参么? 可此时听王大头也这样说,郭成文才终于正视了这件事。 东台村以打猎为生,所以郭成文一眼就能看出,松江村的人没有撒谎。 他们带来的这些狍子肉都很新鲜,肯定都是昨天刚杀的。 可一下子打到这么多狍子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 啥时候松江村打猎这么厉害了? 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一脚踢断了树干的人吧? 想到这里,郭成文立刻四下环顾,想要仔细看看秦恺峰。 谁知秦恺峰和老金头见王大头卖肉卖得不错,这会儿已经放心地逛集市去了。 郭成文突然想到,秦恺峰刚才说话,不像是本地口音,反而带着几分京腔。 这人该不会是流放犯吧? 松江村以前什么德行,郭成文还是很了解的。 流放犯在那边过的更是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难道就因为换人做参把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么? 最重要的是,松江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东台村那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这老金头也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回居然闷声搞了个大的。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连钦差大人都认可了这件事。 回去之后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老爹。 毕竟两个村子离得太近了。 如果松江村的人也开始打猎,还一直这么厉害的话,说不定就要对东台村造成影响了。 松江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回带来这么多狍子肉,已经让原本眼高于顶的东台村产生了危机感。 此时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一趟出去赶集,他们不但把带来的狍子肉都卖光了,还换了不少需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带回来了差不多够全村人用到开春的盐。 秋天腌制咸肉、做咸菜都需要大量的盐。 而冬天大雪封山之后,想出去买盐换盐也是很困难的事儿。 这次去赶集,用狍子肉换了一些盐,又用卖狍子肉的钱买了许多盐回来。 当然,这次之所以能买到这么多盐,也是因为老金头拿了一些狍子肉去做人情。 可一想到往年村里人为了买盐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费多少力气。 今年居然一次性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问题,别说只是送出去两条狍子后腿了,就算给出去一整只狍子都是值得的。 所以老金头回程的脚步都比去的时候更轻快了几分。 村里人看到赶集的众人回来,居然带了这么多盐,一时间高兴得像提前过年了似的。 “赶紧歇会儿,咱们马上就开饭。”老王头笑呵呵地迎上来,“我白天没事做,带人去河里捞了几条鱼。 “还叫周家做了一板豆腐,晚上咱们吃豆腐炖鱼。 “那几个小狍子,炖的炖,烤的烤,也都弄上了,就等你们回来好开饭了。” 村里的孩子们闻着香味儿,其实早就等急了。 但孩子们很懂事,知道要等出门的人回家了一起吃,所以只是聚在秦家院子里守着,没有一个闹着要提前开饭的。 “秦将军给开了个头,你们就真隔三差五地来这么一回啊? “咱们村儿可还没富裕到这程度啊! “我告诉你们,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搞了。” 老金头嘴上怪罪着,晚上吃的时候可着实没少吃。 那饭量,都堪比一个壮小伙子了。 第二天,老金头把盐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还特意给秦家留了双份儿。 “你家之前也没腌过咸菜,也没弄过咸肉的,这些都得用不少盐呢! “这次赶集能带回来这么多盐,全都靠你打回来这么多狍子。 “所以你只管放心,我多给你家分一些,村里人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我若不多给你,他们才要找我来闹呢!” 秦恺峰没法子,只得接受了老金头这份好意。 “回头我让我家婆娘过来,教教你们怎么做咸菜,怎么腌咸肉……” 自从上次在山神庙放话要让参把头收拾秦家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老金太太一直有点儿没脸来见秦家人。 老金头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家媳妇铺个台阶,跟秦家人搞好关系。 谁知他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就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麻烦别人?我来做就是了!” 他回头一看来人是老丁太太,忙问:“你家孙子彻底好了?” 老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好了好了,全都好了。 “今天早晨自己就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两个鸡蛋呢! “真是多亏了章大夫,也得多谢金叔。 “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感谢章大夫的。” 老丁太太的感谢不仅是嘴上说说,她可不是空手来的。 不但背筐装得满满的,两个手还各提一个篮子。 “这可真是瞌睡来枕头,巧了不是! “丁山娘当初嫁过来,就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巧媳妇,如今成巧婆婆了,本事比以前更厉害了。 “她做咸菜和咸肉的手艺,在村里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行,那我先走了,有她教你们我就放心了。” 老金头走后,老丁太太就放下篮子和背筐,把自己带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都是刚从自家地里摘下来的黄瓜、茄子、豆角什么的。 “白菜和萝卜还要过些天再收,被霜打一打才更好吃。 “我今天先教你们怎么腌菜晒菜。 “等秦将军打猎回来,我再来帮你们腌咸肉。” 秦恺峰听了这话,干脆摘下挂在墙上的弓箭道:“那你们在家忙,我带老三上山去转转,没准儿真能打点儿东西回来。” 他说的很是轻松,老丁太太也没当回事儿。 但是今天要干的这些活儿,男人们也帮不上忙。 倒不如让他们上山转转,即便打不到猎物,能捡点儿柴火回来也是好的。 第52章 打不到猎物?不存在 老丁太太开始教周氏和章氏,哪些菜可以腌成咸菜,哪些菜可以晒干了保存。 看着秦恺峰真背着弓箭,带着秦仕谦出门去了,老丁太太忍不住感慨道:“你家男人眼里挺有正事儿的,还知道给自己找活儿干,真看不出来以前是做大将军的。” 紧接着她又发现,周氏做事很是麻利,一点就透,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样子,比章氏熟练多了。 “你看着也不怎么像是将军夫人。 “以你们这样的身份,以前在京城,不都是应该奴仆成群,什么活儿哦度不用自己干么?” “我刚成亲那会儿,我家老头子还只是个千户。 “我跟着他在军营熬了十几年才回京。 “别说是家里这些活儿了,我当年还种过地呢! “只不过时间太久,都有些忘了。 “刚刚看着你做,倒是想起来了不少以前的事儿。” “这样啊,没想到你以前也过得挺不容易啊!” 这话让老丁太太一下子感觉跟周氏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村里许多被流放来的官夫人们,即便再放低身价,也总让她觉得难以接近。 周氏也是真心想学,所以很是用心。 看着周氏毫无架子地跟自己一起干活,老丁太太从心里就觉得她是个实在能交的人,更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周氏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菜该如何处理,如何晾晒或是腌制,也都各有各的方法。 有的可以直接晾晒,有的需要蒸熟切片后再晾晒。 有些菜可以直接加盐放进坛子里腌制,还有些则需要先用盐抓匀压出水分再用酱油腌制。 光是老丁太太带来的这些菜,就让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 看着所有的菜都弄好了,老丁太太擦了把汗道:“行了,都弄好了,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回头若是秦将军打到猎物,我再过来……” 老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秦恺峰的声音。 “既然如此,丁大嫂就先别回去了,晌午在我家吃饭吧!” 随着声音传进来,秦恺峰和秦仕谦也抬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进了院子。 老丁太太刚出屋,被太阳照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突然感觉,这秋老虎真是太厉害了,阳光太刺眼了,恍得她都看不清东西了。 否则她怎么好像看到秦家爷俩抬着一头野猪走进来了? “秦将军,这是……” “哦,上山碰见头野猪,就给打回来了。”秦恺峰说着,跟秦仕谦一起把抬着的野猪往院子里一扔。 野猪轰然落地,激起一阵灰尘。 老丁太太听着动静,估摸这野猪少说也得有二百多斤。 不是,是她年纪大跟不上了么? 啥时候打猎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丁大嫂,上午真是麻烦你了。 “晌午把你儿子、媳妇和孙子都叫上,来我家吃野猪肉。” 老丁太太开始还一个劲儿地推辞,最后见怎么都推不掉了,便也爽快道:“行吧,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我把大山叫来给你们帮忙。” 这么大一头野猪,光靠秦恺峰和秦仕谦来收拾,也挺费劲的。 丁山加入之后,进度就快了很多。 头蹄下水单独放了一大盆,这个就得留着之后慢慢收拾了。 秦恺峰手起刀落了,先切下来一大块五花三层的肉,交给周氏道:“赶集不是刚换了点儿冰糖回来么,你做个红烧肉吧。” 他说完还忍不住舔舔嘴唇道:“都多少年没吃过你亲手做的红烧肉了,还怪想得慌的。” “行,你今天是大功臣,想吃什么都依你。” 倒是老丁太太在一边看得心疼。 嘴上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已经默默撤回了之前对秦恺峰的夸奖。 这男人啊,就是不会过日子,有点儿什么就恨不得立刻吃肚子里去。 但是该说不说,周氏做的红烧肉是真香啊! 老丁太太都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从刚开始炒糖色,那焦香味儿就勾得人直咽口水。 然后把焯过水的五花肉块倒进去一阵翻炒,刚才还白花花的肉块,均匀地裹上糖色,变成了诱人的琥珀色。 紧接着一盆热水倒进去,再往锅里放上葱姜和酱油,就盖上锅盖小火慢炖去了。 野猪肉比家猪更粗,所以炖的时间也要相应的长一些。 老丁太太闻着锅里时不时飘出来的香味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得赶紧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不然在这儿干等着,能活活把人馋死。 “大山,你赶紧去把野猪肉都切了。”老丁太太先指使儿子继续去切肉,又回头对周氏道,“来,我教你怎么腌咸肉。” 做咸肉,最重要的就是放多少盐。 盐放多了就太浪费了。 但盐若放少了,肉就容易臭了,那就连肉带盐都白瞎了。 老丁太太年年做咸肉,对这个比例掌握得格外精准。 她都不用称重,左手抓起切好的肉一掂量,右手直接就能抓出适当的盐面儿来。 周氏眼瞅着她把盐面儿均匀地抹在切成长条的野猪肉上,再将肉整齐地码在一旁的盆里。 “先腌上,等盐分都吃进去之后,你就找绳子或者钩子,把肉一条条都挂在通风的地方,或者是挂在灶台上头。 “我跟你说,我做咸肉最有一手了。 “这肉只要你存好了,别说是吃到明年开春儿了,吃到后年都没事儿。 “冬天里甭管炖什么菜,你都切几片丢进去,或者蒸饭的时候切几片铺在上头,保管你又提味儿又鲜亮儿,到时候都不用单独放盐了。” 老丁太太嘴上说着话,也一点儿都不耽误手里干活。 “你们家这爷俩是真能干,你瞧这野猪肉,可真肥啊! “这肚皮上的肉,五花三层的,腌好之后得老香了。” 老丁太太干活太麻利了,周氏在旁边转悠半天愣是插不上手。 “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见怪啊!”老丁太太寻思再三,还是没忍住,“你家秦将军是不是有点儿不会过日子啊? “就算他再会打猎,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之后,不也得猫在家里吃存货么! “我知道他们这些当过官的人都爱面子。 “可面子终归不能当饭吃,你说是不是? “就算是为了招待我家,也不能切那么一大块肉啊! “一顿饭就吃那么多,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丁太太这人不坏,就是想法太守旧,还有点爱唠叨。 周氏听了也不恼,还笑呵呵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挺大个人了,嘴馋得很! “多亏丁大嫂提醒,回头我得好好说他。” 几句话就把老丁太太给哄得眉开眼笑,觉得周氏着实跟其他官夫人不一样,是个能相处的人。 咸肉都腌上之后,锅里的红烧肉也炖得差不多了。 周氏用筷子一插,发现肉已经烂软,便掀开锅盖开始收汤。 这下子可好,原本还是丝丝缕缕透出来的香味儿,此时就跟从锅里喷薄而出似的,强行往人的鼻子里灌,躲都躲不开。 别说是辰辰了,就连性子沉稳不像小孩儿的沈君珩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沈良翰在屋里也待不住了,慢慢挪到院子里,跟秦恺峰并排站在房檐下。 “嫂子这手艺,真是这么多年都没退步啊!” 好在没有煎熬太久,红烧肉就做好上桌了。 今天晌午的饭比较简单,除了一大盆红烧肉之外,周氏就只拌了两个凉菜,留着一会儿解腻用的。 丁家和沈家人都上桌了,但谁都不好意思先往红烧肉里伸筷子。 最后还是周氏,给沈君珩和辰辰一人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好孩子,快尝尝我做这红烧肉好不好吃?” 辰辰这下是真忍不住了,直接把整块红烧肉全塞嘴里了。 肥肉入口即化,瘦肉也已经炖得烂软。 肉丝间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直往外冒。 这种咸甜相宜的味道,辰辰还是第一次吃到。 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尝够滋味,一块肉就已经下肚了。 辰辰咂摸咂摸嘴里的余味儿,扭头问:“奶奶,咱家咋不这么做肉吃啊?” “臭小子!”丁老太太宠溺地在孙子身上轻拍一巴掌,“你不是说奶奶做饭最好吃么?” 辰辰苦着脸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诚实道:“那还是参参奶奶做饭更好吃!” 一屋子人都笑出声来。 只有躺在炕上的参参,笑不出来一点儿。 闻着香味儿却吃不到一点儿,孩子心里苦啊! 【我奶奶做的饭,我都还没吃过呢!】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大家都觉得有些阴冷,开窗户一看,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秦恺峰穿上周氏之前做的夹袄,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道:“这可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秦仕谦立刻发现:“爹,你看,咱们说话都有哈气了!” “再这么下去,估计离下雪也不远了。” 秦家人都穿上了夹袄,周氏和章氏则坐在炕头上,忙着给沈良翰和沈君珩改衣裳,做夹袄。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天,从未体验过的秦沈两家人心里都挺没底儿的。 但是村里人却跟他们不同,看到下雨了,一个个儿都很欢欣鼓舞。 老金头更是打着伞跑过来对秦恺峰道:“秦将军,村里准备明天一起上山捡蘑菇,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捡蘑菇?” “是啊,前些天那场雨太大了,之后我叫人上山看了,都没怎么出蘑菇。 “今天这场雨不大不小的刚刚好。” 秦恺峰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之前周氏采回来的那两个猴头菇了。 “有猴头菇么?” “有啊,咱们这边山上蘑菇还是挺多的。 “不光是猴头蘑,还有榛蘑,松蘑,冻蘑、趟子蘑、小黄蘑、粘团子,刺儿蘑…… “哎呀反正碰见什么采什么就是了。 “哦,对了,你们不认识。 “那这样,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遇见不认识的就问我,别采回来毒蘑菇就行。” 听到山里居然有这么多种蘑菇,秦恺峰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肯定很好吃吧? 所以他满口答应道:“行啊,啥时候,我们去!” “就明后天吧,你等我消息。”老金头说完也不多待,又抓紧去通知下一家了。 参参一听爷爷又要上山,这次不是打猎而是捡蘑菇,瞬间就活了心思。 捡蘑菇这活儿轻松,完全可以带上自己啊! 于是这一整天,参参就跟长在秦恺峰身上了似的,连吃饭睡觉都黏着他,一放下就哼唧。 秦恺峰倒是乐得孙女跟自己亲近。 对他来说,除了上茅厕,身上多个孩子少个孩子都没啥区别,一点儿都不觉得累,还忍不住跟沈良翰炫耀道:“看见没,还是孙女好! “你家孙子有这么黏着你么?” 参参也满心得意,觉得自己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丝毫没有发觉背后奶奶、娘亲、尤其是沈君珩幽怨的眼神。 吃过晌午饭,雨就停了,还出了太阳。 老金头高兴得不行,告诉大家明天一早准备上山。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捡蘑菇了!” 第二天一早,参参刚吃饱奶,就又黏在爷爷身上了。 秦恺峰一手抱着孙女,一手也不耽误吃早饭。 但是吃过早饭想把参参交给周氏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这块牛皮糖了。 面对这么小一个人儿,讲道理也讲不通,哄也哄不好。 除了秦恺峰,全家无论谁抱过去,参参便小嘴一咧,就是个哭。 秦仕谦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道:“爹,要不你就在家陪参参吧,我跟着金叔上山捡蘑菇。” 参参一听这话,瞬间傻眼了。 怎么还能这样? 见孙女小嘴一瘪又要哭的样子,秦恺峰心疼得不行。 “参参是不是想跟爷爷上山啊?” 这话一出,把家里人都下了一天,齐齐出声阻止。 “老头子,你别闹,参参这么小,咋能上山呢!” “秦大哥,这可不行啊,孩子还太小了。” “是啊,爹,你要是真心疼参参,那今天就别上山了。” 第53章 榛蘑太多,村里的鸡都不够用了 “哇——” 刚才还只是假哭,这会儿参参可是真伤心了。 也不再是干打雷不下雨了,泪珠子骨碌碌地顺着小脸蛋儿滚下来。 这下可把全家人都心疼完了。 秦仕谦立刻丢下背筐凑上来:“哎呦,乖宝儿不哭,爹抱抱好不好?” “参参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章氏也急着想看孩子怎么了。 周氏直接伸手从秦恺峰怀里把孩子抱过来,急道:“参参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可从来没哭成这样过!” 秦恺峰都被这仨人给挤到后边去了。 “要我说,今天天气挺好,也出太阳了。 “我带她出去试试,没准儿出去就不哭了呢? “如果出去了还是哭,或者到了山上,参参但凡有一点儿不舒服,我就立刻把她带回来还不行吗?” 其他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从心里都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是又架不住孩子这么哭。 最后还是周氏拍板,给孩子裹上一条小被子,交给秦恺峰道:“先带出门试试看。” 秦恺峰抱着参参往外走。 这事儿也真是奇了。 一出家门,参参就真的不哭了。 秦恺峰刚扭头往回走,她又立刻扯着嗓子开哭。 “嘿,真不愧是我孙女儿。” 这下子,秦恺峰乐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这孩子还真是想跟着上山不成? 周氏没法子了,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哭吧。 再说参参也两个多月了,抱出去吹吹风,见见太阳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说是这样说,但周氏还是好好给准备了一番。 她不但弄了个篮子,在里面铺上被子,把参参放进去,让秦恺峰拎着。 还额外翻出一块油布,塞进秦恺峰的背筐里。 “万一下雨了赶紧给孩子盖上,你俩淋雨不要紧,孩子可淋不得一点儿!” “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秦恺峰满口答应。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孙女喜欢,什么都是好的。 再说了,他最看不惯那些把孩子养得太过金贵的人家。 尤其是京城中那些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孩子当宝贝供起来。 平时十几个人围着伺候还不行,出门到哪里都背着、抱着,恨不得从小就脚不沾地。 这样养大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秦恺峰的三个儿子,都是在他驻守在外的时候生的。 长子和次子更是从小跟着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唯有老三,在军中待了不到几年就跟着他回京了。 所以直到现在,秦恺峰还是对秦仕谦有点恨铁不成钢。 觉得他没有两个哥哥身上的血性。 好在他失踪的这两个月,秦仕谦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 秦恺峰平安归来之后也打定主意,趁着冬天这几个月,一定要亲自打磨打磨这个小儿子。 无论今后是能够回到京城,亦或是就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了,男儿都必须有血性有担当。 不求能庇护一方百姓,至少要能护得住妻儿老小才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参参身上,谁也没发现,沈君珩跟在旁边转了半天。 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想问自己能不能跟着上山,可以帮忙照看小妹妹。 但他立刻又想到,小妹妹年纪小,可以躺在篮子里被秦爷爷拎着。 可自己都六岁了,走山路肯定走不过大人们,到时候难道还要秦叔叔背着自己不成?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好意思张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家父子带着参参出门了。 因为在家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所以等秦恺峰和秦仕谦终于在全家人的目送下出门,老金头已经带着村里人在村口等着了。 参参乖乖的躺在奶奶给铺好的篮子里,一点儿都不哭不闹。 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发现,秦恺峰居然还带了个婴儿上山。 随着大家沿着山路越往里走,参参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在激动。 终于能上山了,她终于能够补充到灵气了。 秦恺峰提着篮子往山上走,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也不忘注意着篮子里的参参。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刚才在家哭闹的模样,秦恺峰就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老三,你看这一上山,参参多高兴啊! “这孩子就是随我,打小儿就不喜欢在屋里闷着。 “一看以后就是个闯荡性子!” 秦仕谦对自家老爹也是无语。 亲爹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家参参是个女孩子啊? 像你有啥好的? 再说了,女孩子要那么闯荡干什么,跟你一样出去打打杀杀么? 看着老爷子一脸得意的样子,秦仕谦还是决定先不扫他的兴了。 谁知秦恺峰却已经越说越激动。 “等参参再长大点儿,我亲自教她功夫。 “可不能让她像你似的,只学了个半吊子。 “这样等参参十岁之后吧,就能跟着咱们上山打猎了。” 秦恺峰畅想了半天,发现身边的秦仕谦却一言不发,忍不住瞥他一眼问:“你有什么意见么?” 秦仕谦笑着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我是没啥意见,不过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得看我媳妇同不同意。” 爷俩本来就跟在队伍最后面,一说话就落得更远了。 老金头发现他俩掉队,忙折返回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谁知刚走过来,就看见秦恺峰把参参从篮子里抱出来。 “这……不是……你们……”老金头瞬间忘了自己过来干什么,看着参参话都说不利索了,“咋、咋还把孩子给带来了?” “嘿,我家孙女喜欢出来玩。 “没事儿,我看着她,不会影响大家捡蘑菇的。” 秦恺峰把参参抱出来,方便她看山里的风景。 这一瞬间,整个儿山林仿佛都寂静下来了。 阳光更加柔和,风也越发和煦。 鸟叫虫鸣都比平时悦耳。 就连平时总嗡嗡往人身上扑的虫子,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秦恺峰所到之处,脚下野草都伏低了身子,横七竖八的枝丫也都纷纷借着风避让开来。 “今天这山路还挺好走的。”秦恺峰抱着孩子,走得格外平稳。 老金头也有些恍惚,这山路平时有这么好走么? 谁知他想得太出神,脚底下猛地一滑。 秦仕谦立刻伸手去拉。 结果俩人一起摔进路边的树丛里去了。 秦仕谦一骨碌爬起来,弯腰去扶老金头。 谁知老金头刚想借力起身,秦仕谦突然站直了身子。 老金头被他晃了一下,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小子……” 还不等老金头把话说完,就见秦仕谦一脸震惊地指着前方。 “金、金叔,你,你看那边是什么蘑菇,能吃吗?” 老金头一听,心下好笑,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捡过蘑菇,第一次看见蘑菇居然这么激动。 当他自己爬起身,顺着秦仕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顷刻间嘴巴张得比秦仕谦还大,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只见前方横七竖八有一大片倒木,铺天盖地地长满了榛蘑。 老金头不知道这些树为何倒了一大片。 他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榛蘑了。 这么一大片榛蘑,足够把所有人的背筐都装满了! “你俩没事吧?能出来不?用不用我叫人过来帮忙?” 秦恺峰抱着孩子不敢随便下去,只能站在山路上扬声问。 “不,不用帮忙!”老金头激动得说话都颠三倒四了,“不是,叫人,赶紧叫人过来。” 把秦恺峰都给听蒙了。 “金大哥,到底是叫人帮忙还是不叫啊?” “叫,叫人!”老金头大喊,“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叫他们快过来捡蘑菇!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榛蘑,这不是发财了么!” 秦恺峰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把已经走出老远的村民都叫回来。 “金叔,有榛蘑你们就采呗,还至于把我们全……” 钻过树丛过来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有人还没出息地咕咚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秦恺峰抱着孩子,最后一个钻过来,见大家都傻站着便问:“怎么了?这蘑菇有毒不能吃吗? “能吃,当然能吃啊!” “那你们不捡蘑菇都傻站着干什么?” 村民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对对,大家赶紧的,捡蘑菇啊!” “我了个亲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榛蘑。” “这要是做小鸡炖蘑菇,把全村的鸡都杀了也不够用吧!” 所有人都摘下背筐,蹲下身开始忙活。 林子里静了片刻,突然有人骂了一声。 “草,这他娘的哪里是采蘑菇,简直就是一捧一捧往筐里装蘑菇。” 更多人的目光则悄悄落在秦恺峰和秦仕谦身上。 已经有人发现,只要跟着秦家人一起上山,运气都好到吓人。 村里人忙着往背筐里装蘑菇。 秦仕谦则一个人要装两个背筐。 因为他爹正抱着他闺女在旁边看,顺便指挥他。 “树干上那么多,你别光盯着地上的扒拉。” “左边,左边那一堆蘑菇好,你适当也动动地方。” 大家拼命装了半天,发现这一大片蘑菇居然还是不怎么减少的感觉。 “金叔,大家的背筐都快装满了,不够用啊!” 老金头一看这情况,当机立断道:“来,大家把蘑菇都匀一匀。 “先把能装满的背筐都装满,让人先背回去。 “回去的人都先把蘑菇放在秦家院子里。 “最重要的是再多叫些人、多带些背筐过来,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一片蘑菇都收回去!” 很快,村里人背着满满的背筐回去,又带着更多的空背筐和更多的人回来。 装蘑菇的队伍再次壮大。 不过这一切都跟参参没有关系。 甚至连周氏和章氏听说有这么多蘑菇,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上山来了。 婆媳二人到了地方,还没去看蘑菇,就都先奔着参参来了。 看到参参躺在秦恺峰的臂弯里睡得香甜,二人才算放心,转身加入了装蘑菇的队伍。 大家都以为参参睡着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殊不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山中的灵气正在不断涌入参参的身体,洗涤着她的身体,填补扩充着她空虚的丹田。 直到夕阳西下,才总算把这一大片榛蘑都采干净了。 村里很多人都背上背着一筐,双手还各提着一筐往下走。 还有人因为筐里没地方了,只能临时把外衣脱下来包榛蘑用。 大家忙活了一天,多少都有些狼狈,有的人甚至都没顾上吃午饭。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下山这一路也是说笑不断。 “今天弄了这么多榛蘑,光咱们自己可吃不了。” “那可不呗,再爱吃的人,也受不了天天吃榛蘑啊!” “晒干之后拿去集上卖钱呗!” “这次咱们早早地去,占最好的地方,气死东台村那帮眼睛长在脑袋上的浑蛋!” “对,气死他们!” …… 七嘴八舌之中,突然有人问了句:“你们觉不觉得,自打胡家倒台,村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所有人同时沉默了。 “咳咳!”老金头清清嗓子,“你们是真不嫌累,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再磨蹭天都黑了,都抓紧下山吧!” 大家在山上装蘑菇的时候还不觉得。 回到村里,把所有的榛蘑都倒在一起,大家再次被震惊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榛蘑。 村里的鸡看见了都得魂飞魄散。 老金头走过来,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榛蘑,瞬间就火了。 “谁让你们这么放蘑菇的啊? “难得弄到这么多榛蘑,一个个就飘得脑子都丢了? “不知道要摊开放啊?都堆在一起万一伤热,不都白瞎了?” 村里人还都围着蘑菇堆傻乐呢,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赶紧扑上去扒蘑菇堆,尽量把蘑菇都在院子里摊开来。 秦恺峰见老金头脸色阴沉得厉害,便凑过去问:“金大哥,伤热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山菜,蘑菇啥的,都堆在一起的话,闷在里面的就会越来越热,然后就会坏掉不能吃了。 “你们以后也得注意,不然若是伤热了,可就白费劲了。” 第54章 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好,我记着了。”秦恺峰连连点头,“跟着金大哥真是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不然我们哪里能知道这些啊!” 老金头知道他只是在跟自己插科打诨,让自己别生气了。 他便冲正在扒拉榛蘑的人喊道:“你们挑点儿嫩的榛蘑出来,让秦将军家也尝尝咱们这儿的鲜榛蘑有多好吃!” 一听说是给秦家尝尝,大家全都格外上心,一边把榛蘑都摊开方便晾晒,一边从里面挑出最好的。 不能太嫩,嫩的味道不够鲜。 也不能太老,老了香味就逊色了。 好在人多,蘑菇也多。 在这样严格的条件下,还是很快就给秦家精挑细选了一篮子榛蘑出来。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了。”秦恺峰接过篮子,“我还真没吃过鲜榛蘑呢!” 这会儿功夫,村里人已经差不多把榛蘑都摊开了,几乎把秦家那么大的前院儿都给铺满了,就留了几条走路的小道。 老金头这才发话道:“谁想吃鲜的就自己拿些回家吃,剩下的就放这里晒着。 “干了之后下次赶集拿去卖掉,争取能给村里换点儿白糖,红糖什么的回来。” 说完他又点了村里几个年轻人的名字道:“你们几个记得每天过来翻蘑菇,天若不好就赶紧把蘑菇收起来,记住没?” “金叔放心吧,我们晓得。” “那就行,今天都累了,回家吃饭去吧!”老金头一挥手。 有人不想吃榛蘑就直接回家了,也有人弯腰抓点儿放在自己的背筐里才走。 老金头对秦恺峰道:“这玩意儿直接加点儿青椒一炒就鲜得很。 “你家肉多,切点儿咸肉或者五花肉炒着吃更香。” “好嘞。”秦恺峰应着,“金大哥要不在我家吃了再走?” “不了,我不爱吃这玩意儿。”老金头说完便也回家去了。 秦恺峰回屋才发现,周氏这里早就切好了肉片,就等着他把蘑菇拿进屋了。 “你倒是着急。”秦恺峰说着把手里的篮子交给周氏。 周氏瞪了他一眼道:“你不饿家里人还饿呢!” 她说罢朝东厢房使了个眼色。 “对对,是我疏忽了。”秦恺峰立刻道歉,“老沈的身体没事儿吧?” “彤云今天去给他诊脉了,回来之后跟我简单说了说。 “老沈一来是年纪大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心理上一时间接受不了。 “二来就是从京城到这里,这一路着实遭了不少罪,身体也颇为消耗。 “不过彤云也说了,没什么大事儿。 “这不是还有君珩在么,老沈心里也清楚,他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咋办?所以他总归会打起精神来的。 “而且如今到了咱们这儿,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身体方面好好将养就是了。” “那就好,还是你们细心。”秦恺峰忍不住感慨。 虽然沈良翰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在生活这些细节上,他是真不怎么会关心人。 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细心,估计都用在打仗和参参身上了。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秦恺峰去东厢房叫沈良翰过来吃饭。 沈良翰一出门就被满院子的榛蘑给惊呆了。 虽说刚才在屋里就听到外面一直说采到很多榛蘑,但是万万没想到弄了这么多。 “看来松江村这边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好过多了。” “嗐,还不都是你运气好,遇到我在这里。”秦恺峰笑呵呵道,“跟你一起被留下的那几个,怕是就不会这么想。” “阿嚏——” 蹲在灶坑前生火的络腮胡猛地打了个喷嚏,把手里的柴火狠狠丢在地上。 “这鬼地方,这鬼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四个人里居然没有一个会生火的。 之前还是找了个村里人,在人家的帮助下才把火点上的。 络腮胡用老金头叫人送来的粮食,煮了一锅说不上是饭还是粥的东西。 四个人就靠着这一锅东西吃了好几天。 今天锅里的东西都吃光了,又该做饭了,结果学着村里人的样子,还是怎么都点不着火。 高个子见状道:“我早就说了,咱们还是应该想法子跟村里其他流放犯多走动走动,了解一下该如何活下去。 “不然等村里送来的粮食都吃完之后,咱们难道就等着饿死么?” 另一个人听了这话,惊诧道:“什么?难道不是村里一直管咱们的饭么? “这什么见鬼的流放,还不如被关进大牢里呢! “好歹牢里还管饭,也不用自己生火做饭。” * 秦家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还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 榛蘑自然也是吃过的。 只不过他们吃的都是干榛蘑,泡发之后炖鸡或是做菜,味道的确很不错。 但这鲜榛蘑,还真是第一次吃。 毕竟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蘑菇这东西又很娇嫩,根本经不起那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周氏按照老金头说的法子,切来点儿青椒,放了五花肉,炒出上尖儿一大盘子来。 还没端上桌,香味儿就已经很馋人了。 菜一端上桌,秦恺峰就率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鲜榛蘑十分嫩滑,带着自己特有的香气。 “难怪金大哥说直接放青椒炒就好吃,这玩意儿真是比肉还香啊!” 吃过一顿鲜榛蘑之后,秦恺峰变得非常热衷跟村民一起上山捡蘑菇。 第二天就又跟着老金头等人上山了。 不过这次参参就没有再黏着他非要一起去了。 头一天上山吸取的灵气,已经够她好好消化一阵子了。 秦恺峰虽然有点儿失落,但心里也清楚,不该经常带这么小的孩子上山。 这回上山,大家也是快到天黑才回来,虽说收货不如头一天那么多,但是今天遇到的蘑菇种类很多。 什么松蘑、冻蘑、粘团子、小黄蘑和趟子蘑,每种都弄到了一些。 秦恺峰回到家,把背筐里的蘑菇往炕上一倒,高兴道:“看,这么多蘑菇,咱今晚又能好生吃一顿了。 “金大哥告诉我,直接加点咸肉,一锅煮了就行。 “吃剩下的就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晒上,留着冬天再吃。” 秦恺峰看着周氏留出今晚要吃的蘑菇,自己就拿着其他的出去想找个地方晾晒。 然后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儿汉子正在院子里翻榛蘑。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没有人呢! 而且这人看着有些眼生,好像不是松江村的人。 “敢问这位郎君是?”秦恺峰出言询问。 高个子忙抬头道:“秦将军,我叫何劭,是前几天刚被流放过来的。 “我待着也没事做,所以寻思过来帮帮忙。” 何劭这么一说,秦恺峰如何还会不懂他的意思,这是在主动投诚示好呢!” 不过秦恺峰对这个何劭并没有印象,所以只简单寒暄了几句,甚至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情况。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不熟悉的人来投诚都会接受的。 还是要先摸清楚对方的来历,观察一下人品如何再做决定。 何劭也没被秦恺峰的冷淡所打倒。 接下来几天,秦恺峰天天上山,何劭也天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帮忙翻蘑菇,或是做点其他活儿。 最近几天村里人也不知怎么了,纷纷开始往秦家送东西。 每天一大早,家里就得接待十几个人。 大家送的多是山货或是自家地里种的菜,而且也不管秦家人的拒绝,丢下东西说自己要去上山,就直接跑没影儿了。 周氏刚开始被弄得一头雾水,有时候想退东西都不知道该退给谁。 后来还是何劭帮她搞清楚了缘由。 “这几天从听见村里人说,你家运气好。 “来给你家送点儿东西再上山,就是为了能多点儿收获。” 周氏一听真是哭笑不得:“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她也没当着何劭的面儿多说什么,转身回屋跟章氏小声道:“你说说村里这帮人,态度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之前还一个个儿觉得我家参参是扫把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呢! “现在又一个个来咱家沾喜气,求好运了!” 章氏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 “村里人都没读过书,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也不奇怪。 “好在他们最多也就嘴上说说,并没真对咱家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儿。 “要说可恶,我倒觉得村里人口中那个大仙儿更可恶。 “村里人总说大仙儿多么灵验,说中了好几件大事儿。 “可除了胡家人,谁都不知道大仙儿究竟是谁。 “所以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大仙儿,其实就是个跟胡家狼狈为奸的江湖骗子。” 周氏闻言懊恼道:“还真是的,当初也忘了,该找胡家人问问,大仙儿究竟是谁就好了。 “如今胡家人都没了,只要那个大仙儿有意隐藏身份,一时间还真难把他给揪出来了。” 章氏凑到周氏身边,耳语道:“是啊,娘,所以咱们对村里人,还是要多加小心,多留个心眼儿才行。” 周氏对此深以为然,刚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咚的一声。 紧接着传来沈君珩的声音:“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婆媳二人跟沈良翰一起冲出屋子。 沈良翰的动作简直前所未有的快,一把将沈君珩拉到自己怀里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孙子没事才松了口气。 周氏和章氏落后一步过来,发现竟然是何劭晕倒在院子里了。 “哎呦,这可咋办,你爹和老三都上山去了,咱们几个也搬不动他啊! “要不我去招呼村人帮忙?” “娘,先不急,我看看。”章氏说着,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何劭的情况,“娘,赶紧冲碗糖水给他,估计是好久没吃东西饿的。” 果然,一碗浓浓的糖水灌下去,何劭很快就醒过来了。 最近几天,因为天天来秦家帮忙干活,他受到了其他三个同住人的排挤。 那三个人不但不跟他说话,还把吃的和粮食全都藏起来,轮流看着。 他想去要点儿吃的,另外三人就对他阴阳怪气。 “怎么,你上赶着去给人家干活,人家不管饭啊?” “看来你这马匹是拍马蹄子上了吧?” “上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当初还想叫我们跟你一起去呢!” 所以这几天,他除了自己挖点野菜果腹,几乎没有吃别的东西。 何劭没有跟周氏等人说得那么详细。 但沈良翰和周氏是什么人啊,仅从他三言两语中,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良翰连连摇头道:“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还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见何劭自己坐起身,面色却还不好的样子,周氏忍不住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何劭有点儿沮丧地低下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呢!” “你先进屋歇会儿吧,有啥事儿等我家老头子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何劭看起来跟她大儿子差不多年纪,这让周氏忍不住有点心疼。 “真的?多谢秦夫人。”何劭有些喜出望外。 “哎呀,大家都是流放至此的,哪里还有什么秦夫人,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秦婶儿。” “诶,那就谢谢秦婶儿。”何劭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也不用人扶,自己试探着起身,发现没事儿之后,就先跟着沈良翰去了东厢房屋里歇着。 晌午跟着秦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这是他到松江村之后吃的第一顿饱饭。 不仅能吃饱,而且还很丰盛。 有蘑菇,有菜还有肉,吃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到了傍晚,秦恺峰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跟周氏一样,问何劭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何劭此时没有上午那么迷茫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看村里好像还有其他空房子,我想着能不能找金叔给我换个地方自己住,我实在不行跟他们住一起了。 “还有就是,我最近看村里人都忙着为过冬做准备,我也想跟着一起干,我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秦恺峰心里暗暗点头,这个何劭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 “你今天先回去再将就一晚,我找金大哥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做个安排。” 第55章 送菜求好运 秦恺峰把这件事揽下来之后,也没耽搁,吃过晚饭就出门了。 不过他没急着去金家,而是先去了一趟何家。 给何家送了些自己今天采的蘑菇,顺便聊了几句,这才去找老金头。 老金头家吃饭晚,这会儿还没吃完,见他来了立刻招呼道:“秦将军,吃了没,上炕一起吃点儿啊!” “不用了,我吃完过来的。”秦恺峰简单把何劭的事儿跟老金头一说。 老金头想了一下道:“村里其他空房子,只要他愿意,倒是住哪儿都行。 “只是那几处房子都太破旧了,现在想修着实有点儿来不及了……” 老金太太在一旁,却早就看出来秦恺峰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提醒自家老头子道:“你若没想好就先别说,听听秦将军有什么打算。” “对对,要不秦将军帮着想个法子?” “我是想着,何老太太和何清泽那边,一老一小的。 “老太太眼睛还看不见,生活起来多有不便。 “不如让何劭住她家去,还能帮何家劈劈柴、烧烧火,干点儿重活。 “还有上次给村里人分东西,当时不是还单独留出来了一部分么。 “回头叫人称出一人份的量,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村里如何过冬这些事儿,老何太太跟清泽都能教他,就也用不着咱们额外费心了。” 秦家还在之前破房子住的时候,经常会帮何家做事。 如今虽然不住隔壁了,但秦仕谦也时不时会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秦恺峰也一直挺惦记何家的事儿。 如今有这么个安排,感觉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主意好!”老金头一拍大腿道。 老金太太也跟着表示赞同道:“可不是么,可巧两家还都姓何,这不就是缘分么!” “还是秦将军脑子好使,不像我,就是个粗人。” “要不我总跟你说,你有啥事儿多找秦将军商量,多听秦将军的意见。” 老金头直接把碗里剩下的高粱米饭都扒进嘴里,一抹嘴下炕道:“走,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顺便也敲打敲打剩下那三个人。 “唉,到底是朝廷刚送过来的,总不能啥也不管,就等着他们冻死吧!” 老金头和秦恺峰一起来到四个人住的地方,其他三个人都在屋里炕上待着,只有何劭一个人在外屋待着。 “何劭,吃饭了么?”老金头进门就问,又往里屋看了一眼,“最近村里忙着为过冬做准备,我也没抽出空过来看看。 “咋样,你们这些天还适应么?” 其他三个人虽然对何劭主动融入村里人、去接触其他流放犯的行为很是不屑。 但是看到老金头来了,三个人还是赶紧爬了起来。 老金头看向络腮胡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曹宏才是吧?” “对对。”络腮胡在老金头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身段。 老金头点点头,然后看向另外两个长得有点像的人。 年轻一些的男人面色稍微有些勉强地开口道:“我叫马永宁,这是我大哥马永康。” 听他这么一说,秦恺峰和老金头心里就有数了。 一共四个人,只有何劭不跟大家统一战线,本来就已经有些显眼了。 剩下的三个人里,两个人是亲兄弟。 络腮胡表面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性格并不强硬。 根本没办法抗衡马家兄弟二人。 也难怪何劭会被他们联手排挤了。 不过老金头也懒得帮忙调解这些问题,只对何劭道:“行了,你收拾一下东西,等下跟我们走。” 络腮胡见状一惊,忍不住问:“你们要带何兄弟去哪里啊?” 马家兄弟心里也颇为震动。 难道何劭去给秦家干活,还真这么快就见效了? 他也跟沈家祖孙一样,要去住秦家的大房子了? 老金头瞥了他们一眼道:“村里对他另有安排,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马上快要入冬了,你们也该抓紧准备起来了。 “村里之前给你们一些粮食和柴火,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可能一直养着你们。 “你们该上山砍柴就去砍柴,也可以去村里帮人干活换吃的。 “天天躺在炕上,等着天上给你们掉吃的么?” 何劭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带上自己的铺盖卷和几件衣服,就跟着老金头和秦恺峰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走的方向是跟秦家背道而驰的。 这让何劭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好在秦恺峰没让他忐忑太久,很快就主动开口,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何家的情况,然后道:“何家如今只剩祖孙二人,老太太眼睛还看不见,生活上着实不太方便。 “希望你搬过去之后,能多搭把手,帮帮忙。” 老金头更是直接替秦恺峰表功道:“何劭,不瞒你说,在你们来之前,村里刚给每个人都发了粮食、咸肉和柴火什么的。 “这些东西,原本就没你们新来这些流放犯的份儿,就连沈家也是一样没有的。 “但是秦将军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何家祖孙,也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 “所以特意来找我,帮你要了一份儿。 “今天太晚来不及了,等明个儿我找人弄好给你送过来。” 何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自己居然得到了沈家都没有的优待。 要做的却那么简单,只需要帮忙照顾何家祖孙二人。 何劭一时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直到老金头和秦恺峰停住脚步,他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谢。 “你先认认门儿,这儿就是何家。”秦恺峰说罢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何老太太跟何清泽早就知道消息,都在堂屋等着。 老金头给互相介绍了一下,又简单说了下双方的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同姓的缘故,何劭跟何清泽看对方都挺顺眼,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互相打了个招呼,见了个礼。 何老太太看不见,但她信得过秦恺峰。 所以她不但站起身,还往前走了两步,摸索着伸出双手。 何劭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毫不嫌弃地握住了何老太太的双手。 看到这一幕的秦恺峰和老金头,都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这次虽然是临时安排,但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 何老太太拍拍何劭的手背道:“好孩子,俗话说得好,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 “往上数多少代那都是一家人,所以你到这儿也别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我刚让清泽把西屋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只管安心住下就是了!” 听了这话,何劭这个之前被人排挤、没饭吃饿得晕倒都没哭的汉子,瞬间鼻根一酸,红了眼圈儿。 “好,何大娘,清泽,你们放心,我不会白住的,家里以后粗活重活都交给我。” 老金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好,后天村里要组织大家去赶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好!”何劭能感觉到,这是老金头和秦恺峰在给自己的机会。 这让他越发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心里的劲头也更足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睡醒就觉得好冷。 穿上衣服出门一看,发现外面竟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无论是房顶还是地面,全都被白色所覆盖。 就连叶子都裹上了一层白色的装饰似的。 秦仕谦从后面探出头问:“下雪了么?” “还没,这是下霜了,不过离头雪估计也不远了。”老金头缩着脖子从外头走进来,一张嘴说话直冒白烟儿,“秦将军,咱们今晚还是子时在村口碰头去赶集。 “这估计是今年最后一个大集了。 “家里想买什么想换什么都赶紧想好了。 “一旦下雪,咱们这儿的大集可就停了,再想赶集就要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老金头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村里还有许多其他事情需要他操心和安排。 周氏起床后,第一时间给家里人找出前些天做好的夹袄。 就连沈良翰和沈君珩的都没有落下。 “没想到天冷得这样快。”周氏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白霜,“现在穿夹袄刚刚好,看来得抓紧把棉衣做起来了,不然等下雪可就来不及了。” 一下霜,村里人就张罗着开始收白菜和萝卜。 都说被霜打过的白菜萝卜吃起来更甜。 但如果天太冷受冻了,那可就过犹不及了。 村儿里一收菜,秦家这边一下子就又门庭若市起来。 每家都或多或少地送一些菜过来。 多的八颗十颗,少的四颗五颗,一上午的功夫,秦家院子里就堆了不少白菜和萝卜。 之前大家来给秦家送菜求好运,还可以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更多的人则是跟风。 后来渐渐发现,给秦家送过东西之后,每次进山的收获都很不错,大家的热情就越发高涨了。 就连余老太太,都在收了自家地里的白菜和萝卜之后,也准备去给秦家送一些过去。 “你又不上山,上赶着去送什么菜啊!”小花不乐意道,“再说了,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到底是真是假,村里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么?” 第56章 下雪要吃铁锅炖大鹅 余老太太无奈道:“村里人都去送了,只有咱们不去,你觉得合适么? “如今胡家已经没了,村里人背后都在议论大仙儿究竟是谁。 “一个个儿恨不得把我揪出去给胡家人陪葬。 “所以我觉得,咱俩还是尽量随大流儿,别跟村里人反着干比较好! “更何况秦家也帮过咱们不少忙,于情于理,都该送些东西过去。” 余老太太的话说服了小花。 如今松江村的情况,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低调蛰伏。 自然不想成为特殊的那个。 但她心里头还是堵着气,提着一篮子萝卜,跟在余老太太后面去了秦家。 看到秦家如今住的比自家还要宽敞明亮,那么大的院子,还时不时有村里人过来送东西,小花心里甭提多堵得慌了。 倒是章氏,看到余老太太和小花过来,赶紧迎了过来。 “余大娘,小花,你们种的地本来就不多,怎么还给我家送菜来了! “我刚还跟三郎说,等家里的咸肉腌好了给你们送一些过去呢!” “哎呦,可使不得。”余老太太忙道,“秦三郎前两天刚给我家送来劈好的柴火,都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这不都是应该的么,跟我们客气什么。”章氏说着伸手揉揉小花的脑袋,笑着问,“最近都不见你过来,是不是忙着在家帮奶奶干活呢? 小花别扭地低下头没说话。 余老太太赶紧道:“可不是么,秋天家家都忙,多亏有小花帮我。” 章氏便道:“如今不跟你们住隔壁,搞得我这心里啊,还总是空落落的。 “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干不了的重活,可千万别不好意思,打发小花来叫我们就是。” “多谢秦三娘子。”余老太太见小花别扭的样子,生怕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不敢多待,寒暄了几句就急着要走。 小花转身比她走得还快,嘴里还小声嘟囔道:“我倒要看看,给他家送了菜之后,究竟能走什么好运……哎呦……” 话还没说完,小花就被一块石头绊了个狗吃屎。 不但吃了一嘴泥,还把刚刚有点儿活动的门牙给磕掉了。 余老太太和章氏都吓了一跳,快步赶过来想把她扶起来。 就见小花自己一嘴血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真是……”余老太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秦三娘子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姑娘嘛,总会有这个阶段的。 “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可能跟她计较。 “就是余大娘以后怕是要辛苦些,多关心小花一点儿了。” “多谢秦三娘子提醒,就不耽误你干活儿了,我也得赶紧回去看看小花了。” 辞别章氏离开,余老太太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叹气。 秦家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小花那死丫头到底在闹什么。 刚开始拼了命地往人家跟前儿凑,眼下又跟躲什么似的,恨不得离老远就绕着走。 * 章氏并没把小花的别扭放在心上,小孩子家很多情绪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 主要也是因为这一上午,来家里送菜的村民就没断过。 好在胡家原本就挖有好几个地窖,倒也不用额外麻烦了。 秦恺峰把收到的菜分成几份儿,跟后面几家分了分。 然后按照老金头的指点,把白菜整齐地码放在一旁,要等表面的叶子稍微风干之后再搬到菜窖里。 而萝卜则需先把头部用刀修整一番,避免发芽。 然后再跟白菜码在一起,待表面晾干之后就可以一起收入菜窖了。 修整萝卜这个活儿,也需要经验,修的多了少了都不好。 秦恺峰特意去跟着老金头学了半天,才回来开始对自家的萝卜下手。 家里其他几个人蹲在旁边盯着看。 这可关乎到一家人冬天的口粮,马虎不得。 平时在战场上杀敌都丝毫不手软的秦恺峰,此时倒被几个人看得手抖,差点儿没把自己手指头给削了。 “去去去,你们能不能该干啥干啥去?都在这儿盯着我做什么!” 周氏道:“我这不是想着学一学嘛!” 秦仕谦和章氏则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躺在炕上的参参闻言,翻了个身,心道,哼,不看就不看,有我在,还用担心家里的菜坏掉么? 一旁的沈君珩却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嚷道:“参参会翻身了!” 这一嗓子,刚才还围在秦恺峰身边的人,全都瞬间移动到了炕上。 就连秦恺峰都丢下手里的匕首凑上前。 秦仕谦凑过去哄着参参道:“乖宝儿会翻身了?快翻一个给爹看看!” 周氏更是喜上眉梢道:“俗话说得好,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咱家参参还不到三个月就会翻身了,真是太厉害了!” 秦恺峰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能不厉害么!” 章氏没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女儿第一次翻身,懊恼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削萝卜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怎么就没守在闺女身边呢! 参参原本根本没打算理会大家的话,但又实在受不得娘亲这样。 于是小身子使使劲儿,一个翻身直接滚进章氏怀里。 章氏惊喜地一把接住闺女,低头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乖宝儿真是太能干了!” 章氏一句话还没说完,声音竟然就哽咽起来。 参参只觉得一滴热热的眼泪砸在自己脸上,赶紧抬头看向娘亲。 秦仕谦此时也顾不得闺女了,凑上去问:“彤云,你这是怎么了。 “闺女会翻身是好事儿,咋还哭了呢?” 章氏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就是高兴的么!” “这也值得喜极而泣?你完了,以后闺女会坐,会站,会走,会跑,会说话……那你可有的哭了。” “你快闭嘴吧!”章氏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儿。” 章氏虽说是在京城怀上参参的,但却是在流放途中才发现自己有孕的。 自打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章氏的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尤其见到流放队伍中其他孕妇的孩子都没保住,她就更是心惊胆战。 幸好一路上有家里人护着,她自己又懂些医术,才勉强平安抵达松江村。 谁知到了这里之后,依旧没有安稳日子过。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孩子。 哪怕后来参参平安降生,章氏也一直担心孩子会不会有什么胎里不足的毛病。 所以其他人根本无法体会到,当她听到周氏说,一般小孩子三个月才会翻身,而参参比其他孩子翻身更早的时候,究竟是一种怎样五味杂陈的心情。 章氏也不好意思跟别人剖析自己这番纠结的小心思,所以便用喜极而泣做借口遮掩。 只有被她抱在怀里的参参,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心底那种复杂的情绪。 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有骄傲,但更深的却是不知该如何补偿女儿才好的亏欠。 参参将小脸儿贴紧章氏的心口窝。 【娘亲,你已经很努力把最好的都给我了,不要再自责了。】 【我肯定会好好长大,以后让你更惊喜,更骄傲的,好不好?】 或许是母子连心,章氏也像是感受到了参参的心声似的。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已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参参会翻身了这件事,让周氏意识到孩子都快三个月了。 满三个月,那紧接着不就是百天儿了么? “唉,参参眼瞅着就要百天儿了。 “若是还在京城,少不得要高搭酒棚,设摆茶座,高点红烛,宴请宾朋。 “如今虽说在村里,但参参的洗三儿和满月都没办。 “如今家里情况也好些了,这次怎么说也得热闹热闹。 “老头子,你说呢?” “办,必须办!”秦恺峰满口答应。 孙女三天和满月他都没赶上,百天儿怎么可能不办! “正好明天去赶集,你看看有啥用得着的,尽量换点儿回来。”周氏说着看向参参,“如今家里这条件,真是委屈我们乖宝儿了。” 但是秦恺峰却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周氏的话毫无反应。 “我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周氏推了秦恺峰一把。 “没事儿,我就是想想赶集要买什么。” 秦恺峰岔开话题,跑到胡家原本放木料的仓房里不知道翻找什么去了。 这次大集很可能是年前最后一次了,所以去赶集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参加。 就连马家兄弟和曹宏才都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也准时来村口集合。 他们从京城流放至此,走前还是受到了一些亲友的接济,所以身上还是藏了点银钱的。 虽说一路过来,打点差役花掉了大半。 但剩下的那点儿银钱,在长白山脚下这边,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虽然没有上次数量惊人的狍子肉了,但秦家这些天也攒了不少干蘑菇和山鸡野兔。 第57章 独一份儿的榛蘑 去大集的一路上,秦恺峰心里都在琢磨着该给孙女百日宴准备点儿什么东西。 刚出生的见面礼就没准备,若是百日宴上还空着手,秦恺峰自己都觉得没脸。 于是抵达河边的时候,秦恺峰先帮村里人找到摆摊的地方,放下背筐就自己先去大集上逛了一圈儿。 周围村子的人跟松江村一样,都担心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赶集了,所以今天的人格外多。 除了卖菜、卖肉、卖山货、卖药材的之外,还来了一些卖锅碗瓢盆、衣裳布料的贩子。 但这些都是秦恺峰的目标,他想找有没有猎户卖武器或者是自制毒药的。 在大集上转了一大圈儿,倒是看见两个卖弓箭的,但是做工都很粗糙,秦恺峰都不用试就知道,那简陋的弓根本经不起他全力去拉。 秦恺峰不知道,自己出去转的时候,松江村的摊子又被赶集的人给围起来了。 “今年我们上山都没采到榛蘑,还以为今年不收榛蘑呢!” “就是,我翻了好几座山坡都没找到榛蘑,你们村儿居然采了这么多?” “该不会是今年所有的榛蘑都被你们村儿给采走了吧?” 往年无论年成好坏,各家几乎都能从山上采些榛蘑回来。 若是年成不好,采到的榛蘑比较少,那就留着自家过年吃。 若是年成好,采到的榛蘑特别多,就可以晒干之后卖给来收蘑菇的贩子。 虽说价钱肯定也会被压得很低,但好歹也能贴补贴补家用。 谁知今年却邪门儿了,大家翻山越岭的都采不到榛蘑。 虽说这玩意儿也不是非吃不可。 但突然间一点儿都没有了,也叫人心里头怪空落落的。 谁知今天来赶集,竟然发现松江村的人背筐里全都是榛蘑。 这下子可把大家都给吸引过来了。 王大头听到大家这样议论,突然间起身道:“那啥,大家先去别处逛逛,我们村儿的东西还没商量好价钱,一会儿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老金头和村里人都是一愣。 来的路上不都商量好了么,王大头这是要干啥? 不过老金头瞬间想起上次赶集时秦恺峰说过,王大头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所以他抬手朝村里人那边压了压,然后把王大头叫到一旁没人的地方低声问:“咋回事?” 王大头整个人都很兴奋,眼睛里闪着光,语速飞快地说:“金叔,你忘了,每年下雪之前,都会有贩子过来收干蘑菇啊!” “是啊,那又如何?”老金头还是没反应过来,“卖给贩子和卖给其他人有啥区别?咱们来的路上不是商量好了么?” “之前当然没有区别,可现在区别就大了!”王大头道,“你想啊,整个儿集上,就咱们有榛蘑,别人都没有。 “贩子如果想要榛蘑,就只能从咱们手里买,那咱们就有谈价的底气了啊!” 老金头琢磨了一下,好像是真是这么个道理。 “我不懂这些玩意儿。”老金头直接道,“不过秦将军说你是做生意的料,我还是信得过他的眼光的。 “大头,这件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 “你放心去谈,我会让村里人配合你的。” 老金头说着抬手拍拍王大头的肩膀。 王大头突然间得到这样的肯定,激动的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 “金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和秦将军看错人的。” 老金头做参把头,跟胡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知人善用,也肯放权。 从不像胡家那样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攥在自己手里。 老金头很快向村里人传达了先不卖榛蘑的决定,然后叫人把其他东西全都摆在明面,把装着榛蘑的背筐都放在了后面。 这样一来,原本围在松江村摊位前面的人,也大多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渐渐就散开了。 秦仕谦转了一圈回来,正准备跟老金头打听打听情况。 然后就见老金头鬼鬼祟祟地趴在一棵树后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金大哥,你这是……” “嘘——” 秦恺峰话没说完,就被老金头给制止了。 他便也顺着老金头看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见王大头身边摆着一圈儿背筐,正在跟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聊着什么。 他时不时还从背筐中抓出榛蘑给对方看。 “这是……谈生意呢?”秦恺峰压低声音问。 “是啊!”老金头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王大头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这已经是谈的第二个了,他说一定要把榛蘑卖个好价钱。” 其实松江村在这方面还是颇为落后和混乱的。 之前胡家掌管村子的时候,各家上山弄到的山货,都要统一上交给胡家。 再由胡家决定是否拿出去卖钱以及如何分配。 如今金叔接手之后,虽然不像胡家人掌控欲那么强了,但是村里多年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所以无论是上次的狍子肉还是这次的榛蘑,大家都直接默认为村里的共同财产,需要村里统一支配。 秦恺峰说不清这样的模式究竟是好是坏,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所以也没有提过任何意见,一切都听老金头安排。 见王大头那边谈得挺顺利,秦恺峰便问:“金大哥,我想买点儿打猎用的东西,但是转了一圈都没什么看中的,你知不知道谁卖这些东西啊?” “这些东西可不好买!”老金头一听就直摇头,“打猎的东西,无论是武器还是配的毒药,公认都是东台村的最好。 “但他们村子特别排外,也不允许把这些东西卖给外人。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找了,买不到的。” 秦恺峰无奈,只得再想别的办法。 买不到做好的,那就只能买材料自己做了。 于是秦恺峰背上背筐又出去转了一圈儿,不多时便找人换了几个铁块儿和一只大鹅回来。 老金头看到他背筐里的大鹅都无语了。 “这玩意儿我家就有,你上这儿来换啥。” “没事儿,我们自家吃,总不能什么都上你家去要吧!” 老金头看向秦恺峰的眼神儿,像是再看败家儿子。 恨不得立刻押着他回去把鹅退掉。 好在王大头此时过来,替秦恺峰解了围。 “金叔,秦将军,榛蘑的价钱谈好了。 “这位程老板全都要了。” 老金头还抻着脖子等王大头说价呢,谁知王大头根本没打算说,直接带着程老板去验货装货了。 “这臭小子,也不说一下多少钱。”老金头直跺脚,却也没法子。 “当着程老板的面儿,他自然不好说。”秦恺峰倒是很理解王大头的做法。 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价钱肯定比之前商量好的高很多。 万一当着程老板的面儿说出来,老金头一时激动再给他泄了底,那他可就白费劲了。 “走吧,咱们先去帮忙装蘑菇,先把钱拿到手再说。”秦恺峰说着就上去帮忙。 老金头一想这话也有道理。 松江村来的人多,所以虽然蘑菇也很多,但还是很快就帮程老板都装到车上了。 程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当场就付了钱。 看见王大头从程老板手中接过几块银子,老金头和其他村民都看直了眼。 等到程老板带着榛蘑走了,大家立刻就把王大头围在中间。 “你小子快说,到底卖了多少钱?” “是啊!程老板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王大头笑着把刚拿到的银子,转手就给了老金头。 “金叔,这银子你收好了。”王大头说着冲大家伸出一个巴掌。 “卖了五两银子?”有人立刻脱口而出。 但是几块碎银子一入手,老金头就感觉出来了,肯定不止五两。 他虽然不经常接触银子,但抬棒槌可是一把好手。 棒槌抬出来有多沉,他一上手就能掂量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只见王大头摇摇头,笑呵呵地说:“不是五两,是五倍,咱们说好价钱的五倍!” “啥?这么多?” 不止老金头惊呆了,就连村里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前头那个贩子不才给双倍的价钱么,怎么这个就谈成五倍了?”老金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我跟前一个贩子聊的时候,主要还是在套他的话。 “我从他那边得知,他已经去过好几个村子和集市了,都没买到榛蘑。 “那咱们村的榛蘑可就成了独一份儿了。 “再说了,咱们的榛蘑品相还这么好,我还不趁机多要点儿价?” 大家看向王大头的眼神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老金头更是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赞:“好,好小子!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呢! “我看啊,以后咱们村再来赶集,就直接让你带着就行,也不用回回都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了。” 村里人闻言也都纷纷表示赞同,小年轻们更是直接一口一个王哥地叫了起来。 王大头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眼圈儿都控制不住地红了。 “还好,没辜负大家的希望,也没辜负金叔和秦将军对我的信任就好。” 第58章 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因为榛蘑卖了个好价钱,松江村的所有人都十分高兴。 卖其他东西的时候,也不似往日那么斤斤计较。 所以带来的东西,还不到晌午就都卖光了。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就连东台村都没过来找事儿。 所以大家吃了点带来的东西垫垫肚子,就准备回家了。 都准备要走了,老金头才发现马家兄弟和曹宏才不在人群中。 若是搁在以前,老金头估计早就发现了。 但今天村里来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卖榛蘑这件事儿上了,才没注意到那三个人。 何劭见状道:“他们三个一直在买各种过冬和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 “估计是还没买齐,也不知道咱们要走了。 “我刚才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虽说另外三个人一直在孤立何劭,但也不知道是不放心他们还是什么缘故,何劭对他们的动向一直颇为关注。 此时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老金头见状,低声对秦恺峰道:“小何可比那三个人强多了。” 很快,何劭就带着另外三个人回来了。 东西还没买齐就被叫回来,马家兄弟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但是回来看到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背着背筐在等他们,这才没那么黑脸了。 老金头也懒得搭理他们三个,确认人都齐了就一挥手道:“行了,回家了,大家都跟紧了别掉队。 “路上一旦掉队可没人再回去找你们。” 这话明显是说给马家兄弟和曹宏才听的。 村里人就算掉队了也能自己回家。 三个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惹得老金头不满了,所以回去的文路上越发沉默,跟在队伍后面一言不发。 过了正午,当众人穿过一片比较狭窄的山谷时,原本一派轻松的秦恺峰突然挺直了腰背,神色凝重地看向两侧密林。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异常。 但多年在军中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秦恺峰猛地抬手叫停了队伍。 几乎同时,山谷两边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二三十个手拿各色兵刃的山匪。 领头之人手持长刀指向众人,扬声道:“想平安回家,就乖乖把银子都交出来!” 虽说松江村的人数是对方的两三倍,但大家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好多人发现拦路的是山匪的时候,腿就已经软了。 这些山匪可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啊! 好端端的怎么遇到这些人了? 难不成是村里榛蘑卖了银子被他们发现了? 可刚才王大头给他银子的时候,身边围着的都是村里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难不成是程老板给山匪透露的消息? 就在老金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秦恺峰正看着对面那些人手里的武器眼冒精光。 山匪头子见这帮人都不说话,心里很不痛快,直接抬手指向队伍最后面道:“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们三个,赶紧把买的东西和兜里剩下的银子都交上来!”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顺着山匪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就看见面色惨白的马家兄弟和曹宏才。 老金头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三个人在大集上拿着银子买东西被人盯上了。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老金头恨恨地骂了一句,“还不赶紧把银子和东西交上去! “你们自己惹的祸难道还要连累村里么?” 听了这话,马家兄弟和曹宏才知道老金头是不准备救他们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先前之所以那么无所谓,就是因为兜里还有银子,所以心里不慌,还各种看不上何劭主动接近村民。 此时他们心里明白,如果真把银子和东西都交出去,那他们是真的很难活过这个冬天了。 他们之前瞧不上村里人,出了事村里人肯定也不会管他们的。 但如果坚持不交,很可能就活不过今天了。 想到这里,曹宏才先服了软,走上前来,将自己的背筐放在地上,把兜里剩下的碎银子掏出来放在了背筐里。 土匪头子见状十分满意,对马家兄弟道:“看见了吧,已经有人给你们做出表率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你俩还磨蹭什么,难道还等我亲自下去教你们么?” 马家兄弟攥着背筐带子的指关节都发白了。 但是看着默不作声的村民们和山匪手中的长刀短刃,最终还是屈服了。 两个人挪动脚步往前走,松江村的村民则默默向两侧让开。 “哈哈哈——”山匪见状忍不住仰头大笑,“呃——” 但是他笑声还没停,就像只被人扼住脖颈的鸡一般,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老金头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秦恺峰不知何时冲了上去。 只见他一只手握住山匪头子右手的长刀,左手一个竖掌劈在对方颈部。 山匪头子瞬间身子瘫软下去,亮闪闪的长刀也落入秦恺峰手中。 秦恺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刀。 他刚才看的没错,这长刀手感十分熟悉,应该是军中的制式兵器。 只是不知道这山匪头子是从何得来的了。 有了趁手的兵刃之后,秦恺峰便没有顾忌了。 他直接挥舞长刀冲入山匪群中。 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大半山匪手中的兵器都掉落地上。 片刻后,山匪群中才传来呼痛和哀嚎声。 秦恺峰却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站的位置。 长刀的刀尖儿上不断有鲜血滴落。 山匪们则一个个抱着受伤的右手、右胳膊吱哇乱叫。 “还有谁不服气想来试试?”秦恺峰抬起手中的长刀,刀尖儿直指山匪。 山匪们早已被他刚才这一出给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上前。 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捡起自己的兵器立刻逃跑。 秦恺峰见状,一挑眉道:“要走就走,东西留下! “想要兵刃的就把胳膊留下! “真当老子是白出手的么?” 山匪们听了这话更是吓得不行,谁还敢捡东西,全都撒丫子就跑,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还在昏迷的山匪头子。 不光是山匪,就连村里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秦恺峰以前是大将军,但谁也没见过他的真正实力。 而且最近经常一起上山,村里人都觉得秦恺峰是个很好相处和善于助人的老头儿。 再加上大家多多少少都见过秦恺峰抱着参参的样子。 心里实在没办法将他和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联系到一起。 此时见他一个人面对二三十人都面不改色,能直接冲进去杀个来回,当很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秦恺峰长刀在手的那种气势,大家才第一次知道,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沙场洗礼的将军该是什么样子。 秦恺峰见山匪都跑光了,这才快步上前,把地上的兵刃都收到了自己的背筐里。 他捡完所有东西,回过冲老金头道:“不错不错,这次出来真是收获颇丰啊! “真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来给我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看他此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那有如杀神降临的恐怖气场。 村里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老秦头,而不是什么大将军。 老金头见危机解除了,这才气冲冲地走到马甲兄弟和曹宏才身前,指着他们鼻子大骂:“你们要是脑子有问题,就老实在村里待着别出来嘚瑟。 “来的路上我叮没叮嘱过,一定要低调不要露富? “你们有事咋做的?自己不想活了就直接去死,还差点儿连累了村里人。 “今天要不是有秦将军在,我们可都要被你们给害死了!” 马家兄弟和曹宏才被骂得抬不起头,村里人的目光就像一根根钢针似的,扎得他们浑身难受。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经过这件事之后,村里人肯定会更加排斥和孤立他们了。 马家兄弟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俩之前也没想到秦恺峰都这么大年纪了,实力还这么强。 难怪何劭早早就贴上去套近乎了!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要想个法子跟秦家搞好关系才行。 只要能得到秦家的接纳,村里人对他们的态度肯定也会有所改变的。 老金头见他俩这德行,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白搭,懒得再多费唇舌。 “行了,继续赶路吧!” 回去这一路,村里人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再窜出一伙山匪来。 只有秦恺峰白捡了不少兵器,心情好的不行。 可惜这份好心情也只持续到他踏进家门的前一刻。 周氏看着背筐里的这些东西,气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半晌才道:“别的也就算了,你换只大鹅回来干什么?” “大鹅嘛,当然是吃的啊!”秦恺峰说得理直气壮。 “你若是馋了,去打几只野鸡回来吃不就得了,非要吃鹅么? “再说了,这么大一只鹅,怕是不便宜吧?” 秦恺峰一本正经道:“我听人家说,第一次下雪要吃铁锅炖大鹅,所以就换了一只回来。 “先搁院儿里养几天,等哪天一下雪,咱们就把它给炖了!” 周氏真是气都气不动了,翻了个白眼道:“但凡能走得动,我早自己去了,还用得着你?” 第59章 你比你爹真是差远了 秦恺峰抓起大鹅,直接塞进周氏怀里道:“你先把它搁院儿里养几天,我去把这些兵刃收拾收拾!” 他说罢抱着那堆东西跟宝贝似的直奔西厢房而去。 周氏无奈,换都换回来了,她还能怎么办? 也只能把大鹅先放到仓房里养着去了。 而且她也知道,以秦恺峰的性子,见到兵刃那绝对比见到儿子还亲。 不把这些都收拾好,他肯定没心思管别的事儿了。 这次从山匪手中抢来的兵器,基本都是长刀和匕首。 唯有一件最称秦恺峰的心意,就是一张硬弓。 可惜只有弓没有箭。 此弓拉满差不多需要一石之力。 估计是那名山匪抢来或是偷来的,他那小身板儿根本拉不开,拿着装样子罢了。 这张弓对秦恺峰来说,还是稍微有点轻,但已经很不错了,肯定比他自己做的强。 至于羽箭,他还是做过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找老金头,问问村里有没有会打铁的人。 “打铁啊?有! “村里张大锤是个铁匠。 “不过他手艺一般,平时帮村里人打打农具,修修工具还行。 “太精细的东西他怕是做不来,得抽空去镇上。” 老金头说完才想起来问:“你想打什么啊?” “打几个铁箭头。”秦恺峰拿出自己赶集买回来的几块铁,“能打个大概的形状出来就行,我自己再细修修就行。” “哦,箭头啊?打猎用?”老金头点点头,“那的确不能去镇上,官府对这些管得严。 “自己在村里打几个用倒是没人管。” 说话间,老金头带着秦恺峰便走到了张大锤家。 “大锤,在家呢?” 很快,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秦恺峰顿时认出来,就是今天上午一起去赶集的其中一人。 不亏是打铁的,张大锤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在村里算是比较强壮的了。 “哎呦,秦将军也来了?快进屋坐!”张大锤出来一看到秦恺峰,顿时激动起来。 任谁刚看过秦恺峰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个山匪,都很难不心潮澎湃。 “大锤,秦将军想找你帮他打几个箭头,他上山打猎用。” “没问题!”张大锤拍着胸脯道,“秦将军,想要啥样的您只管说,我保证尽最大努力给您做好!” 秦恺峰于是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告知张大锤,然后把那几块铁给他留下。 从张大锤家出来之后,秦恺峰又问:“金叔,现在江里还能捞鱼不?” “能啊?咋,你想吃鱼了?”老金头直接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道,“回头让人捞几条给你送过去。 “今天大家能平安回来,银钱和东西都没有损失,可真是多亏你了。 “就咱们到家这么会儿功夫,村里都有好几拨人来找我,问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金大哥,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虽说我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大家如今一起在村里生活,我遇到这事儿还能不出手么?” “我之前跟大家说,冬天可以上你家来学些拳脚功夫,好多人还犯懒不当回事儿。 “经过今天这件事儿,我倒要看看他们还上不上心。” “若是大家都能过来学倒是好事儿,咱不去欺负人,却也该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练练拳脚功夫,也能强身健体,对大家都有好处。” 俩人闲聊了几句就分开回家了。 毕竟出去一趟赶集,来回也挺累的,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还不到晌午,金老大就带着几个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来秦家给秦恺峰送鱼来了。 秦恺峰一看,足足十几条大鱼。 “哎呦,我可要不了这么多,拿去各家分分吃,不过记得把鱼鳔都留给我,我有用。” “鱼鳔?”金老大听得有点儿纳闷,但还是满口答应道,“秦将军,您想要哪里都行,您先拿,剩下的我们再分。” “鱼鳔就是鱼泡,你们收拾鱼肚子的时候给我留出来就行。” 一说鱼泡金老大立刻就听懂了,冲秦恺峰竖起大拇指道:“秦将军果然会吃,这鱼泡儿做出来香得很。 “不过想吃鱼泡儿的话,这些鱼怕是不够,我们再去多捞点儿回来,不然都凑不够一盘儿。” 秦恺峰赶紧拦着道:“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要吃鱼泡。 “我之前不是从山匪那边弄来一些兵器么。 “我想着抽空修补修补,到时候分给大家用。 “要鱼泡是为了熬点儿胶来用,这玩意儿粘得牢固。”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金老大这才明白,于是直接在秦家院子里,把十几条鱼肚子都剖开,将里面的鱼泡儿都取出来交给秦恺峰,还硬是把最大的两条鱼给秦家留下,走前还道,“秦将军先用着,若是不够跟我说,我再带人去捞便是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连连点头,非但不觉得辛苦,反倒还都为自己能帮秦将军做点事而激动不已。 金老大几个人刚走,张大锤就找上门来。 “秦将军,我按你的要求打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张大锤取出五枚箭头交给秦恺峰,有些忐忑地搓搓手,等着他的评价。 秦恺峰入手先掂了掂重量,再仔细看看细节,满意地点头道:“做得不错,多谢你了,打这个要多少钱?” 张大锤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秦将军,您说这话这不是打我脸么! “您昨个儿刚从山匪手里救了我们,几个箭头而已,要是还跟您要钱,那我张大锤成啥人了? “更不要说打箭头的铁都是您自己出的,我不过是出了点力气罢了。” “哎呀,这是两码事。”秦恺峰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铜板掏出来就要往张大锤手里塞。 张大锤见状,也忘了自己来之前还打算留下来,继续帮秦恺峰打磨调整一下箭头,一个箭步直接窜到门外去了。 “我要是收您的钱,那我成啥人了,村里人都得看不起我。 “您快回去忙吧,我先走了。” 张大锤话没说完人都已经跑远了。 西屋,章氏刚喂饱了参参,把她交给一旁的秦仕谦。 听着外面的对话,章氏终于忍不住问:“夫君,村里人都说,爹昨个儿自己一个人单挑了二三十个山匪。 “这么大的事儿,娘和你知道后,咋都没啥反应啊? “尤其是娘,我看她对那只大鹅都比对爹更上心。” 秦仕谦正抱着闺女在拍奶嗝,闻言笑道:“这帮人说是山匪,其实大多是些日子过不下去了,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 “别说二十个了,就算三四十,爹把他们都收拾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当年咱爹在战场上,那可是能孤身一人杀入敌军阵营,取对方将领首级的! “曲曲二十多个山匪,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章氏听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开了。 她嫁进门的时候,秦恺峰早已不在前线带兵,而是回京做起大将军了。 所以她以前当真不知道秦恺峰的实力有多强。 此时听得秦仕谦这么说,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 “原来爹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是!”秦仕谦点头,又小声道,“就因为爹太厉害了,所以觉得我差远了,总想要多训练训练我。” 章氏此时还沉浸在震惊这种,听了这话,想都没想便点头道:“那的确是,你还真得跟爹好好练练。” 秦仕谦瞬间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捂住胸口,直接倒在炕上。 “没想到娘子居然如此嫌弃为夫,为夫的心都碎了。” 还不等章氏说话,参参就先被秦仕谦这行为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秦仕谦发现闺女喜欢这么玩儿,瞬间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爬起身再次抱着闺女躺下去。 这下参参笑得更开心了,于是爷俩儿就在炕上,乐此不疲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差不多行了,孩子刚吃完奶,你这么起来躺下地带着她玩儿,小心再把孩子给折腾吐奶了。” 章氏话音刚落,周氏就一掀门帘从外屋冲了进来,正看见秦仕谦躺在炕上,参参躺在他身上,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周氏上去就把参参抱了起来,紧接着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上。 “你有病啊,孩子这么小,刚吃了奶,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秦仕谦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娘,我不是……参参这不玩的挺高兴么,我……” “你你你个屁!”周氏没好气地骂道,“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孩子多大你多大? “一天天跟你真是操不完的心,你要真闲得难受,就上外头劈柴去,别搁这儿祸害我们乖宝儿。” 秦仕谦翻身下地,却还妄图转移周氏的怒火道:“我就是带着孩子玩玩儿,怎么就成祸害参参了。 “那我爹还说,等参参会走了就要教她习武呢!” 周氏闻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心想自己这傻儿子,当着媳妇的面儿咋啥都说呢? 于是她赶紧对章氏道:“彤云,你放心,你若是不想让孩子习武,你爹绝对不会硬来的。” 第60章 下雪了,炖大鹅 周氏心里清楚,章氏跟前头两个儿媳不同。 人家婚前那正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章家当初肯同意这门婚事,还得多亏了秦恺峰升职回京。 而让孩子会走就开始习武这种话,也的确像是能从秦恺峰嘴里说出来的。 但凡章氏生的是个男孩儿,周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人家生的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让她从小去受习武的罪。 所以周氏生怕秦仕谦这样一说,会让章氏对秦恺峰心存不满,连连帮着往圆全了说。 秦仕谦也反应过来道:“是啊,彤云,你放心,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立刻就告诉他了,闺女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事儿得听我媳妇的。 “其实你医术这么好,闺女以后跟你学医就挺好的。” 听了奶奶和爹爹的话,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参参顿时急了。 【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么,我要习武啊!】 【医术我才不用学呢,只要不是死透了,我的血都能救回来好不好!】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会说话,无论心里想得有多热闹,嘴里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阿古——”谁知今天一张嘴,竟然发出一声原本没说出过的声音。 三个大人瞬间都不出声了,齐齐盯着参参,期待着她再出个声儿。 参参也觉得很稀奇,试探着又说了个:“阿古——” 三个人此时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章氏一脸激动地问:“娘,参参这是会说话了么? “不过这个阿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秦仕谦更是直接凑过去,顶着周氏不赞同的眼神,在闺女脸蛋儿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闺女就是厉害,不到三个月就会说话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去!” 周氏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襟,无奈道:“你们两个头一次养孩子,不知道也正常。 “小孩子一般三四个月会开始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是会说话了,但也能算是可以慢慢教她说话学话的开始了。 “不过咱们乖宝儿可真厉害,不管是翻身还是这个,比别人家小孩儿都要早呢!” 秦仕谦一听孩子这根本不是会说话了,还稍稍有些失望。 但是听到周氏后面这番话,立刻又喜笑颜开。 “真不愧是我闺女,以后学站,学走路,肯定也都比别人家孩子更……” 秦仕谦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瞪得咽回去了。 周氏简直快被自己这个傻儿子气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孩子出声都把先前的话题给岔过去了,谁知道又被他给扯回来了。 章氏此时终于从闺女太聪明、太可爱的感慨中回过神来。 她能理解周氏刚才那样说的意思。 于是赶紧开口安她的心道:“娘,爹要是愿意教参参练武,那我可求之不得呢! “且不说学医之人本来就注重身体,我虽然不会武功,可从小在娘家也是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的。 “而且咱们现在也不是在京城,是在松江村。 “人总得先活下去才能考虑其他吧? “参参是个女孩子,就更该有自保能力才是。 “所以这件事儿,娘千万不用有什么顾虑。 “只要爹愿意教,那我绝对大力支持。” 说到这里,章氏突然抿嘴笑道:“就怕爹自己太溺爱参参,根本没法子像对夫君那样严格要求。” 周氏听得儿媳妇这么说,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一来是觉得章氏通情达理。 二来则是感动于她能够理解自己说话背后的苦心。 要知道,后一条才是更难能可贵的。 家人在屋里说的这些话,此时在库房忙着打磨箭头的秦恺峰毫无所知。 他十分有耐心地用锉刀打磨着箭头,要在每一枚上都磨出倒钩和血槽。 箭头打磨好之后,他又拿出从胡家库房中挑的几根杨木。 也多亏了胡家有囤货的习惯,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这种砍回来阴干超过两年的杨木呢! 只有这样的杨木做出来的箭杆儿才能防止开裂变形。 秦恺峰拿着杨木回到正房屋里,就着灶间的炭火烘烤起弯曲的地方,趁着它受热将其慢慢掰直压住。 直到其冷却后定型,再用匕首细细削出笔直的箭杆儿。 最后再准备好麻绳,将鱼鳔熬煮出胶,就可以开始动手做羽箭了。 他先将箭杆儿前端凿出一个孔,涂上鱼鳔胶,把打磨好的箭头插进去,再用麻绳反复缠绕固定。 紧接着又去仓房,找到自己赶集换回来的那只大鹅。 从大鹅身上拔下来十几根羽毛又回到库房继续干活。 他取三根羽毛,先把根部的绒毛都处理干净。 将三根羽毛剪成一样长短之后,在箭杆尾端涂上鱼鳔胶,然后把羽毛以微微倾斜一个小角度的方式粘上去,最后再用麻绳缠紧。 如此一来,一根漂亮的三羽箭就做好了。 秦恺峰如法炮制,将另外四支羽箭都一一做好。 接下来就需要找个地方试一试箭,看看准头如何,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试了。 秦恺峰叫上秦仕谦,找了个没人的林子边儿,先试着射了几箭。 秦仕谦都不用他吩咐便跑过去,把箭全都捡回来。 “爹,用着还行吗?” 秦恺峰摇摇头,掂量着几根羽箭道:“有点儿轻了,射出去打飘儿,得想法子增加点儿重量。” 于是爷俩颠颠儿地回家,在箭杆儿前面缠绕麻绳以增加重量。 光是这一步,就不是谁来都能做好的。 因为麻绳缠在什么位置也是随便乱来的,需要根据羽箭的重心来调整。 所以都是秦恺峰做,秦仕谦在旁边打下手。 毕竟只有用的人才最清楚该如何调整到自己最顺手的程度。 经过几次尝试和调整,直到天都快黑了,秦恺峰才终于满意了。 看着准确射穿了几片树叶的羽箭,秦恺峰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回总算是能用了!”老爷子心情大好,还忍不住道,“真该感谢一下那天的山匪,要不是从他们手里弄来这么多兵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尤其是这把弓,可真是及时雨啊! “你别看我会做羽箭,这弓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更别说咱们这儿也缺材料。 “这回可好,总算是都配齐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周氏在院子里喊:“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把大鹅的都给拔了?” 秦恺峰立刻把手里的羽箭塞进秦仕谦手里,嘴上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儿要找金大哥商量一下。 “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娘,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待周氏寻声找出来的时候,秦恺峰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儿子手里的几支羽箭,周氏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你爹也真行,想做羽箭就做呗,非要拿吃大鹅做借口。 “你看他把那个鹅薅的,屁股都秃了,可怜不可怜?” “额……可怜……”秦仕谦担心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周氏说话。 “真是的,看着都造孽!”周氏说着,突然伸手,一把薅住脖子把大鹅拎了起来。 “娘,你这是……”秦仕谦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里的羽箭都扔出去。 “既然你爹都把人家的毛薅秃了,那还等什么下雪啊,今天晚上就给炖了吧! “不然这鹅屁股上连毛都没了,晚上得多冷啊!” 看着老娘拎着大鹅直奔灶间而去,秦仕谦整个人都恍惚了。 对于大鹅来说,到底是冻屁股更可怜,还是被你宰了吃肉更可怜啊?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 有大鹅做了他娘的出气筒也挺好。 再说了,他还没吃过炖大鹅呢! 想想都觉得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秦仕谦捧着羽箭站在门口想象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周氏扬声道:“你还傻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你爹回来帮忙炖大鹅!” “诶诶,我这就去。”秦仕谦赶紧找个地方把羽箭放好,转身就跑去金家找人。 秦恺峰根本没事找老金头,秦仕谦到的时候,俩人正喝着水闲聊天儿呢。 听说周氏已经把大鹅给宰了,秦恺峰还忍不住念叨:“这不是还没下雪么,怎么就把鹅给炖了呢!” 倒是老金太太一听说秦家要炖大鹅,立刻从自家缸里捞出两棵酸菜,非让秦恺峰带回去。 “酸菜炖大鹅,老好吃了,你们尝尝,跟猪肉炖出来的不是一个味儿!” 爷俩推辞半天没推掉,只好拿着酸菜回家。 没想到刚从金家出来,还没走到家门口,秦仕谦就觉得额头猛地一凉。 他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道:“下雨了?” 秦恺峰抬头一看,只见一片片羽毛似的雪花从天而降。 刚才还只有星崩儿的几片,很快就越下越密。 “下雪了!”秦恺峰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激动,“还是你娘有先见之明,今天可不正该是吃大鹅的日子么!” 第61章 爷爷又失踪了 大鹅下了锅,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天地间很快就变成白茫茫一片了。 秦恺峰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周氏炖好鹅肉,叫他进屋吃饭,他才抹了把脸进屋。 酸菜炖大鹅果然很香,热乎乎的酸菜汤也特别好喝,家里每个人都喝了不少。 秦恺峰还跟沈良翰喝了几杯,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秦恺峰早早起身,带上自己收拾好的兵器,又去村里找人换了些煎饼,跟家里说了声自己要进山打猎,过几天再回来就走了。 秦仕谦刚睡醒,衣服还没穿好就先追出去道:“爹,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啊!”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自己去溜达溜达,过几天就回来。”秦恺峰背着弓,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你看爹这人,咋一点儿都不听劝呢!” 章氏也一个劲儿地催促秦仕谦道:“那你赶紧穿好衣服追上去啊!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你看院子里的雪都这么厚了,林子里肯定也不好走。 “你跟着一起去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周氏虽然也很是挂心,但面对儿子和儿媳还是道:“追什么追,甭管他了,他那人性子倔得很。 “你看他东西都置办齐了,可见根本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计划好的。 “你们说啥也没用,追上去也会被他打发回来的。 “行了,都别搁门口站着了,怪冷的,赶紧回屋吧! “老三,你去抱点儿柴火过来,下雪了外头冷,屋里得烧热乎点儿,可别把我乖宝儿给冻着了。” 一听到别把女儿给冻着了,秦仕谦顿时就顾不得想亲爹干啥去了,赶紧颠颠儿去抱了一大摞柴火回屋,往灶坑里填了好几根。 吃过早饭之后,吕氏和陈秋宁就抱着要做的针线活,一前一后地找上门来。 两个人进屋便脱鞋上了炕。 “哎呀,我就说,你家肯定烧的热乎。” “还是你家舍得烧柴火,我家那屋里,白天也就炕头儿还有点热乎气儿,坐在炕上都得盖着被。” “那咋不多烧点儿啊?”周氏纳闷儿地问。 吕氏闻言笑笑没说话。 陈秋宁大咧咧道:“嗐,还不是为了省柴火嘛!” 周氏便道:“也是,他们男人火力壮,烧得太热还受不了,不像咱们似的怕冷。 “我家这也是因为有孩子,不烧热点儿不行。 “你俩平时白天没事就过来,咱们凑在一起干活还能聊聊天儿。” “那敢情好,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于是这下秦家东屋的炕上就热闹起来。 除了秦家婆媳二人,沈君珩和参参,又多了陈秋宁和吕氏。 秦仕谦在屋里待了会儿,的确觉得太热,有些待不下去了,干脆穿好棉衣戴上帽子上外头劈柴去了。 家里想要暖和,炉子里的火就不能断。 如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之后肯定会更加费柴火,他得提前多准备一些才行。 正劈柴呢,就见老金头戴着个皮帽子,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叔,这时候咋有空过来了?” 老金头见秦仕谦在外头劈柴,棉袄脱下来挂在一旁,脑门上还热气腾腾的,羡慕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火力壮啊! “不过干完活可得赶紧穿上,不然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金叔放心,我知道。”秦仕谦连连点头。 “嗯,你爹在屋呢?”老金头说着就要往里走。 秦仕谦赶紧道:“我爹上山去了,屋里就我娘她们,你找我爹有事儿啊?” “嗐,也没啥要紧事儿。”老金头一听秦仕谦这话的意思,再听到屋里隐约传出女人们的说话声,立刻就明白过来,看来这会儿秦家屋里应该都是女眷。 于是他便停住脚步道:“昨个儿不是下了一夜的雪么,我怕有人家的房顶被压坏了,所以出来在村儿里到处看看。 “转了一圈儿发现都好得很,没啥事儿。 “我还特意去何家看了看,何劭那小子还挺不错的,也正在院子里劈柴呢! “何家屋里也烧得热乎乎的。 “他还说等把家里的柴火劈完,还要再上山去多砍点儿柴回来。 “我这不是寻思过来跟你爹说一声么!” 秦仕谦一听这话,立刻道:“他能对何家祖孙俩好就再好不过了。 “回头我也要上山砍柴,到时候我叫上他一起。” “行,你快忙吧,我也回家了。”老金头心情十分不错。 之前秦恺峰让他做参把头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撑不起村里这些事儿。 万万没想到,今年打从秋天开始,村儿里的一切就都顺利得不像话。 无论是山货还是猫冬的准备,全都没有出一点儿问题。 老金头之前也在村里悄悄摸排过,大家今年过冬的各种储备都比往年丰厚不少。 别的不说,单说昨晚下了今年的头雪,村里就有人已经准备开始躺平猫冬了。 这在往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足见大家今年都是准备充足了。 至于秦恺峰自己上山这件事儿,老金头听过就过了,压根儿都没往心里去。 但凡见识过秦恺峰之前一挑几十个山匪的英姿,都不可能担心他上山打猎会出什么事儿。 就算打不过,自保也不成问题。 现在胡家人都没了,也不会有人背后使绊子了。 以秦恺峰的身手,在这一片区域,根本找不到敌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滑走了。 这天早晨一起来,大家发现外头阴沉沉的,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吃过早饭,陈秋宁和吕氏又如约而至。 但是今天外面天色太阴,做针线活儿根本看不清楚,点灯熬油又不值当的。 几个人干脆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把目光转向了炕上的两个孩子。 沈君珩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孩子。 他能在炕上陪参参待一天,都不会有半点儿不耐烦。 当然,那也是因为参参也是个让大人省心的小孩儿,从不乱哭乱闹。 所以当参参睡着了之后,两个孩子待在炕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就连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几个人,都时常会忽略掉他俩的存在。 吕氏探身过去,见参参醒着没有睡觉,便一把将孩子抱起来,用手里一块布头逗弄着她。 “参参这孩子可真省心,过来干活这几天,我看她除了饿了尿了拉了,平时都不哭不闹的。” 章氏闻言忙道:“那还是多亏君珩帮我看着参参,不然也离不开人呢!” 沈君珩被章氏这话说得脸颊有点发热,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参参小妹妹自己乖巧。” 陈秋宁立刻笑起来道:“哎呦,君珩这孩子脸皮儿可真薄,刚夸一句这就脸红了。” 被她这么一说,沈君珩的脸红得更加厉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周氏忍不住轻拍陈秋宁的胳膊道:“你可收着点儿吧,人家沈家世代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孩子也都腼腆,你大咧咧的再把人家给吓着!” “好好好,我不逗他还不行么!”陈秋宁的确不说了,但是却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还一边看向沈君珩。 沈君珩只好假装去哄参参,不敢再抬头跟陈秋宁对视。 倒是吕氏放下参参之后问:“之前听你们说,想给参参办百日。 “我算着日子好像也差不多了?到底是哪天啊?” “参参是七月十五生的,百日那就是十月二十五呗!”周氏说完自己也蒙了,扭头看向儿媳妇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家里连月份牌子都没了,一天天过得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就连我们参参是七月十五这天出生的,我都还是胡家上门闹事说起来才知道的。” 章氏在心里默算了半晌,没能算出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是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 “娘,爹上山打猎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她不说大家还没察觉到这个问题。 每天闷在家里做活儿,还真没太注意过去几天了。 周氏这么一想,登时就有点儿慌了。 “你爹上山都有六天了吧? “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陈秋宁和吕氏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担心。 不过她俩嘴上还是在宽慰秦家人。 “秦将军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估计是因为下雪,山里的动物都躲起来了,所以走得比较远才耽搁时间了。” “是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往回走了,明后天儿肯定回来了。” 周氏也努力压下心里的担忧,点点头道:“也是这么回事儿,再等两天看看。” 谁知又过了两天,还是不见秦恺峰回来。 秦仕谦上山找了一天,也没见到秦恺峰的身影,这下可好,家里人全都慌了神。 “娘,你先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金叔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老金头听到这个消息,比秦家人还要震惊,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 “你说啥?你爹还没回来?” 第62章 小花又搞什么幺蛾子 比起秦家人,老金头更清楚冬天的长白山有多危险。 尤其是下了大雪之后,山里许多危险的地方都会被大雪掩盖,一不小心踩上去就很容易出事儿。 更不要说到了这个季节,山里的晚上会有多冷。 老金头顿时就急了。 最近因为下雪,外面天冷路滑,老金头出门比平时少了,所以也有好几天没往秦家去了。 他原以为秦恺峰早就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消息。 老金头立刻在家待不住了,起身道:“我这就去叫人,咱们赶紧进山去找你爹。” 秦仕谦虽然心急如焚,可看着漆黑一片的外面,还是忍不住道:“金叔,要不还是等明天早晨,外面……” “等什么等!”老金头急道,“人命关天,这是能等的事儿么!” 老金头穿好衣服就直接出门去了,不多时就从村里叫了四十多个人出来。 这几乎就是松江村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了。 大家手里都举着自己扎的火把,一边往山脚下走,一边还不忘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秦仕谦。 “秦三郎,你也别太着急了,兴许就是因为山里雪厚不好走耽搁了。” “是啊,秦老三,咱们这么多人呢,一起去找,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秦将军的。” 但是看到大家跟嘴上说话截然相反的行动力,秦仕谦原本就已经提起来的心,越发地提到嗓子眼儿了。 上山之后,都不用老金头吩咐,大家便三五个人一伙儿地分开行动。 一时间,漆黑的森林中多了好几处移动的光点儿。 “爹——” “秦将军——” “秦恺峰——” 呼喊声更是此起彼伏。 大家伙走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听到山里有半点儿回应,甚至除了秦仕谦昨天上山找人的踪迹,大家都没找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老金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边抽着烟一边道:“看来还要继续往深处找。 “但是咱们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么进山肯定走不远。 “这样吧,留下二十个人在山上继续找,其他人回村拿些必备的东西和干粮回来,今晚咱们在老虎背那边汇合。” “好!”大家齐声答应,没有一个人对此有什么怨言。 秦仕谦闻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多谢大家帮忙,我……” 感谢的话刚出口,他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只能不断地冲村里人作揖行礼。 经过昨天一夜的寻找,秦仕谦终于切身体会到山里的夜晚是有多冷多危险。 他心里对秦恺峰的担忧此时已经到达了顶峰。 老金头拍拍他的后背,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众人继续寻找。 当晚,大家在老虎背汇合,秦仕谦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何劭身后看到了何清泽的身影。 秦仕谦顿时急了:“清泽,你怎么也跟来了,你奶奶自己在家怎么能行!” 他说完一巴掌拍向一旁的何劭,怒道:“他要来你这么也不拦着点儿!” 何清泽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秦三叔,是我非要跟着何叔来的,他拗不过我才同意的。 “你就放心吧,我把奶奶送到你家去了,我过来帮你一起找秦爷爷!” 昨晚上山之前,大家都只随便带了点儿干粮,经过一夜一天的寻找,早都吃没了。 此时拿着村里人送过来的干粮,一个个都吃得狼吞虎咽。 老金头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山里的地形,想知道秦恺峰究竟往什么地方去了。 但他越想越是摇头,最后连手里的饼子都吃不下去了。 “如果是村里人,我说不定还能大概猜出去了什么方向。 “可秦将军对山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我也根本猜不出来他会往哪儿走。 “咱们也只能尽量广撒网地找了,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山上找人的着急,家里的人此时也急得不行。 章氏的眼睛都哭红了,周氏更是一天都没吃下去东西。 陈秋宁和吕氏一直在这里陪着婆媳二人,生怕进山的人还没找到,家里这俩人再出点儿什么事。 留在村里的女眷们也都拿着东西纷纷登门看望。 这次不等余老太太劝说,小花就主动道:“奶奶,村里人都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看看啊?” 余老太太狐疑地看向小花,似乎在考虑她是不是又要搞事情。 小花这些天对秦家的事儿毫无兴趣,甚至都不许她提起。 今天怎么突然又主动提出要去秦家了? “上次叫你去,你一百个不乐意。 “今天怎么又突然转性儿了?” 小花闻言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你说的么,咱们在村里要低调,要随大流儿。 “如今别人家都去了,咱俩不去也不好吧? “当然,如果你不想带我去,那我乐得不用去呢!” “去当然是要去的!”余老太太都已经准备好东西,没告诉小花,打算自己过去看看就得了。 反正小花也是个小孩子,去不去的人家也不会挑理。 但此时小花突然主动说去,余老太太自然不敢不带上她。 余老太太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带着她一起去,把她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搞出什么幺蛾子强。 谁知祖孙二人到了刚到秦家,还不等说话,就见何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秦、秦大娘,秦三娘子,不好了,秦三郎情绪崩溃,在树上大哭不下来。 “大家怎么劝都不好使,金叔让我回来叫你们,赶紧跟我过去看看吧!” 何劭一脸焦急,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别回头秦老爷子没找回来,秦三郎先出点儿什么事。 但这话此时显然是不方便说出口的。 饶是如此,听了何劭的话,周氏也是心里猛地一紧。 但紧接着她又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树上?什么意思?老三上树干什么?” 让她更不解的是,就算上树了,又危险在哪里呢? 何劭急得跺脚道:“秦大娘,这边山里的大松树,可跟咱们平时见到的树不一样。 “一棵棵都高耸入云,足有七八丈高呢!” 七八丈高? 章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人差点儿没当场厥过去。 秦仕谦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了? 这要是摔下来,人还不得摔成肉泥了? “他现在在哪里啊?怎么会爬到树上去啊?”章氏带着哭腔问。 周氏也急得不行,好在还是比章氏更冷静一点,她一把扶住章氏,拎起棉衣塞给她道:“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咱们赶紧走! ““何劭,快前面带路,我们去劝他下来。” 章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了一下情绪,赶紧穿上棉衣。 婆媳二人此时都顾不上余老太太和小花了。 章氏只扭头对炕上的沈君珩交代了一句:“君珩,你看好小妹妹,我们出去一趟。” 周氏又补充道:若是我们天黑还没回来,你就去后头找陈奶奶过来给你们做饭,记住没有?” “我记住了,秦奶奶,秦三婶,你们放心吧!” 听得沈君珩答应,婆媳二人也顾不得其他,跟在何劭身后,急匆匆地出门了。 路上,何劭告诉婆媳二人,大家在附近山里找两天两夜,还是没有秦恺峰的踪影。 今天一大早,大家都是被秦仕谦的喊声吵醒的。 起身之后才发现,秦仕谦不知何时,竟爬到附近最高的一棵大松树上去了。 他本意可能觉得,爬得高看得远,想试试能不能看到秦恺峰的踪迹。 但是发现一无所获之后,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抱着树干大喊起来。 村里人听到喊声都围过来,不断在下面劝他赶紧下来,那么高实在太危险了。 可秦仕谦也不知是听不到还是听不进去,直喊到嗓子都哑了,也不肯下来,最后干脆抱着树干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都担心他情绪太过激动,或是没有力气了会从树上掉下来。 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可真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听了何劭的话,周氏和章氏也是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而另一边,还没等说话就被留在屋里的余老太太不免有些尴尬。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小花早就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秦恺峰又失踪了,是不是表示,事情终于要回归正轨了? 小花心里想着,眼神儿已经瞟向炕上的参参。 若是这次秦恺峰真的没了,那么碍事的就只剩这个小崽子了。 小花被她看得后背发凉,有种自己突然被看穿的感觉,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刚移开视线,小花紧接着就后悔了。 不过是个刚会翻身的小屁孩,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想到这里,小花深吸一口气,准备狠狠地瞪回去。 不料刚转回来,就毫无预兆地跟沈君珩四目相对。 沈君珩虽然不了解小花,但他天天跟参参待在一起,已经能够感受到参参的心情了。 他能察觉到参参对小花的排斥和不喜,自然也警惕起来。 小花被他看得心头火起,咬牙暗道。 你等着,让你瞪我,到时候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第63章 参参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你瞧这事儿闹的。”余老太太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对沈君珩道,“东西我先放这儿了,等秦家人回来你帮忙告诉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 小花乖巧地跟着余老太太回了家,然后一头扎进放药材的房间,不知道在里面捅咕什么东西,半晌都没出来。 余老太太并不知道小花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自己回屋继续做起了针线活儿。 小花用帕子包好自己配出来的药粉,偷偷溜出家,又返回了秦家。 如今村里人大部分都上山寻人去了,剩下的老弱妇孺也都不怎么出门。 所以村里路上根本看不到人影。 但小花依旧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的,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的行踪。 这次来到秦家,她没有进屋,而是直接躲进了柴房中,透过板子之间的缝隙,注意着东屋里的动静。 虽然上一次事情跑偏了,没有按照既定发生。 但是既然还能再来这么一次,就说明白她才真正是天道眷顾之人。 所以这一次,小花不准备听天由命了。 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主动出手。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小花感觉自己都快被冻僵了,终于让她等到了沈君珩出门。 确定沈君珩去后面上茅厕了,小花立刻冲出柴房,直奔东屋。 她找到炕上的参参,用包着药粉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这种把戏,对参参根本不起作用。 但她太想知道小花究竟要做什么了。 甚至为了不被沈君珩撞见,参参立刻如对方所愿地闭上眼睛,装作昏睡过去的模样。 小花也生怕被沈君珩回来撞破,更想不到一个小婴儿还懂这么多。 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调配出来的药粉,效果居然如此立竿见影,而是抱起参参就飞快地跑出了秦家。 沈君珩上完茅厕回来,发现参参不在炕上,刚开始并没有着急,还以为是被陈秋宁或者吕氏给抱走了。 他急忙跑去后面两家院子里询问。 谁知吕氏和陈秋宁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我没把参参抱过来啊!” 听到吕氏这样说的时候,沈君珩还寄希望于陈秋宁。 当听到陈秋宁也这样说,他登时如五雷轰顶,嘴唇颤抖着,喉咙如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陈秋宁见状立刻察觉不对,赶紧追问:“怎么了?参参不见了么?” 沈君珩颤抖着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跑。 陈秋宁一把拉住他道:“先别急,村里就这么多人,只要没有坏人进村,参参应该就丢不了。 “说不定是你上茅厕的时候,村里赶巧有人过来,见参参自己在屋,就先把孩子抱走了。 “你先别急,我去村里各家问问再说。” 许是受陈秋宁的影响,沈君珩也渐渐冷静下来道:“对,我先去问问我爷爷。” “好,你去吧,我去其他几家问问。” 但是把周围一圈儿人家都问下来,依旧没有参参的任何消息。 沈君珩一双眼睛血红得骇人,他死死攥着拳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秦奶奶和秦三婶出门前让我看好小妹妹,我怎么能留她自己在屋里呢!” 他一边说,一边抡起拳头拼命砸向自己的脑袋。 “快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陈秋宁赶紧一把抱住他。 沈君珩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他哪里能考虑得这样周全呢!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参参。”陈秋宁说着,将沈君珩塞给吕氏道,“你照顾好君珩,我上山去给村里人报信儿。” 吕氏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眼底也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深深担忧。 如果不是村里人抱走了孩子,就很有可能是被山匪上门寻仇了。 毕竟除此之外,秦家也没得罪过什么其他人了。 “我不,我要去找参参!”沈君珩闹着要跟陈秋宁一起去。 但最后还是被强行留在了家里。 吕氏只能哄他道:“咱们留在家里等着,说不定抱走参参的人会把她送回来呢!” 可这话说出来,别说是大人了,就连沈君珩这样的小孩子都根本不信。 沈君珩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 “严奶奶,是我害了参参妹妹,是不是?” 吕氏被他哭得心都要碎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安抚道:“不是的,你千万不能这么想。 “再说了,参参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外头冰天雪地,一个还不到百天儿的奶娃娃,究竟能到哪里去了呢? 此时,小花正抱着参参,趟着快到自己大腿根儿的积雪往山里走。 她准备把参参扔到山里去。 如今村里人都在忙着找秦恺峰。 等他们知道消息再找到参参的时候,这小崽子肯定早都冻死了。 想到这里,小花忍不住露出了奸计即将得逞的笑容。 “这么冷的天,只要我把你埋在雪里,你很快就会被冻死……” 小花话没说完,突然惊恐地发现,怀里的参参不知是什么时候居然醒了,正睁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花被吓了一跳,差点儿直接把参参给扔出去。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对上参参的眼睛,小花就总有种被人扒光看光的感觉,还有些说不出的心虚。 明明只是个小屁孩,自己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小花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但参参的表现实在太诡异了,她醒了也一点儿都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害怕。 而自打小花抱着自己进山之后,参参正美美地吸收着山里的灵气,巴不得能多在山里待一阵子呢! 参参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愿望居然很快就实现了。 因为小花心里打怵,实在有点不敢继续往林子深处走了。 于是她随便找了处积雪很深的地方,把参参丢了进去。 参参被丢进雪窝里,却还是没有哭闹,依旧眨巴着眼睛,盯着小花看个不停。 “你、你看我做什么! “我让你再看!” 小花被看得心慌意乱,赶紧用周围的积雪将参参埋上,然后着急忙慌地下山去了。 第64章 豹子没来,狼群来了 参参被积雪埋在下面,丝毫没有惊慌。 她有灵气护体,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 一开始她还开心地吸收着山里充沛的灵气。 毕竟她如今太小,能够上山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上一次还是被秦恺峰带到山里来的。 所以参参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努力想要多吸收一些灵气。 但是吸了一会儿灵气之后,参参突然想起,自己就这么被小花抱走丢到山上,沈君珩此时在家,估计要急坏了吧? 哎呀,还是想法子赶紧回去吧! 想到这里,参参便在心里召唤起豹子来。 这只豹子,算是被参参看着长大的。 母豹子将孩子生在了参参的本体附近,后来便被人猎杀了。 小豹子凭借着本能,凑近了灵气充足的参参寻求庇护。 参参不但保护了豹子,还经常把自己找到的有灵力的野果喂给它。 所以这只豹子跟其他动物相比,也算是开了一些灵智,还经常会帮参参松土捉虫。 所以之前参参才能用自己的灵力召唤豹子,替她去帮助和保护爹爹。 谁知这次轮到她需要帮助了,却怎么呼唤都没有等来豹子的身影。 【哎呀,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难不成跑到别处去玩儿了?】 参参召唤了半天,都没能等来豹子,不免有点发愁。 虽说她自己待在山里,无论待多久都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长得更快更好。 可到时候该如何跟其他人交代呢? 三个月大的孩子,在山里不吃不喝那么多天,还活得好好的? 那还不得被村里人当成奶奶故事里讲的那些妖怪了? 参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想的,全都是如何能平安回到家人身边。 丝毫没有想过,自己如果直接留在山里生活,可能会更加自由自在。 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爱,早就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心里,让她已经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孩子。 孩子当然就是要回到亲人身边才对。 但是该怎么回去呢? 着实把她给难住了。 参参在雪窝子里翻了个身,趴在那边,含着手指,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 不断被吸入体内的灵气,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突然传来声音。 参参被吵醒,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扒压在她身上的积雪。 难道是有人找到自己了? 还是小花去而复返了? 不过仔细辨认了一下,参参很快就发现,找到自己的并不是村里人,更不是小花,而是一群狼。 长白山里当然是有狼群的。 但参参跟它们并不熟悉。 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可以说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当参参感受了一下,发现外面的狼竟然有三十多只。 她一时间也有点搞不清楚,狼群到底是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过来救人的,还是把自己当食物了吧? 幸好她现在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不然可真是要麻爪儿了。 若是能被狼群从雪窝子里挖出去,说不定还是好事儿了。 这样能更方便村里人找到自己。 就在参参思来想去的时候,她突然间顿住了。 怎么回事? 狼群中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孩? 参参再次用灵力感受了一下,还真是个小男孩,跟沈君珩差不多大。 他身上满是狼群的气息,所以参参一开始差点儿把他也当做狼了。 参参正纳闷儿呢,就感觉眼前一亮,她终于被狼群给扒出来了。 头狼探头下来,叼着参参的衣服把她救了上去。 然后将她塞进了那个小男孩的怀里。 小男孩身上裹着鹿皮,坐在一头狼的身上。 他一手抓着狼颈间的毛,一手从头狼嘴里接过参参。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小男孩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这小男孩看起来的确跟沈君珩差不多大。 但是跟沈君珩不同的是,他皮肤黝黑,头发和穿着都乱七八糟,但身体看起来十分结实。 参参凑近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家伙,这孩子都快被狼给腌入味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群狼的爱好是捡孩子玩儿? 参参不明所以,小男孩好像也不会说话。 只听他嘴里发出几声类似于狼嚎的叫声,狼群便再次动了起来。 此时已经快到傍晚,山里的天儿黑得更早一些,周围很快便阴暗下来。 好在参参如今体内灵气充沛,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她正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感觉后背被人拍了几下。 原来是抱着她的小男孩,正在笨拙地想要安抚她。 参参便也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害怕。 可惜她现在还没有牙齿,只能露出粉嫩的牙龈,还不小心漏出来一滴口水。 小男孩非但不嫌弃,甚至还努力地把参参裹进他的鹿皮中,生怕把她给冻着了。 狼群一直走到月亮升起,才终于抵达一处山洞。 山洞里也都是狼的气息,看来是这群狼冬天的落脚地了。 驮着小男孩的狼率先走进去,来到洞穴的最深处爬下来。 小男孩抱着参参从它背上下来。 其他狼这才陆续走进山洞,将参参和小男孩团团围在中间,为他们抵挡住了外面吹进来的寒风。 还有一只母狼走到参参旁边,直接躺倒在地。 就在参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把她塞进了母狼的肚子下面,示意她可以吃奶。 母狼也十分温顺,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只为让参参吃得更方便一些。 参参刚开始还有点儿犹豫,但是小肚子很快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虽说灵力让她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但习惯了吃饱喝足的那种感觉,不吃东西就总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于是参参也不再客气,大口吸吮起来。 小男孩见状,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吃饱之后,参参再次开始犯困。 她枕在母狼柔软的肚皮上,眼皮越来越沉。 小男孩便脱下鹿皮,盖在参参身上,自己则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见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其他的狼也纷纷围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为两个孩子取暖遮风。 这一夜,参参睡得十分安稳。 非但没感受到一丝寒意,甚至早晨醒过来的时候,脑门儿上还有微微的汗意。 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见了,村里此时都炸开了锅。 头一天,周氏和章氏跟着何劭,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雪好不容易爬上去,就见一大群村民正围着一棵大树。 大家都仰头朝上看,老金头还在冲上面喊着什么。 这一路走过来,周氏和章氏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要大喘气,吸进肺里的还都是冰冷的空气,刺得人喉咙和肺里生疼。 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婆媳二人顺着村民们的视线抬头一看,顿觉头晕目眩。 虽说早就知道这棵树有七八丈高,但当走到跟前抬头看去的时候,压迫感才真实地扑面而来。 章氏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里。 周氏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确定树梢上那个小黑影竟真是秦仕谦。 秦仕谦为了能发现秦恺峰的踪迹,挑了一棵最高的松树,而且几乎已经爬到顶了。 他抱着的部分,树干已经只有手臂粗细。 山里的风一吹,树梢就跟着东摇西摆。 要不是秦仕谦抱得牢,估计早就被甩下来了。 但此时他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都已经哭不出来了,沙哑着嗓子,不但重复着几句话。 “我真是该死,我怎么能让我爹自己进山呢! “我就该跟着他,无论他同不同意,我都该跟着他! “爹,你在哪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儿,我不能没有爹……” 老金头一看周氏和章氏终于来了,赶紧过来道:“秦大嫂,你家老三在上头都好几个时辰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您快想想办法吧! “不然等他没力气抱不住掉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就算下面有积雪,那也是能摔死人的!” 周氏此时正大口喘着气,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反倒是刚上来就跌坐在地的章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间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冲着上面大喊:“夫君,你快下来,参参在家等着爹爹回去,看不到爹爹都不肯睡觉了!” 章氏喊完这几句话,立刻喘得如拉风箱一般。 好在树上的秦仕谦竟真的听到了。 女儿终于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停止了呼喊和大哭,安静地在上面待了半天。 树下的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老金头更是连连打着手势,示意其他人把棉衣扯起来。 这样万一人掉下来,说不定还能接一下。 这一瞬间,山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好在没多久,秦仕谦终于动了起来。 他开始缓缓地往下爬。 树下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肯下来就是好的。 但现在也不是能彻底放心的时候,想顺利爬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秦仕谦身体底子好,虽说在上面冻了那么久,但一路爬下来还算稳当。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双脚终于踩在地面上,周氏才冲上去,揪着他劈头就是两巴掌。 “你这死孩子,你爹还没找到,你就想要我的命啊?” 秦仕谦则扑通一声跪在周氏面前,大哭道:“儿子无能,到现在还没找到爹爹!” 周氏一把抱住他,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村里人看着母子二人,心里也都很不是滋味。 哪怕秦恺峰武功了得,但冬天的长白山也是不容小觑的。 就连世代打猎为生的东台村,也没人敢在冬天单枪匹马地上山打猎。 秦将军此举实在是太托大了。 老金头更是被秦家母子哭得眼圈儿都跟着湿润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久,但他是真心把秦恺峰当做良师益友了。 村里有什么事都想要去跟他商量一下。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有了主心骨似的。 尤其看到今年秋天村里的新气象,老金头前几天还在家里畅想,有了秦恺峰的帮助,明年松江村大家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好! 只要大家这样齐心协力干几年,别说是解决温饱问题了,就连超过东台村,说不定都是指日可待的。 谁知这一切都还没开始,秦恺峰就出事了。 “秦大嫂,秦三郎,你们也别太难过了。 “秦将军本领高超,当初在山里失踪一个多月都能平安回来,这次说不定也只是被什么东西耽搁了。 “你们放心,只要一天没见到秦将军,村里人就绝对不会放弃寻找的。” 当然,他话里这个“见到”,就说不好是见到人还是见到尸首了。 好在此时,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没力气想到那么多了。 听了老金头的话,心里多少算是有了点儿安慰。 周氏哽咽着冲村里人道谢:“真是多谢大家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就是,要不是秦将军,我们说不定早就被山匪给砍死了。” “是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继续找下去的。” 说话间,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老金头便叫人去把火把都点起来。 恰在此时,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都搁这儿干什么呢?” 这一句话,生生吓得所有人都汗毛倒竖。 只有周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冲着不远处的黑暗处,试探地喊了声:“老头子,是你么?” 瞬间,村里所有人的火把齐齐冲着这边照过来。 朦胧的火光,映照出了秦恺峰消瘦了一圈儿的脸。 “爹!真的是你?”秦仕谦激动地大喊,直接冲上去,一把拉住秦恺峰,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爹,你没事儿吧? “你这么多天没回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秦恺峰这会儿还很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老子本事如何,你还不知道么?” 村里人确定真是秦恺峰之后,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第65章 敢动我孙女,我踏平他的寨子! 大家齐齐冲上去将秦恺峰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真是秦将军啊!” “我就说,秦将军身手那么好,肯定不可能出事的!” “是不是因为打到的猎物太多,所以秦将军才迟迟没有回来啊?” “对了,秦将军这次上山打到什么了?” 秦恺峰笑呵呵道:“这次上山的确收获不小,回村之后给你们开开眼!” 听了这话,大家才发现,原来秦恺峰身后竟然还拖着一个简易的爬犁。 是他用麻绳和树枝捆出来的。 爬犁上不知道放着什么猎物,此时被冰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周氏在旁边站了半晌,见秦恺峰居然跟村里人嘻嘻哈哈聊得开心,气道:“你这人,一把年纪了,能不能靠点谱? “这一走都快十天没消息,甭说是家里人了,就连村里人都不放心。 “大冷天的,这么多人一起进山找你好几天了!” 秦恺峰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多村里人聚在这里,原来是出来找自己的。 他顿时一脸抱歉,走到老金头面前道:“金大哥,大家,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进山是为了打猎,没想到一走就走得太远了。 “过几天我孙女过百日,大家一定都过来,让我好好招待和感谢一下大家。” 老金头道:“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村里人也纷纷道。 “是啊,秦将军不用客气。” “之前面对山匪的时候,秦将军不是还挡在我们前面么!” “参参的百日,我们肯定要去的。” “那肯定的,就算秦将军不说,我们也是要不请自来的。” 王大头更是扬声问:“秦将军,这次也能敞开了吃肉么?” 秦恺峰一摆手道:“那必须的,大家只管带着肚子来,保证让你们都吃得饱饱地回去。”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老金头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咱们就抓紧下山吧!” 秦仕谦立刻从秦恺峰手里接过绳子,准备自己拉着爬犁。 谁知道第一下竟然没有拉动。 何劭见状也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用力,这才拖着走了起来。 因为有村里人之前趟出来的路,所以这会儿下山比之前好走了许多。 秦恺峰虽然已经在山上待了好多天,但是走起路来丝毫不比村里其他青壮年慢。 众人往回走了一个多时辰,撞见了上山找人的陈秋宁。 她出门的时候太过着急,连火折子都没带。 幸亏穿得还算厚实,这才能一路摸黑走到这里,而没有被冻僵在半路上。 陈秋宁出门之前,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长白山的冬天了。 能走到这里,几乎全靠她意志撑着了。 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脚步,下场不是冻死就是冻残。 所以陈秋宁只能咬牙继续走,直到遇见村里人才行。 幸好村里人找到秦恺峰之后就开始往回走了,不然陈秋宁怕是还没跟他们碰头,就已经先把自己累趴下了。 “秋宁,你怎么也上山来了?”周氏看到陈秋宁,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迎上去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虽然还没看到秦恺峰,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在往下走,陈秋宁也隐约猜到了。 所以她没急着说参参的事儿,而是先问:“嫂子,你们找到秦将军了么?” “找到了,人好好的,我们正准备回去呢!”周氏嘴上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陈秋宁,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坏消息从她嘴里说出来。 果然,在听到秦恺峰没事之后,陈秋宁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瞬间便在她脸上结成了冰珠。 “出、出大事了,参参不见了。” “什么?” “你说啥?” “什么叫参参不见了?” 秦恺峰,秦仕谦和周氏顿时都急了。 章氏更是话都没能说出口,人就直接承受不住厥过去了。 之前因为担心秦恺峰和秦仕谦,章氏本来就连着两天没吃好睡好了。 再加上这一天下来,爬山赶路,心情也一直起伏不定,章氏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所以听到孩子出事了,她心里最后那根弦瞬间崩断,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秦仕谦一把抱住软倒的章氏,眼睛还死死盯着陈秋宁,想知道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秋宁哭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连孩子被谁抱走了,抱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 秦恺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山匪! “金大哥,你可知道那些山匪的老巢在哪里?” 秦仕谦则一把将章氏推给周氏扶着,咬牙道:“爹,我跟你一起去!” 老金头急道:“且不说我也不知道山匪的老巢在哪里。 “就算知道,你们两个难道还想硬闯匪窝么? “山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们的山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啊!” “敢动我孙女,我踏平他的寨子!” 秦恺峰的怒火已经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他身上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疲惫感,只有杀气源源不断地升腾而起! “金大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就算把长白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的老巢!” 此时,靠在母狼温暖的肚皮上睡得正香的参参,突然间醒过来。 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是爷爷的气息。 但是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么? 她急忙用灵力呼唤头狼,表达着自己要去找家人的意愿。 头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仰头朝天叫了一声。 其他狼也跟着起身,纷纷仰头嚎叫呼应。 之前一直睡在参参旁边的小男孩也一骨碌爬起来,抱起她,这次直接骑在了头狼的背上。 狼群按顺序离开山洞,按照参参的指引,顺着秦恺峰的气息找了过去。 松江村的人也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狼嚎。 声音听起来离着不算太远,这让大家都有点儿害怕。 老金头皱眉道:“这个狼群听起来规模可不小啊!” 狼群到了冬天,本来就会集合成群,共同抵御寒冬。 刚才一通嚎叫,估摸着得超过三十头。 一旦被它们给盯上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里,老金头立刻对秦恺峰道:“秦将军,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先下山回村,弄清楚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秦恺峰虽然早已心急如焚,但是征战多年的经验让他明白,越是着急就越要保持冷静。 所以听了老金头的话,秦恺峰立刻捡起绳子搭在自己身上,挽起周氏的胳膊,拉着爬犁就飞快地往山下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后面道:“老三,背着你媳妇,扶着点儿你陈姨,咱们赶紧下山。” 于是几十个人加快速度下山,狼群则在参参的指引下紧追不舍。 多亏狼群在山里行进速度比人快多了,不然天亮之前能不能追上都还两说了。 众人走着走着,秦恺峰突然停住脚步,冲身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哎呦。” “怎么突然停了?” “出什么事了?” 大半夜黑乎乎的,后面好多人都没看到秦恺峰的手势,一个接一个地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嘘!”秦恺峰也说不出怎么了,但直觉告诉他,前方的树丛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危险。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四周树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 大家都紧张起来,不用秦恺峰提醒,就纷纷握紧了手里用来探路的木棍。 树丛中的声音越来越响,紧接着,露出一双双绿色的眼睛。 这下子,所有人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连面对二三十名山匪都面不改色的秦恺峰,此时也冒了一身冷汗。 他将背着的弓箭和箭篓交给秦仕谦,自己攥紧手里的匕首,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大家都是为了找他才上山的。 除非这些狼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他不会允许它们伤害身后的任何一个人。 狼群却没有继续上前,反倒还纷纷向两边避让开来。 一个硕大的狼头从树丛后探了出来。 “是、是头狼……”老金头的嗓子都哑了,声音也颤抖不已。 秦恺峰死死盯住头狼的眼睛,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露出任何胆怯和退缩。 否则头狼会直接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但让秦恺峰奇怪的是,他没有从头狼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攻击性。 这狼群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恺峰心下疑惑,也没有急着动手。 狼群和人群就这样僵持住了。 寂静的林中,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阿古——” 章氏猛地瞪大眼睛,大喊:“参参,是我的参参!” 所有人都下意思四下张望,孩子在哪里? 大家一晃神的功夫,章氏就疯了般冲出去,直接跑到了头狼面前。 “彤云,你快回来!” 不知何时爬到树上的秦仕谦立刻搭箭拉弓,瞄准了头狼。 就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头狼突然动了。 它向前走了两步,嘴巴已经快要碰到章氏的身体。 秦仕谦屏气凝神,羽箭直指头狼的眉心,松开了拉紧弓弦的手…… 第66章 狼群夹着尾巴逃跑了 头狼都已经走到面前了,章氏却丝毫不惧,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反倒还朝头狼的方向伸出双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章氏疯了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从头狼背上抱起了一个孩子。 秦仕谦在树上看得真切,但是拉弓的手却已经松开。 好在他反应极快,猛地抬起举着弓的左手。 刚刚离弦的羽箭顿时偏离方向,直接射向虚空。 “阿古——”参参躺在章氏怀里,开心地蹬着腿,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章氏双臂僵硬地捧着参参,一动也不敢动。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担心这一切都是幻觉。 好在秦恺峰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章氏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树上的秦仕谦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周氏赶紧上前,想查看一下参参有没有受伤。 但章氏此时却死死抱住孩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周氏赶紧温声安抚:“彤云,别怕,没事了。 “你低头看看参参,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别那么紧张,抱得太紧孩子该喘不过气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章氏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终于缓缓放松了身体。 她低头,把脸贴在女儿身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乖宝儿,你差点儿把娘吓死了…… “都是娘不好,娘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你,绝对不离开你半步了……” “阿古——” 参参抬手去摸章氏的脸颊,想帮她擦拭眼泪。 【娘亲别哭,我没事的。】 其他人在确认参参没事之后,立刻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狼群上。 但此时再看向狼群,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本该在家的参参是怎么到山上来的? 就算被人丢到山上,那为何又会跟狼群在一起? 这些狼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难不成真是来给他们送孩子的? 太多的疑问在所有人脑子里打转儿,谁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恺峰试探着对头狼道:“谢谢你们把我孙女送回来。” 但是头狼依旧站在那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下连秦恺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求助地看向老金头,结果发现对方脸上的茫然比自己更甚。 秦恺峰想了想又道:“你们放心,以后我秦家人上山,绝对不会猎杀狼。” 这是什么话? 狼群还能听懂人话不成? 大家有点想笑,但是又都拼命忍住了。 头狼却像是听懂了似的,仰头叫了一声。 眼瞅着狼群开始逐渐撤离。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参参突然伸手指着头狼,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章氏赶紧抓住女儿的手收回来。 但是参参却还是扭着头,冲着头狼叫了好几声。 头狼停住要走的脚步,又往人群这边走了几步。 “啊!” “快跑!” “头狼过来了!” 村里人惊叫着连连后退,胆小的已经掉头就跑了。 老金头急得拼命喊:“大家别慌,别乱跑! “稳住,都稳住!” 现在人多凑在一起,还有火把,说不定还能震慑一下狼群。 可一旦有人乱跑落单,那可就说不好会出什么事儿了。 秦恺峰却没有管后面的骚乱,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骑在头狼后背上的小男孩给吸引了。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是你救了我家参参么?”秦恺峰试探着问。 可惜小男孩根本听不懂,他双手抓着头狼的背毛,一脸警惕地看着秦恺峰。 参参看到小男孩,立刻指着他啊啊个不停。 秦恺峰敏锐地发现,小男孩看向参参的时候,眼神瞬间温柔下来。 他试探着朝小男孩伸出手,问:“你愿意跟我们回去么?跟小妹妹一起回去?” 小男孩听到秦恺峰说话,立刻收回视线,再次警惕地看向他,像只受惊的小兽。 就连头狼都往后退了两步,身体也有些颤抖,尾巴都夹了起来。 秦恺峰抬手摸摸脸,心想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小孩子也就算了,就连头狼都怕自己? 此时村里人也都看到了狼背上的小男孩。 “啊?这儿怎么还有个孩子?” “不是咱们村儿的!” “这么冷的天,孩子就这么露着胳膊光着脚?” “该不会是别的村丢的孩子吧?” “甭管是哪个村儿的,咱也得先把孩子带回去,不能把他留在山里啊!” “那肯定的,就算不被狼吃了,也会冻死的!” 大家此时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孩子身上,议论纷纷,连对狼的恐惧都暂时被对孩子的担忧给压下去了。 看着害怕自己的头狼和小男孩,秦恺峰转身看向章氏怀里的参参,问:“乖宝儿,是不是想让小哥哥陪着?” “啊啊——”参参立刻挥动小手,连连地发出声音。 【还是爷爷明白我的意思!】 【咱们带小哥哥回家吧!】 秦恺峰于是再次看向小男孩,抓着参参的手,冲他勾了勾。 小男孩这次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看参参,又看看秦恺峰,脸上浮现出犹豫纠结的神色。 眼看秦恺峰又走了过来,头狼突然身子一歪,把小男孩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 好在它的动作很轻,所以小男孩只是掉在雪地里,并没有摔着。 “嗷呜——” 头狼仰头朝天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次所有的狼都没有半分犹豫,纷纷跟着头狼离开。 直到最后,昨天喂过参参的母狼凑过来,颤抖着身子、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小男孩,紧接着害怕地看了秦恺峰一眼,夹着尾巴跑了。 小男孩突然被狼群丢下,明显有些无措,眼圈儿不受控制地红了。 秦恺峰等到狼群走远之后,这才上前,脱下自己的棉衣裹住小男孩,想把他抱起来。 没成想小男孩就像是被炭火烫着了似的,整个人从秦恺峰怀里弹出去,拼命甩掉身上的棉衣。 “这孩子咋回事儿,不怕狼反倒怕我?”秦恺峰彻底被搞糊涂了。 好在小男孩虽然害怕他,但是却没有跑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凑到章氏身边,找了个能看到参参的地方蹲了下去。 秦仕谦此时也从树上爬了下来,先冲过来查看章氏怀里的参参。 从头到脚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女儿没事之后,秦仕谦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他这会儿才终于有闲心打趣道:“爹,你干什么了,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 “我能干什么?”秦恺峰也很无语,“你赶紧把棉衣脱了,试试这孩子肯不肯穿。 “其他事儿咱们还是抓紧回村再说说。” 秦仕谦脱了棉衣,裹在小男孩身上。 说来也奇怪,小男孩虽然还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却没有刚才反应那么大,最后还是接受了秦仕谦的衣服,悄悄地裹紧了自己。 秦仕谦见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小男孩的身体在他怀里瞬间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别怕,先跟我们回去,我们再想办法帮你找家人。” 被秦仕谦抱在怀里,小男孩渐渐适应之后,身体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了。 但也真是奇怪,只要秦仕谦离秦恺峰太近,小男孩就立刻吓得浑身哆嗦。 秦仕谦不信邪,想要再靠近一点。 小男孩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拼命想要逃离秦仕谦的怀抱。 秦仕谦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安抚着怀里的小男孩道:“别怕别怕,我不过去了,咱们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来,咱们上这边来,跟小妹妹一起走。” 秦仕谦说着走到章氏身边,小男孩看到参参,才终于放松下来。 “还是我闺女最好看了,谁看到都喜欢。” 走在前面的秦恺峰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怎么的,你是说老子不好看,谁见谁怕么?”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遭遇狼群的恐惧感也终于被笑声驱散。 眼瞅着离山脚越来越近,大家的脚步也渐渐加快。 很快就能回到村里,躺在自家热乎乎的炕头上,好好歇一歇了。 但是等终于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村里人拉着爬犁把东西送到秦家院子里,但是谁都没有离开。 村里几个小年轻,你推我,我推你的。 最后还是王大头被众人推到秦恺峰面前。 王大头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挠着头憨笑道:“秦将军,你上山这么多天,到底打了什么回来啊?能不能给我们开开眼啊?” 老金头道:“你们又不累了是不是?” “哎,金叔,累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嗐,那就看看,也没啥不能看的。”秦恺峰说着,扒开了爬犁上都冻硬了的一层冰雪,露出了下面的猎物。 看着冰雪下露出的皮毛和花纹,村里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沉默了许久,才有人大喊:“这,这是大虫?” “是啊!”秦恺峰笑呵呵地说,“我给孙女儿准备的百日礼。” 他说得轻松,其他人却都要疯了。 秦恺峰居然孤身上山打了一只老虎回来? 怪不得连头狼都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搁谁不害怕啊! 第67章 这可是老虎,浑身都是宝啊! 震惊过后,不等秦恺峰说话,周围的人就冲上去,用手扒着爬犁上的冰雪。 “哎哎,你们这是干啥,手多冷啊!” 秦恺峰想拦着,但是大家这会儿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这可是老虎,浑身都是宝! 用别的东西万一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好在人多量大,不一会儿,就把爬犁上的全部冰雪都扒干净了。 爬犁上不光有一只老虎,下面还垫着两只梅花鹿。 难怪刚才秦仕谦去拉爬犁一下子都没拉动呢! 不过从这两头梅花鹿也不难看出,秦恺峰一直对之前将梅花鹿皮送给严玚耿耿于怀。 那可是他留着给孙女做小皮靴的! 真是便宜那个阉人了。 这次总算双倍给补回来了。 “等参参百日那天,请大家来吃饭。 “一只老虎、两头梅花鹿呢,足够大家敞开吃了。” 不过村里人的注意力,此时还都在老虎身上。 “这只老虎个头不小啊!” “看样子是只正值壮年的公虎啊!” “我看至少得四百斤往上啊!” “那你可说少了,我感觉最少得有五百斤。” 几个人说着说着竟争起来,当场就想找大秤过来称一下重量。 好在老金头还残存几分理智道:“村里哪里有能称五百斤的大秤?” 但是说归说,他的眼神也紧盯着老虎移不开半分。 老虎身上可都是好东西啊! 虎皮本就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虎骨能泡酒,虎牙也能卖钱,就连虎肉吃了都能强身健体。 而且现在已经下雪,天寒地冻的,随便把肉往雪地里一埋就能保存好几个月,根本不用担心坏掉。 秦将军这回上山,可真算是满载而归了啊! 前院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传到了后面。 沈君珩听到声音,立刻冲了出去。 沈良翰见状也赶紧下炕,拎着他的鞋子追上去。 “你这孩子,先把鞋穿上,冻脚啊!” 睡在东屋的吕氏等人也被惊醒,赶紧披上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因为男人们都上山找人去了,所以昨晚吕氏就把沈良翰和其他女眷都叫到自己家里过了一夜。 一来可以省些柴火,二来突然间出了这么多事儿,大家凑在一起也更安心一些。 “是村里人回来了么?” “好像是,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沈良翰追着沈君珩,一路跑到秦家院子门口,祖孙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祖孙二人被秦家收留,这些日子吃住都靠着秦家,本来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 如今还把人家的孩子给丢了,哪里还有脸去见秦家人啊! 若非秦恺峰和参参都还没有消息,沈良翰真恨不得直接了结自己给秦家赔罪。 沈君珩更是自责得快要疯了,自从参参不见了,他的眼泪就没断过。 他昨晚一夜未眠,直哭得双眼红肿,再也流不出眼泪为止。 沈良翰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孙子的手,沉声道:“走吧,无论结果如何,爷爷陪你一起面对。” 话虽这样说,但沈良翰此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参参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祖孙二人把命赔给人家又如何,也不能把人家的孩子换回来了啊! 祖孙二人心情沉重地走进院子,刚分开村里人挤进去,就看到摆在地上的老虎和两头梅花鹿。 秦恺峰正眉飞色舞地跟村里人讲自己打虎的经过。 “其实我这次进山,就是奔着大猎物去的。 “一路上也碰到不少小玩意儿,我都没打。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进山第三天,就让我遇到这只老虎了。 “其实想要杀了老虎,对我来说简单得很,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天。 “但我这不是想留张完整的虎皮给参参做褥子么,不想弄破了它的皮毛。 “所以我就只能跟着它,找准时机才能下手。 “也幸亏现在是冬天,山里的雪厚,老虎走过路过都会留下痕迹,我这才能一路追下去。 “不然就它这大块头,想把我甩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大伙儿一边听着秦恺峰讲述,一边看向老虎被羽箭射瞎的一双眼睛。 老金头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了,老虎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致命伤就是一双眼睛。 此时再听到秦恺峰的讲述,大家全都感叹不已。 “真不愧是秦将军啊!” “这就叫啥,这就叫艺高人胆大!” “可不是么,如今咱们村有了秦将军,看东台村那些小王八蛋还敢不敢看不起咱们!” “他们要是还敢用鼻孔看人,就让他们村里也出一个人去打老虎。”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我第一箭射入它的左眼。 “但是这只老虎可真彪悍,非但没死,还硬是带着那支羽箭跑了。 “我一路跟着血迹找到它,想法子又给它右眼补了一箭,这才算是把这个大家伙给拿下了。 “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哪里还用劳动大家上山去找我啊!” 村里人听得啧啧称奇,连声称赞秦恺峰箭法惊人。 但是沈良翰和沈君珩听着,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秦恺峰废了这么大力气打到一只老虎,就是为了带回来给参参做虎皮褥子。 如果他知道孩子不见了,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沈良翰拉着沈君珩的手不断地收紧。 沈君珩已经被攥疼了,却咬着牙一言不发。 如果自己的疼能换参参平安回来该多好啊! “行了,大家这几天都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等参参百日咱们再……” 秦恺峰话没说完,沈良翰就突然分开面前众人,拉着沈君珩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 “老沈,你这是干啥?”秦恺峰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 沈良翰怎么都不肯起来,抓着秦恺峰的手,老泪纵横道:“老秦,我对不起你啊——” 秦恺峰一下竟没能把他扶起来,只好先把沈君珩抱了起来。 沈君珩别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跟秦恺峰对视。 秦恺峰一头雾水,求助地看向老金头,心想这祖孙二人到底怎么了? 幸好此时,因为体力不支落在后面的陈秋宁终于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这情形,她赶紧上前道:“君珩,放心吧,参参找到了,我们把她一起带回来了。”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参参究竟是怎么从家里去的山里,更不知道为何会跟狼群在一起。 回来的路上也都在纷纷猜测,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有坏人将参参抱走丢到山里,被小男孩救了。 所以狼群也没有攻击参参,反倒将她送了回来。 别说,还真让他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秋宁说完这话,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沈君珩听说参参没事,瞬间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陈秋宁。 “陈奶奶,真的吗?参参真的回来了?” 秦恺峰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上山了,估计是把参参交给沈家祖孙照看,没想到却比人趁机给抱走了。 难怪这俩人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 秦恺峰赶紧弯腰把还跪在雪地里的沈良翰扶起来道:“老沈,快起来吧。 “参参没事儿,不信你们进屋去看。” 秦恺峰说罢,一手抱着沈君珩,一手拉着沈良翰就进屋了。 被留在院子的村里人,齐齐扭头看向老金头。 “看我干啥,你们不累不困不饿啊?”老金头说罢,背着手就往外走,“反正我要回家了,你们爱回不回吧!” 见老金头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家又看向雪地里的大老虎。 “那这老虎,就这么放这儿?” “不然呢?” “这是不是有点儿……” 村里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虽说那两头梅花鹿也被丢在一旁的雪地里。 但这可是老虎啊! 这样会不会太怠慢了? 不过说到底这还是人家秦将军的猎物,人家自己放在这里,其他人也没必要操这个心。 而且大家此时也的确都累得不轻。 不知道谁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王大头揉着自己的肚子道:“一听这动静,我也感觉了。 “行了,都散了吧。 “反正老虎都死了,也不会突然跑掉。 “秦将军不是说了,回头百日宴上请大家吃老虎肉。” 王大头说完,也转身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心想王大头说的倒是没错,反倒是他们守在这里显得挺傻的。 大家哈哈一笑,便各自回家了。 院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只剩下黄老鞄。 黄老鞄是村里的皮匠,他爹娘死得早,是在村里人的接济下活下来的。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学了个鞣皮子的手艺,便成了村里的皮匠。 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村里人对他的称呼,也渐渐从黄家小子变成了黄老鞄。 黄老鞄此时搓着手,围着老虎转来转去,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有收拾老虎皮的一天,可真是出息了!” 而松江村的人不知道的是,此时东台村的郭成文带着十几个人,趟着几乎齐腰深的积雪,正在山里到处找老虎呢! 第68章 野性难驯 沈君珩刚被秦恺峰抱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章氏怀里的参参。 “秦爷爷,放我下去。”他奋力挣扎着就要下地。 秦恺峰便直接把他搁在了炕上。 沈君珩连滚带爬地来到章氏身边,看着正在她怀里熟睡的参参,确认小妹妹没有任何事情之后,他才猛地长出一口气。 “秦三婶,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沈君珩说着,眼睛又开始发热。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周氏一把搂进怀里。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 章氏也道:“是啊,都怪我当时太着急了,考虑不周。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肯定吓坏了吧?” 听了周氏和章氏的话,沈君珩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确认她俩真的没有责怪自己,沈君珩这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恺峰也把沈良翰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让他坐下。 “老沈,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说说你,刚才搞那么一出做什么。” “幸亏参参没事,不然我就算把命赔给你家,也挽救不回来啊!” 沈良翰了解秦恺峰,知道他绝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虽然他们祖孙来到松江村的时日还不是很长,他却也看得出来,秦恺峰对这个小孙女是放在了心尖儿上去疼的。 幸亏孩子没事,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家人。 “所以孩子到底是被谁抱走的?”沈良翰忍不住问。 秦恺峰却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 说罢,他简单跟沈良翰讲了是如何找到参参的。 沈良翰听得目瞪口呆。 “老秦,这事儿若非是你亲口说的,换一个人我都不能信啊!” 这经历,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先不管那么多了,孩子平安回来就是好事儿。 “至于究竟是谁干的,我也会尽量想法子查一查的。” 不过秦恺峰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怕是很难查到结果的。 沈良翰此时将目光转到炕上,看见了躲在章氏身后的小男孩。 他此时已经穿上了周氏找出来的旧衣服。 虽然不太舍身,但是足够保暖。 “这就是那个跟狼群在一起的孩子?” “是啊,他好像听不懂咱们说话,也不会说话,只会像狼一样发出叫声。” 沈良翰皱眉道:“我以前倒是听说过这种事儿,有的狼群捡到被丢弃的婴儿,不但没有把孩子吃了,还带着他把他养大了。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些民间志怪故事,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儿。”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炕上的小男孩已经将目光转过来看向他俩。 虽说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受到这两个人正在说自己。 沈良翰接着问:“你既然把人都带回来了,应该是想收留他吧?” “那肯定的。”秦恺峰点头道,“且不说他救了我家参参。 “就算没有这回事,在山里遇到一个孩子,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看着一脸警惕的小男孩,沈良翰笑着点点头道:“这样也挺好,可以跟着你家参参一起学说话吧! “不过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从不能一直小孩小孩地叫。” 秦恺峰想都没想便道:“既然是山里捡来的,那就叫野子吧!” “你这是个什么破名字……”沈良翰无语道。 秦恺峰却不当回事道:“嗐,就是个小名,先叫着。 “等以后他自己识字了,想改什么再自己改吧!” 沈良翰看着眼睛黑亮,像只小兽一般蹲在炕上看过来的小男孩,突然觉得这名字好像也挺贴切。 这边刚确定好小男孩的名字,炕上两个孩子就起了冲突。 “你是谁啊,你推我干嘛!”沈君珩跌坐在炕上,生气地看着野子。 野子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表情却很倔强地盯着沈君珩。 “君珩,怎么回事!”沈良翰率先说起自家孩子,“野子是你秦爷爷刚从山里捡回来的小孩,他不会说话,你好好跟人家相处。” 沈君珩却委屈得很:“爷爷,我根本没招惹他,是他突然把我推倒了。” 秦恺峰看向野子,突然有点头疼,这孩子听不懂话,想教育几句都无从下手。 恰在此时,章氏怀里的参参被吵醒了,她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 【太好了,终于回家了。】 虽然山上能吸收灵气,但到处都是雪,冻不死却又让她不是那么舒服。 比起母狼的肚皮,参参显然还是更喜欢章氏的怀抱。 看到参参醒了,沈君珩立刻懒得搭理那个野孩子,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参参旁边。 “参参,都是哥哥不好,没看好你。 “你不见之后哥哥都担心死了。” 说着,沈君珩又开始觉得鼻子发酸。 参参看到沈君珩红肿的眼睛,大概也猜出了缘故,心里不免升起几分懊悔。 她只顾着想看小花到底要做什么了,竟没想到沈君珩发现自己不见会有多害怕和自责。 参参歉疚地抬手抚向沈君珩的眼睛。 沈君珩只觉得双目间略过一阵清凉,肿胀刺痛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 “参参这是原谅哥哥了么?” 看着参参伸向自己的手,沈君珩顿时激动不已,伸手就想把她接过来。 谁知刚才还好好待在一旁的野子,此时再次冲上来,一把将沈君珩推开。 “你——”沈君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虽说他平时在大人面前,都是一副沉稳内秀的模样。 但是在面对同龄小男孩的时候,沈君珩还是暴露出了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他飞快起身,扑向野子。 两个孩子立刻在炕上打成一团。 他俩一交手,秦恺峰立刻就看出来,沈君珩绝对不是野子的对手。 想来也是,沈家是书香门第,沈君珩自幼读书,也没学过什么拳脚功夫。 野子虽然也没学过,但他从小应该是在山里跟着狼群长大,所有的技能都是为了生存磨炼出来的。 随便两下就把沈君珩压在了身下。 秦恺峰赶紧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拎了起来。 “大家都要好好相处,可不许打架。” 沈君珩被气得脸色涨红,却也明白自己不是这个野小子的对手。 野子在被秦恺峰拎起来之后,却一反刚才对沈君珩的态度,整个人吓得发抖,上下牙不断碰撞,嘚嘚作响。 秦恺峰一松手,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章氏身后。 这下就连沈良翰都看出来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怕你?你打人家了啊?” “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打孩子的人么?”秦恺峰无奈,“估计是我打了只老虎,身上有老虎的味道吧。 “那些狼见到我也是瑟瑟发抖,一个个都是夹着尾巴跑掉的。” “那就难怪了。”沈良翰哈哈一笑,“幸亏参参不怕你,不然你可要哭了。” 秦恺峰闻言从章氏手里接过孙女,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家参参胆子可大了,怎么可能怕我。 “我跟你说,她跟狼群在一起,都愣是一点儿没哭。 “我孙女一看就是随我!” “你就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沈良翰听得一个劲儿笑着摇头。 “随我怎么了,多好啊!”秦恺峰却丝毫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抱了会儿参参,将她交给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沈君珩。 “这回都快把你君珩哥哥吓坏了,快给他抱抱吧!” 沈君珩接过参参,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哥哥以后保证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沈君珩说着话,就感觉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他一抬头,就看见野子正瞪着自己。 但兴许是害怕秦恺峰,所以这次野子没有直接冲过来动手。 沈君珩终于明白,野子刚才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推开自己了。 每次都是他靠近参参的时候。 这野小子是什么意思? 参参又不是他的! 想到这里,沈君珩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并且将怀里的参参抱得更紧了。 他仗着秦恺峰在自己身边,不但不怕野子,还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野子果然被气得不行。 他双手按在炕席上,像只狼似的蹲在那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一个劲儿地冲着沈君珩呲牙。 沈良翰见状担心不已:“老秦,这孩子刚才还老老实实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到底是跟狼群一起长大的,突然把他带回来生活,到底能不能行啊? “回头再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看到野子现在的情况,再听了沈良翰的话,秦恺峰也不得不仔细考虑这件事。 野子虽然救了参参,但万一野性难驯,没个分寸再伤到她可就不好了。 “先在西厢房里给他找个地方住下吧! “观察几天看看,确定他没有问题之后,再考虑让他跟其他孩子一起玩。 “不然万一伤着谁都不好。” 野子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让沈君珩接近参参,就被打上了野性难驯的标签。 被秦恺峰拎起来的时候,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从正房屋里出来,看到大老虎就那么被丢在院子里,野子更是差点儿被吓尿了。 他双腿并紧,十分想要夹紧尾巴。 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尾巴。 第69章 论老虎的吸引力 在山里找了秦恺峰好几天,村里人也都累坏了,回到家一个个倒头就睡。 老金头一觉睡醒,都已经是下午了。 他有点睡蒙了,起身坐在炕上发愣。 老金太太坐在炕梢,正在做针线活,见他醒了便道:“饿不饿,锅里有粥和饽饽,我去给你热热?” 老金头听到老伴儿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 他抹了把脸道:“我这一觉睡的,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什么?” “我居然梦见秦将军打了只老虎回来,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金头说完,老金太太却并没有笑。 “我看你是真睡蒙了……” 老金头嘿嘿一笑:”可不是么……” “可不是打回来一只老虎么!”老金太太继续道,“你睡觉那会儿,我还特意过去看了,那么老大一只,可真是……” 老金太太话没说完,炕上的老金头就跳下地了。 “对啊,真打着老虎了,不是我做梦。”老金头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拔脚就往外跑,“我过去看看。” “哎,你这人,一天没吃饭了,不饿啊?”老金太太追出去,结果就看着老金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老金头一口气跑到秦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十来个人了。 大家正围着老虎七嘴八舌地吵吵个不停。 “听我的没错,就该从这里下刀。” “狗屁,你弄过老虎么?你就切过猪!猪和老虎能一样么?” “嘿,你这人咋说话呢,甭管是猪还是老虎,不一样都是肉和骨头么!” “你们吵啥,先等黄老鞄把老虎皮剥下来才能到下一步好不好!” 没想到这一句话又引来了新的争论。 “黄老鞄能行么?他剥过老虎皮么?” “他不行你行啊?剥皮这玩意儿,应该都差不多吧?” “你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他没剥过老虎皮就行,我没切过老虎肉就不行?”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村就黄老鞄一个皮匠,不用他用谁啊?” 黄老鞄也被大家说得心里发虚,扭头问秦恺峰:“秦将军要不咱找东台村的人帮帮忙? 别看他之前围着老虎流口水,激动得不行。 可如今真让他上手了,他却自己先怂了。 最主要这老虎也不是他打的,是秦将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儿皮毛没伤地打回来的。 这万一在自己手里给弄坏了,自己上哪儿去赔人家啊! “他们村世世代代打猎,前几年就打到过老虎,应该比我做得好。” 秦恺峰却道:“谁都有第一次干,我都不怕你怕啥? “什么都指望人家能行么?” 他说着,将打磨好的匕首塞进黄老鞄手里,催促道:“行了,别磨蹭了,赶紧的。” 黄老鞄有些无助地抬头环顾一圈,正好看见了刚到的老金头。 “金叔啊!”黄老鞄叫了声,“你看这……” “你个怂蛋!”老金头骂了一句,“秦将军都放心让你动手,你怕个屁!还是不是男人!” 黄老鞄被金叔这话一激,顿时热血上头,撩起棉袍掖进腰带里,撸起袖子便开始干。 听说秦家这边开始剥虎皮,越来越多的村里人都跑过来围观。 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这么一回,大家都激动得很。 最重要的是,秦恺峰还承诺过,会让全村人一起吃老虎肉。 这更是百年难遇的好事儿啊! “你们说,东台村的人吃没吃过虎肉啊?” 老金头道:“他们吃个屁,他们打到的老虎都要全须全尾地交上去。 “村里人别说是肉了,毛都留不下一根。 老金头的徒子徒孙多,几乎遍布了长白山脚下较大的村落,所以对其他村子里的事儿,他也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听了老金头这样说,松江村的人越发激动。 连东台村的人都没吃过的老虎肉,自己眼瞅就能吃上了,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眼瞅着黄老鞄准备下刀了,老金头突然道:“等会儿,先别急,家里有没有大盆,赶紧拿出来接着点儿,万一还有血呢! “这虎血可也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呢!” 秦恺峰闻言,起身去西厢房拿盆。 刚一开门就见野子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去了。 秦恺峰这会儿也明白野子怕自己,干脆也没过去,拿了盆就走,免得真把孩子给吓坏了。 见秦恺峰走了,半晌之后,野子才从角落处爬出来。 他继续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正看到外面大家忙忙活活地分解老虎。 野子立刻被吓得一个哆嗦,想关上窗户,但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院子里瞟。 除了老虎之外,他看的最多的就是秦恺峰。 这个人真的好厉害,他身上的杀气也是所有人中最重的。 对于老虎的实力,野子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从小跟着狼群生活,就曾遭遇过一次东北虎的袭击。 那次狼群伤亡惨重,头狼带着他和剩下的狼逃到这片山里,才算是远离了老虎的地盘儿。 这片山里是一只豹子的地盘儿,但食物还算丰富。 所以狼群和豹子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没有起过冲突。 直到最近,豹子突然间不见了,山里竟跑过来一只老虎。 也不知是豹子抛弃这里走后,老虎过来接收地盘儿,还是老虎把豹子给撵走了。 狼群虽然还没有跟老虎正面交锋过,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换个地方。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老虎突然受伤了。 在山上,血腥气能够吸引到许多动物前去捕食。 但老虎那强大的气息却让普通动物根本不敢靠近。 头狼冒着危险前去打探了一番,发现老虎死了,这才打消了带着狼群离开的念头。 长白山山脉虽大,但是能找到一处天敌较少、适合生存的地方也不容易。 能够稳定地在这里过冬,大家自然不愿意到处奔波。 随后狼群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跑到山里挖出来一个小女孩儿。 之后的事情就越发不受控制了。 野子也不知道,头狼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虽说跟在小女孩儿身边会让他觉得很亲近舒服,但是这里的其他人都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野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 虽说身上穿的挺多,西厢房也烧着柴火,但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自己今后就要被关在这里生活了么? 野子正在西厢房里难过,院子里却猛地发出一阵欢呼声。 原来是黄老鞄成功地剥下了一张完整的虎皮。 虽说剥的过程不是那么顺利,有很多地方担心虎皮受损,还不得不多切了一些肉下来,之后还要再想法子收拾。 但是虎皮完好无损,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连黄老鞄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直到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他的心都还在怦怦乱跳。 村里人的欢呼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直到秦恺峰的手在他肩上猛拍两下,黄老鞄才终于回过神来。 “干得不错!”秦恺峰笑呵呵地说,“这皮子我可就交给你了,参参十月二十五过百日,能赶上不?” 黄老鞄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放心,绝对误不了事儿!” 老金头也笑呵呵道:“黄老鞄,我就说你没问题,这不是干的挺好! “以后说出去,你黄老鞄也是剥过虎皮的了。” 黄老鞄此时才终于慢慢回过味儿了,鼻子瞬间一酸。 “秦将军,多谢你相信我,给我这次机会,我……” 黄老鞄此时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秦恺峰哈哈大笑,“金大哥不是说了,大家猫冬没事做就都来我家学学拳脚功夫和打猎的本事。 “以后咱们村打到的猎物只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你怕是剥皮都得剥烦了。” 黄老鞄只想了一下秦恺峰说的这个场景,就觉得心潮澎湃。 “只要大家能打回来那么多猎物,我黄老鞄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把皮子都给大家处理好!” “那可不行。”秦恺峰摇头道,“你不吃不喝能抗几天啊? “要我说,你也该趁机收两个徒弟了。” 老金头闻言一拍脑门道:“对啊,还是秦将军想得周到,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黄老鞄,你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该收个徒弟,传授传授手艺了!” 黄老鞄挠挠头道:“金叔,秦将军不知道咋回事,你还不知道么! “这是我不想收徒弟么?是没人跟我学啊! “咱们村以前抓的都是野鸡野兔,一年到头能抓几只狍子都算大猎物了,收拾那几张皮子赚的钱都养活不了我自己,谁跟我学啊?” 老金头被黄老鞄说的,也有点臊得慌。 以前村里的确没什么会打猎的人,也打不到什么猎物。 “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是有秦将军了么! “回头我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想跟你学!”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人跳着脚底大喊:“我学,我愿意学! “黄叔,我现在就拜你为师,能不能跟着你一起收拾这老虎皮啊?” 第70章 平等地害怕每一个人 老金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是洪家的小儿子洪山么?” “是!”洪山从人群中挤过来道,“金爷爷,黄叔,我想学。” “你小子是真想学,还是看见老虎皮心里痒痒啊? “拜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这样,你先回去跟你家里说一声,我晚上去你家一趟。 “如果你确定想学,家里也同意,那就得按照规矩,正儿八经地拜师,知道不?”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跟我爹娘说。” 洪山急得一溜烟儿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老金头喊:“金爷爷,你可别忘了,晚上上我家去啊!” 老金头冲他挥挥手,回头问黄老鞄:“你看洪山这小子咋样?”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总共这么多户人家,彼此都知根知底。 黄老鞄点点头道:“洪山这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伙子挺聪明也挺踏实肯干的,他要是愿意学,我肯定好好教他,不会藏私的。” “有你这句话,这事儿基本就成了!” 松江村的人,每年除了种地就是跑山,能额外学到一门手艺总归不是坏事儿。 老金头想着洪家人应该不会拒绝。 “等我晚上过去问问,能行就抓紧拟个章程出来。 “到时候这一张虎皮,两张梅花鹿皮,让你给新徒弟上课,那可真是太长脸了!” 黄老鞄这才想起还有两头梅花鹿需要剥皮。 不过这个过程,就没有人在乎了。 此时大家关注的都是如何给老虎剔肉取骨。 虎骨可是顶好的东西啊! 不但能祛风除湿、镇惊安神,还可以强筋健骨、补肾壮阳。 尤其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此时都眼巴巴地盯着,希望能分到一点虎骨回家泡酒。 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夏天要上山找棒槌,趟水过河、下雨挨浇都是家常便饭。 冬天还经常要趟雪上山去打猎、砍柴。 年纪大了之后,这腿脚就没有不难受的。 尤其一到阴天下雨,严重的都恨不得把腿砍掉算了。 如果能有点虎骨酒,时不时地喝上一盅,说不定这毛病就能好了。 被村里这些比自己大一辈儿甚至两辈儿的人盯着,李屠户终于体会到刚才黄老鞄的压力了。 李屠户本名叫李长贵,杀猪的手艺也算是家传的了。 他爷爷,他爹,都被村里人叫做李屠户。 如今传到他手里,就连这个称呼也一起传下来了。 听起来好像岁数挺大的人,但其实李长贵今年才二十出头。 他爹前年上山摔坏了右胳膊,干不了了,才把家里这把刀传到了他的手里。 李长贵握着刀,哈哈一笑:“这家伙从我爷传给我爹,又从我爹传给我,今天总算是出息一回,不分猪肉分老虎肉了! “秦将军,您说吧,这肉怎么分?” “肉无所谓,你看着切就是了,主要是把骨头都剔出来,回头让老三媳妇收拾出来泡酒用。”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点泄气。 是啊,谁不知道虎骨是好东西啊! 人家秦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打回来的老虎,能分一些虎肉给村里人吃,都已经是大家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咋还能不知足地惦记虎骨呢! 想到这里,一帮老头子都觉得脸皮有点儿火辣辣的。 “对对,这个必须让秦三娘子收拾,人家懂这个。” “是啊,这可马虎不得,若是不会弄就糟践了。” 秦恺峰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听到大家这话也没往心里去,一直看着李长贵切肉。 李长贵到底是年轻,没那么多顾忌。 第一刀切的还有点犹豫,后面发现这跟切猪肉好像也没太大区别,一刀接一刀就做的越来越顺畅了。 加上他爹就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指点两句,进度就越发快了。 不多时,老虎就被大卸八块,骨头和肉也都分家了。 骨头全都放在一个大盆了,秦仕谦过来直接端走,给章氏送了过去。 村里那帮老头子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这事儿还真需要懂行的人做才行。 无论是泡酒还是入药,虎骨都需要先进行处理。 首先就必须彻底剔除残留的筋肉和里面的骨髓,这样才能防止腐败发臭。 处理干净的虎骨还要经过阴干。 最后要进行炮制才可以入药或是泡酒。 根本不是村里人以为的那样,直接把老虎骨头丢进烧酒里就可以的。 老虎终于被处理好了,剔下来的肉也都被周氏一层雪一层肉地码放在一口大缸里。 这样放在外面,很快就冻结实了,可以保存很久。 其他如虎心虎胆这些能够入药的,自然都被章氏拿去了。 剩下的下水却还有满满两大盆。 秦恺峰看着这堆下水犯了难。 这玩意儿想收拾也挺麻烦的。 他自己不会弄,也舍不得周氏去弄这些东西。 但是丢掉不要也实在太浪费了。 “这些下水……”秦恺峰本来想问谁想要,想着不行就给人算了,总比浪费了强。 老金头见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赶紧道:“这些下水可是好东西,你若不想要就给我吧,我家老婆子最会收拾这些东西了。 “今天肯定来不及了,明天晚上,秦将军,黄老鞄,还有李长贵,今天出过力的,都去我家吃饭。 “这玩意儿虽然难收拾,但弄好了做出来,下酒那可是一绝!” 秦恺峰一听这话顿时乐了,这不但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能跟着蹭顿好吃的。 于是他连声道:“那就麻烦金大嫂了,晚上我过去的时候一定带上酒,咱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黄老鞄和李长贵没想到还能蹭这么一顿好饭,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个人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至于村里其他人,对此也没啥可说的,毕竟他们也没出什么力。 说话间,两只梅花鹿也全都剥皮收拾完了。 黄老鞄带着老虎皮和梅花鹿皮先行一步回家去了。 李长贵随便把梅花鹿分成几块,直接找一处干净的雪地,扒开积雪把鹿肉埋进去就是了。 因为过些天就要吃了,所以也不用太过麻烦的保存。 等大家帮着秦家把院子打扫干净,抬眼都已经掉到山后面去了。 老金头招呼道:“天儿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赶紧回家吧!” 很快,院子里的人呼啦啦都走了,秦恺峰也转身回屋。 他进屋先洗了手,暖和了一会儿身子,才抱起正在炕上跟沈君珩玩儿的参参。 “乖宝儿,等你百日的时候,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就能看到了,爷爷保证你喜欢!” “阿古——”参参冲他吐了个口水泡。 【爷爷,我早就知道是什么了。】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秦恺峰当然不知道参参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只要看到孙女的笑脸,他就觉得自己这些天没白忙活。 很快,周氏端着晚饭进屋摆在炕桌上,又去叫正在收拾虎骨的章氏和秦仕谦。 “先吃饭吧,明天再弄。”周氏一进屋就差点儿被屋里的血腥味顶了个跟头,在看到满手血肉正抱着一根大骨头刮的章氏,也是忍不住摇头。 别看章氏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弄这些的时候可丝毫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章氏此时还兴奋着呢! 她抱着虎骨笑呵呵地说:“娘,我以前在京城只见过炮制好的虎骨,还没自己动手做过,这次可算是一偿心愿了。” “你还是赶紧去洗洗手吧,别一会儿把我乖宝儿给吓着了。” “娘,你就放心吧,你那乖宝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吓着的人。 “倒是那野子,这会儿怕是要平等地害怕咱家所有人了。” “为啥啊?”周氏闻言一愣,“我还正想着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呢,总不能吃饭也让那孩子自己在西厢房吃吧?” “娘,我劝你还是把饭给他端到西厢房吃吧。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一身老虎味儿,你非叫他过来吃饭,还不得把人给吓尿了?” “不至于吧?”周氏嘴上嘟囔着,但想到野子之前对秦恺峰避之不及的样儿,也不得不信。 于是她便把晚饭单独盛出来一些,自己给野西厢房的野子端了过去。 西厢房也有炕,虽然没有正房屋里的大,但是睡三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野子却根本没有待在炕上,而是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野子,过来吃饭了。”周氏把晚饭摆在炕桌上,便朝屋角的野子招手。 野子却只警惕地盯着周氏,并不过来。 周氏一拍自己脑门:“我倒忘了,这孩子听不懂说话。 “行吧,吃的我给你放这里了,你若是饿了自己就过来吃。” 周氏说完还做了个用手扒饭往嘴里送的动作,希望野子能够看懂。 野子蹲在角落里,直等周氏离开许久,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慢慢靠近了炕桌。 桌上摆着他从来没见过的食物,还有些热腾腾的。 那香味,更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 但野子在旁边看了许久,却还是一口都没有吃,慢慢又退回到刚才的角落蹲着。 第71章 水怎么还有热的? 秦家人吃完饭,章氏把碗筷都收拾下去,周氏又去西厢房查看野子的情况。 没想到野子依旧蹲在房间角落里,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周氏想了想,把饭菜依旧留在炕桌上。 回到正房屋里之后,周氏道:“那孩子一口吃的没动,就躲在角落里不出来,看来是真被吓坏了。” 秦恺峰倒没太当回事道:“兴许是还不饿,毕竟他是跟着狼群长大的。 “狼群在野外,可不是每天都能吃东西的。 “他们打到猎物之后,饱餐一顿,接下来好几天不进食都可以。 “这几天再观察看看吧! 沈良翰也提出一点道:“会不会他从小跟狼群一起生活,平时只吃生肉,没吃过做熟的东西,所以才不吃啊?” “这倒是很有可能!”秦恺峰点点头,披上衣服,去院子里的雪地里刨出一块鹿肉,叫周氏给野子送了过去。 怕野子半夜跑出去被冻死,秦恺峰还特意把西厢房的门窗都给锁上了。 谁知第二天早晨,周氏过去查看情况,发现野子依旧蹲在角落处,桌上的饭菜早都凉了,鹿肉也还在桌上,全都一口没动。 因为屋里一直生着火,所以周氏担心食物放久了会变质,只好先都给拿走了。 回到正房屋里之后,周氏越发担心道:“这孩子如今水米不进,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不是被吓坏了,所以不敢吃啊?”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周氏担心道,“我看他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不吃东西也就算了,不喝水可坚持不了多久啊!” 秦恺峰此时也不免有些动摇了,自己把野子一起带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把野子带回来,自然是希望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像动物一样在山中流窜,最后早早死在野外。 但是他的确没有考虑过,如果野子不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会如何? 自己这样做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秦恺峰和周氏讨论这件事儿的时候,正在耳房中洗漱的秦仕谦突然探头出来道:“爹,狼是不是只吃活物啊? “野子会不会担心咱们给他的吃的有毒啊?” 秦恺峰闻言皱眉,有些不确定道:“狼也不是只吃活物吧?但好像的确是以吃活物为主的。” 周氏从昨晚就一直担心野子不吃东西的问题,道:“正好你们之前套回来的野鸡和野兔家里还养了好几只,要不给他放点儿活物试试?” 秦恺峰想了一下道:“要不放只兔子试试吧? “野鸡那玩意儿,到处扑棱棱乱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抓到。 “万一把他给叨着了也不好。” …… 野子在西厢房角落蹲了一晚上没敢合眼。 此时已经十分困倦了。 他虽然从小跟着狼群在山里生活,但一直还是比较受照顾的。 从小就是被母狼们像带崽子一样带着。 狼群中每一头母狼的奶水他都喝过。 等到他有记忆开始,便几乎都是待在狼背上的。 无论是狩猎还是守夜这种事都根本轮不到他。 所以一夜不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天亮之后,野子便实在撑不住,蹲在角落里开始打瞌睡了。 但是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瞬间将他惊醒。 野子吸了吸鼻子,认出这次来的人,依旧是之前进来送东西的人。 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也没动地方,却依然警惕地盯着门口。 但他心里也有点好奇,这个人第一次送来了热腾腾的东西,第二次是一块肉,第三次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 那这次,她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只见西厢房的门开了一道缝,外面的人没有进屋,而是塞进来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紧接着房门就再次被关上了。 兔子突然被扔进来,摔了个跟头才站稳,一时间有些懵,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蹲着。 野子盯着兔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但他依旧没动地方。 野子现在心里很是惶惶不安。 他不知道狼群为何将他丢给这些可怕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待自己。 是像那些野鸡野兔一样被养起来,还是像之前在院子里的老虎和梅花鹿一样杀了吃肉。 跟着狼群生活的这几年,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随时保持谨慎和警惕。 那些不够谨慎和警惕的,都是最快被狼群所淘汰的。 所以又是一天过去了,放进西厢房的兔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都已经大着胆子开始偷吃堆放在一边的干菜了。 但野子依旧缩在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 若非有人进去的时候,他就会警惕地盯着来人看,周氏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那个角落里晕死过去了。 秦恺峰对此也很无奈,只好道:“明天如果还这样的话,不如就把他放回山里吧。 “跟着狼群至少还能活下去,若是在咱家给饿死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正准备把参参抱回去睡觉的章氏听了这话,突然若有所思地说:“爹,娘,我感觉那孩子似乎对参参很有好感。 “之前刚到咱家的时候,我抱着参参,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那会儿一直都很安静,也很温顺。 “直到后来君珩抱着参参的时候,他才突然间开始烦躁和不安。 “而且我今天发现,他也不是一直蹲在角落不出来的。 “晌午我抱着参参出去晒太阳的时候,他就躲在窗户后面看来着。 “我一开始都没发现,还是参参先发现的。 “她一直指着窗户那边让我看,我才看见那孩子躲在后面。” “也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救了参参,如果他对参参有什么恶意,也不可能带着狼群把参参给咱们送回来了。 “老人们常说,其实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远的不说,你就说山里这群狼,他们能把野子养这么大,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们既然把野子托付给咱们,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孩子。 “老三媳妇,你抱着参参去给野子送点吃的,看他会不会吃。” 秦恺峰虽然觉得,野子既然救了参参,应该就不会伤害参参。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宝贝孙女。 所以秦恺峰又道:“老三,你跟着一起去,护着点儿她们娘俩。” 若非野子怕他跟怕什么似的,他早就自己上了。 秦仕谦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拍胸脯道:“爹,你放心吧。 “别说是个跟狼群长大的小子了,他就算是跟老虎一起长大的,我也不可能让他伤了彤云和参参的。” 野子此时其实已经很饿了。 因为狼群在发现参参之前,就已经好几天没捕捉到猎物了。 而按照惯例该给他吃的那一顿狼奶,也进了参参的肚子。 所以野子到现在已经有五天没有进食,两天没有喝水了。 还能撑着没晕过去,也全靠他这些年跟着狼群到处颠簸锻炼出来的忍耐力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他从雪坑里救出来的小孩子。 野子不知道参参是谁,他只知道参参身上的气息让他很安心,很想亲近。 他今天中午就感觉到了气息的靠近,所以努力把上锁的窗户推开一道小缝,看着被章氏抱着的参参,直到她们母女俩回了正房屋里。 本以为想要再看到参参,要等到明天晌午。 没想到此时参参的气息居然如此靠近。 紧接着,他就看见西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章氏一手抱着参参,一手拿着一个大碗,在秦仕谦的护送下进了屋。 “好孩子,你饿不饿?”章氏一边柔声问着,一边将手里的大碗放在炕桌上。 秦仕谦也将手里端着的水碗放在一旁。 章氏还想再往前走几步,但是却别谨慎的秦仕谦给拦住了。 她只好继续温言细语道:“你救了我的女儿,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你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好不好?” “阿古——” 参参也挥舞着小手,冲野子发出了邀请。 双方在屋里僵持了半晌,就在章氏和秦仕谦以为这一次又要以失败告终的时候,野子突然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地挪出来,一步步地靠近炕桌。 秦仕谦和章氏激动不已,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这边稍有动作,就会再次把野子吓得缩回去不敢出来了。 野子这次竟真的一路上了炕,蹲在炕桌边,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碗水和一碗炖肉。 炖肉真的很香,跟他平时吃的生肉味道完全不一样。 但是旁边的水此时却更加吸引他。 野子凑近水碗,眼睛却依旧盯着秦仕谦和章氏,猛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这一舔,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炕上滚下来。 野子吐着舌头,他不明白这水怎么会是热的呢? 他以前只喝过热的狼奶和动物的血。 水怎么还会有热的? 第72章 狼群教出来的,就是不如豹子聪明 野子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着实有点儿好笑,秦仕谦憋了半天才把笑意给压回去。 章氏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只有参参有点嫌弃地看向野子,这家伙着实有点蠢呀! “阿古——” 参参再次发出声音,示意让野子赶紧喝水吃东西。 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个什么劲儿。 狼群教出来的,就是不如豹子聪明。 想到这里,参参不免有些想念豹子了。 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参参现在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甚至连它现在是否安全都无法确定。 野子像是感受到了参参的嫌弃,他再次鼓起勇气,凑近了水碗,多喝了几口。 原本就不烫的水,放了一会儿此时也只能说是温热了。 野子舔了几口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一口气把碗里的水都给喝光了。 章氏见这次有希望,赶紧示意他道:“饿不饿啊,把肉也都吃了好不好?” 见野子再次犹豫起来,参参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 【你这家伙,快点吃行不行?】 【被你磨蹭的我都困了!】 野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不懂这些人说话,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参参的态度。 并且直觉告诉他,最好听话一点。 所以他赶紧凑到碗边,低头叼起一块肉。 肉一入口,野子就被震惊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肉还可以这样吃,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而野子蹲在炕上,吊着一块肉露出震惊神色的模样,着实太像是一只小狗了。 一时间把章氏看得母爱泛滥,恨不得上去摸摸他的脑袋。 秦仕谦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哎呀,你笑什么呀,好不容易吃东西了,别又把他给吓着了。”章氏回身拍了秦仕谦一巴掌,“你要笑就出去笑,顺便再给他拿点水儿过来。” “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行么!”秦仕谦哪里肯出去。 虽说野子此时看着十分温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 章氏一点儿都不怕野子,是因为她就是从野子手里接过丢失的女儿。 她对野子不但有感激,还有一份很复杂、心疼和想要报答交织在一起的心情。 秦仕谦可就没有章氏那么感性了。 他虽然也感谢野子,但在他心里,保护妻儿才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次参参丢了,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说句可能有些没良心的话,他当时的心情,可比得知亲爹失踪还要绝望十倍、百倍。 秦恺峰毕竟是个武功高强的成年人,而参参还是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婴儿。 秦仕谦都不敢想,她被人抱走之后会经历什么。 如果当时不是章氏直接晕死过去,他不得不强撑着照顾妻子。 说不定下一刻晕倒的就该是他了。 直到现在,秦仕谦都不敢回想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也不敢想参参是如何被人丢到山里,又被狼群捡到送回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涨得难受,随时想要喷出来毁天灭地似的。 不光是他,他也能看出来,老爷子心里也憋着火呢! 若非再过几天就是参参的百日宴,老爷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漫山遍野去找山匪的老窝了。 野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肉。 对他来说,这些也只够他吃了个七分饱。 但是章氏却不敢再多给他了,生怕他撑坏了肠胃。 只要肯吃就是好事儿。 “你早点睡觉吧,明天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临走前,章氏又给他端来了一大碗水放在桌上。 秦仕谦则给炉子里又添了几块柴火,保证能烧到明天早晨。 参参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胡乱挥了挥小手就被章氏抱回去睡觉了。 野子眼巴巴看着西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他蹲在炕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牙舍弃了暖和的炕,重新回到房间角落蹲了下来。 他觉得适当的寒冷能让自己保持警惕。 但是野子现在蹲在角落里的心情,却已经跟昨天完全不同了。 他舔了舔牙齿,回味着刚才那碗肉的味道,终于进入了梦乡,睡了来到松江村之后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章氏就抱着刚睡醒的参参,再次在秦仕谦的陪同下,过来给野子送吃的。 这次依旧是一碗炖肉,比昨天少了几块肉,另外还加了一碗粥。 秦仕谦看着都有点儿心疼道:“真是的,这小子比我吃的都好。” “野子,过来吃饭了!”章氏一边招呼野子一边对秦仕谦道,“人家可是救了你闺女呢!” “就是看在他救了咱闺女的份儿上,不然……”秦仕谦撇撇嘴道,“再说了,也就是咱家。 “但凡换一户人家,都供不起他顿顿吃肉。” “爹说了,这不是得慢慢来嘛!” 章氏放下早饭,又抱着参参退回到门口的位置。 看着野子慢慢从角落里出来,去炕上吃饭了,秦仕谦便着急地带着章氏和参参离开了西厢房。 “爹说了,让我今天跟他上山一趟。 “晌午你可别带着参参去给那小子送饭了,知道不? “等我晚上回来再陪你一起去。” “咋又要上山?”章氏如今一听说要上山,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 “放心吧,我们就在近处走走。”秦仕谦赶紧安慰她道,“这不是过几天就要给参参过百日了么,爹怕东西不够吃,打算再去打点儿野鸡和野兔什么的,最好能再弄点儿狍子肉。” “那你们可千万小心,别走太远了。”章氏连连叮嘱。 “放心吧,我们不走远,天黑之前肯定回来。” 比起章氏的牵肠挂肚,周氏显得十分平静,吃完早饭收拾完桌子,便招呼章氏过来继续做针线活儿。 章氏忍不住问:“娘,你就不担心么?” 周氏闻言,手里的动作都没停地说:“早都习惯喽! “当年你爹在军中的时候,隔三岔五就出去了。 “现在还算好了,走前还知道告诉我一声。 “以前他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全都是军中机密,连家里人都不能告诉。 “所以我经常连他什么时候走的,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在外头是死是活都一概不知。 “刚开始我也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的,有一次他好几个月没回来,急得我大病了一场。 “当时还没有老三,老大和老二也都还小。 “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就听到老大和老二在床边哭着喊娘。 “我当时就想啊,我还有两个孩子,我可不能出事儿啊! “你爹本来就不着家了,我若是再出了事儿,这俩孩子可怎么办啊? “自打那次之后啊,我就不想那么多了。 “老爷们在外面的事儿,咱们管不了,能做的就只有照顾好家里了,你说是不是?” 章氏点点头,她突然感觉跟周氏比起来,自己的处境其实好多了。 毕竟当初秦恺峰出门那可是去打仗,如今秦仕谦出门最多也就是去打猎。 想到这里,章氏也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专注地做起针线活来。 马上就是参参的百日宴了,秦恺峰的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做奶奶和做娘亲的拿不出这么贵重的东西,却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虽说秦恺峰去赶集没有买布料回来,但好在胡家之前还有不少存货。 周氏打算给参参从头到脚做一身儿衣裳。 章氏原打算给闺女做个虎头枕,谁知秦恺峰直接打了只老虎回来,她只好改为给孩子做一套被褥了。 婆媳俩在炕上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针线活儿。 沈君珩则在一边看着参参。 自打参参会翻身之后,就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探索欲也比以前强了许多。 因为她终于可以自己翻过来,趴在炕上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看到之后,她就会想法子利用翻身滚过去一探究竟。 所以必须有个人随时随地看着她才行。 不然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着翻好几个身,直接滚到炕沿儿边上去了。 前两天她就趁着章氏铺炕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回,可把章氏给吓得不轻。 一时间都顾不得感慨闺女如今翻身翻的这样好了。 好在沈君珩是个得力的小帮手。 自从上次丢孩子的事儿之后,沈君珩照看起参参来,简直可以说是不错眼地盯着。 参参一翻身他就赶紧坐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着。 也多亏有了沈君珩,才让周氏和章氏可以腾出手来多干点活儿。 章氏缝了半天,停下来伸个懒腰,准备歇一歇,就听到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急忙推开窗户:“娘,你看,外头又下雪了!” “还真是,这雪下得还不小呢!”周氏闻言也探头看了眼,“也不知道那爷俩看见下雪,会不会早点儿回来。” 就在婆媳俩说话这功夫,原本老老实实待在西厢房的野子,突然发疯了似的,拼命地从里面撞门。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没几下就把西厢房的木门撞得摇摇欲坠。 第73章 野猪进村 “这是怎么了?” 周氏正纳闷呢,西厢房的门就轰的一声被野子给撞倒了。 原本在东厢房休息的沈良翰也寻声出来,皱眉道:“难道这孩子想回去找狼群不成?” 但是野子从西厢房冲出来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警惕地盯着长白山的方向。 屋里炕上的参参此时也察觉到了,山上有东西朝着村里来了。 不多时,村里就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大喊起来:“大家注意!野猪进村了! “大家赶紧回家,关好门窗! “注意!野猪进村了!” 周氏听到外面的喊声,赶紧招呼沈良翰进屋。 章氏反手关好窗户,又跑到院子里把野子给拖了回来。 野子还挣扎着想要出去。 “外头有野猪,太危险了,你听话,不能出去!” 章氏话音未落,自家大门就被撞开了。 三头野猪就这么溜溜达达地进来了。 进入秦家这三头野猪明显一大两小。 大的那头估计是公猪,长长的獠牙正在到处乱挑。 剩下两只虽说个头小一些,但看着也得有一两百斤。 周氏从窗户缝里看到,野猪在院子里东闻西拱。 她一拍大腿道:“坏了,之前分好的鹿肉还在院子里埋着,寻思过两天就吃,也没放缸里,这下怕是要被野猪给糟蹋了。” 说话间,其中一头野猪就已经走到埋鹿肉的地方,用鼻子不断地拱着地里的雪。 周氏看着着急,拎起烧火棍就想出去把野猪撵走。 如果是其他野生动物,周氏肯定是不敢的。 但是她对野猪一无所知,想着可能跟家猪差不多,只要吓唬吓唬就能撵走呢! 好在沈良翰一把拦住了她。 “你没听到刚才村里喊的么?” “不是说让大家都回家关好门么?” “是啊,村里难道会嫌肉多么? “有野猪进村,村里不是招呼大家一起出去打野猪,而是全都躲进屋里,所以我感觉野猪估计不是好惹的。” 沈良翰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番分析,还真说到点儿上了。 此时村子外面已经没有人在了,大家都躲进了屋里。 只有马家兄弟和曹宏才不但没躲起来,反倒跑出去妄想杀几头野猪吃肉。 他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的是,长白山地区有句俗话,叫做一猪二熊三老虎。 指的便是对人威胁最大的三种野生动物的排序。 就连秦恺峰打回来的老虎,都只能屈居第三。 为何野猪却能排到第一?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野猪的数量很多。 而且跟熊瞎子和老虎不同,它们久居深山,除非被惹怒,否则很少正面跟人冲突。 但野猪却很喜欢突袭村子,经常会跑到村里来祸害庄稼地或是找吃的。 所以在长白山区,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遇到过熊瞎子和老虎,但是基本所有人都见过野猪,每个村子都被野猪祸害过不止一次。 野猪的性情也十分暴躁,一旦被激怒就会疯狂攻击,不死不休。 这玩意儿是货真价实的皮糙肉厚。 野猪每天在山里啃咬松树,蹭上一身松油之后再去地上打滚。 时间久了,便犹如披挂着一身松油铠甲,说是刀枪不入都不算夸张。 就连狗熊和老虎一爪子下去,都未必能让它挂彩。 猎户若是在山里遭遇野猪,即便拉弓放箭,箭簇也是射身即落,最多只能在野猪身上留下个白点。 可一旦惹恼了野猪,它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尤其是公猪那一对獠牙,一挑二豁三冲撞,最后再来个回马枪。 无论是人还是狗熊老虎,只要被野猪的獠牙挑中,那结果不是开膛就是破肚。 如果进村的只是一头落单的野猪,村里人齐心协力,再加上猎犬的配合,说不定还能将其拿下。 但是如果是一群野猪,大家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躲避了。 老金头本以为,已经叫儿子敲锣通知村里人了,大家肯定都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 谁能想到,马家兄弟和曹宏才居然胆子这么大。 他们之前跟着村里去赶集的时候,买了一些肉回来。 但那会儿天气还不算太冷,肉根本冻不住,他们三个也不会腌咸肉。 怕肉坏了就只能抓紧时间都给吃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又只能天天喝粥吃饽饽了。 三个人早都馋得不行了。 这会儿听着外面有人喊野猪进村了,仨人往外一瞅,好家伙,正好有一只半大的野猪进了他们的院子。 马永宁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伸手去推旁边的马永康。 “哥,你看,是野猪!” 马永康翻了个身,不耐烦道:“野猪就野猪呗,村里不都说了野猪进村了么!” “哎呀,哥,野猪肉也是肉啊!” 马永康这下来精神了,也跟着爬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哥,现在天儿也冷了,肉也能冻住了,咱们要是能抓两头野猪,这一冬天不就都有肉吃了?” 听着弟弟这话,马永康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扭头看向炕梢的曹宏才,问:“老曹,干不干?” 曹宏才舔了舔嘴唇,上次赶集回来吃肉的香味儿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来。 但是一下雪就不能去赶集了。 他可不想一冬天都没肉吃。 想到这里,曹宏才直接下炕,翻出之前买的刀。 “不干白不干,反正这是无主的野猪,谁抓着算谁的!” 马永宁紧跟着下地,笑道:“你那个不行,咱得先想法子把猪抓住。” 他说着把炕被扯下来道:“咱们仨一人一角,出去先把猪给按住,然后再想法子杀了。” 曹宏才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你有法子。” 三个人商量好对策,趁着野猪溜达到院子角落的时候,冲上去用被子把野猪按在下面。 半大的野猪本来就经验少,力气也小,居然还真让他们给抓住了。 但是还不等他们三个高兴,野猪就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三个人被吵得耳朵差点儿聋了。 “好家伙,怪不得人家总说杀猪般的惨叫,这叫得可真够惨的!”马永康抬手捂着耳朵道。 他这么一松手,搞得马永宁和曹宏才两个人差点儿按不住一个劲儿扑腾的野猪。 “大哥,你干嘛,赶紧拿刀子来杀猪啊!”马永宁大喊。 “来了来——啊——” 马永康转身回去拿刀,刚从屋里出来就见一只大野猪疯了似的从外面冲进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野猪直接撞飞了出去。 也不知该说马永康运气好还是不好。 他被撞飞出去,落地的时候,手中的匕首刚好戳穿了自己的胸口。 一声惨叫后,很快就没了声息。 听到大哥的惨叫,马永宁下意识回头。 还没看到马永康出什么事了,就发现野猪已经近在眼前。 野猪冲过来,一头撞飞马永宁,一脚踹在曹宏才的胸口。 马永宁被摔得七荤八素,落地的时候还撞到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 曹宏才也被踹得喉头一阵腥甜,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 还不等他俩缓过来,野猪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它低着头冲回来,一个上挑,撞飞了刚坐起来的曹宏才,然后又从马永宁身上踩了过去。 正面遭遇野猪的冲撞,曹宏才这回是真吐血了,牙都被撞掉了好几颗。 马永宁更是被踩得眼冒金星,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哪里疼了。 “这,这野猪是疯了么……” 马永宁强撑着说了句话,紧接着也喷出一口血来。 他们三个哪里知道,野猪一般都是春天产崽,母猪会将崽子一直带到次年春天,才会放它们出去独立生活。 而一只带崽的母野猪,攻击性甚至会超过一只生性狂躁的公野猪。 他们抓了人家的崽子,小猪发出惨叫,母野猪当然立刻就过来护崽了。 两个人被野猪毫无章法地一顿狂冲乱踩,很快就出气比进气多了。 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感受着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他俩这才想起来呼救,但一张嘴,涌出来的都是血沫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相比起来,反倒是刚才直接死翘翘的马永康反倒还少遭了不少罪。 母猪这才带着小猪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此时,秦家院子里,公野猪已经找到了埋在雪下的鹿肉,正在拼命扒着上面的雪。 眼瞅着鹿肉就要被祸害了,野子急得不行,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终于一把甩开章氏的手冲了出去。 “野子!” 眼瞅着野子直奔野猪而去,直接从侧面撞在野猪身上。 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哪里是野猪的对手。 野猪被他撞了一下,甚至连地方都没动一下,反倒是野子自己被弹回来,摔倒在雪地里。 但是野猪明显被野子给激怒了。 它放弃了即将到嘴边的鹿肉,转身看向跌坐在一旁的野子。 眼看着野猪的蹄子不断地刨着地面,屋里众人急得不行。 就连一直不太喜欢野子的沈君珩都忍不住大喊:“你傻啊,快往回跑啊!” 章氏眼见不好,顾不得那么多,一咬牙冲了出去。 第74章 山神爷显灵了 “彤云!” 周氏伸手想拉住章氏,却晚了一步。 指尖将将蹭过她的衣裳,手无力地落了下来。 章氏冲出去,一把抱住野子,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背留给了即将冲过来的野猪。 野子也被她的举动给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野猪越来越近,急得嘴里呜哇乱叫,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这下屋里的参参可待不住了。 我管你是野猪还是什么东西,谁都不能伤我娘亲。 参参直接用灵力控制着野猪,让它来了原地紧急掉头。 原本野子都已经能清楚看到野猪的獠牙,甚至已经闻到了野猪呼出来的臭气了。 他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希望能替章氏抵挡一点伤害。 谁知就在他想要闭上眼睛,等着被野猪撞飞或是踩在脚下的时候,野猪居然自己掉头跑了。 而且不止这头公猪,就连院子里另外两头野猪,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它后面冲了出去。 周氏见野猪都跑了,也顾不得深究,大声喊:“彤云,你俩赶紧回来!” 章氏扭头一看,院子里的野猪都没影了。 她赶紧起身,拉着野子回到堂屋。 沈良翰和周氏急忙把门关上,又搬了箱子过来堵在门后。 毕竟这木门实在太不结实了,连野子都能把门撞开,根本也拦不住野猪。 章氏回到屋里,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似的瘫软在地。 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被冷汗给打湿了。 野子这回也终于老实下来,不再闹着要出去了。 他蹲在章氏身边,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周氏一屁股坐在顶门的箱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道:“彤云,你是要吓死我么? “你如今是做娘的人了,以后做事得先想着孩子,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屋里炕上的参参立刻赞同地啊啊叫了几声。 章氏手软脚软地爬起来,进屋来到参参身边,贴着她的小脸儿道:“刚才把乖宝儿吓坏了吧? “不怕不怕,娘没事儿的。” 屋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之后,沈君珩才想起来道:“那些野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周氏道:“谁知道呢,希望它们都跑出村子,可别再回来了。”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秦仕谦的声音:“爹,你看,家里这是怎么了,院子里怎么乱糟糟的?” “该不会是刚才那群野猪闹的吧?”秦恺峰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屋门前,抬手拍着门板,“开门。” 沈良翰急忙推开箱子,开门让秦家父子进屋。 这一折腾累得他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家里人没事吧?”秦恺峰一进屋先问。 “放心,我们没事,就是有点儿吓着了。”周氏急忙应声出来,“你俩刚才也看见野猪了?” 秦恺峰见家里都好好的,这才哈哈大笑道:“嘿,没事就好,你赶紧架火,咱们今晚吃野猪肉。” “爹,你们打到野猪了?” 章氏闻言也从屋里出来,一想到刚才差点儿近距离跟野猪接触,她此时还有点儿腿软。 她急忙上前几步,拉住秦仕谦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他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不是。”秦恺峰摇摇头道,“你们都不知道,刚才我俩刚进村,就看见好几头野猪在村里横冲直撞地乱跑。 “野猪那玩意儿可不好打……” 周氏一听连秦恺峰都说野猪不好打,心都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村里一共来了多少头野猪。 “你也知道野猪不好打,就别惦记吃什么野猪肉了。 “你俩回来了就好,赶紧把门关好,等野猪自己走吧!” “嗐,想吃野猪肉可不用我俩去打,你们都猜不到我俩刚才看见什么了!” 听着大人们在外面说话,沈君珩好奇得不行,却还是在屋里炕上守着参参没出来。 此时他也终于忍不住扬声问:“秦爷爷,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俩正商量怎么避开野猪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好几头野猪,就跟排着队似的,一头接一头地撞在山神庙的石柱上。 “好家伙,它们那可是真撞啊! “一个个又是助跑又是加速地撞上去,撞得整个儿山神庙都晃了。 “不一会儿就倒了一地,其他母野猪也都带着崽子跑了。 “啧,只可惜没把山神庙给撞倒了。” 秦恺峰对村里这个山神庙可着实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他九死一生刚从山上回来,就撞见胡家在山神庙里妄图迫害自己全家。 沈良翰被他说得有点儿蒙圈。 “不是,老秦,你等等,你是说,好几头野猪排着队去山神庙撞柱自杀了?” “是啊!”秦恺峰放下背筐道,“我看着得有五六头呢! “就按一头两百斤肉来算,那也相当于给村里送了一千多斤肉呢!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找金大哥,叫上村里人一起去把野猪给收拾出来。” 确定家里人没事之后,秦恺峰就放下东西,迫不及待地走了。 留下一屋子难以置信的家里人,把想要跟出去却晚了一步的秦仕谦给围住了。 秦恺峰直奔金家,进门便兴冲冲道:“金大哥,赶紧的,出来收拾野猪啊!” 老金头却着实吓了一跳,他连开门只开了一条缝,一把就把秦恺峰给拽进屋了。 眼看老金头拿着木头准备顶门,秦恺峰赶紧拦住他,把刚才在家说过的话原样儿跟他说了一遍。 老金头更加直接,伸手就去摸秦恺峰的脑门。 “秦将军,你是不是发热说胡话呢?” “哎呦,金大哥,我是那种说谎的人么?”秦恺峰无奈道。 老金头半信半疑地说:“难道刚才我听到的好几声巨响,真的是野猪撞山神庙发出的?” “是真是假,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秦恺峰说罢,拉着老金头就出了门,直奔山神庙。 金家离山神庙并不远,没走几步老金头就看见,石柱下面竟然真的躺了一圈儿野猪。 他这才稍微有点信了。 但是也不敢直接过去,生怕这些野猪只是把自己给撞晕了。 毕竟野猪这玩意儿,在山里偶尔也会一不小心撞树上,把自己给撞晕了。 这地上可是躺了好几头成年的公野猪呢! 万一没死突然跳起来,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弄不过它们。 老金头虽然不敢,但是秦恺峰胆子大啊! 他直接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野猪全都死了,才招呼老金头道:“金大哥,过来吧,都没气儿了!” 老金头出于对秦恺峰的信任,这才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一看还真是,野猪全都没气儿了。 秦恺峰此时的注意力则被山神庙的石柱给吸引了。 他围着石柱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这山神庙什么人盖的啊?这石柱子居然还挺结实。 “六头公野猪撞上来,居然都没倒,甚至连条裂缝都没有?” 秦恺峰是真觉得挺遗憾的,这个破山神庙,里面阴气森森的,他是真的很不喜欢。 但是他这话却像是一下子启发了老金头。 老金头突然抬头看向山神庙,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开始朝山神庙磕头。 “是山神,一定是山神!”老金头一边磕头一边热泪盈眶,“山神又开始保佑村子了!” 山神庙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得附近的人家都出来查看情况。 看到老金头跪在山神庙前,大家开始还很是不解。 但当得知刚才进村的几头大野猪全都自己撞死在山神庙前,看着满地的野猪,所有村里人都陆续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跟老金头一样,一边哭一边给山神庙磕头。 “我就知道,山神不会抛弃咱们的!” “肯定是胡家之前作恶多端,所以山神才不肯保佑他们!” “是啊,如今胡家被扳倒了,山神也终于重新保佑咱们村子了!” 秦恺峰被村里人弄得一头雾水,等大家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金头道:“当初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生活,就是因为这座山神庙。 “以前大家上山之前,都喜欢来这里拜一拜。 “我觉得山神也一直保佑着村里。 “当初大家上山,不管收获多还是少,都很少有人出事。 “直到胡家人掌管了村子,在村里搞出一个什么大仙儿,信山神的人就越来越少,山神庙也变得越来越阴森,大家渐渐都不愿意来拜了,胡家干脆就把山神庙给封了,平时都不许村里人来这里。 “但是从那之后,村里人上山就总有出事的。 “最近两三年,村里上山出事的人,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听了老金头的话,村里的人再次热泪盈眶。 “现在好了,山神又回来了,还给咱们送了这么多野猪!” “山神以后肯定会继续保佑咱们这些本本分分放山的人的。” “对,没错,咱们赶紧先把这些野猪弄走,然后好好打扫一下山神庙,重新给山神爷摆上贡品和香烛!” “对对,是该这样,大家分分工,一起干!” 村里人立刻都来了精神,撸胳膊挽袖子地忙活起来。 老金头更是连声道:“太好了,村里终于要迎来好日子了!” 第75章 野猪肉该咋分? 老金头跪在地上感慨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正事儿。 他爬起来吩咐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去村里到处看看,确定野猪都走了的话,就赶紧敲锣,招呼村里人都出来。 “一共六头野猪,还都这么大个儿,赶紧收拾出来大家好分猪肉!” 一听说要分猪肉,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都不用老金头细说,几个年轻人就已经自动分好方向,朝着不同方向确认村里的情况去了。 老金头还在这边跟秦恺峰商量野猪肉该怎么分的时候,村西头突然传来喊声。 “快来人啊,出事了!” 喊得很大声,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太多惊恐。 所以老金头听到也没太当回事,还对秦恺峰道:“估计是野猪又糟蹋了什么东西,或是撞伤人了,咱们过去看看。” 秦恺峰则关切地问:“金大哥,村里每年都会被野猪破坏么?” “嗐,瞧你这话问的。”老金头道,“你应该换个问法,问野猪每年来村里几次?” “野猪的祸患这么严重么?” “可不是么,野猪这玩意儿,忒不是个东西了。 “一年四季,啥时候都可能来村儿里闹腾。 “有时候是山上缺吃的了,有时候就纯粹是抽风了。 “冬天进村还算好了,最多是祸害点儿苞米或是冻在院子里的肉和菜。 “这玩意儿有时候夏天跑到村里祸害庄稼,一祸害就是一大片。 “补苗也来不及了,直接影响一年的收成,那才是真的遭恨呢!” “那村儿里一般都是如何应对的啊?” “还能咋应对,就跟今天一样,一旦村里发现野猪,就赶紧敲锣,叫大家躲起来呗。 “野猪那玩意儿不好打,一旦被它给盯上,那更是非死即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人说着话,终于走到有人大喊出事的地方。 “咦,这不是那三个流放犯住的地方么?”老金头一抬头看见院门就大概明白是咋回事了,“一准儿是不听话,招惹野猪结果出事了。”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走进院子,看清院子里的惨状,脚步俱是一顿。 “这……”饶是秦恺峰在战场上见多了死人,也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老金头当场举例说明道:“秦将军,你看,这就是招惹野猪的凄惨下场。 “野猪这东西,比老虎都难打。 “你若是遇到了,一定要赶紧躲开,可不能轻敌啊!” 看着院子里三个人各自不同却又都挺凄惨的死状,就连一直对自己身手十分有信心的秦恺峰都不由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牢记老金头的叮嘱,绝对不会轻易去招惹野猪的。 老金头看着院子里死了的三个人,收获了六头野猪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我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最容易出事儿的。 “总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比我们这些乡下人懂得多。 “凡事也不肯听我们的经验,非要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把自己给害死了。” 不过老金头也就感慨了这几句,毕竟这三个人跟他也不熟,一直也是一副不服管,不肯融入村子的模样。 上次招来山匪的事儿,老金头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这回倒好,自己去招惹野猪,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不过对老金头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照这三个人的架势,现在不死,也很容易在冬天冻死饿死。 万一被他们熬过冬天,指不定还要给村里惹来什么别的祸事。 倒不如这样,大家都少遭罪,他们也能早点转世投胎。 老金头心里甚至在想,今天这群野猪说不定就是山神爷派来的。 不但帮村里解决了三个刺儿头,还给村里人送来这么多猪肉。 “行了,秦将军去看着他们杀猪分肉吧,这里交给我便是了。” 老金头待秦恺峰走后,把自家两个儿子和在村里的两个徒弟叫过来。 “你们去拖个板车,找几个草席,把他们三个拉到山上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说是安葬,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到了这个季节,土地都已经冻硬了,山上连坑都很难挖。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用草席把遗体卷起来,上山找个地方埋在雪下面。 等来年开春儿再去看看,如果没被山上的野兽扒开祸害了,就再挖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 万一被野兽祸害了,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是他们的命了。 反正村里是不可能为他们做什么棺材,或是找地方停灵的。 秦恺峰回到山神庙的时候,村里人已经基本都被叫出来了。 大家正围着六头野猪看来看去,嘴里更是啧啧称奇。 山神庙的大门也已经被人打开,许多人正在里面打扫,还有人从家里拿来了贡品。 好几个村里的老人都已经跪在里面,不断地磕头感谢山神爷显灵了。 李长贵更是把杀猪刀都拎出来了,正看着几头野猪考虑该从哪一头先下手呢! “秦将军来了!” “秦将军,这野猪咱们怎么分啊?” “对啊,秦将军,金叔咋说啊?” 大家刚开始还对村西头出什么事了有些好奇。 但是都聚过来之后,发现各家的人都在,谁家也没出事。 村里人的注意力便立刻回到了如何分野猪肉上头。 只有老王头问了一句:“秦将军,村西头出什么事儿了?金大哥咋还不过来?” “之前跟何劭一起来的那三个流放犯,招惹了野猪结果被拱死了。 “金大哥在那边处理这件事儿呢!” 一听说是那三个流放犯,老王头也立刻没兴趣了。 反倒是人群中的何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扭头朝那个自己也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看了过去。 大家毕竟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 没有死在流放路上,反倒死在了野猪脚下,也着实让他有些唏嘘。 不过何劭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比起感慨那三个人的命运,何劭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他很快就抛开刚刚心里那一点儿情绪波动,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野猪身上。 他大概在心里算了算,这么大的野猪,一头估计就能出一百多斤净肉。 就算全村这么多人一起分,每个人估计也能分到好几斤。 何劭都想好了,拿到之后就找人帮忙都做成咸肉,留着过冬的时候慢慢吃。 听到只是三个流放犯出了事,村里人都甚至连情绪波动都很少。 “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分野猪肉的事儿吧!” 老王头一句话,更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秦恺峰身上。 秦恺峰想了一下道:“这样吧,等把肉都切出来之后,看看一共多少斤,咱们还是按人头儿分。 “按照之前的办法,大人算一份儿,孩子算半份儿。 “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啊?” 村里人闻言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啥毛病,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人多了,就总会有不同意见。 人群后面有人扬声问:“那位置不一样,出肉的量也不一样,按斤数不就吃亏了?” 还不等秦恺峰回答,处理好事情赶过来的老金头及时出声。 “孙大龙,村里那么多人都没说啥,咋就你那么能算计? “你要是有意见,那你来说说,该怎么分?” 被老金头一凶,孙大龙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但嘴里还是咕哝道:“那、那总得稍微区分一下吧? “肥膘和干巴瘦肉那能一样么? “五花肉和猪下水能一样么?” “你啊你!”老金头指着他道,“你可真不愧姓孙啊! “粘上毛你就是个猴儿啊! “真是猴精猴精的!” 老金头这话一出,村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但是孙大龙的话,还是让大家心里都有了算计。 毕竟不同位置,差距还真是不小呢! 但是老金头刚说完孙大龙,其他人也不好立刻站出来表态。 可是私底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却是不绝于耳。 老金头直接上前几步,站在了山神庙门口的台阶上,用力拍拍手道:“来,大家都听我说。 “这六头野猪,一会儿让长贵儿收拾出来。 “猪头谁都不给,留着给山神爷上供,这个谁有意见?” “没有没有!”村里人立刻道,“应该的,山神爷给咱们送来的野猪,自然要给山神爷上供的。 “猪蹄、猪尾巴和下水也不分,回头叫长贵儿收拾出来,留着参参百日宴的时候,做出来全村人一起吃,这一条谁有意见?” 大家听了这话也纷纷摇头。 这些东西本来就难收拾,肉还少,而且有些人也不爱吃。 比起肉来,大家自然更不想要这些地方。 既然有人收拾,到时候也能一起吃,大家都觉得挺好。 只有孙大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先但是看到周围其他人都连连点头,谁都没有意见的样子。 孙大龙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打算先听听老金头后面怎么说,然后再考虑自己要不要再反对。 第76章 百日宴那天,谁都不许空手去! 只听老金头继续道:“剩下的不分,全都剔骨只要净肉。 “骨头留着参参百日宴的时候都炖了,大家一起啃骨头喝汤。 “咱们这次各家只分肉,就按秦将军说的,大人一份儿,孩子减半这样来。 “至于肥瘦的问题,让长贵儿看着给各家搭配一下,必须让每家肥瘦都有,然后尽量公平。 “这样行不行?还有人有意见不?” 孙大龙听到后面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 “金叔,我觉得这样也不合适吧?” 老金头简直要被他气冒烟儿了,冷声问:“这又有啥不合适了?” 村里其他人也都觉得老金头这样安排已经很公平了,于是纷纷向两边让开,把后面一直不满意的孙大龙给让了出来。 孙大龙原本在后头说话还挺自如的。 此时突然直面老金头和秦恺峰了,一下子还有点儿不自在起来。 但即便不自在,也没影响他提意见。 “这野猪是自己撞死在山神庙的柱子上的,就是全村的东西。 “猪头上供给山神爷这没的说。 “可下水、猪蹄、猪尾巴、猪骨头这些地方,也该是村里人共同的啊!” “我不是说了等做好了全村人一起吃么?”老金头都被孙大龙给说迷糊了,“我又没说要自己独吞!” 别说老孙头迷糊了,就连村里人也都被孙大龙搞糊涂了。 “大龙哥,你是不是没听清楚金叔说什么啊?” “对啊,金叔不是说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么!” “我也觉得这样挺公平了,毕竟这肉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每个人都能分到就挺好了,还有啥不满足的!”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同意了,咋就你那么多事儿呢?” “你不就是想要好地方么?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你先挑,剩下的我们再挑还不行么?” 听着大家的议论,孙大龙并未着急。 他觉得村里人只是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把话挑明了,大家都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毕竟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全村每个人的利益啊! 于是孙大龙自信满满地抬手往下压了压。 待其他人都渐渐不说话了,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别着急,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些东西不分到各家手里,做好全村人一起吃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在于,为啥要在秦家办百日宴的时候吃?” “既然没问题那你还说啥……嗯?”老金头话没说完,就被孙大龙第二句话给问蒙了。 最近村里也没有啥红白喜事,最近的也就是参参的百日宴了。 不在那天吃啥时候吃? 难道村里还要为那三个死了的流放犯单独吃一顿席么? 其他人也都跟老金头一个想法,所以全都疑惑地看向孙大龙。 孙大龙见状,露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一挥手,扬声道:“秦家办百日,不是该他家自己出东西,请全村人吃饭么? “如今拿着村里人的东西,办他家的宴席。 “给他家省了不少肉,大家吃完了还要感谢他家不成?” 说实话,这个刁钻的角度,如果不是孙大龙说出来,老金头觉得自己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孙大龙啊孙大龙,我以前只知道你这人抠搜。 “但是咱们村子穷的叮当响,别说你了,谁家过日子都抠抠搜搜的。 “当然,咱们村儿以前也没有分肉分粮这种好事儿,所以也没暴露出这些问题……” 孙大龙听了老金头这话,还以为他要表扬自己呢! 他得意地挺高了胸膛,有种自己给村里今后分东西定下了规矩的自豪感。 孙大龙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等老金头夸完自己之后,要不要主动把今后村里分东西这个差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别的不敢说,他这个人细心又公平,绝对能把这件事做好。 但是还不等他得意多一会儿,老金头却话锋一转,继续道:“所以我也真没发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长贵儿,你把猪分好之后,算算下水猪蹄猪尾巴和猪骨头这些,该给孙家分多少,跟着肉一起分给他! “孙大龙,你既然觉得不公平,那你就拿回家自己做着吃。 “至于参参的百日宴,我替秦将军做主了,你家就不必来了。” 听了这话,原本村里还有几个在村里蠢蠢欲动,觉得孙大龙这话有理的人瞬间都憋了回去。 老金头都把话说成这样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蹦出来,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别的不说,秦将军之前承诺过,参参百日宴上,可是有老虎肉吃的。 别说是松江村的人了,就算是东台村的人,也都没吃过啊! 东台村打到老虎,那可都是要进贡给朝廷的。 老虎肉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有钱都未必能吃到。 哪怕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口,也胜过好几斤野猪肉了! 孙大龙没想到自以为公平公正的一番话,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顿时急道:“不是,金叔,你这是啥意思啊? “不是你问大家有没有意见的么? “我觉得你分配的不公平,我提出来还不行么?” “你现在觉得不公平了?之前去秦家吃肉的时候你咋不觉得不公平? “之前秦将军给村里打回来那么多只狍子,大家卖了狍子肉分盐的时候,你咋不觉得不公平? “上次上山采榛蘑,你说你腿疼没去,我们换回来白糖分到你家头上的时候,你咋不说不公平? “为了这点儿猪骨头猪下水你觉得不公平了? “我呸!” 老金头越说越生气,直接一口朝孙大龙啐过去。 村里那几个差点儿被孙大龙的话带歪的人,此时心里也都是一个激灵。 对啊,之前秦将军无论弄到什么东西,可都没藏着掖着,一直都对村里人很是大方。 就连九死一生打到的老虎肉,都愿意跟村里人一起分享。 自己咋就一时间鬼迷心窍,差点儿被孙大龙这老小子给忽悠了呢! 一想到这里,刚才还觉得孙大龙说话有道理的几个人,看向孙大龙的眼神比其他人更加鄙夷起来。 是啊,以前咋没发现金大龙这家伙,不但抠搜自私,还挺会忽悠人呢? “金叔说得对,你既然这么能算计,那你就回家关上门好好算计吧,可别来跟我们沾边儿!” “就是的,我们可没你那么多心眼子!” “以前咋没发现孙大龙这么会算计啊?咱们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 “是啊,这人可真是,占便宜没够儿,吃亏难受啊!” “以后上山咱可千万不能叫他,不然回来之后分东西可没法儿分了!” 村里人七嘴八舌一顿说,更是越发朝两边挪动位置,把孙大龙给孤立出来了。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秦恺峰终于开口道:“金大哥,大家伙儿,其实孙大龙这话也有道理……” “秦将军,你咋也被他给忽悠了呢!” “就是啊,秦将军,我们跟你保证,我们可绝对没有他这样的想法啊!” “要不是秦将军,咱们哪儿能过上分粮分肉的好日子啊!” 大家生怕秦恺峰被孙大龙的话伤了心,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表态。 秦恺峰抬手往下压了压,村里人立刻都不说话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明白大家的心意,但我也知道,对于咱们村里人来说,就算是下水和猪骨头,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老金头一听这话就要起急,难道秦恺峰真要因为孙大龙的几句歪话,就不肯用这些东西摆席了么? 好在秦恺峰继续道:“我看不如这样,这些东西是全村人的。 “既然要用在参参的百日宴上,那就算是大家给的份子了。 “到百日宴那天,大家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只管带上自己的嘴,来吃席就行了,大家说好不好啊?” 村里人一听这话,全都欢呼起来。 “多谢秦将军!” “看看人家秦将军,这才是风度呢!” “你这话说的,把秦将军和孙大龙放在一起比,你这不是侮辱人家秦将军么!” “对对,是我说错话了,孙大龙那小子他也配!” 孙大龙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最后竟落得个被全村人唾弃的下场。 反倒还让秦恺峰出了风头。 他心里着实不服。 “你们现在说得好听,我就不信刚才没有人跟我想的一样。 “只不过我比你们实在,我说出来了罢了!” 老金头闻言立刻环顾一圈,气哼哼地问:“谁?我看谁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刚才动摇过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虚起来,视线闪躲着不敢直视老金头。 眼瞅着老金头火气蹭蹭往上冒,秦恺峰却摆摆手,并不在意道:“金大哥,古话说得好,君子论迹不论心。 “谁心里没有个自己的小九九呢?计较这些就实在没意思了。 “依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收拾野猪,不然天黑之前可干不完了!” 老金头深吸一口气,对所有人道:“秦将军不计较,那是他大度。 “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百日宴那天,谁都不许空手去!” 第77章 秦将军,我想把村子交给你 现在秦恺峰闻言一愣。 刚把几头野猪抬起来的村里人也都愣了。 大家都不知道老金头这是啥意思。 就听老金头继续道:“必须带着自己的碗筷,不然用手抓着吃啊?” “哈哈——”秦恺峰大笑,“这话说得在理,我家肉管够,但是碗筷实在是不富裕啊!” 村里人也全都笑了起来。 此时只有孙大龙,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合着就打了自己这只出头鸟呗? 六头野猪很快就被抬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李长贵飞快地开始收拾野猪。 可毕竟一共六头野猪,即便有村里人的帮助,还是花了很多时间。 当野猪各个部分终于全都分开之后,李长贵把手里的刀用力往地上一插,招呼道:“称重!” 立刻有人将准备好的大秤抬了过来。 这是村里最大的秤,秤杆直接就是一棵小树的主干。 在众人的合作之下,这个大秤可以称出差不多两百斤之内的东西。 “猪肉一百三十八斤。” “猪肉一百四十九斤。” …… “猪骨一百七十三斤。” 有人不断报出部分和斤数,严鸿山拿着纸笔在旁边一一记录和统计。 称重的时候,还有村民故意招呼道:“孙大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们称的准不准,别回头都算完了你再抗议。” 孙大龙被臊得满脸通红,在这边是在待不下去,只能带着家里人先行回去了。 很快,就把各个部分的斤数和每个人该分多少都算清楚了。 李长贵很快就按照严鸿山算出来的数目,从各部分中把孙家该得的猪肉、猪骨、猪下水等物分割称重。 不多时便都放在一个大盆里。 “金爷爷,弄好了,都在这里了。” 老金头立刻吩咐道:“老大,老二,你俩把这盆肉给孙家送过去!” 李长贵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脑门儿上都忙活的冒汗了。 他抬起胳膊肘,想要擦一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 但是还不等他碰到额头,旁边就有人扯着袖子,伸手过来把汗水都擦干净了。 李长贵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平时总是嫌弃和给他挑毛病的老爹。 之前切分老虎肉的时候,老爹都没夸他半句。 李长贵本以为自己怕是很难得到亲爹的夸奖了。 没想到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认可。 “不错,没坠了咱们老李家的名声!”李老爹给儿子擦完汗,又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两下。 李长贵立刻觉得鼻根发酸,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他赶紧把脸扭开,弯腰从地上拔出刀子,抓了两把雪擦拭干净,然后便张罗着开始给各家各户分猪肉。 老金头看看日头,如今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他有点儿担心地问:“长贵儿啊,现在开始分会不会太晚了?都弄好天都要黑了吧?” “金爷爷,没事儿,我手脚麻利些,争取让大家都早点拿着猪肉回家,打打牙祭。” 李长贵嘴上说着话,手里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老爹见状,直接走到儿子身边道:“来,你切我分,这样能快一些。” 刚开始还稍微有点儿别手,但是给几家人分完之后,父子俩的配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默契。 最后在太阳将将还坠在山尖儿上的时候,所有猪肉终于都分完了。 村里人都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老金头留下几个人帮忙收拾打扫一下,还要把剩下的部分送到秦家去。 李长贵把东西全都埋在了梅花鹿的旁边,撮了几锹雪将其彻底覆盖之后,还用铁锹在上面狠狠地拍了几下。 “秦将军放心,百日宴那天,我会提前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 去老金头看过月份牌,周氏终于确定了日子。 还有三天就是百日宴了。 秦恺峰对周氏道:“洗三儿和满月都没给过,这次百日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放心吧,饭菜这边你不用管。 “人手我都找回了,保证能让村里人都吃好吃饱。 “你倒是应该多去关心关心你的礼物,能不能赶在正日子那天做好啊?”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秦恺峰说着一拍脑门,转身就出门找黄老鞄去了。 周氏也转身去灶间做晚饭去了。 谁知直到野猪肉都炖烂上桌了,秦恺峰依旧没有回来。 “这可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周氏着实无语,“老三,你赶紧去把你爹叫回来。 “一出去就没影儿,啥意思啊,今晚想在别人家蹭饭吃啊?” “诶!”秦仕谦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要知道,野猪肉本就没有家猪肉那么细嫩,想要炖烂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可是炖肉都花了这么多时间了,秦恺峰却依旧没有回来,也不知到底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这人可真行,该不会是被掉头回来的野猪给叼走了吧?” 周氏话音未落,秦恺峰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道:“哎呀,我不就回来吃饭晚了会儿么,你还至于在孩子面前这么说我么?” “你还知道回来吃饭啊?”周氏见人都回来了,这才把一直留在锅里的菜都端了上来。 “主要是我从黄老鞄家出来,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金大哥,就陪他一起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 说到这里,秦恺峰感慨道:“虽然猪肉分得有点慢,但今晚,村里几乎家家都在炖肉吃。 “金大哥转了一圈儿之后都哭了。 “呵,就算他还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秦恺峰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心里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刚才老金头跟他讲了前些年,村里人都是怎么过的年。 简直可以说是,黄鼠狼下耗子,一年不如一年。 胡家人的胃口也不是一天被养大的。 等到村里人慢慢察觉到不对劲,为时已晚。 “都不用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 “那些年,我真的以为是朝廷官员的胃口越来越大,才导致村里的日子才会越来越不好过。 “你都不知道,当初村里所有人都在背后拼命地骂朝廷派来的钦差。 “却都没有人怀疑过胡家,我是真傻啊!” 老金头说着抬手就捶自己的脑袋,被秦恺峰一把按住了。 “金大哥,只要现在的结果是好的,以前的事儿就不必多想了。 “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松江村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谁知老金头却连连摇头道:“秦将军,这话若是跟外人说,也许人家也就信了。 “但是咱们之间就没必要说这种客套话了。 “我自己清楚得很,我这人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都没出过长白山,更没什么见识。 “唯一比你强的,可能就是对山里和村里人更熟悉了解一些罢了。 “光是现在,我遇到事情就已经只想着要先找你商量了。 “等村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人越来越多之后,我就越管不了了。 “与其这样麻烦,我倒不如把位置让给你。 “当然,我也不是要甩手不管。 “而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给你做个大管家,把村子里各方面的事儿都经管起来,你觉得如何呢?” 秦恺峰连连摆手道:“使不得,金大哥,这个真的使不得。 “你难道忘了,我是流放犯啊,怎么能接手村子呢!” “哎呀,秦将军,你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村民们对你的敬重和爱戴更是做不得假。 “如今村儿里哪儿还有人把你当做流放犯啊! “再说了,谁也没说流放犯不能统领村子吧? “你若是怕朝廷怪罪,大不了每年秋天朝廷来人的时候,我出面演上几天戏不就是了。 “反正你不是说我今年演得就挺好么……” 见老金头越说越兴奋,简直都要手舞足蹈起来,秦恺峰的脑子越发乱了,赶紧把他按住道:“金大哥,你先别着急,你让我好好想想……” 老金头见状,干脆拉着他,走上一个小土坡。 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儿村子。 老金头指着前方让秦恺峰看。 “秦将军,你看村里家家户户的炊烟。 “我刚才在村里转了一圈儿,我能闻得到,今晚几乎家家户户吃的都是野猪肉。 “这在前些年的时候,可是绝对见不到的。 “就算当时胡家突然良心发现,给大家分了肉,村里也不会有谁舍得先炖上一锅吃。 “早在得知家里能分到几斤肉的时候,几乎每一根肉丝的去处都已经在各家女主人的心里安排好了。 “无论是炼油、做咸肉还是冻起来。 “都一定是要留着过年和正月里慢慢吃的。 “可你看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炖肉,大家都在炖肉啊!” 老金头说到这里,再次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握着秦恺峰的手道:“秦将军,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带领大家把日子越过越好。 “求你看在村里这么多人的份儿上,一定要答应这个请求。 “当然,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老金头一番话说完,秦恺峰心里已经十分触动了。 但他怕自己感情用事,太过冲动做了什么错误决定。 所以他还是咬牙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继续坚持道:“金叔,你的意思我明白。 “不过这个决定可不是个小事儿,我觉得不能就咱俩这样聊几句便决定了。 “不如这样,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也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等参参百日宴的时候,趁着村里人都在,咱们也问问大伙儿的意见,如何?” “好!”老金头倒是痛快得很,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对这件事信心十足。 村里人又不是傻子,跟着谁日子过得好,大家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老金头跟胡家人不一样,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当初之所以答应跟秦家人合作,扳倒胡家,也并非为了取而代之,更多是为了自保。 所以他没有搬到胡家住,也不让村里人管自己叫参把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秦恺峰跟聚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才是真的能把村子建设得越来越好的人。 只要以后村里人能过上什么时候想吃肉就能吃上肉的生活,那他做的一切就没有白费。 老金头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秦恺峰绝对是松江村最好的选择了。 当天晚上,松江村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吃肉的幸福之中。 那种动物油脂的醇香和带来的满足感,是吃多少素菜和粮食能带来的。 不知村里有多少小孩子兴奋地问:“爹,娘,咱们下一次啥时候吃肉啊?”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问,等待孩子的说不定就要是一顿好骂。 但现在,大部分父母也都只是笑嗔道:“你这孩子,这顿的肉还没吃完,怎么就开始想下顿了?” 但是当大人说完这话,自己都是一顿。 回忆了一下才突然发现,入秋以来,村里的确吃过好几次肉了,比以往一年到头吃到的都多了。 从秦家请客到后来大家一起打狍子回来,再到这次吃野猪肉,过几天还要去参加百日宴。 “难怪我感觉今年干活格外有力气,原来都已经吃了这么多顿肉了,能没力气么!” “娘今年入冬后的身子骨也比去年强多了。” “那可不是么,往年冬天吃不饱穿不暖的,就连砍回来的柴火都要给胡家送去一半,家里根本都烧不热,最多只能算是冻不死人罢了。” “是啊,今年大家吃得饱穿得暖,屋里的囤粮和柴火也是从未有过的充足,隔三岔五还能吃顿肉,身体能不好起来么!” 相似的对话,出现在村里各家的炕头上。 大家说完,又纷纷陷入沉思。 “那咱们以前为啥要一直过那样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胡家十几个人?一人一块石头都能把他们砸死了,咋就老老实实地让他欺负了这么多年? 这个问题,别说是村里的百姓了,就连老金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清楚。 不过大家心里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认知,那就是跟着秦将军和老金头,今后松江村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秦家众人今天都累得不轻,所以晚饭之后没过多久,周氏就呼地一下吹熄蜡烛。 周氏钻进被窝里准备睡觉,突然想起来道:“说起来,咱家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金大哥。” “嗯?”秦恺峰正在想其他事儿,只留了一只耳朵给妻子。 周氏还以为他正在认真听,便继续道:“当初要不是金大哥让咱们住在胡家的房子里,咱们哪有如今这么舒服的日子过?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懂,只觉得这房子高大,屋里宽敞,采光也好。 “自打这些天开始烧火取暖,我才终于回过味儿了。 “胡家这房子,最好的地方,就是炕和火墙。 村里一般人家的房子,屋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炕。 更有人家一进屋就直接脱鞋上炕。 至于房屋低矮狭小,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让热乎气儿聚集起来。 屋子太大了,就需要烧更多的柴火来取暖。 而仅仅凭借烧炕想让整个儿房间热乎起来,炕就会被烧得烫手。 人要是躺上去,立刻就会变成烙饼,都不用人帮忙翻面,自己就会直接被烫得翻来覆去。 而胡家之所以能把房子修得又高又大,就是因为他家除了炕之外,每个房间都砌有火墙。 火墙的原理跟炕差不多,都是让烧火的烟气能在其内部停留和更换新的,这样一来,每个房间除了炕之外,就还有一面墙在不断供热。 单纯一个房间可能还不是那么明显。 但是三间正房连在一起,还能够互相供暖保暖,屋里舒适度的提升就不是一点半点儿了。 如此一来,秦家人便不必为了取暖一直待在炕上,大大拓展了活动范围。 当然,这样舒服的代价就是,柴火当真是消耗迅速。 秦恺峰甚至在某一刻,差点儿跟胡家人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共情。 想一直保持屋里暖和舒服,就必须要格外舍得用柴火。 所以下奶只要有空,秦恺峰和秦仕谦就会去林子里砍许多柴火回来。 不然周氏肯定要天天担心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 吃过野猪肉之后,时间就跟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拨快了似的。 一眨眼就到了参参百日宴的这天。 秦恺峰从昨晚就开始激动,夜里翻来覆去没个消停。 就连一样兴奋的周氏都没能熬过他,后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 百日宴这天,秦恺峰是全家最早起来的。 当然,周氏怀疑这老头子昨晚根本就没睡。 但是秦恺峰一句你有证据吗? 立刻就把周氏给噎回去了。 “行了,今天要做什么菜,昨天都商量好了。 “大家各司其职开始干活吧。 “我去黄老鞄家一趟!” 秦恺峰本来跟黄老鞄说好等虎皮做好就第一时间送过来的。 此时早饭还没吃,本来不该着急的。 但是秦恺峰却已经按捺不住了,穿好棉袄,带上狍子皮的帽子就出门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儿。 晨起的阳光就已经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照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雪地的反光更加刺眼,所以秦恺峰一路走过去,都是眯着眼睛的,差点儿错过了抱着一个大包袱正准备去秦家送皮子的黄老鞄。 还是黄老鞄叫住了他:“秦将军这是去哪儿啊?” “哎呀,我就是出来迎你的!”秦恺峰一回头才看到,刚刚擦肩而过的人,竟正是自己要去找的黄老鞄。 黄老鞄看了看秦恺峰的来路,又回头看看此处还能看到的自家大门,心想你这是出来迎人,还是去人家家里接人的啊? 不过一想到包袱里自己已经全部处理好的虎皮,黄老鞄立刻能够理解秦恺峰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嘿,走,咱们赶紧去你家,给你看看虎皮。”黄老鞄此时也渐渐有些兴奋起来,“秦将军,不是我跟你吹,这张虎皮,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完美的作品。” 秦恺峰一听这话,更加心痒难耐。 见黄老鞄抱着包袱走得费劲,他便一手将包袱接过来,另一只手直接架在对方腋下。 秦恺峰就这样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架着黄老鞄,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回到秦家,秦恺峰把包袱放在炕上。 他伸手抱起刚吃过奶,已经被换上一身儿新衣服新鞋,戴着新帽子的参参。 秦恺峰抱着参参站在包袱前面,深吸一口气道:“乖宝儿,你看,这里头是爷爷给你准备的百日礼,咱们一起打开看看好不好?” “阿古——”参参小手对着拍了拍,表示同意。 秦家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只为能第一时间一睹虎皮的风采。 黄老鞄一脸骄傲地站在旁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秦家众人是什么表情和反应了。 秦恺峰一脸郑重地伸手解开包袱。 虎皮无声无息地,如流水般丝滑地摊开在炕上。 除了参参之外,所有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都瞪到了最大。 只见炕上的虎皮,金底黑纹,皮毛油亮如缎。 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还会有不同的流光变幻,好似将晚霞熔如玄墨。 虎背上每一道斑纹,都浑然天成,自脊背倾泻而下,凌厉如刀剑劈斩,蜿蜒似江河奔涌。 看到众人被震惊到屏气凝神的模样,黄老鞄犹觉不足,过去将阳面的几扇窗户通通打开。 初升的朝阳将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入房间。 只见整张虎皮上浮起一层琥珀色的光晕,金丝般的毫毛根根分明,乍看竟还如活物般蕴藏着杀伐之气。 最难得的是,这张虎皮完整无缺,头尾四爪俱全,完全没有辜负秦恺峰在山里跟老虎纠缠多日,只为不留一丝伤痕的努力。 秦恺峰心里稍一估摸,便已经有数。 这般品相的虎皮,莫说民间,便是宫中也是难得一见。 哪怕此时只是铺在土炕之上,依旧难掩其睥睨众生的奢华。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以前不止一次见过虎皮的秦恺峰,都觉得一阵目眩。 黄老鞄真是没有夸张,这绝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乖宝儿,喜不喜欢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 秦恺峰试探着将参参放了下去。 参参趴在油光水滑的虎皮上,高兴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虎头的王字上。 “阿古——” 第78章 小花的怨念 见参参这样,秦恺峰顿时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李长贵还没走进秦家的大门,就先听到了笑声。 “秦将军今个儿可真高兴,离老远就听见您笑了。” “长贵儿来这么早?吃饭了么?”周氏端着粥从灶间出来,“过来一起吃点儿吧!” “我在家吃过了,你们不用管我。 “我寻思早点过来收拾收拾这些下水,再看看还有没有啥别的活儿能帮得上忙。” “你这孩子可真是勤快。”周氏满眼赞赏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能干的。” 李长贵被周氏一夸,脸都红了,干起活来都觉得更加有劲儿了。 秦家这边刚吃完早饭,陈秋宁,吕氏,还有村里几个做饭手艺好的小媳妇也都陆续过来了。 大家一起做着午饭前的准备工作。 如今外头天太冷了,就不能像上次一样,直接在院子里摆桌子了。 所以秦家的三间正房,左右厢房,还有后面其他几家的房间,到时候都要被临时征用。 秦仕谦吃过早饭,一抹嘴便出门去了。 他上后头叫上许家三兄弟,到村里其他人家去搬桌子凳子。 像松江村这样的地方,谁家若是有喜事,那都是要请全村人一起吃宴席的。 毕竟本来人就不多了,到时候请谁不请谁的,着实不好处理。 但谁家都不可能为了偶尔请一次课就准备那么多桌椅板凳和餐具。 所以都是要从其他人家去借的。 村里人也早都习惯了这样的做法,吃过早饭就早早都把自家的桌椅板凳擦干净,只等着秦家来人搬走了。 反正谁家的桌椅板凳谁自己认识,回头再搬回家就行。 四个人在村里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忙活的脑门都冒热气了。 许老三问:“还差多少啊?” 秦仕谦在心里算了算道:“再去搬两家估计就差不多了。 “咱们往那边走,去王叔家。” 说话间,四个人刚好路过了孙家门口。 孙家的大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有人正从里面往外看。 许老大离老远就看见了,路过的时候故意冷笑一声,扬声道:“有些人啊,真是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计得一场空喽!” 听到这话,孙家的大门猛地关了个严实。 孙大龙站在门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那天回家之后,爹娘就催他赶紧去找秦恺峰和老金头道歉,但他却坚持觉得自己没错。 孙大龙原本还想看看秦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们毕竟是流放犯,难道还真要因为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就把自己排除在外,不请自己去吃饭么? 但是孙大龙却忘记了一件事,不让他们去百日宴的人是老金头,而不是秦恺峰。 老金头的话都说出口了,除非他自己收回,否则秦恺峰不可能反对。 一旦他原谅了孙大龙,岂不就等于在打老金头的脸么! 那天的事情出了之后,家里所有人都怪他。 孙父气得不行,拎起拐杖追着他打:“别人都不说话,咋就显着你了? “你在家抠抠搜搜的穷算计也就算了,这回可好,直接把脸丢到外头去了。 “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啊!” 孙母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直坐在炕上抹眼泪。 就连原本让全家期待不已的野猪肉,此时也还放在院子里,早都冻成冰坨子了。 看到那些猪骨和下水,非但没让家里的气氛有任何好转,反倒还越发压抑了。 孙大龙的媳妇黄氏也一个劲儿地埋怨他道:“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你自己说值当不值当? “最多也就多啃一块骨头,多吃一口肉的事儿。 “现在可好,被你连累的,全家人都去不成秦家的百日宴了! “你知不知道爹娘和孩子都期待多久了?” 孙大龙心里早就后悔了,嘴上却还是硬得很。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自己在家炖肉吃,也不用跟别人抢不好么?” “好个屁!”孙父打了儿子几下,此时累得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直捯气儿。 他腿脚不好有些年头了,也是村里盼着能吃几口虎肉、最好能从秦家讨一点儿虎骨酒的老人之一。 谁成想就因为儿子这抠搜的臭毛病,直接把人家秦家给得罪了。 这回别说是虎骨酒了,就连百日宴上的老虎肉都吃不到了。 一想起来这事儿,孙父就觉得自己两个波棱盖儿嗖嗖往外冒凉气儿,拄着棍儿往回走的脚步都更沉重了。 一进屋看到老伴儿坐在炕上抹眼泪,刚压下去的火儿腾地一下又顶起来了。 “哭哭哭,哭个屁! “一天到晚啥事儿就知道哭,烦都烦死了。 “再说了,儿子这抠搜劲儿,还不就是随了你!” “老死头子,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还有脸说我抠搜?天底下谁说我抠搜都行,唯独你说不得! “你以为我愿意抠搜啊?你要是有钱人,我还乐得天天出去花钱呢! “这个家要不是我抠抠搜搜的维持,你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连孩子都养不起……” 孙母越说越觉得委屈,她这两天出门,已经发现自己隐隐被村里人排挤了。 秦家上次请全村人吃饭的时候,她还被老金头安排过去帮忙做饭。 可这次人家连问都没来问她。 要知道,按照村里的规矩,去帮忙做饭的人,是能把一些剩下的食物拿回家的。 孙母之前自己都想好了,要想法子趁着在后面帮厨的机会,多整几块老虎肉藏好带回来。 人家都说老虎浑身都是宝,就算喝不上虎骨酒,也得让老头子多吃几口老虎肉,说不定能让他的腿不那么难受了。 谁成想到别说老虎肉了,直接连帮厨的活儿都给丢了。 村里人口本来就不多,公认做饭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以前村里无论有什么红白喜事,基本都是请这几个人过去帮忙。 其他几个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凑到一起干活了,眼下就独独缺了她自己,那几个人指不定要在背后怎么讲究她了。 她本来就已经觉得自己很没脸了。 没想到老头子还要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这让她心里越发难受,转身进屋扑在被垛上放声大哭起来。 孙母的哭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孙子。 孩子被吓得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黄氏赶紧上前抱起儿子,有点不高兴地说:“行了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啥可吵吵的,看把孩子吓的。” 谁知孙母奈何不了那爷俩,干脆把气都撒在了儿媳妇身上。 她抹了把眼泪翻身起来,冲着黄氏道:“你还有脸说这话? “当时是你跟着大龙一起去的,他说这些的时候你咋不知道拦着点儿? “但凡你是个懂事儿的,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 “我们老孙家造了什么孽,咋就没摊上个好儿媳妇啊——” 黄氏没想到婆婆竟然冲着自己来了,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干脆一巴掌打在儿子的屁股上骂道:“哭哭哭,一大早号丧呢? “让邻居听见像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死了呢!” “哎,你怎么说话呢?”孙大龙对爹娘没法子,对媳妇倒是一点儿都不让着。 孙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越发哭天抢地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发过了。 “你搁这儿指桑骂槐地说谁呢? “这世道变了,真是没法儿活了。 “儿媳妇都要骑到婆婆头上了——” 看到老娘这样,孙大龙气得过来就甩了黄氏一巴掌。 “你看你把娘给气的!赶紧给娘赔礼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孙大龙,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这穷日子,谁爱过谁过吧!” “哇——”被丢到炕上的孩子咧着嘴嚎啕大哭。 就在孙家几口人闹得不可开交、打得热窑似的时候,秦家这边的气氛则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但是不得不说,孙母还是有点料事如神的。 因为其他几个人此时的确一边干活一边说起了她。 “哎呦,这次没有大龙娘一起来,我感觉我做事都更有劲儿了!” “可不是么,她那个人,虽说手艺不错也不偷懒,但是人品着实不咋样,我都看见好机会她偷着藏吃的了。” “谁说不是呢!她不但偷着藏东西,还愿意传闲话呢! “以前每次有她在,我可真是啥都不敢说。 “咱们上午凑在一起刚说过的话,都等不到晚上,就能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去。” “不瞒你们说,我可真是受够她了。 “我原本都想着,如果以后金叔还每次都叫上她,那我就找个由头不来了。 “这回可好了,她儿子作死,直接被金叔给排除在外了,以后总算没人杵在眼前添堵了。” “可不是么!” “还是咱们几个一起干活最舒坦。” …… 女人们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男人们此时都挤在秦家的东屋里,看着老金头坐在炕上。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一边跟秦恺峰聊天,一边还偷偷地伸手去摸虎皮。 但是其他人无论多羡慕,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做好的虎皮呢!” “这也太漂亮了吧!” “黄老鞄这手艺也是绝了,把压箱底儿的绝学都使出来了吧?” “难怪朝廷年年要东台村进贡虎皮,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皮子!” “我看啊,黄老鞄这虎皮做出来,比进贡给京城的还要更好!” 黄老鞄被大家夸得脸红,连连谦虚道:“大家真是太抬举我了,虎皮这么好看,也不都是我的功劳,主要是秦将军打到的这只老虎好! “这只老虎年轻力壮,又攒了一秋天的膘。 “你们瞧这虎毛,那可真是油亮油亮的。 “在屋里这么看还只是一般,放在太阳底下看那才是绝了! “如果是进贡给朝廷的虎皮,这虎眼的位置还会嵌入宝石,还能根据光线变化有不同的颜色变化,看起来就跟真的老虎眼睛一样。 “可惜咱们这儿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先这么将就了。” 听得黄老鞄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 虎头上的一双眼睛果然是两个空洞,一下子就显得老虎没有那么威武英气了。 秦恺峰也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遗憾。 此时若是在京城,想找两块宝石镶嵌虎眼那简直易如反掌。 可谁让现在是在松江村呢! 别说是上等的宝石了,就算他想找个玉珠子都找不到。 看着老虎黑洞洞的眼窝,秦恺峰也遗憾得很。 他伸手摸摸孙女的小脑袋,悄悄在心里打定主意。 在参参的抓周宴之前,一定要想法子给老虎弄上一对儿精神点儿的眼睛。 围在秦恺峰和老金头周围的,都是村里的中老年人。 年轻人根本挤不进这个圈子,只能凑在秦家的堂屋里说话。 他们刚才已经进屋近距离看过虎皮了,一个个看得两眼放光,有些人更是眼馋的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了。 他们此时把洪山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 “洪山,你小子反应真快,让你抢了个好师父啊!” “是啊,我爹回去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没眼力见儿,就知道盯着野猪肉流口水。” “咱俩真是同命相连,我爹跟你爹说的一模一样。” “你说,今天你爹和我爹都看到黄老鞄把虎皮做得这样好看,回去之后还不得把咱俩给骂死?” “他要是再敢因为这件事儿骂我,那我可就要反驳他了! “黄老鞄又不是今天才做的皮匠,他以前咋不说让我拜师呢? “如今看着人家连虎皮都能处理,又开始跟在我这儿下马后炮!” “可不是么,他们大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咱们的错,最后挨骂的却总是咱们!” 屋里屋外都聊得火热,谁也没注意小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钻来钻去地挤到了炕边儿,盯着趴在虎皮上的参参。 跟上次见面相比,小花身上的怨念似乎更重了。 第79章 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 闲聊的大人们都没把小花当回事,还以为她是来看虎皮的。 甚至有人还挪动身子,让了个更好的位置给她。 看着趴在虎皮上的参参,小花忍不住咬紧下唇。 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沈君珩还一直守在参参旁边。 她真想抓住参参的肩膀拼命摇晃,大声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让她感觉还有希望,然后又残忍的把她的希望打破。 偏偏还要让她看着参参是如何被秦家人捧在手心儿里疼爱。 明明这一切都该属于她才对啊! 参参抬头看向小花,冲她一笑。 【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我足足想了好几天,希望你喜欢哦!】 虽然听不到参参的心声,但也不知为什么,被她这么一看,小花就觉得心里发慌。 参参那任谁看都觉得可爱的笑容,看在小花眼里也莫名地吓人。 小花吓得猛地转身,推开周围的人钻了出去。 屋里的人被小花挤得东倒西歪,抱怨声此起彼伏。 “小花这孩子咋回事,挺大个孩子了,咋这么没有规矩。” “这孩子小时候还挺好的,看见谁都知道大大方方叫人,真是越大越回旋。” “余老太太这两年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求神拜佛,也不知道管管孩子。” 还有人冲着炕上的参参道:“咱们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跟小花姐姐学,知道不?” “阿古!”参参立刻表示赞同。 “你看参参这小娃儿多好玩,就跟她真能听懂似的,还回应你呢!” “秦家是啥样人家啊,教出来的孩子指定不能差!” “参参这孩子长的可真好,这才百天儿,就长这么高了,翻身也翻的稳当。 “你看她小胳膊小腿儿都这么有劲儿,可比我孙子小时候强多了。” 大家围着参参聊个不停,直到陈秋宁掀开门帘,进屋招呼道:“行了,先别聊了,快开饭了。 “在座都是村儿里人,我们也就不一一安排了,大家自个儿找地方坐。 “女眷和小孩儿记得往后走,去我家和严家屋里吃。 “喝酒的就去张熙和卫昊那边,酒搭子你们自己找,酒水都给你们备好了! “上年纪的就别挪地方了,留在秦家这边吃就是了。 “对了,告诉大家一声,今天的菜都可硬了,保证大家吃好吃饱。” 听了陈秋宁的话,孩子们最先行动起来,欢呼着朝后头跑过去。 每个人手里都还拿着自己的碗筷。 生怕去晚了抢不到肉一样。 “哎呀,慢慢走,别着急。 “秦将军说了,肉绝对管够儿!” 肉绝对管够儿这句话,惹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立刻都回想起上次在秦家吃的那顿饭。 说句不怕别人笑的话,那是村里人这辈子吃肉吃的最痛快的一回。 以前就算是过年,都没有人家舍得那样不限量地吃肉。 一想到今天不仅肉敞开了吃,还能吃到老虎肉,大家的心情就越发雀跃,不多时就都各自找好地方坐下等着上菜了。 原以为今天还会像上次那样,先从凉菜开始上起。 没想到周氏早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头一道端上来的就是炖老虎肉。 其实无论是村里人还是周氏,谁都没做过老虎肉,之前还在后厨发愁呢! 好在章氏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医书,上面有一道补虚的食疗方子。 用生姜黄酒去腥,再加入黄芪、当归等药材一同炖煮即可。 做法不复杂,材料也都是家里就有的,于是便照着这样做了。 出锅之后周氏先尝了一小块,感觉味道还不错,赶紧装盘叫人上菜。 其实按理说,老虎肉这样的珍贵食材,该放在最后压轴才对。 但把炖老虎肉放在第一位,这其中周氏也是有考量的。 她知道村里人今天最期待的就是能吃到老虎肉。 把这道菜放在最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为了等老虎肉而留着肚子不敢吃别的。 所以周氏觉得,倒不如一开始就上桌,让大家先吃到心心念念老虎肉。 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就也不用惦记着了。 所以当第一道菜上桌之后,大家看着盘子里并不算多的肉块,还有点儿蒙圈。 秦将军不是说了敞开了吃肉么? 怎么第一道菜的菜量就这么小啊? 好在上菜的人似乎也明白大家的心情,走前特意道:“这是老虎肉,大家也都惦记好几天了吧?赶紧尝尝看!” 此言一出,桌上所有人的筷子都齐齐伸了过去。 老虎肉切的大小比较均匀,基本是按照每个人能吃到两块肉的量上的菜。 但是瞬间就都被夹没了,盘子里只剩下汤汁了。 毕竟大家心里都有计较,万一别人吃得快自己吃得慢,抢不到第二块了怎么办? 所以在默默数过盘子里肉的数量之后,大家都选择了先把两块肉都夹到自己碗里。 一时间各个房间都没了刚才的喧闹,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细细地品味着嘴里的老虎肉。 平心而论,老虎肉也说不上有多好吃。 但是一想到自己此时嘴里吃的是老虎肉,那种心情却是十分不同的。 尤其是留在秦家吃饭的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虎肉是上等的温补食材,吃在嘴里的感受自然就更不一样。 只见他们一个个儿吃得红光满面。 仿佛两块虎肉下肚,自己就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似的。 这虎肉虽然炖得已经很烂软了,但是牙不好的人还是吃得慢一些。 等老王头好不容易把两块虎肉都吃完之后,再一抬头,发现盘子里的汤汁都被大家给吃干净了。 有人盛了几勺汤汁倒在碗里拌饭吃。 慢了一步的人则干脆掰了一块饽饽,把盘子底儿给蹭得干干净净。 等老王头抬头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好在大家还顾忌着,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所以没好意思太过分。 若是在自家吃饭,怕是都得把盘子拿过来里里外外地舔干净。 老虎肉吃完了,大家都还在回味和不舍,后续的菜就跟着上桌了。 野猪骨头炖酸菜,野猪五花肉烧干菜,炒野猪肠…… 接连好几道野猪肉上桌,让大家很快从刚才的老虎肉中回了神,纷纷倒上酒水,就着桌上的菜,推杯换盏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秦恺峰说肉管够吃的承诺还真不是虚的。 这三道菜,无论哪一道,那都是满得上尖儿。 野猪骨头炖酸菜更是直接用盆端上桌的,还不忘了告诉大家,锅里还有,吃完了可以再去盛。 但是一想到后面还有其他菜,大家吃的倒也没有那么狠。 毕竟今年秋天,村里人的日子都过得挺好,也没有人家饿肚子或是太缺油水儿。 所以除了最开始的炖老虎肉,后面大家吃得还都算比较斯文。 野猪肉都上来之后,鹿肉也很快上了桌。 烤鹿肉和五香鹿肝两道菜,简直是绝佳的下酒菜。 好几桌的气氛都已经喝起来了,说话声也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还有的桌都已经唱起歌来,在秦家吃饭的几桌,隔着两趟房子都听到后面的热闹了。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不像咱们这些老头子,喝着酒吃着这么好的菜都热闹不起来。” “你这话说的,我牙都掉了好几颗了,我吃肉都跟不上趟,嘴还哪有功夫干别的啊!” 此言一出,屋里这群老爷子全都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能有几个牙好的? 老王头感慨道:“人家年轻人三两口就吃掉一块肉,咱们这帮老家伙,得在嘴里且磨呢!” 老洪头闻言接话道:“其实也用不着羡慕他们年轻人,咱们又不是没年轻过,他们以后也一样得老成咱们这样。 “想当年我也是能抱着烤鹿腿直接啃的好不好!” “哎呦呦,还烤鹿腿呢!”老王头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你就吹吧,咱俩家住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你说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还能骗得过我? “你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能吃上烤鹿腿?” 被老王头这么一揭短,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老王头笑完继续道:“我看你是做梦梦见了烤鹿腿,然后抱着媳妇的大腿啃了一晚上吧?” 这下可把老洪头给惹急了,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指着老王头道:“嘿,你这人咋说话呢!小心我揍你啊!” “咱俩从小到大打过多少次了,你哪次打过我了?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服气呢?” “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个都上了年纪早就做爷爷的人了,这会儿还在这里跟小孩子一样斗嘴,把屋里大家都逗得前仰后合。 老金头坐在炕上,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看着屋里热闹的场景,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而想让秦恺峰带领村子越过越好的想法也越发坚定。 想到这里,老金头便打算直接开口跟大家商量一下这件事。 等吃完饭一个个估计都得喝高了,到时候就没法聊了。 所以老金头突然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打断了老王头和老洪头那幼稚的拌嘴。 大家见他端起酒杯,还以为他要提酒,一时间还有点儿奇怪。 毕竟这是秦家给孩子办的百日宴,秦恺峰之前虽然已经提过酒,敬过大家了。 但是老金头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啥意思呢?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纷纷端起酒杯,想听听老金头究竟要说什么。 只听老金头道:“今天大家能都聚在这里,一起喝酒吃肉,咱们都要感谢秦将军!” 这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老金头是代表村民们向秦将军提酒啊,这样就说得通了。 于是大家也都纷纷举起酒杯。 “是啊,谢谢秦将军!” “多谢秦将军!” “都在酒里了!” 秦恺峰见状也不含糊,十分给面子地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也都跟着喝光了杯中酒。 但是老金头却一副还没说完的样子,喝完杯中酒又给自己满上,继续道:“我前几天跟秦将军说过我自己的一点想法,但是秦将军一直在推脱,很是犹豫。 “所以我俩说好了,趁着今天村里人都聚在一起,把这件事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大家伙听到这话,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也都渐渐严肃起来。 老金头问:“大家觉得最近两个月,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 “是啊,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老金头继续道:“我想问,大家还想一直过这样的好日子,或者想要日子越过越好么?” “老金头,这还用说么? “你到底想说啥,就不能痛快点儿么?” 听到这里,秦恺峰忍不住摇摇头,大家此时都有些微醺了,被老金头这么一忽悠,到时候肯定不会有人不同意的。 看来管理整个村子这件事儿,怕是一定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只听老金头继续道:“我觉得,咱们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全都是秦将军带来的。 “老金我没有别的本事,但就胜在有自知之明。 “今天我也问问大家伙,我想把咱们村交给秦将军来管,让秦将军带着咱们一起把日子越过啊越好,大家同不同意?” 屋里先是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就爆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甚至还有人在用手使劲儿拍着桌子。 “我同意,我第一个举手同意!” “老金头啊,别的不说,这一点上,我是绝对服你的!” “秦将军,你就别推脱了,咱们都支持你,我看村里有谁敢不同意!” 秦家正房屋里的声音很快就传到后面几排房子里,就连灶间都听得真切。 “好家伙,我刚才还说后头那些年轻人疯得很,看来这帮老家伙也是毫不逊色啊!” “要我说,男人就是这个德行。几两酒下肚,谁还管什么年纪,年轻年老的都一个味儿!”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第80章 救子之恩,没齿难忘 宴席吃到过半,各个房间的气氛就没有不热闹的了。 此时站在外面,就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说笑声。 周氏跟章氏端着刚出锅的野猪排骨炖土豆正往正房屋里走。 后院突然有个年轻小媳妇,疯了似的跑过来,一把抓住章氏道:“章大夫,你快去看看我家孩子。” 章氏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抓,手里端着的盆差点儿没扣地上。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来人,赶紧追问:“你先别急,说清楚点儿,孩子怎么了?” 年轻小媳妇此时却只顾着哭,已经跟本说不清楚话了。 “救救我孩子,求求你,救救……” 章氏当机立断,把盆往地上一放,拉着她就往后头跑。 此时后面女人和孩子们吃饭的屋里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大家让一让,我进去看看!”章氏一边往里挤,一边提高音量地大喊。 但屋里是在乱得吓人,好像全村儿的孩子都在哭,还有的孩子在不断尖叫。 女人们的说话声更是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无法分辨出每个人都在说什么 时而尖利时而嘈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章氏的耳朵,也让原本就几近崩溃的年轻小媳妇更加抓狂。 章氏好不容易终于挤到出事的孩子身边,发现是个才一岁多的小男孩儿。 孩子此时嘴唇发紫,脸色涨红,手脚不安地抽动着,整个状态十分之差。 章氏急得直接跳上炕,冲着屋里的人大喊:“无关的人都出去,把各家孩子也带出去! “屋里人太多了,这孩子喘不上气了。” 听了这话,才终于有人开始陆续往外撤。 这个过程中,又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大人们还好说,主要是已经都被吓哭的孩子们。 想把他们顺利地带出去,着实废了大家一番功夫。 “孩子以前得过什么病么?还是今天吃了什么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章氏努力想从孩子母亲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对方已经瘫软成一堆,除了哭就是哭,话都说不清楚了。 好在有人机灵,把孩子奶奶喊了过来。 章氏一边给孩子诊脉,一边听孩子奶奶说话。 “我家锁子出生就身子骨弱,能拉扯到这么大当真是不容易。 “可孩子虽然一直病殃殃的,却也从来没犯过什么大毛病。 “他这样我当真还是第一次见……” 章氏换了只手诊脉,继续问:“今天都给孩子吃什么了?” 孩子奶奶立刻低头看向瘫软在地的儿媳妇,厉声厉色地问:“你快说啊,你到底给孩子吃啥了。” 小媳妇连连摇头,抽抽噎噎道:“娘,我真没给锁子瞎吃东西。 “就喂了一点儿饽饽和炖肉里的土豆。” 小媳妇这会儿所有心思都系在孩子身上,所以根本没有发觉。 孩子奶奶质问她的时候,表现其实是很心虚的。 但章氏之前跟着娘亲行医的时候,却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家属了。 “大娘,你要是知道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这不是我在跟你闲唠嗑,是为了救孩子的命啊!” 刚才还只知道哭的小媳妇听了这话,一下子像是迸发出什么勇气似的,扑上来抓住婆婆的肩膀,拼了命地摇晃。 “你到底给孩子吃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儿子要是死了,我就拉着你去陪葬,咱们一起都别活了!” 老太太没想到平时温顺懂事的儿媳妇,突然间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被摇晃的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儿地网上反,特别想吐。 “你倒是快说啊!” 眼瞅着儿媳妇的手都快掐到自己脖子上了,老太太才终于撑不住了。 “就,就是老虎肉!”这话一出口,老太太自己便彻底憋不住了,哭着道,“不都说老虎肉补身子么! “我寻思我都一把年纪了,早就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就算是我吃了,又能有啥效果呢! “但是锁子胎里就弱,生下来一年多也总病歪歪的。 “我这个做奶奶的,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啊! “所以我寻思,把老虎肉给锁子吃了,说不定他的身子骨就能好起来……” 章氏听了这话着实无语。 “我之前不是都叮嘱过大家了,老虎肉不要给小孩吃么?” “对啊,秦三娘子挨个儿屋都告诉过的。”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克化得动老虎肉啊!” “可怜锁子了,这是虚不受补了吧?” 那凑在门口看热闹的妇人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孩子奶奶一听这话更是委屈,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了来。 “我也没有啥坏心啊! “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全都给我孙子吃了! “我就是想给我孙子补补身体,我有啥错啊我—— “你们这么说是啥意思,是想逼死我么?” 听了这话,原本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这破事儿谁可都不想沾边儿。 章氏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参参百日宴这么好的日子,咋还碰上这么个事儿。 而且她心里还有另外的担心。 之前胡家人一直造谣说参参是扫把星,会克死身边所有人,甚至还以此为由,召集村里人一起表决,要处理掉参参。 虽说后来随着胡家的倒台,已经没人再提这个了。 但章氏身为母亲,却是不想让孩子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 她生怕锁子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会让这些谣言再次被村民么想起来。 所以章氏给锁子检查得十分仔细,最后又对孩子奶奶道:“老太太,你也别跟这儿哭了,赶紧去找我家人,让他们赶紧把我的针包送过来。” “诶,我这就去!”孩子奶奶刚爬起来,就被小媳妇一把又给推倒了。 “我自己去,用不着你,我现在信不过你!” 小媳妇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跑,不多时就带着针包回来了。 此时前院后院的人也都听说有孩子情况危急的消息。 只见王大头一脸焦急地从后面屋里跑出来,直奔这边,进屋就一把扶住了刚跑回来的小媳妇。 “媳妇,出啥事了?” 章氏这才把两边的人给对上号。 原来这个小媳妇就是公公说过的孙氏,跟王大头是一家。 那眼前这个老太太,应该就是王大头的娘亲王老太太了。 章氏心下感慨,平时接触过老王头和王大头,都是挺聪明的人,怎么家里老太太是这么样个人儿? 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让她继续感慨了。 她从孙氏手里接过针包立刻打开,取出毫针,握住孩子的胳膊后,直刺内关穴。 内关穴有宽胸和胃、降逆止呕的作用,但是在强刺激下,也是有催吐效果的。 穴位被针刺,原本病恹恹的孩子登时哭了起来。 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家里几个大人都跟着揪心。 王老太太更是直接扑上来想护着孙子。 “你会不会啊,不会就别乱弄,你看你把我孙子都给扎哭了。” 章氏没想到王老太太居然真糊涂,简直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一手握着孩子胳膊,一手持针,此时针还在孩子体内,不敢有半点儿差池,根本腾不出手来招架。 好在孙氏早就防备着婆婆,见她身形一动,立刻上去把她给按住了,这才没有影响到章氏。 王大头更是气得直跺脚:“娘,你这到底是要干啥啊?” “这老婆子又作啥妖了?”一直在秦家正房屋里吃饭的老王头终于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听到儿子这话。 老王太太一见老王头来了,立刻怂了,连连摆手。 “没,我没作妖,我真没有!” 孙氏立刻开始跟公公告状。 老王头本来就喝酒了,一听这话越发血往上涌,上去就给了老王太太一巴掌。 “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不要那么惯孩子 “这下好了,孩子要被你给害死了。” 孙氏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地拎都拎不起来。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是娘对不住你啊! “娘一不该,没给你生一副好身体。 “娘二不该,是不该让你奶奶看着你。 “娘三不该……” 她这边还没哭完,孩子那边却突然有了反应。 “呕——” 随着章氏持续不断地捻转毫针,刺激穴位,终于让锁子吐了出来。 许多没消化的东西,几乎是从锁子嘴里喷出去的。 王老太太毫无防备地被喷了满头满脸。 老王头捏着鼻子凑近去看,发现孩子胃里根本不止有所谓嚼烂的老虎肉,还有许多其他肉片肉块。 他简直快要被气死了,想打人可看着王老太太满是污秽还冒着酸气的脸又实在下不去手。 “孩子才多大,你看看你给他喂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这是孩子能克化得动的么?” 王老太太抹了把脸,失魂落魄道:“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我就寻思今天桌上都是好东西,必须得让我孙子尝一尝,不然下次指不定啥时候再能吃着了。” “你可真是蠢到家了!”老王头气得几乎跳脚。 王大头和孙氏此时则都围在锁子身边。 章氏已经拔掉了毫针,此时正在轻轻按压着锁子的胃部,观察着锁子是否还有不舒服的表情,以确定锁子胃里是否还有积压的食物。 好在吐过刚才那一次之后,锁子明显舒服多了,面色也有了好转。 王大头和孙氏逗他的时候,他也会有所回应了。 章氏此时也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道:“孩子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喂孩子了。 “锁子才一岁多不到两岁,这么多肉他根本消化不掉。 “幸亏今天发现的及时,不然屋里这么多人,又这么热闹,万一没发现孩子的情况,那可真是会出大事的。” 王大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媳妇,扑通一下跪倒在章氏面前。 “章大夫,今天多亏您了。 “救子之恩,我王大头这辈子都不会忘。 “以后您有什么事儿,都只管吩咐我便是。” 孙氏也跟着磕头道:“是啊,章大夫,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但是我们也明白,什么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光是我家大头,您今后有什么事,但凡我能帮得上的,您就只管开口。” 章氏赶紧上前扶两个人。 “你们既然都叫我是章大夫了,治病救人者不就是我分内的事儿么! “可不许再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了。 “你们回去之后,这几天记得给孩子吃点儿好克化的东西。 “好好把胃养一养再说,不然孩子本来就体弱,要是再把胃落下什么病根儿,今后想养身体可就更难了。” 孙氏一听这话,眼泪差点儿又要落下来,看向婆婆的眼神里都是带着怨恨的。 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被她差点儿折腾进去半条命。 眼见一家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这么可怕,老王太太终于不再狡辩,缩在一旁根本不敢吱声。 “你们赶紧带孩子回去休息吧。”章氏起身道,“其他人也换个屋子吃饭吧。 “这个屋怕是得好生收拾一下了。” 王大头赶紧把孩子塞进媳妇怀里道:“你先带孩子回家,我留下把这里收拾干净。” 孙氏却一转手把儿子塞给了老王头。 “爹,你先带锁子回家吧。 “大头哪里会收拾这些东西啊,还是我来吧。” 王大头用自己的棉袄裹着锁子,出门之后本想直接回家,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把孩子抱到了秦家堂屋。 “唉,我大孙子今天可真是遭了罪了。” 大家见状纷纷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完老王头的讲述之后,也都感慨不已。 “老王,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没摊上个好媳妇!” “谁说不是呢!” 在炕上的参参听了他们说话,不免好奇地释放出灵力,探了探锁子的身体。 发现难怪这孩子病恹恹的,这身体里简直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几乎没有多少好地方。 于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参参便顺手把锁子的身体滋养修补了一番。 第81章 有仇不报可不是参参的风格! 老王头抱着孙子说话,发现参参正在朝自己这边看,便顺手把孙子也放在了虎皮上。 “去跟妹妹玩一玩吧!” 当然,老王头也是有那么点儿私心的。 如今村里人都说秦家运气好。 你看人家秦将军的儿媳妇,怀着孕从京城走到松江村,到了之后又各种吃苦遭罪,结果人家孩子生下来啥毛病没有不说,还这么水灵灵的,又聪明又结实。 要是自家孙子能跟着沾沾喜气,以后身子骨也能好一点儿就好了。 就算沾不到秦家的喜气儿,能在老虎皮上待一会儿,那也是赚了。 屋里其他老头见状,眼睛都红了。 自家也有孙子孙女啊! 咋就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招! 果然还是老王头最狡诈了。 而且如今老王头还占了孩子刚刚不舒服这个先机,弄得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去把自己孩子抱过来凑热闹。 想到这里,大家看向老王头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老王头才不管这些,自己端着酒盅喝着酒,看着孙子坐在老虎皮上就心里美滋滋的。 秦家人没那么小气,一张老虎皮而已,不至于不舍得让别人家孩子上来玩儿。 参参就更不在意这些,她还没接触过村里其他小孩,此时看着锁子还挺好奇的。 但是沈君珩就已经立刻凑到参参身边来,生怕对方会碰到她。 这也就罢了,就连一直害怕虎皮不敢靠近的野子,此时也抗住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凑了过来。 他比沈君珩更加直接,一屁股坐到参参和锁子中间,切断了两个人接触的可能。 参参也不挑,有人陪着玩儿就好,很快就把锁子抛到脑后,跟野子和沈君珩玩闹了起来。 老王头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家孙子身上,所以也顺便看到了几个孩子的情况。 他对秦恺峰道:“这野孩子在你家融入得还挺好呢!” 秦恺峰往炕上瞥了一眼,笑着说:“刚来的时候也胆小得很,主要是怕我。 “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是跟狼群一起长大的,但还挺有分寸的。 “野猪进村那天,他还跑出去想护着我家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参参是被他救回来的,所以这小子特别喜欢黏着参参,对她也有耐心。 “如今家里多了两个看孩子的,倒是让我们省心不少。 “老三媳妇也有时间能去收拾她那一屋子的药材。” “村子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那可是一个比一个淘,你家这俩居然都能在家带孩子,真是不一样啊!” 但是看着看着,说着说着,老王头的视线就渐渐锁定在了参参身上。 不为别的,就是这孩子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如果说让村里大家出来进行评选,参参肯定是所有人的梦中情孙。 刚满百天儿的孩子,就已经能看出手长腿长的底子了。 这也就算了,小小一个人儿,精神头好得不行,眼睛也是格外有神。 最重要的是,屋里这么多人这么闹腾,人家一不认生二不哭闹,甭提多招人喜欢了! “我家锁子什么时候能向你家参参这样,别说一样了,就算有参参的一半儿,我都满足了!” 秦恺峰闻言,也跟着扭头看向自家孙女。 参参跟爷爷对上视线,立刻冲他甜甜地笑了起来。 秦恺峰一颗心都要被孙女给笑化了,嘴上还不忘安抚老王头道:“放心吧,我看你家锁子也挺好的。 “现在村儿里大家吃的都比以前好了,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孩子也会越长越好的。” 老王头听了这话,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虽说这种安慰的话,他已经不知听过多少了。 但是从人家秦将军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真诚,那么可信。 “是啊,今年条件好了,家里隔三岔五就用骨头汤给孩子炖菜或是煮面条吃。 “别的不说,锁子最近一个多月走路都比以前稳当多了。 “这还是得多亏了秦将军啊! “以后村里人在秦将军的带领下,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老王头说着,举起酒杯跟秦恺峰碰了一下,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秦恺峰自然也跟着陪了一杯。 这下可好,其他人看老王头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好家伙,这都能让你找到拍马屁的机会。 老话说得果然不错,老而不死是为贼! 整个儿村子看下来,就老王头最贼了。 还有他那个儿子,王大头,也是个鬼精鬼精的。 虽然刚刚出了个小插曲,但是随着锁子缓过来了,所有房间的气氛又都再次热络起来。 之前一直在后厨帮忙的章氏也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拉到屋里坐着吃饭聊天去了。 孙氏收拾完刚才被儿子吐脏的地方之后,进来就端起酒盅道:“章大夫,以后后厨这些活儿,您都交给我就是了! “您这是拿针救人的手,哪儿能干这些个粗活累活。 “今天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儿,我的话就放在这儿了,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 孙氏说着就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直奔后厨帮忙去了。 屋里的人也都跟着凑热闹。 刚才章氏救锁子的情形,她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要说生活在松江村,大家最怕的是什么,其实就是缺医少药。 老人和孩子是最脆弱的,稍微有点儿头疼脑热就容易挺不过去。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谁家没因此失去过长辈,夭折过孩子啊! 就算孩子能长大成人,但长大了就要跟着去放山,受伤那更是家常便饭。 松江村的人受了伤,能不能痊愈几乎就是要看命了。 虽说之前就听说章氏医术高超,但毕竟没亲眼看见。 今日一见,大家都立刻就被她给折服了。 村里能有个好大夫。 往近处说是能少死不少人的。 眼光若是再放长远一些,村里的男丁都更容易说媳妇了。 谁不希望自己生病受伤能立刻找到人救治啊。 所以村里这些女眷看章氏的眼神,简直像是妖精看见了唐僧肉。 “章大夫,您可太了不起了,刚才锁子的脸都憋紫了,你一针下去就好了。” “以后村子里有您在,我们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可不是么,我们村子如今也真是过上好日子了。 “不但隔三岔五就能吃到肉,居然还有大夫了。” “对了,我跟你们说个惊天的大消息,是我刚才去秦家正房屋里听到的,你们肯定都还不知道呢!” “什么大消息?” “你要说就快说,别卖关子!” “哎呦,你们别挠我痒痒,我这就说。”说话的妇人赶紧求饶道,“我听见金叔问屋里的人,同不同意以后让秦将军带领咱们村子过好日子!” “啊?那大家同意了么?” 听了这话,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就连刚才被大家敬酒喝得有点晕乎的章氏都努力集中了精神听着。 “那还用问么?谁不想过好日子啊?你们不想么?” 屋里的欢呼声瞬间炸起,都快把房盖儿给顶破了。 “谁不想啊,远的不说,就说最近两个月这日子过得,感觉自己前头几十年都白活了。” “要换做我,我肯定也是支持秦将军的。 “不过这样一来,金叔咋办啊?” “你们放心吧,秦将军又不是胡家人,不会卸磨杀驴的。 “更何况金叔也说了,他以后就帮秦将军处理村里的杂事儿,好让秦将军能安心地带着咱们奔好日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听到这里,有人甚至直接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大家千万别笑话我。 “我这人从小苦惯了,啥日子我都能过。 “但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儿也继续过我这样的日子。 “甭管是谁,只要能带着全村人过好日子,让我的孩子能比我过得好,我就绝对支持他!” “对,就是这话!” “我也是!” 屋里众人纷纷应和,紧接着又都端起了酒杯。 于是章氏又被大家敬了一轮酒。 “哎呦,我是真喝不下了,晕得很——” 章氏话没说完,身子就开始往下出溜。 “坏了,咱们把章大夫给灌醉了。” “章大夫一共也没喝几杯啊!” “你以为章大夫是你呢!人家酒量浅还不行么!” “你们快别废话了,赶紧先把章大夫扶到炕上躺着吧!” “听我说,以后谁都不许灌章大夫喝酒了,万一这会儿有人不舒服咋办,这不耽误事儿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手里的动作却都很温柔,很快就把章氏抬到炕上让她躺好,还给她盖上了被子,其他人这才继续吃吃喝喝。 小花坐在余老太太身边,冷眼旁观着屋里这一幕幕。 所有都像是在用刀子戳她的心。 为什么秦家人在村子里的威信越来越高?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不对劲啊! 眼见章氏喝醉睡下了,其他人居然还在一边喝酒一边说秦家人的好话。 小花终于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把旁边的余老太太吓了一跳。 “你干啥啊?”余老太太小声问。 “我吃饱了,想先回家了。”小花说着就往外走去。 “诶……” 余老太太想起身跟上去,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哎呀,小花都那么大个孩子了,你咋还总跟在屁股后头呢! “小孩子坐不住,吃饱了就随她去吧!” 被人这么一打岔,小花就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余老太太想了下,今天村里人都在这边,秦家人身边围着的人只会更多,小花就算想干什么坏事,估计也不会选这个时候。 于是她便又坐了下来。 “哎,这就对了,咱们再喝一口。 “真没想到,咱俩这把岁数了,还能赶上村里的好时候。” 小花从后面房中出来,还特意绕到秦家的正房屋里去瞅了一眼。 参参今天一直注意着她,立刻就发现了她在门口。 小花看见参参趴在老虎皮上,身边还围着一圈儿人陪她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连屋都没进,转身就走。 参参抻长脖子看了半晌,又用灵力确定她已经走出自家院子,立刻开始了自己想了好几天的计划。 小花三番五次地害她,有仇不报可不是参参的风格! 虽然参参也不知道,自己的灵力为什么对小花无效。 但那天在那几只公野猪身上试过之后,参参发现自己不仅能够通过灵力跟豹子那样稍微已经开了一些灵智的动物沟通,还可以直接控制没有开过灵智的普通动物。 于是她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参参将灵力扩展到周围的森林里,很快就找到了那几只前些天刚从村里跑掉的野猪。 她用灵力控制着野猪,让它们飞快地跑到村子里来。 小花正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突然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 她猛地一回头,就看见好几只成年野猪顺着村里的小路朝她冲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小花吓得顾不得想太多,拔腿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呼救,还拼命东张西望,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今天村里人都去秦家参加百日宴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锁。 不但没有人出来帮忙,就连想要进屋躲躲都做不到。 小花跑得再快,那肯定也没有野猪快。 很快就在一个转弯处被野猪撞翻在地。 她反应还算快,就地一个打滚儿。 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野猪蹄子的攻击。 看着紧贴着自己的脸踩下去的野猪蹄子,小花的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去了。 她顾不得多想,爬起来就继续跑。 野猪不如她熟悉村里的地形,被她左拐右拐的竟然也没那么容易追上。 小花脑子转得飞快,没有往家跑,而是掉头跑回了秦家。 她还没进院子就大喊:“救命啊!野猪进村了!” 她这一喊,脚步就慢了,被后面追上来的野猪一头拱出去,狠狠摔在秦家大门口。 这下摔得着实不轻,疼得她起不来身。 就在参参想要让野猪再补上一脚的时候,发现秦仕谦竟然直接拎着长刀冲出去救人了。 参参可不想伤着亲爹,只好放过这次机会,让野猪们赶紧跑路。 第1章 有仇必须当场报 “秦仕谦,把你媳妇章氏交出来!” “想留在松江村,就把那个孽种打掉!” “大仙儿说了,山中地龙翻身,必须有人献祭方能平山神之怒!” 小人参睡得正熟,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谁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居然不是在土里,而是浮在一片液体之中,甚至连手脚都长出来了。 难道人参年头久了,真的会变成人参娃娃? 但是很快,小人参就想了起来。 前段时间,一伙挖参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她的栖身之所,用一根红绳绑住了她的身体。 小人参惊慌失措之下,只能抛弃身体,用灵力裹着神识逃了出来。 但是她成精的时间太短,灵力不足,跑出去没多远就快要耗尽了。 小人参好不容易逃到山脚,正好遇到已经胎死腹中的章氏。 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神识就一下子被吸了进去,总算找到了容身之所。 紧接着小人参就累得沉沉睡去,直到今天才被吵醒。 感受了一下体内恢复过来的灵力,小人参悄悄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下周围。 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炕上堆着一床破棉絮,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小人参能感受到老太太呼吸微弱,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秦仕谦拄着拐站在门口,左腿上还缠着白布,后槽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章氏躲在他的身后,吓得面色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双手却死死护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夫君,爹进山还没回来,娘还等着人参续命。 “参把头又带人堵到门口了,咱们可如何是好啊?” 秦仕谦用力握紧手中的拐杖,咬牙道:“别怕,谁敢动你一根指头,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话虽这样说,但他此时有伤在身,对上参把头带来的一群人,丝毫没有任何把握。 听了这话,参把头果然冷笑出声:“秦仕谦,你爹触怒山神,已经死在山里了。 “如今你家病的病,伤的伤,真以为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是吗?” “什么,你是说公爹他……”章氏一听这话,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小人参在她身体里,立刻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小人参有些不舒服,她用神识扫向门外,想看看这个“参把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让她这么难受。 结果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儿没把她气冒烟。 这不就是之前用红绳把她困住的糟老头子么? 自己都被迫逃出来投胎了,他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说什么山神震怒,都是瞎扯。 山神明明那么温柔! 小人参不知道参把头并不是名字,而是对挖参领头人的尊称。 她只隐隐觉得参把头的目光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章氏肚子。 这个坏老头该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 小人参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她在长白山深处长了几千年,早就有了灵力,前几年终于修炼出神识。 平日里她最喜欢在山里闲逛,渴了就喝几口山泉,饿了就吃几颗果子。 偶尔还会碰到温柔的山神伯伯,蹭到几滴仙露或是一颗仙果,日子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可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就被这个参把头给破坏了。 自己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居然还要来赶尽杀绝。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小人参努力聚起仅存的灵力,一股脑朝着参把头丢了过去。 参把头只觉得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直接一个狗吃屎,摔在秦仕谦面前。 秦仕谦反应神速,抄起拐杖就抵在他太阳穴上。 眼见参把头被制住要害,后面一帮人顿时不敢造次,却忍不住吵嚷起来。 “秦仕谦,你别太猖狂!” “你家要是还想在这儿混下去,就赶紧放开参把头!” 秦仕谦手上用力,冷声道:“让他们都退后,滚出我家!” 参把头感受到太阳穴上的压力,慌得大喊:“别吵吵,都给我出去!” 【干得漂亮!】 小人参在心里大声给便宜老爹叫好。 她也赶紧上去帮忙,直接用灵力推动一旁的石碾,径直朝参把头的双腿碾压上去。 “啊——”参把头双腿被石碾压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沉重的石碾放在那边好好的,也没人碰它,怎么会突然滚过来的? 居然还好巧不巧,只压住了参把头的腿,没碰到秦仕谦分毫。 秦仕谦和章氏也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老天爷看不惯参把头的恶劣行径,出手制裁他了不成? 大家怔愣之际,小人参总算狠狠出了一口气。 虽说冲动之下动手,把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微薄灵力又用光了。 但是俗话说得好,有仇必须当场报,不然气死自己不偿命! 【坏老头,让你欺负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小人参用神识踩着参把头的脑袋使劲儿蹦跶了几下。 虽然伤不到对方分毫,却还是让她顿觉神清气爽。 而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来闹事的众人一个个都被吓得面色惨白。 秦仕谦脑子转得飞快,顾不得管石碾是怎么滚过来的,冲他们诡异一笑,语气阴森道:“看见了么,山神刚刚惩罚了惹怒他的人。 “至于你们……” 秦仕谦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划过。 小人参立刻跟随他的目光,挨个儿往这些人的后脖领子里吹风。 每个跟秦仕谦四目相对的人,都觉得后脖子发凉。 胆小的早已吓得两股战战,胆大的也忍不住缩起脖子。 秦仕谦趁机一声断喝:“看到没有,谁再敢来我家闹事,就跟他是一样的下场!” 参把头连疼带气,直接背过气去,骚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裤裆。 “还不快带着这个脏东西滚回去!” 众人闻言立刻动了起来,拖着晕死过去的参把头跑得飞快。 饶是这样,小人参还是差点儿被熏了个跟头。 她抬手捏住自己的小鼻子。 【哎呀,坏老头真是臭死了!】 章氏感受到了腹中的动静,立刻捧着肚子惊喜道:“夫君,咱们的孩子刚刚动了!” 前段时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腹中孩子好久都没有动静了。 此时孩子突然又动了起来,章氏登时欢喜地红了眼圈。 “太好了,孩子没事!” “真的?我摸摸!”秦仕谦闻言,立刻拄着拐杖过来,伸手轻抚章氏的肚子。 随着他的抚摸,小人参感觉有一股暖流席卷全身。 感受到夫妻二人对自己的浓浓爱意,小人参十分舒服,好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的神识似乎都有了些许增长。 “孩子怎么又不动了?” 章氏被他问得抿唇一笑:“傻不傻,哪儿能一直动啊!” 秦仕谦却不肯放弃,再次轻抚章氏的肚子哄道:“乖宝儿,再给爹动一下好不好?” 小人参心想,看在你刚才表现不错的份儿上,那就给你个面子好了。 她干脆在章氏肚子里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哎呦!”章氏被她这个大动作吓得赶紧双手托住肚子。 秦仕谦得偿所愿,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是听见爹说话了是不是? “乖宝儿,你只管好好长大,别折腾你娘。 “爹就算豁出命,也一定会护你们平安!” 小人参原本还想再回应一下,但是耗尽灵力让她困倦不已,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一家三口难得在层层重压下享受了片刻温情。 谁也没发现,邻居家的姑娘小花,正透过木杖子的缝隙,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不对啊,章氏腹中的胎儿怎么还没死?” 第2章 在娘肚子里急得跳脚 “夫君,参把头伤成那样,胡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若是再找上门来可如何应啊?” 章氏越想越是担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秦仕谦攥紧拳头,狠狠地捶在土炕上。 “都怪我,是我家拖累了你!” “夫君,别这么说,分明都是奸人所害……” 秦老爷子本是镇军大将军,三个儿子也都在朝中任职。 但是为人过于刚正,不肯于奸臣同流合污。 结果被奸人陷害,落得个全家流放的下场。 老大一家流放琼州,老二一家流放岭南。 老两口跟老三一家则被流放到长白山脚下的松江村。 一路冰天雪地走过来,即便有人沿途照应,也吃了不少苦。 刚到地方老太太周氏就病倒了。 原本只是小病,但松江村缺医少药,被越拖越重。 秦老爷子为救发妻,跟着参把头上山寻找野山参。 谁知竟有去无回,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仕谦登门讨要说法,不但被胡家人打断了腿,还被倒打一耙。 参把头非说大仙儿给他托梦,因秦老爷子进山犯了忌讳,必须要用章氏腹中胎儿祭天,方能平息山神之怒,继续保佑放山采参的人。 这才有了先前参把头带人堵门,逼迫章氏打掉孩子这一幕。 虽说参把头受伤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可胡家就是村中的土皇帝。 如今他们暂时被震慑住了,但是等他们回过神来再来找麻烦,秦家这边老弱病残孕的,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就在两口子相对叹气的时候,突然吱嘎一声,有人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秦仕谦立刻警觉,挺身挡在章氏面前。 “秦叔叔,婶婶,你们没事吧?” 见是邻家姑娘小花探头,两口子才齐齐松了口气。 章氏抬手招呼她:“小花,快进来,刚才他们来闹事把你吓坏了吧?” 小花摇摇头,面露愧色地垂眸道:“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们说话的。 “但是我奶奶太害怕,说什么都不许我出门……” 章氏本就善良,如今有孕在身,更加疼惜孩子,哪里受得了她这样。 她一把将小花拉到自己怀里。 “你奶奶说得对,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儿,以后若是再遇到,千万不能往上凑,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知道么?” 小花靠在章氏怀里没有吭声。 即便被流放到这种穷乡僻壤,章氏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干净体面,身上还隐隐有股好闻的味道。 小花有些贪婪地闻着,伸手轻抚上章氏滚圆的肚子。 “婶婶,这里面就是小弟弟么?” “不一定哦,也可能是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妹妹呢!”章氏温柔地说。 小花垂眸,盯着章氏的肚子问:“那婶婶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这次还不等章氏说话,秦仕谦便抢先道:“不管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们都喜欢!” 章氏听得夫君这样说,笑着点点头。 她还顺手解开小花扎得歪七扭八的头发,帮她梳了两根整齐的小辫子。 但章氏没有发现,她越温柔,小花盯着她肚子的眼神就越发恶毒。 上次她想法子害章氏摔了一跤,明明当时就该把这个孽种摔掉才对。 谁知这胎如此命大,竟然挺过来了。 这个绊脚石不消失,章氏就不可能收养她。 秦家日后那些荣华富贵就都与她无关了…… 想到这里,小花抚摸章氏肚子的力道控制不住地加重几分。 小人参睡得正香,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重的恶意,吓得她浑身一抖。 她生于长白山深处,被最至纯至净天地灵气滋养数千年才生出神识,对外界的情绪本就十分敏感。 刚刚对付参把头更是耗尽了她这些天恢复的全部灵力。 此时小花散发出的恶意,毫无阻挡地直刺她的神识,疼得她浑身一颤。 【呜——好疼呀——】 “哎呦……”章氏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 小花立刻收回手,一副受惊的模样道:“婶婶,对不起,是我把你弄疼了么?” “没有,不关你的事。”章氏一边扶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安慰小花,“小宝宝现在越长越大,每天都会在婶婶肚子里活动呢!” “小宝宝怎么这么坏,都弄得婶婶不舒服了。”小花皱眉道。 章氏只以为她是稚子童言,并未当回事,还耐心跟她解释道:“小宝宝都是这样的,小花以前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小花脸上瞬间浮起落寞的神色。 “可我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我娘若是还活着,肯定也会像婶婶一样温柔是不是?” 章氏登时自责不已,心疼地抱住瘦小的小花。 明知道小花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自己刚才实在不该说那句话。 小花贪恋着章氏的怀抱,顺势将脸颊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既然老天爷让她穿进这本书里,那她就是天选女主。 没人可以挡她的路,更别说一个还没出生的小孽种了! 在松江村这种地方,让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可比顺利生下来容易得多。 刚刚平复一些的小人参再次被滔天的恶意包裹。 她难受地皱起眉头,做起了噩梦。 小人参梦到自己被迫离开章氏的身体,灵力崩散,神识渐渐弥散于山野之间……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喘不上气,浑身上下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在心里呼救,希望章氏能够感受到她此时的无助。 【娘,我好难受呀!】 当真是母子连心,章氏果然松开了抱着小花的手,捧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秦仕谦关切地凑上前问:“彤云,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又活动了?” 章氏开始还觉得,可能是腹中胎儿月份大了,活动起来就会让她觉得腹痛。 她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努力深呼吸想要平复一下却没有丝毫缓解。 只一小会儿工夫,她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章氏本就出身杏林世家,即便是第一次怀孕,也还是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 秦仕谦吓坏了,急忙上前揽住章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彤云,你别吓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章氏努力镇定道:“可能是刚才受吓,动了胎气。” 秦仕谦闻言越发心慌,如今爹生死未卜,娘又重病在床,他的腿伤还没好利索。 如果妻子和孩子此时再出什么问题,他真怕自己会撑不住的。 秦仕谦求助地抬头:“小花,能不能叫你奶奶过来帮忙看看?” “好,我这就去!”小花闻言才反应过来,慌里慌张地跑回家。 不多时,她便带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回来。 “余大娘,您快来看看,彤云是不是要生了?” 余老太太闻言,脚下略有迟疑。 小花立刻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余老太太只得上前,伸手随便在章氏肚子上摸了两把,照着小花刚才告诉她的道:“你媳妇还没到发作的时候,眼下应该只是动了胎气。” “那该如何是好啊?”秦仕谦焦急不已。 余老太太复述着小花刚教自己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她配一些安胎药,但眼下手头没有党参可用……” 章氏自己是懂医术的,知道党参的确有安胎保胎之效。 可他们如今都是戴罪之身,即便有钱也不能去看病抓药,更别说早就穷得揭不开锅了。 章氏费力地握住秦仕谦的手道:“不用麻烦了,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可秦仕谦如何能放任不管,哀求地看向余老太太:“余大娘,你告诉我,哪里能弄到党参? “我就算去跪着求他们,也要去讨一些来给彤云吃。” 这次不等余老太太说话,小花已经抢先道:“秦叔叔,咱们这边山里就有党参。” 秦仕谦毫不犹豫道:“你告诉我党参什么样,我这就上山去找。” “夫君,不行,你还有伤在身。”章氏拼命想要阻止。 【爹爹怎么这么傻,别上她的当啊!我才用不着什么党参呢!】 小人参在章氏肚子里急得团团转。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新爹爹,该不会连自己的面儿还没见到,就要出事了吗? 第3章 你的泼天富贵,注定要属于我 “秦叔叔,你到了半山腰再往南走,我之前在那边挖到过党参。 “你放心,我会留下来帮你照看婶婶的。 “再说,还有我奶奶呢!” 小花这话打消了秦仕谦最后一丝顾虑。 “小花,真是太谢谢你了。”秦仕谦说完就拄着拐杖出门了。 小人参气得跳脚,恨不得能像刚才对付参把头那样再给小花来一下子。 但是她用尽浑身力气也聚不起半点儿灵力,反倒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小人参越是着急,章氏就越觉得不舒服。 她虚弱地靠坐在炕上,小口小口地捯气儿。 小花赶紧倒了一碗水,喂章氏喝了几口。 “婶婶,水给你放在这里,我先把奶奶送回家,很快就回来陪你。” 小花说罢放下碗,快步走回余老太太身边,扯着她的胳膊便往外走。 余老太太看向炕上的婆媳二人,目光中浮现起同情之色。 小花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掐,示意她快走。 刚走出秦家破败的房子,余老太太就一把甩开小花的手。 她声音沙哑低沉道:“行了,别装了,你又想使什么坏?” 小花也一扫刚才天真可爱的模样,沉着脸道: “我的事儿你少打听,赶紧去胡家送个信儿。 “告诉他们秦仕谦已经上山,往南边去了。” “什么?”余老太太大惊失色,“秦家人待咱们不薄,你、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们两口子么? “难道非要害死他们才罢休吗? “你才八岁啊,心肠怎么会如此恶毒! 小花闻言冷笑:“一个害死亲生儿子、儿媳妇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恶毒? “是不是后悔当年怎么没直接把我跟我爹娘一起活埋了?” 看着余老太太瞬间惨白的脸,小花轻蔑一笑。 “放心,你对我还有用,我现在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余老太太被气得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颤颤巍巍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你就不怕遭天谴么!” “呵!死老太婆,被人奉为大仙儿,吹捧听多了,还真以为自己会请仙上身了? “没有我,你能有如今的地位? “记住,我能把你捧起来,就能让你掉下来摔死!” “报应,都是报应啊!” 余老太太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捏紧小花给自己的纸条,颤颤巍巍地朝参把头家走去。 * 秦仕谦心急如焚地往山上走,但山里正是草木繁茂的时节,正常人进山都行动困难。 更不要说他拄着拐杖、拖着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走,不多时就累得气喘吁吁。 但他满心惦记着媳妇和孩子,根本不敢有片刻休息。 秦仕谦费力翻过一个土坡,按照小花说的方向往南走了没多远。 只见参把头的四个儿子从林子里钻出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站住!秦仕谦,你胆子真是大了,竟然敢伤了我爹!” “我们不过打断你一条腿,你居然压碎我爹的双腿报复,我看你是活腻了!” 松江村就在长白山脚下,村子里除了少数本地人,大部分都是从各地流放过来的犯人或是他们的后代。 这些人夏天要上山挖参采草药,冬天要上山捕猎,所有收获都要上贡朝廷。 胡大柱作为参把头,在村里享有最高权威,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家四个儿子都长得人高马大,更是村中恶霸般的存在。 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事儿都没少干。 就连自幼习武的秦仕谦,之前都在他们的围攻之下被打断了腿。 今日被他们堵在这里,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秦仕谦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只怕挖不到党参回去,会耽误了给媳妇安胎。 他忍气吞声道:“几位大哥,我媳妇不小心动了胎气,现在情况很紧急。 “不知可否先让我挖了药材送回家给她保胎,之后我秦仕谦听凭你们……” 胡老大不等他说完就一口啐过去:“呸,大仙儿都说了,你媳妇肚子里怀的就是个孽种,生下来会害死咱们全村人的。 “保个屁的胎,死了最好!” 秦仕谦心知这些人根本没有同情心。 他也不再服软,冷下脸,一把从腰间抽出匕首。 “既然如此,就别废话了。 “反正我自己一个,你们四个人。 “我反杀一个就够本儿,杀两个就算我赚了!” “上啊!怕个锤子!”胡老大振臂一呼:“咱们兄弟四个,还弄不过他一个瘸子?” 秦仕谦奋力挥舞着匕首,但终究双拳不敌四手,腿伤更是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 最终,不但手中匕首被夺。 秦仕谦更是被胡家四兄弟死死压在地上。 “嘶——”胡老大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自己被划出长长一条口子的手臂,一脚踩上秦仕谦的后脑勺。 秦仕谦被狠狠踩进泥里。 他奋力挣扎,可一喘气吸进来的都是泥土和草根,很快便失去了反抗之力。 而此时远在家中的小人参,仿佛能够切身感受到他的所有痛苦。 但她身在章氏腹中,什么都做不了,急得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 小人参光顾着急,完全没注意章氏已经疼得坐不住了。 她侧躺在炕上,捂着一阵疼过一阵的肚子,还在努力安抚腹中的小人参。 “乖宝儿,娘知道你不舒服。 “你再忍一忍,等你爹给咱们采药回来就好了……” 小花站在炕边,看着痛苦不已的章氏。 她面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惊慌模样,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小崽子,安心去吧! 这就是你的命! 你的爹娘和秦家今后的泼天富贵,注定是要属于我的! 小人参快要被憋疯了,却怎么都找不到脱困的办法。 她急得不行,神识在体内拼命地左突右冲。 章氏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断地祈祷。 “诸天神佛保佑,信女章氏愿一生礼佛,只求佛祖保我孩儿平安……” 也许是章氏的虔诚起了作用,小人参刚才被夫妻二人滋养过的神识终于冲破桎梏。 一股柔和的灵力从章氏身上冲天而起,直奔长白山而去。 灵力所过之处,草木如沐春风,鸟兽更是欢欣鼓舞。 山林深处,一只正趴在树上睡觉的健硕花豹突然支棱起耳朵。 它仿佛感知到了召唤,从树上一跃而下,很快便消失在茂盛的草木之中。 第4章 心疼自己 秦仕谦被压在地上,喘不上气,脸憋得紫红,意识已经接近涣散。 胡老四一把拉住盛怒的胡老大,低声问:“大哥,你先消消气,大仙儿不是交代过,不要把人给弄死么?” 胡老大刚想说什么,忽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 “豹、豹……” 这豹子,该不会是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吧? 胡老大两股战战,登时被吓得尿了裤子。 “大哥,你说啥呢,你要抱谁啊?”胡老四闻言嬉皮笑脸地问,“你该不会是看上秦仕谦的媳妇了吧?” 胡老三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道:“啧,你还真别说,那章氏虽说挺着个大肚子,但模样还真不错,颇有几分韵味,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大家闺秀。” 说话间,胡老四突然闻到一股腥臊味,还以为是秦仕谦尿裤子了。 他嫌弃地捂着鼻子,一脚踹在秦仕谦身上骂道:“就凭你还敢让我爹在村里人面前丢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滋味如何?” 一旁的胡老大却正跟身后的豹子四目相对,已经抖如筛糠。 胡老大突然松手,一个转身,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 所幸他还算有点儿手足之情,一边跑一边大喊:“跑、快跑,豹子,是豹子啊!” 三兄弟闻言齐齐扭头,全被吓得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十分健硕的花豹静悄悄地站在他们身后,正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们。 “跑啊!”胡老四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其他两人这才恍如初醒,跟头把式地尾随其后。 四个人这一跑,才总算让秦仕谦能喘口气了。 他刚才差点儿憋死,根本没听清胡家四兄弟喊了什么。 他吐掉嘴里的泥沙,费力地翻了个身,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但是原本视野中的蓝天绿树,突然被一张满是花纹的脸给挡住。 这是一只膘肥体壮的成年豹子,皮毛溜光水滑,在阳光下如上等的缎子般闪着光泽。 秦仕谦还以为自己憋出幻觉了。 但豹子湿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他的脸上。 胡须从他脸上划过,带来一阵酥痒。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秦仕谦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他这次是真的怕了。 野兽可不会跟人讲道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难道今天就注定他要丧生在这深山老林里了么? 想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采药回去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两行眼泪顺着秦仕谦的眼角滑落。 豹子低头凑近嗅了嗅,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秦仕谦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从他脸颊卷过,火辣辣地疼。 豹子可能也没想到人的皮肤如此脆弱,舔一下就红了。 它动作一顿,舌头都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豹子歪头思考了一下,最后叼住秦仕谦的腰带,拖着他往树林深处跑去。 一路上,秦仕谦被各种树枝草叶刮得满脸细碎伤痕。 也不知过了多久,豹子才停下脚步。 它一松口,将秦仕谦丢在地上。 秦仕谦头晕眼花,还以为自己被豹子叼回老巢,准备享用了呢! 豹子见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次不敢乱舔了,伸出爪子去巴拉秦仕谦的手。 秦仕谦纳闷儿地抬头,突然发现自己手边的这棵草怎么有点眼熟? 只见一株植物缠绕在一根小树上,开着黄白色像铃铛一样的花。 这不就是章氏描述的党参么! 秦仕谦瞬间激动起来,赶紧动手挖了起来。 他开始一边挖还一边警惕着豹子的一举一动。 可豹子就乖巧地蹲坐在那里,尾巴还时不时拍打着地面,十分悠哉。 秦仕谦干脆不管不顾了,埋头就是个挖。 他在附近一共挖到了八棵党参,喜不自禁地全都揣进怀里。 他这边刚挖完,豹子突然又窜过来,一脑袋将他拱倒在地。 秦仕谦真是要疯了,搞不懂这只豹子到底要做什么。 加了党参的人肉更好吃不成? 豹子却再次叼起他的腰带,一路下山,将他放在平日村民进山的路边,自己则一个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秦仕谦惊诧莫名,这豹子是成精了,来帮自己的不成? 但一想到章氏正等着党参保胎,秦仕谦也顾不得细想这些,赶紧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往家赶。 “彤云,你没事吧,我找到党参了!” 正在屋里陪着章氏的小花闻声心里咯噔一下。 胡家四兄弟也太没用了,拖时间都不会么? 怎么还真让一个瘸子挖到党参回来了? 小花气得要命,却还是强忍着迎出来,一脸关切地说:“秦叔叔,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我奶奶已经把其他药材都抓好了,你把党参给我,我去帮你煎药。” 秦仕谦哪里好意思让一个孩子帮自己煎药,忙道:“小花,你就在这儿陪着你婶婶,煎药我自己来就是了。 “这两个月一直给我娘煎药,我早都熟能生巧了。” 听得秦仕谦这样说,小花不敢再坚持。 怕引起章氏怀疑,她甚至都没敢在药材里动手脚。 原以为只要胡家四兄弟拖住秦仕谦,等章氏的孩子没了再放他回来,一切就天衣无缝了。 谁知那四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看着满脸疲态的章氏,小花悄悄攥紧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 秦仕谦在外间煎好药,赶紧端进屋。 章氏被秦仕谦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快,趁热把药喝了,我刚试过了,温度刚刚好。”秦仕谦半搂着章氏,小心翼翼将碗里的药喂给她喝。 一碗热乎乎的药下肚,章氏感觉肚子暖融融的,恢复一些精神,这才发现秦仕谦居然一脸的伤。 “挖个药怎么伤成这样?” 章氏一把捧住秦仕谦的脸,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她习惯性地伸手在身上一顿摸索,什么都没找到,失望道:“如今我手边连瓶伤药都没有……” “没事儿,我这都是皮外伤,你喝了药感觉好点没?” 秦仕谦说着轻抚她的肚子。 “这会儿肚子里热乎乎的还挺舒服。” 看到秦仕谦平安归来,终于安心的小人参此时也没闲着,正在努力吸收党参提供的灵力。 以前在山中的时候,党参这种小玩意儿,连她一根须须都比不上,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此时却成了玉液琼浆般的存在。 【呜呜,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小人参一边拼命吸收,一边心疼自己。 吸着吸着,她突然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自己怎么突然开始往下沉了呢? 第5章 生孩子这么快正常吗? 刚感觉舒服了一点儿的章氏突然捂着肚子大叫:“夫君,我、我肚子突然好疼……” 秦仕谦登时慌了:“彤云,你、你该不会要生了吧? “你快躺下,我、我这就去烧水! 秦仕谦说着,手忙脚乱地在炕上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扶着章氏躺好,自己又跑出去提水烧水。 烧上水之后,他慌得满地打转儿。 一回身看到小花还在,他忙道:“哦,对了,小花,快叫你奶奶过来帮帮忙。” “我、我这就去……” 小花嘴上应着,心里却飞快盘算起来,该如何利用生孩子的机会,弄死章氏的孩儿。 生孩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章氏今天还动了胎气。 就算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应该也不会引人怀疑吧? 她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才行! 眼见小花去叫人了,秦仕谦又赶紧进屋陪在章氏身边,不断地安抚她,帮她擦汗。 谁知还不等小花把余老太太叫来,孩子就已经急不可待地呱呱坠地了。 听到孩子细弱的哭声,秦仕谦和章氏都傻眼了。 生孩子这么快么? 怎么跟听说的不太一样呢? 但眼下也没时间多想。 秦仕谦赶紧去外屋打来热水,给闺女擦拭干净,亲手剪断了她的脐带。 小人参哭了几声就停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 发现用眼睛看到东西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她登时兴奋地挥舞着小胳膊。 章氏满脸是汗地躺在炕上,听不到孩子的哭声,顿时着急地问:“夫君,孩子怎么样?我怎么听不到哭声了?” 秦仕谦赶紧凑上去给她看:“孩子好着呢!你看,咱闺女长得多好看啊! 章氏听说是个女儿,眉间先是闪过欣喜,紧接着涌起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担忧。 秦家兄弟三个,大哥二哥膝下也只有儿子,原本全家人都盼着能章氏能生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可本该在全家宠爱中长大的千金,却要沦落到在这种地方跟着大人一起吃苦。 章氏一想到此,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闺女了,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秦仕谦怎会不懂章氏的心思,生怕她哭坏了眼睛,赶紧宽慰道:“闺女好啊,闺女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你看,孩子这么快就生出来了,一点儿都没折腾你,可真是爹娘的乖宝儿!” 此时门外传来小花催促的声音:“奶奶,婶婶要生了,你倒是快点呀!” 可一想到小花刚才交代自己做的事,余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动步。 “秦叔叔,婶婶没事吧?我把奶奶叫来……”小花一头撞进屋里,正好跟秦仕谦怀里的小人参四目相对,惊得差点儿平地摔倒。 “秦叔叔,这、这是……婶、婶婶生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花语无伦次。 不对啊,章氏的孩子不应该是胎死腹中的么? 怎么这么顺利生下来了,看起来还白白胖胖的? 看到孩子已经平安降生,余老太太顾不得多想,先狠狠松了口气。 她上前帮章氏处理了后续的事情,又教会她如何给孩子喂奶拍嗝之后,就拉着小花赶紧走了。 秦仕谦根本不知道余老太太和小花各怀什么心思,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中。 他兑了温水给母女俩擦干净身子,又把炕上地下都收拾干净。 小人参浑身清清爽爽地被放回章氏怀里,舒服地挥舞着小手。 秦仕谦连日来低迷的情绪瞬间得到了治愈,全程盯着闺女傻笑。 “彤云,你跟孩子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说是去弄吃的,其实家里也就只有些高粱米碾成的粗面。 平时章氏都是搀些野菜蒸窝头吃,秦仕谦不会做,只能简单地加了一些水打算熬成糊糊。 屋内章氏则试着开始给孩子喂奶。 小人参第一次通过嘴巴吃到东西,感觉还挺新奇。 乳汁入口温热甘甜,如涓涓细流填补着她亏空许久的灵力。 虽然十分缓慢,却也让小人参看到了希望。 她砸吧砸吧嘴,吃得越发卖力起来。 就在小人参吃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奶水却突然断了。 【怎么没了,我还没吃饱呢!】 小人参用力吸了两口,还是什么都没有,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章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换了一边塞进闺女嘴里。 自从去年被下旨流放,全家走了大半年才来到这里。 一路上缺衣少吃,章氏的身体瘦得根本不像个孕妇,但凡穿得宽松一点儿,压根儿连肚子都看不到。 同行的其他孕妇,大多经不起如此折腾,半路就陆续小产,还搭进去两位母亲的性命。 好在自家闺女命大,不但保住了,而且还生得这么顺利。 想到这里,章氏看向小人参的目光越发柔和,越看越欢喜,怎么都挪不开眼。 真不是她看自家孩子什么都好,章氏发誓,她真没见过比自家闺女更好看的小婴儿了。 闺女刚生下来就白净细嫩,眼神也格外清澈灵动,就连胎发都比别人家小孩更加乌黑浓密。 “当真像你爹说的那样,你可真是个乖宝儿! “虽说如今咱们条件十分艰苦,但是爹娘一定会努力保护你,让你好好长大的。 “乖宝儿这么好看,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说到这里,章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这种地方,闺女生得过于貌美,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 小人参没有察觉到章氏复杂的心情,她一口气把奶水全都吸光,依旧只吃了个七八分饱。 她略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抬头正好看见章氏蹙着两弯柳叶眉,正在轻轻叹气。 【漂亮娘亲发什么愁呀!你多给我吃点奶,等我灵力恢复了,我就能保护你啦!】 小人参抬手去摸章氏的眉心,想帮她抹平愁容,小嘴儿也跟着一开一合。 只可惜她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紧接着,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就从嘴里滑了出去。 口水在空中拉出一条细长的丝,最后颤抖了一下,才掉了下去。 小人参身子都僵住了,说好的保护娘亲呢?这也太丢人了吧! 第6章 我不喜欢小花姐姐 章氏笑着帮她擦掉口水,柔声轻哄道:“乖宝儿,吃好就睡吧,娘守着你。” 小人参本来不想睡,她好不容易离开了章氏的肚子,该好好看看这个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对。 但她实在没办法抵抗身体的本能。 随着章氏的轻拍,眼皮越来越沉。 每一次闭上眼睛就很难再重新睁开。 就在小人参终于放弃抵抗,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响动。 “谁?”秦仕谦警惕地抄起烧火棍问。 小人参也被惊醒,察觉到有人跳进了自家院子,立刻扭头看向门口。 “秦三叔,是我!”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清瘦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碗,泥鳅似的钻进屋来。 见是隔壁老何家的孙子何清泽,秦仕谦才放下手里的烧火棍,纳闷地问:“清泽,你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怎么还翻进来了? “幸亏我腿有伤,不然早把你打趴下了。” “秦三叔,你还不知道?”何清泽道,“胡家人在村里传了话,让大家都不许跟你家来往!” “那你还过来干嘛!”秦仕谦立刻道,“万一被胡家知道可就麻烦了。” 何家当年十几口人被流放至此,如今只剩下何老太太带着何清泽艰难生存,可万万招惹不起胡家。 “秦叔,没事儿,我这不是趁天黑翻过来的么!”何清泽说着把手里的碗放在炕上,“我奶听着这屋有孩子哭,想来是婶婶生了,让我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 秦仕谦定睛一看,碗里竟然是几块棋子大小的红糖。 “这可不行,太贵重了,你赶紧拿回去!”秦仕谦连连摆手。 虽然知道红糖对产妇极好,但是在松江村,这可是极其稀罕的东西,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更何况何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秦仕谦怎好意思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秦叔,平时你家有啥好吃的都给我们送,这个时候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章氏闻言忙道:“清泽,你听话,回去跟你奶奶说,心意我们领了。 “但她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这红糖你快拿回去,留着给你奶奶吃。” 何清泽移开目光,看向小人参,转移话题道:“婶婶,这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是个小妹妹。” 何清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婴儿。 他伸手轻触小人参的脸颊。 “妹妹的脸好嫩好软呀……” 【哎呀,别乱摸!】 小人参一扭头,咬住何清泽的手指。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牙,对人家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呸呸呸——】 小人参吐掉何清泽的手指,一点都不好吃。 “妹妹这是饿了吧? “秦叔,你快拿着吧! “这是给秦奶奶和婶婶的,又不是给你的。” 何清泽说着,硬是将红糖塞进秦仕谦的怀里,自己一溜烟地跑了。 “你这孩子……”秦仕谦抱着碗,心里满是感激,想着今后一定要想法子还上这份人情。 他轻推自家老娘周氏的肩膀道:“娘,你看,何婶儿给咱家送了红糖,我冲点儿红糖水给你俩喝。” 秦仕谦推了几下,突然发觉不对。 周氏的身子软绵绵的,推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仕谦登时慌了,提高声音唤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夫君,娘怎么了?”章氏闻言,探身过去一摸周氏的脉,瞬间变了脸色。 周氏的身子本就一天不如一天。 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 今天秦仕谦和章氏都在围着孩子忙,没能及时注意到周氏的情况。 没想到周氏的情况竟然越发糟糕了。 看着怎么唤都唤不醒的周氏,秦仕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日子所有的压力一股脑涌上心头。 “娘,爹还没回来,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秦仕谦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不过才二十出头,流放前是意气风发的殿前都虞候,不知多少京城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新婚燕尔,妻子有孕,正满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谁知朝中局势风云变化,秦老爷子因刚正不阿获罪,牵连全家。 原本兴旺鼎盛的一家人,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顷刻间支离破碎。 章氏也跟着落泪:“若是公爹在家,谅他们也不敢这般欺辱咱们。” 秦仕谦攥紧拳头,咬牙道:“定是他们忌惮阿爹,所以趁机在山里害了他! “都怪我没本事,还拖着条伤腿,都没办法上山去找阿爹!” 秦仕谦说着,拼命用拳头捶着自己的伤腿。 堂堂七尺男儿,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土炕上。 章氏此时也顾不得安慰秦仕谦,催促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紧冲一碗红糖水喂给娘喝,看会不会好一些。” “我这就去。”秦仕谦抹了把眼泪赶紧去做。 这一夜,夫妻俩就轮流抱着小人参,守在周氏的身边。 可是直到天亮,周氏也没有醒过来,呼吸声反倒越发粗重。 章氏挣扎着起身,把小人参往秦仕谦怀里一塞。 “不行,娘的病情越来越重了,我得赶紧去山上挖药材回来给娘熬药。” 秦仕谦急道:“你刚生完孩子,怎么能上山呢,要去也是我去!” 章氏为难道:“但是好多药材你都不认识的……” 就在夫妻俩争着抢着要去山上挖药的时候,小花突然从门口探头进来。 “秦叔叔,婶婶没事吧?我熬了点小米粥给你们送过来。” 看到小花,秦仕谦顿时心生一计道:“要不让小花帮咱们看着孩子,咱俩一起上山?” 周氏的病情危重,章氏也顾不得多想,立刻应道:“小花,你能不能留在这儿,帮忙照看一下小妹妹? “我和你秦叔叔必须上山去挖点药材。” “好啊!”小花正愁没借口接近小人参,闻言一口答应下来。 谁知小花刚一凑近,刚才还乖乖躺着的小人参瞬间皱眉,小嘴儿咧开就哇哇大哭。 章氏赶紧抱起小人参,轻拍几下道:“乖宝儿,不哭,这是小花姐姐。 “小花姐姐人可好了,平时总帮衬爹娘。 “让小花姐姐陪你待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我不喜欢她!】 小人参对小花有种本能的排斥。 可惜她现在不会说话,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哭声。 见女儿越哭越厉害,几乎要背过气去。 章氏登时心疼得不行,赶紧哄道:“好了好了,不让小花姐姐看着你…… 她想了想咬牙道:“实在不行娘带你一起上山!” 一听说要带自己上山,小人参立刻止住了哭。 【上山好啊,说不定还能帮我恢复灵力!】 第7章 谁也挡不住她扶摇直上的富贵命 小人参脸上还挂着泪珠,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章氏,仿佛在确认她说话算不算数。 秦仕谦却坚决不答应道:“不行,孩子刚生下来,带上山太危险了……” 见二人争执不下,小花也有些着急。 这俩可都是她今后的衣食父母,是她荣华富贵的来源。 任何一个出了什么问题,影响的可都是她未来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眼珠转了两圈,觉得这是一个刷好感的好机会。 “秦叔叔,你腿伤还没好,婶婶又刚生了小妹妹,都需要好好养着。 “不如你告诉我要什么药材,我上山去挖!”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小人参一听就不乐意了,越发确定自己真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小花。 【娘都说要带我上山了,去山里我就能吸收灵气,保护爹娘了。】 秦仕谦和章氏对视一眼,都有些心动,却又同时面露犹豫。 小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婶婶你放心,我总上山帮奶奶挖药材,很厉害的。” 最后,秦仕谦和章氏只好再三叮嘱小花,一定不要勉强,找不到就赶紧回来,这才忐忑不安地目送她上山去了。 若非如今家里这情况,实在没有办法。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小花帮忙上山采药的。 小人参见爹娘都还盯着小花的背影出神,立刻哼唧几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现在的重点可不是小花,而是躺在炕上的周氏。 小人参之前刚吃过奶,就立刻用灵气探查过周氏的身体。 周氏的身体亏虚严重,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果小人参的灵力还在,说不定还能直接帮她续命。 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章氏回过神来,突然把小人参抱起来,凑到周氏身边哽咽道:“娘,您看,夫君和我的孩子出生了。 “您之前不是一直盼着么,您睁开眼睛看看吧……” 小人参挥舞着小手,直接把手指头塞进了周氏的嘴里。 【奶奶,要不你咬我一口吧,喝了我的血,你肯定就能好起来了!】 只可惜周氏早已陷入了昏迷,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见女儿一直用小手去碰周氏,秦仕谦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娘,您看,孩子还这么小,都想把您唤醒,您可千万要挺住。 “爹如今生死未卜,大哥和二哥那边也是杳无音讯。 “您可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了啊! “您之前不是还说,一定要坚持到洗清冤屈、全家团聚的那一天么!” 突然,一滴眼泪顺着周氏的眼角滑落。 秦仕谦和章氏齐齐激动起来。 “太好了,娘,您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娘,等小花把药采回来,您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两口子稍微安心了一点儿,秦仕谦劝着章氏喝点儿粥赶紧去休息。 说是粥,但其实只有碗底有些碎的小米,多半碗都是清亮寡淡的米汤。 可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很难得的食物了。 夫妻俩你推我让了半天,最后你一口我一口,十分珍惜地分食了小花送来的小米粥。 秦仕谦将碗底那点儿小米都喂给了章氏,道:“小花去帮咱们挖药材,我也不能在家闲着,我去房前屋后转转,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回来给你熬糊糊吃。 “你刚生了孩子,还要喂奶,饿着肚子可不行。” 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女儿,章氏才觉得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夫君,你看咱们的女儿多乖啊! “刚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一点儿都不给咱们添麻烦。” 秦仕谦看着女儿白嫩嫩的小脸儿,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愧疚,五味杂陈。 她本该是生在官宦世家,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千金小姐。 如今却生生被大人拖累,出生在了家里最艰难的时候。 他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低声道:“你娘刚怀上你的时候,爹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准备起来。 “全家人都心心念念地盼着你出生,长大。 “让你生在这样的条件下,是爹爹对不住你。” 小人参的手被秦仕谦托在自己宽厚的掌心内,精致得像是用和田玉雕出来的一样。 秦仕谦暗下决心,就算是为了闺女,自己也必须坚强起来,绝不能就这样被眼前的困境打倒。 傍晚时分,小花气喘吁吁地提着篮子跑进屋。 “婶婶,你看看这些对不对?” 章氏将篮子里的药材取出来一一查看,惊喜地连声道:“对,对,就是这些。 “小花,你可太厉害了!” 秦仕谦则已经端着木盆过来,拧了布巾想帮小花擦拭脸上的汗水和泥土。 “秦叔叔,不用了,怪脏的。” 小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仕谦却笑着说:“就是脏了才要擦干净呢!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可爱的,你要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花猫偷着跑过来了呢!” 小花任由秦仕谦温柔地帮自己擦干净脸和手。 她表面上脸红害羞,其实早已心潮澎湃,恨不得能当场认爹。 章氏拿到药材之后不敢耽搁,立刻开始熬药。 小花跟秦仕谦待在屋里,守着还在睡觉的小人参。 小人参如今灵力不足,总觉得十分困倦,除了吃奶几乎都在睡觉。 好在婴儿本来就觉多,秦仕谦和章氏只觉得女儿太乖巧省心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小花站在秦仕谦身边,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儿,试探地问:“秦叔叔,能让我抱抱小妹妹吗?” 秦仕谦立刻摇头道:“不行” 见小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秦仕谦又觉得自己拒绝是不是太生硬了。 于是他又道:“你还太小了,抱不动小妹妹。 “不过你可以过来摸摸小妹妹的脸。 “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可爱,眼睫毛又长又翘的……” 秦仕谦一夸起闺女就停不下来,眼睛里的爱意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小花松开死攥着衣角的手,并没有摸小人参的脸蛋儿,而是摸了摸她的脖子。 小婴儿不但香香软软的,而且脆弱至极。 小花幻想着自己双手掐上婴儿的脖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触感,会不会很容易掐断? 她在心底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不着急,一步步来。 离秦家平反回京还有两年,足够她弄死这个小崽子取而代之了。 来到这里之后,她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 所以在细节上出现一些偏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会亲手将其一一修正过来的。 只要保证主线剧情不变,任谁也挡不住她扶摇直上的富贵命。 第8章 得往里面加点儿料才行! 睡梦中的小人参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恶意,瞬间惊醒。 恰在此时,章氏捧着熬好的药进屋。 小花立刻缩回自己的手。 小人参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药汤吸引过去。 没想到娘亲的医术还真挺不错,小人参能感受到汤药里面散发的灵力。 这碗药虽然对症,但是对已经病入膏肓的周氏来说,还远远不够。 小人参一双大眼睛咕噜噜乱转,心想,得往里面加点儿料才行! 章氏将药碗放在炕沿儿上,抹了把汗道:“总算熬好了,稍微晾一会儿,不那么烫了就赶紧喂给娘喝。” “好,你快上炕歇会儿吧!”秦仕谦心疼地起身,拉过章氏让她坐在炕上。 就在两个人错身的瞬间,小人参瞅准时机,一下子把自己白嫩嫩的小手伸进了滚烫的药汤里。 “哇——” 剧痛瞬间袭来,饶是小人参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虽说是为了救奶奶一命,可这也太疼了吧! 屋里瞬间就乱套了。 初为父母的夫妻俩哪里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全都懵了。 章氏更是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秦仕谦先回过神,一把将小人参的手从药碗里捞出来。 之间原本白嫩的小手迅速变红,豆大的水泡也立刻鼓了起来。 秦仕谦抱着女儿,素日握刀杀敌都不曾犹豫半分的手,此时却止不住地颤抖。 “都怪我,是我没抱好孩子,不然也不会……” 章氏则飞奔出去端了一盆凉水进来,把女儿的手放进去泡着。 看着孩子的手都已经被烫起泡了,章氏更是止不住地连连自责:“都怪我,我就不该把药碗放在这里……” 小花也眼珠子一转,道:“我奶奶有烫伤药,我这就回去拿!” 她说罢,飞快地跑回隔壁。 小花家的房子虽然也是土坯房,可比秦家的干净宽敞许多。 她踩着小板凳在余老太太的药柜里一顿乱翻。 “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啊!”余老太太在屋里听到声音,出来一看小花正在翻自己的药柜,顿时吓了一跳。 “你少管我!”小花道,“赶紧把烫伤药膏给我找出来。” 余老太太从抽屉里找出药膏递给小花,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你烫着了?用不用我帮你上药?” 小花却理都不理她,从药柜里翻出几颗土黄连的种子,碾碎后掺入了烫伤药膏中。 土黄连虽然有微毒,但适量外用是可以消肿止痛的。 所以余老太太一时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花配这药是给小婴儿用的。 对成年人没有大碍的剂量,放在婴儿身上,绝对堪比剧毒。 小花带着加过料的药膏跑回秦家,只见小人参已经被章氏抱在怀里哄着。 小人参的手被烫起好几个水泡,原本总是微微上翘的唇角也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虽然孩子这会儿不哭不闹的,但章氏却还是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帮她轻吹着手。 “娘给乖宝儿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小人参这会儿痛劲儿已经过去了,但是对章氏的温柔还是十分受用。 她舒服地躺在娘亲怀里,挥动着另外一只小手,想抚平章氏眉间的皱褶。 无奈胳膊太短,任凭她怎么努力都够不着。 章氏以为孩子在跟自己闹着玩儿,满是忧愁的脸上总算宽慰了些许。 抬头瞧见小花站在门口,正看着这一幕默默出神,章氏顿觉有些心酸。 小花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从来都没见过爹娘的样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章氏立刻朝她招手道:“小花。” 小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章氏道:“这是奶奶给我的烫伤药,婶婶赶紧给小妹妹上药吧!” “好,太谢谢你了。” 余老太太是村里的神婆,也是半个大夫,经常会自己熬一些药膏卖给村里人。 秦仕谦治腿用的药就是小花送过来的,所以章氏此时也没有半分怀疑,直接将药膏涂在了小人参的手背上。 小人参只感觉手背上一阵清凉,似乎还掺杂着一点点刺痛,但是对她来说似乎也构不成什么危险。 于是她飞快地将药膏中的灵力吸入体内。 虽说少得可怜,但也好过没有。 吸收过灵力,小人参立刻又开始犯困,窝在章氏怀里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章氏小心翼翼地握住女儿稚嫩的手指,不让她用抹过药的手随便碰触其他地方。 小人参吧嗒吧嗒嘴,很快便在章氏怀里睡着了。 章氏全部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一不小心又忽视了身边站着的小花。 小花咬着下唇,也盯着小人参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外一边,刚给周氏喂过药的秦仕谦却冷不丁站了起来。 章氏担心周氏出事,忙问:“夫君,怎么了?” 秦仕谦紧盯着躺在炕上的周氏道:“媳妇,你,你快来看看。 “娘、娘这是咋了?” 章氏闻言吓了一跳,还以为周氏不行了,赶紧抱着孩子就凑了过去。 却见周氏的眼皮颤抖了好几下,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娘!”秦仕谦立刻大喊。 章氏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周氏之前明明都已经陷入昏迷了,怎么可能吃了一碗药就有所好转了? 她对自己的医术水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可能有这么起死回生的效果。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这该不会是…… 回光返照了吧? 与此同时,秦仕谦和小花脑海中蹦出来的,也是这个词。 周氏是不是要不行了? 秦仕谦和章氏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小花心里却是一阵窃喜,嘴上说着我去叫奶奶过来看看,扭头就直接跑回家。 她找到正准备出门的余老太太道:“喂,胡元宝是不是生病好几天了?” “是啊,我正准备再过去看看呢!” 余老太太说着抓紧了手里的小布包,一副生怕小花再起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正好,你一会儿去了胡家,就按照我交代你的做。” 小花说罢凑近余老太太,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余老太太越听眼睛睁得越大,眼角的皱纹几乎都被撑开了。 “什么,周氏要不行了?” 小花不耐烦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吧! “若是耽误了事儿,我饶不了你!” 余老太太无奈,只得脚步沉重地去了胡家。 胡老大的媳妇李氏一看到余老太太过来,立刻红肿着眼睛迎了上来。 “余大娘,您快给孩子看看吧,这都烧了好几天了。” 胡老太太也跟着哭道:“这可是我们参家的独苗啊! “今年也不知犯了什么冲,老头子受伤,孩子又病了。 “倘若我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余老太太上前检查了一下胡元宝的情况,给了她几包药。 “我给孩子换种药,先吃三天看看情况……” 余老太太话音未落,突然两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手脚抽搐起来。 胡老太太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一个高儿蹦起来道:“这是大仙儿附体了啊! “你们赶紧的,把前后门都关上,别叫人看见了。” 她说着,双手合十冲着余老太太拜了又拜。 “求大仙儿明示,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孙儿好起来?” 余老太太抽搐了半天,突然坐起来。 只见她两眼上翻,表情狰狞,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挽了几个花后直指一个方向定住。 余老太太一张嘴,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平时的声音,而变成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小儿并非生病,而是有邪祟作怪。 “邪祟一除,百病全消!” 此言一出,胡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余老太太原是村里的大夫,懂些粗浅的医术,靠着帮村里人看病抓药,赚点小钱来维持生计,养活年幼的孙女。 直到两年前,小花在一场高烧之后,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 余老太太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装作大仙儿上身的样子,说山上某处有一棵百年山参。 参把头将信将疑地带人去看,竟真挖了一棵百年老山参回来。 这件事不但让参把头赢得了朝廷的褒奖,还一举奠定了余老太太在村中的神婆地位。 之后余老太太每次大仙儿上身,说的话都会应验。 不但让大家躲开了一场大型的山洪,还帮村里人避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危机。 于是参把头和村里人越发将她的话奉为神旨。 余老太太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年礼佛得到了福报,小花才被菩萨点化开了窍。 谁知自打秦家人被流放至此,孙女小花就像变了个人,行事越发狠毒起来。 余老太太虽然心中不安,可这两年靠着小花装神弄鬼,着实得了太多好处。 想要抽身也为时已晚,只能继续配合。 此时看到余老太太大仙儿上身,指着某个方向,胡家人丝毫没有怀疑。 李氏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那个方向一共也没几户人家,只有秦家是今年新来的。 “大仙儿,是不是秦家? “他家已经害得我公爹受伤,双腿都废了躺在家里。 “如今还要害我儿不成?” 余老太太听了李氏的话,立刻不再抽搐。 胡老太太见状,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有啥不能冲我这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婆子来,非要让我乖孙儿受这份罪呦——” 余老太太盘腿而坐,半晌才睁开眼睛,一副对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浑然不觉的模样。 胡家人早已熟悉她这套流程,丝毫不提刚才大仙儿附身时候发生了什么。 李氏还佯装无意向她打听:“余大娘,你跟秦家不是住隔壁,他家这几天可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事儿?” 余老太太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么?秦家有喜事儿呢! “秦家娘子刚生了个女儿,白白嫩嫩的可好看了。 “不过秦老太太的情况越发不好,怕是要不行了。” 李氏闻言,心里一凛,继续追问:“章氏生了?哪天生的?” “就是昨个儿!”余老太太道,“本来没那么快生的,因为动了胎气,所以才提前发动了。” “昨个儿?那不正是七月半?”李氏脸色都变了。 胡老太太登时哭得更大声:“七月半生人,命硬得很。 “好端端的怎么就早产了,该不会真是有邪祟急着来投胎吧!” 余老太太心道,要不是你家去闹,人家也不会动了胎气。 但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李氏更是惨白着脸道:“我儿本就八字轻,容易招惹脏东西。 “难怪这几天一直高烧不退,不是她还会有谁!” 胡家顿时乱作一团。 余老太太根本什么都不用多说,胡家人就已经自己补全了各种内容。 胡老太太哭了半晌,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掸掸身上的灰尘,就招呼上四个儿子和媳妇,浩浩荡荡直奔秦家而去。 秦家大门没关,胡老太太带着一帮人直接冲了进去。 她怒气冲冲地进门,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周氏正好端端地坐在炕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 “乖宝儿……”周氏正在哄孩子。 小人参很喜欢这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奶奶,她身上有一股能让人心里安定的气质。 所以小人参十分捧场地随着周氏的逗弄露出笑容,还时不时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十分活泼。 “乖宝儿这是认识奶奶呢!”周氏见她这样越发喜欢。 祖孙俩正玩儿的高兴,谁知胡家人竟突然冲了进来。 周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秦仕谦已经腾地起身,抢先挡在了家人前面。 原本躺在炕上休息的章氏,此时也紧张地坐了起来。 就连刚才还笑个不停的小人参,也收敛笑容,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哎呀,好讨厌,怎么又是这家人!】 周氏虽然不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看到儿子和媳妇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再联想胡家人平日的做派,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把孙女紧紧地护在怀里。 看着面色红润的周氏,胡家人瞬间懵了,气势都随之散了几分。 “啥情况?大仙儿不是说她要死了么?” 第9章 是来骗人的呀! 周氏见胡家人进门后就开始窃窃私语,忍不住看向胡老太太,故意问:“你家这是怎么了?听说我家添丁进口来随礼不成?” 胡老太太原本还以为周氏要死了,突然看到她还好端端地抱着孩子就已经被吓了一跳。 此时听了她这话,表情越发难看起来。 李氏按捺不住,跳出来指着周氏道:“你还不知道,你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吧? “我们可是来救你们家的!” 秦家三个大人被李氏说得一脸茫然。 胡家人会有那么好心? 再说了,现在周氏的病都好了,还有什么可救的? 李氏见秦家人不信,便抬手指着小人参道:“你们还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秦家的孩子吧?” 此话一出,周氏和秦仕谦夫妻都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胡家就是来找事儿的。 章氏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秦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你们这话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 秦仕谦立刻握住她的手道:“媳妇,别理他们,我可从没有怀疑过你!” 躺在周氏怀里的小人参倒是被这话吓了一跳。 她努力扭头看向李氏,心想这人有什么本事,竟能看出自己的来历不成? 却李氏继续道:“大仙儿说了,你家这孽障七月半出生,必是邪祟投胎。 “她还没出生就害得爷爷失踪,奶奶病重,以后还指不定要害死多少人呢! “我儿如今已经被她害得高烧不退,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这孽障交出来。 “我们求大仙儿度化了她,就相当于救了你们一家子!” 小人参顿时被这话给逗笑了。 她咧开小嘴儿,笑得口水都兜不住地涌了出来。 原来李氏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来骗人的呀! 秦仕谦气得额头青筋崩起,抄起一旁的拐杖道:“我看你们就是来找事儿的!” 李氏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生病的儿子。 “你们别不识好歹,这不光是为了你家好,更是为了全村好!” 她说着直接冲上来,伸手就要从周氏怀里抢孩子。 周氏被吓了一跳,抱着小人参就往后仰,顺势抬腿想挡住李氏。 “哎呦--” 李氏根本没把缠绵病榻的周氏放在眼里。 她毫无防备,只觉小腹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整个人朝后跌坐在地。 瞬间,屋内两家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听得李氏哎呦哎呦地叫唤。 秦仕谦皱眉道:“胡大娘子,碰瓷都碰到我家里来了是么? “我娘大病初愈,抬腿碰了你一下,至于成这样么? “不去戏台上唱戏都委屈你了。” 别说秦仕谦了,就连胡家人,都觉得李氏演得过于夸张了。 周氏一个病得快死的人了,还能一脚把人踹出去,那可真是神了。 李氏本来就疼,此见自家人都投来怀疑和质疑的目光,一气之下疼得更厉害了。 只有周氏没说话,心里早已惊疑不定。 她感觉,自己刚才那一脚,踹得似乎还挺到位? 怎么感觉比生病前还有劲儿了呢? 不过周氏并没有表现出来,直接脸一沉道:“我虽然跟着夫家流放至此,可我们周家还是有人在朝中任职的。 “当年我家写的信和送来的银两,你家参把头可是收了的。 “俗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们也别欺人太甚了!” 周氏这话瞬间镇住了胡家人。 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不敢动秦家的缘故。 当初秦家被流放至此,周家就又是送信又是送钱,让他们多多关照。 参把头一开始也是想跟秦家搞好关系的。 无奈秦老爷子性子刚直,看不惯他势大欺人,产生了不少矛盾。 眼瞅着村里许多流放犯人都开始向秦家靠拢,参把头心里甭提多煎熬了。 终于等到周氏病重,参把头才趁着进山,对秦老爷子下了手。 谁成想周氏还有再醒过来的一天呢! 不巧参把头又伤了腿,这让参老太太一时间没了主意。 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冲胡老大发作道:“还不赶紧带着你媳妇回家,出来不够她丢人现眼的了!” 李氏坐在地上,不依不饶:“那我就白挨了一脚不成?” 胡老大狠狠瞪她一眼,一把将人扯起。 走出秦家大门,李氏先捂着肚子道:“不是说周氏要不行了么?这大仙儿说得也不准啊!” “呸!”胡老太太立刻啐她一口,“不许对大仙儿不敬。” 胡老二的媳妇趁机道:“是啊,大嫂,那是余老太太说的,又不是大仙儿说的。 “再说了,今天没死又不代表过几天不死。 “你别忘了,她之前可是都病得水米不进了! “否则爹也不会对老秦头下手。” 胡老大更是一脸不耐烦道:“行了,都出来了,你就别装了。” “谁装了,我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李氏觉得自己冤死了。 奈何胡家根本没人搭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胡老太太身上,等她拿主意。 胡老太太皱眉道:“行了,先回家吧,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再说。” 胡家人前脚刚走,秦仕谦和章氏立刻围到周氏身边。 “娘,你没事吧?” “娘,你没磕着碰着吧?” 两个人都看得清楚,周氏仰倒的时候,一双手把孩子护得紧紧的,压根儿就没考虑自己。 周氏却根本没用他俩来扶,自己抱着孩子就坐了起来。 她下地活动活动腿脚之后,一脸惊喜地看向章氏道:“彤云,你这医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吃了你熬的药,我这会儿不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好像还比生病之前更有力气了呢!” “啊?”章氏都被说糊涂了,“我熬的药效果这么好么?” “那可不么,除了你熬的药,我也没吃别的啊!” 周氏斩钉截铁地把功劳都归到儿媳身上,转身又问起自己昏迷期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说自己病重期间,参把头居然趁机带人来自家闹事,周氏忍不住恨恨道:“实在是欺人太甚!” 见周氏生气,小人参立刻伸手去摸她拧成疙瘩的眉心。 周氏顺势在小人参的手上亲了一口道:“哎呦,奶奶的乖宝儿,这是让奶奶别生气了是吗?” 秦仕谦和章氏闻言也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秦仕谦还是直不愣登地说:“娘,孩子刚生下来,哪里会懂这些,您这也太夸张了。” 周氏闻言白了一眼自家破坏氛围的儿子,轻轻晃动身体,哄着怀里的孙女笑得眯起了眼睛。 “要我说,咱家乖宝儿就是跟其他小孩子不一样。 “小孩子娘见多了,可像乖宝儿这么好带的孩子,娘还是头一次见。 “咱们乖宝儿知道爹娘不容易,这是体谅你们呢!” 听了周氏的话,小人参立刻就想拍手表示赞同。 秦仕谦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没让两个小巴掌拍到一起。 “烫伤还没好可不能乱动,若是拍上可就该疼了。 “对了,媳妇,是不是该给乖宝儿换药了?” “是该换药了。”章氏赶紧找出那天小花送来的烫伤药。 周氏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孩子手上的布条,一边解还一边轻轻地吹气。 “可怜见儿的,奶奶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但是将布条拆下来之后,三个人都傻眼了。 周氏盯着孙女光滑的手指看了半天,又去看了看另外一只手,这才疑惑地问:“你俩确定孩子烫伤了?” “那还能有假,都烫起泡、烫破皮了,差点儿没把我心疼死……咦?” 秦仕谦说着凑近,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找到一点浅浅的印子。 他扭头看向章氏:“余大娘这烫伤药也太好使了吧?” “这……”章氏也有些语塞。 虽说孩子痊愈是好事儿。 可她之前看得清清楚楚,女儿娇嫩的小手都被烫得起水泡了,有些地方都破了。 这才敷了一天药,这么快就好利索了? 太医院都没这个本事。 余老太太配的是仙药不成? “那还要不要继续涂药了?”秦仕谦问。 小人参听了立刻抽回手,直往周氏怀里钻。 那药膏虽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危害,涂上还是会不舒服的。 周氏立刻抱紧孙女道:“你傻啊?没听说过是药三分毒么,都好了还涂什么药!” 秦仕谦一听这话,就把药膏收起来道:“对,对,那就不涂了。 “你们先在家歇着,我去山上下几个套子,看能不能抓到点儿什么,顺便再挖点野菜回来。” “你腿还没好利索,悠着点儿。”周氏叮嘱道,却也没说不让儿子去的话。 毕竟如今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章氏坐月子还需要补身体,他不去谁去? 秦仕谦原地活动了一下伤腿道:“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看,我现在走路都不用拄拐了。” 周氏苏醒之后,秦仕谦就像重新找到了主心骨,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减轻了大半,原本活泼的性子也重新展露出来。 “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也别嘚瑟大劲儿了。” 周氏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勾起一个弧度。 虽说秦老爷子如今还生死不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章氏还能顺利给秦家添丁进口,也算是个好兆头。 秦仕谦最后还是听话地拄着拐杖出了门。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余老太太从路的那一头走过来。 余老太太刚听了小花的话,自觉做了对不起秦家的事儿,此时碰见秦仕谦难免心虚,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躲开。 谁知秦仕谦却拼命朝她招手,还特意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 “余大娘,多谢您让小花送来的烫伤膏。” 一听是这事儿,余老太太才笑起来:“客气了,这算不得什么,都是我自己做的药膏,也不值什么钱。” “孩子烫伤都把我吓坏了,家里啥都没有,真是多亏您了。” 余老太太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突然想起那天小花往药里加土黄连的事儿。 她当时万万没想到,被烫伤的居然是秦家刚出生的婴儿。 小花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余老太太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此时小花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她吓得一哆嗦。 小花在秦仕谦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余老太太一眼,扭头立刻笑盈盈道:“秦叔叔,你干啥去啊?” 秦仕谦乐呵呵道:“我上山挖点野菜,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到山鸡野兔什么的。 “你婶婶刚生完孩子,得吃点儿好的补补。” 见秦仕谦心情这么好,小花眼珠子转了转问:“小妹妹的烫伤好点儿了?” 听了这话,余老太太心都开始哆嗦。 土黄连用对了的确能消肿止痛,但它毕竟有毒,可不是小婴儿能承受的。 没成想秦仕谦登时激动道:“何止好点儿了啊,用了一次就好了。 “连点儿疤都没留下,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这次若是能抓到山鸡野兔,肯定少不了给你家送一份!” 秦仕谦说完直奔山里而去。 余老太太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小花却把手里的篮子狠狠往地上一摔,气道:“小死崽子,命还挺硬!” 余老太太吓得赶紧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小花,你到底想干啥啊? “咱们如今靠着给人看病和算命,日子过得已经很不错了。 “你看村子里,除了参把头家,如今就数咱家过得最好了。 “秦家那丫头刚出生才几天,到底哪里碍着你的眼了? “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这是要干啥呀?” 小花斜楞她一眼,冷笑道:“好日子?眼皮子不要这么浅。 “我可是注定要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趁着你对我还有用,好好帮我做事,我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说完就走的小花,余老太太心都凉了大半。 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孙女了! 才八岁多的孩子,让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感到害怕。 她甚至都怀疑小花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余老太太每天在家里诵经礼佛,只求菩萨能把原来那个乖巧的孙女还给她。 第10章 第一次吃饱了奶 秦仕谦一路来到山里,先搓了几根草绳,在树下和草丛里设下几个简单的套子。 他一边默默祈祷能套到山鸡或是野兔,一边远远走开找块地方埋头挖起了野菜。 长白山夏天的物产十分丰富。 大家靠山吃山,即便不会打猎,但凡勤快点儿也不至于饿肚子,日子还是能勉强维持的。 这边最难熬的是冬天,大雪封山足有半年之久。 到时候天寒地冻,缺衣少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家是今年开春儿来的,还没经历过这里的寒冬,但听说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人 之前秦老爷子还在,秦仕谦也还没受伤的时候,两个人经常能在山里打到野味。 所以那段时间家里隔三岔五就有肉吃,否则章氏的孩子很可能早就保不住了。 一些不方便储存的食物,他们还会大方地接济村里困难的人家。 也正因如此,参把头才会怀疑他们有意拉拢村民,图谋不轨。 而自从出了变故,家里别说是肉了,连野菜糊糊都要省着吃才行。 如今章氏在坐月子,要给孩子喂奶,不多吃点儿东西补补身子可不行。 秦仕谦一边挖山菜,一边还想着,等自己腿好利索了,就必须去山里打猎了。 多囤些食物才能应对长达半年的冬天。 挖了大半筐山菜,他看着天色不早,便往回走去看来时下的套子。 这一看,他整个人就惊呆了。 他一共下了五个草绳套子,此时居然全都套中了东西。 看着正在扑腾挣扎的山鸡和野兔,秦仕谦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掐了大腿一把,生怕是自己在做梦。 再三确认无误之后,秦仕谦才想起来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赶紧上前把山鸡和兔子一个个儿地拎起来扭断脖子。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扭断人的脖子都不在话下,更别说只是几只山鸡野兔了。 秦仕谦把背筐里的野菜都倒出来,将山鸡和野兔都藏在最下面,上面再用野菜盖好,确认看不出端倪来才背起来快步回家。 今天这运气也太好了,秦仕谦一边往家走一边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谁知刚回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胡老大的声音。 “村里每家都要出人上山去挖参,你家当然也不能例外! “这可是朝廷的任务……”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个坐月子的产妇,秦仕谦生怕她们受欺负,赶紧加快脚步冲进屋里。 胡老大见状直接道:“你回来的正好,今年村里采参的进度比去年明显落后,你家又害得我爹伤了腿。 “若是挖不到足够的野山参,等到秋天朝廷官员来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我爹说了,由我们兄弟四个分别带队,村里每户都要出人,明天就进山挖参。” 这是胡老太太回去跟参把头商量出来的法子。 一来参把头的腿短时间内是很难好起来了,今后还能不能放山都是未知数,他也想看看四个儿子谁能接手自己的差事。 二来他必须给村里人找点事做,否则难免就会生出事端。 最后则是必须继续削弱秦家的力量,周氏动不得那就先从秦仕谦下手。 胡老大此时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让秦仕谦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章氏担心地说:“可是我相公腿伤还没好怎么进山……” 胡老大瞥向秦仕谦背上的背筐,冷声道:“既然能上山挖野菜,采参想必也不在话下。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流放至此,就要摆清自己的位置。 “家家户户都要出人,凭啥你家就要讨价还价?” “我知道了!”秦仕谦将背筐放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 万一被胡老大发现野菜下面的猎物,那可就保不住了。 好在胡老大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丢下句三天后出发就离开了。 章氏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就哭了出来。 “夫君,你千万不能去啊! “他们就是想把你骗进山里害你! “阿爹就是前车之鉴,你若是再跟他们进山,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秦仕谦心里明白,并非章氏多心。 松江村原本不是个村子,只是几个采参户放山落脚的地方。 后来许多朝廷命官拖家带口地被流放至此,人多了才渐渐形成了一个村子。 参把头以前也只是个住在这里的放山人,全家靠着他放山赚钱过活。 后来受朝廷的委派,参把头开始带着流放至此的人进山采参。 只要朝廷想要的山参数量足够,每年跋山涉水过来的内侍也懒得多管闲事。 时间一长,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穷山沟里,胡一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听其他人说,参把头还曾有过一句酒后狂言。 “甭管你以前是几品官,只要来到我松江村,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秦老爷子跟着他上山采参,落得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如今他们又要逼着秦仕谦上山,章氏如何能不担心。 倒是周氏更为冷静,抱着小人参道:“胡老大说的没错,咱们早已不是在京城的时候,被流放到这里,就得听人家安排。 “不过老三,你进山之后,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万事小心。” “是,娘,我知道。”秦仕谦沉声道。 感觉家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他忙对周氏道:“娘,你猜我上山套到什么了? “什么?该不会抓到兔子了吧?”周氏努力打起精神问。 “不止!”秦仕谦故作神秘的一笑,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套到三只山鸡,两只野兔!” “真的?”周氏一听眼睛就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虽说小人参不哭不闹,但周氏可是生养过好几个孩子又看过孙儿的人,一看就知道章氏的奶水明显不足。 吸上几口就没了,孩子压根儿就没吃饱过。 但她也明白,这怪不得章氏。 章氏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又哪里会有奶水给孩子吃。 所以此时突然听说儿子抓到了山鸡,周氏简直大喜过望。 鸡汤可是最适合给产妇补身体和下奶的。 “你看着点儿孩子,我去把山鸡收拾收拾炖上给你媳妇吃。” 周氏一把将小人参塞到秦仕谦怀里,自己扒开野菜,拎出一只肥嘟嘟的山鸡就往灶间去。 秦仕谦还不忘在后面叮嘱:“娘,炖好记得给隔壁余大娘和小花送去一碗。 “乖宝儿的手能好这么快,可多亏了人家送来的膏药。” 秦仕谦说着,又捉起闺女的小手左看右看,确认没有问题后还凑上去亲了一口。 “这还用你说,娘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人么?”周氏笑嗔了一句,麻利地收拾起山鸡来。 不多时,灶间就飘出了久违的鸡汤香味。 章氏闻着味儿,难耐地舔了舔嘴唇,立刻又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咋还能这么馋呢! 但是这香味儿实在是勾人的馋虫。 章氏赶紧翻了个身,面朝土墙,背对着秦仕谦和女儿,拼命地偷偷咽着口水。 自己都是做娘的人了,可不能这么馋了。 秦仕谦还以为媳妇睡了,见闺女一双黑亮的眼睛忽闪忽闪,丝毫没有困意,便抱着她在屋里来回溜达。 全家人都被鸡汤味儿馋得不行,周氏忍着肚子的咕噜噜乱叫,硬是炖足了一个时辰,这才掀开了锅盖。 山鸡已经被炖得烂软,浓稠的鸡汤上面飘着金黄色的油花儿。 周氏挑着好位置盛了上尖儿一大碗,叫秦仕谦先给隔壁祖孙俩送去。 自己又赶忙盛了一大碗浓汤,端进去给章氏。 “老三这回抓的山鸡还挺肥,肚子里的油都黄澄澄的。 “你瞧,这炖出来的汤多浓啊!” 周氏把汤放在炕沿儿上,将章氏扶起来。 “你现在吃不得太咸,所以我只放了一点儿盐,赶紧趁热多喝点儿。” “娘,怎么给我盛这么多?”章氏问,“你和夫君也一起吃啊!” “哎呀,你就放心吧!”周氏忙道,“这汤就是给你喝的,底下还给你盛了肉。 “老三今天出息了,抓了三只山鸡两只野兔回来。 “现在天热也放不住,咱得抓紧吃。 “再说,你现在可不光是为了自己,吃不饱孩子也得跟着你挨饿。 “所以你就敞开儿了吃,不够锅里还有呢!” 听了周氏这话,章氏才不再推让,低头尝了一口鸡汤。 鸡汤入口香浓顺滑,热乎乎地喝进肚子里,顿时让章氏觉得浑身舒坦。 “娘,您手艺可真好。”章氏刚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夸赞起来。 “好喝你就多喝点。”周氏站在一旁,满脸慈爱地看着章氏喝汤,比自己喝了还要欣慰。 秦仕谦端着一大碗鸡肉来到隔壁:“小花!在家吗?我给你送鸡肉来了。” 小花听到声音高兴地迎出来,发现他还抱着小人参,脸上的笑容不自觉便收敛了几分。 “秦叔叔,你抓一只山鸡不容易,不用给我们送,我家还有吃的。” “快拿着吧,你家有多少那也是你家的,这是我的一片心意。”秦仕谦硬是把碗塞进小花手里。 小花丝毫不在意香浓的鸡汤,只满脸羡慕地看着被秦仕谦抱在怀里的小人参。 秦仕谦完全没有察觉到小花的情绪,还得意地说:“你看,乖宝儿可喜欢黏着我了。 “一抱过来就脱不开手了。” 秦仕谦这话看似抱怨,但其实满心的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小花抬起头,泪汪汪地看向秦仕谦怀里的小人参,强忍着哽咽道:“真好,小妹妹有爹娘宠爱,不像我……” “小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仕谦看到小花的眼泪顿时慌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花见他如此慌乱,反倒破涕为笑,抬手抹去眼泪道:“秦叔叔,不怪你,其实我也不知道有爹娘是什么滋味。 “我只是忍不住想,如果我爹娘在世,肯定会像你和婶婶一样,人又好又宠我吧!” 秦仕谦越发愧疚,急忙弥补道:“小花,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远亲不如近邻。 “咱们如今是邻居,那就跟亲人是一样的。 “你和你奶奶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肯定也会像亲人一样疼你的。” 小花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心里微微失望,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秦叔叔你真好!” 只不过这么好的人,就该是我的爹爹才对。 我要的可不是像亲人一样的疼爱。 而是你们当我的爹娘,以后全心全意只疼我一个人。 “行了,赶紧回去跟你奶奶吃饭吧!” 秦仕谦说罢,想要伸手摸摸小花的脑袋。 但怀里的小人参却不想让他碰小花,一见他伸手,立刻哼唧地扭动起来。 秦仕谦的注意力顿时被闺女吸引走了。 “乖宝儿是不是饿了? “爹这就抱你回家,咱找娘亲吃饱饱去。” 秦仕谦眼里顿时只剩闺女,哪里还顾得上小花,抱着孩子转身就回家了。 小花气得直咬后槽牙,恨不得把手里的碗摔掉。 但是闻到碗里传来的扑鼻香气,她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意。 把碗端回屋里,小花便自顾自地大快朵颐,最后只给余老太太留下一堆没啃干净的鸡骨头。 另一边,秦仕谦回家先让闺女吃了一顿奶,这才跟周氏一起就着剩下的汤和鸡肉,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 小人参出生后第一次吃饱了奶,甭提多高兴了。 吃饱之后,小肚子都有点儿鼓起来了。 她在周氏的轻拍下打了个奶嗝儿,美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吃过饭,天很快便黑了。 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没有灯油和蜡烛,所以天一黑就都早早躺下睡觉了。 小人参吃饱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章氏因为生产而疲惫不堪,虽然满腹心事,却也没能抵挡住困意来袭。 母女俩很快就睡熟了,根本不知道,当晚趁着夜色,家里竟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 第11章 走前给闺女起个名儿吧 摸黑儿过来的几户人家,都是受过秦老爷子帮助的流放犯。 得知章氏生了孩子,不约而同地避开参把头一家来送东西。 虽然家家的日子都过得艰难,大家却还是揣上了家里最好的、都舍不得给孩子吃的东西送来。 几个野鸭蛋、一小撮白糖、一小条肉干…… 全都是紧俏难得的好东西。 来人却还都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东西太少,着实拿不出手,可如今家里也就这条件了……” 周氏和秦仕谦深知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东西都是他们自己舍不得吃攒下来的,说什么都不肯收。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东西就不必了,你们赶紧拿回去。” “嫂子,你该不会是嫌弃看不上吧?” “怎么可能!”周氏忙道,“大家都不容易……” 两边推来推去,最后架不住对方人多,硬是把东西都塞进了秦家的一个破木箱里。 秦仕谦只能将这份情谊牢牢记在心里,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报答众人。 他见今天来的几家,都是之前跟自家关系处极好的,便问:“参把头要求家家户户都要出人上山采参?你们可听说了?” 一听这话,大家看到新生儿的喜悦被冲得七零八落,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深山里情况复杂,胡家又从来都不把他们这些流放犯当人看,每次上山都有人再也回不来…… 就连秦老爷子这样的大将军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这些文官还能有什么指望? 有人叹了口气道:“我们也都听说了,大家心里也都担忧得紧……” “担忧有什么用,咱们是流放犯,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有什么法子?” “要我说,与其在这儿活得如此艰辛,倒不如早死解脱……” 听着大家嘴里的话越来越消极,秦仕谦忙打断道:“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可不是要听这些话的。 “我想跟大家商量商量,这次进山的人多,不管谁跟谁分到一起,咱们彼此都相互照应一下。 “胡家人就算再跋扈,也需要人手才能做事,总不可能把咱们都杀了。” “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他们肯定也会忌惮几分。 “最怕的就是咱们自己先没了斗志。” 听了秦仕谦的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对,秦三郎说得没错。” “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我这两天再多联系几个靠得住的,人多力量大嘛!” 接下来的两天,村里众人表面上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私底下却有了许多胡家人不知道的沟通和联系。 秦仕谦给大家出了主意之后,自己反倒忙得找不到人。 他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山上,直到天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短短两天时间,他不但给家里挖回来好几筐野菜,下套子的运气也十分不错,总共抓了七只山鸡和五只野兔。 “娘,这次胡家兄弟四个都要上山,家里只剩下受伤的参把头和妇孺,暂时应该不会再来家里找麻烦了。 “我把山鸡都剪了翅膀,跟这些兔子一起,您就都放在后院儿养着慢慢吃。” “好,好!”周氏眼睛都亮了,“山鸡好啊,都留着给彤云炖汤喝。 “自从喝了山鸡汤,她这两天面色红润不少,奶水也比之前多。 “乖宝儿总算吃了顿饱饭,这会儿怕是都睡了。 秦仕谦出去了一天,甭提多想闺女了,飞快洗把脸就快步走到里屋。 章氏见他回来,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轻拍了几下怀里差点儿被吵醒的闺女。 小人参刚吃饱了奶,此时明知道阿爹回来了,眼皮却沉得睁不开。 小身子扭动两下,随着章氏的轻拍,又很快便放弃挣扎,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秦仕谦蹑手蹑脚地走到炕边儿,看着章氏怀里的闺女。 吃饱喝足的小人参,就像是被泡在琼浆玉液中一般,瞬间便长开了。 原本就已经十分白嫩可爱了,如今不过两天功夫,小脸儿就舒展开来,优秀的五官便越发凸显出来。 小人参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跟秦仕谦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颇有几分英气。 小嘴巴和脸型则像极了章氏,让她看起来又柔美了几分。 这张结合了夫妻俩优点的小脸儿,秦仕谦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见女儿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章氏知道她这是睡熟了。 她犹豫再三,抬头看向一脸宠溺盯着女儿的秦仕谦,低声道:“夫君,闺女都出生好几天了,你给她起个小名儿吧!” 章氏的声音很轻,却听得秦仕谦心下酸楚。 她担心秦仕谦也像秦老爷子一样,上山之后就回不来了。 又怕他一旦给闺女起了名字之后,就真回不来了。 也不知她在心里究竟犹豫了几百上千遍,最后才如此克制地让他给孩子起个小名儿。 秦仕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喉头上下翻滚,却连句自己一定会回来的承诺都说不出口。 沉默了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道:“你吃了党参才顺利生下闺女,闺女的小名就叫参参吧!” “好……”章氏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哽咽道:“乖宝儿,听见没有,爹爹给你起了小名儿,你以后就叫参参了,喜不喜欢?” 睡梦中的小人参像是感受到了一样,抿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夫妻俩就这样头对头地盯着女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 第二天,胡家四兄弟一大早便开始在村里走动吆喝,催促大家不要磨蹭,赶紧准备好到山脚下集合。 秦仕谦用布条裹紧还没彻底痊愈的小腿,背上装满干粮的褡裢,跟家人告别。 临出门前,他看向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小人参,凑上前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娘,彤云,参参,为了你们,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章氏单薄的身子靠在门框上,未语泪先流,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支撑不住而倒下。 小人参被周氏抱在怀里,受到大家的影响,情绪也有些低落。 她冲着秦仕谦哼唧两声,努力扭动身子朝他靠过去。 “乖宝儿想让阿爹抱抱么?”他说着从周氏怀里将女儿接过来。 小人参立刻在秦仕谦的怀里猛蹭,力争把自己的味道全都蹭到他身上。 她现在的灵力不足,没办法亲自保护秦仕谦。 但是有了她的气味,至少可以确保山里的生灵不会伤害他。 第12章 正愁没借口收拾他 秦仕谦以为她舍不得自己,搂着女儿充满奶香的小身子,秦仕谦根本舍不得松手。 他低头在闺女脸蛋儿亲了两口,就赶紧把她塞回周氏怀里,不敢再多说半句,转身便走。 “夫君……”章氏看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周氏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家里总得有个主心骨,眼下也只能是她了。 “秦老三,别磨叽了,你跟着我。” 胡老大从门口路过,一边催促秦仕谦,一边来到隔壁哐哐砸门。 “老何家,赶紧的,别以为关着门就能躲过去!” 秦仕谦皱眉思忖,何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谁能上山? 随着胡老大砸门,何家摇摇欲坠的大门终于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 何清泽背着褡裢从里面走出来。 何老太太满脸是泪,跌跌撞撞从里面追出来。 祖孙二人的眼睛都是又红又肿,想必昨晚也没少哭。 “清泽,你别去,你不能去啊!”何老太太死死抓住何清泽的胳膊,“你爷,你爹和你两个叔叔都死在山里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 “你若是有个好歹,是要奶的命啊……” 何清泽原以为自己昨晚都把眼泪哭干了,此时听到奶奶的话,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胡老大,清泽才十三,还是个孩子,你未免欺人太甚!” 胡老大却一脸与我无关,毫不在乎道:“我可没逼他,他不去那就让何老太太去呗!反正每家只要出一个人就行。” “你……”秦仕谦气得攥紧拳头。 何老太太六十多,眼睛早都哭瞎了,哪里还能上山? 胡老大斜睃他一眼,冷声道:“你们被流放到这里,首要任务就是进山采参。 “如今因为你家伤了我爹,今年采参的任务还差许多没有完成。 “现在不抓紧,等秋后朝廷来人的时候怎么办? “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所有人!” 胡老大这话说的声音极大,就是故意说给村里其他人家也听一听的。 直接把他们强行逼迫大家上山采参的责任都扣到秦仕谦脑袋上。 秦仕谦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没跟胡老大做无谓的争辩,默默走到何清泽身边,对紧抓着孙子不放的何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会尽量照顾清泽的。” “秦三郎?那就拜托你了……” 何老太太摸索着想要去握秦仕谦的手,被胡老大一把打开。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的!” 很快,村里要进山的人,都集中到了山脚下。 胡老四性子急,已经带着自己的人手先行进山了。 他虽然年纪最小,心眼子也是兄弟四个里最多的。 胡老四早就看出来了,这次放山,八成是参把头给兄弟四人的考验,说不定直接关乎今后谁能继承老爷子衣钵。 他可不想把时间都耽搁在这里。 剩下三兄弟清点好人数,也匆匆带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都跟上,掉队可没人回去找你们。”胡老大边走边道,“咱们一共十个人,有跟着我爹放过山的,也有一次都没去过的。 “先让金叔给你们先讲讲怎么找棒槌。 “至于放山的规矩,那可多了去了。 “说了你们眼下也记不住,以后遇到再慢慢跟你们讲。” 老金头是跟着参把头多年的老人儿,所以就连胡家兄弟也要尊称他一声金叔。 “大家首先要学会看山势,野山参一般都是在阴坡。 “其次要看山里都有什么树。 “有椴木、柞木、红松、桦树这些树的地方,有山参的可能性比较大…… “最后还要看树头,老话说得好,树头平,有山参……” 胡老大在前面带路,众人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听金叔说话,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山林深处。 长白山中大树参天,草木茂盛,不时还会遇到大片的野花。 但是山里压根儿没有路,多年的落叶在地上积累出厚厚的一层。 踩上去十分松软,但是下面却暗藏陷阱。 人走在其中,稍不留神就会被藏在下面的树根或是石头绊倒。 秦仕谦的腿还没好利索,走时间长了就会隐隐作痛。 但是他丝毫不敢耽搁,努力咬牙跟上其他人的脚步。 何清泽年纪最小,总吃不饱饭,瘦得跟竹竿似的更没力气。 刚进山不久他还有心情欣赏四周的景色。 没走出多远人就蔫儿了。 再好的景色也顾不得看了,拖着疲惫的脚步跟在秦仕谦身后。 胡老大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歇脚的意思,带着众人,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 老金头突然在路边发现一大片长势喜人的龙须草,立刻激动道:“见了龙须草,棒槌远不了。 “大家别急着走了,散开仔细找找!” 胡老大闻言停住脚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中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圈,吩咐道:“大家别急着歇脚,先把老把头庙搭起来。” 进山挖参,必须先祭山。 老把头庙就相当于参把头祭山用的山神庙。 胡老大烧香摆供升纸马,带着众人跪下磕头。 “山神老把头在上,弟子进山取货,请您指路,让我们开眼,保佑我们放山顺利,拿到大山货……” 之前上过山的人,对这一套流程已经熟悉。 第一次进山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秦仕谦还默默在心里报上自己的名字,求山神保佑,让自己可以平安回家。 拜完之后,胡老大起身道:“所有人都来我这里领索宝棍,今天咱们就在这一片周围找山参,晚上再回到这里来睡觉。 “一个个都给我仔细点儿,别乱说话也别乱跑,谁敢坏了规矩,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大家纷纷接过索宝棍,挑个方向便四下散开。 一边走一边用索宝棍扒拉着脚下的草叶。 秦仕谦挑了个没人选的方向,招呼何清泽跟上自己。 他想先找个远离胡老大的地方歇会儿,又不放心何清泽自己进山,干脆把他一并叫上。 “哎……”老金头瞅着那边不像是会有棒槌的样子,刚想叫住秦仕谦,却被胡老大一把拦住。 “正愁没借口收拾他,这不上赶着往我手里送么!” 第13章 拿了个碰头彩 秦仕谦不知道胡老大正在打什么主意。 他带着何清泽走出去很远,确定不会被胡老大看到之后,才招呼:“清泽,咱们先歇会儿再找。” 秦仕谦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捶自己的伤腿。 上午一直在走路,伤处早就开始酸胀刺痛。 但他生怕掉队,所以一路忍着,现在总算能歇会儿了。 何清泽到底年轻,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体力。 他第一次进山,对周围着实好奇,歇过来便起身在附近转悠起来。 “清泽,别走太远,小心迷路。”秦仕谦不放心地叮嘱。 但是半晌都没听到回应。 秦仕谦顿时急了,但是刚起身就听到何清泽迟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秦三叔,你看,这是不是金叔说的龙须草啊?” 秦仕谦闻言没怎么当回事儿,觉得龙须草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的。 但是刚走过去,就看见何清泽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很大一片龙须草面前。 “还真是龙须草……” 听到秦仕谦的肯定,何清泽登时激动起来。 “老金叔刚才说,见了龙须草,棒槌远不了,咱们是不是要找到棒槌了?” “咱俩先在周围找找看,仔细注意脚底下。” 秦仕谦心道,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吧? 但还是拎着索宝棍拨弄着周围的草木,仔细寻找起来。 这一片地方的土质比较硬实,林子的长势和树木品种似乎也跟刚才胡老大说的大差不差。 所以两个人都提起了精神。 这一找就找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何清泽都已经泄气想要放弃的时候。 秦仕谦突然拎起索宝棍,朝着旁边的树上使劲儿敲了两下,同时大喊:“棒槌!” 他喊的声音极大,把身边的何清泽吓了一跳。 离着不算太远的几个人也全都听见了他这一嗓子,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后传话。 胡老大很快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谁找到棒槌了?在哪儿呢?” 何清泽立刻道:“秦三叔找到的,在这边树下呢!” “真的假的?你可别是瞎喊吧?”胡老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难不成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第一个发现棒槌了? 不等秦仕谦回答,老金头已经两眼放光地跑了过去。 “金叔,怎么样?”胡老大皱眉问。 “大开裆。”金叔高兴道,“还是个明榔头。” 这些都是放山人的行话,秦仕谦听得一头雾水。 金叔耐心地给他解释道:“你看这棵人参是个四品叶,说明年头至少五十年网上,这在咱们行内就叫大开裆。 “还有这顶上的人参籽,都已经发亮开始泛白了,马上就要变红了,这就叫做明榔头。 “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以后多跟着上几趟山,慢慢就明白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给咱们来了个开门红。” 秦仕谦虽然听不懂,但从金叔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头应该开得不错。 于是他忙道:“也多亏了清泽发现一大丛龙须草,我俩才开始在这片儿找的。” 秦仕谦虽然第一次跟着上山,但是也知道,身为流放犯,上山的贡献大小,直接关系回去之后分到的粮食和东西有多少,他可不能昧下何清泽的功劳。 胡老大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老金头倒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秦仕谦一眼。 跟找到一棵四品叶的大开裆比起来,何清泽的贡献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看来秦家人还真是如那些流放犯平日所说的那般刚直不阿。 “行了,少废话,准备抬棒槌了。” 胡老大招呼所有人围上来给山参磕头,然后从怀里取出红绳,小心翼翼地系在棒槌杆上。 这才招呼金叔过来。 老金头之所以能让胡老大都心甘情愿地尊称一声叔,就因为他是抬棒槌的一把好手。 在山上找到棒槌固然是本事,但能完好地把棒槌抬出来,其实才更考验耐心和手上的功夫。 所以一个有经验的抬棒槌老手,在队伍里的地位是仅次于参把头的。 秦仕谦跟何清泽都没见过抬棒槌,好奇地围在老金头身边。 其他人则在周围席地而坐休息。 老金头先用剪子将棒槌杆剪断放在旁边一棵树上,免得被人不小心踩到。 就在秦仕谦以为他要开始挖的时候,老金头却用工具在土里探起芦头来。 光是确认芦头这一步,老金头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秦仕谦都看困了,突然感觉肩头一沉,扭头见何清泽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胡老大看见他俩就觉得碍眼,但毕竟秦仕谦刚发现了人参,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金头探到芦头之后,开始顺着往下找芦根,很快便激动道:“老大,这颗参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年了!” 一听这话,胡老大刚才还沉着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色。 其他人闻言也颇为意外,全都围上来恭喜秦仕谦。 不得不说,这次放山,秦仕谦真是开了个好头。 胡老大的心情还是肉眼可见的变好,其他人也都面露喜色。 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以放山为生的人,是真的很在意这些好兆头。 老金头也是心情大好,见旁边的秦仕谦一脸茫然,手里动作不停地给他解释道:“一般来说,五十年以上的人参就是四品叶。 “五品叶的人参则至少要八十年以上了。 “你发现的这个棒槌,应该已经到四品叶的顶了,明年就要转成五品叶了。 “虽然现在挖了有点可惜,但是既然碰上了,也不能等了,不然指不定就要被别人抬走了。” 确认完人参的年份之后,老金头继续埋头干活,其他人则不用胡老大吩咐便自觉地四下散开。 这里能找到一个四品叶的“大开裆”,周围很可能还有棒槌。 与其站在这里羡慕秦仕谦,不如抓紧时间去周围寻找一番。 老金头则一边抬棒槌,一边跟秦仕谦讲着放山的各种规矩。 又过去一个时辰,这苗棒槌才总算被完整地抬了出来。 老金头取出戥子称重,兴奋地大喊:“七钱五! “可真是拿了个碰头彩,我抬参这么多年,都很少遇到。 “咱们这次放山肯定顺顺当当!” 第14章 你懂不懂规矩? 胡老大适时递上刚刚就地取材的青苔和白桦树皮。 老金头将棒槌用青苔裹住保鲜,再包上白桦树皮,最后用红布绑好,小心翼翼放进胡老大的背筐中。 紧接着他从旁边树上取下棒槌杆,撸掉上面的参籽,撒回刚才抬棒槌的位置,再把挖出来的土全都填了回去,这才算是完成了抬棒槌的全部流程。 胡老大看着天色渐晚,虽然其他人没再传回来其他好消息,但头一天进山就能碰到一株四品叶,已经很不错了。 “天色不早,这一天也都累了,咱们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 “这里既然能挖出四品叶,周围说不定还有棒槌,大家明天在附近多转转,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秦仕谦的好运气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振奋,一起回到最开始拜老把头庙的地方,准备在这儿过夜。 到了地方放下东西,大家就都很自觉地分工干活。 有人去弄柴火,有人生火,有人熬粥。 剩下的人则一起割草,收拾出来一片空地,供大家晚上睡觉。 “今天秦老三是大功臣,这第一碗粥给你!”胡老大盛了一碗粥递给秦仕谦。 秦仕谦心想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 接过来一看,果然碗里全都是米汤,几乎都看不到米粒儿。 但此时身处山中,又势单力薄,秦仕谦不想跟胡老大起冲突,所以一声不吭地端着碗坐到一边去了。 虽然此时是夏天,但山里的晚上还是很冷的。 能喝点儿热乎的,哪怕只是一碗米汤也谁让人舒服很多。 秦仕谦没注意到所有人都席地而坐,端着碗转了一圈,找到个小树墩一屁股坐下。 他取出褡裢里的煎饼,正准备泡在米汤里吃,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踹了下去。 秦仕谦毫无防备,不但手里的米汤全都撒了,煎饼上也沾满了泥土。 还不等他爬起来,胡老大的怒吼就在头顶响起来。 “你懂不懂规矩? “这是山神爷的饭桌!是你能坐的地方么! “别以为你找到棒槌就可以为所欲为。 “甭管是谁,放山的规矩都是必须要守的!” 秦仕谦伸手撑着膝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伤腿本来就已经隐隐作痛。 这一摔,疼得更厉害了。 秦仕谦努力压着火气问:“这又是什么规矩?你也没说过啊!” “这是人尽皆知的规矩,还用说?”胡老大双臂抱胸,看到秦仕谦狼狈的模样,心里才总算舒畅了几分。 老金头忙过来打圆场:“都怪我,刚才忘记说这事儿了。 “他第一次进山,不知道……” 胡老大还是要给老金头几分面子的,但好不容易抓到秦仕谦的错处,他也不想轻易放过。 “你坏了规矩,肯定要受罚。 “但既然金叔替你说情,那就罚你今晚守夜吧!” 何清泽担心地看向秦仕谦,刚想说自己可以替他守夜,就被秦仕谦一把按住了。 “好,我来守夜!”秦仕谦一口答应下来。 放山的人本就看重规矩,自己今天一来就发现棒槌,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 若是再不肯受罚,其他人心里肯定会有想法。 谁知胡老大还是不肯放过他。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 “接下来几天,你至少要再找到两苗棒槌,证明山神爷没生气才行!” 刚才还在窸窸窣窣说话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林子里只剩下鸟叫虫鸣和风吹草木的声音。 何清泽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忍不住站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你这不是故意难为人么!” “清泽,别乱说话!”秦仕谦没能及时拦住何清泽,只好抢先斥责,以免胡老大迁怒于他。 “我犯了错就该受罚,我认。 “清泽不懂事,你别跟小孩子计较。” 胡老大没想到秦仕谦居然这么能忍,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 “好,秦三爷有种,是这个!”他冲秦仕谦竖起大拇指,“大家都听见了吧?咱们这次放山可就全靠秦三爷了!” 众人闻言,全都同情地看向秦仕谦。 出来放山本就是没准的事儿。 棒槌又不是山里的杂草。 若是那么容易找到,参把头也不会年年为了挖参而逼迫大家了。 像他们这样十个人来放山,在山里逛十几天,能挖到四五个棒槌都算是满载而归了。 虽说秦仕谦一进山就发现了一株四品叶,但大家都觉得他这就是新手运气罢了。 如此强行要求他必须再找到两棵山参,的确是有些故意刁难人的意思了。 但胡家人是松江村的地头蛇,不但人丁兴旺,跟朝廷官员也有关系,谁也不敢得罪他家。 胡老大惩罚过秦仕谦,终于心情愉悦地去休息了。 等到胡老大睡着之后,何清泽才悄悄摸到秦仕谦身边,低声道:“秦三叔,刚才我听他们说,第一次进山的人运气会特别好。 “你今天这不就找到棒槌了。 “明天咱俩还一起去,我不也是新手么,到时候我找到就算你身上!” 林子里的夜晚很凉,但秦仕谦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他伸手揉了一把何清泽的脑袋道:“行了,快睡吧!” 可惜,半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直接把何清泽的信心打得七零八落。 大家都被浇醒,纷纷跳起身找地方避雨。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都没停,反倒越下越大。 看这天气,今天怕是什么都干不成了。 * 章氏躺在炕上,听了大半夜的雨声,心里担心着秦仕谦,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她怕吵醒周氏和小人参,只能自己硬挺着,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的。 直到外面渐渐亮起来,周氏起身出去了,章氏才跟着起来。 她推开窗户,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周氏抱着柴火跑回来,进门就看到章氏正站在窗口。 她赶紧丢下柴火,跑进来关窗户。 “哎呦,你还在月子里,可不能见风沾水。”周氏自己浑身是水也不敢随便碰她,只能不断催促,“快回炕上躺着去。” 章氏瞬间红了眼圈儿,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第15章 小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章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娘,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从秦仕谦走了,就觉得心情格外低落,看到什么都想掉眼泪。 “傻孩子,女人刚生完孩子有时就是这样的。 “我记得我刚生完老三那会儿,怎么看都觉得他太丑了,越看越发愁,天天偷着哭。 “好在长大之后比小时候顺眼多了,不然哪儿能给我娶个你这么好的媳妇回来呢!” 章氏被婆婆这话逗得破涕为笑。 周氏这才抓住她的手,把她从窗边拉进来道:“娘知道你担心老三,可月子里最好还是少哭。 “你还这么年轻,万一哭坏了眼睛,以后可养不回来。” 章氏被周氏哄着回到炕上,发现刚才还在睡觉的小人参已经醒了。 “乖宝儿,醒了咋一声不吭呢!” 章氏抱起闺女,担心地问周氏:“娘,参参怎么都不哭的啊?小孩子这样正常吗?” 小人参闻言一愣,不哭还不好么? 还是说小孩子都应该哭? 她怕自己露馅儿,在章氏话音刚落的时候,立刻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 “这不就哭了么!”周氏忙道,“估计是饿了,你就别瞎担心了。” 章氏赶紧解开衣襟给孩子吃奶。 参参却努力抬起小胳膊,把白嫩嫩的小手搭在章氏的眼睛上。 章氏顿时觉得,原本已经哭得又酸又涩的眼睛,立刻感受到一片清凉。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就在章氏还在分辨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的时候,参参已经努力吃起奶来。 章氏的注意力立刻转到女儿身上。 这两天顿顿喝山鸡汤,又吃了周氏做的兔肉,章氏的奶水已经越来越充足了。 “慢慢吃,不着急,娘今天肯定能让乖宝儿吃个饱。” 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小人参已经吃饱了。 章氏眨眨眼睛感受了一下,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眼睛是真的舒服了很多。 难道真是闺女刚才摸那一下起作用了么? 章氏一扭头,看见小人参正努力去够自己的小脚丫。 她瞬间打消了刚才的猜测,凑上去抓住闺女的小脚丫,一边一口亲在她的脚心上。 参参被她亲得直笑,小脚丫一蹬一蹬得十分有劲儿。 章氏被闺女逗得心情好了许多,扭头对周氏道:“娘,你看,参参的腿还挺有劲儿呢!” “参参长得真好,比她爹小时候都结实,生她的时候肯定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孩子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人儿,从来没让我操什么心,生的时候也可顺当了。” 这话周氏也就随便那么一听,根本半句话都没信。 章氏既是头胎又是早产,再顺当能顺当到哪里去。 在这破地方生孩子,没一尸两命就已经很好了。 更不要说章氏还给秦家生了这么好一个大闺女。 周氏早就在心里狠狠给儿媳妇记上一功了。 如果老头子还在,知道自己有孙女了,老脸怕是都要乐开花。 周氏本来想把孩子抱走,让章氏好好休息。 但见她逗孩子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想着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就让她多跟孩子玩一会儿吧! 孩子这会儿吃饱了,正是比较活泼的时候。 婆媳俩正围着参参逗弄,小花突然探头探脑地溜了进来。 “秦奶奶,婶婶,奶奶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周氏连声道谢:“真是谢谢你奶奶和你,还一直惦记着我们。” 小花说着走到炕边,神色复杂地看向小人参:“参参婶婶,们在跟小妹妹玩儿啊?” 章氏则笑眯眯地说:“是啊,你过来看看,小妹妹可好玩了,一逗她就笑。” 小花闻言往前走了几步。 但是她刚一凑近,小人参立刻收起笑容,张嘴打了个呵欠,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花轻咬下唇,道:“婶婶,小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没有的事儿!”章氏赶紧抱起闺女,“小妹妹才多大呀,哪有那么多心思。 “她刚吃饱,就是困了,该睡觉了。” 见章氏只顾着哄孩子,小花失落地垂眸道:“婶婶,那你哄小妹妹吧,我先回家了。” 章氏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花,小妹妹太小了,婶婶得看着她,没法陪你玩儿了。” “没事儿,等以后就好了。”小花话里有话。 章氏浑然不觉,还笑着点头道:“是啊,等小妹妹长大了,你俩就能一起玩儿了。” 周氏更是到后院挑了只最肥的兔子交给小花:“这个你拿回去,跟你奶奶吃。” 小花拎着兔子耳朵,低声道:“秦奶奶,你真是太好了。” “咱们能做邻居就是缘分,我们家也多受你奶奶照顾,这算得了什么。 “你若是爱吃,回头再来拿就是了。” 小花拎着兔子往家走的时候,大雨刚好停了。 她眯起眼睛看向挂在天边的彩虹。 真怪不得她想抢。 这么好的家人,让她怎么舍得放手? * 雨虽然停了,但是山上可没那么快变干,树枝上、草叶上,全都挂满了水珠,众人身上也都湿漉漉的。 放山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脱光衣服,搭在各处晾干。 秦仕谦实在做不到如此“大方”,最多只能接受打着赤膊。 但是湿透的裤子贴在身上,山风一吹过来,实在有些冷。 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儿,也为了裤子能早点干,秦仕谦只好不断地在周围走动。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余光扫过的时候,草丛里闪过一点点红。 不会吧? 该不会是人参籽吧? 说实话,秦仕谦自己都不敢相信。 毕竟山里有很多野果都是红色的。 可他心里虽然这样想,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走了过去。 万一呢! 秦仕谦轻轻拨开遮挡的灌木丛,就看见一棵头顶红籽的人参,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经过之前老金头的讲解,他如今已经能看明白一些粗浅的门道了。 这是一棵三品叶,年份应该至少在十年以上。 算不上大货,却也不差。 秦仕谦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会这么好。 若说第一棵人参还是因为何清泽发现龙须草的缘故。 眼前这棵人参可是完完整整由他自己发现的。 第16章 好运气都被他一个人用光了! 秦仕谦激动不已,他想喊人,张了张嘴却因为紧张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因为没带索宝棍,他只能随手捡起一根粗树枝,敲着旁边的树干大喊:“棒槌!” 其他人此时正聚在一起,想清理出来一块地方好生火做饭。 听到秦仕谦的喊声,大家俱是一愣。 “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吧?他昨天刚找到一棵,今天又让他遇到了?” “这周围咱们昨天都逛好几遍了,还能有漏网之鱼?” “秦老三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老金头拎起自己的包袱直奔秦仕谦的方向而去。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儿,胡老大却气得摔了手里的柴火。 其他人瞬间噤声。 胡老大眉头紧锁,大踏步地朝声音方向走去。 “我倒要看看,他运气是不是真的这么好! “秦仕谦,你要是敢喊空山,看我怎么收拾……” 胡老大的狠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秦仕谦身边的人参。 红彤彤的人参籽,想认错都难。 “金叔,这是个三品叶吧?” 秦仕谦直接问老金头。 “对,对,三品叶。”老金头看见人参就两眼放光,根本没理会胡老大的情绪。 毕竟他跟着参把头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胡家兄弟对他来说都是小辈,见到他都得老老实实喊一声叔。 只要参把头还在,兄弟四个就不敢在他面前尥蹶子。 其他人听说真找到棒槌了,一个个儿都跑过来看。 七八个光着身子的大汉围拢过来,这画面实在太美,秦仕谦着实有点儿看不下去,转身就往回走。 走前他丢下一句:“一棵了。” 胡老大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站在旁边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这个秦仕谦到底怎么回事? 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运气这么好的人。 进山刚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和躲雨,其他人都一无所获。 偏偏他发现人参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轻松,随便一逛就能遇见! 他是山神爷的亲儿子不成? 人参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那自家多年传下来的规矩和经验,岂不都跟笑话一样? 胡老大深觉得自己的权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棵人参不算大,才用一个时辰就抬出来了。 老金头称了一下道:“三钱六,三十多年的,挺好。” 胡老大此时心情不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老金头只好自己起身去弄了苔藓,又叫人给自己剥了一块桦树皮来。 他把人参包好捆好,塞进胡老大手里,语重心长道:“老大,咱们放山,最重要的是平安满载而归。 “这是你们兄弟第一次各自带队放山。 “想想你爹为啥让我跟着你?” 参把头双腿受伤,今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好。 所以他这次突然让四个儿子各自带人进山,大家私下里就都怀疑他这是想给自己找接班人了。 胡老大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这样想的。 此时听了老金头的话,胡老大登时心下狂跳。 难道爹真的更属意自己? 老金头见胡老大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甭管是谁,发现棒槌总归是好事儿。 “老大,你说对不对?” 老金头这话既是开解胡老大,其实也是在隐隐地敲打他。 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坏了正事儿。 胡老大认可地点头道:“金叔,我知道了。” 老金头听他还肯叫自己一声叔,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只想老老实实地放山抬棒槌,能够养活家人,真的不想掺和到胡家和其他流放犯的恩怨之中。 大家如今都在深山老林里,万一闹出点儿什么事,对谁都不好。 见胡老大被老金头说服,至少表面上没有再针对秦仕谦。 队里其他人对秦仕谦的态度顿时热络起来。 毕竟运气这么好的新手着实少见,大家都想跟着他沾沾喜气。 就像老金头说的那样,大家进山的目的就是采参赚钱,养家糊口。 如果这趟放山能一直这么顺利,大家也能早点回家。 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帮忙盛粥,还有人主动拿出自己带的干粮和咸菜,跟秦仕谦分享。 胡老大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说不出的闹心。 这帮人只顾围着秦仕谦打转,甚至都没人想到给他盛一碗粥。 他捏着手里的窝头,也不知在跟谁较劲,一口接一口地干嚼,噎得恨不得把脖子伸出二里地。 谁知就在大家受到鼓舞、士气大涨的时候,胡老大这一队人,挖参的进度却突然间停滞不前了。 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胡老大带着大家将周围细细搜寻了好几遍。 谁知这次别说是什么大货了,连棵人参苗儿的影子都没看到。 胡老大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队伍里的气氛也是一天比一天压抑。 这天晌午大家休息等着吃饭的时候,何清泽解手回来,凑在秦仕谦耳边低声道:“秦三叔,我刚才看见胡老大和陈小六在那边说悄悄话。 “他俩素来狼狈为奸,肯定又在商量什么坏主意呢!” 秦仕谦闻言蹙眉,朝那边瞥了一眼,却还不忘叮嘱何清泽道:“胡老大这几天一直压着火儿呢,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当心引火上身。” “秦三叔,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何清泽呲牙一笑。 但是万万没想到,胡老大和陈小六密谋的这把火,竟先烧到了秦仕谦的身上。 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下午大家各自散开继续去找棒槌。 可等到天黑回来之后,好几个人看向秦仕谦的表情就透出了几分复杂。 一夜过后,就有个说法在众人之间传开了。 说秦仕谦刚进山时候的运气太壮了,一口气把这次放山的好运都给用光了。 甭管大家如何努力,都不会再找到棒槌了。 之前还围着秦仕谦打转,想要沾点儿好运的人,登时也都散了个干净。 虽说大家是同一队的,秦仕谦找到棒槌,每个人都能跟着受益。 但到底比不上自己找到棒槌的利益更大。 所以胡老大和陈小六就只用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谣言,便让刚刚开始接受秦仕谦的众人做鸟兽散了。 第17章 找不到大货,谁也甭想回去 第二天,众人继续外出找人参。 脱离了胡老大的视线之后,何清泽登时气得直跳脚。 “秦三叔,我就说胡老大和陈小六肯定没憋好屁。 “那些混账话,肯定是胡老大让陈小六传出去的。” 秦仕谦抿唇不语,只一味地用索宝棍四处拨弄寻找着。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还只是个开始。 如果再找不到棒槌,胡老大的耐心耗尽,很快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但放山看天吃饭,根本就不是个勤能补拙的差事。 秦仕谦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走动寻找。 至于结果,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晚上大家再次聚到一起之后,一个个都累得蔫头耷脑,根本看不出前几日的雄心勃勃了。 吃完饭,胡老大把众人召集起来道:“这附近应该是没有棒槌了,今晚把东西都收拾一下,明天咱们该换地方了。” 一听说要换地方,大家的脸就都苦了下来。 接连好几日没摸到棒槌的边儿了,胡老大每天催促众人起早贪黑地忙活,大家早就累得不行了。 如今连半天休息都不给就让继续赶路? 何清泽听了这话更是想哭。 他以前觉得,流放路上的苦就已经是到顶了。 可那到底有路可走,还有长辈护着。 如今才发现,放山比流放还要遭罪。 山上根本没有路,到处密密麻麻都是灌木,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绊个跟头。 更不要说山上的各种蚊虫鼠蚁。 蚊虫嗡嗡叫着,密密匝匝地往人身上和脸上扑。 蚂蚁更是见缝就钻,钳住肉就不松口,疼得钻心。 每天晚上两条腿都又肿又疼,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找棒槌的时候,好歹还能抽空休息一下。 可是要继续赶路的话,为了不掉队就只能一直走,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何清泽顿感绝望。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秦三叔,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就把我扔这儿,让我自生自灭算了。” 秦仕谦正在揉自己的伤腿。 他这些天也着实不好过。 山里又潮又冷,让他的伤腿十分难受。 每天还要不断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根本得不到什么休息。 他的膝盖早就开始肿胀,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尽量抬高。 但他却从来没想过放弃。 尤其一想到刚出生的女儿,他就觉得自己能克服一切困难。 所以此时听得何清泽这么说,秦仕谦登时不悦道: “胡说什么,你奶奶还在家里等你呢! “你是想要老太太的命吗?” 一提到奶奶,何清泽顿时没了话。 他们一家子十几口人被流放至此,几年时间就死得只剩祖孙俩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奶奶的眼睛一点点哭瞎的。 奶奶能坚持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放不下他。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奶奶也肯定活不了了。 所以晚上偷偷哭了一场之后,第二天早晨,何清泽还是老老实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众人一起继续赶路。 越往长白山的深处去,路就越难走。 可接下来几天,大家的运气依旧不怎么好。 胡老大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压不住了。 随便一点事都能惹得他暴跳如雷。 大家到处搜寻人参的时候,他便留在原地休息,还美其名曰他要看顾好参把头庙,给大家坐镇。 等他休息好了,便又催命似的逼着大家赶路。 如此几次之后,别说是秦仕谦跟何清泽这样的新手,就连那些有经验的放山人都快吃不消了,私底下对胡老大颇有怨言。 秦仕谦的伤腿也肿得越来越厉害,即便每晚睡觉的时候都高高架起来,第二天早晨也依旧无法消肿。 何清泽的脚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即便每天晚上把血泡挑破烤干,可第二天又会磨起新的血泡。 孩子的脚上层层叠叠都是伤,再整天穿着湿漉漉晾不干的鞋子,伤口边缘都已经被泡得发白溃烂。 秦仕谦借着火光,用匕首小心翼翼地给何清泽剃掉烂肉,心里忍不住叹气,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胡老大此时坐在火堆的另外一边,隔着火光盯着秦仕谦看了半晌,伸手从怀里掏出酒壶,恨恨地灌了一大口。 “金叔,你别不信。 “要我说,就是秦老三的问题。” 胡老大继续道:“你看这回,他一进山就接连发现两苗棒槌,把咱们的运气都给用光了,后面自然就很难再开张了! 老金头只一味地抽着旱烟。 “金叔,真不是我针对秦老三,就连大仙儿都说秦家邪门,你当时也是亲耳听见的。” 老金头犹豫半晌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回去,休整一下再进山。 “这几天山里的路也不好走,大家也都挺累的……” “怎么的?”胡老大闻言,猛地回头看向老金头,“底下的人有怨言了?” 怨言当然是有的,而且还越来越多,但老金头也不好直说。 毕竟胡老大还能给他几分薄面,对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老金头只能含糊道:“大家倒不是有怨言,只是我觉得,连着这么多天不开张,的确有点儿打击士气。 “加上最近总下雨,林子里到处湿漉漉的。 “大家身上不干爽,心里肯定也不是那么舒服,倒不如休整一下再来。 “反正这次有一株四品叶和一株三品叶打底儿,谁也不能说咱们没收获不是?” 胡老大听了这话却没有吭声,只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他是家里老大,从小就跟着参把头上山。 原以为自己接替亲爹衣钵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谁知参把头却隐隐有从四个儿子里挑一个的意思。 他绝不允许弟弟们压自己一头。 所以即便看不惯秦仕谦,只要他能找到人参,胡老大觉得自己也能勉强忍耐。 但是这么多天还不开张,胡老大已经快要急疯了。 就连夜里做梦,梦到的都是弟弟们找到千年野山参的场景。 想到这里,胡老大猛地抬头,灌下最后一口烈酒,把酒壶往地上一摔。 “不行,这趟若是找不到大货,谁都甭想回去!” 第18章 明明是我给爹爹托的梦,关山神爷什么事 两个人刚才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有意识的没有被其他人听到。 但是胡老大这句话喊得太响,所有围在篝火边取暖的人全都听见了。 大家纷纷抬头,神色复杂,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秦仕谦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道:“我觉得,这些天大家都累坏了,再往深处走怕是……” 胡老大本就满肚子火,又喝了酒,听到这话瞬间炸了。 他不等秦仕谦说完,起身一脚踹向篝火。 带着火苗的树枝被踢得到处都是。 吓得众人纷纷散开。 秦仕谦抓着何清泽往旁边躲,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躲开。 “你算老几,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胡老大指着秦仕谦大骂,“别以为找到两苗棒槌你就有功了,还想踩到我脑袋上来了?” “我只是觉得这些天大家都太累了,带的干粮也都快吃没了……” 秦仕谦据理力争。 何清泽也跟着道:“是啊,胡老大,我是真走不动了。” “你走不动就死在这儿!”胡老大被这话给气笑了,骂完何清泽又扭头看向其他人,“我看还有谁觉得累?”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老金头壮着胆子道:“的确太累了,就算不下山,也歇一天再走吧!” 一旦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胡大哥,真的太累了,我脚上都磨起泡了。” “我也是,脚底板都是口子,天天在水里泡着,真走不动了。” 胡老大问这话的本意是震慑压制秦仕谦和何清泽。 谁知老金头居然带头支持起秦仕谦来,其他人竟也跟着附和。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看是不是?”胡老大气得眼睛都红了,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 所有人见状都站起身,林子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秦仕谦反手将何清泽护在身后,也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老金头一见,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他赶紧劝道:“老大,你先别急。 “秦老三,你也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闭嘴!” 老金头话没说完,就被胡老大厉声打断。 胡老大用匕首直指秦仕谦的鼻尖。 “你既然这么想让大家休息,倒也不是不行。” 众人闻言一愣,心道胡老大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果然,只听胡老大继续道:“但是你还欠我一棵棒槌没找到呢,你好意思歇着? “你若是能再找一棵棒槌回来,咱们立刻就打道回府,如何?” 胡老大这话看似给了选择,其实一下子就把秦仕谦给架起来了。 谁敢保证自己能找到? 就连从小就跟父辈们在山上摸爬滚打的参把头都不敢夸下这般海口。 “好,明天我自己出去找棒槌!”秦仕谦咬了咬牙,竟没再推辞,而是答应了下来。 何清泽顿时急了:“秦三叔,你疯了么? “这附近咱们都转悠好几天了,要是真有棒槌,这么多人还能看不见? “你现在答应他,万一找不到可如何收场?” 但秦仕谦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他的腿越来越严重,何清泽也到了撑不下去的边缘。 再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他们两个肯定是最先被淘汰的累赘。 倒不如放手搏一把。 秦仕谦也不知哪里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最近运气不错,说不定真能搏出一条活路。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并没有跟何清泽说,只揉揉他的脑袋道:“我明天再仔细找找,先给你们争取一天休息。” “秦三叔,那我明天帮你一起找。” “你能走得动啊?别到时候还得我把你背回来。”秦仕谦故意玩笑,按住他肩膀道,“行了,快睡吧,明天的事儿就留给明天再烦恼吧!” 何清泽是真累惨了,虽然忧心忡忡,但一闭眼睛还是立刻睡着了。 秦仕谦却辗转反侧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谁知白天放山已经累得半死,梦里他竟然还在漫山遍野地寻找人参。 秦仕谦也不知自己走了半天,最后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 他刚想掉头往回走,突然听到河对岸传来婴儿的啼哭。 秦仕谦定睛一看,女儿竟独自坐在河对岸的草丛里。 眼见自己被发现了,参参突然一个翻身,飞快地往山林深处爬去。 “参参,快回来!” 秦仕谦急得不行,正准备游过去找女儿,就被人一巴掌拍醒了。 胡老大没好气地骂道:“就知道睡,你是猪么? “还不赶紧起来去找人参!” 何清泽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来。 他早就醒了,想让秦仕谦多睡会儿才没吭声。 没想到还是被胡老大给搅和了。 何清泽绕过胡老大,把手里的碗递给秦仕谦道:“秦三叔,饿了吧? “快趁热把粥喝了,垫垫肚子。” 胡老大定睛一看,一碗粥竟有大半碗米,看起来就浓稠得很。 见其他人虽然都坐在火堆旁边,注意力却全都落在这边。 胡老大故意提高音量道:“何清泽,我知道你跟秦老三关系好。 “可这是大家的早饭。 “你把干的都捞给秦仕谦了,让别人吃什么?” 何清泽闻言撇撇嘴道:“粥才不是我盛的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胡老大瞪眼,“你这孩子,现在说瞎话都不眨眼了么?” 这次不等何清泽说话,身后就传来了老金头的声音。 “胡老大,不怪清泽,粥是我盛的。 “秦老三今天要出去找棒槌,自然得让他填饱肚子才行。 “你放心,这也是大家的意思。” 老金头身边的人立刻点头道:“是啊,胡大哥,我们今天休息,喝点米汤就够了。” “对,让秦老三多吃点吧,不然哪有力气。” 虽说秦仕谦也是迫不得已,但队伍里大部分人都还是很感念他能牺牲自己,换取大家一天的休息。 此时见有人挑了头儿,大家也都纷纷随声附和。 胡老大只觉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他咬紧后槽牙,靠着仅存的自制力,才勉强忍住没有吭声。 他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傻。 想接替阿爹参把头的位置,少不得这些老把式的帮衬。 他若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就算到时候真的当上参把头,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如何成事? 见他没有追究,大家都松了口气。 殊不知胡老大心里却越发觉得秦仕谦此人留不得。 就像大仙儿说的那样,秦家人属实有点邪门儿。 从老秦头再到秦老三。 他们仿佛天生就有收揽人心的能力。 只要跟他们多相处几日,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偏向他们。 秦仕谦向众人道谢后,飞快地吃完早饭便要出发,不想再给胡老大任何找茬的机会。 就在胡老大盘算,自己该如何趁着秦仕谦不在重新归拢人心的时候。 老金头突然起身道:“秦老三,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胡老大的脸瞬间白了,质问:“金叔,你这是啥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老金头竟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秦老三。 老金头不紧不慢地拎起自己的包袱道:“秦老三不会抬棒槌,我不跟着一起去,难道还要等他找到之后再回来叫我么?” 秦仕谦原本来还想推辞。 但是听了这话,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金头这话说得在理,让他无法反驳。 “金叔,你不会真以为他还能找到棒槌吧?”胡老大肺都快被气炸了,“再说了,进山这么多天,你不累啊?” “我累啥?我这些天闲得五脊六兽,天天光歇着了,正好出去活动活动腿脚。”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简直就是往胡老大心窝子捅刀。 老金头是抬棒槌的一把好手。 但架不住这些天一棵棒槌都没找到。 他可不就歇了这么多天么! 老金头之前对胡老大的态度还是尽量哄着劝着。不够客气的话,都是两个人私下里说。 此时却完全不背着人了。 老金头这些天从旁看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得找参把头好生聊聊。 胡老大这性子,属实不适合做这一行。 如果他改不了,那参把头这个位置,说什么也不能传给他。 这虽然还只是老金头心里的想法。 但他这人没什么城府,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胡老大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但他这次意外地没有发火,甚至还颇为平静地笑笑。 “行,那就辛苦金叔了!” 秦仕谦对此颇感意外,心里对老金头的挺身而出更是万分感激。 他伸手接过老金头的东西,默默地走在前面帮忙开路。 目送秦仕谦和老金头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消失在了茂密的草木之中。 胡老大这才变了脸色,隐藏在树荫下,格外阴沉可怖。 一路上,秦仕谦漫无目的地在前面开路。 老金头闷不吭声地走在后面,也不对秦仕谦走的方向发表任何意见。 就这样走了近一个时辰,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 “咦?”看着眼前跟梦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秦仕谦惊讶不已。 “怎么了?”老金头问。 “这里看起来好眼熟,我昨晚……” 秦仕谦话还没说完,被老金头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了。”老金头道,“不过放山有放山的规矩。 “你只管顺从你自己的内心去做,但不用告诉我,明白了么? “放山期间做的梦,很多都是有预兆的,说不定就是山神爷托梦。 “但是这种梦,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一旦说破可就不灵了。” 老金头这话幸亏没被参参听到,不然她肯定要被气死了。 明明是我给爹爹托的梦,关山神爷什么事。 第19章 百年老参 秦仕谦听懂了老金头的意思,点点头道:“金叔,你在岸边等我,我过去看看。” 最近时不时下雨,山里各处的积水都慢慢汇聚到了河里,导致水位很高,还十分湍急。 所以老金头也没坚持要跟过去,同意秦仕谦先过去看看。 秦仕谦把褡裢取下来,连带着外衣外裤都脱掉交给了老金头。 老金头神色颇为复杂,秦仕谦就不怕自己拿着他的东西跑了么? “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金叔,瞧您这话说的。”秦仕谦笑笑,“您这一路明里暗里都在帮我,我有什么信不过的。” 他说完就直接纵身跳入河中,飞快地朝对岸游了过去。 老金头站在岸边半晌没回过神来。 也难怪胡家人都格外忌惮秦家。 光是秦仕谦这胸怀和气度。 但凡胡家四个儿子,有一个能及得上人家半分。 参把头也不用担心自己后继无人了。 老金头出神的这会儿功夫,秦仕谦已经游到了对岸。 只是被水流冲出去一大截,上岸的位置已经离下水点颇远了。 秦仕谦跟老金头报了声平安,这才观察起河对岸的情况来。 河对岸的山势和树木走向,竟真有些老金头之前讲过的模样。 秦仕谦之前没把昨晚的梦当回事,只以为是自己太想念女儿,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此时他却隐隐有种预感,今天说不定真能遇到大货。 秦仕谦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提起索宝棍,毫不犹豫朝着参参爬走的方向走去。 夏天是长白山草木最是茂盛的季节,一起上山的人离开几步远就一点儿都看不到对方了。 放山的人平时都是大家互相喊着来确定位置的。 秦仕谦往山里走了没多久便迷失了方向。 周围全都是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树干和草丛。 秦仕谦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发现已经连河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换了好几个方向尝试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找到刚才的河边。 这下秦仕谦也不免慌乱起来。 在山里迷路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会死在这里了。 秦仕谦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飞快地想着办法。 但是他对山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他此时已经开始后悔,该叫上老金头一起过来才对。 刚想到这里,突然听到身后草丛有些轻微的响动。 秦仕谦先是心里一喜,还以为是老金头跟过来了。 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如果是老金头,肯定会喊自己。 更何况老金头过来的话,动静不可能这么轻微。 想到这里,他绷紧浑身肌肉,默默攥紧了手里的索宝棍,然后猛地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身后树丛里刚钻出来的一只豹头。 秦仕谦神经紧绷,手里的索宝棍差点儿就挥了出去。 但就在最后一刻,他把力道收了回来。 虽说豹子的脸看起来都差不多。 但眼前这只豹子却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秦仕谦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上次是你救的我么?” 话音未落,他就抬手扶额。 自己真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指望豹子能听懂人话? 豹子却像听懂了似的,一下子从树丛中蹿出来,围着秦仕谦嗅来嗅去。 秦仕谦此时打着赤膊,裤腿也高高卷起。 只觉溜光水滑的皮毛紧贴着蹭过去,尾巴甚至还勾了一下自己的小腿。 他浑身肌肉绷紧,感觉下一刻就要抽筋了。 豹子一嗅再嗅,确认这个人身上的确有让它熟悉的味道。 这才转了个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见秦仕谦没跟上来。 豹子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仕谦。 秦仕谦刚刚放松下来,又被豹子看懵了。 “还、还有事吗?” 豹子等了半晌见他还是不动,只好走过来用嘴咬住他的腰带,把他朝着自己刚才走的方向扯。 秦仕谦一把抓住腰带,他如今身上可就只剩这条裤子了。 就算深山老林里没有人,他也没有光着屁股走来走去的癖好。 “好了好了,你别咬,我跟着你走还不行么!”秦仕谦此时已经不怎么怕这只豹子了。 豹子立刻松开嘴,重新朝着刚才的方向走去。 反正现在也迷路了,秦仕谦便拔脚跟上了豹子。 豹子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确认他没跟丢再继续走。 就这样,一豹一人不知道在林子里走了多远。 秦仕谦本来就迷路,这么一来更被绕晕了。 就在他快要走不动的时候,豹子终于停下脚步,挑了个地方施施然地卧下来,悠闲地舔起了爪子。 这一幕,几乎跟之前豹子带他去挖党参的时候如出一辙。 秦仕谦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用索宝棍在周围搜寻起来。 刚拨弄几下,一棵顶着红籽儿的棒槌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秦仕谦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气声太大把棒槌给吓跑了似的。 他憋着气数完棒槌身上的叶子,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五品叶!居然是五品叶! 秦仕谦记得老金头说过,参把头之前找到的那棵百年老参,就是五品叶。 果然是大货! 但是狂喜之后,秦仕谦又陷入了茫然。 他非但不会抬棒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就算运气好能找到回去的路,他也很难再找到这个地方啊! 想到这里,秦仕谦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豹子。 豹子起身走过来,对着棒槌就是一爪子。 它速度太快,还不等秦仕谦反应过来,棒槌杆儿就被它弄断了。 秦仕谦被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扑上去,一把按住了豹子的大爪子。 “别动,弄坏就完蛋了。” 豹子歪头看向秦仕谦,最后还是听话地收回了爪子。 秦仕谦没想到自己竟真的成功了,壮着胆子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夸奖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成精了。” 豹子闻言,嫌弃地张嘴叫了一声。 “喵——” “嗯?有猫叫?”秦仕谦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但这儿可是深山老林,遇到老虎都比遇到猫的几率更大。 他又回头看向豹子:“刚才是你叫的?” 豹子却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 大本营这边,大家很珍惜难得的机会,都在抓紧休息。 只有陈小六闲不住,在周围乱转。 傍晚时分,拎着一只野鸡跑了回来。 “胡大哥,看我抓着什么了!” “呦,小六子运气不错啊!”胡老大一看便喜笑颜开。 这些天在山里,胡老大虽然不会饿肚子,但毕竟没有在家吃得好。 带来的肉干他也早就啃腻了,吃多了还不够累牙的。 其他人看到野鸡,也都来了精神头儿,不用胡老大吩咐就各司其职地收拾起来。 不多时,锅里就渐渐传出炖野鸡的香味,引得大家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 只有何清泽的心思完全不在美味的晚饭上。 眼瞅着天都要黑了,秦仕谦怎么还没回来? 一直等到野鸡都炖好了,何清泽也没能看到秦仕谦的身影。 “何家小子,别瞅了,赶紧来吃饭,晚了可就只能喝汤了。” “吃肉都不积极,可真是个傻小子。” “哈哈,谁说不是呢!” 何清泽赶紧过去,自己盛完又想给秦仕谦也盛一碗留着。 站在旁边边吃边监督的胡老大立刻吼道:“干什么呢?一人一碗,不能多拿!” “我给秦三叔盛一碗……” 胡老大冷笑一声:“盛个屁,天黑了还不回来。 “秦老三肯定是找不到棒槌,丢下你自己跑路了。” “你少胡说,秦三叔才不会那样。”何清泽咬牙道,“不信你等着瞧,他肯定能找到棒槌回来!” 胡老大咽下嘴里的鸡肉,刚想再讽刺两句,却突然听到黑黢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秦三叔,你回来了!”何清泽大喊。 果然就见秦仕谦躬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火光落在他噙着笑意的嘴角上。 何清泽激动得整个人合身扑了上去。 秦仕谦一把接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安回来就好。”何清泽瞬间红了眼圈,感觉找没找到棒槌都不重要了。 秦仕谦却道:“清泽,还好我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仕谦身上。 胡老大的冷笑更是瞬间凝固在唇边。 “秦三叔,你真找到棒槌了?几品叶?”何清泽兴奋地问。 秦仕谦但笑不语。 胡老大刚想开口讽刺,就见老金头从秦仕谦身后走了出来。 老金头一手举着棒追杆,一手拿着个红布包,满脸堆笑地对众人宣布:“五品叶!” 众人顿时哗然。 “我去,挖到大货了啊!” “金叔,快给我们开开眼!” “真的假的?我还没见过五品叶呢!” “你放山才几年,没见过也正常。 “当初参把头在大仙儿的指引下挖的那棵百年老参,就是五品叶……” “行了行了,知道你见过五品叶了,用不着天天挂在嘴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起身,全都围到秦仕谦和老金头身边去了。 只有胡老大,刚到嘴边的话被噎回去,被孤零零地落在后面。 第20章 死人就是用来背锅的 “秦三哥,你可真是有本事,居然能找到五品叶。” 俗话说得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秦仕谦之前找到棒槌,大家还会觉得他运气好。 但是接连找到三苗棒槌,还有个五品叶,谁还敢说人家靠得全是运气? 那必定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秦仕谦刚想开口谦虚,老金头却已经连连点头,替他吹嘘起来。 “可不是么,别看秦老三第一次跟着咱们放山,他还真是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山神爷昨晚给他托梦了。 “他第一次放山根本不懂,也没当回事。 “直到我俩走到一条河边,他才想起自己昨晚梦到过这条河。 “他一个人游到对岸去找棒槌,我在河这边等了好久,都担心他是不是麻达山了。” “谁知道这小子不但找到一棵五品叶,还准确无误地回到岸边找我,又带着我回到棒槌旁边,愣是一点儿弯路都没走……” 麻达山就是在山里迷路的意思。 秦仕谦听到老金头这样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他素来不屑于冒领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但今天这事儿,他除了默认,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总不能说,我不认识路,是一只豹子给我带路的吧? 这种事,若非他亲身经历,听别人这样说,也会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大家听了老金头这样说,看向秦仕谦的目光也都渐渐发生了变化。 要知道,老金头虽然平时是个老好人,看着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但是在放山这件事儿上,他是绝对眼里不揉沙子,也从不会随便夸人。 最重要的是,能根据梦境找到棒槌,说明秦仕谦得到了山神爷的眷顾。 跟着这样的人放山,运气肯定差不了。 于是大家看向秦仕谦的目光也都越发炙热。 只有陈小六发现胡老大面色不虞,忍不住嚷嚷起来。 “金叔,你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这话若是胡老大说的,老金头兴许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偏偏是陈小六说的。 老金头一瞪眼,斥道:“你懂个屁! “这可是五品叶!你瞅瞅这棒槌杆多粗? “我夸几句咋了,我还觉得自己夸得轻呢! “等你小子啥时候能自己找到五品叶,才有资格插嘴!” 陈小六被老金头怼得面皮涨红。 偏偏对方说得都是实情,他也无可反驳,只得讪讪地退到胡老大身后。 胡老大整个人隐身在阴影中,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另外一边,老金头还在不遗余力地夸着秦仕谦。 胡老大冷不丁问了句:“棒槌多重啊?” 大家听得胡老大这么问才想起来。 “可不是么,金叔,你还没说这棒槌多重呢!” “都五品叶了,肯定小不了。” “再小那也是五品叶,年份到了一样值钱。” “那还是越大越好啊!” 老金头抬手把众人的议论压下去,然后笑着说:“这棒槌个头不算小,不过抬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没顾上称重就着急往回赶。” 大家一听,连老金头都说个头不小,越发心痒难耐。 老金头也来了兴致,笑呵呵道:“要不现在称一下?正好也给你们这帮猴儿开开眼?” 大伙儿等的就是这句话。 立刻有人一路小跑地取来戥子。 还有人弄了火把过来照亮儿。 其他人都瞪大眼睛,等着看这棵五品叶的棒槌究竟有多大。 被众人忽视已久的胡老大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 “已经包好的棒槌,哪有在山上就打开的道理!” 此言一出,老金头正在拆红布的手一顿。 其他人也都面露尴尬。 放山的人之所以这样处理棒槌,主要是为了保鲜,并且尽最大可能保证棒槌完整。 没有特殊情况,自然也不需要中途打开。 但严格来说,并没有这个忌讳。 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这不过是胡老大心情不好,故意找茬罢了。 按理说他话已出口,于情于理,老金头都该给他这个面子。 但老金头可不是陈小六那种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他资历最老,还有徒子徒孙。 若就这样闷声认下,相当于承认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不懂规矩。 不但自己没脸,说不定还要连累徒弟徒孙也跟着被嘲。 于是老金头虽然停下了动作,嘴上却道:“拆开看看其实也不打紧,只不过现在天色太晚了,别回头看不清楚再给弄坏了。 “先放起来吧,想看的话等回去给你们看个够!” 老金头觉得自己这话既解释了自己没坏了规矩,又给了胡老大面子。 可胡老大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秦仕谦这么能干,不但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甚至连老金头都开始向着他了? 胡老大越想越气,快步上前,分开众人,一把从老金头手里抢走棒槌。 “行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把其他人都撵走之后,胡老大又对老金头道:“金叔,你跟我来一下!” 何清泽见胡老大跟老金头走远了,赶紧冲到锅边盛了一大碗野鸡汤塞给秦仕谦。 “秦三叔,你肯定累坏了,赶紧吃吧!” 秦仕谦是真饿了,也没推辞,拿出两张煎饼,蘸着鸡汤大口吃了起来。 他一开始也没把胡老大和老金头离开当回事。 虽然老金头对他不错,但人家可是看着胡老大长大的,关系自然亲近多了。 但直到秦仕谦吃饱了,胡老大和老金头还没回来。 秦仕谦一边刷碗,一边不断朝胡老大和老金头离开的方向张望。 何清泽已经把防潮的油布铺好,只等着秦仕谦过来睡觉了。 见他一直魂不守舍,忍不住问。 “秦三叔,你看啥呢?” “胡老大和金叔离开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嗐,秦三叔,你就别操心别人了。 “我们都休息了一天,你不但没休息,还赶了一天路。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立刻睡觉。 “你担心胡老大,他明天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何清泽这话说的没错。 “我只是担心金叔,他也跟着我奔波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胡老大还能饿着金叔不成?”何清泽觉得秦仕谦就是在瞎操心。 秦仕谦却总觉得心下不安。 胡老大对他的敌意从未收敛过。 金叔刚才一直在夸他,胡老大该不会因此迁怒金叔吧? 想到这里,秦仕谦一把将碗筷塞进何清泽怀里。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秦三叔,你……”何清泽无奈,转身把碗筷塞进秦仕谦的褡裢中,也赶紧追了上去。 但是夜里的山林更加难辨方向,何清泽晚了几步就找不到秦仕谦了,最后只好退了回去。 * 胡老大将老金头叫出去,一直走到山崖边,确定其他人听不到了才停住脚步。 “金叔,你今天到底是啥意思?” 老金头对胡老大丝毫不设防,黑咕隆咚的也没发现他眼底的怒意,甚至还设身处地帮他分析起来。 “老大,你也知道,如今你爹动了心思,想在你们兄弟四个里面挑一个人继承参把头的身份。 “老四太年轻,既没人手也没威信,还不足为惧。 “但你可不能小看了老二和老三啊! “如今老二那边有冯天和汪青江,这俩都是放山的好手,而且都年轻力壮,正是当打之年。 “老三那边虽然差了点儿,却也有个雷山荣。 “雷家可是村里的大姓,又是老三的老丈人,你说人家能不拼了命帮自家女婿么? “唯独你这边,就只有我这把老骨头。 “抬棒槌我在行,找棒槌我可就帮不上你了。 “要我说,也是老天爷眷顾,把秦老三分给你了。 “我今天观察了一天,越发确定,这小子真是个天生跑山的料。 “你好生把他拉拢过来,我和他一起帮你。 “到时候甭管是老二还是老三,就算把他俩拧在一起,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老金头真心实意地在为胡老大筹谋。 殊不知胡老大早就妒火攻心,耳中听到的只有老金头对别人的褒奖。 他一言不发地听完老金头对未来的美好畅享,才阴恻恻开口:“金叔,你的意思,若是秦老三不帮我,我就干不过老二老三了呗?” 都到这会儿了,老金头依旧没察觉到胡老大语气中暗藏的凶险。 “老大,你也别担心。 “我觉得秦老三是个识时务的,他还有老娘和妻女在村里。 “只要你别再针对他,对他释放点儿善意,他肯定知道该怎么选的。” “合着都是我胡老大的错了?是我对他的态度不好,我该跪着求秦三爷帮我是不是?” 胡老大这话已经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挤出来的了。 老金头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老大,你啥意思?我可一直全心全意在帮你啊!” “呵,帮我?我看你巴不得秦老三是我爹生的才好吧?” 老金头语塞。 他还真这么想过。 虽然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但这一瞬间的沉默,已经被胡老大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的情绪本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此时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呼呼往头上冲。 “好啊,我就知道!” 他双目猩红,脑袋里嗡嗡作响。 所有理智都脱离了脑海。 只剩一个念头。 除掉所有敢跟自己作对的人。 胡老大猛地抬手,推向毫无防备的老金头…… 老金头万万没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胡老大竟然会对自己下手 身子后仰的瞬间,他双目圆睁,满脸惊惧和难以置信。 “金叔!” 眼瞅着老金头就要仰面摔下悬崖。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 正是刚才心下不安,一路追过来的秦仕谦。 秦仕谦没听到二人之前的对话,刚悄悄摸到近前,就撞见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他顾不得多想,冲上去一把抓住老金头的胳膊,将人从悬崖边扯了回来。 “哎呦——”老金头一头扎进灌木丛中,也不知伤到了哪里,痛苦地呻吟着。 秦仕谦还未稳住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撞上后腰。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径直跌落山崖。 胡老大从后面缓缓走上来,看着深不见底的崖底,面露狞笑道:“秦老三,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现在我送你下去跟你爹团聚,你们父子九泉之下若是有灵,可得好好谢谢我才行啊!” 他说完,转身准备收拾摔在灌木丛中的老金头。 事已至此,绝不能留活口了。 谁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躺在灌木丛中呻吟的老金头竟消失不见了。 “该死!”胡老大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放虎归山。 这下事情可难办了! 胡老大在山里找了许久,却丝毫没发现老金头的身影。 “这老死头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对老金头下手,心思既然已经败露,就绝对不能再留这个活口了。 都怪那个秦仕谦! 非要冒出来逞英雄,最后不但丢了性命,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个烂摊子。 金家在松江村算不得大姓,但老金头深得参把头信任,徒子徒孙也是不少。 一旦让老金头回到村里,把来龙去脉一公开。 接班人这件事,怕是要彻底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必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就在胡老大闹心的时候,陈小六不知什么时候找过来了。 “胡大哥,出啥事儿了?”陈小六纳闷儿地问,“你们咋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 胡老大蹲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把刚才发生的事儿都跟陈小六说了。 他是真把陈小六当做心腹了。 陈小六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非但没觉得他对老金头下手有什么问题,反倒还一门心思替他想起了办法。 “胡大哥,我觉得这事儿,咱们不能再拖了。 “老金头是个老把式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咱俩捆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咱们现在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回村。 “回去之后找上几个人,在下山的几个路口埋伏起来。 “一旦看见老金头,就立刻把人拿下。 “只要事情不传到村里去,就不会对你有啥影响的。” 胡老大深觉陈小六这话有理,但还是有些纠结道:“可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回去之后咋说啊?” “嗐,胡大哥,这有啥不好说的。 “秦仕谦那小子掉下去铁定没命了,咱们就把黑锅都扣他脑袋上不就得了。” 胡老大抽了会儿烟,也总算从刚才的混乱中恢复过来。 “行,就按你说的办! “谅他们也不敢跟我炸刺儿!” 第21章 秦家那小崽子真是留不得了 松江村的夜,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住在这里的人们,素来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尤其对流放至此的犯人们,灯油和蜡烛都是稀罕物件儿。 没有什么事儿值得晚上点灯熬油去做。 尤其胡家四兄弟都带人上山去了,这段时间村里格外的安宁。 这大半个月里,周氏一边伺候章氏坐月子,一边带孩子。 章氏每天早晚都给她把脉,生怕她带孩子累着再犯了老毛病。 但神奇的是,周氏非但没觉得劳累,反倒感觉身体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更硬朗了几分。 “我一点儿都不累,参参这孩子真是太好带了。 “白天安安静静的,夜里也不闹人,只要按时起来给她换尿布喂奶就行。 “我生了三个儿子,养了好几个孙子,全都不如咱们参参乖巧省心。 “要不人家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呢!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生个闺女。 “如今得了这么好一个孙女,总算是圆满了。” 听得婆婆这样说,章氏的脸上瞬间洋溢起幸福来。 她最近吃得不错,睡得也很好。 即便要给孩子喂奶,气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好转不少。 原本瘦到凹陷的脸颊,也稍微丰满了一些。 “参参这是疼咱们,不让咱们太辛苦呢!” 万万没想到,这话却是说得过早了。 素来最是好哄睡的参参,今天却不知怎么了,一直哼哼唧唧地不肯睡觉。 尿布干爽。 肚子也喂饱了。 周氏抱着孩子满屋地走。 咋就不肯睡觉呢? 章氏担心地问:“娘,孩子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啊?” 周氏见孩子虽然一直皱眉,却并不哭闹,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 婆媳俩哪里知道,参参这会儿的注意力全都在山中的秦仕谦身上。 “看着不像不舒服,但也不知怎么了。”周氏犹豫道,“要不,找余老太太过来给看……唔……” 参参果断地小手一挥,堵住了周氏的嘴。 【奶奶别捣乱,我忙着救爹爹呢!】 * 胡老大和陈小六统一好说辞,便一前一后地回去。 “都起来,别睡了!”陈小六拎着索宝棍,一边敲着树干一边嚷嚷,“出事了,都起来了!” 众人瞬间被吓醒,一个个翻身起来。 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就全都摸索着抓起了自己的索宝棍。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有野兽?” 在深山老林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大家该有的警觉都还是有的。 只听胡老大道:“我刚才把金叔叫出去,本来是想聊聊这次放山,大家的贡献该怎么分配的事儿。 “咱们一起出来,毕竟是一个整体,总不能所有功劳都算到秦老三的头上,你们说是不是?” 听得胡老大这么说,所有人都没有吭声。 诚然,这次出来放山,所有的人参都是秦仕谦找到的。 但他们又不是没有努力,只不过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 要是所有功劳都归秦仕谦,大家心里头也多少有那么点儿不服气。 所以一听胡老大说起这个,大家的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金叔的意思是,虽说秦老三运气好,但放山毕竟是大家一起来的,贡献自然也该有大家一份。”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跟着点头。 “是啊,咱们也没偷懒耍滑不是!” “还是金叔说话公道。” 胡老大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立刻换上一副悲愤的神色道:“谁知金叔这话却被跟过去偷听的秦仕谦听个正着。 “他立刻从树丛里冲出去跟金叔吵了起来,我在旁边劝都劝不住。 “两个人推搡拉扯之间,竟然齐齐摔下山崖去了……” “啊?” “金叔摔下去了?” “那咱们赶紧去救人啊!” 一群人赶紧点燃火把,跟在胡老大身后跑到山崖边。 看到深不见底的山崖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胡老大更是抬手捂脸,语带哽咽道:“我和小六在崖边喊了半天,崖底根本没有回应。 “我俩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压根儿没找到通往崖底的路……” 他只顾着当众表演了,压根儿没有发现,刚才众人中根本没有何清泽的身影。 直到大家都跑到山崖边之后,何清泽才一脸凝重地从树丛中悄悄溜出来,混入人群。 所有人都被老金头掉落悬崖的消息震惊住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胡老大站在崖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也没办法继续了。 “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天一亮咱们就抓紧时间下山回村!” 大家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胡老大会对老金头下手。 所以对胡老大的这个决定,大家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忧心,如今参老大双腿受伤,老金头又坠崖丢了性命。 松江村一下子折损两员大将,今年朝廷分配的挖参任务还能顺利完成么? 更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要我说,这老秦家还真是个灾星! “参把头就是在他家受的伤,如今老金头又被秦老三给害死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再这样下去,还指不定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要我说,你们这帮人就会马后炮。 “大仙儿早就说了,章氏肚子里那就是个灾星。 “一个两个都不信,现在出事知道厉害了吧? “你们也不想想,大仙儿啥时候打过诳语?” “看来秦家那小崽子真是留不得了!” 眼见一切都如设想般顺利,胡老大暂时松了口气。 幸亏还有个秦仕谦可以甩锅。 当务之急就像陈小六说的一样,得赶紧回村,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手,尽快找到老金头,把他彻底解决掉。 胡老大满脑子都是逃跑的老金头,甚至都没发现,平时一直护着秦仕谦的何清泽,此时竟老老实实在收拾行李,没有任何反应。 趁着大家都心慌意乱之际,何清泽偷偷把秦仕谦褡裢里的食物藏在树下,用树枝简单地遮盖了一下…… 第22章 你也碰见棒槌精了? 悬崖很高,坠落的瞬间,秦仕谦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自己死后,母亲、妻子和女儿的日子肯定会更加艰难。 但是即便时光倒流,他自问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就在秦仕谦闭上眼睛准备慨然赴死的时候,突觉腰间一紧。 腰带延缓了他的坠势,也差点儿把他拦腰勒成两半儿。 他猛地回头,借着月色,看到了一张豹脸。 豹子咬着秦仕谦的腰带,四只爪子拼命蹬着地面,却还是被秦仕谦带得不断下滑。 秦仕谦一看自己还有救,也开始积极地自救。 他不断挥舞双手,终于抓住了一棵长在悬崖中间的歪脖小树。 一人一豹勉强稳住了身子。 “你又救了我一次。”秦仕谦此时已经完全不怕了,还伸手摸了摸豹子的脑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豹子没吭声,用嘴咬着秦仕谦的腰带,慢慢将他带到了崖底。 崖底的草木十分茂盛,层层叠叠地遮挡住了月光。 秦仕谦刚经历过生死,情绪更是大起大落,简直身心俱疲。 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他决定先就地休息,天亮之后再寻找回去的路。 见秦仕谦找了个地方便直接躺下休息,豹子便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趴了下来,静静地守了他一夜。 天亮之后,秦仕谦发现崖底果然亮堂了许多。 就在他准备去四周查看一下情况,寻找回家之路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山洞。 山洞周围的草木明显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 “难道崖底竟还有人生活?” 秦仕谦大为震惊,但没有放松警惕。 他抽出匕首紧紧握住,才放轻脚步朝山洞走去。 走近一些,秦仕谦看得更加清楚。 洞口有一大堆生火留下的草木灰,山洞中铺着干草。 山洞中空无一人。 秦仕谦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人碰巧不在,还是说这里只是猎户的临时居所。 看到洞中铺得厚厚的稻草,浑身酸疼的秦仕谦目露羡慕。 真的很想躺上去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想到这里可能是有主的,他才努力克制住了。 跟过来的豹子却没那么多顾虑,直接跑进山洞,还到处嗅来嗅去。 豹子在山洞里转了两圈,出来后又凑到秦仕谦身边闻了起来。 它一口叼住秦仕谦的衣角,拼命把人往山洞里拉。 “别闹,这是别人的地方,咱们不能随便进去……” 秦仕谦开始还觉得,这只豹子太通人性了,想着能不能劝说一下。 谁知豹子却死活不松口,反倒加大了力道。 看着快要被扯破的衣襟,秦仕谦赶紧服软道:“好了好了,你快松口,我自己进去还不行……” 秦仕谦边说边走进山洞,但是话还没说完,脚步就猛地一顿。 只见在外面看不到的山洞角落处,还放着一些自制的工具。 有被修理削尖的树枝,有用草杆搓成的绳子…… 做法透着熟悉。 都是小时候阿爹教过他的。 秦仕谦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突然想起掉落悬崖之际,胡老大说的那句话。 “……送你下去跟你爹团聚……” 难道阿爹也是被胡家人从崖顶推下来的? 可阿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去,反倒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下来了? 这豹子该不会是阿爹派来救自己的吧? 秦仕谦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炸了,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理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 “什么人在里面?” 这声音! 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秦仕谦生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张了张嘴,却紧张得发不出声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跑,只见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背光站在洞口。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秦仕谦还是一眼就认出,绝对是老爹秦恺峰。 秦恺峰没想到自己跟平时一样出去寻找食物,回来竟然看到三儿子在山洞里等着自己。 “老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听了这话,秦仕谦突然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洞外的阳光太刺眼,照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秦恺峰眼圈也有点发热,但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多愁善感,于是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上。 “哭个屁,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咋还越活越回去了!” 秦仕谦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还嘴:“你知道什么啊,我已经当爹了好不好!” “你媳妇生了?”秦恺峰两眼放光,“男孩女孩?” “生了个闺女!”一提起女儿,秦仕谦不自觉便露出笑容,说话的声音都柔和下来,“白白嫩嫩,长得可好了。 “娘还说,爹要是知道自己有孙女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秦恺峰心里自然高兴,但又立刻关切地问:“你娘的病好点儿没?” “爹,娘的病已经没事了。 “倒是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参把头告诉我们,说你不听他的指挥自己乱跑,麻达山所以回不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既然没事为啥也一直在山里待着不回家啊? “你知不知道,你失踪了这么久,家里人有多担心。” “老三,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老子我故意待在山里不回家似的。 “还有那个参把头,更不是个好东西,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信。”秦恺峰气哼哼道。 “就因为一点儿意见不合,他就直接把我从山崖上推下来了。 “幸亏你老子我命大,情急之下,抓住一棵野山参,这才没摔成肉泥……” “爹……”秦仕谦无奈,“你要说就好好说,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就是抓住一棵野山参才捡回一条命。”秦恺峰说着伸手,从干草下面摸出一个东西。 秦仕谦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卷用白桦树皮包着的东西。 “喏,就是这棵。”秦恺峰解开红绳,拆开白桦树皮,分开里面的青苔,拿给儿子看。 “……”秦仕谦,“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给挖出来了?” “嗐,这不是想要拿回家给你娘吃么!” 秦恺峰摆摆手,立刻转移话题继续道:“你以为是我自己不想回家么? “还不是因为,这里地形地貌跟别处不同。 “除了这片山崖,其他三面的山石都十分松软易碎,一捏成粉,根本无法攀爬。 “我天天都在寻找出路,但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秦恺峰轻描淡写地交代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这才想起来问:“老三,你是咋找到这里来的? “你既然能找过来,那是不是说明这里还是有出路的?” 秦恺峰越说越激动,他现在急切地想要回家。 却见秦仕谦的脸色瞬间难看。 秦仕谦缓缓摇头道:“爹,我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秦恺峰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我是为了救人,被胡老大推下来的。”秦仕谦无奈道。 “胡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秦恺峰气得猛捶崖壁,“等我回村的……” “问题是,怎么回去啊?” 秦仕谦之前还在为自己保住性命而暗自庆幸。 但在得知秦恺峰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也没能走出崖底的时候,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秦恺峰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如果连他都找不到出路,那就算再加上自己,也很难有什么转机。 秦恺峰被困这么久,却依旧乐观。 他见儿子愁容不展,登时道:“咱爷俩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非但没摔死,也没断胳膊断腿,如今相见都全须全尾的,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至于回家的路,咱爷俩一起找,也肯定比我一个人找更快。 “所以你就别耷拉个脸了,小小年纪咋比我这老头子心事还重呢! “对了,我还忘问了,你掉下来咋一点事儿没有?你也碰见棒槌精了?” “就算真有棒槌精,不也被你给挖出来了。”秦仕谦无奈。 “嗐,说这干啥……”秦恺峰赶紧转移话题。 但是这个话题却让秦仕谦突然想起豹子。 老爷子出现之前,豹子好像还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秦仕谦探头朝洞外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豹子的身影。 “爹,你刚才回来看见一只豹子没有?” “豹子?”秦恺峰皱眉看向儿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门,“也不热啊,咋还说起胡话了。 “我手里连件儿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真遇见豹子,跑都来不及。” “不是的,爹,我没跟你开玩笑。 “找到豹子,咱俩就能回家了!” 一想到这里,秦仕谦顿时坐不住了。 眼下赶紧回家才是头等大事。 不然娘亲和媳妇还不得哭死。 他还急着回家看闺女呢! * 胡老大一行人,出来放山,走走停停近一个月。 但是加快速度回村却只花了四天时间。 到家后胡老大才知道,老二和老四早就带着人回来了。 “爹,我回来了。”胡老大去见参把头,将背筐里包好的棒槌依次摆开放在炕桌上,“这是我这次带回来的棒槌,您看看。” 参把头只瞅了一眼,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神色。 “老大,你这趟收获着实不小啊!” 听了这话,胡老大心中大喜。 看来老爷子对他的表现还挺满意,肯定是胜过老二和老四了。 参把头说着,叹了口气道:“这次放山,又折损了好几个人手。 “老二那边一个,老四手底下仨。 “最要命的是,其中有一个不是犯人,是村里的坐地户。 “这几天家里人没少来闹,搞得老四都上你舅家去避风头了。 “幸亏还有你给爹争气!”参把头欣慰道,“这几棵参一看就是老金包的。 “老金手底下最有数了,只要是他包的,都不用打开,我便知道里头棒槌有多大。 “我让老金跟着你,不少人都在背后七嘴八舌,说我偏心。 “这下你可真给爹争气,等老三回来,大家都把棒槌摆出来看看,我看谁还敢说这样的话!” 胡老大刚刚还在窃喜,突然听参把头提起金叔,脸瞬间又白了。 “咋了,夸你还不行啊?”参把头不明所以,还跟儿子打趣道,“自打受伤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参把头话还没说完,就见胡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面前。 “爹,你、你打我骂我罚我吧,都是我的错……” 胡老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参把头都哭毛了。 他急道:“咋回事,你倒是赶紧说啊!” “爹,都怪我,我没照顾好金叔,让秦仕谦那小子钻了空子,把金叔给害了……” “你说啥?”参把头惊得整个人从炕上弹起来,“你再说一遍?” “爹,我是说,金叔被秦仕谦给害死了。 “但是我当场就替金叔把仇报了!” 参把头已经听不进胡老大还在说什么了。 两行浑浊的泪越过他脸上的沟沟壑壑,顺着下巴不断地滴落。 参把头跟老金头搭帮放山几十年了,那可真是从小穿开裆裤、撒尿和泥儿的关系。 突然听说如此噩耗,参把头一时间很难接受。 跪在地上的胡老大还在喋喋不休地替自己解释开脱。 参把头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挥手将胡老大撵走了。 一出屋,胡老大的脸色瞬间变了,哪里还有刚才那些内疚、歉意。 眼下谎也撒了,绝不能让老金头有机会活着回来了。 想到这里,胡老大眼底闪过一丝狠绝。 他找到陈小六吩咐了一番。 “胡大哥,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当天下午,陈小六就在村里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哥们儿,借口要去打猎,一个个背着弓箭牵着狗地上山去了。 只等着老金头来自投罗网。 周氏天天围着孩子转,还不知道胡老大带人回村了。 直到何清泽红着眼睛出现在面前。 周氏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参参。 “对不起,秦三叔他……”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击得周氏身子都晃了几晃。 参参苦于不会说话,不能把爹爹平安的消息告诉奶奶。 看着怀里咿咿呀呀、天真烂漫的孙女,周氏更是悲从中来。 孩子太小,根本还不懂她爹出了什么事。 第23章 爹爹肯定会回来的 夫君失踪多日,如今又得知儿子坠崖。 饶是一直作为家里主心骨的周氏,此时也感觉自己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抱着参参,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最后却还是对何清泽道:“这件事先别让你婶子知道,她才刚出月子,我怕她受不住……” 何清泽连忙点头道:“我知道,我肯定不会说的,但是村里……”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周氏叹了口气。 周氏刚抱着孩子回屋,小花就一头冲进来,嘴里嚷嚷道:“不可能,秦三叔怎么可能出事!他明明……” 他明明应该回到京城,扶摇直上,位极人臣才对。 怎么可能死在这种穷乡僻壤! 周氏想拦着小花,却已经来不及了。 章氏正在屋里陪着参参玩儿,听到这话猛地站直身子,刚想开口询问,就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参参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快来人呀!我娘晕倒了!】 周氏听到响动,急忙丢开锅铲往屋里跑。 她一时间也顾不得参参,赶紧上前抱起章氏的上半身,伸手使劲儿掐着她的人中。 “彤云,你醒醒,别吓娘啊,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参参大哭只是为了给周氏报信儿,见人进来顿时就止住了。 她努力扭着小身子,担忧地看向晕倒的章氏。 【爹爹肯定会回来的,奶奶,娘亲,你们可千万不能有事,要坚持到爹爹回家啊!】 参参正想着,突然觉得自己被阴影所笼罩。 她一扭头,正对上小花那双难掩恶意的眼睛。 小花盯着参参,心道,都怪这个祸害。 之前明明一切事情都尽在她的掌握,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偏差。 可自从参参出身之后,一切就都乱了套。 但是小花恨归恨,理智尚在。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出手。 趁着这次老金头和秦仕谦出事,正好可以让村里人对秦家施压。 如今秦家只剩两个女人,她就不信,在重压之下,她们还有什么本事能保住这个孩子。 “彤云,你可算醒了!”周氏见章氏眼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人扶起来。 “你先别说话,快上炕躺着,我去给你冲一碗红糖水。” 周氏又对小花道:“小花,帮我爱看着点儿你婶子。” 小花乖巧地凑到章氏身边,见她两眼无神地盯着屋顶,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似的,不断顺着眼角往下流。 “婶婶,你……” 小花刚一开口,就被章氏一把抓住。 “你刚才说你秦叔出事了?他到底怎么了?” “婶婶,你先别急。”小花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过于震惊,此时却渐渐有些咂摸出滋味来。 “胡老大回来只说秦三叔和老金头摔下山崖了。 “但是人到底有事没事,他们也不知道。 “我寻思着,秦三叔身手本来就好,平时还总上山打猎,这事儿说不定还有转机。” 章氏听了这话,只以为是小花在安慰自己。 她缓缓松开了抓着小花的手,继续默默流泪。 一旁的参参却听得惊讶不已。 她是知道爹爹没事的,但小花居然能把这事儿说得八九不离十,就不得不让她心中生疑了。 * 胡家堂屋。 参把头叫人把金家人都请了过来。 老金太太带着两个儿子过来。 看到参把头坐在上头,胡老大站在旁边,屋里却没有老金头的身影,她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金太太颤抖着声音问:“参把头,可是我家老头子出事了?” 参把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老嫂子,我对不住你啊! “金大哥是跟着我家老大进山的,如今却没能平安回来……” 老金太太听了这话,身子晃了两下。 金老大和金老二急忙一左一右地把人架住。 “娘,你没事吧!” “娘,你现来这边坐下。” 胡老大待老金太太坐定,这才一脸沉痛地说:“金婶儿,都怪我,没能保护好金叔。 “我们这次放山,多亏了金叔帮我。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秦老三竟然为了抢功,跟金叔起了争执,最后两个人一起失足掉落山崖……” 金老大和金老二一听这话,一下子都站直了身子。 放山这事儿很危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老金头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如果真是意外身亡,那家里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从一开始做这行起,家里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但如果是被人害死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金老大率先开口道:“胡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胡老大毫不犹豫道,“不信你去问陈小六,他当时也在场。” 金老大完全没有怀疑胡老大的意思,再次确认之后,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秦家算账!” 金老二却有些犹豫,他既想跟着大哥去秦家讨个说法,又怕老娘的身体出什么问题。 老金太太却断喝一声:“老大,你回来!” 金老大都已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却还是心有不甘道:“娘,爹没了,咱们难道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么!” “谁说不追究了!参把头还在,轮得到你出头么!” 老金太太说完,看向坐在上面的参把头。 “参把头,您跟我家老头子这么多年的关系了,我相信这件事您一定能给我们家一个交代的对不对?” 参把头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应声。 他跟老金头关系的确很好,对方出事他也很是难过。 但若是想要讨个说法…… 如今秦家只剩下周氏、章氏和一个孩子,对他已经毫无威胁可言了。 反倒如果要动周氏,就有可能要面对得罪周家的风险。 对参把头来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参把头沉声道:“老嫂子,得知金大哥出事,我也难过得很。 “这么多年,金大哥出了多少力,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但是我寻思,秦老三不是也跟着一起掉下去了么。 “冤有头债有主的,我看这事儿不如就当是个了结如何?” 参把头觉得自己这样处置没什么问题,老金太太却并不吃这一套。 “大仙儿早就说过,秦家那孩子是个祸害。 “她若不死,村里必会大乱。 “那孩子刚生下来,村里就接连死了好几个人,您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今我家老头子也出事了,我家人口单薄,就只能指望您替我们出头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不然我也没办法跟老金那些徒子徒孙们交代,您说呢?” 老金太太一番话,不但把全村人都扯进来了,还隐隐有在用老金头的徒子徒孙威胁参把头的意思在其中。 若是搁在以前,参把头也不会把老金太太这话太当回事。 可如今他双腿受伤,今后无论选哪个儿子接班,都少不得要有人帮衬。 所以老金头的两个儿子和徒子徒孙们,参把头也着实不想得罪。 重新在心里权衡过一番利弊之后,参把头终于有了决断。 “等我家老三回来之后,开山神庙,召集全村人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秦家那小崽子。” 听到参把头这话,老金太太才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好,有您这句话,我们就回去等着听信儿了!” 看着金老大和金老二搀着老金太太离开之后。 胡老大问:“爹,真的要开山神庙?” 松江村这块儿地方,之所以能聚集那么多放山人成为一个村子,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座不知何年何月何人建起来的山神庙。 经年累月下来,也传出过许多难辨真伪的奇闻轶事。 使得许多放山人,进山之前都特意跑到这里来拜一拜山神。 时间久了,来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便渐渐围绕着山神庙建起来一个村子。 至于接收流放犯到此上山挖参,则是近些年的事儿了。 在村里,山神庙的地位,就相当于其他地方的宗祠。 只有过年和村里出了大事的时候才会开启。 如今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大的心思根本不在秦家上头。 满脑子想的都是,既然要等老三回来,肯定就不单单要处理秦家的事儿,爹该不会是想趁机宣布接班人吧? “老大。”参把头道,“这次开山神庙的供品就由你来准备吧!” 刚才还心事重重的胡老大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 平时这些东西,参把头都是亲自准备,从来不肯假手于人的。 这次突然说让自己准备,会不会是在他心里,对接班人已经有了打算? 胡老大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从家里出来之后,他没急着去准备供品,反倒是去镇上买了一些吃食,趁着天黑上山找到陈小六几个人。 “你们在山上守着辛苦了,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 “我这次没带酒上来,怕喝了酒误事。 “但是大家放心,事成之后,我去镇上摆酒招待大家,到时候我陪大家喝个尽兴!” 一听胡老大没带酒来,几个人不免有些失望。 如今虽然是夏天,但山里到了晚上还是挺冷的。 能喝几口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但是一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竟然有烧鸡还有肘子,大家心里那点埋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胡大哥。” “胡大哥真是破费了啊!” “就是,这点小事儿,你随便吩咐一声,兄弟们就保证给你办好。” 大家七嘴八舌一顿恭维,然后就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胡老大趁大家吃得起劲,将陈小六叫到一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陈小六听得连连点头道:“胡大哥,你放心吧,有我看着,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好,以后我若是顺利当上参把头,绝对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陈小六顿时笑开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三天后,胡老三终于带人回来了。 一行人都脏兮兮的不成样子了,但却难得地一个不少。 胡老大出门迎接的时候,看到这情况,眼角顿时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 怪不得老金头说,老三也是有能力跟自己一争的。 心里这么想着,胡老大人却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老三,你总算回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呢!”他说着又状似关切地问,“你这趟收获如何啊?” 胡老三闻言道:“大哥,我先进去跟爹报个平安。” “快去吧,我们都回来好几天了,爹肯定担心你呢!” 胡老大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老三从小狡猾,回都回来了,还跟自己藏着掖着。 难道自己还能抢他的棒槌不成? 胡老三进屋去见参把头,却待了很长时间都没出来。 胡老大在外头等得心焦,干脆转头跟雷山荣搭起话来。 “雷叔,你们这次一个人手都没损失,可真是太厉害了啊!” “也没什么,不过是大家互相帮衬罢了!” 胡老三可以不搭理胡老大,雷山荣却还是要给他面子的。 “那你们这次收获如何啊?”胡老大兜兜转转还是想问这个,“老三那家伙也真是的,就算告诉我一下,又能费他多少时间。” “我们这次收获真的一般般。”雷山荣也跟胡老三一个口气,“老三年轻,比不得你们有经验。” 胡老大心痒难耐,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雷叔,你咋也学会这么虚头巴脑了。 “老三都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我看是肯定是收获不少啊! 雷山荣这次却干脆闭口不语了。 此时胡家屋里,参把头靠在炕头上,神色复杂地看着胡老三。 “老三,你这话是啥意思?” “爹,我是说,先把秦家那小崽子解决了再说。 “反正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有金家人背锅。” 参把头看着三儿子,缓缓点了点头。 胡老三终于从屋里出来,笑呵呵地说:“大哥,爹说今天就开山神庙,你准备好了么?” 胡老大觉得老三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还以为他是对爹把准备供品之事交给自己不满,立刻拍着胸脯道:“放心,早就准备妥当了!” 第24章 被山神遗弃的地方 松江村依山而建,山神庙位于村子中间,就在参把头家旁边。 村里人接到消息,三三两两地往山神庙走。 大家一边走还一边议论。 “参把头怎么突然想起要开山神庙了?” “上次开山神庙都是过年的时候了吧?” “甭提了,要我说,放山之前但凡能开山神庙拜一拜,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自从村里有了大仙儿,参把头对山神庙已经越来越不看重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万一被胡家人听见……” 越接近山神庙,议论的声音就越少了。 全村人都要到场,秦家这边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胡老大亲自带人来了。 “开山神庙?” 周氏跟章氏面面相觑。 秦家是今年开春刚被流放至此的,只知道村里有座山神庙,但平时都大门紧闭,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参参一听说山神庙,顿时来了精神。 她支棱起小耳朵,仔细听着周老大的话。 “开山神庙是村里的大事,全村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到场,否则就是对山神爷不敬。” 村里居然还有山神庙? 自从投胎到章氏肚子里,小人参就发现,自己只能通过章氏吃东西或者自己吃东西来恢复灵力。 没有办法像以前在山里那样,可以直接吸收天地灵气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在长白山中的缘故。 上次本来以为能跟着章氏上山挖药,顺便看看能不能多恢复点儿灵力。 结果被小花横插一杠子给搅和了。 参参还想着,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呢! 没想到这好事儿就自己送上门了。 要是能通过山神庙,跟山神联系上就好了。 多恢复一点灵力,她才能帮着家里多做一点事。 看着胡老大说完话还不走,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仿佛自己不答应就会立刻被押送过去的样子,周氏心里就是一凉。 这是看秦仕谦出事,要来跟自家算账了啊! 但是形势比人强。 周氏只得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看着周氏配合的态度,胡老大十分满意。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对周氏动粗。 胡老大顺势看向周氏怀里的参参。 白白嫩嫩的小婴儿,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真不愧是京城来的高门大户,生出来的孩子都比村里孩子看着娇嫩高贵。 只可惜啊,命不太好。 偏要投胎到秦家来。 很快,周氏抱着孩子,扶着章氏,跟在胡老大身后往山神庙走去。 她们来的有点晚,村里人几乎都到了。 一看到胡老大带着她们进来,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村民们突然间安静下来。 周氏只觉看向自己的视线似乎都有些不怀好意。 她不由得收紧了抱着参参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把章氏挽得更紧一些。 胡老大将祖孙三人带到离神像很近的地方,道:“行了,你们就在这儿站着吧!” 参参仰躺在周氏怀里,惊讶地看向庙里供奉的神像。 这神像身上非但没有山神的印记,反倒还透着一股子邪气。 参参努力在庙里搜索了一圈,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让她深受打击的事实。 山神留下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虽然无法分辨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但至少也该是一年以上了。 这里居然是被山神遗弃的地方。 难怪村里人进山总会出事。 失去了山神的庇佑,在这片山里,不能说是寸步难行,却也差不多了。 就在参参万分失落的时候,参把头坐在椅子上,被胡老二和胡老四一起抬过来。 虽然腿受伤了,但参把头在村里的余威尚在。 所以一看到他出现,整个儿山神庙内彻底安静下来。 参把头坐在当中,四个儿子分列两边。 看着下面村民们的样子,参把头心里十分满意。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之所以开山神庙,还把大家都叫过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 “大家都知道,最近我受了点伤,没法进山。 “所以就让我四个儿子分别带人放山,希望能多带点儿棒槌回来,免得秋天朝廷来人的时候,咱们凑不够贡品的数目。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次上山,居然搭进去好几条性命,就连老金都……” 参把头说到这里,竟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放下继续道:“村里人也都知道,老金跟我是多年的交情。 “他这突然一出事儿,我这心里头真是…… “都怪我,我当初就该听大仙儿的话,不该因为一时心软,给村里留下这个祸害。 “所以今天开山神庙,就是想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商量个法子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视线立刻都集中到周氏怀里的参参身上。 金家人没说话,但是另外一户失去亲人的赵姓村民却没那么好说话了。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今日就在这山神庙中,把这小崽子献祭了!” “就是,大仙儿早就说了,这小崽子就是个灾星,她克死爷爷和亲爹也就算了,还要连我们都克么?” “参把头,我儿死的冤啊!”死者的老娘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我儿跟着参把头放山,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我们都没有二话。 “可他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我们全家都靠着他赚钱过日子呢! “如今他好端端地被这小崽子给克死了,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听着赵家人的指责和哭喊,周氏心慌意乱,抱着参参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抵在柱子上,才勉强停住脚步。 章氏这几日一直沉浸在秦仕谦出事的悲痛中,对参参都没有之前那么上心了。 但此时发现参把头的这次的矛头居然指向了参参,她瞬间如母狮子般暴怒。 章氏挡在周氏和孩子身前,冲赵家人道:“你们家出事,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伤心,但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 “我夫君这次跟着上山,也掉落悬崖没能回来。 “娘和我都悲痛欲绝,可我们也没说把这件事怪罪到别人身上吧?” “呸,你男人死了是被你家那小崽子克的,你家活该倒霉,你还想怪罪谁?” “就是,大仙儿早就说了,你怀的就是个灾星。 “参把头让你把孩子打了你也不听。 “现在可好,还没生下来就克死爷爷,生下来又克死亲爹。 “这些都是你自家的事儿,我们可以不管。 “但她现在都开始祸害村里人了,我们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对,没错,今天必须把这小崽子给献祭了!” 章氏的话激起了村里许多人的怒火。 山神庙中,众人也渐渐分出了三种态度。 参把头一家没有吭声,隐隐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村民们则出奇的愤怒。 虽然这次出事的是金家和赵家。 谁知道下次会落到谁家头上。 尤其这两年,村民们对大仙儿的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 既然大仙儿说这孩子是灾星,那肯定没错。 若是错了怎么办? 错了就错了! 毕竟事关性命。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另外一群人,则是村里地位最低的流放犯们。 大家最近都经常去秦家看孩子。 参参这孩子是真可爱啊! 尤其在这种大家最低谷落魄的时候。 能有一个小婴儿出生,看着她长得越来越粉琢玉砌,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十分愉悦的。 参参在他们心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儿,更像是绝望中的一点光亮,让大家重新看到了希望似的。 此时听得参把头和村里人这样说,所有人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是然后呢? 哪怕心里已经怒火冲天,谁又敢此时站出来公然跟参把头和村里人对着干? 到时候救不了参参,说不定还要把自己一家子搭进去。 参把头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扭头看向老金太太。 “老嫂子,你看……” 老金太太一身素缟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青壮男子。 除了自家两个儿子之外,她把老金头所有的徒子徒孙都叫过来撑场子了。 一群人披麻戴孝地站在那边,即便不出声,也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此时听得参把头询问自己的意见,老金太太才开口道:“一切全凭参把头您做主。 “我家老头子跟着您这么多年,如今出了事,我相信您的悲伤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少。 “您也一定想给老头子讨个公道。 “所以只要您有了决定,我们都别无二话。” 她身后的人也立刻表态。 “对,参把头,全凭您做主!” “参把头,我们信得过您!” “参把头,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听了这话,参把头不由得有些头疼。 这老金太太可比老金头难对付多了。 不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 还找这么多人来给她壮声势。 一口一个您,嘴上说得恭恭敬敬,实际上却是一直在给自己施压。 参把头不动声色地瞥了胡老三一眼。 之前爷俩还以为,金家会迫不及待跳出来要求把孩子处理掉。 到时候参把头只需来个勉为其难、顺水推舟,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继续推进了。 谁知道先有赵家人一顿表演,后又有村民的起哄架秧子,老金太太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也着实有些难办了。 村里人根本看不出参把头和老金太太私底下的交锋,都在忍不住感慨老金家重情重义,即便老金头出事了,还如此信任和尊重参把头。 “金嫂,你放心,参把头跟金叔那是过命的交情,绝对不会让金叔白白出事的。” “没错,金婶儿,您就放心吧,金叔以前总帮我们,以后家里有啥事儿,你招呼一声,我们肯定都去帮忙。” “人家金叔有儿子,还有那么多徒子徒孙,就连胡家兄弟四个,都是金叔看着长大的,有啥事儿还能轮到咱们帮忙?怕是挤都挤不进去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眼瞅着村里人把话题给扯远了,赵老太太猛地发出一声哭嚎。 “参把头可以一定要替金家和我家做主啊——” 她这次学聪明了,感觉只有自己一家分量不够,干脆把金家也一起绑了上来。 参把头没法子,只得扭头给大儿子一个眼神,示意他出面来处理这件事。 胡老大内心狂喜。 当着全村人的面,阿爹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自己来处理。 这一定是阿爹准备让自己接班的信号。 胡老大激动地直接上前,一把抓住章氏的胳膊,直接把人甩飞出去。 章氏被摔得眼冒金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护着孩子。 小花却突然跑上来,一把扶住她:“婶婶,你没事吧?” 她表面看起来是想把章氏扶起来,实际上手底下却在暗暗使劲儿,不想让章氏搀和到这件事里。 为了能解决掉参参这个孽种,她也在背后帮忙做了不少努力和推动。 眼瞅着到最紧要关头了,她可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周氏此时也顾不得去看章氏的情况。 她紧紧抱着参参,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胡老大。 “你们要是想动参参,就必须从我这老婆子的尸首上跨过去才行! “我告诉你们,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周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胡老大听到这话,咧嘴冷笑一声:“除了用周家来压我们,你还会啥? “告诉你,松江村这里,天高皇帝远。 “别说是周家了,就算是皇家,在这儿也不好使! “到时候就说你病死冻死饿死了,周家人难道还会为了你跑到这里来处决了我家不成?” 一听胡老大这话,周氏的心如坠冰窟。 连周家都不好使了。 那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而被周氏护在怀里的参参,此时已经暗中蓄积起自己全部灵力,只等着胡老大再近一点。 胡老大走到离周氏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一把掐住参参的脖子,把她从周氏怀里夺过来。 就在参参准备给胡老大致命一击的瞬间。 “咻——” 门外响起破空声。 一支箭飞进来,射穿了胡老大的手臂。 第25章 一脚踹在爷爷嘴上 “啊——”胡老大抱着手臂哀嚎出声,瞬间松开了掐着参参的手。 好在周氏一直死死盯着他,所以反应及时,一把接住了参参。 硬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章氏赶紧扑上来,扒开参参的衣领查看。 看到孩子的脖子好好的,没有半点儿红肿青紫,婆媳二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另外一边,胡老太太和李氏也快步跑到胡老大身边。 发现射穿他小臂的,竟然只是一根顶端被削尖了的树枝,两个人齐齐骇然。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才能用树枝就射穿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 庙里其他人此时却顾不得胡老大,视线则全都集中到门口,想看看一箭射中胡老大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山神庙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胡老大的哀嚎声。 但是寂静不过片刻,庙里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惊呼。 “老秦头!” “还有秦老三!” “天啊,他俩居然还活着?” “那岂不是说,秦家那小丫头,根本没克死爷爷和阿爹啊?” “秦老三也就算了,老秦头都失踪这么久了,居然还活着回来了?” 参把头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 他可是亲眼看着老秦头掉下山崖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看到秦恺峰走进来的瞬间,参把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不是看到对方脚底下有影子,他简直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即便如此,看到秦家父子一步步走近,参把头还是觉得一阵阵地心悸,好像对方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窝上似的。 在场真正感觉到开心的人,也就只有流放犯们了。 何清泽更是直接冲出去,一把抱住秦仕谦,大喊:“秦三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还在山里给你留了口粮。” 秦仕谦用力拍了拍何清泽的肩膀表示感谢,并没有说自己是跟着豹子走出的山谷,根本没有回之前的营地。 秦恺峰一步步走到山神庙中间,环顾周围的村民,沉声道:“我秦恺峰自问来到村里半年多,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平日但凡能搭把手帮个忙的,我也从来没有推脱过。 “不仅如此,之前村里遭遇野猪袭击,你们好几家的孩子都是我救下来的……” 秦恺峰一边说一边看向那几户人家。 几家人全都愧疚地低下了头。 “万万没想到,我不过失踪了两个月,你们就是这样对我家人的?” 秦恺峰说罢,已经走到了周氏面前。 周氏看着秦恺峰一步步走过来,忍了不知多久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秦恺峰伸手替她抹去泪水,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周氏含泪摇摇头:“人平安回来就好。” 小花看到秦仕谦安然无恙的回来,整个人也是激动不已。 看来剧情还没偏到失控的地步。 但是转念一想又懊恼不已,怎么这么凑巧,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呢! 但凡晚那么一会儿,等胡老大把那小崽子解决掉再回来该多完美! 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安排和布置。 不过看着秦仕谦朝自己走过来,小花还是十分识趣地把章氏交到他手里。 秦仕谦感激地看了小花一眼,一把揽过章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别怕,我回来了。” 直到靠上熟悉的胸膛,感受到秦仕谦心脏强有力的跳动,章氏才终于确定,夫君是真的还活着。 她瞬间泪流满面。 “夫君,他们要害咱闺女,怎么办?” “我和爹都回来了,我看他们谁敢!” 秦仕谦说着,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此时,惊诧不已的村民们终于陆续回过神来。 金老大首先向秦仕谦发难道:“你回来了正好,先把你害死我爹的这笔账算算清楚!” “我害死金叔?”秦仕谦闻言一条挑眉,看向还在抱着胳膊哀嚎的胡老大,冷笑道,“他跟你说的?” 见秦仕谦非但没有心虚,反倒还称呼老金头为金叔,金老大不由得皱起眉头。 金老二紧接着道:“那你说,你们都回来了,我爹在哪儿呢?” “至少我从悬崖边救下金叔的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之后人怎么样了,你们就该去问胡老大了!” 秦仕谦话音刚落,何清泽也挺身而出道:“金叔应该还活着,胡老大和陈小六没找到他,才把黑锅扣在秦三叔头上的。” 何清泽之前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势单力薄。 如今秦仕谦甚至秦老爷子都回来了,他瞬间就来了勇气。 两个人这番话,再次把庙里众人给惊呆了。 胡老大顾不得胳膊的剧痛,怒吼:“秦老三,你少血口喷人!” 村里人也都难以置信地交头接耳。 “这咋回事啊,胡老大说金叔是被秦仕谦害死的,秦仕谦却说是胡老大?” “他俩究竟谁说的是真话啊?” 不得不说,胡老大平素的品行和秦家人的人品,让村民们没有立刻一边倒地偏袒胡老大。 但是大家却也都想不明白。 “但是胡老大为啥要杀金叔啊?” “就是,他想做参把头,也得有人帮衬不是?” “他从小就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他再犯浑,也不至于干出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事儿吧?” “秦仕谦,你……”胡老大挣扎起来,手臂的伤处立刻又开始往外冒血。 胡老三见状挺身而出,呵斥:“秦老三,你根本没有证据,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冤枉我大哥!” 他这话好似在替胡老大鸣不平,听起来却像是催秦仕谦拿出证据来似的。 秦仕谦闻言道:“那就要先问问你的好大哥,为什么安排陈小六带人把守住下山的几条路,他们等着堵谁呢?” 众人闻言环顾四周,还真没看到陈小六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身影。 参把头都说了让村里所有人都来山神庙,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全都到了,这几个小子居然没来? 金老大还想再说什么,被金老太太一抬手给止住了。 金老太太盯着秦仕谦和何清泽问:“你们的意思是,我家老头子还活着?” 秦仕谦也不知道自己掉落悬崖之后发生了什么,只得扭头看向何清泽。 何清泽道:“那天,秦三叔和金叔带了棒槌回来。 “还不等金叔吃饭,胡老大就把他叫走了,说要借一步说话。 “俩人去了好久也没回来,秦三叔惦记金叔还没吃晚饭,就打算过去看看,我也跟在了秦三叔后头。 “我们来到山崖边,正听见胡老大在跟金叔吵架。 “他越吵越生气,竟然伸手去推站在山崖边的金叔。 “秦三叔冲出去把金叔扯回来,自己却被胡老大一脚踹下了山崖。 “等胡老大回头再想对金叔下手的时候,却发现金叔不见踪影了。 “当时我怕胡老大会杀人灭口,就悄悄躲了起来。 “后来他找来陈小六,两个人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金叔的影子,他俩就商量着把这件事扣在秦三叔的头上,反正也死无对证了。 “可惜他俩没想到,秦三叔活着回来了!” 何清泽的话在山神庙里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胡老大更是直接气血攻心晕过去了。 就在金家人和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犹豫要不要相信这番话的时候。 只听何清泽道:“你们有功夫在这里找秦三叔的麻烦,倒不如赶紧上山去找金叔。 “只要金叔能平安回来,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再说了,我和奶奶都在村里又跑不掉。 “你们想找我算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我哪儿敢骗你们啊!” 何清泽最后这几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家人没有说话,但是看表情,应该是已经开始相信了。 原本站在最后的一个小徒孙此时终于找到机会插话道:“我接到消息从家里过来的时候,因为着急所以从山里抄的近道,我看见陈小六带着人在那边转悠。 “他们当时还拦了我一下,我问他们在这儿干啥,他们说是进山打猎,我也没往心里去。 “现在想来,打猎都是往深山里走,哪有在经常走人的山路边打猎的道理。” 金老大激动道:“难道爹真的还活着?” 金老二反倒更稳重一些,扭头看向金老太太,问:“娘,你给拿个主意吧!” “那还用说,所有人都抄家伙,立刻上山找人去!” 老金太太说完看向晕倒在地的胡老大,又将目光移向坐在上面眉头紧锁的参把头。 “参把头,我们金家素来是听您吩咐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关系到我家老头子的生死。 “恕老身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希望,擅自做主了。 “如果事后证明信错了人,那老身亲自来您和胡老大赔不是。 “如果……到时候还请参把头给我们一个公道!” 最后一句话,金老太太没说如果什么,但是大家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说罢,金老太太就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她这么一走,庙里瞬间空了好多,只剩参把头粗重的呼吸声在大殿里盘旋回响。 村里人全都缩起脑袋不敢吱声。 金老太太有倚仗,他们却不敢得罪参把头。 胡老三见状凑到参把头耳边问:“爹,现在咋办啊?” “还能咋办,先给老大找大夫,其他事容后再议!” 如今村里的人心都被秦家父子的平安归来给搅散了。 金老太太又带人离开了。 此时若还要继续针对秦家,参把头自己心里都没底。 他决定今天先到这里,等他找大仙儿问问,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参把头一摆手,胡老二和胡老四赶紧过来,抬着他离开了山神庙。 胡老三只得招呼几个人,抬着晕倒的胡老大跟了上去。 眼瞅着胡家人全都走了,村里人更没人想趟这趟浑水,陆陆续续都鸟悄儿地溜了。 只有一直站在后面,不敢说话的流放犯们,此时全都激动地围了上来。 “老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叔,你都不知道,你失踪之后我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秦叔……” “老秦啊……” 大家将秦恺峰团团围住,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 秦恺峰刚开始还很感动地一一应声。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啊! “你们一个两个哪儿那么多话啊! “老子回来之后都还没跟媳妇说上几句话呢! “光听你们这群瘪犊子说了!” 众人听他这么粗鲁非但不恼,反倒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叔果然还是秦叔啊!” “老秦这家伙,永远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走走,我们送你回家,路上咱们还能再唠几句……” “喂,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 一群人根本不顾秦恺峰的反对,硬是簇拥着秦家人,坚持把他们送回了家。 大家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敢当面顶撞参把头。 但是却也在用自己的办法,表示着对秦家的支持。 秦恺峰嘴上虽然嫌弃,心里却明镜儿时的。 好不容易把众人都送走,终于只剩一家四口人了。 秦恺峰这才有空看向被老伴儿抱在怀里的孙女儿。 “这就是参参吧?”秦恺峰说着凑过去。 只见参参也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哎呦,这小闺女,长得可真好看!” 秦恺峰被孙女看得心都要化了。 他此时看着孙女,就像看到了天仙似的,觉得自家孙女真是哪哪儿都好看。 “看看这大眼睛,这高鼻梁。 “这耳朵跟小元宝儿似的,还有这小嘴巴…… “还是老三和老三媳妇会生,净挑我好看的地方随了!” “额……”秦仕谦前面还听得满脸堆笑,结果很快就被亲爹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么好看一个闺女,你咋看出来像你来的? 章氏想替闺女说句公道话,又不好意思在公公刚回来的时候就反驳他,在旁边憋得脸都红了。 只有周氏不管那么多,瞪眼道:“胡说什么,我们参参这么好看,哪里像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话虽这样说,周氏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参参放在秦恺峰怀里,让他也抱一抱孙女。 但是参参却根本不给爷爷面子,直接抬起小脚丫,一脚踹在他的嘴巴上! 第26章 运气也太好了吧 章氏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的参参,居然刚见面就给了爷爷一脚。 她生怕秦恺峰生气,赶紧道:“爹,孩子不懂事,可能跟您不熟,还是我来抱着吧!” 谁知秦恺峰非但不恼,反倒还顺势用下巴蹭起参参的脚心来。 秦恺峰在山里待了那么久,胡子都挺长了。 参参脚心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哪里受得住他这样来蹭,只感觉又扎又痒。 她赶紧往回缩脚。 谁知秦恺峰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小胖脚丫,还在脚心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呀呀!” 参参气得差点儿口吐人言,拼命把脚缩回来,扭头就看向秦仕谦,伸出手求抱抱。 好久没见爹爹了,虽然知道他平安无事,但参参还真有点想他了。 秦仕谦见女儿这样,眼里瞬间就看不见别人了。 他顶着亲爹刀子一样的眼神,伸手从他怀里把闺女抱了过来。 参参扭动了一下身子,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秦仕谦怀里,突然凑近他闻了闻。 爹爹身上怎么好像有股熟悉的味道呢? 但是又被其他气味混淆掩盖着,一时间参参也没能分辨出来。 周氏见状,一把从儿子怀里抢过孙女,抱在怀里轻拍两下,一脸嫌弃地看着爷俩道:“行了,你俩身上都快臭了,还好意思抢着抱孩子呢!” 她这会儿倒是忘了,刚才就是她把参参塞进秦恺峰怀里的。 秦恺峰看向妻子怀里的孙女,想了想,不敢直接上手抢。 他只能揪揪自己的胡子道:“行吧,都别跟这儿杵着了。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赶紧先回家吧!” 其他人这会儿早就散了,只剩下他们了。 被他这么一说,周氏和章氏也瞬间觉得庙里阴森森的。 章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环住自己。 秦仕谦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秦恺峰见状也赶紧解自己的衣带。 周氏却嫌脏,赶紧抱着孙女往外走。 秦恺峰也只能悻悻地停了手。 几个人从庙里一出来,沐浴在阳光下,刚才的阴冷仿佛都是错觉一般顷刻消融了。 周氏心里盘算着,正好后院还有一只兔子,家里还剩一些鸡汤,再去挖点野菜,也算是能庆祝一下秦恺峰和秦仕谦平安回来。 到家之后,周氏便立刻发号施令道:“你俩赶紧打水烧水,都给我好生洗个澡。 “一会儿回来我可要检查的。 “谁洗不干净晚上就别想上炕睡觉。” 秦恺峰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觉得妻子多少有点儿要求过高了。 这又不是在京城家里。 他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在山上也是洗过澡的。” 周氏瞪他一眼道:“现在家里有孩子了,不比以前。 “必须尽量干净一些,不然孩子容易生病。 “这地方可不比京城,缺医少药的,万一参参生病了可怎么办?” 秦恺峰腹诽,又不是你让我抱抱孩子的时候了。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而且他也明白,周氏说得没错,所以立刻保证道:“放心吧,保证洗干净再抱孙女!” “行了,你们抓紧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放在那边,回头我来洗。 “我出去挖点野菜,很快就回来。” 章氏闻言赶紧上前道:“娘,还是我去挖吧。” “你刚出月子,刚才又受了惊吓,快回屋歇着吧。” “那你把参参给我吧。”章氏说着伸手要接孩子。 周氏却拿起一个刚缝好的背兜,直接把参参绑在了自己身上。 她提起篮子道:“这孩子就喜欢出去玩,不带她去肯定又要跟你哼唧了。 “放心吧,我也不走远,就在房后山脚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目送周氏背着孩子出门去了,秦恺峰才忙问:“老三,你之前只说你娘的病好了。 “可我看她如今的气色,怎么好像比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呢?” 秦仕谦闻言,立刻骄傲地说:“那可不么,自从娘吃了我媳妇开的方子,身体一下子就好了,比之前在京城的时候精神头都足!” 章氏被夫君当着公爹的面这样夸奖,羞得脸都红了。 秦恺峰瞥了儿子一眼,道:“你娘病好了,那也是你媳妇的功劳,你翘什么尾巴!” “她要不是我媳妇,娘上哪儿吃她开的药去?” “臭小子,要这么说,那还是你老子我的功劳呢 “亲事谁给你定的,媳妇谁给你娶的? “还搁这儿跟你老子我摆起功劳来了?” 秦恺峰几句话就把秦仕谦怼得没话了。 章氏更是连连摆手道:“爹,我们不是摆功劳,我都不知道自己开的方子那么管用。 “我感觉是因为娘以前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做善事,福泽深厚,所以老天爷帮她度过这一劫呢!” 秦恺峰平时跟儿子们贫嘴贫舌的惯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家里宅子大,除了逢年过节,很少会跟儿媳打照面了,更不用说这个刚过门一年多的小儿媳了。 没想到人家倒把他的玩笑话给当真了。 秦恺峰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老三媳妇,我不是那个意思。 “肯定是你医术高明,所以才把你娘给治好了的。 “我这不是跟老三开玩笑么! “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恺峰说完,赶紧拎起木桶提水去了。 章氏又担心地看向秦仕谦:“夫君,爹不会是生气了吧?” “你放心吧,不会的。 “爹平时就这个性子,你跟他相处的少,时间长就知道了。” * 另外一边,周氏背着参参从后门出去,直奔山脚下。 如今是长白山的盛夏季节,草木十分茂盛,山菜也都长大窜薹了,远比不得春天时候鲜嫩。 开春时能吃的刺老芽,如今都长得比参参还高了,浑身都是刺。 蕨菜更是都已经长出一片片大叶子。 春天时漫山遍野的婆婆丁,如今已经顶着一个个白色的绒球,期待风将自己的种子带到四面八方,等待新的一年生根发芽。 周氏只能贴着地皮找一些灰灰菜和车轱辘菜之类的野菜。 她今天的运气出奇的好。 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一小片车轱辘菜。 这些车轱辘菜长在一棵大树的背阴面,很少见阳光,所以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更嫩一些。 周氏赶紧蹲下身开始挖。 光是这一片的车轱辘菜就几乎把她的篮子给填满了。 周氏扶着树干站起身,环顾四周。 今天挖野菜没浪费什么时间,所以周氏难免有了点儿小贪心。 “参参,你说,前两天刚下过雨,山里会不会有蘑菇啊?” “啊啊——”参参在她背后叫了两声。 “什么,你也觉得有啊?”周氏自娱自乐地跟孙女一问一答,说着便朝身后的林子里走去,“那奶奶带着你去看看好不好? “要是能采到蘑菇就好了,回去放在鸡汤里一炖,肯定特别鲜。” 周氏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不过她也不敢走得太深就是了。 一来是怕自己迷路回不去了,二来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穿林子。 她就只敢在村民踩出来的山路上走一走,期盼着路两边会不会有蘑菇。 往里走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见。 周氏有点灰心地准备打道回府。 “也是,若是长蘑菇了,村里人早就采回家了,还能等着我来找么!” 周氏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刚走两步,背后的参参突然又啊啊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周氏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孩子的屁股,发现干干爽爽的,便问,“乖宝儿是不是饿了,奶奶这就带你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但是她刚要迈步,参参又急得叫起来。 【奶奶你倒是抬头看呀!】 周氏一停下,参参也立刻就停止。 这是咋回事? 周氏感觉自己后背都有点发毛了。 难道是后头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身后,但是身后除了草木,其他啥也没有。 但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扫到一抹白色的东西,伏在棕色的树干上。 不会是鬼吧! 周氏小心翼翼地又朝那边看了一眼。 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 旁边树干上竟然有一大朵猴头菇。 这可是好东西啊! 周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难得这颗猴头菇长得位置还不是很高。 周氏四下看了半天,搬了块石头过来垫脚,轻轻松松就把蘑菇从树干上掰下来了。 看着捧着比自己两只手掌还要大的猴头菇,周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周氏将猴头菇藏在了车轱辘菜的下面。 “幸亏奶奶今天带着乖宝儿出来,这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 周氏说着就要往回走,她不是本地人,不知道猴头菇都是成对儿生长的。 若是本地村民看到猴头菇,肯定会在附近嘻嘻寻找一番的。 参参便继续哼哼唧唧,还蹬了蹬腿。 周氏心念一动,难道周围还有蘑菇? 她赶紧又在周围找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弯腰盯着地面了,而是抬头在周围的树干上寻找。 就在周氏找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都要不行了的时候,终于在不远处的另外一棵树上,发现了个小一号的猴头菇。 这颗猴头菇长得稍微高了一点。 周氏费了半天劲才给弄下来,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哎呦,幸亏是自家吃,不嫌弃,这要是拿去卖钱可亏大了。” 周氏这次出来收获颇丰,心情大好,也不管孙女听不听得懂,一路上都不断地说着话。 就在她提着篮子走出林子,快要走到自家后门的时候,背后的参参突然又扭动了几下。 咦? 难道家门口还有好东西? 周氏立刻专心地寻找起来。 参参没想到刚才自己为了提醒奶奶做出来的举动,竟这么快就让她形成条件反射了。 【后院这边的路每天被人踩来踩去,哪里会有什么东西……】 参参腹诽不已。 周氏却突然发出一声欢呼。 【还真找到好东西了?】 参参的视线越过周氏的肩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地面。 只见周氏用手扒开的草丛里,赫然躺着几颗圆溜溜的野鸡蛋。 野鸡蛋比家鸡下的蛋小一些,更圆一点,泛着青白色,十分招人喜欢。 再看周氏,笑得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她抓起几个野鸡蛋揣进怀里,笑呵呵地说:“估计是前些天家里养的野鸡叫唤,把山上的野鸡招来了。 “没想到还在这儿下了窝蛋,可真不错。” 周氏满载而归。 回到家里见秦恺峰和秦仕谦都洗干净换好衣裳了。 这会儿爷俩都披散着头发,等着晾干。 手里倒也没闲着。 秦仕谦正在收拾家里仅剩的一只兔子。 秦恺峰则举着匕首,正对着水盆儿刮胡子呢! “嘶——” 水盆儿里的倒影哪能看得清楚,刚刮了两下就把下巴划破了。 “你先别弄了,吃完饭我给你刮。”周氏见状忙道。 秦恺峰闻言立刻丢下匕首,起身凑到周氏身边问:“挖到什么野菜了,我来洗。” 秦仕谦赶紧低下头,专心地剥着兔皮。 他可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让周氏看出端倪。 毕竟老爹在水盆儿前坐了那么久,就为了等娘回来了才动手。 好不容易博取到的同情和怜惜,若是被他给破坏了…… 啧啧! 亲爹打人可是很疼的! 再说了,自己都是有闺女的人了,再挨打多丢面子。 周氏一听秦恺峰这么问,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过她没急着把东西拿出来,先去把院门和房门都关了起来,这才神秘兮兮地说:“我保证你们谁都猜不到,我找到什么好东西回来。”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好东西。”秦恺峰赶紧给妻子搭梯子,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见家里三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周氏才得意地从怀里掏出五个野鸡蛋放在灶台上。 “野鸡蛋!”秦仕谦欢呼一声。 “还不止呢!” 周氏说着一把掀开篮子里的车轱辘菜,露出下面两朵又白又大的猴头菇。 这下别说是秦仕谦了,就连秦恺峰都惊得合不拢嘴了。 第27章 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你这才出去多一会儿功夫,就弄回来这么多好东西?”秦恺峰看着野鸡蛋和猴头菇,“该不会是你早早藏在外头的吧?” 周氏这回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白了秦恺峰一眼。 秦恺峰自己倒也不觉得如何,揪着胡子笑得还挺开心。 周氏把参参从背上解下来交给章氏,把车轱辘菜塞给秦恺峰道:“你去洗菜,老三把兔子剁剁,我来做饭。” 因着秦恺峰和秦仕谦都平安回来了,周氏难得大方地在锅里做了高粱米饭,顺手把五个野鸡蛋都给煮熟了。 这会儿秦仕谦也把剁成块、洗干净的兔肉送过来了。 周氏先把带皮的兔肉下锅,稍微煸炒出一点油脂来,然后再把其他的一起倒进去翻炒一会儿,然后倒上热水加上调料,盖上锅盖炖了起来。 虽然这里缺少调料,但是兔肉的香味冒出来之后,还是让秦恺峰和秦仕谦父子俩一个劲儿地吞咽口水。 兔肉炖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十分烂软入味了。 周氏把兔肉和高粱米饭都盛出来。 然后把剩下的鸡汤倒进锅里,把洗干净的猴头菇掰成小块丢进去。 另外一个锅里烧水,将车轱辘菜焯烫一下捞出来,攥出水分之后加点盐面儿拌一拌,就算是个凉菜了。 周氏招呼道:“老三,摆桌子端菜!” 很快,饭菜就都上桌了。 烧兔肉,凉拌车轱辘菜,煮野鸡蛋,野鸡汤炖猴头菇和高粱米饭。 秦恺峰在山里熬了两个月,此时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乐得合不拢嘴。 “好家伙,三菜一汤,还是干饭,这是把今天当除夕过呢!” “你俩能平安回来,这是比过年还高兴的大喜事儿。” 周氏说着先拿起野鸡蛋,给秦恺峰、秦仕谦和自己面前各放了一个,剩下两个则塞进章氏手里。 “野鸡蛋都留着以后再吃,今天晌午先抓紧吃肉吃菜,现在天热,剩下怕是搁不住。” 秦恺峰也道:“是啊,都是自家人,别不好意思。” 说完他自己便一筷子把兔头夹到自己碗里来了。 秦恺峰吃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冲周氏竖大拇指道:“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只有盐面儿都能把菜做得这么好吃。” 周氏虽然嘴上嫌弃秦恺峰,心里其实是惦记他的。 见他吃了半天都专挑骨头多肉少的部位,干脆直接夹了块兔腿放进他的碗里。 秦恺峰啃骨头正啃得起劲,见碗里突然多了块腿肉。 一抬头正看见周氏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筷子。 秦恺峰脸上的笑容登时压都压不住。 秦仕谦则是看章氏喜欢吃猴头菇,怕她不好意思吃,便一个劲儿地给她往碗里盛。 猴头菇本就鲜嫩,吸饱了野鸡汤之后,吃起来简直比肉还香。 秦恺峰喝了口野鸡汤,喟叹一声道:“离开京城之后,这是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只可惜,若是能有壶酒就更好了。” “啊啊——” 参参躺在炕上,看着全家人都吃得那么香,自己如今却还只能吃奶,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 周氏趁机道:“你看,我们参参都不喜欢爷爷喝酒呢,是不是?” 秦恺峰听她这么说,便顺势哄道:“好好,以后都不喝了。 “唉,现在在这地方,想喝也没得喝喽。” 周氏侧身想把参参抱起来哄一哄。 不过章氏赶紧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道:“娘,把孩子给我吧,可能是饿了。” 章氏抱着孩子去外屋喂奶去了。 她最近一直吃的挺好,所以奶水也很充足。 参参每天吃得饱饱的,感觉长得都比一开始更快了。 章氏一边喂孩子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见参参吃得格外欢实,又忍不住伸手拨开孩子的衣领看向她的脖子。 确定女儿的脖颈处依旧白嫩嫩的,章氏才安心。 虽说之前在破庙里就已经检查过没有受伤,但不多确认几遍,章氏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一想到胡老大掐住女儿脖子时候的狰狞模样,章氏就控制不住地从心底升腾起恨意。 参参不过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胡家人怎么就非要跟她过不去,三番几次地找机会想要害她。 章氏轻声道:“乖宝儿,如今爷爷和爹爹都平安回来了,以后全家一起保护你,一起疼你,绝对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参参闻言冲章氏点了点头。 章氏一下子就笑了,伸手点点她的鼻尖道:“鬼灵精怪的,还点点头,就跟你听懂了似的。” 于是参参就再次点了点头。 【阿娘,我都能听得懂呀!】 章氏见她不吃了,整理好衣裳,抱着她进屋,惊喜地说:“娘,我发现参参好像能听懂我说话啊!” “啥?”周氏被她说的一愣。 “我刚才跟她说话,她就冲我点头呢!”章氏此时满心想的都是,我闺女也太聪明了。 周氏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满月的孩子,能听懂个啥! “小孩子现在的举动都是很随意的。 “真要是刚满月就能听懂大人说话,那不成妖怪了!” 周氏不过随口一说,却把参参给吓了一跳。 她暗自心道,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儿。 万一被家里人当成妖怪可就不好了。 自己可比妖怪厉害多了好不好! 【爷爷,奶奶,阿爹,阿娘,等以后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参参握紧小拳头,表决心似地挥了挥。 章氏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我还以为是参参这孩子太聪明了呢!” “没事儿,刚开始都是这样的,慢慢儿就知道了。”周氏笑着回忆道,“当年我刚生了老大,那可真是天天看都看不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 “等后来生到老三的时候,真是烦都要烦死了。 “恨不得直接把他丢给乳母,等长大懂事再接回来算了。” 秦仕谦一听,故作伤心道:“娘,原来小时候你这么嫌弃我啊?” “行了,赶紧吃吧,就剩你了。”周氏伸手戳了戳儿子的脑门。 秦仕谦赶紧把盆里剩下的最后两口车轱辘菜给吃完,撑得捧着肚子道:“娘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都把我给吃撑着了。” 章氏见大家都吃完了,赶紧张罗着收拾碗筷上灶间刷碗去了。 周氏想去帮忙也被她给拦住了。 “娘,你不是说要给爹刮胡子么,快去吧! “就这么几个碗筷我一下子就刷出来了,哪儿还用得着两个人一一起干。” “行吧。”周氏寻思一下也是,但还是扭头就把秦仕谦喊过来了,“过来给你媳妇弄点热乎水刷碗,别沾凉水。” “好嘞!” 小两口这边刷完碗收拾完灶台再回屋,秦恺峰的胡子也都刮得干干净净了。 他这会儿正用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去蹭参参的小脸蛋儿,逗得参参直咧嘴笑,口水都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周氏赶紧给孩子擦擦嘴,在秦恺峰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差不多得了,一把年纪了没个正型儿。 “现在吃饱喝足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讲一讲,失踪了这么久是咋回事? “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咋就回不来?就不怕家里人担心着急么?” 秦恺峰平安回来,周氏当然高兴坏了。 但是一看到他整个人好端端的,除了稍微黑瘦了一点儿,其他什么毛病没有,周氏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想到自己伤心难过的那些日子,甚至因为他杳无音讯而病情加重,差点儿都没看见孙女,周氏心里就更有怨气。 所以自打秦恺峰回来之后,周氏对他就总是没个好脸儿。 此时问他,也算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倘若解释的不好,估计未来一段日子里,秦恺峰就只能看周氏的脸色过日子了。 “我跟着参把头一起上山,刚开始都还挺顺利的,也找到了两株棒槌。 “但是后来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无论我们怎么在山里转悠,愣是啥都没找到。 “当时老金头就建议回去,参把头却不甘心,非要再往深处走走。 “然后那天大家走到山崖边,前面没有路了,参把头就说原地歇会儿再往回走。 结果有人去山崖边方便,突然说好像看到下头有棒槌。 “大家凑过去确认了半天,真发现半山腰的位置伸出几片叶子,上面的参籽儿都已经红了。 “于是参把头就让大家把绳子掏出来系在一棵大树上,点名说我伸手最好,让我下去先探探情况,看能不能抬。 “我也没法推辞,只好在腰间多缠了几圈绳子系好便下去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谁知道就在快接近的时候,上方的绳子突然断了。 “我忽地一下,就直直落了下去……” 周氏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一把攥住了秦恺峰的胳膊。 虽说人正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但是一想到当时的惊险,还是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 “绳子断了之后呢?你怎么样了?” “没事儿,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么!” 秦恺峰安抚了周氏几句才继续道:“我当时也慌了神,伸手胡乱想要抓这点儿什么,希望能减缓一下下落的速度。 “好巧不巧,我竟一把抓住了那棵棒槌, “有它缓了这么一下,我另外一只手就赶紧掏出匕首,扎进了旁边的山石缝里,总算暂时稳住了身子。 “原以为参把头他们在上面肯定会想法子救我,谁知道我喊了好几声,上面竟丝毫没有回应,人早就都走光了。 “山崖又高又陡,我根本爬不上去,但是当时我在的位置,已经能隐约看到崖底了,我只好爬了下去。” 秦恺峰这里说得简单,但其实当时危险得很。 好几次匕首没有扎稳,都让他出溜下去很远,又一次次努力地稳住身子。 往下爬的时候他整个人高度紧张根本不觉得,好不容易到了崖底,当双脚踩在地面的时候,秦恺峰才感觉到浑身疼得厉害。 头脸上全都是被山石和树枝划出来的伤口。 双手双脚、膝盖和肚皮更是都被磨破皮了。 不过这些他连儿子都没告诉,就更不准备让周氏知道了。 饶是这样,周氏还是听得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活下来了,我当时也是想赶紧找路回家的。 “谁知道那边很是奇怪,除了一片山崖之外,其他地方的山坡都跟散沙似的,根本吃不住力。 “一踩就陷进去,一碰就碎。 “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天都快被气疯了。 “后来只能现在崖底找了个山洞暂时住下,每天除了弄吃的填饱肚子,剩下的时间都在找出去的路。 “谁知道我都快绝望的时候,竟然在山洞里看到老三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太想家出现幻觉了。 “不过也幸亏老三下来了,我们爷俩一起想法子,才总算是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周氏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之前心里的那点儿疙瘩瞬间就解开了。 一想到秦恺峰这么多日子被困在崖底找不到出路,疼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秦恺峰却一拍脑门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 他伸手从旁边那堆脏衣服里摸出一个用桦树皮裹着的东西,塞进周氏怀里。 “喏,这个给你。” “这什么啊?”周氏疑惑地剥开外层的桦树皮和苔藓,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株…… 光不出溜的野山参…… “这、这是棒槌?” “当然啊!我在崖底没事做的时候,就想法子爬上去把那棵棒槌给挖出来了。”秦仕谦理直气壮道,“怎么,看不出来么?” “这棒槌怎么连须子都没有啊?” 周氏捧着光溜溜活似个白萝卜的野山参无言以对。 “嗐,这不是我不会抬棒槌嘛!”秦恺峰挠挠头。 “我看你是没那个耐心烦儿吧!”过了半辈子,周氏比谁都了解秦恺峰。 秦恺峰立刻转移话题道:“哎呀,幸好在我们赶回来的及时,不然参参可就要被胡老大给伤着了。” 秦恺峰说完,疼惜地揉了揉参参的小脑袋。 “胡老大这个瘪犊子,老子盼了这么多年的宝贝孙女他也敢动,看我怎么收拾他的!” 就在大人们商量着该怎么对付胡老大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自从秦恺峰把棒槌拿出来,就被参参给盯上了。 之前被包的严实,她竟都没察觉到。 此时看到棒槌,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上等的补品。 她努力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凑到周氏身边,对准棒槌一口就咬了下去。 瞬间,一股灵力充盈了她小小的身体。 【爷爷,奶奶,阿爹,阿娘,你们不用担心了,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第28章 不好了,胡大哥被豹子叼走了 参参这一下子,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都以为她要摔下去了。 秦仕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参参的后脖领子,把她给拎起来。 参参被拎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叼着那棵野山参。 她一脸无辜,眨巴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 “哈哈——”秦恺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氏也忍俊不禁,把野山参从参参嘴里拿出去。 “这是药材,可不是什么好吃的。” 参参现在还没长牙,所以只在野山参上糊了一些口水,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此时野山参被拿走了,参参也不哭闹,反正里面的灵气已经都被她给吸收了。 秦恺峰对周氏道:“这棒槌品相不好,拿出去也卖不上价。 “你找个地方晒一晒,干了之后收起来。 “万一以后谁生病了,说不定能救命。” “好。”周氏点头答应。 周氏去晒人参,章氏便把之前爷俩脱下来的脏衣服都收拾起来,准备拿出去泡上。 这几件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了,直接洗怕是洗不出来的。 秦仕谦见状也跟着起身,对秦恺峰道:“爹,你看着点儿参参,我去帮彤云。” 倘若是其他事儿,秦恺峰肯定要生气的。 当儿子的居然都敢指使老子了? 那还不反了天! 可对于儿子让自己看孙女这个差事,秦恺峰可是乐意至极。 他摆摆手把儿子打发出去,自己一屁股挪坐孙女身边。 看着乖乖躺在小被子上的参参,秦恺峰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乖宝儿,你刚才想吃那个野山参,是不是因为没吃饱啊?”秦恺峰凑近参参小声道。 当然,他这问题根本就是自说自话,也不可能指望参参能回答他。 紧接着秦恺峰就从怀里把自己分到的那颗野鸡蛋拿了出来。 “爷爷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多吃点蛋对身体好。 “你奶奶也是老糊涂了,如今家里已经是五口人了,五个蛋就该一人一个。 “乖宝儿,你说爷爷说的对不对? “奶那怎么能因为咱们参参年纪小就区别对待呢……” 秦恺峰一边念叨,一边剥开手里的野鸡蛋。 他将野鸡蛋一掰两半儿,便直接将蛋黄多的那一半儿凑到了参参嘴边儿。 参参平时看着奶奶和娘亲吃东西,自己却只能喝奶,早就馋得不行了。 【爷爷可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用脚丫子踹你了!】 参参激动地张开嘴巴,等着爷爷的投喂。 一个想喂。 一个想吃。 眼瞅着秦恺峰就要把大半个野鸡蛋黄塞进参参的小嘴巴里的时候。 周氏及时回来了。 进屋看到这一幕,可把她给吓坏了! 周氏大喊一声:“住手!” 秦恺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大半个蛋黄就被抖掉地上,摔成了八瓣儿。 “哎呀,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秦恺峰心态的不行,忍不住道,“你说说,你喊什么啊!” 周氏快步上前,一把从他身边把参参抱走,气道:“你说我喊什么,我不喊你还不把蛋黄给孩子塞嘴里了! “你可真行,就让你看了这么一会儿孩子,你就能给惹出事儿来。” “这野鸡蛋你不是都分给我了么,我乐意给谁吃就给谁吃,你管那么宽!” 周氏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你以为是我心疼你想让你吃野鸡蛋呢? “你不知道参参才刚满月么?孩子现在只能吃奶,不能吃别的东西! “再说了,你那么大一块蛋黄就直接喂给孩子,你是想把我们参参噎死还是呛死啊?” 周氏心道,之前人失踪了没消息的时候天天惦记着,可如今人回来了,又开始怎么看都不顺眼了。 秦恺峰虽然早就做爷爷了,家中出事的时候,长孙都到了要开始议亲的年纪了。 但他还从来都没照顾过孩子。 以前家里下人一大堆,他对孙子们也就是偶尔看一看,稀罕稀罕完事儿。 哪里知道养孩子还有这么多门道和讲究。 一想到自己刚才好心的举动居然差点儿害了参参,登时内疚得不行。 “都怪我,我不该乱来,以后有啥事儿我先问过你再做,行不行?” 秦恺峰认错认得十分快,也十分诚恳,生怕周氏以后都不让他碰孩子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女,还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可爱,他可受不了这个。 周氏见他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这才消了气道:“那你可要好生学着点儿,不能再自己乱来了。” “没问题!”为了能继续亲近孙女,秦恺峰毫不犹豫地点头保证。 周氏这才重新将参参交给秦恺峰道:“参参这会儿该睡觉了,你在旁边看着点儿就行。” 秦恺峰抱着孙女,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不敢乱动,生怕再做错了什么。 他自幼习武,十几岁便开始上阵杀敌。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体验。 小小软软的一个孩子在怀里,跟平时抱着刀枪剑戟的差距可太大了。 见周氏转身又要出去,秦恺峰赶紧问:“你要干啥去啊?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参参这孩子好带得很,一点儿都不哭不闹。 “你就把她放在被子上,她自己一会儿就睡着了。 “家里的盐面儿快用完了,我去村里换点儿,一会儿就回来。” 周氏说罢转身又出门了。 留下秦恺峰和参参祖孙俩大眼瞪小眼。 秦恺峰依照周氏交代的,将参参放回炕上,等着她赶紧睡着。 谁知参参今天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反倒还越来越精神。 参参今天好不容易补充到了灵力,心心念念的都是找胡老大报仇,哪里还顾得上睡午觉。 毕竟她可是个有仇当场就要报的人。 之前在山神庙中,若不是秦恺峰和秦仕谦突然回来,她豁出去再次耗尽灵力,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胡老大的。 经过上午在山神庙中的事儿,老金头的两个儿子已经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们上山找人去了。 参把头为了表明态度,也让四个儿子带着人手上山帮忙。 对此,金老太太非但不觉得感激,反倒还私下里戒备起来。 谁知道胡家四兄弟找人的目的究竟是救人还是想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呢! 为此,金老太太还特意叮嘱了两个儿子,以及跟老金头关系亲近的几个弟子,让他们多加留意。 金老大一听这话就急了,拍桌子道:“就算他是参把头,这村子也不是胡家人的一言堂。 “还真把自己当松江村的土皇帝了不成?” 金老二则稍加思忖道:“娘,我看不如这样。 “胡家兄弟四个分别带人进山了。 “那大哥,我,郭文,郭武四个人就带人跟着他们呗! “这样既不耽误找我爹,也可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不敢当着我们的面对爹下手,你们说是不是?” “还是老二这个主意靠谱。”金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又看向大儿子道,“你这个炮仗似的脾气真得改改了。 “俞三儿,你跟着点儿你金大哥,遇到啥事儿劝着点儿他,帮着拿个主意。” “是,师娘,您就放心吧!” “师父放山这么多年,对山里熟得就跟自家后院儿似的。 “虽说他一个人单打独斗是斗不过胡家人,但只是想避开他们,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只要师父还在山里,我们就肯定能把师父平安带回家的。” 俞三儿的几句话,瞬间安抚住了大家焦虑的情绪。 就连看起来一直情绪十分稳定的金老太太,神色都跟着轻松几分。 “那你们就抓紧吧!”金老太太起身道,“等你们都平安回来,我再给你们庆功。” 大家闻言立刻应声。 “师娘放心吧!” “我们一定把师父平安带回来。” 众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很快就兵分几路出发进山了。 虽说跟胡老大比起来,秦仕谦的话的确更值得信赖一点。 但秦仕谦毕竟是外来的流放犯。 胡老大可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跟金家大儿子是发小儿,那可是从穿开裆裤开始的交情了。 最重要的是,老金头这么多年为了胡家挖参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谁都想不出胡老大有什么要杀老金头的动机。 可金家人和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都十分希望老金头还活着。 所以即便觉得难以置信,也还是开始搜山找人。 与此同时,胡老大也带着陈小六和关系亲近的几个跟班儿准备进山。 胡家其他三个兄弟都还没出发,胡老大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必须要抢在所有人前面找到老金头,否则自己就完了。 一旦让老金头活着回来把事情都说出来。 且不说金家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就连其他村民也都会对他有意见的。 胡老大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到了那一步,哪怕是为了保证参把头的权威和地位,他爹也肯定会牺牲掉他,来安抚金家和村里百姓的。 但是只要他能把事情解决掉,他爹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的。 一想到这里,胡老大就止不住地后悔。 自己最近运气也太差了。 一脚把秦仕谦踹下山崖,对方没死不说,居然还带着老秦头一起回来了。 那边结下的仇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这边还要操心老金头的事儿。 胡老大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事儿,低头不语却是越想越闹心。 就在他打算先往山的深处走一走,等到周围都没人了再跟陈小六和几个跟班强调一下这次进山的目的。 谁知进山没走几步就见金老大带着几个人正站在山路上。 “大哥!”胡老大这次连姓都没加,叫得格外亲昵,“我爹让我们也进山帮忙找金叔,我半点儿都不敢耽搁,第一个就带人出发了。 “秦仕谦那人现在就条疯狗,还有他那个小跟班儿何清泽。 “这俩人狼狈为奸,疯了一样到处咬人! “大哥,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说我胡老大是那样的人么?” 金老大虽然脾气暴,但人还不算傻。 他扫了一眼胡老大身后的几个人,不正是之前被安排在山里等着堵人的? 见此情形,金老大突然对秦仕谦的说法又多信了两分。 胡老大这是真把自家当傻子耍呢! 俞三儿生怕金老大一生气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赶紧在后面咳嗽了两声。 金老大压下心里的火气,对胡老大道:“咱们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难道不信你去信一个外人? “但是我娘现在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只求我爹还活着。 “为了哄着我娘,我也必须得带人上山来找,你说是不是? “再说了,就算我爹真的没了,我们兄弟俩也不能把他的尸首丢在山里风吹日晒,虫啃蚁食,总要找回去安葬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大哥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这一层。”胡老大连连点头。 “咱俩既然有缘分遇上了,就一起走吧。 “正好,你带我去我爹掉下去的山崖边看看。” “啊?”胡老大刚刚还一直连连应声,听到这里人都愣住了。 啥? 你要跟我一起走? 那我岂不是啥都干不了? “咋了,不行啊?”金老大如今越看胡老大越生疑,这话里已经带着点儿情绪了。 胡老大也察觉到了,赶紧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大家分散开找人可能更快。 “不过既然大哥要去山崖边看看,那我这就给你带路。” 胡老大说着,便率先朝山里走去。 陈小六和几个跟班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金大哥……”陈小六本来还想找个借口开溜。 但是刚一开口就被俞三儿一把搂住了肩膀。 “有啥话边走边说,咱们快跟上吧!” 于是两队人马合为一体,各怀心思地往山里走去。 金老大一边走,一边还想着该怎么再从胡老大嘴里再套出点话来。 谁知道还没等他张嘴,林子里突然窜出一只豹子。 豹子将胡老大扑倒在地,叼起来头都不回就跑没影了。 众人都愣了,就连离他最近的金老大都愣在了原地。 半晌,山林里才响起陈小六的叫喊:“不好了,胡大哥被豹子叼走了!” 第29章 报仇 听到陈小六的叫喊,众人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胡老大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豹子给叼走了。 这事儿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 金老大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们如今才刚上山,这里离村子很近,村里的妇孺也经常来这里挖野菜。 平时这个位置别说是豺狼虎豹了,就连野兔野鸡都是很少见的。 问题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果继续跟着陈小六,他们肯定要去救胡老大的。 若是分开行动,又没办法继续盯着他们了。 果然,还不等金老大打定主意,陈小六已经招呼着自己人,沿着豹子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都看向金老大,等他的示下。 金老大咬牙道:“走,先跟上他们。” 反正自己现在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亲爹,先跟住这些人再说。 但他们在林子里行进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豹子。 即便豹子叼着一个人,也很快就把他们远远甩开了。 幸亏这一路都有拖行的痕迹给众人指路,不然早就跟丢了。 陈小六急得很,他老早就投靠了胡老大,这些年也没少帮着胡老大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觉得胡老大是家中长子,能接替参把头位置的可能性最大。 即便最后不是胡老大继承家业,大不了就让胡老大带着手底下的人,找个地方另起炉灶,也不至于混得太差。 但是陈小六千算万算,都没想过如果胡老大出事该怎么办。 他和手底下这些人,平时可没少帮着胡老大在胡家其他三兄弟背后使绊子。 胡老大一旦死了,没有人罩着他们,他们可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里,陈小六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的人已经渐渐跟不上他了。 陈小六也越跑脚步越沉,喘得像是在拉风箱。 而且浑身是汗,湿得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就在他感觉自己都快看不清豹子留下的痕迹时,突然右脚脖子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倒挂在了一棵大树上。 陈小六恍惚片刻,发现看什么东西都是倒着的,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踩到别人下的套子了? 他从怀里掏出匕首,正准备割断捆住脚脖子的绳子时,突然一块石头飞来,正打在他的手背上。 陈小六吃痛,手一松,匕首就掉下去了。 “什么人?”陈小六气得大叫,“金老大,是你对不对? “有种你出来啊,别鬼鬼祟祟的!” 听到这话,一旁的灌木突然晃动起来。 陈小六此时血都往头上涌,头面充血,一双眼睛满是血丝,都开始有些往外凸了。 他努力扭着脖子,看向枝叶晃动的方向。 看到有人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瞬间,陈小六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村里人正在满山寻找的老金头,此时居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金叔,原来是你下的套子啊! “现在大家都到处找你呢,你快放我下去,咱们一起回村……” 陈小六话没说完,就被老金头的冷哼给打断了。 “呵,陈小六,我只是老了,但不是傻了。 “现在知道管我叫金叔了?当初在山崖边,你和胡老大商量怎么把我弄死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老死头子叫得很欢嘛!” 陈小六被倒吊的时间过久,此时已经开始头晕目眩。 他听了老金头这话,下意识嚷道:“啊,是你让豹子把胡老大叼走的!” 老金头被他说得莫名其妙。 “你小子怎么刚吊上去就开始说胡话了?” 老金头这些天在山里游荡不敢贸然回家,只靠野菜肯定是无法填饱肚子的。 所以便在山里下了一些套子捕猎。 之前抓到过野兔和山鸡,还套到过一只野狐狸。 老金头为了活下去,也忍着骚气也给吃了。 可以说他在山里这些天,还能够保持良好的体力,全靠这个绳套。 没想到绳套今天居然又立了大功,把仇家给他送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陈小六也发现自己说了句傻话。 如果老金头有本事让山里的豹子为他所用,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待在山上不敢回家了。 紧接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老金头刚才那番话。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后背瞬间布满了冷汗。 当时他跟胡老大明明把周围都找了一遍,根本没发现老金头的踪影。 谁知老金头居然一直躲在附近,甚至连自己跟胡老大说话都被他听进去了。 果然,他早就说了,老金头不能留,必须死。 他这次跟着胡老大上山,打的也是把老金头抓出来解决掉的主意。 万万么想到,如今猎手和猎物的位置居然调换了。 “金叔,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会说出那些话来。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当年我爹阿hi活着的时候,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求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饶过我这次吧! “我呸!”老金头一口啐在地上,“你还好意思提你爹,要不是被你气的,你爹也不会那么早死! “罢了罢了,既然你把你爹都抬出来了。 “看在你爹帮过我的份儿上,我饶你一回。” 陈小六听了这话,瞬间激动不已。 “金叔,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把您当亲爹一样孝顺……” 只见老金头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却并没有过来割断绳索,反倒准备离开。 “金叔,您,您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我,我还在上头呢……” 陈小六的语气卑微至极。 老金头闻言,停下脚步,好整以暇道:“我饶你一次,所以就不亲手解决你了。 “如果你能活着下来,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如果不能,那就是你的命!” 老金头说完就离开了。 “金叔…… “老金头…… “你个老死头子! “等我下去的,我饶不了你!” 陈小六逐渐从哀求变成愤怒,最后癫狂的一顿乱喊。 但是非但没能让老金头回来,就连之前跟在身后的人也都没有任何回应。 陈小六简直后悔死了,自己就不该跑那么快。 见怎么喊都没有人,陈小六终于努力冷静下来,琢磨该如何自救。 但老金头下套子的位置十分刁钻。 他被吊在半空,左右什么都不挨着。 无论他努力伸手还是劈腿,都够不到周围的树干。 反倒还把自己折腾个半死。 被吊住的脚脖子疼得钻心,感觉都要断了似的。 若真断了还好了,就能下去了。 倒吊的时间太久,陈小六的脑子已经越来越不清楚,开始胡思乱想了。 后面的人跑着跑着就找不到陈小六的身影了,甚至连豹子留下的痕迹都已经分辨不清了,再加上大家也都跑不动了,最后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 金老大双手撑着膝盖,拼命喘了几口气道:“找是肯定找不到了,咱们还是先回村报信儿吧,看看参老大有什么办法。” 其他人一听这话,全都深以为然。 胡老大的几个跟班也恍然,激动起来。 “对,赶紧回村报信儿,让参把头去找大仙儿问问情况。” “对,大仙儿肯定有法子。”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 村里人虽然都不知道大仙儿究竟是谁,但是因为参把头对大仙儿坚信不疑,大仙儿也的确预测到了好几件村里的大事儿,还帮村里人躲避过灾祸,所以一提起大仙儿,大家都十分敬畏和信任。 但也有人忍不住腹诽,大仙儿之前还说秦家新出生的婴儿是灾星,会克死所有亲人。 结果呢,人家如今一家团圆,反倒是胡老大如今生死未卜。 但是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可万万不敢当众说出口。 说出来肯定要被扣上一顶不敬大仙儿的帽子。 到时候别说是参把头了,光是村里那些对大仙儿深信不疑的人,就不会放过他。 有关大仙儿究竟是谁,金家人关起门来也没少猜测过。 只不过参把头一家瞒得严实,就连老金头这样深得信任的老人儿都不知道内情,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金老太太甚至猜测过,究竟有没有大仙儿的存在,说不定只是参把头故弄玄虚,为了让村里人信服自己,故意虚构出来的。 但是大仙儿的几次预言又都准得惊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金老太太的怀疑,也让村里人越发深信不疑。 但此时,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金老大知道,看来秦家父子的平安归来,已经开始动摇村里一些人对大仙儿的信任了。 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一行人立刻就没心思继续找下去了。 他们根本也没担心过从小在山里长大的陈小六,急急忙忙地下山回村报信儿去了。 参把头得知大儿子被豹子叼走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非胡老大那几个小跟班说得言之凿凿,就差赌咒发誓了。 参把头都要怀疑是不是金家人偷偷在山上对自己大儿子下手了。 胡家瞬间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胡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老大胳膊受伤,就该好好在家养伤,你非让他上山找人。 “这下可好了吧!被豹子叼走还能有活路? “肯定是伤口的血腥味把豹子引过去的……” 胡老太太越哭越伤心,开始埋怨起参把头来。 “都是你,非要让老大上山,这回出事了,你高兴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眼子早就偏到老三身上去了。 “四个儿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想让谁接班我不管。 “但老大的命也是命啊,你不能为了让老三接班,就这么对老大啊……” 参把头本来就闹心,此时更是被妻子哭得头疼。 他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拍炕桌吼道:“妇道人家,你懂个屁! “他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不让他去收拾,难道让我拖着伤腿爬着去么?” 参把头发完脾气,没再听到胡老太太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总算能清净清净了,谁知一抬头,却看见老金太太带着金老大正站在门口。 母子俩神色复杂地看向参把头。 还不等参把头说话,老金太太立刻道:“看来来的不是时候,那我们先回去了。” 参把头:“……” 从胡家出来,老金太太激动得两眼放光,用力抓着金老大的胳膊道:“老大,你听见没有,你爹肯定还活着,就在山里躲着不敢回来呢! “你赶紧再带人上山,一定要把你爹找回来啊!” “娘,你放心,我一定把爹平安的带回来! “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跟老胡家算算这笔账!” 人多口杂,很快,胡老大被豹子叼走的消息,便在松江村里传开了。 秦家人也很快便从小花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儿。 参参听到这话,高兴地挥舞着小手。 【大坏蛋被我收拾了!】 【看他还能不能掐我的脖子!】 【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可惜她的心声,家里人根本都听不到,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诧异。 周氏难以置信地确认道:“豹子?” 秦仕谦更是面色复杂:“被叼走的?” 秦恺峰则第一时间看向儿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之所以能顺利离开崖底,靠的就是豹子。 最开始秦仕谦说要找豹子的时候,秦恺峰还以为儿子掉下来的时候磕到头摔傻了呢。 没想到在秦仕谦的呼唤下,还真从树上跳下来一只健硕的豹子。 秦恺峰惊得把匕首都给掏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那豹子竟然真带着他俩走出来了。 父子俩现在想的都是,该不会就是给咱俩带路的那只豹子吧? 虽然父子俩没有商量过,但回家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把豹子的事儿告诉家里人。 倒不是有意瞒着家里人,主要是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 没成想他们今天刚动了要找胡老大算账的念头,豹子就把人给叼走了。 难道豹子是在为自家报仇? 想到这里,父子俩齐齐摇了摇头。 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第30章 胡家算个什么东西 “你没吃饭啊,用点力气!” “刚才那个腿踢得不到位,再来一遍。” “你这两个月是不是都没练功啊?” 秦恺峰抱着参参,站在院子里指导秦仕谦练功,嫌弃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参参倒是看得起劲,小脑袋随着秦仕谦的动作转来转去。 秦恺峰也是因为孙女爱看,所以乐得天天在院子里指导儿子练功。 不过这就苦了秦仕谦,每天被累得半死不说,还要被亲爹各种挑剔。 “还不是因为你失踪了,老三去找参把头家算账,被胡家四个儿子打伤了腿,养了一个多月才好点儿。” 周氏从屋里出来,把一个小帽子戴在参参脑袋上,给她遮挡一下阳光,顺便替儿子说了句公道话。 听了这话,秦恺峰才算作罢。 但是依旧没有放低标准。 “那你现在抓点紧,赶紧把落下的补回来。” 秦仕谦被累得说不出话。 当然,他也实在没啥可说的。 秦恺峰自幼习武,这么多年,无论酷暑都坚持练晨功,就连掉落崖底那些天都没放下。 秦仕谦虽然年富力强,但是真打起来,两个他捆在一起都不是老爷子的对手。 而秦恺峰失踪的这段时间,秦仕谦也切实体会到了,必须自己本事过硬,才能保护家人这个道理。 虽说他被流放之前,也已经是殿前都虞候,能够统领御前侍卫,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 秦仕谦曾经也觉得颇为志得意满。 但被流放至此才发现,他在京城的时候,其实一直没有脱离过父亲和哥哥们的羽翼,被保护的太好了。 而现在他必须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成为能为全家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才行。 周氏见秦恺峰一个手抱着参参,一个手还要去指点秦仕谦,也跟出来道:“爹,要不把参参给我吧,你抱了这么久累了吧?” 自打秦恺峰和秦仕谦回来之后,家里几乎顿顿都有肉吃。 不但章氏被补得面色红润,就连奶水都比以前更充盈了。 参参天天吃得饱饱的,越长越好。 简直像迎风生长的小树苗似的,蹭蹭地往上窜。 章氏如今抱着,都觉得闺女沉甸甸地压手了。 “参参才多重啊!”秦恺峰却一挥手道,“别说才抱了这么一会儿,抱一天都累不着我。 “再说了,参参也喜欢爷爷抱着对不对?” 秦恺峰满脸堆笑地问怀里的孙女。 “啊啊——” 参参居然还真回应了他。 秦恺峰是有童子功在身上的,抱起孩子来也稳得很。 而且参参也感觉到了,奶奶和娘亲抱着自己,时间长了就会腰疼胳膊疼。 所以现在她一有空就黏着秦恺峰,也是想让奶奶和娘亲多歇歇。 “看见没有,参参都说了喜欢我抱着!”秦恺峰立刻像是找到了什么佐证似的。 婆媳俩见状,心里说没有失落感那绝对是假的。 周氏自不必说,从参参出生开始,就是她一手照顾的。 明明之前还跟自己最亲,怎么老头子一回来就都变了呢? 章氏也着实没想到,公公秦恺峰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很严肃,脾气也有些火爆的印象。 直到被流放这一路,接触的多了,才渐渐发现公公也没她以为的那么严肃。 但是万万没想到,以前在京城对孙子们都不假颜色的老爷子,却对参参如此不加掩饰的宠爱。 周氏只在心里稍稍失落了一会儿,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反倒担心起儿媳会不会心里有芥蒂。 “人家老话都说隔辈亲,我当初还觉得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准呢! “在京城那会儿,老头子对几个孙子也都不远不近的,也看不出他更喜欢谁。 “逢年过节见个面,不是问孩子的学业就是考校武功。 “弄得孩子们见到他,都跟老鼠见到猫儿似的。 “谁成想根本不是隔辈亲的问题,是老大和老二都没生出闺女的问题。 “如今有了参参,他比谁都亲。” 章氏听了婆婆这话,心里的确好受了许多。 “参参能得公公喜欢,是她的福气。” 只不过这话说完,婆媳俩同时都沉默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如果不是全家流放到这里,参参现在若是在京城,过的该是怎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日子啊! 不过婆媳俩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果真让参参来选的话,她肯定选择留在长白山。 京城有长白山自由么? 京城有长白山灵气足么? 更不要说京城里还有个昏庸无道的狗皇帝! 谁要去那个什么鬼京城啊! 秦仕谦此时已经被练得气喘吁吁,稍微一动弹,浑身的汗珠子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秦恺峰却觉得还不到时候,刚想再说点什么,不料却突然有人登门来访。 “秦将军,忙着呢?” 来人也是被流放至此的犯人,原户部侍郎卢文石。 卢家比秦家流放的更早,如今已经在松江村待了三年。 “现在可不敢这么叫了。”秦恺峰忙道,“我叫你老卢,你叫我老秦,如何?” “要不这样,秦大哥,你比我虚长几岁,不如我叫你一声秦大哥,你叫我卢老弟如何?” “卢老弟真是太客气了,快进屋坐。” 秦恺峰嘴上应着,心下却疑惑不已,以前在朝中的时候,自家跟卢家就没什么交情。 来到松江村之后,也一直没什么来往。 卢文石今天突然登门,还这么客气,也不知所为何事。 两个人回屋坐定,周氏见状便带着章氏,借口挖野菜避了出去。 秦仕谦则依旧在院里练功,顺便也帮忙看着点儿周围的动静,以免屋里两个老爷子说话被人听了去。 “秦大哥,最近村里的动向,你应该都知道吧?” 秦恺峰不知卢文石的来意,便道:“最近胡家忙着找胡老大,金家忙着找老金头,都忙得不可开交,都没工夫管咱们了,也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啊!” “但这样的安稳只是暂时的啊!”卢文石叹了口气。 没说几句,秦恺峰就有点不耐烦了。 “卢老弟,说实话,我是个大老粗,实在搞不懂你们文人那一套。 “你到底有啥事儿,不如直说吧!” 卢文石也不以为忤,反倒问了秦恺峰一个问题。 “秦大哥,你可知道,长白山这边的冬天是啥样的么?” “这边这么靠北,肯定很冷吧……”秦恺峰挠挠头道,他还真不是很清楚。 卢文石见状便道:“松江村这里,每年过了中秋天就越来越冷,九月份就会开始下雪,一直到来年四月份才能彻底化冻。 “八个月?”秦恺峰在心里一算,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光如此,山上雪厚的地方,人进去都没顶。 “河里的冰更是厚得凿很难凿穿…… “村里每年冬天都会有人因为冻饿而过世。 “这可不是个小事儿啊!” 秦恺峰自然听懂了卢文石的意思。 每年长达八个月的下雪冰冻期,无论山上还是地里,都没办法种菜。 山上雪深没顶,打猎的难度可想而知有多大。 就连河里都有那么厚的冰,连鱼都捞不到。 “那你们以前都是怎么过冬的?”秦恺峰问。 “我们第一年到这儿的时候,毫无经验,没有准备好足够的木柴和粮食。 “那年冬天,我娘,我大哥和侄子就都没了。 “第二年,我们吸取教训,弄了很多木柴,晒了很多野菜,存了白菜和土豆,还偷偷存了一些肉干。 “大家饥一顿饱一顿的,总算熬过了冬天,但是我媳妇还是落下了病根儿,到现在都一变天就难受得厉害……” 听到这里,秦恺峰已经彻底严肃起来。 他怀里的参参却已经听得昏昏欲睡。 冬天又如何,只要有她在,家里怎么可能缺吃的。 见乖孙女打了个呵欠,秦恺峰立刻调整个姿势,轻拍两下,自己更是放低了声音问:“如此说来,咱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了!” “是啊!”卢文石见状,也跟着压低声音,“但是一家的力量终究有限,我们想着,能不能大家齐心协力来做这件事。” 被流放到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文官。 一个个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别说上山打猎了,刚来的时候连劈柴都劈不动。 就连跟着参把头上山,都容易死在山上下不来。 如今见秦恺峰和秦仕谦经过这么多天,居然好好地从山上回来了。 这帮人顿时动了心思,想要联合秦家一起为过冬做准备。 “但是,胡家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联手的吧?” 松江村虽然没有驻军,但是四面环山,流放至此的犯人根本逃不出去。 饶是这样,胡家在对待这些流放犯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绝对不允许他们抱团儿取暖,生怕他们生事。 所以之前章氏生孩子,跟秦家相熟的几户人家,都是半夜抹黑过来送些东西。 也正是怕被胡家人看到,徒生事端。 听得秦恺峰这么说,卢文石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道:“秦大哥,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什么事?”秦恺峰被卢文石的态度弄得,也下意识挺起腰杆。 “你有没有想过,扳倒胡家?” “啊?”秦恺峰没想到卢文石居然敢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左右看,生怕被外人听去了。 好在这里也没有外人,院子里有秦仕谦守着,周氏和章氏在后院不远处挖山菜,自己怀里只有乖孙女在。 “卢老弟,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啊!” 卢文石把话说出来之后,人却瞬间轻松了。 “秦大哥,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才跑来跟你说这件事的。 “你就甘心咱们在这里一直被胡家压迫着么? “说好听了他们是采参人,说不好听了,胡家就是个土匪窝子! “你家来得晚,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被他家祸害的有多惨……” 卢文石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 “我们私底下早就商量过不知多少次了,但就差一个能领头的人啊!” 秦恺峰这才终于搞清楚卢文石此番的目的。 这是想让自己牵头,带着一众流放犯“造反夺权”啊! “咱们村里虽然没有驻军,但我听说每年秋天,朝廷都会派人来收人参,到时候岂不就会被发现了么?” “他们的任务就是看人参和皮子够不够数,根本不管其他。 “咱们把胡家端了,到时候再从村里挑一户人家负责跟朝廷来人接洽就是了。” 看得出来,卢文石真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很多事情他都早就想过对策了。 但秦恺峰却还是有些犹豫。 端了胡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周氏和章氏的娘家都还在京城,自家长子和次子也都被流放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旦自己在这边有什么举动,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 不过秦恺峰也没有一口拒绝,只道:“卢老弟,这不是小事儿,你容我好生想想。” 卢文石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再纠缠,起身道:“秦大哥,我信得过你,这件事无论成不成,咱们那儿说那儿了。 “都说出来我心里头也就松快了,行了,我先走了。” 看着卢文石头也不回地走了,秦恺峰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把压力都丢给我了,你可不轻松了么! 这下换我不轻松了。 见卢文石离开了,周氏,章氏和秦仕谦也都回来了。 秦恺峰也没瞒着家里人,把卢文石的来意简单说了一下。 秦仕谦第一个表示支持。 “爹,你是不知道,胡家有多仗势欺人。 “我早就想收拾他家了!” 秦恺峰便又说了自己的顾虑。 没想到周氏沉吟片刻却道:“我倒觉得,这件事没那么严重。 “咱们又不是要造反,只不过是想扳倒胡家罢了。 “胡家算个什么东西?他们又代表不了朝廷。 “咱们推倒胡家之后,换别人来做这个参把头,还不是一样? “京城那些人管天管地,还能管到这深山老林里换了个参把头么?” 秦恺峰听了这话,瞬间如醍醐灌顶。 对啊! 可不正是这么个道理。 秦恺峰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道:“新一任的参把头,可要慎重选择,千万不能搞出第二个胡家来啊!” 秦仕谦这下子也有了想法,忙道:“爹,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让金叔来做新一任的参把头,你觉得怎么样?” 第31章 赶紧长大跟着爷爷学本事 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秦恺峰并没有急着去找卢文石。 这不是件小事儿,必须要从长计议。 而且秦家被流放到这里还不到半年,他对许多人还不是太了解。 卢文石那边所谓的盟友,也不知道是否靠谱。 秦恺峰虽说舞文弄墨的水平不如那些文官。 但是说起战略战术,他自信比那些天天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人强出不知多少倍。 毕竟他的经验可都是从战场上一刀一枪积累出来的。 稍有差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于是秦恺峰叮嘱家里人道:“这件事不急,谁都不要露出口风,咱们先观望一下。 “更何况老金头如今人还没找到,胡家那边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咱们先抓紧准备过冬的东西,其他的事儿容后再议。” 秦恺峰本来就是大家长,更何况他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家里人自然都是满口答应。 “老三,明天咱俩上山转一圈,看样子得趁着秋天多打点儿猎物回来存着,免得冬天天寒地冻的没法儿上山打猎啊!” “是!”秦仕谦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说完正事儿,秦恺峰立刻就没了刚才的严肃模样,抱着参参就往外走。 “走,爷爷带乖宝儿出去溜达溜达。” 家里人也没拦着他。 如今参参已经出了月子,适当出去吹吹风见见太阳不是坏事儿。 最重要的是,家里人最近发现,参参十分喜欢去外面。 虽然她年纪小还不会说话,但是一被抱到外面就明显看出来她会更活泼开心。 周氏试探着让秦恺峰把参参抱出去几次之后,发现孩子不但没有任何不适应,反倒更加吃得好睡得好了。 所以周氏如今也不再阻拦他了。 至于秦恺峰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只要孙女喜欢,什么都是好的。 再说了,他最看不惯那些把孩子养得太过金贵的人家。 尤其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孩子当宝贝供起来。 平时十几个人围着伺候,恨不得从小就脚不沾地。 这样养大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秦家三个儿子都是在他驻守在外的时候生的。 长子和次子都是从小跟着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唯有老三,在军中待了不到几年就跟着他回京了。 所以直到现在,秦恺峰还是对秦仕谦有点恨铁不成钢。 觉得他没有两个哥哥身上的血性。 好在他失踪的这两个月,秦仕谦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 所以秦恺峰也打定主意,要亲自打磨一下这个小儿子。 无论今后是能够回到京城,亦或是就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了,男儿都必须有血性有担当。 不求能庇护一方百姓,至少要能护得住妻儿老小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秦恺峰就收拾妥当,带着秦仕谦上山去了。 参参特意起了个大早缠着爷爷,最后却依旧没能得偿所愿地跟着一起上山。 眼睁睁看着爷爷和阿爹往外走,参参气得扭头趴在章氏的肩膀上不肯去看他俩。 秦恺峰这会儿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孩子不能养的太金贵那些话了,伏低做小地哄道:“爷爷和爹爹上山打猎,太危险了,所以不能带你。 “你长大之后,爷爷亲自教你功夫。 “到时候你就能跟着爷爷和爹爹一起进山打猎了好不好?” 周氏闻言张了张嘴,差点儿说谁家女孩子学你那些舞刀弄枪的玩意儿。 但是转念一想,自家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回京了。 在这个地方,女孩子就更要有些自保之力才行。 于是周氏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送走父子俩之后,周氏还想着要不要跟章氏解释一下这件事。 却见章氏正眉开眼笑地冲怀里孩子道:“听见没有,乖宝儿赶紧长大,长大了就能跟着爷爷学功夫了。” 周氏闻言惊讶不已。 跟她前两个儿媳不一样,章氏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 所以她刚才还担心章氏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于是忍不住问:“彤云,你不反对参参学功夫么?” “娘,我当然不反对了。”章氏道,“之前爹上山失踪,您重病不起,夫君腿伤未愈。 “看着胡家人登门闹事,夫君瘸着腿还要护着我的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会功夫。 “就算不能保护家人,至少能够做到自保,也算是给夫君减轻负担了。 “我知道自己这个年纪,想学武已经太晚了。 “所以爹如果愿意从小培养参参学武,我一定支持。 “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是虚的,我只求参参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受人欺负,就算被欺负了也能保护自己。”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周氏闻言松了口气。 如今长子和次子都没有消息,全家在一起的就这么五口人了,周氏可不想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 秦恺峰跟秦仕谦上山之后,两个人也没什么目标,今天只是想来探探路,所以干脆在山上乱逛。 谁知只是随便走了一会儿,便收获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秦恺峰感慨道:“都说长白山脉物产丰富,诚不欺我啊!” “是啊!”秦仕谦道,“我之前腿受伤不方便打猎,只在林子里下几个套子都能抓到好几只野鸡野兔呢! “不过想猎到大一些的野兽,感觉还是要往深山走才行。” 秦恺峰闻言点点头道:“可惜这里的冬天实在太长了,不然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爷俩一边闲聊一边往山里走,结果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仕谦闻言道:“爹,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一探究竟。” 说罢他卸下身上的东西悄悄摸了过去。 秦恺峰看着儿子的背影,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老三也不算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多时,秦仕谦就回来了。 “是搜山找胡老大的人发现了陈小六的尸首,叫陈家人上来收尸呢!” 秦仕谦虽然不知道自己掉落悬崖后陈小六的所作所为,但也知道他一直跟胡老大狼狈为奸。 所以对于陈小六的死,秦仕谦着实没有什么情绪。 “怎么死的?”秦恺峰倒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看样子是踩到别人下的套子了,被吊在半空下不来。”秦仕谦道。 秦恺峰闻言摸摸下巴。 “爹,怎么了,你觉得这事儿有蹊跷?”秦仕谦见状忙问。 “按理说,在山里踩到别人下的套子,倒也不算稀罕事儿。 “但陈小六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这种情况,他会没有任何准备么? “就连咱俩上山都知道要带着匕首这些东西以防万一呢!” “爹,你是说……”秦仕谦也不傻,一听这话顿时也明白过来,“该不会是金叔干的吧?” “不好说,我也不过是这么怀疑一下。”秦恺峰说着起身,“左右跟咱们无关,换个方向吧!” 其实非要说,也并非无关。 只不过村里和胡家那边越焦头烂额,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而此时,林子的另一边。 看着儿子腐烂的尸首,陈小六的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了,好几个人搀都搀不住。 陈小六被吊在半空,不到一天就断气了。 但是被套住的脚踝经受不住尸体的重量断裂,尸首掉下来之后,才被搜山找胡老大的人发现。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陈小六一直在山里找胡老大呢! 谁知道胡老大还没消息,却先发现了陈小六的尸首。 陈母守寡多年,陈小六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如今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件事儿,不然陈家说不定要重丧[注1]了。 秦恺峰和秦仕谦换了个方向,刚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一只像鹿一样的动物急匆匆地朝这边跑过来。 秦仕谦见状赶紧拉起手里的弓箭。 这是秦恺峰之前在山崖下面自己做的。 他之前射中胡老大的胳膊,用的就是这个。 本以为被胡家知道肯定要被没收的。 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太多,让大家都把这个给忘了。 这次便带上山来打猎用了。 秦仕谦拉弓正准备射箭,不料却被秦恺峰一把给按住了。 “爹,怎么了?” “这狍子皮不错,别弄坏了。” 秦恺峰说着掏出匕首,冲上去一把搂住狍子的脖子。 还不等狍子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割断。 惯性使然,狍子向前又跑了两步,轰然倒地。 就连秦仕谦都不由得感慨,别看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这矫健的身手,自己再练个几年都未必追得上。 就在秦仕谦准备上去帮忙收拾狍子的时候,秦恺峰突然冲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秦仕谦立刻定住身形,抬起来的脚都愣是没敢放下。 秦恺峰拧眉看向狍子跑来的方向。 刚才那边有动静。 他总觉得自己看过去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抹类似豹子身上的花纹。 但此时屏气凝神再看,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秦恺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追上去一探究竟了。 “过来吧!”秦恺峰招呼儿子,“今天收获不少,收拾完这狍子就回去吧!” 父子俩下山回家的时候,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秦仕谦提着战利品,笑着说:“如果山里的猎物都这么好抓的话,想来多囤货过冬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秦恺峰却没有太过乐观,卢文石的话他还是挺往心里去的。 虽说那些文官肯定不像秦家人那么擅长打猎,但是人在生死关头能被激发的潜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既然那么担心过冬的问题,这里头肯定还有自己所不清楚的内情。 想到这里,秦恺峰还是决定先给儿子泼点冷水。 “可能是最近胡家组织人手搜山,惊扰了不少动物,平时未必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仕谦立刻点头称是,反省自己不该高兴的太早。 因为之前撞见陈家的事儿,所以父子俩这次回来,还特意绕了一圈,没从村里走,悄悄地从自家后院下山,免得太过惹眼。 周氏正在房后山坡上挖野菜,离老远看见爷俩鬼鬼祟祟地回来,还以为出啥事儿了。 不料等二人走近,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看样子收获不错?”周氏问。 “那可不么!”秦恺峰乐呵呵地说,“我亲自出马,准错不了!” 周氏见他这样,就知道又要开始吹嘘了。 她直接不搭理秦恺峰,扭头问儿子:“打着什么了?” 秦仕谦笑着说:“五只野兔,四只野鸡,还有一只傻狍子!” 野兔和野鸡最近着实吃了不少,对周氏来说已经没什么触动了。 但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只狍子。 周氏颇为意外道:“你俩今天应该也没走得太远,居然能打到狍子。” 秦恺峰得意地说:“那狍子可肥了,皮毛也好。 “我特意没往它身上招呼,就是为了能剥一张整皮子出来。 “你回头准备点儿草灰,我把皮子硝出来。 “那玩意儿暖和得很,留着给参参做个褥子冬天用。” “好!”周氏一口答应下来,紧接着又有点懊恼道,“之前那几只兔子的皮也该留着才对,可以给孩子做衣裳用。” “想要兔子那还不有的是。”秦仕谦说着,举起自己手里提着的五只兔子,“娘,你需要多少,我再上山去打就是了。” 章氏听到房后说话,也抱着参参出来看热闹。 “还是爹厉害,一出手就打回来这么多猎物。 “参参赶紧长大,以后跟着爷爷学本事!” 参参立刻啊啊了几声,像是在附和章氏的话。 听到儿媳妇夸赞自己,还说要让孙女跟着自己学本事,秦恺峰登时笑得合不拢嘴,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得意。 小花趴在自家杖子后面,将秦家这边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忍不住啃起了自己的指甲。 随着陈小六的尸首被找到,参把头也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已经派人来请余老太太,想问问胡老大如今的情况。 余老太太只能找小花拿主意。 但自打秦恺峰和秦仕谦一起平安回来,事情就开始向着小花所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了。 这次该如何把胡家糊弄过去呢? 第32章 这孩子打小儿就随我 松江村,陈小六的尸首被从山上抬了回来。 陈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得知此事,一个直接晕死过去,另一个受刺激太大,直接呆愣愣地没了任何反应。 陈母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传遍了全村。 村里人虽说心情各异,但是想到陈家如今算是绝后了,家里只剩下三个老人,今后注定晚景凄凉,也都不免心情有些沉重。 即便响晴的天儿,村里的气氛还是压抑得让人难受。 倒是平日经常被陈小六欺凌的流放犯们,都忍不住说上一句。 “这可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啊! “只可惜不是我亲手收拾了他!” “景辉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但这话你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出去可休要再提。 “其实就算在我这里,也不该说的。 “当心隔墙有耳。” 秦恺峰忍不住叮嘱,看着对方血红的双眼,又无奈地摇摇头。 尚景辉狠狠叹了口气,像是要将胸中的浊气全都吐尽似的。 当年尚家被流放的时候,曾求到秦恺峰面前。 尚景辉不忍心让唯一的女儿被充入教坊司,希望能带着一起走。 当时正是秦恺峰帮忙改了户册,才让尚家女儿跟着家人一起流放到了松江村。 谁知即便到了这里,最终也没能护住女儿的清白。 尚家女儿被陈小六看上,直接强取豪夺,之后便愤而自尽了。 如今仇人惨死,心里最痛快的,自然当属尚景辉。 除了秦家,尚景辉也实在没有别的地方能够释放一下情绪了。 “现在村里局面太紧张了,咱们都要当心啊!”秦恺峰见他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还是劝道。 尚景辉搓了搓脸,点头道:“秦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今天叫我过来,该不会就因为陈小六的事儿吧?” “当然不是。”秦恺峰道,“我是想问问,你家什么时候开始为过冬做准备啊?” 尚景辉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被问得一愣,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按照往年看,也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 “最近村里事情太多,谁都没提这事儿,倒差点儿给忘了。” “我家今年刚来,不清楚情况,寻思着给你取取经,看该怎么准备才好。” 尚景辉道:“多弄些野菜,还有地里的白菜萝卜土豆什么的,能多晒点就多晒点,冬天就指着这些了!” “我记得你家夫人老家是蜀地,就没试着弄些肉干、腊肉么?” 一听这话,尚景辉立刻苦笑摇头道:“秦大哥,怎么可能没弄过。 “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弄这些个。 “不然就不是屯粮,而是给自己招祸了。” 秦恺峰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 村里人尤其是胡家人,根本不把他们这些流放犯当人。 若是弄了腊肉咸肉,还不够他们来家里打秋风的。 “冬天那么长,光吃干菜能行么?” “勉强活着呗,还能咋办!”尚景辉连连摇头,紧接着脸上又露出一丝欣慰道,“能活着看见那个王八羔子惨死,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景辉,这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啊!”秦恺峰心里越发有数了。 之前卢文石来的时候,很多话都没说到位 今天跟尚景辉聊了一下,倒让秦恺峰越发明白扳倒胡家的紧迫性了。 秦恺峰原本还想跟尚景辉再往深了聊一聊。 跟卢文石比起来,他跟尚景辉更熟也更信得过。 但见尚景辉此时情绪起伏太大,秦恺峰便将原本想说的一些话暂时压了下去。 反正这件事还不急,需要从长计议。 * 此时,胡家人听着外面的哭声,心里也都挺不好受。 陈小六跟胡老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刚会跑就总待在胡家。 更何况他还是去救胡老大的时候出事的。 但如今他们更担心的,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胡老大。 见参把头一直盯着桌上的绳套和匕首发呆,胡老四终于按捺不住开口:“爹,您看这事儿……”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参把头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紧接着,参把头目光扫过明显沉不住气的胡老二,吓得他也往后缩了缩脖子。 要不是老四先张了嘴,这会儿出丑的就该是他了。 再看向一直不动声色的胡老三,参把头明显欣慰了几分。 一共四个儿子,好在还有个能拿得出手的。 于是,参把头直接点名问:“老三,你怎么看?” 胡老三被点了名也没急着回答,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爹能确定这绳套是老金头的打法,那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错。 “但就算是老金头下的绳套,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六哥的匕首就掉在他正下方的草丛里。 “很可能是急着掏匕首割断绳子,结果没拿住掉了,周围又没人帮忙,所以最终酿成了悲剧……” 胡老三说到这里,留意了一下参把头的表情。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胡老三咬咬牙又继续道:“就算六哥真是被老金头报复的,我感觉跟大哥出事也没什么关系。 “大哥是被豹子叼走的,那么多人看着,做不了假。 “老金头就算再有本事,他还能驯服山里的豹子不成?” 胡老三最后这句话算是说到参把头的心坎儿里了。 他长出一口气,摆摆手道:“把这些都拿下去处理掉。 “老三,陈家那边,你过去看看有啥能帮得上的,尽量帮一帮。 “其他人还要继续全力去找老大。” “是!”三个儿子立刻应声,鱼贯而出各司其职地干活去了。 胡老太太这才从里屋出来。 “老头子,你说老大他会不会……” 她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此时一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面对妻子,参把头也没了刚才在儿子们面前的镇定。 他塌下腰,靠在身后的被垛上,长叹了口气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咱们就必须要找下去!” 其实从一开始得知胡老大被豹子叼走,参把头就知道儿子肯定凶多吉少了。 但是一来他不忍心说这话,二来也算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虽说他最中意的接班人是老三,但老大毕竟是长子,当年也是被他寄予过厚望的。 他能接受儿子长大了不成器,却不能接受儿子最后尸骨无存。 所以短短几天,参把头就像是老了十岁。 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太太也稍微打起一些精神,点头道:“是啊,老秦家爷俩跌落山崖都还能活着回来。 “老大身手也还不错,说不定早就逃出来,躲在什么地方养伤,等着咱们去救他呢!” 不提秦家还好,一提起来,参把头心里的恨就快要压不住了。 若不是秦恺峰弄伤了胡老大的胳膊,那么多人,豹子怎么不叼别人,偏偏把他给叼走了呢! 只可惜眼下腾不出功夫来收拾他们,就先容秦家再过几天舒坦日子。 “你找个借口,把余老太太请过来一趟。”参把头最后吩咐道。 胡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凛,知道自家老头子可能是要有什么举动了,便直接找上门去了。 余老太太也不好拒绝,只好说自己找个机会过去。 送走胡老太太之后,她转身就进屋去找小花拿主意。 可小花如今哪里有什么主意,在她的记忆中,胡家就没出过这么多事儿。 “既然参把头叫你了,你就找个借口走一趟就得了。 “反正大仙儿会不会上身,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大仙儿不来,参把头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 听得小花这样说,余老太太也镇定下来。 第二天上午,她拿着一点自己配的药便去了胡家。 “我听说你家大宝最近肠胃不太好,我给配了点药拿过来。” 胡老太太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真是多谢你惦记着,既然来了,就进屋给孩子看看吧! “大宝最近总不爱吃饭,家里也愁得很呢!” 胡家如今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胡老大又生死未卜,胡老太太一提起孙子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余老太太被拉进屋,并没有看到胡大宝,屋里只有参把头一个人。 “老嫂子,快坐吧!”参把头道,“我腿上有伤,不方便起来迎接你了。” 余老太太见参把头如此客气,心里越发没底,屁股只搭了个椅子边儿,不安地等待下文。 “老嫂子最近可做了什么梦,或是得到大仙儿的什么指点?” 余老太太赶紧摇头道:“最近我都一直留意着,上哪儿都带着小花,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但是也奇了怪了,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仙儿竟什么指示都没有。 “再说,若真有什么消息,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您了。” 参把头闻言略有些失望地点点头。 他对余老太太还是比较信得过的。 这也得益于之前几次大仙儿上身,给出的指示都准确无误,着实帮了参把头和村里的大忙。 若非说大仙儿有什么失误,便只有秦家那次了。 但这件事儿也说不好,大仙儿只说了秦家那小崽子命硬克人,也没说啥时候克死。 秦家父子这次命大没死,不代表下次还能如此好运。 所以综合来说,参把头对余老太太还是颇为信任和敬重的。 他这次主动把人请过来,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问这么一句。 “之前大仙儿对秦家的说法,我现在有些看不懂了啊! “不知道老嫂子能不能为我解解惑? “他家对村里人到底有没有威胁啊?” 余老太太开始还没明白参把头的意思,她思忖片刻,刚想开始回答,一抬头正对上参把头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瞬间浑身一颤。 参把头哪里是想知道大仙儿是什么意思啊! 他这是想借大仙儿之名,给自己找个借口啊! * 秦恺峰还不知道,就在自己思考该怎么扳倒胡家的时候,参把头已经抢先一步,把坏主意打到自家头上了。 他此时全部心神都被乖孙女给牵制了。 今天村里格外闹腾,参参被哭声吵得睡不好,翻来覆去地十分烦躁。 这可把秦恺峰给心疼坏了。 背着抱着哄了好久都不见效,秦恺峰气道:“干脆,我带孩子上山溜达溜达吧!” “那可不行!” “不太好吧……” 周氏和章氏齐齐开口。 只不过一个态度坚决,一个比较委婉。 秦恺峰道:“有啥好不好的,让老三跟着,上山找个清净的地方待会儿,不比在这儿听别人哭丧强!” “但是山上蚊虫那么多,咬到孩子了可如何是好。”周氏还是有些犹豫。 秦恺峰闻言抓起一把破蒲扇道:“我给她扇着,不会被咬到的。” 参参一听说要带自己上山,顿时也不困了,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见秦恺峰主意已定,周氏的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 秦仕谦和章氏自然也不好再坚持阻拦。 章氏只好找出自己之前调配的驱虫药膏给参参涂在身上。 于是,秦恺峰便抱着孩子,带着秦仕谦一起上山去了。 越靠近山里,参参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脉都在激动。 终于能上山了,她终于能够补充到灵气了。 秦恺峰抱着孩子往山上走,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也不忘注意着怀里的孩子。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看,根本没有刚才在家烦躁不安的模样,秦恺峰就越发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老三,你看,参参多高兴啊! “这孩子随我,从小就不喜欢在屋里闷着。 “一看以后就是个闯荡性子!” 秦仕谦闻言对自家老爹也是无语。 参参是个女孩子,像你有啥好的? 太闯荡了似乎也不好吧? 但是看着老爹一脸得意的样子,秦仕谦还是决定先不扫他的兴了。 爷俩走了半天,找了一处听不到村里哭声又向阳的山坡便停下了。 秦仕谦把从家里带来的席子铺在地上,再铺上参参平时睡觉用的小褥子。 秦恺峰把孩子放在上面,爷俩一左一右坐在旁边,看孩子的同时,还随时准备着驱赶蚊虫。 平时人一进山,但凡出点汗,虫子就会蜂拥而至,扑得人睁不开眼。 但今天却十分奇怪,别说虫子了,就连风吹在身上都格外和煦。 周围一片静谧,连鸟叫虫鸣都好像比平时悦耳。 秦仕谦刚想说什么,就被秦恺峰抬手制止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参参已经进入酣眠,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父子俩看不到的是,山里的灵气正不断涌入参参的身体,疯狂填充着她的识海。 第33章 医术高超 在山里小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参参觉得自己浑身都比之前舒坦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看不清楚和听不清楚,此时一切都在眼前清明起来。 参参也是第一次看清楚了爷爷和阿爹的模样。 秦恺峰抱起孙女儿,对在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秦仕谦道:“我就说,听我的准没错。 “小孩子就要好好睡觉才行。 “你看,这一觉睡醒,参参的眼睛都比之前更亮了。” 秦仕谦对老爹这种话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但是参参却觉得爷爷可真是太识货了。 自己的眼睛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么。 这会儿太阳已经渐渐要落山了,所以爷俩便抱着孩子回了家。 周氏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几步,接过孩子里外检查。 “放心吧,绝对没被蚊虫咬到。”秦恺峰打包票道,“乖宝儿在山上睡得可好了。” 周氏自己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进屋后才小声道:“我刚刚听说,胡老大也找到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秦恺峰闻言一愣。 “是啊,听说胡家人按照大仙儿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胡老大的尸首。” “村里这个大仙儿究竟是何方神圣?好像上到胡家人,下到村里的百姓都十分相信?” 秦恺峰以前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素来不信。 但一想到大仙儿之前说自家孙女命硬,惹得村里人群起攻之的事儿,又觉得必须要重视起来才行。 周氏摇摇头道:“其实除了胡家,村里也没人知道大仙儿的真实身份。 “但是大仙儿每次的预言都十分灵验,所以村里人才对其格外信任。” “灵验个屁!”秦恺峰气道,“那大仙儿还说老子被参参克死了呢! “老子还不是平安回来了。” 周氏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点声。 “行了,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先吃饭吧!” 平时的晚饭可没有秦恺峰和秦仕谦平安回家那天那样丰盛。 桌上只有一盘盐水煮山菜,然后一人一个高粱米面的窝头。 唯独章氏有一碗鸡汤,里面有几块鸡肉。 因为要给孩子喂奶,章氏也只好独享这样的优待。 一家人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何清泽带着哭腔的声音。 “秦三叔,我奶奶,我奶奶要不行了!” 这一嗓子,惊得屋里人都站了起来。 何清泽从外面冲进来,满脸泪水地跪倒在地:“秦三叔,求求你,救救我奶奶!” 秦仕谦赶紧上前扶起他问:“清泽,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刚才正吃饭呢,我奶奶突然说不舒服,然后就晕倒不省人事了。 “我叫了半天她也没有反应,喘气也越来越费劲了……” 何清泽说着又哭了起来。 他只有奶奶这一个亲人了。 万一奶奶出点什么事,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支撑自己活下去了。 章氏一听这话,赶紧道:“我过去看看。” “对对,快去看看。” 周氏这才想起,自家儿媳妇不就懂医嘛! 自己当时都快不行了,就是儿媳妇一碗汤药给救回来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帮章氏打什么包票。 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她也不敢随便给何清泽希望。 秦仕谦扶着何清泽,跟在章氏后面直奔隔壁而去。 秦恺峰和周氏对视一眼,这谁还吃得下去饭啊! 二人干脆抱着参参一起过去。 说不定能给搭把手呢! 何家的房子比秦家大,当初他家一共十几口人一起流放至此,只不过现在只剩祖孙二人了。 何老太太此时仰躺在炕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紫,呼吸已经十分微弱了。 章氏看了一眼便道:“这怕是心疾发作。” 何清泽一听忙问:“三婶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章氏一边伸手给何老太太诊脉一边道:“夫君,你赶紧去小花家问问,有没有针灸用的针包。” 秦仕谦出去之后,很快拿着一个小布包回来,展开递给章氏。 “你看这个行么?” “行!” 章氏立刻抽出针,对着三处穴位便扎了进去。 针扎进去了,章氏的表情却依然很沉重。 “清泽,你奶奶这情况有些严重,我只能尽力而为,不敢说……” 何清泽含着泪道:“三婶儿,你肯来帮忙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被秦恺峰抱在怀里的参参,此时也正在关注着何老太太的情况。 何家祖孙俩都是好人,秦仕谦跟着胡老大去放山那段时间,何老太太还经常来家里给周氏帮忙。 何清泽对秦仕谦更是没的说。 看到他哭得这样伤心,参参心里头也怪不好受的。 于是她便趁着章氏施针的时候,将灵力通过银针注入何老太太体内。 灵力一入体,何老太太立刻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奶奶!”何清泽见状赶紧凑上前,“你没事吧?” 何老太太看不清楚东西,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听到孙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才赶紧应道:“你别哭,奶奶没事。” “奶奶,你别乱动,秦家婶婶正给你针灸呢!” 章氏见何老太太醒了,拔掉刚刚的三根针,再次给她诊脉,脸上的表情立刻轻松了几分。 “现在脉象平稳多了,没事了。” “婶婶,真是太感谢你了!”何清泽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周氏见状才道:“快别哭了,别的不敢说,我家儿媳妇的医术那可是家传的。 “你们也知道,我之前都病成什么样儿了,结果我儿媳妇就用了一碗汤药,就把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 “你看我现在,天天干啥都没事儿,感觉身子骨比以前更好了。” 章氏自己也正奇怪呢,之前何老太太的脉象微弱,眼瞅着就要不行了,怎么三针下去效果这么好么? 听得周氏这么夸自己,她也顾不得再多想,脸颊涨红道:“娘,你快别夸我了。” 何老太太也摸索着抓住章氏的手,连声道:“今天可真是多谢你了。 “其实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够了,但我实在放心不下清泽……” “奶奶,你一定得好好活着,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 看着祖孙俩抱在一起掉眼泪,秦家人心里也都酸溜溜的。 章氏不放心地再次诊了一次脉,确认之后道:“何婶儿,放心吧,你身子骨还算硬朗。 “你放宽心,好好的,以后还要看着清泽成家立业呢!” “好,好!”何老太太闻言开心不已,连连点头。 看着秦家人要走,何清泽赶紧抹了把眼泪道:“奶奶,你先躺着,我出去送送。” 出来之后,何清泽又小声问:“秦家婶婶,我奶奶到底怎么样啊?你跟我就说实话吧!” “啊?”章氏闻言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何清泽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只是为了安慰何老太太,所以才追出来询问真实情况。 “放心吧,你奶奶除了眼睛看不见,没啥大事。 “至于你奶奶这个心疾,发作起来的确很吓人,但是只要救过来就没啥大事了。 “你注意点儿,平时别让老太太过于劳累、激动,一般也不容易再发作。” 何清泽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身子就软了。 秦仕谦一把抓住他,才没让他瘫软在地。 把人扶到一旁让他坐下,半晌才缓过来。 何清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秦仕谦拍拍他的脑袋道:“你小子是个孝顺孩子,好好照顾你奶奶,有啥事儿就去找我们。” 回家之后,周氏便拉着章氏的手道:“彤云,以前只知道你会医术,真没想到你医术竟然这么好。 “这下我可放心多了,以后家里万一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愁找不到大夫了。” 秦恺峰则道:“章家世代行医,那可是祖传的医术,能不好么!” 章氏被公婆二人夸得手足无措。 她虽然自幼就跟着祖父和父亲学习。 但是自问医术也没好到能接连将濒死之人救活的地步。 “可能就是碰巧了,我,我的医术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你这孩子,家里也没外人,你就快别谦虚了。 “你刚才救人肯定累着了,快坐下,娘去把鸡汤给你热热,多喝点儿!” 当天晚上,章氏医术高超,救活了周氏和何老太太的事儿,就在流放犯之间传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登门来求医。 “章大夫,您快来帮我家孩子看看吧!” 村里的冯天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老娘和妻子被他远远地落在后面,半晌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孩子怎么了?”章氏正在屋里给参参喂奶,一听说有孩子病了,急忙把女儿交给周氏,整理好衣裳出来查看情况。 “章大夫,我家柱子从昨晚就开始打蔫儿,不爱吃饭。 “刚开始我们也没当回事,寻思可能是天热,孩子胃口不好。 “但是昨天晚上,孩子就一直昏沉沉的。 “到了今天早晨,干脆叫都叫不醒了。” 果然,冯天手里抱着的孩子,无论他怎么摇晃还是呼喊,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俗话说得好,医者仁心。 更不要说章氏如今做了母亲。 最见不得孩子生病。 于是章氏赶紧道:“把孩子抱进屋,放在炕上,我先看看。” 冯天闻言不敢耽搁,赶紧把孩子放在秦家炕上。 章氏上前诊脉,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孩子不舒服之前都吃了什么东西?” 冯天答不出来,扭头看向老娘和妻子。 冯大娘闻言道:“平时不是吃窝头就是吃二米饭,家里人都吃了也没事儿啊!” 冯大嫂闻言补充道:“他平时喜欢跟村里孩子一起出去玩,有时候也会采些野果子吃。 “但是山上能吃的果子他都认识,平时也没出过事啊!” 冯天闻言瞬间慌了:“孩子该不会是吃着什么有毒的东西了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冯天忍不住扭头埋怨起老娘和妻子道:“我早就说了,别让他随便往外跑,这下可好了吧……” 冯大娘扑通一下跪倒在章氏面前,连连磕头道:“章大夫,我们听说你有家传的医术,求求你救救我家柱子吧!” “大娘,你快起来,我也是做娘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情,能救的话我一定尽力。” 冯天把老娘扶起来道:“娘,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打扰章大夫给孩子治病。” 冯大嫂闻言赶紧把婆婆扶到一边。 章氏斟酌片刻道:“我先给孩子针灸一下,看能不能醒过来。 “若是能醒过来,问题就应该不大。 “到时候我再开个方子,你们去抓几副药吃吃看。” “好,好,都听您的。”冯天连声道。 章氏拿出昨天用过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针包,找准穴位之后下了几针。 参参原本还饿着肚子,在屋里等着娘亲回来继续喂自己吃奶呢。 没想到奶还没喝上,就要先出力帮忙了。 好在今天是个小孩子,需要的灵力不算太多。 看着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灵力又降下去了一点,参参是真有点儿心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进山。 但既然娘亲想救人,她肯定是要帮的。 灵力顺着银针入体之后,柱子很快就醒了过来。 冯家三口人见状,眼睛都亮了。 要不是怕影响了治病,都恨不得立刻跪下给章氏磕几个头。 “柱子,你哪里不舒服?”章氏柔声问。 “我,我头晕,还,还有点肚子疼……”柱子的声音十分微弱。 “儿啊,还记得你不舒服之前吃了啥不?”冯大嫂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急着凑上前问。 柱子费力地想了想道:“胡大宝给了我几个红色的果子,说可甜了。 “但是我吃着一点都不好吃,还有点儿麻嘴。” 冯天听了这话,脸瞬间变了颜色。 根据经常跑山人的经验,吃着麻嘴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有毒的。 好端端的,胡大宝为啥要把有毒的果子给柱子吃? 还不等冯天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胡老二背着手,一脸关切地从外头走进来。 “冯大哥,我听说你家柱子不舒服,赶紧过来看看。 “你也别太担心了,村里人都说秦三嫂的医术高超。 “孩子肯定……咦,孩子已经醒了啊?” 第34章 我们人参都是白白嫩嫩的 听得胡老二这话,冯天心里瞬间警惕起来。 胡老二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儿子不该醒过来么? 如果不是这话,冯天可能还不会多想。 但是一旦联系起来,是胡大宝给柱子吃了不知名的野果,才害得儿子中毒。 冯天的脸色立刻就阴晴不定起来。 若是放在以前,他作为参把头信任和倚重的帮手,是不会对此有任何怀疑的。 但是自从出了老金头这件事,就也不怪他会多想了。 看到柱子醒了,胡老二的确十分惊讶。 虽然胡家人早就知道章家世代行医,还出过好几个御医。 但谁也没把章氏当回事儿。 他们想当然的以为,医术这种安身立命的本事,肯定是传男不传女的。 所以当初周氏突然好转的时候,谁也没忘章氏身上想。 从余老太太那边得到消息之后,胡家人对此也是半信半疑。 可昨天何老太太突发心疾,章氏仅凭施针就把人救回来的事儿在村里传开之后,就不由得胡家人不信了。 让胡大宝给柱子吃那野果子,也是想借此试试章氏的水平。 此时见章氏这么快就把柱子救醒了,胡老二不由琢磨起来。 看来这章氏的医术,还真是挺高明啊! 不但比余老太太强,说不定比镇上的老郝大夫都要厉害几分。 想到这儿,胡老二瞬间板起脸,质问道:“秦老三媳妇,既然你会医术,为什么不早说!” 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给说愣了。 这是什么必须要上报的事儿么? 胡老二这是又要找什么茬? 先不说秦家人心里怎么想,冯天此时已经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胡大宝害自家儿子中毒昏迷。 而栓子这会儿刚醒,还需要进一步治疗的时候,胡老二又过来横插一杠子。 只听胡老二继续道:“最近我家为了给我爹看腿,到处找大夫,难道你们都没听说么? “我爹的腿本来就是在你家院子里伤的,你们居然都不知道主动去帮我爹看看么?” 秦仕谦一听这话就急了:“你爹的腿是被石碾子压的,当时村里许多人都看着,关我家什么事!” 章氏也皱眉道:“再说了,我自幼学的也只有大方脉,小方脉、妇人科和针灸,接骨这方面我并不了解。 “难道你不记得,当初我夫君被你们兄弟几个打伤腿,我都是找隔壁余老太太帮忙配的药。 “参把头伤的是腿,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胡老二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他对医术根本不了解,从小在这种偏远之地长大,见到的大夫也都是一个人能治所有病。 从来不知道原来治病原来还要细分成这么多。 不过章氏这话应该不是撒谎,毕竟只要找余老太太一问便知道了。 胡老二没想到自己费劲巴力还想了个法子试探出章氏的确医术了得,最后却根本派不上用场。 看来想要讨好老爹,只能再从其他方向想法子了。 “这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胡老二气得甩袖而去,丝毫没发觉冯天铁青的脸色。 到了这会儿,冯天如何还不明白胡老二是什么意思。 自打之前兄弟四人各领一队去放山,大家心里就都有数,这是参把头想要选继承人了。 虽然看起来四个队伍的人员组成情况差不太多,显得参把头十分公平,并没有厚此薄彼。 但像冯天这样常年跟着参把头放山的人心里却清楚得很。 胡老大和胡老三队伍的人手是最得力的。 最重要的是,参把头给他俩安排的方向也是最容易出大货的。 所以从一开始,冯天便知道,胡老二是弃子了。 而跟着胡老二上山这些天,也让他充分理解了参把头这样安排的用意。 胡老二不但性子急,而且没脑子,最重要的是听不进劝。 跟着他出去十几天,别说找到什么大货了,还因为他的不听劝,折进去一个人手。 所以冯天回来之后,便打定主意以后离胡老二远点儿,再也不想跟他进山了。 原以为胡老二这一队收获最少,还死了人,根本没有希望了。 谁知胡老大的死竟然又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最可恨的是,胡老二竟算计到自家头上来了。 如果胡老二只是算计自己,冯天说不定还能忍下这口气。 但他竟然把坏主意打到自己儿子头上了,这冯天可就不能忍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儿子,于是冯天暂时先把恨意埋在心里,扭头问章氏:“章大夫,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氏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栓子身上,柔声问:“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栓子面色青白,闻言无力地摇了摇头。 冯家三口人闻言都担忧不已,齐齐扭头看向章氏。 章氏皱眉道:“针灸只是暂时把孩子唤醒了,但是体内余毒未清。 “我先开个方子,给孩子吃三剂看看效果。” 冯天跟着章氏先去余老太太家抓药,发现缺两味药。 余老太太听了章氏说的药名,连连摇头道:“这两味药我这儿没有,你只能去镇上抓药了。” 但是秦家连纸笔都没有,章氏只得把药名和所需数量反复告知冯天,确认他记牢之后,让他抓紧去买。 从松江村到最近的镇上,走路都得走上两天两夜才行。 好在冯天家有驴,稍微能快上一些。 但一想到来回怎么也得两三天,冯天心里就急得跟什么似的。 中毒这种事儿,谁都知道要尽快解毒才行。 这两三天耽搁下来,谁也不知道孩子的情况会如何。 但以孩子如今的情况,更没办法翻山越岭的折腾。 冯天无奈只得叮嘱老娘和媳妇守好孩子,自己回家拿上钱,片刻不敢耽搁就骑着驴出门了。 冯天出去抓药了,冯大娘和冯大嫂却根本不敢带着孩子回家。 生怕回去之后病情再有什么反复。 冯大娘直接央求秦家:“这几天能不能先让孩子在这儿住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也能让章大夫帮忙看看。 “你们放心,吃喝我们自己负责,诊金也绝对不会少了章大夫的。” 现在孩子尚未脱离危险,冯大娘自然也是好一阵许诺,生怕章氏不尽心帮忙。 “这有啥的,你们就只管住下吧!”周氏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冯大娘和冯大嫂连声道谢,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得庆幸,之前没跟着胡家欺负过秦家人。 不然别说是救命了,不被秦家人撵出去都是好的。 章氏则问:“冯大娘,你家可有绿豆?” “有的。”冯大娘连连点头。 “那你取些绿豆,多煮些水给栓子喝。 “绿豆能清热解毒,多喝点有好处。” 一听说是为了给孙子解读,冯大娘立刻坐不住了。 她叮嘱儿媳看好孙子,自己赶紧回家,收拾了一背筐东西过来,还把娘仨的铺盖卷都给搬过来了。 “这里是绿豆,还有高粱米,盐面儿,这是我自家地里种的豆角子,茄子,黄瓜和土豆子……” 冯大娘可着实没少拿东西过来,甚至还提了一捆劈好的柴火。 把东西都放下之后,冯大娘就开始烧火打水,给孙子煮了满满一锅绿豆汤。 煮好之后盛出来晾着。 只要栓子想喝水,就赶紧盛一大碗给他。 栓子白天一直没什么胃口,冯大娘问他想吃什么也只知道摇头。 喝了一天的绿豆水,尿了不知多少泡尿之后,到了晚上终于说自己有点饿了。 冯大娘和冯大嫂简直如听仙乐,差点儿喜极而泣。 冯大娘赶紧去做了一锅土豆豆角炖五花肉。 不但做了自家三口人的份儿,还多出一大碗,给秦家添了个菜。 “这怎么好意思……”周氏再三推让还是没推出去,只得接受了冯大娘的好意,心想等孩子好了以后,就别收什么诊金了。 当天晚上,栓子就住在了秦家。 冯大娘和冯大嫂自然要守着孩子。 秦仕谦只能抱着铺盖去对面屋暂时跟秦恺峰住了。 晚上,见栓子虽然食欲不振,却还是吃了点菜和饭,冯家婆媳俩稍稍松了口气。 她俩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孩子肯吃饭了,就证明有好转了。 婆媳俩一左一右地守在栓子身边,看见周氏喂饱了参参,把她放在自己的小褥子上躺好。 冯大嫂这才想起来,秦家这还有个刚满月不久的孩子呢! “哎呀,你家闺女可真乖啊,这一天下来都没听见她哭,到了晚上也这么安静。 “可不像我家栓子,小时候活脱脱是个夜哭郎。 “一到夜里哭得左邻右舍都睡不着觉。” 倒是栓子一听娘亲这么说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骨碌爬起来道:“娘,我早就不哭了!” “好好,你不哭了。”冯大嫂笑嗔,“这孩子,还不许说呢!” 周氏闻言道:“这么大的孩子,可要脸儿了,最是说不得。” 栓子则凑近参参,见她摆弄着手指头正自己玩儿得开心。 “小妹妹真好看啊!”栓子忍不住道。 “哎呦,听听,你才几岁,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冯大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栓子却一脸认真道:“我当然知道啊! “她比汪叔叔家的小妹妹好看多了。” “哎呦,小祖宗,你可别乱说话,让你汪叔叔听见,该打你屁股了。” 栓子口中的汪叔叔,说的便是汪青江。 他家前段时间刚添了个闺女。 汪家前面有两个儿子了,所以生了个闺女全家都挺高兴。 只不过汪青江跟他媳妇黄氏长得都是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 孩子如今四个多月了,暂时看不出更随谁一些,不过浓眉大眼看着跟个小黑胖子似的。 在栓子看来,自然没有秦家这个小妹妹长得好看。 参参此时还没犯困,见栓子凑过来,便也顺势打量起他俩。 栓子今年七岁了,人长得高高瘦瘦的。 五官还算清秀,但是因为经常出去乱跑,所以皮肤晒得黝黑。 平时但看可能还不觉得,此时一凑到参参旁边,颜色对比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栓子伸手想要摸摸小妹妹,屋里几个大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栓子自己也看出来了,自己伸出来的手,在参参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黑了。 他急忙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去,直接背到了身后。 “小妹妹太白净了,我,我太黑了。” “小妹妹刚生下来没多久,都没怎么晒过太阳,所以才这么白。”章氏赶紧安慰栓子道,“你是不知道,我家这宝贝儿可喜欢去外头了。 “如今还不敢总让她在外面待着。 “等以后长大了,怕也是个满山乱跑的。 “到那时候,估计就得晒得跟你一样黑了!” 参参听了章氏的话,心里很不服气。 【我才不会晒黑呢!】 【我们人参都是白白嫩嫩的,谁见过黑色的人参呀!】 不过栓子听了章氏的话,倒是放松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他甚至问:“婶婶,我能不能抱抱小妹妹啊?” 好在还不等章氏说话,冯大娘就急忙开口阻拦。 “你病还没好,人都没力气,咋能抱小妹妹呢? “万一把小妹妹给摔了可怎么办! “行了,你看,外头天都黑了,小妹妹也困了。 “你也赶紧回去躺好,该睡觉了。” “哦。”栓子有点遗憾,但也不敢不听奶奶的话。 只不过临回去之后,他还是壮着胆子摸了摸参参白嫩的小手。 “小妹妹的手可真小呀!” “小孩子可不都是这样,现在看着小小的一个,一眨眼啊就长大了。” “我当年生下你那会儿,也觉得你又瘦又小,跟个小猴子似的。 “如今感觉还没咋地呢,就长这么大了。” 冯大嫂就栓子这么一个孩子,此时看着参参,就忍不住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样子。 栓子回去躺下,却还是侧身盯着参参。 “婶婶,等以后小妹妹长大了,我能带她出去玩么!” 章氏闻言道:“那你可得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赶紧长大才能保护小妹妹,不然婶婶可不放心让你带小妹妹出去玩。” 栓子一听这话,赶紧自觉地躺好,闭上眼睛说:“我睡了。” 第35章 唇齿留香 冯天去抓药的这三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冯家人在这里住着的缘故,还是胡家人一时间腾不出功夫来,竟然没有人登门来找麻烦。 秦恺峰跟秦仕谦趁机又上山多打了一些猎物回来。 周氏和章氏在家把猎物一一收拾出来,然后在冯家婆媳的指点下,该腌的腌,该晒的晒。 要说秦家原本根本没有那么多盐面儿用来腌肉,还是冯大娘特意回家拿了一罐子盐过来,说是给章氏的诊金,这才把狍子肉都给腌成了咸肉。 冯大娘在松江村生活了半辈子,做起这些事儿来熟得很。 做咸肉,最重要的就是放多少盐。 盐放多了那就太浪费了。 但盐放少了肉就容易臭了,那就连肉带盐都白瞎了。 冯大娘年年做咸肉,对这个比例掌握得格外精准。 她都不用称重,左手抓起切好的肉一掂量,右手直接就能抓出适当的盐面儿来。 冯大娘把盐面儿均匀地抹在狍子肉的六个面儿上,然后将肉整齐地码在一旁的盆里。 “先腌上,等盐分都吃进去之后,你就找绳子或者钩子,把肉一条条都挂在通风的地方,或者是挂在灶台上头。 “我跟你说,我做咸肉最有一手了。 “这肉只要你存好了,绝对能吃到明年开春儿。 “冬天里甭管炖什么菜,你都切几片丢进去,或者蒸饭的时候切几片铺在上头,保管你又提味儿又鲜亮儿,到时候都不用单独放盐了。” 冯大娘嘴上说着话,也一点儿都不耽误手里干活。 “你们家这爷俩是真能干,这狍子可真肥啊! “你瞧瞧这肚皮上的肉,五花三层的。 “这腌好之后得老香了。” 冯大娘干活太麻利了,周氏在旁边转悠半天愣是插不上手。 听得她这样说,周氏立刻从盆里把最后一块还没抹盐的五花肉拎出来。 “诶,咋了?”冯大娘刚朝这块肉伸手,就被周氏给抢先了。 “这块不腌了,咱们晚上炖着吃!” 冯大娘一听,立刻不干了。 “哎呀,现在又不饿肚子,吃啥肉啊! “再说了,家里啥条件一顿饭吃这么大一块肉啊!” 周氏却十分坚持道:“我家老头子和老三上山打猎,一天肯定累坏了。 “晚上炖肉给他俩补补!” 冯大娘怎么都劝不动周氏,无奈道:“哎,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京城人啊,刚来时候都这样。 “全都太客气了,格外要体面。 “等过了这个冬天就知道了,啥体面都不如一口保命的吃食要紧!” “吃一条肉也穷不死,回头让老头子和老三再去打就是了。”周氏也承认,虽然都已经流放至此了,但是在这方面,她的确还做不到彻底放开。 盐是冯家拿来的,冯大娘又为了给自家腌咸肉忙活了一下午。 于情于理晚上都得给人家弄点儿硬菜才行。 晚上,秦恺峰和秦仕谦带着打到的猎物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先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香味。 秦仕谦用力吸了口气,原本还没觉得饿的肚子顿时咕噜噜抗议起来。 “哎呦,娘这是做啥好吃的了,闻着味儿就给我馋的不行了。” 秦仕谦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抢在秦恺峰前面进了门。 他将今天打到的猎物放在仓房里,然后一头钻进屋,搓着手问:“娘,锅里炖的什么,这也太香了,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炖的狍子肉,今晚敞开了吃!” 周氏把狍子的头蹄下水加上那条五花肉一起炖了满满一大锅。 别说是这几个人吃了,再来几个都不在话下。 秦仕谦等不及地掀开锅盖看了一眼。 “嚯,炖了这么多呢? “娘,要不我把何家和小花家都叫来一起吃晚饭?” 秦仕谦提完这个建议之后立刻解释道:“主要是之前爹失踪,您病重那会儿,左邻右舍没少帮我和彤云。 “咱家也没啥别的东西能谢人家的,我寻思今天既然煮了这么一大锅骨头和肉……” 秦仕谦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缩了缩脖子,生怕老娘会一巴掌拍死自己似的。 周氏白了儿子一眼道:“这还用你说,我早就跟两家人说过了。 “等咱家这边炖好了,他们就过来。” 秦仕谦闻言立刻笑了,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紧接着脑瓜顶就被周氏打了一巴掌。 “哎呀,娘,你打我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是不是小瞧我了?怕我不同意? “在你眼里,你娘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没有没有,我就是寻思咱家这会儿不是还有客人在么,怕再叫人过来不方便。”秦仕谦赶紧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然后就一溜烟儿地跑进屋看闺女去了。 “乖宝儿,爹回来了,想爹爹没有!”秦仕谦一边往里屋走一边说。 他还看见闺女,说话的声音就先腻乎起来。 结果一进屋才发现,就因为多跟周氏说了几句话,竟被老爷子给捷足先登了。 参参此时已经被秦恺峰抱在怀里,被一根狗尾巴草逗得开心,正咧着小嘴儿笑呢! “哎呀,乖宝儿喜欢狗尾巴草啊?回头爹给你采一堆回来好不好。” 看着闺女笑得开心,秦仕谦后悔不迭。 刚才秦恺峰拔狗尾巴草的时候,他明明看见了。 当时也没在意,怎么就没想到,是带回来哄孩子玩儿的呢! 参参那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直跟着秦恺峰手里的狗尾巴草的方向转来转去,看起来格外灵动。 冯大嫂坐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夸道:“这京城来的孩子,到底跟咱们本地的不一样。 “我就没见过比参参眼神儿更灵活的孩子。” 一旁的柱子听了这话,立刻凑过来,一下子躺在他娘的大腿上,两只眼珠子滴流乱转。 冯大嫂正看参参看得入迷,冷不丁觉得腿上一沉。 她下意识低头,刚巧看见儿子正在冲自己翻白眼儿。 冯大嫂瞬间被吓得手脚发麻,浑身无力。 她一把搂住儿子,冲着章氏大喊:“章大夫,你,你快看看,我儿是不是又犯病了?“ 冯大嫂这一嗓子,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给惊着了,全都飞快地围到她的身边。 章氏伸手帮她扶着栓子,道:“嫂子,你赶紧先把孩子放下,让他平躺在炕上,我诊诊脉。” 可此时冯大嫂手软脚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周氏和冯大娘立刻凑过来上手帮忙。 栓子这才发现不对,这是要干啥啊? “娘,你没看见我眼神儿也可灵活了么?栓子眨眨眼睛,让原本在眼眶里乱飞的眼仁儿归位,还一脸得意地冲冯大嫂邀功呢! 看着儿子瞬间恢复的眼镜和正常的说话,冯大嫂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高高扬起了巴掌。 “小兔崽子,你差点儿把你娘给吓死!” 栓子没等到想要的夸奖,反倒被打得哇哇大哭。 其他人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原来是小孩子闹着玩儿。 周氏和章氏赶紧劝着冯大嫂。 “孩子还小,不懂事儿,你打他干啥。” “孩子现在都能跟你闹着玩儿了,就证明没啥大事了。 “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儿,高兴都来不及,你咋还打孩子呢!” 听了周氏和章氏的话,冯大嫂刚才因惊吓而起的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看着趴在炕沿儿上哇哇大哭的儿子,冯大嫂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冲动了。 哪怕儿子再淘气,也比之前叫都叫不醒强。 不过冯大嫂这儿正打到一半,突然停手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周氏及时喊了声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何老太太已经在何清泽的搀扶下进屋来了。 余老太太也跟在小花身后朝这边走过来。 冯大嫂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今天有人在,先饶了你。 “以后若是再敢这么吓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大嫂说完,松开了按着儿子的手,抿抿鬓边的发丝,转身出去帮忙端菜去了。 不多时,冯大嫂就就跟周氏一起,一人一边抬着一个大盆进来放在了炕桌上。 周氏拿着碗筷跟在后面道:“今天就这一个菜,大家别客气,随便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清泽,你多照顾照顾你奶奶,自己也使劲儿吃啊!” 除了看不见的何老太太,其他三个人都被这一大盆连肉带骨头给惊呆了。 听说这还不是全部,锅里还有的时候,更是说不出话来。 半晌,何清泽才忍不住问:“秦奶奶,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炖了这么多肉啊!” “吃肉还要挑日子?”周氏怕大家不好意思伸筷子,干脆先一人一块肉,给客人们夹到碗里。 全都是切成大块的五花肉。 不得不说,面对一大盆炖了一下午的骨头和肉,周氏还能一夹一个准儿,属实是不容易了。 五花肉早就被炖得酥烂,夹起来的的时候,上面的肉皮都颤巍巍的,闪着琥珀色的光泽。 “大家快吃,锅里还有呢!”周氏说着,又给秦恺峰,秦仕谦和章氏各夹了一块肉。 而章氏也稳准狠地夹起一块五花肉,几乎同时地放进周氏的碗里。 “娘,你做饭辛苦了,快吃吧!” 冯大嫂见状抬起胳膊,用胳膊肘碰碰周氏,道:“你儿媳妇真是个知道疼人儿的! “跟我家儿媳妇有的一拼。” 她一句话把两家儿媳妇都给夸了。 此时大家碗里都有五花肉了,于是谁也没有再顾着推让。 当然,也是因为大家嘴里的口水正在疯狂往外冒,咽都咽不及。 一张嘴说话,就很容易流出来。 那样的话可就太丢人了。 但大家也都不好意思做第一个吃肉的人,显得自己多馋似的。 最后还是栓子先忍不住,低头在五花肉上啊呜咬了一口。 烂软的肥肉几乎入口即化,油脂的香气瞬间在口中炸开。 冯家是村里的坐地户,日子过得自然比流放犯们要强多了。 但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平日里虽说能吃饱,但是也没啥油水儿。 偶尔有些肥肉也要留着炼油,剩下的油梭子再用来包包子或是炒菜。 但即便是油梭子,也不是能经常吃到的东西。 两三个月吃上一回,那都美得跟过年似的。 栓子记得,自己上次结结实实吃到这么一大口肉,还是大年三十儿的时候。 他整个人都快被香迷糊了。 这种油脂香气给人带来的满足感,是其他任何食物都无法替代的。 栓子狼吞虎咽地吃掉还有些弹牙的肉皮,紧接着又冲剩下的半块肉发起了冲锋。 “你这孩子,脑袋都要钻碗里去了!”冯大嫂感觉有点丢人,“你不是会用筷子么?” “哎呀,小孩子爱怎么吃怎么吃,你快吃你的,不要管他。”周氏赶紧打圆场。 屋里的气氛倒是被栓子带的轻松了几分。 章氏适时道:“大家都尝尝吧,我娘做荤菜那可是一绝。 “虽说这里没有京城那么多香料,但味道可是一点儿都不差。” 听了周氏这话,大人们也终于不再绷着,纷纷开始动筷子。 秦恺峰也许久没吃妻子做的炖肉了。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周氏的坛肉做的可是一绝。 京城人吃东西讲究,都喜欢精致小巧。 所以周氏特意找人定做了一整套拳头大小的坛子。 每次每个坛子里就放一块五花肉,加上各种香料调料,做出来的肉味儿简直可以说是绕梁三日。 秦恺峰每次出征前后,都必须要吃这一口。 出征在外的时候,除了妻子和儿孙,最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坛肉了。 如今在这偏僻的小村子,自然找不到什么坛子、香料和调料,但周氏依旧有本事把肉炖得香软入味,一口吃下去简直唇齿留香。 桌上此时已经没人说话了,大家全都沉浸在了这难以形容的美味之中。 就连周氏这个做菜的人,往日做好之后,自己闻味儿都闻够了,那可是真的一口都吃不下去。 但今天却也难得地胃口大开,一大块五花肉竟被她吃了个干净,还主动盛了一勺肉汤浇在了自己碗里的高粱米饭上。 第36章 鹿心鹿血可是好东西 一顿晚饭,把众人吃得格外满足。 就连本来食欲不振的栓子把小肚子吃得滚圆。 冯大嫂伸手摸摸儿子的肚皮,无奈道:“我看都不用吃什么药了,这是彻底好利索了。” 章氏闻言,顺手给栓子诊了个脉,笑着说:“看来这两天绿豆水喝的挺管用,没什么大事儿了。 “不过等冯大哥抓药回来,还是喝两剂药巩固一下更稳妥。” 冯大娘赶紧道:“那是肯定的,药还是得吃的。” 次日晌午,冯天就急急火火地从镇上赶回来了。 他惦记着儿子的情况,这几天就几乎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在赶路。 家里的毛驴子都快被他给累死了。 冯天都没回家,直奔秦家就来了。 他从毛驴子身上下来,赶紧进屋,从怀里掏出两包药材交给章氏。 “章大夫你看看,我抓的药对不对?” 他被晒得一脸汗,却也顾不得擦,搓着手,紧张地看着章氏。 章氏接过纸包,都没打开就点头道:“没错儿,我都闻见味儿了。 “冯大哥快坐下歇会儿,我去给栓子熬药。” 听得章氏说抓的药没错,冯天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坐下歇会儿,赶紧进屋去看儿子。 这两三天,冯大娘和冯大嫂都拘着栓子不让他出门。 头两天孩子还有些不舒服,没精神,自然还待得住。 结果昨晚那顿肉一吃,今天一个整活蹦乱跳,都快要按不住了。 好在栓子如今对参参十分感兴趣。 只要把参参往炕上一放,说让他看着妹妹,他竟真能静下心来在参参旁边待着。 冯大嫂偏身坐在炕沿儿上,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看着两个孩子。 见儿子这样,她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参参可真了不起,啥都不用干,就能让我家这个皮猴子消停下来。” 冯大娘闻言趁机道:“要不你跟小天再给栓子生个妹妹,说不定就能管住他了。” 冯大嫂这两天,天天看着参参,喜欢得不行,此时听了婆婆这话,属实很是意动。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摇摇头道:“算了,就我和冯天这长相,生个闺女出来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肯定比不上人家参参。 “到时候再被这臭小子嫌弃可咋办!” “他敢嫌弃,揍不死他!”冯天在外屋听见自家媳妇的话,应声进来了。 婆媳二人看见冯天,都起身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回来了!” “药抓好了?” “抓回来了,章大夫已经去熬药了。”冯天说着走到炕边儿,一把抱住迎上来的儿子,“栓子这两天咋样?好点没有?” “好多了,昨晚在人家秦家吃的狍子肉,这小子胃口比我都好。”冯大嫂道。 冯天闻言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这话一方面是告诉他孩子恢复的不错,一方面也是提醒他,要记得还人家秦家这个人情。 尤其冯天知道村里这些流放犯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就连冯家自己,除了过年,都不舍得这么让孩子吃肉。 秦家居然能做到这样,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冯天把心目中原本计划好的诊金又提高了一些。 必须要好好谢谢秦家才行。 原本冯天因为胡家的缘故,一直疏远秦家,所以之前没有什么来往和了解。 这次为了救儿子的命,他不得已才选择来秦家求助。 但自从得知儿子中毒是因为胡大宝,其中似乎还有胡老二的手笔之后,冯天就突然有了那么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反正老娘和媳妇带着孩子已经在秦家住了好几天了。 村里人该知道的肯定也都知道了。 若是搁在以前,他可能还会担心一下胡家人会怎么想。 如今也不在乎了。 爱咋想咋想吧! 大不了就不在松江村待着了。 他又不是流放犯,还有挖参的本事在身。 搬家去别的地方,再投奔一个新的参把头就是了。 虽说是麻烦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混不上饭吃。 尤其胡家这两年,有了所谓大仙儿的指点之后,行事越发狠毒和毫无顾忌。 几乎每次放山都会有人出事。 如今连胡老大都死在山上。 村里私下已经有人开始议论,胡家是不是得罪了山神爷,不然怎会如此多灾多难。 过了会儿,章氏将熬好的药端过来交给冯大嫂,让她稍微晾凉一点儿再给孩子喝。 冯天趁机问:“章大夫,那下一剂药什么时候吃啊?” “明天这个时候再吃一剂就差不多了。 一听这话,冯天登时犹豫起来。 他原本想着,如果还要多吃几天,就干脆带着孩子回家自己熬药吃药算了。 毕竟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也很是打扰。 但听说只需要再吃一天,他又开始摇摆不定。 究竟是现在就回家,还是干脆多住一天,把药吃完再回家比较好呢? 不得不说,冯大娘还是很了解自家儿子的。 一看他的表情,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都麻烦人家好几天了,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栓子身体要紧,也没必要来回折腾。 “等明天晌午吃完药,我们正好收拾收拾,下午回家,晚上就在家做饭吃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毛病,但是冯天很快反应过来。 “娘,啥叫‘我们’,这是没把我算进去啊?” “你自个儿现在就能回家啊,难道你也要住在秦家不成?”冯大娘一脸惊讶地反问。 “对啊,我能回家的。”冯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挠挠头,“那我自己回去,家里冷锅冷灶的,我吃啥啊?” 这话正好被从外面回来的秦恺峰听见。 他立刻道:“今晚就在家里吃嘛!你一个人回去做啥? “我今天可打到好东西了,保证能给今晚添个硬菜。 “只可惜没有酒,不然就更美了。” 冯天闻言好奇地问:“秦大叔,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肯定打到大家伙了吧?” “嘿,你要不要出来看看?”秦恺峰笑得一脸得意,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冯天跟着他去了仓房,发现地当间儿竟然躺着一头梅花鹿。 “嚯,这可是好东西啊!”就连经常跑山的冯天都忍不住道,“可惜,若是运出去,正经能卖不少钱呢!” 但眼下正是全年最热的一段日子。 且不说秦家人根本不能离开松江村。 就算能离开,等他们将梅花鹿运到最近的镇上,肉肯定也不新鲜了,弄不好都容易发臭。 不过冯天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担心万一秦恺峰让自己帮忙把梅花鹿运出去卖钱可如何是好。 但秦恺峰显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些问题,也根本没向冯天提任何要求。 冯天暗自懊恼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干脆大方地说:“你家既然拿出来新鲜鹿肉,那酒水就由我来准备吧!” 冯天说完便牵着刚歇过气的毛驴子回了家,很快又提着一坛子酒从家里出来了。 他一出门,迎面就碰上了胡老二。 胡老二皮笑肉不笑地问:“冯大哥这是上哪儿去啊?” “自然是去秦家了!”冯天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么!” 胡老大没想到冯天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自己说话,登时眉毛就立了起来。 “冯大哥,你这是啥意思?是对我胡老二有意见么?” 冯天虽然心里早就做好不行就搬走的打算,但那是最不得已的退路。 如今儿子还得继续喝药,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胡家起什么正面冲突。 于是他努力压下烦躁,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道:“我的确心里烦躁,但不是冲你,你可千万别多心。” 见冯天态度缓和了,胡老二才想起来道:“哦,冯大哥是为了孩子的事儿吧? “怎么样,孩子现在好点没有? “我这几天忙活我大哥的事儿,还要照顾我家老头老太太,竟都没顾上去看看孩子,可真是该死。” 自从确认胡老大没了之后,胡老二这几天在村里上蹿下跳,想要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助力,殊不知自己早就成了大家眼里的跳梁小丑。 对于冯天,他自然也是存了拉拢之心的。 “家里的事儿就够你忙的了,因为孩子吃坏了东西,我去镇上抓药,都没顾上去帮忙。 “参把头和你别怪罪才是真的。 “至于我家栓子,已经没啥事儿了。 “再说了,你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哪有让长辈去看他的道理。” 冯天一番话很快就把胡老二给说高兴了。 想到冯天是老爹安排给自己的帮手,胡老二决定再多给他一点信任。 只要冯天以后注意保持距离,他就可以对冯天这次向老秦家求助的事儿既往不咎。 冯天丝毫不知道胡老二此时内心活动已经如此丰富。 他只想赶紧摆脱胡老二,尽快带着酒回到秦家。 胡老二其实也看到他手里的酒坛子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问,反倒自作聪明地想出个用法道:“这酒是拿过去给孩子送药的?” 冯天闻言简直想直接翻个白眼给他。 好在最后还是努力忍住了。 胡老二见冯天没说话,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笑笑,继续道:“其实我觉得章氏还不错,甭管怎么说,医术肯定比余老太太好。 “咱们村太偏远了,去镇上看病太费劲。 “村里能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甭管对我家还是对你们这些村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儿。 “以后村的事儿若是我说了算,我肯定会好好善待章大夫的。 “冯大哥,你说是不是?” 胡老二这话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相当于公开表示自己想做参把头了。 冯天懒得跟他纠缠,随便点头应和了几句,便借口孩子该吃药了,提着酒坛子急匆匆地走了。 望着冯天离开的背影,胡老二摸摸自己的下巴,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冯天这边应该聊的差不多了,他是时候该去找别人聊聊,尽量再为自己多争取到一些支持。 如果冯天知道自己的敷衍了事,会被胡老二误解到这种地步。 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那个白眼,这次估计要直接翻上天了。 冯天拎着酒回到秦家,发现秦恺峰已经十分麻利地剥掉了梅花鹿皮,此时正在着手将各部分的鹿肉和关节分解开来。 “秦大叔,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冯天拎着小酒坛子,送到秦恺峰面前。 秦恺峰看到酒,精神瞬间振奋起来。 他把鼻子凑到坛口,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都不记得多久没闻到过酒味儿了,更别说喝了。” 虽说冯天拿来的酒,就是之前去镇上打回来的烧刀子。 但是对于大半年滴酒未沾的秦恺峰来说,已经是格外吸引人的顶级好酒了。 一想到晚上就有酒喝了,秦恺峰瞬间感觉不累了,精神抖擞地继续分割起鹿肉来。 他挑着鹿身上最肥嫩的部分切了一条下来,准备让周氏晚上炒个鹿肉。 然后再把鹿心鹿肝儿什么的炖一锅,也就差不多了。 谁知章氏端着水从屋里出来,看到他把梅花鹿开膛破肚之后准备去切鹿心,立刻阻拦道:“爹,别这么切。 “鹿心和里面的鹿心血可是好东西,留着以后能治病,关键时候还能救命呢!” “啊?这么厉害?”秦恺峰是真不知道,但是在这方面,他很相信章氏的话。 见章氏过来伸手准备接自己手里的匕首,秦恺峰赶紧摆手道:“你就别沾手了。 “你告诉我怎么弄,我保证按照你说的,一点儿不差地弄好。” “行,爹,那你找个绳子,把上面都扎紧,然后再从绳子上面这里割断就行了,小心点儿,千万别把鹿心血漏出去,不然可就糟蹋了。” 章氏说完,又担心秦恺峰万一弄不好,干脆找了个盆伸到下面接着。 这样万一鹿心血洒出来,也不至于糟践了。 秦恺峰一看。 嗬,这是不相信我的水平啊! 那我可得好好露一手给你看看! 第37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秦恺峰将鹿心上下几根血管全都扎紧,然后手起刀落。 一颗鹿心就被他完整地剥离出来了。 “喏,拿去吧!” 章氏赶紧用盆接住,去一边抓紧收拾起来。 鹿心血可是个好东西,能大补虚损,益精血,解痘毒、药毒等。 这东西虽然眼下用不到,但难保什么时候就会需要。 真到需要用的时候,想现找还不一定有呢! 章氏将鹿心血倒在盆里,拿到太阳下面去晒着。 毕竟鹿血这种东西没法保存。 只能等晒干之后取剩下的粉末再收起来。 将心血倒在盆里之后,章氏又把鹿心切片,也一起晒在外头。 虽然鹿心比不得心头血功效好,但也是好东西。 当天晚上,周氏十分大手笔地烤了一条鹿腿,还炖了两条排骨。 香味从灶间直冲出去,周围能闻到的几户人家都被馋得不行。 晚上,秦恺峰和秦仕谦跟冯天喝着酒吃着鹿肉。 妇人和孩子们直少尝了些烤鹿腿,更多还是在吃炖鹿排。 栓子显然更喜欢烤肉,连喷香的炖鹿排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眼神儿一直往烤鹿腿那边瞄。 但章氏说烤肉不好消化,而且热气更重,小孩子本就不能多吃,更不要说栓子明天还要吃药。 听了章氏这话,冯家人哪里还敢给栓子吃烤肉,反倒一个个儿都紧盯着他,生怕他自己过去偷吃。 参参躺在炕上,看着栓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 她心道,你小子好歹还能吃炖肉,我可是连肉味儿都没尝过一次呢! 我都还没委屈,你有啥好委屈的! 参参看着桌上的肉,闻着不断飘来的香味,口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她以前在长白山深处,一长就是上千年,都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如今却开始嫌弃这具身体,长得也太慢了。 这样下去,自己啥时候才能亲口尝到这些美味啊! 章氏一边吃饭,一边还分心顾着参参。 虽然知道闺女乖得很,不会有什么事,却还是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才安心。 这会儿一扭头,就看见参参嘴里蓄积了不少口水,眼瞅着就要流出来了。 章氏赶紧扯过布巾帮她擦了。 这丫头别看人儿不大,但是特别爱干净。 一旦口水流出来弄到身上,她就浑身不舒服似的,必须给她换上干净衣裳才高兴。 冯大嫂这几天一直看着参参眼馋,看到这一幕感慨道:“这养女儿和养儿子可真是不一样,我家栓子小时候,口水鼻涕天天蹭得到处都是。 “他爹忙着上山,我们忙着地里和家里的活儿,根本也顾不得管他。 “好在这么不干不净的,到底是给拉扯大了。 “爱干净这一点上,小小子就是天生不如小闺女儿。” 栓子一听亲娘居然当众揭自己小时候的老底儿,脸瞬间就涨红了。 可此时临近傍晚,屋里本来就光线昏暗。 栓子自己又黑得跟炭似的。 脸红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眼瞅着冯大嫂又准备开口说什么,栓子只好夹起一块鹿排放在她碗里道:“娘,你快吃!” 没想到这一下还把冯大嫂给感动到了。 “哎呦,我儿子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娘,给娘夹菜了。” 冯大嫂这么一说,冯大娘和冯天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栓子身上。 两人虽然都没说话,心思却又好像都写在脸上了。 臭小子,就知道心疼你娘? 是爹对你不够好? 还是奶奶不够疼你? 栓子此时虽然还看不太懂大人这些复杂的情绪。 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赶紧做点什么,可能会让奶奶和阿爹不高兴。 于是栓子立刻行动起来,给冯大娘和冯天的碗里分别夹了一块鹿排。 这下子大家全都喜笑颜开,周氏和章氏更是齐齐夸赞起栓子来。 栓子后背上刚刚竖起来的汗毛也重新平息下来。 虽然还有些懵懂,但是感觉自己好像度过了一次危机。 秦家这边吃吃喝喝,气氛十分融洽的时候,胡家那边,胡老太太正在跟参把头发脾气。 “老头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咱家老大就这么白白死了么? “就算你偏心老三,老大也是你亲儿子,还是长子。 “眼瞅要出殡了,你就啥也不做?” 听了这话,参把头气地把烟袋锅子往桌上狠狠一摔。 “这几句话,你都翻来覆去念好几天了! “那你倒是说说,想让我做啥? “老大被豹子叼走,这是那么多人眼睁睁看见的。 “你是觉得豹子能听懂人话,还是让我去山里找豹子,杀了它给老大偿命啊? “余老太太那边到现在也没有大仙儿的任何指示。 “你想让我怎么办? “老大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我这几天也尽量让着你。 “但你也差不多该有个度吧? “没完没了了?” 之前胡老太太念叨这些,参把头想着刚失去一个儿子,不愿跟她计较,便忍过去了。 谁知胡老太太却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自己可以得寸进尺的错误信号。 被参把头这样一说,胡老太太刚才还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身子瘫软,仿佛顷刻间老了十岁。 两行浑浊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难道老大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 “行了,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以后不要提了。 “你要记得,我肩上扛着的责任,可不光是咱们自家人,还有全村人。 “所以我做每一个决定都必须慎重。 “怎么可能像你们妇道人家那般目光短浅,想起一出是一出!” 胡老太太被参把头一番话训得抬不起头,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 恰好此时,胡老三一头扎进来问:“爹,明天给大哥出殡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再看一遍?” 参把头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办事儿我还是放心的。 “你明天记得安排一个人,全程跟着大宝。 “一个是要随时提点他该做什么,一个是明天肯定人多,得有人护着点儿孩子。” “爹,您放心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行,你办事素来周全,倒是我白嘱咐一句了。” “要不是爹总嘱咐我,我做事也不可能越来越周全。 “再说了,我现在跟您比还差得远呢! “爹以后可要继续多嘱咐我,让我多跟您学本事才行!” 胡老三几句话,说得参把头心里格外熨帖。 胡老太太却听得心里头搓火。 她是真看不出,老三除了一张嘴会说之外,到底哪里比老大强。 靠着一张嘴就把老头子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想到这里,胡老太太起身准备要走,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听这些话了。 胡老三见状道:“娘,您这几天累坏了吧?今天早点儿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原本只是儿子关心老娘的话。 却不知怎么戳中胡老太太的肺管子了。 她不敢跟参把头起劲儿,面对儿子的时候却没有这种心理负担。 “你大哥没了,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说让我早点睡?那你告诉告诉我,怎么睡? “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二十多岁的大儿子没了,我得多没心没肺才能睡得着?” 胡老三瞬间就被骂懵了。 他也不知道不过是一句正常的关心,到胡老太太嘴里怎么就歪成了这样。 不然自己还能咋说? 难道还能说让她今晚千万别睡,最好哭一晚上? 胡老太太骂完三儿子便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了到现在也摸不到头脑的胡老三。 参把头叹了口气,老三进来这个时机也真是赶巧了。 正撞他娘生气这个点儿上了。 胡老太太甩手走了,参把头只能帮她收拾烂摊子。 “行了,不关你的事儿,你也别多想了。 “你大哥没了,你娘心里头难受。 “这几天她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胡老三闻言立刻道:“爹,我明白。 “我们心里头都难受得紧,更别说我娘了。 “再说了,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甭管对不对,那都是一说一过的事儿。 “天底下哪有儿子跟亲娘计较的道理。” 听了胡老三这话,参把头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 四个儿子里,就只有老三最出息,不但情绪稳定,最重要的是格局大。 只有老三这样的,才够格做自己的接班人。 想到这里,参把头叫住了正准备回去的胡老三。 “老三啊,正好趁着现在没事,我也睡不着,跟你交代点儿事。” “爹,啥事儿啊?”胡老三忙了一天,其实已经又累又困了。 可听了这话,他也只好走进屋,在参把头对面坐下。 “按照往年的惯例,朝廷的人都是八月底到九月初这段时间过来。 “我如今双腿这样,以后怕是都很难再去放山了……” 胡老三听到这里,急忙打断道:“爹,你千万别这么说,等大哥的事儿办完,我就陪着你出去看大夫。 “镇上看不好咱就去县城,去府城,实在不行就去京城。 “我就不信了,难道京城的大夫还能治不好您的腿么!” 参把头摆摆手道:“你这孩子,急什么,先听我把话说完。 “爹也一把年纪了,在山上跑了大半辈子,甭管这腿能不能好,都不想再这么操劳了。 “正好这次趁着腿受伤,干脆就退下来吧。 “等今年朝廷的人来了之后,我带着你去见见,正好就把这件事儿定下来吧! “还有,你小子成亲也快两年了。 “该抓紧点儿,快给爹生个大孙子了。 “爹退下来之后,就只想享受一把含饴弄孙的快乐了。 “以后咱们这个家,就要靠你撑着了!” 听得参把头这样说,胡老三心里一阵狂喜。 虽然他早就知道,在兄弟四个人里,爹一直是比较偏心他的。 但是参把头却一直没说过这些话,胡老三总归还是担心,会不会临门一脚了再有什么变故。 今天老爷子总算把接班这件事明确说出来了。 以胡老三对参把头的了解,这个决定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出意外的话,几乎是不会更改了。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胡老三竟激动得有些哽咽。 但他嘴上还是没有着急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反而道:“爹,如果您是想歇一歇,那儿子愿意为您分担。 “不过您千万别说什么接班儿不接班儿的话。 “大哥虽然没了,但是我上头还有二哥呢! “今后只要您用得着我,觉得我还能帮您做点事,您就只管吩咐我便是了。” 参老大听了这话,着实是老怀大慰,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行了,爹心里有数,就是先跟你念叨念叨。 “你今天也累坏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那我先回去了,爹,您也早点睡。” 听到屋里的动静,一直躲在后窗根儿底下偷听的胡老二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了。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胡老二却毫无睡意,虽说早就知道老头子偏心,但没想到他竟真要毫不犹豫地跳过自己,直接让老三接班。 不行,得想个法子阻止这件事才行。 胡老二深知自己各方面都比不过胡老三。 所以只有想法子先把胡老三解决掉。 这样只剩自己和老四两个人,那自己的优势就立刻明显许多了。 胡老二躺在炕上,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从参把头房里离开的胡老三却并没有回自己房间。 他借着月光去了雷家,把刚才参老大说的话,一五一十全告诉给自己的岳丈雷山荣。 雷山荣闻言大喜,拍着胡老三的肩膀道:“当初你爹登门来说亲的时候,我就特别看好你。 “你小子也果然没让我失望! “你刚才做得很好,就算你爹说了这话,你也千万不能心急。 “等这件事在朝廷来人面前过了明路,才算彻底稳妥。” 雷山荣说完,想了想又道:“还有,最近你得多加小心,干啥都别自己行动。 “这样吧,先让我家那俩小子跟着你!” 胡老三闻言一愣,道:“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雷山荣却语重心长道:“你听我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第38章 胡老大出殡 胡老大出殡这日,格外阴沉。 天色如铅,乌云翻滚。 空气中满是暴雨欲来的潮湿腥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全村人都来了。 参把头坐在藤椅上,被人从屋里抬出来。 看着院子里的棺材,参把头的眼圈儿立刻就红了。 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 突然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参把头怎么可能不伤心。 参把头出来之后,雷老太太带着自家几个媳妇,搀扶着胡老太太和李氏从屋里出来。 婆媳二人早就哭的不成样子,若非有人扶着,怕是得直接瘫软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胡家三兄弟和家眷跟在后面,脸上也都是浓浓的悲伤之意。 至于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旁人就很难看出来了。 胡家人都出来之后,参把头左右看看,皱眉问:“大宝呢?” “来了来了!”立刻有人将抱着瓦盆儿的胡大宝带过来。 胡大宝也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到现在还不清楚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小脸儿上看不到什么悲伤之意,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泪水。 村里人见此情形,忍不住捂着嘴,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亲爹没了,孩子咋连滴眼泪都没有啊?” “就是,大宝今年也有六七岁了吧?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儿了。” “快别说了,万一让胡家人听见,咱们可就惨了。” 大家闻言立刻都闭上了嘴。 随着村里专门负责承办白事的张罗一声声唱喏,胡大宝被人领着上前摔了盆儿。 仪式全都进行完后,八个年轻人上千抬起棺材,所有人跟在后面,朝着山上胡家的祖坟走去。 胡老太太不能去送葬,一屁股跌坐在地,拍着大腿哭:“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让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的儿,你咋就这么走了啊—— “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 披麻戴孝跪在一旁的李氏,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她如今还这么年轻,突然间没了男人。 胡家肯定也不会同意她再嫁。 往后几十年,她就只能守着儿子过日子了。 参把头看着儿子的棺材被抬出门,也是抬手捂住了眼睛,两行老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直躲在余老太太身后的小花,此时脸色也十分难看。 胡老大的死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哪怕此时都已经要下葬了,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总想着这件事会不会也像秦仕谦的事儿一样,到最后会突然迎来颠覆性的反转? 因为胡老大的死,小花已经连着两天都没睡好了。 尤其是今天早晨爬起来,她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直到现在还一直在跳。 这让小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总觉得今天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 众人跟在棺材后面,一起来到胡家祖坟之后,胡大宝依照吩咐,摆好香烛贡品。 胡家三兄弟齐齐上前,带着胡大宝一起。给列祖列宗磕头烧纸。 张罗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词,大意就是禀告胡家列祖列宗,胡老大意外过世,需要葬入祖坟,打扰列祖列宗休息了之类的话。 然后张罗一挥手,立刻有七八个人拿着铁锹上前,开始挖坑。 终于到了要将棺材下葬的时候, 胡家兄弟三人的哭声立刻又大了起来。 胡老二哭的声音最大,但是干打雷不下雨。 跟胡家人相比,村里人就都淡定多了。 胡老大这些年仗着参把头,没少在村里欺男霸女。 除了真的跟胡家利益相关的那几户人家。 其他村民不在背后咒他死都是好的了,谁能哭得出来? 哭过一场之后,棺材很快便下葬了。 挖出来的土也被一锹锹填了回去,暂时堆成一个坟头的模样。 剩下则要等三天圆坟的时候再来收拾。 至此,胡老大就算是入土为安了。 张罗招呼众人下山。 胡家兄弟三人又围着坟头哭了一阵,才在雷家人的搀扶和劝说下,陆陆续续朝山下走去。 来的时候,大家都跟在棺材后面,走不快。 此时出殡结束,众人只等下山去胡家吃席,速度自然就有快有慢,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胡家和雷家众人则刚好落在了最后。 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秦恺峰带着十几个年轻男子,突然冲过来拦住胡家人的去路。 他先一掌劈晕了胡老二,然后一记鞭腿把胡老四踹飞出去。 后面立刻有人跟上来,用绳子将被打晕的兄弟二人捆了起来。 秦仕谦紧随其后,直奔胡老二而去。 这一变故实在是太突然了。 胡家和雷家人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胡老二和胡老四就成了最先的牺牲品。 “老秦头,你疯了么,你这是要造反么!” 雷山荣最先回过神来,一边大喊,一边指挥自家人反击。 胡老二更是被雷家两个儿子护在了身后。 但他们根本不是秦家父子的对手。 更不要说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偷袭。 还没等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就已经全都被打倒在地了。 秦仕谦更是三两下就把雷家两个儿子打翻在地,一把揪住胡老二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之前打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这会儿怎么只想着逃跑了?” 胡老二被摔得眼冒金星,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一时间根本发不出声音。 秦仕谦本来也没想等他回答,直接又是一脚踹上去。 “你爹差点儿害死我爹,你大哥差点儿害死不说我,还敢掐我家参参的脖子。 “我都想好要怎么收拾他了,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胡老二被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开口求饶。 “那都是我大哥擅自行动,根本不是我家的意思,更不是我的意思。 “他做的那些事情,真的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砰! 秦仕谦不等他说完,便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们是一家人,他是你亲大哥,你现在说跟你没关系,你以为我会信么?” 胡老二被这一拳打得满嘴血腥,一张嘴吐出好几颗被打掉的牙齿。 血水混着眼泪和鼻涕,蹭了秦仕谦一手。 秦仕谦嫌弃地甩了甩,反手又是一拳。 胡老二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一共被打掉了七八颗牙,说话都已经很难说清楚了。 “秦、秦壮士,别、别打了,求你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秦仕谦见他这副怂样,实在懒得再打,招呼人过来把他捆上。 跟着秦恺峰和秦仕谦来的十几个人,根本都没机会施展,就光跟在秦家父子身后捆人了。 秦恺峰见所有人都被制服了,这才走到雷山荣面前,纠正他道:“你们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朝廷命官,何来造反一说?” 雷山荣一听这话,知道大势已去,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秦恺峰和秦仕谦这边动手的时候,还没走远的村里人自然听到了声音。 但是老金头的徒子徒孙们早就混在这些百姓之中,几句话就把人都给安抚住了。 此时,松江村。 刚刚上山便折返回来藏起来的许家兄弟偷摸进胡家,进屋就扑向参把头,直接把人给控制住了。 紧接着又把胡老太太给绑了。 胡老太太正哭着,被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努力睁开自己红肿的眼睛,瞪向许家三兄弟,怒喝:“你们这是要干啥?反了你们了!” 紧接着就看见周氏,陈秋宁和金老太太从门外走了进来。 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陈秋宁和她三个儿媳妇。 陈秋宁一挥手,儿媳妇立刻冲上去,将胡家三个儿媳妇也都捆了起来。 胡老太太扯着嗓子大喊:“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到底要干啥!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氏上去就给了胡老太太两巴掌。 “你还问我们要干啥?你还是先想想你们家都干了啥丧良心的事儿吧。” 一想到当初夫君失踪,儿子上山,自己病重的时候,胡老太太就跑到家里来,想逼章氏交出参参,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甩了她几巴掌。 “你们老胡家不就是松江村的王法么?现在又指望王法来救你们?晚了!” 胡老太太这两天正因为胡老大的死伤心不已,天天哭得脑仁儿疼,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被打得晕头转向,都没搞清楚形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放着狠话。 陈秋宁听着闹心,随手抓了快抹布塞进她嘴里。 抹布的酸臭味差点儿没把胡老太太呛晕过去。 “总算是清净了。”周氏说着,走到参把头面前,“跟你媳妇比,你倒是挺淡定的。” 参把头哪里还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挺会挑日子。”参把头看向周氏,“只可怜了我儿,死后出殡都不得安生。” 胡老太太听了这话,原本就流个不停地眼泪越发汹涌。 周氏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你们胡家害人的时候,就没想过,那些人也都是有亲人的,他们的亲人也是会伤心的么?” 参把头没有正面回应周氏的话,只淡淡道:“你们这样做是没用的,村里人不会承认你们的。”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周氏说完一摆手,许家老大立刻上来,将另外一块抹布塞进参把头嘴里。 接近晌午,村里人陆续从山上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胡家门口。 看着外面不断聚集起来的村民,参把头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自己再不好,那也是本地人。 村里人总不能不管自己,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向着那些个流放犯吧? 刚想到这里,参把头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带下来的三个儿子和雷家人。 他都有些不敢认,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清长相的人,是自己一直当做接班人培养的胡老三? 眼瞅着胡家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都被秦家带人绑起来了。 围在门口的村民们也忍不住开始骚动起来。 “秦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疯了吗,快把胡家人放了!” “别忘了你们的身份,你们可都是流放犯。” “过些日子朝廷来人你们就死定了。” “就算胡家人都没了,你也不可能成为下一任的参把头的……”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激动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们做不了参把头,那我做得做不得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村里人俱是一愣,纷纷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只见金叔负手而立,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护在他身边。 “是金叔,金叔还活着!” “金叔,你总算回来了,村里人都惦记你呢!” “如果让金叔做参把头,那我肯定举双手支持。” “金叔,你这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在屋里看着这一切的参把头,脸色瞬间灰白,知道这回自己是大势已去了。 只听金叔在外面继续道。 “之前在山中,若非秦三郎舍命救我,我早就葬身崖底了。 “胡老大和陈小六更是没有放弃对我的围剿。 “我是真没想到,一个我看着长大、当亲儿子一样去疼的晚辈,竟然如此容不下我这个老头子,非要将我置于死地。” 虽说大家早就从秦仕谦和何清泽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但大部分人对此都是将信将疑。 毕竟秦仕谦跟何清泽都是外来的流放犯。 而胡老大可是老金头看着长大的晚辈。 他跟金家大儿子是发小儿,那可是从穿开裆裤开始的交情了。 最重要的是,老金头这么多年跟着参把头放山,可以说是尽心尽力。 谁都想不通胡老大有什么理由要杀老金头。 所以当老金头站在众人面前,亲口说出这番话,村中百姓立刻就炸了锅。 “真的假的,胡家居然真要对金叔下手?” “是已经下手了,若非秦仕谦舍命相救,金叔早就摔死了。” “这话可是金叔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还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见火候差不多了,袁明靖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 终于轮到他安排好的人上场了! 第39章 水灵灵的睡着了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喊出声。 “要我说,胡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看他们平时好像对金叔很尊重。 “结果都他娘是假的,还不是说动手就动手。 “金叔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地跟着参把头,结果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像咱们这样的穷苦百姓,岂不更是只能任由胡家宰割了!” 这番话说的,句句直戳村民们的心窝子。 大家开始还在四下环顾,想找到说话的人。 此时却齐齐对胡家人怒目而视。 在松江村讨生活的老百姓,谁家没被胡家人欺负过? 只不过大家逆来顺受惯了,没人敢站出来反抗罢了。 如今耳中听着这话,眼睛看着胡家人被五花大绑的样子。 各种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原本的畏惧和胆怯,全都化作了愤怒。 人群中也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杀了这帮狗东西!” 立刻一呼百应,汇聚成巨大的声浪。 “杀了这帮狗东西!” “杀了这帮狗东西!” 胡家众人在大家震天的喊声中两股战战,如丧家之犬,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这声浪不但吓住了胡家人,也吓住了正准备要搞事情的小花。 小花刚刚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让余老太太当众表演一出大仙儿上身。 如果能利用村民们对大仙儿的信任和敬畏,救下胡家人。 那以后参把头肯定会更加倚重余老太太,她也能从中得到更多好处。 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底牌亮起一角给所有人看。 这让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谁知稍作犹豫的工夫,场面突然就失控了。 此时村民们的怒火已经被挑了起来,就算余老太太出面,估计也很难压住场面了。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右眼皮直跳了。 只是小花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想到这里,小花猛地抬头,看向被章氏抱在怀里的参参。 一切变化,都是从这个小崽子出生开始的! 感受到小花的恶意,原本昏昏欲睡的参参瞬间来了精神。 【好啊,差点儿把你给忘了!】 【你既然要来招惹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参参此时身上灵气充裕,信心满满。 对付一个小孩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谁知她一股灵力打过去,却瞬间石沉大海。 不仅没伤到小花分毫,甚至连灵力都原地消失不见了。 参参不信这个邪,将灵力加倍,再次袭向小花。 居然还是跟之前一样! 小花什么事都没有,只有灵力凭空消失了。 她不知道小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再用所剩不多的灵力去尝试了。 刚刚两招已经消耗掉了她大半灵力, 参参简直快心疼死了,整个人都打蔫儿了。 而此时,村民们的怒火也已经到达极点,继续宣泄。 人群中突然有人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参把头。 “唔——”参把头一声闷哼,鲜血瞬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鲜血激发了村民们被长期压抑的血性。 人们纷纷捡起石头,朝胡家人砸去。 很快,脚下的石头捡没了。 众人就干脆冲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当年我爹就是被你们逼死的!爹,儿子不孝,终于给你报仇了!” “我闺女就是被你家胡老二糟蹋才上吊的,你家不但不承认,还到处造谣说我闺女不检点……” “我娘……” “我大哥……” “我妹妹……”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村里人将心里的积怨,全都化作挥向胡家人的拳脚。 老金头看得心惊肉跳,快步走到秦恺峰身边,低声道:“秦将军,再这样下去,胡家人怕是要被打死了,咱们要不要管一管?” 关于秦将军这个称呼,秦恺峰纠正过好几次,但老金头还是执意这样叫,他也只好随他去了。 这会儿还不等秦恺峰说话,陈秋宁就走过来道:“秦大哥,你不是答应过,胡家人会交给我处置的么?” “是。”秦恺峰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处置?用不用我们帮忙?” 陈秋宁看向院子里被村民围殴的胡家人,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我心里有数,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老金头心里清楚得很,秦恺峰等人既然出手了,就不可能放过胡家人。 他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便对秦恺峰道:“秦将军,那咱们先进去看看吧! “胡家仓房里囤了许多东西,最好找人来清点一下,看看该如何处置。” “好!”秦恺峰点点头,临走前却特意对陈秋宁道,“需要帮忙就来找我,不要太勉强自己。” 陈秋宁闻言鼻根一酸,瞬间湿润了双眼。 她之所以主动将处置胡家人的事情揽过来,虽说有很大原因是为了给去世的夫君报仇。 但何尝不是担心秦恺峰需要顾虑得太多,不方便斩草除根。 虽说这是她自愿的,但发现秦恺峰能够理解自己的用心,并且还愿意一起承担责任的时候,陈秋宁还是觉得心里一暖。 “秦大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秋宁说完,转身就带人上前劝阻起打人的村民们。 胡家人此时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村民们的怨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经过劝阻,大部分人都停了手。 见院子里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秦恺峰才跟着老金头转身往后走,直奔胡家的仓房。 说是仓房,但其实是整整两排厢房。 跟这房子相比,秦家住的地方才更像是仓房。 秦恺峰和老金头刚进屋,就跟手里拿着纸笔的严鸿山撞了个对脸儿。 “秦大哥,这边我已经都记录完了,我再去对面看看。” 秦恺峰侧身让他过去,一转身正好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侧靠墙的架子上,一筐筐冒尖儿的粮食。 什么高粱米、大黄米、小米儿、苞米粒儿,大麦……还有各色豆类应有尽有。 许多根木方横跨房间,搭在两侧架子顶上。 木方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各式咸肉和肉干。 屋里地上也摆满了用柳条编制的大筐。 为了方便登记,所有的筐盖都已经被掀开放在一旁,露出里面各色干菜、干蘑菇。 “没想到,胡家囤的东西还真多啊!”秦恺峰愣了一瞬,然后忍不住感慨道。 “秦大哥,你过来看,这边好东西更多!”西厢房中立刻传出严鸿山的声音。 秦恺峰过去一看,跟东厢房中都是食物不同,西厢房里都是各色山货。 架子上一个个小筐里装的都是药材,十几口大木箱里全都是品质上乘的皮毛。 严鸿山一边往纸上记录一边感慨:“这狐皮的成色可真好,想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都穿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但秦恺峰环顾一圈,却没发现最重要的东西。 他忍不住问:“金大哥,你可知道胡家把棒槌都存放在什么地方了? “既然朝廷的人就快来了么,咱们是不是该清点一下棒槌的数目? “数目够了自然好说,若是不够,现在说不定还有时间弥补。” 老金头闻言道:“秦将军放心,进贡朝廷的数目肯定是够的。 “走,我带你去看看。” 秦恺峰跟在老金头后面走进胡家堂屋,紧接着进了东屋。 胡家东屋靠南墙是一铺大炕。 章氏正在炕上哄孩子,看到他们进来了赶紧起身。 “爹,参参刚才有点儿打蔫儿,感觉是困了,所以我寻思带她进来,看能不能睡会儿。 “谁知这孩子进屋之后反倒越来越兴奋了,怎么哄都不肯睡。” “没事儿,你就在这儿陪着参参……” 秦恺峰话音未落,就见老金头直接脱鞋上炕了。 “金大哥,这……” 老金头上炕后径直走到炕琴前面,秦恺峰这才注意到,胡家这个炕琴跟别人家的样式明显不一样。 炕琴一般是装被褥用的,所以基本都是半人多高。 有些人家还会在炕琴上再摆两口大箱子。 但胡家这个炕琴却十分高,上面都几乎挨到顶棚了。 难道里面装的都是棒槌? 秦恺峰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瞬间又被打破了。 只见老金头打开炕琴,把被褥掏出来,然后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番。 不知他拨弄了什么地方,炕琴后面的木板吱嘎一声分开,露出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 “秦将军,就在这里。”老金头说着,率先钻了进去。 “阿古——” 自从进了这屋,参参就感受到了浓郁的灵气。 但始终没找到灵力的来源。 此时看到炕琴里面居然还有门,参参瞬间激动起来。 她拼命看向秦恺峰,嘴里不断发出咕哝声,希望能够吸引爷爷的注意。 还好秦恺峰没有让她失望,见她这样积极,立刻俯身将她抱起来道:“乖宝儿不困了么?第一次看见炕琴里还有门是不是?” 参参这下更激动了,她不断扭动着身体,催促爷爷赶紧把自己抱进去。 “走,爷爷带你进去看看,好不好?” “阿古!”参参太高兴了,一张嘴竟吹起个口水泡泡。 “哈哈!”秦恺峰笑得不行,抱着参参钻进炕琴里。 从炕琴后的小门钻进来之后,秦恺峰发现里面的空间却并不逼仄,反而十分宽敞。 而且能感受到,这里十分干燥通风。 四面墙都是用木头打的架子。 架子上全是晒干的野山参,按照年份和品相的高低分别摆放。 参参此时哪里还有刚才打蔫儿的样子,早就把小花丢到脑后去了! 这个房间里的灵力好浓郁好充足啊! 老金头道:“秦将军,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 “参把头这些年,留下了不少好货。 “别说是今年秋天进贡了,就算村里三年不开张都够用。” 参参看着满墙的野山参,口水都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扑上去吸个够。 老金头继续跟秦恺峰介绍道:“东边这面墙上,全都是年份好,品相也好的野山参。 “拿出最差的一棵去外面,都能随随便便换回几百两银子。” 秦恺峰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上等的野山参,上前几步想凑近看看。 参参比他还着急,身子不断朝那个方向使劲儿,差点儿从秦恺峰怀里跌出去。 秦恺峰猝不及防,赶紧伸手接住。 紧接着就看到参参张嘴,啊呜一口叼住了离她最近的野山参。 “诶……”秦恺峰赶紧把山参从孙女嘴里掏出来放回原处。 他尴尬地对老金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好像特别喜欢人参的味道。” “嗐,不碍事儿。”老金头笑呵呵道,“孩子连牙都没长出来,她想吃也啃不动啊!” 参参只觉得一股十分充裕的灵力迅速充满身体。 百年老山神果然就是不一样,比爷爷那回来那个光秃秃的小玩意儿好多了。 虽然早就把人家的灵气吸干净了,但参参到现在也不肯承认那个没有须子、丑了吧唧的东西是野山参。 “呃——”刚吸了一棵百年老参,参参就有种被撑到了的感觉。 打了个嗝,她瞬间感觉困意袭来。 参参瞬间忘了自己刚进来时,还想要大吸特吸一番的雄心壮志,在秦恺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长白山深处,身边灵力充裕,让人十分舒服。 秦恺峰没想到孙女刚刚还在兴奋地淘气,一眨眼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睡着了。 反倒是老金头更有经验,压低声音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咱们先出去吧!” 秦恺峰从密室出来,刚把睡熟的参参交给章氏,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喧闹声。 “外面又怎么了?”秦恺峰拦住匆匆进来的张熙询问。 张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对老金头拱了拱手道:“恭喜金叔,村里人都支持你接任参把头,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大家好去帮您搬家呢!” 谁知老金头却摇头道:“谁说我要搬过来了?” 第40章 参参这是怎么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都一愣。 张熙立刻看向秦恺峰,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老金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反悔了? 老金头做参把头,也是他们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如果没有老金头配合,村里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认可这件事。 他们总不可能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杀了。 秦恺峰问:“金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如今是村里新的参把头了,你难道不搬过来住么?” 老金头却连连摆手道:“我家的老房子挺好的,前几年才刚翻修过。 “再说这么多年都住惯了,我可从来没想要搬过来。 “不过关于胡家这几排房子怎么安排,我倒是有点建议给秦将军。” 秦恺峰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只要老金头不是反悔了就好。 “金大哥,你是新一任的参把头,无论你搬不搬进来,胡家的房子和东西都归你安排,我们没有任何意见,你也不用跟我们商量。” 老金头闻言突然笑了,看向秦恺峰问:“当真都归我安排?” “自然,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 老金头立刻道:“好,那我看就不如就这样安排。 “胡家的房子比较多,光是三间对面屋的正房就有六趟,每趟正房还都配有厢房。 “这些都在一个大院子里,无论让村里谁家搬过来,也用不到这么多屋子。 “要我说,不如直接加一些杖子,直接分成六个院子。 “这样你们秦家和其他五家搬进来,一家一个院子,刚刚好!” 秦恺峰一听这话再次怔愣住了。 “金大哥,你是说让我们搬进来住?” “是啊,你们如今住的那些破房子,四下漏风。 “如今夏天住一住还算勉强,等到冬天的时候,无论怎么烧都不暖和的。 “与其想法子修整,不如直接搬过来住。” “不行不行!”秦恺峰连连摆手,“这不合适,村里肯定也有很多人不同意的。” “秦将军,你刚才可是说了,一切都听我安排的。” 秦恺峰没想到老金头刚才故意跟自己确认,竟然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可是……” 老金头一摆手道:“这些我都想过了。 “村里人跟你们不一样,大家都有房子。 “胡家的房子虽然在村里是最好的,却也一样是土坯房,又不是什么砖瓦房。 “对村里人来说,吸引力自然也没有那么大。 “至于你担心村里人有意见,正好我还有一个建议。 “胡家囤了这么多东西,刚刚也都做过登记了。 “依我看,不然拿出来一部分分给村里人。 “比起换个房子住,这些对村里人更加实惠有用。 “等大家都得了好处之后,我再宣布让你们搬过来住,应该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秦恺峰没想到老金头居然考虑的如此周详。 “金大哥,这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说这话就太客气了,你们不但救了我,其实也拯救了村里人。 “虽说你们的身份都是流放犯,但是只要你们不犯事儿,朝廷不来人,你们就只管安心在村里生活便是了。” 老金头把这件事跟秦恺峰商量好之后,便出去对还待在院子里没回去的村民们道:“忙活一天,大家应该也都累了。 “今天就先回去,都好好休息一下。 “胡家这些年,没少搜刮村里的民脂民膏。 “秦将军已经安排了人手,跟我大徒弟一起,将胡家所有的东西都整理登记。 “大家回去之后,都通知一下邻里左右,明天吃过晌午饭过来,咱们按人头分粮分肉分柴火,有什么分什么!” 村里人一听到这话,全都激动起来。 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 长白山的秋天很短,再过一个多月就差不多要下雪了。 如今正是大家忙着秋收,砍柴,囤秋菜的关键时候。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其他所有事情都得靠后,一切都要以为过冬做准备为先。 所以一听老金头这么说,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甭管能分到多少,也都是白得的。 更何况这前后的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 胡家只顾着压榨村民,肥了自己。 老金头在看到胡家那么东西之后,却能想到要分给村里人。 这简直是高下立判。 于是立刻有人冲着老金头大喊:“参把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参把头了!” “参把头!” “对,金叔才该是咱们的参把头!” “金叔,你啥时候搬家啊,我们等着去帮忙呢!” 老金头抬起手往下压了好几次,才算把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承蒙大家看得起,不过大家以后还是管我叫金叔就是了,参把头不过是个称呼,倒也不必非得挂在嘴上。” 大家听了这话,原本还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在长白山脚下,世世代代放山的领头人,都是被叫做参把头的。 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因为上一任参把头最后的下场不太好,所以老金头有些忌讳。 不过是个称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那我们还是叫金叔!” “也是,都叫了这么多年金叔,突然让我改口我还怪不习惯的呢!” 老金头继续道:“顺便再跟大家说一声,我是不打算搬过来住的。 “不过胡家这些房子该怎么安排呢,我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大家就不必替我操心了,今天都早点回去休息。 “明天过来的时候记得带着背筐,最好再多带点儿布口袋或是包袱皮儿,免得东西太多拿不回去!” 大家听了老金头最后这话,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满打满算有两百多号人呢! 按人头分东西,每个人又能分到多少? 老金头见状也懒得再多解释。 等明天大家就知道了。 反正都在村里,大不了让他们再回家取就是了。 把村民都打发走之后,老金头转身回了胡家,对秦恺峰道:“今晚就麻烦你们把每个人该分多少东西大概算算。 “只分吃的和柴火就行,其余药材和皮草先放着,说不定朝廷来人的时候打点关系还能用上。 “我看今晚大家不如就暂时住在这里吧,不然这么多东西放着,屋里没人的话也不安全。” “行,都听金大哥的!”秦恺峰也觉得老金头说得有理。 他让严鸿山和袁明靖负责计算如何分配胡家的囤粮囤货,又把张熙和卫昊打发去帮忙搬东西。 严鸿山这边早就把所有东西都登好了数目。 接到任务便去找老金头确认村里的人口,看看要分成多少份。 老金头对村里的情况还是了熟于心的。 想都不想便直接道:“村里成人共一百五十九人,小孩子共四十二个。 “流放过来的成人目前共四十三人,小孩子便只有清泽和参参两个。 “这样算的话,成人一共二百零二人,小孩子四十四个。 “明天分东西,大人按一份算,小孩子按半份算。” 严鸿山:“我、我们流放犯也、也能分到?” 老金头道:“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依我看,以后就没必要再分什么村民还是流放犯了。 “不过因为胡家之前对你们的态度,这种转变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达到的,慢慢来吧!” 严鸿山听得鼻子一酸,清了清嗓子才道:“金大哥,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你早点休息,我先去忙了。” 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外头的天都黑透了。 这一天实在发生太多事儿了。 秦恺峰和老金头也的确感觉有些累了,分别都回房准备休息了。 秦家暂时被安排在了原来参把头住的正房屋里。 按照老金头的打算,也是要把这套房分给秦家住的。 秦恺峰回来的时候,西屋已经关灯关门了。 只有东屋还有一点儿光亮。 他进屋见周氏正用胳膊支着头靠在炕桌上打瞌睡,桌上给他留了一盏小油灯。 听到有人进屋,周氏一下子惊醒。 抬头见是秦恺峰,她赶紧趿拉着鞋下地。 “可算回来了,这一天可累坏了吧! “刚才老三烧了水,现在还热乎着,我给你弄点水泡泡脚。” “老三两口子都睡下了?”秦恺峰回来没看见孙女,感觉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 周氏一边给他兑洗脚水一边道:“参参今天从早晨就跟着大家一起看热闹,晌午都没睡觉。 “直到被你抱进密室才睡着。 “然后就一直睡着没醒,晚上那顿奶都没吃。 “我看接孩子是真困了,便打发老三两口子早点带着孩子去睡觉了。” 秦恺峰点点头,把脚放进水盆里,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水兑得刚刚好!” “都嫁给你这么多年了,真当这些日子都是白过的啊!” 秦恺峰拉住周氏的手,叹气道:“本以为我出生入死半辈子,总算能给你和孩子们安稳的生活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让你们跟着我吃苦。” “苦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周氏道,“再说,现在这不是也越来越好了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这么矫情了。 “你平时不都是少说多做的么,今天这可不像你啊!” “好,我少说多做。”秦恺峰一笑,“就算是在这穷乡僻壤,我也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油灯很快熄灭,屋里也安静下来。 后面几个厢房的灯却几乎亮了一夜。 主要是这么多人里,竟只有严鸿山和袁明靖识文断字。 张熙和卫昊虽然以前也会一些,但是被流放至此,好几年没摸笔杆子了,如今全都提笔忘字。 每写一个字都要找严鸿山和袁明靖询问,简直比他俩自己写还要耽误时间。 好在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把所有东西都弄清楚了。 该称重的称重,该收起来的收起来,该搬出去等着今天发给村民的也都早早就被搬到院子里去了。 张熙和卫昊带人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发现居然已经有早起的村民在门外等着了。 “老王叔,来这么早啊?吃早饭了么?”金老大过去打了声招呼。 老王叔笑呵呵地说:“岁数大了觉少,醒了就先过来了,寻思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刚才透过门缝,已经看到了院子里摆着的东西,心里盘算着自家五口人能分到多少。 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没事儿,我们这边人手够用。”金老大道,“不如你们先回去吃了饭再过来吧! “不用担心,昨晚已经有读书人都算好了,保证所有人都能领到。” 话虽这么说,但门口的几个人非但没离开,还不断有村里人继续加入进来。 张熙能够理解村里人的想法,见状便过来道:“现在库房里的东西还没搬完,暂时不能放大家进来。 “不如这样,大家也别挤在一起,一会儿人多了就说不清先来后到了。 “这样,从门口开始沿着杖子往后排队,一家留一个人就行。 “等会儿开始发东西,我们就按照这个顺序发。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东西也人人有份儿,可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儿闹别扭。” 若是搁在平时,张熙过来说这番话,村里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他。 碰上脾气爆的说不定高低还要骂他几句。 可如今经过一夜,村里人大多也都想明白了。 老金头本就是被秦仕谦所救。 这次推翻胡家,靠的也是这些流放犯。 昨天老金头更是一直跟秦恺峰并肩而立,有什么事好像都是他们两个商量着来的。 聪敏人已经明白过来,从今往后,村里的风向就要变了。 所以老王头听到张熙过来说了这番话,非但没有不当回事,反倒还帮着在外面指挥着大家,很快就把队给排好了。 昨晚后院一直有响动,秦恺峰本来就没睡好。 刚眯了一会儿,前院又有人说话。 他见反正也睡不着了,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门外传来秦仕谦焦急的声音:“爹,娘,醒了么? “你们快来看看,参参这是怎么了?” 这一下子,秦恺峰和周氏哪里还躺得住。 二人急忙爬起来,披上衣服就往西屋跑。 第41章 不情之请 “怎么了,参参怎么了?”秦恺峰抢在周氏前面拉开房门,劈头便问。 “参参生病了吗?”周氏也一边系衣扣一边紧随其后。 西屋炕上,章氏抱着参参,一脸的焦急。 秦恺峰进屋不好意思问儿媳妇,只得冲儿子发火道:“参参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周氏更是直接上炕,伸手摸摸孩子的脑门儿,确认不发烧才先松了口气。 “彤云,孩子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咋了?” 章氏此时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儿。 “参参从昨天下午睡着,到现在都没醒,一口奶都没吃,也没拉没尿的。 “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毛病!” 周氏一听也蒙了,反复向章氏确认道:“你是说,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是你爹把睡着的参参交给你那会儿到现在?” 章氏红着眼睛点点头。 这下秦恺峰和周氏齐齐慌了神。 那岂不是都有七八个时辰了? 谁家孩子能不吃不喝不拉不尿这么长时间,听都没听说过! 秦恺峰此时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问章氏:“你不是懂医术么?你快给孩子看看啊!” “我给参参诊脉了,但是她脉象非但没什么问题,而且还挺蓬勃有力的。 “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所以没诊出参参到底是什么毛病来……” 章氏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周氏坐在旁边,盯着章氏怀里的参参看了许久。 她刚过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此时静下心来细看。 怎么看都觉得孩子就是睡着了而已。 虽说不知道参参为什么会睡这么久,但看着的确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我看参参没准儿就是睡着了。”周氏忍不住道,“不如就让她睡个够,等她醒了说不定就好了。” 此言一出,其他三个人同时沉默了。 若非这话是从周氏嘴里说出来的,秦恺峰都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可眼下,除了等孩子自己醒过来,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四口人便这样守着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参参,连早晚都顾不得吃。 此时,所有要分的东西都被搬到院子里了。 幸亏胡家的院子够大,否则怕是都摆不下。 村里人在外面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透过杖子缝隙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东西,一个个激动得不行,都不觉得排队有什么辛苦可言了。 见东西都准备好了,严鸿山便过来想请秦恺峰出去,跟老金头一起给村里人分东西。 这也算是给秦恺峰树立威信和好形象的一个机会。 可此时参参一直沉睡不醒,秦恺峰哪里还有去搞这些事情的心思,直接拒绝道:“让金大哥去就是了。” 严鸿山还以为是秦恺峰不愿意争这个风头,只好叫人去请老金头。 老金头昨晚是回家休息的,这会儿正在家吃早饭呢! 吃了一半儿被请过来,才发现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排在胡家门外了。 大家看到老金头,立刻发出了欢呼声。 “我就说让金叔做参把头准没错!” “还是金叔宽厚仁义,有什么好处都想着咱们大家!” “金叔,你放一万个心,我们以后都跟着你好好干!” 老金头被两个儿子左右护着,才飞快穿过人群,走进胡家大门。 “秦将军呢?”老金头进门便问。 严鸿山上前道:“金大哥,秦将军说他就不参与了,这件事儿全权交由您负责。 “秦将军还说了,让我们几个今天都听从您的差遣。” 其实秦恺峰根本没说这么多话,大部分都是被严鸿山美化之后的了。 老金头闻言,也自然而然地以为秦恺峰是不想抢了自己的风头才不露面的。 老金头心下感激,问严鸿山:“全都算清楚了是么?” “您放心,每家多少人,给多少东西,全都算清楚写明白了,照着单子发就是了。” “行,那就开始吧!”老金头说着,拖了把椅子过来,往门口一坐,冲门外道,“一家一家按照排队来,都别挤,我保证大家都能领到。”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老王头。 王家连大带小一共七口人,老两口,儿子儿媳外加三个孩子,此时全都来了。 严鸿山翻开册子,找到王家,便开始道:“四大三小,共五份半,现在开始领粮。” 看着各种粮食被倒进布袋子里,老王头的脸都快笑烂了。 没想到分完粮食之后,居然还有咸肉、干菜、干蘑菇和柴火。 带来的背筐根本装不下了。 老王头一边装,一边赶紧打发孩子回家多拿几个背筐过来。 后头的人此时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想知道王家到底分到了多少东西。 此时看到王家几个孩子撒丫子往家跑,不多时都提着背筐跑回来,还在外面排队的人瞬间轰动了。 有人忙着感慨:“天哪,这是发了多少东西,要用这么多背筐来装?” 还有人忙着盘算:“我家比王家还多两口人,那岂不是分到的更多? “哎呀不行,老头子,你赶紧回家把孩子们都叫上,再多拿几个背筐过来!” 更有人另辟蹊径道:“胡家居然藏着这么多东西,真是该死啊!” 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分到东西之后,一个个嘴角都高高扬起,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每个大人,各种粮食豆类加在一起都分到了十几斤,更不要说还有咸肉和干菜。 大家或是背着或是提着东西往家走,嘴上说的都是。 “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是啊,村里今年应该不会饿死人了!” “金叔跟胡家人可真不一样,他不但不要咱们上交东西,还发东西给咱们!” “要是知道这样,早就该推金叔来做这个参把头了!” “你这人惯会马后炮,若没有秦三郎救了金叔,没有秦将军召集人手帮忙,你以为胡家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这倒是,秦家人可真不错,胡家人之前还一直说人家如何不祥,克这个克那个的。” 有人灵机一动道:“看来是对胡家不祥,克胡家人吧!” 听见这话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人真真切切地得到了实惠,越发感受到了老金头取代胡家的好处。 而刚刚发东西的时候,老金头一直在跟村里人聊天,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秦家在此次事情中出了多少力,帮了多少忙。 大家一边领着东西,一边听着这话,潜移默化便认为,自己能得到这些好处,也是多亏了秦恺峰这些流放犯。 其实村里人最开始对流放犯也没有那么歧视和抵触。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村里人还觉得,流放犯都是从京城或是繁华地方来的,以前又是当官的读书人。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甚至会生出些发自内心的自卑来。 可时间长了,架不住胡家人对流放犯各种丑化和打压。 这才使得村里人对他们也都敬而远之,甚至开始歧视和排斥。 但是现在村里人回过头仔细想想,其实这些流放犯都很老实。 来到村里之后,不但没有惹过事,有些人甚至还帮助过他们。 这样一想,他们对流放犯的态度就越发改观。 “有金叔坐镇,说不定以后咱们也能和平相处呢!” “和平相处不好么?我还想找个人教教我家那小子识字读书呢!” “是啊,其实想起来,他们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反倒遭了不少罪。” “别的不说,秦将军还帮过我家呢!” “秦将军的确是个好人啊!” “是啊,以前咱们好像是有点儿过分。” “其实怪不得咱们,还不都是因为胡家。” “就是,都怪胡家!” “可不是么,都是胡家的错!” “胡家人是真该死啊!” …… 给村里人分东西,足足花了一天时间。 最后一户人家拿到东西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负责称重分东西的人都累坏了。 但是看到村民们拿到东西时发自内心的笑容,又觉得累一点儿也挺值的。 把最后一个领完东西的村民送走之后,金叔进屋想找秦恺峰商量一下之后的事儿。 却跟一脸焦急从屋里出来的秦恺峰撞了个正着儿! “金大哥,咱们村里或者周边村子可有会给小孩子看病的大夫?” “怎么,参参病了?” “参参从昨天下午睡着,到现在都没醒。 “我家儿媳会点医术,刚才也给孩子针灸过了,却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才向金大哥求助的。” 老金头闻言心里一紧。 松江村地处偏僻,素来缺医少药。 大人生病还能找点草药来吃,忍一忍就扛过去了。 可小孩子一旦生病,就很容易夭折。 更不要说参参如今还不到两个月。 老金头已经因此失去过两个孙女一个孙子了。 所以一听秦恺峰这样说,心里就咯噔一下。 章氏会医术这件事,他也是听说过的。 周氏之前病入膏肓,章氏一碗汤药就给治好了。 虽然老金头觉得这消息多少有些夸张。 但章氏治好了周氏的病,这件事儿是不假的。 参参的毛病,如果连章氏都没办法的话,那就相当棘手了。 “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有什么靠谱的大夫,最近也得去镇上了。”老金头立刻道,“我这就叫老大去套车,赶紧送参参去镇上看病。” 老金头没有任何犹豫,秦恺峰却迟疑了。 “可我们是流放犯,是不能离开松江村的…… “一旦被人发现或是举报,会给全村人带来麻烦的。” 老金头想了一下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参参交给我,我悄悄带她出去看病,对外就说是我家孙子病了。” 秦恺峰一把握住老金头的手,哽咽道:“金大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 “先别说这些了,给孩子治病要紧,从咱们村里去镇上,少说也得走两天呢!” 秦恺峰带着老金头进屋,跟家里人简单说了情况。 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不舍得放参参自己去镇上看病。 万一孩子有个好歹,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这个想法在每个人的心里盘旋,但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秦氏下意识收紧胳膊,抱紧了参参,眼泪一串串砸在女儿的襁褓上。 “金大哥帮咱们带参参去看病,都已经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了。 “你们就别磨磨唧唧的了,万一耽误了孩子的病情,那就更麻烦了!” 听了秦恺峰这话,章氏虽说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忍痛将参参交给了老金头。 老金头接过参参抱着,刚想问问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感觉怀里孩子蛄蛹了几下,放声大哭起来。 秦家人听到哭声,齐刷刷扭头,看向老金头怀里的参参。 周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把将参参抱过来。 参参回到熟悉的怀抱,顿时不哭了,眨巴着眼睛看向奶奶,小嘴儿吧嗒几下,发出“阿古阿古”的声音。 【奶奶,我饿了!】 “乖宝儿,你总算醒了,你快把奶奶吓死了啊!” 【啊,我睡了很久么?】 参参之前吸掉了一根野山参的灵力,实在太过充裕,导致她睡了很久才将其吸收干净。 若非突然被章氏交给老金头,感受到不熟悉的气息,参参说不定还能继续睡下去。 秦家人看到参参终于醒了,全都喜极而泣。 章氏甚至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劲儿地说:“真的醒了?真的醒了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醒了?” 周氏把参参往章氏怀里一塞,十分确定道:“这还用问,肯定是你刚才给孩子针灸起作用了。” 啊?我医术真的那么厉害么? 章氏都被婆婆给夸懵了。 但是除了她刚刚给参参针灸,也着实想不到还会有什么其他缘故了。 周氏继续道:“我就说,再有本事的大夫治病,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咱们就是关心则乱,但凡再多等一会儿,也不用麻烦金大哥了!” 老金头闻言赶紧道:“孩子没事儿就行,其他都好说。 “之前都不知道秦三娘子医术如此高明,真是失敬。 “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第42章 肉管够吃! 章氏赶紧道:“金叔太客气了,有什么吩咐您但说无妨。 “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 老金头搓搓手道:“你们来村里也快半年了,应该知道,咱们村里一直没有大夫。 “别说是咱们村了,附近这些村子里都没有。 “平时有人生病,轻一点的就去找余老太太抓点药吃,重一些的就得翻山越岭去镇上求医。 “大人也就算了,主要是小孩子,一旦生病就是九死一生。 “不瞒你们说,光我家夭折的孩子就有三个了。 “之前我就跟参……跟胡家提过,看能不能想法子给村里找个大夫。 “但是胡家那样……你们也知道,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咱们昨个儿收拾胡家库房,他家不是存了许多药材? “所以我想着,如果秦三娘子愿意的话,不知可否帮忙经管起来。 “只要平日能帮村里人看看病,抓抓药,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老金头这话,章氏心头骤然一热。 章家世代行医,出过多位大国手。 父亲为太医院院判,母亲也出身杏林。 章氏自幼便跟着父母学医。 待字闺中时,她便已经跟着母亲出诊了。 嫁入秦家之后,她也偶尔会帮一些闺中密友或是深闺妇人看病开药。 直到被流放至此,章氏还曾暗自伤神,感觉自己一身医术,这辈子怕是再无施展机会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送上门来。 但章氏还是忍住了立刻点头答应的冲动,扭头看向公婆和夫君。 秦恺峰点头道:“既然金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辛苦辛苦吧!” 周氏更加支持:“彤云,治病救人可是有大功德的好事儿。 “更何况你这么好的医术,原本就不该被埋没。 “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你就只管放手去做,家里和孩子都有我呢!” 秦仕谦也赶紧表态道:“是啊,彤云,你只管去做,有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便是了。” 见秦家人都支持章氏,老金头十分高兴道:“我找几个人过来帮你,先把药材都收拾整理出来。 “你还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叫人去镇上给你买回来。” 老金头的行动很快,还不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就把人都找来了。 不但有几位年轻的小媳妇,还有一大帮村里的青壮男丁。 “金叔,有啥活要干,你只管吩咐就是了!” “是啊,金叔,你就找那么几个人要干什么活啊?” “金叔,我们也都能帮忙,人多力量大嘛!” “就是的,金叔,要干活也不找我,该不会是瞧不上我吧?” 老金头本来只找了十几个人,没想到一下子来了四十几个人。 其中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 “我就是想找人夹几趟杖子,把这几套房子分成不同的院子,哪里用得了这么多人。” “嗐,人多干得快嘛!只听说过嫌干活人少的,还没见过嫌人多的呢!”老王头突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道,“夹杖子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你打算怎么夹杖子?你和你家两个儿子住?分成三个院子?” 老金头摇摇头道:”分成六个院子,每个院子都要有大门,别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打算等杖子夹好之后,让秦将军几家搬过来住。 “他们如今的房子实在太破了,根本没法儿住人。 “入冬之后刮两次风,下场大雪说不定就要塌了。” 突然听说老金头要把胡家的房子分给秦恺峰几家人住,刚才还嘻嘻哈哈说话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抬头看向胡家的房子。 虽说都是土坯房,但胡家的房子,明显比别人家的更高大更敞亮。 这么好的房子,老金头要搬过来住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但突然说要把这么好的房子给那些流放犯住,大家心里难免都有点儿不太舒服。 好在老王头脑子转得快,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应该的,应该的。 “要不是先有秦三郎舍己救人,金大哥如今怕是都没命了。 “后来要不是秦家带头帮忙扳倒了胡家,咱们又哪里能得到那么多的实惠呢! “要我说,做人就该像金大哥这样,知恩图报,否则岂不成了第二个胡家了!” 村里人听了这话,再次陷入了沉默。 刚才想表示反对的几个人也都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王头这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大家受不了胡家,支持老金头,不就是因为他为人厚道公平,懂得感恩么! 如果老金头靠着那几户流放犯扳倒了胡家之后,还继续对人家不闻不问,那他今后早晚也会像胡家人一样压榨村民。 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么! 老王头这番话说完,老金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大家真把这些话听进去,渐渐都寻思过味儿来之后,才开口道:“可不是么! “当初我被胡老大逼得无法回家,也是秦将军和秦三郎找到我帮了我。 “做人得有良心,再说了,他们也都不是坏人。 “其他几户人家这几年在村里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只有秦家来得晚,但人家可实打实帮过村里不少忙。 “以前的就不提了,光说眼下,秦三娘子已经答应,以后可以帮村里人看病。 “你们还不知道吧?秦三娘子出身杏林世家,从小学医,一身的本事。 “村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婆婆之前都病成什么样了? “喝了秦三娘子熬的药之后你们再看,如今她婆婆那脸色,比她都红润!” 听了这话,村里众人才真的动心了。 村里缺医少药的难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年年都有因为吃错药或是耽误病情而去世的人。 如果村里能有个大夫,那可真是解决大问题了。 其他都是次要的,唯有这生老病死,是人一辈子都无法逃开的必然。 老金头见状感觉差不多了,趁热打铁道:“你们几个小媳妇,去后头库房帮秦三娘子一起把药材都收拾出来。 “其他人也别闲着了,既然来了,就抓紧把杖子给夹上吧!” “好!” “行,来了就是干活的!” 大家纷纷呼应着,挽起袖子干了起来。 夹杖子这种事儿,村里男人就没有不会的。 即便自己没上手干过,也肯定看着别人干过。 好在夹杖子需要的材料,胡家都有现成的。 这么多人一起忙活,到晌午就已经快干完一半儿了。 老金头也没闲着,也一直跟着大家一起干。 此时见太阳都升到头顶上了,便擦了把汗道:“上午就干到这儿吧。 “剩下这一半儿,下午肯定能干出来了。” 大家纷纷走到房檐下或者树底下的阴凉地儿歇着。 周氏提着用井水沁过的绿豆汤从屋里出来,招呼大家赶紧来喝。 “大家都辛苦了,快来喝点儿绿豆汤解解渴,也凉快一下,解解暑。” 老王头见其他人都没动地方,只得自己率先起身,从周氏手里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秦大嫂,你住的这绿豆汤可真好喝啊! “喝下去不但解渴,连身体里的燥热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嗐,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煮绿豆汤的时候,老三媳妇给里头加了些药材,说这样煮出来更解暑。” 老王头则故意道:“虽然这绿豆汤好喝,不过你家老秦和三郎也太不讲究了。 “连金大哥都跟着我们一起忙活,咋不见他们爷俩出屋呢? “哪怕出来陪我们说说话,唠唠嗑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随声附和起来。 可不是么,大家忙活一上午,就是为了给你们帮忙。 结果就连金叔都一起干活,你家爷俩却在屋里躲懒,这叫啥事儿? 都到这会儿了还不露面,反倒打发个妇人家出来。 周氏听了这话非但不慌,反而笑了起来。 “直到大家今天要来帮忙,我家那老头子就说,晌午得好好招待大家才行。 “一早就带着我家老三,还有张熙、卫昊和许家三兄弟一起上山打猎去了。 “我估摸着,这会儿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大家先喝点儿绿豆汤,等一会儿。 “等他们把猎物带回来,我立刻就做饭,晌午一定好好犒劳大家。” 大家听了这话,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出去打猎能打到什么东西,该不会就是躲出去偷懒了吧? 但是周氏这话说得客气漂亮,手里还不断地给大家盛着绿豆汤,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好几个人心里都还憋着劲儿。 那么多人去打猎,倘若一会儿空着手回来,那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周氏这边的绿豆汤还没分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离老远就听到了秦恺峰的笑声。 院子里众人全都起身,凑到门口,抻着脖子往外看。 一个个手里都还端着碗,看热闹的时候还不忘了喝几口绿豆汤。 “还真打到大家伙了?”有人眼尖地嚷嚷起来,“前后两个人抬着往回走呢!” 不多时,秦恺峰等人就走到了大门口。 他们身后已经跟着一长串村里的孩子了。 院子里干活的人们也终于看清,被许家兄弟抬着的,居然是一只成年的梅花鹿。 “居然是梅花鹿!” “才出去一上午,也走不了多远,居然能打到梅花鹿?” “这也太厉害了吧,一刀正中眉心,身上的皮毛完完整整,一点儿都没坏!” 梅花鹿被抬到院子中间放下。 大家都顾不得再喝绿豆汤,一窝蜂地围上去看热闹。 周氏又赶紧给打猎回来的人分绿豆汤喝。 秦恺峰连喝三碗绿豆汤,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他笑着跟老金头道:“金大哥,我们打了十几只野鸡和野兔,还有这头梅花鹿。 “您去村里找几个手艺好的过来帮忙,咱们晌午就把这些都吃了。” ”这么多,全吃了?”老金头也正盯着梅花鹿看个不停,想凑上去又有些自持身份,结果就被秦恺峰如此豪迈的说法给吓了一跳。 “这么多肉怎么可能一顿都吃了,你拿出一些来大家吃,剩下的该做咸肉做咸肉,该晒肉干晒肉干。 “你们家若是不会做,回头我让我家老婆子过来教教秦大嫂便是……” 但秦恺峰不等老金头把话说完,就直接冲院子里的人扬声道:“上午干活辛苦大家了,大家可以先回家休息一会儿,顺便帮忙通知一下村里所有人。 “晌午咱们炖鹿肉,烤鹿腿,还有野鸡野兔,肉管够吃……” 听到这话,院子里众人已经顾不得看梅花鹿,齐齐扭头看向说话的秦恺峰。 “只不过呢,我先把这话说在前头,来吃饭的人……” 听到这个转折,大家才顿时觉得合理。 这么大一头鹿,怎么可能让村里人随便吃。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来吃饭的人,记得自己带板凳和碗筷,不然就只能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吃了。 “你自己不嫌脏也就算了,影响到大家的胃口可就不好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完又都有些恍惚。 大家左右看看,低声互相询问起来。 “秦将军是说让村里所有人来吃肉?” “他还说肉管够吃?”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 “我也听着是这样……” “真的假的啊?” 秦恺峰说完话,见所有人非但不动地方,还开始交头接耳。 他只好扭头对老金头道:“金大哥,看来还是得您发话才行啊!” 老金头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人啊,啥都好,就是太不会过日子了!” 但秦恺峰还都说出去了,这么多人听着,也不好再收回了。 于是老金头便扬声道:“没听见秦将军说啥么?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自带板凳碗筷过来吃饭! “对了黄大壮,刘瘸子,邓彪和郭长虎,赶紧叫你们媳妇过来帮忙做饭! “都傻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回去通知大家伙儿!” 院子里的人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轰然散开。 第43章 孩子中邪了,找大夫没用 干活的人都走了之后,秦恺峰便招呼秦仕谦过来帮自己一起收拾梅花鹿。 正在后头收拾药材的章氏听说打了梅花鹿,赶紧从后头跑出来看。 秦仕谦看见媳妇过来,立刻迎上去,得意地道:“彤云,你看,我打到的,怎么样,厉害吧?” 秦恺峰闻言瞥了儿子一眼。 心想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老子当时都看见豹子尾巴了。 虽说不知道山里那只豹子为何一直在帮秦仕谦。 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恺峰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叮嘱儿子多加小心,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章氏不走心地夸了他两句,便转身问:“爹,您准备怎么收拾这头鹿啊?” 秦恺峰还以为她是看上梅花鹿皮了,立刻道:“放心,我手底下有数,不会弄坏鹿皮的。 “这鹿皮我还得留着给参参做靴子呢!” “爹,我不是想问这个。”章氏着实是哭笑不得。 公公未免也太宠参参了。 参参出生还不到两个月,老爷子都开始惦记着给孩子做靴子了。 “爹,我是想说,鹿心和鹿血都是上好的药材,能不能留下给我,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处。” “嗐,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还不简单。”秦恺峰一口答应下来,“放心吧,保证给你弄得明明白白的。 “老三,你还愣着干啥,没听见你媳妇要鹿血啊?还不赶紧拿个大盆过来接着。” “来了来了!”秦仕谦很快拿了大盆过来。 秦恺峰双手用力,竟直接拎起四蹄被捆的梅花鹿,放在了桌子上。 留下来帮忙的几个人都看傻了,秦恺峰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看来能成为大将军的人,都得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秦恺峰一手按住梅花鹿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手起刀落。 十分丝滑地割开了梅花鹿的脖子。 鹿血从脖颈处流出,正好都被下方的木盆接住了。 等到血都流干之后,秦恺峰便开始剥鹿皮。 匕首在他手里,简直是如臂使指,很快就将一张完整的梅花鹿皮给剥下来了。 老金头上前接过来道:“正好,村里有人会硝皮子,回头叫他弄好了再给你送来。” 秦恺峰也没跟老金头客气,点点头便继续开始分切鹿肉。 他先将梅花鹿开膛破肚,完整取出章氏要的鹿心交给她,然后才开始从几个大关节处,将梅花鹿分割开来, 此时,被金叔点名的几家媳妇都过来帮忙做饭了。 见秦恺峰已经提供了野鸡、野兔和梅花鹿,金叔便吩咐儿子和徒弟们赶紧去江里捞点鱼,再去地里摘点黄瓜、茄子,拔点儿菜回来。 又叫老金太太赶紧回家去做些她最擅长的拉皮儿。 胡家的灶间很快就人满为患,忙活起来。 也幸亏他家灶间和院子够大,不然怕是都转不开身了。 这边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村里陆续就有人提着板凳,捧着碗筷过来了。 老金头叫人在院子里用木板和凳子搭起了十张大长桌子。 谁来了把自己的板凳和碗筷放下,就算是占好位置了。 虽然来得太早还没上菜,但是后面灶间不断传来的香味,就已经把大家馋得不行了。 别的不说,这肉味儿可是实打实的。 难不成秦恺峰说肉敞开了吃竟是真的? 松江村这地方虽说是靠山吃山,很多人家里也养鸡养猪。 但是一年到头,能敞开吃肉的时候可着实不多。 基本也就只有过年那几天了。 有些条件不好或是孩子多的人家,连除夕夜都做不到敞开吃肉。 今天村里很多人,都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更是奔着看秦恺峰究竟是否说话算话来的。 等村里人基本到齐之后,终于开始上菜了。 刚开始上来的是黄瓜丝拌拉皮儿,醋溜白菜,炝拌土豆丝和蒜泥拌茄子。 这都是大家平日里经常吃的,所以上桌之后根本没人伸筷子。 就连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孩子,都被爹娘按住了跃跃欲试的手。 “着什么急,硬菜还没上呢!” “你是不是傻,留着点儿肚子吃肉!” 说话间,后厨终于开始上大菜了。 第一道菜就是野鸡炖榛蘑。 每桌一大盆。 味道先不说,光是这量,绝对给得足足的。 老王头打眼儿一看便道:“呦呵,这一盆里至少得有一只野鸡。” 负责上菜的邓彪媳妇闻言笑道:“老王叔,您这回可打眼了。 “这十盆小鸡炖蘑菇,一共用了十五只野鸡。 “从上到下,除了野鸡就是榛蘑,都没放粉条儿凑数。 “您就说实惠不?” 老王头闻言冲她竖起了大拇指道:“那真是第一了!” 邓彪媳妇跟老王头说话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经热火朝天地吃起来了。 嘴都被占上了,谁也没工夫说话。 邓彪媳妇见状笑着提醒道:“大家别吃太多了,都留着点儿肚子,后头可都是硬菜!” 听了这话,村里人都还很不以为然。 全村加上孩子二百多人,现在每桌都有二十多个人。 别说是一只半野鸡了,就算是两只,也只够大家给肚子打个底儿的。 没一会儿,各个桌上的野鸡炖榛蘑就基本见底儿了。 盆里只剩下一些榛蘑和汤了。 等下一道菜的期间,依旧没有人吃桌上的凉菜。 好在也没让大家等太久,酱炖杂鱼就上桌了。 依旧是每桌一盆,都是刚才老金头让儿子和徒弟们去江里下网捞回来的。 鱼的品种和大小不一,但是胜在新鲜,酱炖之后格外美味。 院子里瞬间又没人说话了,只剩下嗦喽鱼刺的声音。 不过跟鱼比起来,大家显然还是更盼着吃肉的。 酱炖鱼还没吃完,红烧鹿排就上桌了。 这道菜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大的菜量了。 倒不是秦家人小气,主要是一只梅花鹿的排骨有限,连脊骨、脖骨都一起算上,也只凑出这么多来。 每桌一盘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王头道:“鹿肉后头还有,大家别着急,这个菜先紧着孩子和老人先吃。” 好在之前已经有两道菜打底儿了,所以听了老王头这话,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而且下一道菜也紧随其后地上了桌。 “红烧兔肉来了,每桌都是上尖儿的一大盆。”邓彪媳妇笑着说,“这个绝对量大管饱。” 年轻人的筷子纷纷伸向了兔肉,一边吃还一边大声夸赞。 “今天这兔肉谁烧的,味儿可真好!” “就是,吃着感觉一点儿都不比鹿肉差!” 邓彪媳妇被他们这话逗得,脚底下一绊,差点儿摔了个嘴啃泥。 她转身回头,一叉腰道:“我看看是谁搁这儿阴阳怪气地说话!” “邓大嫂,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们了。” “就是,我们这可是真心实意地夸,哪里阴阳怪气了?” “就是啊,邓大哥,你快帮我们解释解释。” 邓彪媳妇招架不住地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们,我这就去帮你们催鹿肉总行了吧?” 年轻人顿时都激动起来,纷纷嚷嚷。 “谢谢邓大嫂!” “邓大嫂人最好了!” “邓哥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可真是烧高香了。” 邓彪媳妇转身回了灶间,果然很快就带着人开始上菜。 “上菜了!上菜了! “快看看,这可是烤鹿腿! “我可没骗你们吧?” 两条前腿,两条后腿,都是整个儿上火烤的。 但此时烤好的肉都已经被剔下来,摆在盘子里了。 大家也瞬间明白为何老王头刚才说红烧鹿排让老人和小孩先吃了。 这烤肉,孩子和老人吃多了可不好消化。 更何况到了这会儿,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和小孩子,基本都已经吃饱了。 已经有老人开始朝凉菜下筷子了。 这辈子都没怎么如此痛快地吃肉,吃多了还真有点儿腻得慌,得吃几口凉菜解解腻。 老王头一边想着,一边夹了一筷子黄瓜丝塞进嘴里。 转眼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呆了。 自己可真是没出息,吃了几口肉就开始惦记着解腻了? 但是他砸吧砸吧嘴,又拍拍肚子。 心中暗道,从现在一直到过年,就全靠今天吃的这些油水儿了。 此时已经上了九道菜了,大家也基本都吃饱了。 有些人都已经撑得直打嗝儿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 大家都好奇最后一道菜会是什么。 好在也没用大家等太久。 很快,秦恺峰和秦仕谦便抬着一口大锅出来了。 将锅稳稳地放在地上,掀开锅盖。 锅里的热气哄地一下散开,香味儿也随之四散开来。 秦恺峰道:“这里是鹿骨炖的汤,旁边盆里有切好丁的鹿肉和鹿杂,这里还有盐面儿、芫荽和葱花。 “吃饱的人就来喝完汤溜溜缝儿,喜欢什么口味自己调。” 这跟喝羊汤是差不多的,秦恺峰一说,大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比起吃烤鹿肉,很多老年人显然更喜欢喝一碗热乎乎的汤。 而且这汤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炖出来的。 汤已经是浓稠的奶白色,表面还浮着一层油花儿。 老王头率先上去盛了一碗,放点盐面儿,加了两勺鹿杂,抓了点芫荽和葱花提味。 人都还没走回桌边坐下,就已经忍不住,一边吹着碗里的汤,一边把嘴凑上去,贴着碗沿儿吸溜了一口。 虽说把舌头烫的不轻,却还是舒服地长出一口气道:“这汤就该趁热喝才对味儿!” 许多人纷纷起身过来盛汤,还有爱啃骨头、吃骨髓的,把汤里早就煮得发白的骨头都捞了出来。 大家安静地喝了会儿汤,也不知道谁突然来了句:“秦将军果然说话算话,我今天算是彻底服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瞬间就炸了锅。 “秦将军说肉管够吃的时候,我真以为他在吹牛,真没想到啊……” “可不是么,不瞒大家说,我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看秦将军笑话的。 “没想到笑话没看成,倒显得自己像个笑话了!”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来之前就想了,就算没有肉,光是菜,那也不吃白不吃啊!” “哈哈——” 一时间,胡家的院子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吃饱又吃好了的孩子们,年龄相仿的凑在一起追跑打闹着。 老人们一边喝汤一边聊天。 年轻人和中年人们则战斗力尚存,还在一个劲儿地吃肉,吃菜。 张罗做饭的所有人此时也都从灶间出来。 院子里的众人十分默契地挪着位置,给他们让出一张桌子来。 几个小媳妇也自觉地帮忙收拾了桌子,帮着把提前留出来的菜端上桌。 老金头和秦恺峰也都还没吃,此时自然便跟他们坐在了一起。 就在大家刚开始动筷子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外面一路跑进来。 老金头抬头一看,来人是村里的丁山。 “丁山,你晌午咋没来吃饭,你爹娘和你媳妇也没来?”老金头一边问,视线一边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儿,“咋,你儿子烧还没退么?” 正在吃饭的章氏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筷子,关注起来。 小孩子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是要出大事儿的。 丁山跑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回答,喘匀气就对余老太太道:“余大娘,你快跟我走,赶紧救救我儿子!” 余老太太正在喝汤,听了这话赶紧放下手里的碗,起身之后却又犹豫地扭头看向章氏道:“丁山啊,你家孩子是高烧不退,我这老婆子去了也没啥用。 “你不如请秦三娘子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丁山却根本听不进去,冲过来一把抓住余老太太的手腕道:“余大娘,你快跟我走吧。 “我娘说孩子不是病了,是中邪了。 “得赶紧叫你去给孩子退退煞才行!” 眼瞅着丁山拉着余老太太走了,老金头忍不住叹气。 “唉,丁山已经先后夭折过三个孩子了。 “如今这个儿子还不满周岁,若是再保不住,丁家上下怕是都得疯了。” 章氏猛地放下筷子,起身道:“金叔,我能不能过去看看?” 老金头听章氏都这么说了,也把碗筷一放,道:“走,我陪你一起去!” 第44章 这么快就有人来登门求医了? 见金叔和章氏一起往外走,秦仕谦哪里还顾得上吃饭,飞快扒了两口饭,嘴里还鼓鼓囊囊地没咽下去,就已经起身跟了上去。 丁家住在村西头,离着倒也不算远。 金叔一边走一边跟章氏介绍自己所知的情况。 “孩子是昨天早晨开始发烧的,刚开始家里人当是着凉了,只煮了点热姜汤给孩子喝。 “昨晚我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孩子一直在咳嗽,精神也不太好。 “我当时就劝过他们,想请你过去给孩子看看,但是他家老太太坚持说没事儿,我也不好太坚持了。” 章氏心里惦记生病的孩子,耳朵里听到的也都是孩子的情况。 倒是跟在后面的秦仕谦听了这话,心下暗道,跟胡家人相比,金叔才是真把村里人放在心上的,难怪他在村里的威信这么高。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来到了丁家门口。 还没进门就已经能听到丁家婆媳的哭声。 “儿啊,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是要娘的命啊……” “辰辰啊,大孙儿啊,你到底是咋了,你这是在剜奶奶的心啊……” 三个人快步走进院子,就见老丁太太正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一边哭一边唤着孩子的乳名。 丁家娘子是守在旁边,脸色惨白,人随时都要厥过去的模样。 只见老丁太太怀里的孩子此时昏迷不醒,面赤唇红,牙关紧闭,四肢频频抽搐。 章氏急道:“孩子这是急惊风了! “医书中有云,小儿疾之最危者,无越惊风之证。 “此病来势凶猛,变化迅速,随时可威胁小儿性命……” 章氏话没说完,老丁太太就火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章氏,怒道:“你算老几,谁允许你来我家胡说八道的? “大山,你是死的么? “她开口就咒你儿子死,你还傻站着?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撵出去!” 老丁太太觉得自己说撵出去而不是打出去,已经是看在老金头的面子上了。 老金头见状便准备上前说话。 秦仕谦也一把拉住章氏道:“人家不需要咱们,那咱们何苦留在这里,不如回去吃饭。” 章氏却甩开秦仕谦的手,上前两步,抢在老金头开口前道:“大娘,我是大夫。 “你孙子如今还不满周岁,你敢保他这辈子今后都不生病,不看病,不抓药,就没有半点儿用得着我的地方?” 章氏几句话顶得老丁太太说不出话来。 见对方不撵自己了,章氏便双手抱臂往旁边一站。 老丁太太干脆不搭理她,扭头求余老太太道:“您快给我大孙儿退退煞吧!” 余老太太只得叫丁山去抓只公鸡过来,将鸡冠掐出血涂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再拔鸡毛粘上。 然后叫人盛了一碗水,水中也加入鸡冠血。 余老太太手指蘸水,比比划划,口中念念有词,最后让孩子把水喝掉。 但孩子此时牙关紧闭,别说喝水了,撬都撬不开。 老丁太太急得干脆硬灌,但是孩子根本无法吞咽。 灌进嘴里的水,很快就顺着嘴角涌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余老太太见状立刻道:“我是真没法子了,还是赶紧让秦三娘子给孩子看看吧!” 章氏这边都心急死了。 医者仁心,她原本就看不得病人受苦。 如今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就更看不得小孩子受苦。 听了余老太太的话,章氏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上去看见孩子了。 谁知老丁太太却还是抱紧孩子不撒手,狐疑地看向她道:“你们少唬我,这么年轻的大夫,怕是都还没出师。 “她会治什么病!万一害了我孙子,你们赔得起么!” 老丁太太这辈子没出过松江村,生病受伤要么是自己在家弄点草药吃吃,要么就找人来叫叫魂、退退煞,然后扛过去就好了。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大夫有什么本事,自然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老金头见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紧紧抱着孩子不撒手,气得直跺脚道:“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前头三个孙子孙女怎么没的,你都忘了么?怎么还是这么不听劝呢! “人家秦三娘子是娘家祖传的医术,亲爹更是在宫里给皇上、娘娘们看病的。 “你孙子比皇上还高贵不成? “再这样下去,你才真是害了孩子!” 听了这话,丁家娘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儿,突然上前,一把从婆婆怀里抢过孩子,来到章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秦三娘子,求你救救我儿子!” 老丁太太气地看向丁山,却发现儿子也立刻回避开视线。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越来越有主意了,不把我这老婆子当回事了……” 章氏飞快取出针包,抽出三棱针,捏起孩子细嫩的手指,朝着手指尖儿就扎了下去,然后挤出一滴血来。 老丁太太看到这情形,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大怒地抖着手指向章氏:“你、你这毒妇,你这是给孩子上刑么? “你也是做娘的人,我家辰辰都这样了,你咋能下得去手啊……” 章氏忙着救孩子,顾不得理会老丁太太。 老金头见状一声断喝:“大山,看住你娘,别让她过来添乱!” 丁家娘子看到儿子指尖出血,也觉得眼前一黑。 想着既然已经求了章氏救孩子,她只能咬牙撑下去。 但眼见章氏刚放下孩子的右手,又抓起左手继续扎。 丁家娘子也承受不起地别过头去。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老丁太太那边更是疯了一般,若不是丁山死命拦着,早就冲过来打人了。 “大山,你给我松手!你没看见她干啥呢么? “你再不松手,以后就别叫我娘了,我没你这个儿子……” 丁山闻言稍一迟疑,老丁太太就推开他,朝章氏冲了过去。 好在秦仕谦一直守在章氏身边,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老丁太太。 “你滚开,你们都从我家滚出去……” 老丁太太疯了般对着秦仕谦连踢带打。 秦仕谦开始还只是消极抵挡,但是被打了好几下,也着实有点火气上涌。 丁山眼瞅着秦仕谦攥紧了拳头,担心老娘挨打,也立刻冲了上去。 老金头也做好了随时拉架的准备。 就在院子里的气氛僵到极点、一触即发的时候。 昏迷不醒的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丁家娘子飞快扭过头,看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儿子,瞬间喜极而泣。 “娘,相公,你们快看啊! “醒了,辰辰真的醒了!” 老丁太太还保持着抬手要打秦仕谦的姿势,胳膊僵在半空,不好意思再落下。 丁山一手抓着秦仕谦握拳的手,一手扯着自家老娘的胳膊,狼狈不堪地从二人中间探出头来看向儿子。 老金头趁机上前,将三个人分开道:“差不多得了,还不赶紧看看孩子去!” 母子俩这才恍然,同时松手跑到孩子身边。 老丁太太伸手摸向孩子的额头,感觉还是在发热。 她想问章氏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立刻尴尬得嘴都张不开。 好在丁山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秦三娘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秦仕谦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这回又信得过我媳妇了?” 丁山尴尬地抬手挠挠后脑勺。 章氏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道:“接下来还需要施针,你们同意么?” 这次不等儿子和儿媳开口,丁老太太立刻大喊:“同意,同意!” 章氏闻言收起三棱针,抽出毫针,速刺孩子的合谷穴,得气出针。 丁家三个大人大气都不敢喘,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孩子。 过了半晌,丁家娘子突然大喊:“出汗了,孩子好像出汗了!” 她一边喊,一边伸手摸向孩子的后心,果然摸到单衣已经微微发潮。 章氏一听说孩子出汗了,立刻道:“别在外面待着了,赶紧抱孩子进屋。 “家里有没有薄被?赶紧拿出来给孩子盖上。 “孩子已经开始出汗,此时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丁家人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开始出汗应该就是要退烧了。 此时章氏的话听在他们耳中,简直比圣旨还好使。 丁家娘子立刻想起身,但是腿早跪麻了,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丁山此时也顾不得媳妇了,赶紧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就往屋里跑。 老丁太太也跟着儿子一起往屋里跑,鞋都顾不得脱就直接上炕,打开炕琴把褥子和薄被都拿出来。 母子俩把孩子安顿好,就见章氏扶着丁家娘子进来了。 丁山赶紧一把接过自家媳妇。 老丁太太则满脸堆笑地问:“秦三娘子,您看看,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现在孩子已经没什么事了,只要等到他周身出汗,其他各种症状也都会随之消失的。” 话虽这么说,但老丁太太却根本不敢让章氏离开。 “大山,赶紧去给秦三娘子倒水,人家都忙活半天了。 “秦三郎,秦三娘子,你们若是没啥事,不如就现在我家坐会儿,喝口水再回去……” 章氏知道老丁太太这是不放心,害怕孩子的病情再有反复,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秦仕谦只好留在这里陪着媳妇。 倒是老金头,见孩子没什么事了,便道:“那你们在这儿,我得先回去了,我家那些徒子徒孙,今天下去就要各自回去了。 “最近这段时间也着实麻烦他们了,临走之前我不去露个面不太好。” 老金头徒子徒孙加起来不少人,个个都是抬棒槌的好手。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都待在松江村这个小地方。 基本上是均匀分布在长白山脚下这些大大小小的村子里。 干的也是放山抬棒槌的活儿。 这次为了老金头的事儿才聚到一起,如今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晌午也跟着吃了顿好的,下午也该各自回家了。 老丁太太赶紧出门送人。 “金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话刚出口,老丁太太的眼泪就流下来,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老金头沉着脸道:“行了,若是冲着你,我根本都不会带秦三娘子过来。 “我是看不得孩子受苦。 “你以后也长点儿心吧,有啥事儿多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老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满口答应。 等她出去送了一趟人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儿子和儿媳正抱头痛哭。 老丁太太顿时急了,跑到炕边看向孙子。 “咋了,出啥事儿了?”看到孩子什么事都没有,老金太太一噎,随即扭头冲夫妻俩嚷嚷,“你俩瞎哭个啥?” “娘,你出去这会儿功夫,辰辰就出了一身汗。 “他娘刚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身干爽的衣裳。” 丁家娘子也激动道:“是啊,娘,孩子退烧了。 “你摸摸看,脑门儿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老丁太太赶紧伸手去摸孩子脑门。 果然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 孩子也不哭闹了,还睁开眼睛看向她。 老丁太太瞬间热泪盈眶,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摸着孩子的后脑勺,嘴里不断道:“退烧了就好,退了就好啊! “辰辰,你可把奶奶吓死了。” 章氏见状起身道:“孩子现在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你们注意及时给孩子擦汗换衣服,千万别在着凉了。 “还有,这几天最好给孩子做点鱼片粥或者是蛋羹这些,好消化也能补身子。” “好好,都听您的。”老丁太太连连点头,看向章氏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下凡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好不容易辞别不断表示感谢的丁家人,走出丁家大门,秦仕谦和章氏都忍不住无奈摇头。 二人晌午没吃上几口饭就过来了,此时肚子同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夫妻俩相视而笑,同时加快脚步往家走。 好在周氏心细,早早给他俩留出了饭菜,一直在锅里温着。 看见他俩回来,赶紧把几盘菜端出来,摆在炕桌上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小两口总算稳当下来开始吃饭。 秦恺峰却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道:“参参娘,外面来了好几个村民要找你看病。” “啊?”章氏嘴里还含着饭就呆住了。 这么快就有人来登门求医了? 第45章 钦差大人 秦仕谦有点不高兴道:“这还有完没完了,连点儿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么?” 秦恺峰瞪了儿子一眼。 周氏更是直接上手,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记。 “咱家如今在村里是什么处境,你心里没点数么? “彤云能帮村里人看病,也是在为咱家结善缘。 “你好好支持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章氏抓紧咽下嘴里的饭菜,起身道:“夫君,不碍事的,我出去看看。 “就像娘说的,多在村里结些善缘,以后大家才能善待参参不是么!” 秦恺峰立刻训斥儿子道:“听见没有,你媳妇都比你明白。” “我这不是心疼彤云么!”秦仕谦嘴里嘟囔着,但还是起身陪着章氏一起出来。 院子里此时已经聚了好几个村民了,看见章氏出来立刻围了上来。 “章大夫,我爹晌午可能是吃顶着了,不知您这里可有消食的药啊?” “是啊,章大夫,我儿子好像也吃撑着了,来找您讨点儿药回去吃。” 大家七嘴八舌地围着章氏说话,也不知何时,对她的称呼已经从秦三娘子变成了章大夫。 章氏认真听完几个人的诉求,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这会儿过来寻医问药的几个人,竟都是因为家里有人晌午吃撑着了,无法消食导致的。 “正好儿,胡家本来就有大山楂丸,我去取些给大家。”章氏说着,去后面收拾出来的药房拿了些蜡封的药丸出来交给众人。 “今晚就先别吃饭了,让肠胃歇一歇。 “明天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再吃饭就是了。 “若是吃了这大山楂丸还不见效的话,就再来找我。” 等村民们都各自拿了药回去,秦仕谦一边拉着章氏回屋一边笑着说:“看来你给丁山儿子治病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开始管你叫章大夫了。” “不过是个称呼,其实叫什么都一样的。”章氏闻言脸上一红。 她刚刚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秦仕谦也关注到了这点小事儿。 “谁说都一样的!”秦仕谦道,“他们想找你看病,就必须要给你相应的尊重才行。 “依我看,你以后就该定个规矩,不管你叫章大夫的,一律不给他们看病!” 秦仕谦这话说得颇有些幼稚和赌气的意味在其中。 若是被秦恺峰和周氏听到,肯定又要训斥他了。 但章氏此时听起来,却觉得暖暖的,心里头更是甜甜的。 小两口回屋抓紧时间吃了饭,老金头也终于把徒子徒孙们送走回来了。 “秦将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家?要不要找人算个好日子?我好找人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秦恺峰连连推辞,“我们本来也没什么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就搬过来了。 “至于日子,就更不用算了。 “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个儿就挺好。” 老金头看出秦恺峰不想麻烦村里人,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道:“那也好,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好,要是真需要帮忙,我一定开口。” 秦恺峰说的时候还很有自信,毕竟自家来到这里才不到半年,家里破破烂烂的,能有啥可搬的。 谁知道,第二天带着周氏回去一收拾,竟然收拾出来一大堆东西。 秦恺峰看着摆了一地的破烂儿不由得感慨:“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诚不欺我啊!” 周氏忙着收拾东西,头都不抬地说:“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飘了? “这些都是用得着的东西,扔了容易,用的时候再找就难了。 “行了,少废话,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些都搬到车上去。” 秦恺峰闻言赶紧过去搬东西。 幸亏胡家有平板车,不然怕是得走好几趟才能都拿过去。 等大家把旧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之后,周氏和其他几家的女眷就忙活起来。 胡家人留下了不少被褥和衣裳。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别人用过的东西,周氏和陈秋宁等人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如今流放在外,突然多了这么多被褥和衣服,一个个都开心得很。 只不过这东西还是需要好生拆洗晾晒一番才能用。 于是几家的女眷们就都聚到秦家西屋的大炕上,把被褥全都拆开,光是拆下来的被单就装了好几大盆。 男人们则挨个儿在院子里挖了几个坑,深深地埋下几个柱脚,然后拉起好几根晾衣绳,把所有的棉絮都放在太阳底下好生晒晒。 女人们则带着拆下来的被单一起去了江边,一边聊天一边洗起来。 很快,几个院子里就飘起各色被单。 光是被褥就拆洗了两天才弄完,接下来又忙着洗衣服。 秦恺峰和秦仕谦刚开始还想帮忙,但是却根本不会洗。 跟着周氏学了半天还是不行,要么手劲儿太大直接把被单个洗破了,要么就是束手束脚不敢使劲儿所以洗不干净。 最后气得周氏一把抢过秦恺峰手里的被单,撵他俩道:“你俩快别给我添乱了,回家看孩子去吧,正好让老三媳妇歇歇。” 这几天,在小花的帮助下,章氏已经把药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然后又按照老金头说的,把缺少的常见药列了张单子给他。 老金头是真的很希望村里能有个医馆,可以给村里人看病抓药。 所以拿到单子便承诺,如果山里有的便叫人去挖,没有的就叫人去镇上买,一定会给章氏配齐了。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原本响晴的天儿,渐渐有些阴下来了。 秦恺峰抬头往天边一看,果然见一大片乌云飘了过来。 “这么黑的云彩,怕是要下大雨了。” “哎呀,我刚洗好的衣裳还没晾呢!” 秦恺峰对秦仕谦道:“老三,今天先练到这儿吧。 “你赶紧去给后头几家报个信儿,让他们把被褥衣服都收起来。” 秦恺峰说完把参参交给章氏,转身对周氏道:“咱俩赶紧把晒的被褥都收起来,若是被雨浇了就不好了。 “至于你刚洗的这些衣服,一会儿让老三在堂屋搭个架子,就只能晾在屋里了。” 说罢,大家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各家把被褥和衣服收起来没多久,乌云就已经笼罩在村子上空了。 云层深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秦恺峰坐在炕上,摸着下巴道:“这雨来势不小啊!” 周氏在堂屋晾好衣服之后进来道:“下就下吧,咱们现在这房子既不透风,也不漏雨的,怕啥。 “正好有空在家把被褥都做上,还有空就把那些旧衣裳给你们改改。 “如今一天儿比一天儿冷,这场秋雨之后,估计就该穿夹袄了。 “冬天的棉衣棉鞋也该准备做起来了,回头我去问问,得做多厚才行。 “听说这边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只真会冻死人的!” 周氏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哗的一声。 大雨倾盆而下。 而老金头刚好抢在最后一刻冲进门来,险些被浇成落汤鸡。 “秦将军,村里有人带回来消息。 “钦差大人已经抵达镇上,估计等这场雨过后,就该来村里了。” 眼瞅着外面雨越下越大,老金头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干脆跟秦恺峰一起进了密室,打算把今年进贡需要的野山参取出来准备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钦差到底哪天来。 万一人家就是敬业,喜欢冒着雨过来呢! 密室中有提前打好的小木箱。 松江村每年需要进贡两箱,一箱的年份需要在三十年以上,一箱则是普通品相即可。 这个事儿老金头最熟了,很快就把两个箱子都装满了。 然后他又拿出一棵百年老参单独放着,道:“今年朝廷来人还不知道是谁,无论如何先备着吧。 “再去库房挑两块品相好的皮子,也就差不多了。 “没办法,想顺利过关,总归是要出点血的。” 松江村是专门负责上贡人参的村子。 但如果不跟钦差大人搞好关系,到时候什么数量不足,年份不够、品相不好各种问题就会层出不穷。 秦恺峰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朝廷如今那些官员和内侍是什么德行,他比老金头还清楚。 “钦差到村里之后,我们这些流放犯是不是应该躲在家里不露面比较好啊?” “没事儿,其实他们过来,最多也就待半天儿。 “咱们村儿条件不好,朝廷来人从来不在这里住。 “骑马往东走半天路,就能到东台村儿。 “那边村子大,村里人也多,条件好的人家都住砖瓦房。 “朝廷每次有钦差过来,都是去东台村留宿。” 秦恺峰点点头道:“只在村里吃顿饭也挺好的。 “若是还要招待他们留宿,住的地方够不够且不说。 “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还不如早早送走省事。” “谁说不是呢!”老金头说着,将取出来的野山参放在堂屋的条案上,又跟秦恺峰去厢房中挑了两张品相好的狐狸皮出来。 看着老金头从自家密室里拿出来那么多人参,参参都惊呆了。 不是,房子都归我家了,密室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吗? 她之前还以为,那一大屋子人参都是自己的了。 所以一点儿都没着急。 觉得等自己再长大一些,什么时候需要灵气就可以进去吸几口。 可现在老金头居然一下子就拿走了多半屋子的人参。 这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以接受。 早知如此,她那天就该拼命多吸一些灵气才好。 殊不知那天只吸了一棵百年老参,她就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差点儿没把家里人吓坏了。 参参躺在炕上,盯着外屋桌上的人参直流口水。 章氏看见,赶紧扯过布巾给她擦了擦口水,将她抱起来道:“怎么流了这么多口水?是不是饿了?” 【才不是饿……不对,我才没流口水呢!】 参参不肯承认,但章氏还是把她抱回西屋,关上门,解开衣襟开始喂奶。 【我都说我不是因为……唔……】 算了,吃奶也一样能补充灵力。 虽然补的很少很缓慢,但也比没有强。 想到这里,参参更加卖力地吃起奶来。 章氏抱着闺女,眼睛里的温柔和宠溺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 这场大雨直下到次日傍晚才停。 第三天才总算放晴。 也果然不出老金头所料,天刚放晴,朝廷的人就来了。 一大早,镇上打前站的人就先到了村里。 及到日上三竿,一个近百人的队伍来到松江村。 老金头一看领头之人,还是去年的老熟人——内侍严玚。 但他今年带来的人太多了,一时间都找不到那么多地方安置,只好临时又征用了刚分给秦家的院子。 老金头先将严玚请到堂屋喝茶休息,又赶紧叫儿子去通知村民把各家的椅子凳子搬过来应应急。 其他人就只能暂时被留在了院子里休息了。 严玚道:“不用这么麻烦,咱家这次过来,还顺便带了些流放犯过来,所以人看起来是多了些。” 老金头赶紧道:“真是辛苦严大人了,不巧前两天还下了雨,山路不好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嗐,好说好说。”严玚说着,视线在堂屋内逡巡一圈问,“参把头还有胡家人呢?怎么都没看见呢?” 老金头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他赶紧躬身道:“胡家出了点事,如今已经不在村里了。 “村里人推举我成为新一任的参把头。” “嗯?”严玚接连几年过来,吃了胡家不少孝敬。 此时听说胡家出事了,参把头还换人做了,他顿时皱起眉头。 老金头急忙保证道:“严大人只管放心,给宫中进贡的东西,只会比以前好,绝对不会比以前差。” 他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推到严玚手边。 严玚先抽开木匣,只扫了一眼便确定,绝对是棵百年以上的好东西。 再伸手摸摸桌上摆着的两张银白无暇的狐皮。 确认了东西都不错之后,严玚顿时没了刚才严肃的模样,露出一丝笑容道:“也好,无论谁做参把头,只要能好好给皇上办事儿,不给咱家找麻烦,那就一切好说。” 第46章 棺材拦路,陈家鸣冤 “那是一定的,甭管参把头换成谁,都必须要听严大人的才行。” “哎呀,我也只是个替皇上跑腿办事的,听我的做什么。” “瞧您这话说的,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替皇上办事儿的! “再说,您每年任劳任怨地从京城大老远来我们这偏远地方,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还不都是为了办好皇上交代的差事么! “我们没能耐替您吃这些苦,只有办好自己的差事,力求不给您添麻烦,就是我们的造化了。” 秦家人此时都在西屋里,听着外头说话,秦仕谦忍不住低声道:“真没看出来,金叔还挺会拍马屁的!” 秦恺峰瞥了儿子一眼,但是心里也很以为然。 老金头这几句话说得还真挺像回事,把严玚给捧得哈哈大笑。 这要是换做他,还真说不出来。 更不要说严玚这小子,在宫里就是个小太监。 领了个芝麻大的差事出宫之后,竟然就能被人称作钦差大人,大肆摆谱收礼了。 以前若是这样的人被秦恺峰碰见,肯定要给他好看的。 可如今他早就不是朝廷的大将军了。 想管也无能为力。 但是看着严玚这样的人,就知道朝廷都已经到什么地步了。 这不由得让秦恺峰有些晃神。 他自从十几岁参军起便一直为大齐效力。 即便受奸人陷害,全家流放,甚至身处深山崖底之时候,秦恺峰都未曾放弃过平反回京的念头。 可此时,这个念头却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这也昏庸的君王和烂透了的朝廷,真的还值得自己拼死效忠么? 还不等秦恺峰得到结论,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有人晕倒了!” 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爷爷,你醒醒,你怎么了……” 秦恺峰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朝院子里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真是熟人。 双目紧闭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正是秦恺峰的至交好友沈良翰。 伏在他身上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一边哭喊的小孩,则是沈良翰的孙子沈君珩。 看到沈良翰惨白的脸色,秦恺峰顿时急了。 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还不想在朝廷来人面前露面的事儿了,叫上章氏便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严玚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金头赶紧出去了解了一下,回来之后道:“有个流放犯晕倒了,村里的大夫过去看了看,此时已经醒过来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但您现在还没把这些流放犯正式交给村里呢,影响了严大人的声誉就不好了。 “像您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有不少人嫉妒。 “所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 “再说了,这种事儿它也不吉利。 “能不沾染还是少沾染为好。 “严大人,您说是不是?” 严玚被老金头一顿猛拍,拍得格外舒坦。 他连连点头,夸赞道:“不错,难怪你们村里都推选你做新一任的参把头,你果然比胡家人做事周到。 “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多谢严大人!”老金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也算是对他身份的一种认可,不枉费他费尽心思地拍了半天马屁。 有了前面那番话的铺垫,严玚直接吩咐手下跟松江村交接,将沈良翰祖孙二人留在村里。 免得就像老金头说的那样,带着继续赶路的话,万一死在路上还不够晦气的。 秦恺峰立刻趁着严玚被老金头请进东屋休息的时候,把沈良翰背进西屋暂时安顿下来。 沈良翰躺在炕上的时候,还面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秦恺峰此时才敢向章氏询问:“老沈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饿的。”章氏道,“我再去给沈伯伯冲一碗糖水。” 秦仕谦此时也抱着沈君珩从外面进来,轻声跟他说:“听见没有,爷爷没事,咱也不哭了好不好?” 因为秦恺峰和沈良翰是挚友,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两家时常走动。 所以沈君珩跟秦家人都很熟悉,并不认生。 听了秦仕谦的话,沈君珩打了个哭嗝,慢慢止住了眼泪,但眼神儿还是死死黏在爷爷身上挪不开。 眼看着章氏端来糖水,秦恺峰给沈良翰连灌下肚两碗。 不多时,沈良翰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人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老秦,当初你家出事的时候,我还承诺会尽力帮你翻案,希望你家能尽快回到京城。 “真是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年,我自己也沦落到这般境地……” “老沈,家里其他人呢?怎么就你和君珩?” 一听这话,沈良翰两行老泪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 “没了,都没了…… “就只剩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了!” 没了? 沈家虽然不如秦家人多,但上上下下也有七八口。 究竟出了什么事,就只剩下一老一小了? 一瞬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话,却也只能继续憋着,不敢多问半句。 半晌后,屋里才响起沈君珩压抑的抽泣声。 秦氏红着眼圈,看向被秦仕谦抱在怀里的沈君珩,小声道:“好孩子,不怕的,到了这边就好了。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婶子照顾你,好不好?” “三婶婶。”沈君珩小声唤道。 秦仕谦直接把他放到炕上道:“以后你就跟小妹妹一起,我就不信了,咱家这么多大人,还能养不活你们两个小孩儿了?” 秦恺峰也对沈良翰道:“是啊,老沈,你听孩子们都这么说。 “你一个老光棍儿,哪里会带孩子。 “以后咱们凑一起过日子,但凡有我家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少你们祖孙一口的。” 秦恺峰说完,见沈良翰还想再说什么,直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道:“老沈,你不清楚这里的情况。 “再过一个月就要下雪了,大雪封山至少要半年。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还带着一个孩子,如何过冬? “你自己不想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带着孩子一起送死么?” 秦恺峰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没有让沈君珩听见。 但声音最轻的这句话,分量却最重。 直接把沈良翰击得溃不成军,只能抬手盖住眼睛,默默地流着眼泪。 沈君珩不知道大人这边发生了什么,他此时正趴在炕上,跟参参大眼瞪小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头,轻戳参参的小脸蛋儿。 婴儿脸蛋儿柔软嫩滑的手感,让他眼底难得地闪过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参参也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哥哥。 虽然破衣烂衫,脸上还挂着被树枝划出的伤口,也有些脏兮兮的。 但这一切都掩不住沈君珩骨子里的气质。 即便把他跟村里小孩混在一起,他也一定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外人必然会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当然,参参此时还不明白长相气质出类拔萃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哥哥身上有一股平和的气息,让她十分喜欢。 于是她也伸出手,学着沈君珩的样子,在他脸上戳出一个小酒窝。 就在西屋气氛越来越温馨的时候,严玚正在东屋等着用饭。 身为钦差,严玚已经连着好几年来长白山了。 胡家还算识趣,给了他不少好处。 但说实话,严玚还是很嫌弃松江村的。 无论是吃的还是住处,全都是破破烂烂的,让人提不起半点儿兴趣。 若非不在这里吃饭,就要饿着肚子赶路,天黑之后才能吃到晚饭的话,他甚至想要立刻离开。 他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今年换了参把头,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点儿惊喜吧。 钦差一行人,每年都要在松江村用午饭。 所以老金头得知钦差已经到镇上之后,便提前开始准备食材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村里各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贡献出来。 不过老金头没有胡家那么黑,他叫人把各家拿出来的食材一一登记下来,说好事后会给一些银钱补贴。 一听这话,各家都不再藏私,倒真凑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当然,这些好东西,都是为严玚自己准备的。 他手下那些人,就只能坐在外面吃乡下大锅饭了。 村里选出来几个厨艺最好的妇人,在周氏的指导下,给严玚做了一桌子菜。 看着端上桌的天麻炖乳鸽,羊肚蘑蒸蛋,猴头菇烧鸡块,五香鹿肝,飞龙汤…… 以京城高端酒楼做菜的思路做出来的长白山特产,光看着都觉得又贵又精致。 看得严玚眼前一亮,这可比之前胡家弄出来那一盆盆的大炖菜强百倍。 挨个儿尝了之后,发现味道更是没话说。 严玚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抬手就冲站在炕边的老金头竖了竖大拇指。 “你们村里不错,让你做参把头,很有眼光,比之前那个胡家强多了!” 严玚对老金头的称赞已经越来越直白了,可见是真的太满意了。 老金头站在一旁,看着严玚吃饭心里也很高兴。 按照以往的惯例,吃完饭就要走了。 只要平平安安离开松江村的地界儿,今年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了。 没想到午饭准备得太丰盛美味了,严玚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饭还没吃完就有点晕乎乎的了,吃饱之后自己往炕上一躺,竟就这么睡着了。 老金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就不该准备酒,要不提前兑点儿水也行啊! 真没想到严玚的酒量这么差,几杯下肚就醉了。 好在严玚并没有睡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招呼众人准备出发。 因为对老金头的招待十分满意,所以严玚很爽快地叫人给松江村结算了今年的银钱,还特意从流放犯中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丁留下。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好好配合参把头上山挖参,为皇上和朝廷效力,知道么!” 几个人一听说要被留在这个又偏僻又穷的地方,心里别提多抗拒了。 但是表面却还不得不做出恭敬听从的样子。 “严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做事。” “多谢严大人教诲,我们一定牢牢于心。” 严玚也不管他们这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听着高兴就得了。 毕竟这些人以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却不得不对自己这个小太监强颜欢笑,卑躬屈膝…… 一想到这些,就让他觉得心情更加舒畅。 只可惜,这份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久。 一行人还没走到村口,离老远就看见前面路上横着一口棺材,旁边还跪着好几个人。 老金头一眼就认出来,这几个人就是从村里消失了好几天的陈家人。 陈家老爷子,陈家老太太,陈母,陈家娘子和一双儿女,此时齐齐跪成一排,拦住了严玚的去路。 严玚一勒缰绳停在了村口,皱眉问:“老金,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金头赶紧道:“回严大人,这户人家的儿子,以前是跟着胡家做事的。 “胡家出事之后,他们就不见了。 “草民还以为他们知道在村里待不下去,所以识趣地离开了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大胆,敢来拦您的路。” 老金头被气得不轻,立刻叫人赶紧把陈家人和棺材弄走。 谁知竟被严玚一摆手制止了。 “别急,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老金头急得在心里直骂人。 一边生气严玚都拿了好处,还不肯轻易放过自己。 一边则生气陈家,自己放过他们一家老小,只找了陈小六本人寻仇,他们居然还敢来坏自己的事儿。 陈母一见严玚停下不走了,立刻膝行几步上前,连连磕头道:“钦差大老爷,民妇有冤要诉! “民妇二十丧夫,寡居多年,守着公婆和儿子,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儿子就是民妇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没想到却被人害死。 “民妇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势单力薄,生怕被歹人迫害,只好先躲起来再徐徐图之。 “今日听说钦差大人在此,特来鸣冤,还望大人明察。” 第47章 心理落差太大 老金头一听陈母这话,就知道她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这话可不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而严玚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将陈家几人和老金头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他像是逗猫一般,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了这么多,为何不提你儿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呢?” 陈母猛地抬手指向老金头道:“大人,就是他! “他为了谋权篡位,联合那些个流放犯,害死了胡家人,自己才当上了参把头。” “可我怎么听说,村里人都很支持老金头做参把头啊?” “那是因为现在村里人都被他给的小恩小惠收买了,谁都不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陈母说着伏地放声大哭。 “可怜我儿,就因为跟胡家老大是发小儿,关系亲厚一些,就被老金头给害死了。 “他将我儿倒吊在树林里,活生生给吊死了啊—— “我们在山上找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 “直到我儿的脚踝支撑不住,整个儿掉下来,我们才找到他的尸首……” 陈母越往后说哭得越厉害,后面更是嚎啕大哭,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家老两口和陈小六的妻子儿女也在后面泣不成声。 老金头这边都开始冒汗了。 他倒不是怕了陈家人。 陈小六想对他下杀手在先,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他担心的是严玚的态度。 如果严玚想收拾自己,那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好在金老二还算机灵,仗着自己一直落在后面也没人注意,抽个空就悄悄跑回去给秦恺峰报信儿去了。 秦恺峰正在家看孩子,听完金老二颠三倒四、夹杂了许多对陈家咒骂的话,好不容易才提炼出主要内容。 “你是说,陈家抬着棺材拦住了钦差大人告状,严玚的态度也很模棱两可?” “对对!”金老二连连点头,“秦将军,我爹一直说你们都是聪明人。 “以前也都是在京城做官的。 “你知不知道严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秦恺峰无奈地摇摇头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临走前遇到这样的事儿,还不赶紧趁机再讹一笔么?” 秦恺峰也不管金老二听没听懂,继续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准备点儿东西。” 秦恺峰说完,打开炕琴钻进密室,先取出一支百年老参放在桌上。 然后他来到参参面前,抱起孙女亲了一口,道:“乖宝儿,之前给你做的那块梅花鹿皮,爷爷先借走用用。 “不过你放心,爷爷跟你保证,回头爷爷一定再猎一头更好的回来给你。” 参参对梅花鹿皮没兴趣,但是看到秦恺峰居然又拿出一支百年老参,顿时急得哼哼唧唧起来。 “乖宝儿放心,爷爷一定会让你穿上梅花鹿皮的小靴子的,好不好?” 秦恺峰重新把参参放回炕上,叮嘱一旁的沈君珩:“君珩,你帮我看着点儿参参,我马上回来。” 眼见秦恺峰走了,参参急得继续哼唧,不断扭动着身子,努力想要靠近炕桌。 沈君珩第一次被单独赋予看孩子的重任,紧张得不行,全神贯注地盯着参参,不敢移开视线。 所以看到参参一副很不舒服,哼哼唧唧好像随时要哭的模样,沈君珩顿时慌了。 他凑到参参身边,先试着轻轻拍他。 但这样根本没能安抚住参参。 拖的时间越久,秦恺峰回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参参见沈君珩根本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这次是真急哭了。 两滴泪珠被挤出来,要掉不掉地挂在睫毛上。 沈君珩记得团团转,怎么还哭了呢,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他只好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力抱起参参,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轻哄。 参参见自己被抱起来,顿时又看到了希望。 她努力扭着脖子看向炕桌,希望沈君珩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沈君珩还以为参参是看到了桌上的毽子,那是秦仕谦用飞龙尾羽做出来给他玩的。 没想到参参也喜欢这个。 沈君珩仿佛看到了哄孩子的关键,赶紧抱着参参朝炕桌走去。 两个孩子想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儿,却意外地殊途同归了。 眼瞅着终于靠近了炕桌,参参立刻故技重施,一个蛄蛹,从沈君珩的双臂中窜出去。 她直扑向野山参,啊呜一口叼住,将灵力吸取一空。 参参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殊不知身后的沈君珩都快被她吓哭了。 吸完这棵野山参的灵气之后,参参觉得自己浑身都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原本还有些看不清楚和听不清楚,此时一切都在眼前清明起来。 而她看清楚的第一个人,便是满脸通红,强忍着眼泪的沈君珩。 “参参,你没摔着吧?” 沈君珩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没抱住参参,才把她摔在炕桌上的。 幸亏参参没有哭,不然沈君珩估计也会控制不住哭出来的。 他赶紧上前,把野山参从参参嘴里解救出来,重新摆回桌上,然后抱着参参回到原本的位置。 就在他将一切刚复原的瞬间,就见秦恺峰拿着一张梅花鹿皮回来了。 参参这还是第一次看清楚爷爷的模样,登时手舞足蹈起来。 “啊啊——” 【爷爷,原来你长这个样子呀! 【爷爷总说我长得像你,所以参参也长这样对不对?】 秦恺峰见参参看到自己就一直发出声音,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这块梅花鹿皮。 但是如今库房里的东西,也就这块皮子最为合适。 秦恺峰心里愧疚不已,但是为了老金头和村子,也只能先暂时委屈孙女了。 “乖宝儿,爷爷知道不该动你的皮子,但这次真的是应急,以后爷爷一定补给你个更好的啊,乖!” 秦恺峰一边安抚着参参,一边找出一个木匣,准备把野山参装进去。 但是他的手刚碰到野山参就是一顿,立刻低头仔细查看。 沈君珩见状,紧张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难道野山参被弄坏了么? 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若真弄坏了可怎么赔人家啊! 其实秦恺峰只是感觉野山参上有点湿漉漉的,所以才凑近看看。 要知道,密室里的野山参都是晒干的,不该有水才对。 不过秦恺峰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原本桌上有水自己没注意到。 他赶紧把野山参上可疑的水渍擦干,这才放进木匣里。 然后秦恺峰又从柜子里找了个包袱皮,将梅花鹿皮和木匣一起包进去,交给金老二。 秦恺峰教给他几句话,又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复述了一遍。 确认金老二都记住了,说得不差分毫,秦恺峰便打发他道:“你赶紧回去,把这包东西交给你爹,就按我教你的这么说,你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金老二闻言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东西回到村口,飞奔到严玚面前。 老金头被儿子这举动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开口呵斥:“你做什么呢,毛毛躁躁的。 “若是惊扰了钦差大人,你……” 金老二不敢回话,生怕把秦恺峰教的几句话忘了。 所以他不等老金头说完,赶紧开口道:“爹,我刚才在东屋炕上发现一个没见过的包袱,担心是钦差大人落下的重要东西,所以不敢耽搁,赶紧给送过来。” 严玚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心想这金家人果然比胡家会来事儿。 老金头被陈家人哭得头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急得金老二一个劲儿给亲爹使眼色。 老金头这才从他手里接过包袱,递给了早就走过来等着的严玚手下。 手下立刻双手捧着包袱交给了严玚。 严玚解开包袱皮往里面一看,见是一个装野山参的木匣和一张成色极好的梅花鹿皮,眉眼顿时舒展开来。 “还真是我落下的,这玩意儿若是丢了可就麻烦了。” 老金头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道:“严大人落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丢呢,就算您已经出发了,我们也得追上去还给您啊!” 严玚哈哈一笑,冲老金头道:“我看由你来做这个参把头,比胡家是强多了。 “唯一一点就是,脾气太好了。 “你们常年在这深山老林里讨生活,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手段该强硬,还是要强硬些为好!” 严玚这番话,是当着村里人的面儿说的。 瞬间就让大家明白了该如何站队。 老金头心里也终于有了底。 他冲村里人一摆手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严大人的话么? “还不快把耽误严大人办差的刁民给我拿下!” 村里人立刻一拥而上,把陈家人都撵走,然后又把棺材抬到了路边。 严玚看着棺材还是有些面色不虞。 老金头又连连做手势,让村里人把棺材抬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严大人,草民携全村祝您青云直上,升官发财。” 听了这话,严玚的脸色才终于彻底转晴,高高兴兴地带队走了。 老金头带着村里人,毕恭毕敬地站在路上,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再也看不到的时候,才长出一口气。 若非金老二适时地扶了一把,老金头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叔,老陈家这些人怎么办啊?”村里有人凑上来问。 “把他们撵出村子,以后都不许再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处理完了,老金头觉得处理这些事儿,简直比自己放山找棒槌还要累,恨不得立刻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想到严玚留下的那几个流放犯此时都还在秦家院子里等着自己回去处理,只得强打起精神过去。 而被留在秦家院子里的四个流放犯,虽然不敢随便乱走,但是一直在打量秦家的房子和院子。 之前胡家院子的格局是,参把头的正房位于最前面,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两侧各三间厢房。 两侧厢房后面还盖了仓房和柴房。 其他四个儿子的房子则是两两并排地盖在参把头房子后面。 所以如今用杖子一一分隔开后,秦家的院子是最大的,仓房、柴房更是一应俱全,看起来就十分气派。 大家都是被流放的,即便有些人刚开始还抱有幻想,但是吃了一路的苦,眼看着同时流放的很多人,因为生病或是支撑不住而命丧半路,大家心里也早就有数,流放地的条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进村之后,看到到处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大家心里都已经绝望了。 但是突然发现秦恺峰一家居然住在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好的房子里,还把沈良翰和沈君珩都接了进去,几个人的心里又悄悄升起了几分希望。 难道松江村有善待流放犯的习惯? 这么大的院子,除了正房还有两侧厢房,应该也有地方能收留他们吧? 再看着后面柴房里堆得满满的木柴,几个人越发心动。 恰在此时,老金头终于回来了。 “来,你们几个,跟我走。” 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忍不住问:“麻烦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金头见对方说话很客气,态度也不错地说:“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另外一个高个子指着身后的房子道:“我们不住这里么?” 老金头笑道:“这是别人家,你们怎么能住这儿呢!” “可是沈家祖孙不还在里面么?”络腮胡问。 “沈家祖孙跟秦家认识,所以才被带进去的。”老金头此时已经隐隐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四个流放犯还算会察言观色,见状都没有再多问什么,跟着老金头走出秦家,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院子面前。 “行了,你们四个都没有家人,就先一起住在这里吧。” 这房子院子虽然也不算小,但四周的木杖子已经东倒西歪,有些都已经破旧或者腐烂发黑了,半点儿没有秦家那种整齐干净的样子。 院子里只有三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别说是跟秦家的房子比了,就连村里普通的房子都没法比。 “这……”络腮胡看着面前的房子和破破烂烂的院子,心理落差太大,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第48章 只要毒不死人,就都是好东西 “这院子其实不错,房子也不漏雨,你们几个大男人,稍微收拾收拾,住着挺好的。”老金头道,“若非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刚搬走,不然你们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上。” 这里之前住的便是卫昊,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懒得拾掇院子。 但他自己有些手艺,把原本到处漏风漏雨的房子修补的不错,就连炕都是重新盘过的,冬天只要保持灶坑里的火不熄,屋里就很是暖和。 所以老金头带他们来这里住,当真是很替他们着想了。 只可惜,眼前的几个人都没能体会到他的苦心,甚至还以为是他故意刁难,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老金头根本没注意他们的表情,只想处理完这些事赶紧回家。 “你们先住下,回头我叫人给你们送一些柴火和粮食过来。 “最近村里都在忙秋收,为过冬做准备,你们回头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帮着干点儿。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老金头说完就匆匆走了。 四个人看着破破烂烂的房子犯愁不已。 这叫人怎么休息? 另外一边,同样被流放至此的沈良翰和沈君珩,却正舒舒服服地待在秦家干净的大炕上。 确定严玚一行人已经走了,秦恺峰才终于能踏踏实实地跟老友聊几句了。 “你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死在半路上了,如今只剩我们一老一小。”沈良翰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沈家这次流放,跟秦家当初的情况不同。 秦家那会儿是被差役一路送过来,虽然每天走路也很累,但是勉强还能坚持下来。 可沈家是跟着严玚一行人来的,人家都骑马,他们则要努力跟上,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若非家里人把为数不多的食物都供给他俩,平时还经常轮流背着二人赶路,祖孙二人也很难活着走到松江村。 沈良翰上午在院子里突然晕倒,就是因为把分到的大部分食物都留给了沈君珩。 他自己连走几日山路,实在是撑不住了。 一旁的沈君珩也难过地垂下头,不想让祖父看到自己红了的眼圈儿。 秦恺峰便也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问:“如今京中的情况如何? 沈良翰道:“我离开京城也已经三个多月了,目前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秦恺峰闻言神色一凝,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问:“京城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如果京中局势平稳,那么三个月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而沈良翰这样说,只能说明在他离开京城的胡思后,京中的情况已经到了瞬息万变的地步了。 沈良翰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皇上昏庸无道,宦官干政,奸臣当道。 “成年皇子们夺嫡的野心都已经不加遮掩了。 “外戚失势,皇后和太子圣心已失,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据说皇上已经有了另立太子的打算。” 说到这里,沈良翰朝门外瞅了一眼,没看到周氏的身影,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离京之前,周家老太爷过世了,周大人带领家人,扶柩回乡守孝去了。” 秦恺峰闻言长叹一声道:“能在这个时候成功的全身而退,尽最大可能保全家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这个理。”沈良翰点点头,觉得自己差不多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这才环顾了一下屋子道,“没想到你家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啊?” “是你这老家伙来的时候好。”秦恺峰道,“但凡你早几天来,我家还住在漏雨的破房子里呢! “现在房子大了,吃的也足够,你俩只管踏实住下便是了。”秦恺峰说着看向正守在参参身边的沈君珩,笑呵呵道,“现在大人们都忙得很,君珩在这里还能帮着看看孩子。” “老秦,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沈良翰沉吟半晌,没有推辞,甚至连个谢字都没说。 沈君珩诧异地抬头,他从小就跟在祖父身边长大,知道祖父是个最讲究规矩礼节的人了。 今天竟然如此不客气么? 但奇怪的是,秦恺峰听了这话的表情却格外开心。 殊不知,以他俩的关系,真要说谢才是见外了。 沈良翰嘴上不说谢,但早就把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了。 秦恺峰拍着沈良翰的肩膀道:“咱俩能在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再相聚,正好远离那些个糟心事儿,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我去弄一坛子酒,今晚咱俩好生喝一杯!” 秦恺峰话音未落,章氏就从外头走进来道:“爹,这可不行。 “沈伯伯这一路过来,身体消耗太大,得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才行。 “酒肯定是不能喝的,最近饮食上也要注意,要多吃补身子的,少吃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一听说补身子,秦恺峰立刻道:“我上次弄回来那个野山参,你拿去煎水给老沈吃不行么? “野山参不都说大补么?不然皇上也不会每年都要求上贡了。” 章氏哭笑不得道:“爹,人参也不是万能的,若什么毛病一吃人参就好,那还要我们这些做大夫的干什么。 “沈伯伯的身子还承受不起这个,要我说还是以食补为主。 “反正眼瞅快入冬了,猫冬的半年时间也不用干什么活,说什么也能补回来了。” “行,你是大夫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秦恺峰说罢,又笑着对沈良翰道,“老三媳妇的医术不错,你最近吃什么干什么,都听她的便是了。” 沈良翰抬头冲章氏笑笑:“你放心,我跟你公爹虽然是多年老友,但是性格却南辕北辙。 “我这人一点儿都不犟,最听大夫的话了。” “得了吧。”秦恺峰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个读书人一旦犟起来,那才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呢!” 见两个老头自顾自斗起嘴来,章氏忍不住抿唇而笑。 “你的医馆都收拾好了?”秦恺峰问,“需要帮忙吗?” 最近村里已经有人登门找章氏看病了。 于是秦恺峰就提议,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章氏做医馆。 秦仕谦这两天就一直在帮章氏做这件事儿。 “差不多了,药材都搬过来了,暂时都放在架子上了。 “金叔说回头找村里木匠帮我做个药柜,到时候就方便了。” 章氏一边说一边在屋里看了一圈问:“爹要是不提,我都差点儿忘了,我是出来找小花的。 “她下午一直在帮我收拾和摆放药材。 “后来她说要去茅厕,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秦恺峰摇摇头:“我们一直在屋里说话,没看到。” “啊啊——”躺在炕上的参参发出声音。 【娘亲,小花刚才在窗外偷听屋里说话,你一来她就溜了。】 只可惜家里没人能听懂参参的心声。 沈君珩更是直接探身过去,用手轻拍着参参,嘴里背起诗来。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 见屋里大人们都好奇地看向自己,沈君珩小声解释道:“我发现,小妹妹一听我背诗,就会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果不其然,沈君珩的话还没说完,参参就已经呼吸平稳地进入梦乡。 秦恺峰看着越发满意道:“君珩真是太适合看孩子了!” 自从秦家搬走之后,小花就不能像之前住隔壁那样对秦家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了。 所以她接连几日都跑来找章氏,借着帮她收拾药材,布置医馆,好让自己白天尽可能地留在秦家。 刚才小花的确是去了茅厕,但是从茅厕出来,无意中听到东屋里秦恺峰和沈良翰说话。 听他们提起京城的情况,小花的脚顿时就走不动了。 她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凑到窗根底下,听着屋里的对话。 听完沈良翰对朝中情况的讲述,小花这些天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好在只有村里的情况失去了掌握,京城那边还是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年,太子就要被废,发配到松江村来了。 秦家后来就是因为支持废太子,后来才跟着回到京城,重登权力巅峰的。 小花暗想,看秦家如今,竟然有几分想在松江村扎根生活的样子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把自己未来的命运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秦仕谦和章氏已经有了孩子,她又何必非要在这里卑微地祈求他们能分一点亲情给自己呢! 只要能获得废太子的信任,还愁今后没有荣华富贵可享么? 想到这里,小花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干脆也不回去继续帮章氏做事了。 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扬长而去,直接回家了。 章氏在家里前屋后院都找遍了也没看到小花,担心不已,赶紧直奔她家。 “余大娘,小花回来了么?”章氏一进院子,就看见余大娘正在院子里忙活。 “刚才就回来了。”余老太太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咋了,你有事找她?我去叫她出来。” “不用了,她回家了就好。”章氏一听小花已经在家了,这才松了口气,“本来该送她回来的,但是有事儿耽搁了一下,我就是来确认一下,看她平安到家没有。” 余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知道是章氏在有意遮掩。 她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小花没跟你打招呼就自己跑回来了? 余老太太只觉一阵头疼,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孙女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孩子可真是的,明明是她非要去给你帮忙的,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儿,小孩子嘛,都是这样一阵儿一阵儿的。”章氏根本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再说,她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知道她平安到家了就好。” “劳您费心了,以后不用管她,村里也没有外人,不碍事的。” 章氏说完便告辞回家了。 余老太太一回头,看见小孩正躲在门后往外看。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秦三娘子么?好端端的又闹什么别扭?” “我再喜欢有什么用,她又不是我娘亲,她自己不是有孩子了么!” 小花气哼哼地说完,砰的一声把门甩上就回屋去了。 “你……”余老太太无奈摇头,只能继续去晾晒野菜。 如今胡家被扳倒了,村里也没人知道她就是大仙儿,看病抓药的事儿大家也都开始去找章氏了。 余老太太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她其实还挺享受这样平静的生活。 但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必须要努力为过冬做准备了。 村里其他人家,也都跟余老太太一样。 家里从老到小,但凡能干活的,就没有一个能闲着的。 老人和孩子们在家里忙着晒各种干菜。 什么土豆干、豆角干、茄子干、辣椒干、萝卜干…… 居然有那么多菜可以做成干菜,周氏以前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年轻人和中年人则忙着上山打猎、挖山菜、采蘑菇、捡核桃,还有山上的各种果子…… 对松江村的人来说,这就叫靠山吃山。 只要毒不死人,就都是好东西。 因为冬天时间太长,大雪封山,所以为猫冬囤东西,那都是宁多勿少的。 但是长白山的秋天时间很短。所以老金头回家只休息了一晚上就又待不住了。 一大早,吃过早饭他就登门来找秦恺峰了。 “秦将军,不知道你家如今为过冬都做了哪些准备啊?” 秦恺峰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直接道:“金大哥,您有什么话就直说,跟我还来这一套么?” 老金头也反应过来,自嘲地笑道:“满脑子都还是昨天跟严大人说话那一套,都快不会正常说话了。”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来,秦恺峰也忍不住打趣道:“我之前可一直以为金大哥是老实人,没想到这么会说话,昨个儿我可真是被惊到了。” “秦将军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些还都是当初跟在胡家人身边学的呢!” 第49章 捅狍子老窝了? “你是不知道,昨天看似没干啥,却着实把我累得够呛,比爬一天山都累。 “我昨个儿回家,晚饭都没吃就睡死过去了,一觉睡到今天早晨。” “那你一大早过来,肯定有要紧事儿吧?” “嗐,你看我,差点儿把来意给忘了。 “我是想问问,秦将军能不能带着村里人一起进山打猎? “咱们村里这些人,出去放山找个棒槌什么的还行,但是在打猎这方面,着实不咋地。 “平时抓猎物全都是靠挖陷阱或是下套子。 “当然了,我也知道,让你教他们功夫这事儿不现实。 “所以只希望能趁着还没下雪,让你带着他们上山去多打点猎物回来。” “带他们上山打猎当然没问题。”秦恺峰先是点点头,然后思忖片刻又道,“至于教他们些拳脚功夫这件事,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我的功夫是从小开始练的,年纪大了再学很难,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不过如果村里有孩子愿意学的话,我倒是可以趁着今年猫冬的时候教一教,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练武的好苗子。” 老金头没想到自己来这一趟居然还有意外惊喜,立刻打定主意,到时候一定要把两个孙子送过来。 就算没有习武的天赋,跟着练练也能强身健体,还能让孩子冬天有个去处,不会担心他们到处淘气,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那我先替村里人谢谢秦将军了,我去吩咐他们准备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出发行么?” “行,没问题。”秦恺峰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 送走老金头之后,秦恺峰回屋就抱起孙女亲了一口。 “爷爷明天上山,一定给你再打一只梅花鹿回来!” 参参则冲秦恺峰吐了个口水泡泡。 泡泡刚吐出来就破掉了,崩了秦恺峰一脸口水。 秦恺峰丝毫不嫌弃,还哈哈笑个不停。 周氏见状忍不住冲秦仕谦道:“看你爹现在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你小时候那会儿,你爹抱了你一次,结果你尿了他一身。 “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抱过你了! “这会儿倒是什么都不嫌弃了。” 秦恺峰也立刻道:“你怎么能拿那些臭小子跟咱们参参比呢!” 秦仕谦也无语道:“娘,你怎么能当着参参的面儿说这些呢!” “怕啥的,参参还这么小,她又听不懂。” “那也不行!”秦仕谦十分坚持道,“必须从小就在参参心里维护好我这个做爹的形象。 “娘,这样的话你以后可不许说了。” 参参扭头看向秦仕谦,没想到亲爹看着浓眉大眼的,小时候还干过这样不靠谱的事儿。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噗的一声又吐出个口水泡泡。 章氏赶紧上前,从秦恺峰怀里接过参参,抬手轻点她的小鼻子道:”乖宝儿,可不许这样,不能对着爷爷吐口水。 “当然了,也不能对着别人吐口水,这样不礼貌,知道么?” 听着章氏这样一本正经地教育孩子,秦仕谦和周氏都忍不住笑起来。 周氏道:“彤云,参参还小,你现在说了她也听不懂的。 “小时候都是这样的,等她长大点儿,咱们慢慢教她便是了。 “你放心,你爹虽然疼孩子,但是绝对不会惯孩子。 “想想你大哥和二哥家里那几个,咱家绝对不可能养出没教养的孩子。” 话虽是这样说,但大哥和二哥家里都是儿子。 光是看公公如今对参参的喜爱,以后会不会把孩子给惯坏,还真有点儿说不好。 当天晚上,松江村家家户户都睡得很早。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青壮年男丁就都背着背筐,带着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在村头山脚下集合了。 秦恺峰带着秦仕谦到了一看,好家伙,有拿镰刀的,有带锄头的,还有扛着扁担的…… 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他们打猎,能帮忙抬猎物就行了。 这么一想,扁担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一起上山的一共三十多人,老金头在前面带路,秦恺峰带着秦仕谦押后。 想着上次秦恺峰和秦仕谦打了梅花鹿和许多野鸡野兔回去,第一次能敞开吃肉的那种幸福感,大家心里也都很是激动。 老金头察觉到大家的心情,适时地给众人泼冷水道:“打猎跟放山一样,需要胆大心细有耐心。 “你们现在别到处乱窜,要多保存体力。 “这样等遇到猎物的时候,才不至于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们这帮孩子啊,跟我们当年比起来……” 这次跟着上山的人,论辈分都是老金头的子侄甚至还有几个孙辈中的年长者。 所以面对老金头的敲打,大家只能乖乖听话,谁也不敢反驳。 秦恺峰刚想顺着老金头的话说几句,但是眼角余光却觉得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跑了过去。 他条件反射地搭箭拉弓,一箭射出,登时有东西倒地的声音。 “怎么了?”在前面领路的老金头也听到了声音,赶紧扬声问。 此时离秦恺峰更近的年轻人已经瞬间围了上去。 “金叔,秦将军打到一只狍子!” “秦将军,你也太厉害了!突然一下子还能射这么准!” “今天运气可太好了,咱们出来还不到半天儿,就有收获了!” 这下谁还想得起来老金头刚才说的要有耐心,所有人都围着被秦恺峰一箭射穿咽喉的狍子,七嘴八舌地议论个不停。 “你们是没见过狍子还是咋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狍子带上继续往里走。” 听了老金头的话,离得最近的几个人立刻动起来,很快就用绳子把狍子的四个蹄子捆好。 扁担从中穿过,一前一后,两个人抬起来就走。 秦恺峰忍俊不禁,心道,果然最有用的是扁担啊! 大家抬着狍子继续往山上走。 本想找个靠近活水的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谁知竟又在溪边发现一群正在喝水的狍子。 老金头发现之后,紧急做了个让大家停下脚步的手势。 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但老金头自己都已经看傻眼了。 他在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情况。 “今天这是咋回事,捅狍子窝了啊?” 秦仕谦闻言问:“金叔,狍子肉不好吃么? “那狍子皮怎么样?暖不暖和啊?” “谁说狍子肉不好吃了?”老金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狍子皮也不错,能做帽子,能做衣裳,还能做褥子,暖和!” “那就好!”秦仕谦立刻摩拳擦掌,“管他为什么这么多狍子,都抓回去不就得了!” 秦仕谦话音未落,秦恺峰已经在后面指挥起来。 “你们五个去那边,你们五个绕到它们后面。 “还有你们几个,看见我指的树丛了么? “你们现在绕个圈子摸过去,别惊着狍子。 “所有人到了地方都先等着,我这边一动手,你们就立刻出来,用手里的镰刀锄头随便什么,只要把狍子拦住,别让它们跑了,剩下交给我和老三就行。” 溪边的狍子足有十几只,秦恺峰这话说得着实有点大。 但有了之前那神乎其技的一箭,在场的人都对秦恺峰格外信任。 大家没有任何迟疑就行动起来。 秦恺峰将自己的弓和箭篓交给秦仕谦,给他指了个地方道:“你就站在这里,等会儿万一有漏网之鱼,你就给它一下子!” 老金头莫名有些紧张,隐隐还有些激动地指着自己问:“那我呢,我干什么?” 秦恺峰看了看他,道:“金大哥,你站远点儿,一会儿动起手来,别撞着你!” “……”老金头本想说自己还没到不行事儿的时候。 就见秦恺峰抽出匕首,身形微微一变,瞬间跟匕首融为一体,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老金头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急忙听话地退到一棵树后。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能给人家添乱。 秦恺峰一阵风似的冲进那群正在喝水的狍子中间。 大家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就见几头最高大健壮的狍子就已经轰然倒地,靠近岸边的溪水瞬间被染红。 其他狍子立刻四散逃窜。 秦仕谦手中的弓已经拉满,正准备松手。 却发现狍子们又都停了下来,一个个儿扭头看向溪边,黑亮的小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秦恺峰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并不耽误他行动。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向狍子数量最多的方向,眨眼间又倒下了好几头。 剩下的狍子此时仿佛才反应过来,应该逃命才对。 但是秦恺峰早就安排好的人手,此时已经全都手持家伙事儿围堵上来。 剩下几只狍子被拦住去路,正犹豫着该往什么地方跑的时候,就被赶过来的秦恺峰一一撂倒。 唯一一只漏网之鱼,想要趟过溪水逃跑,被早就有所准备的秦仕谦一箭毙命,倒在溪水中,砸起一大片水花。 眨眼间,十几只狍子就都躺下了。 再看向秦恺峰,连大气都没喘一口,就好像站在那里动都没动过似的。 村里人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了个亲娘,没想到秦将军不但箭术高超,身手也这么好啊!” “咱们这刚出来半天儿,晌午饭都还没开吃呢,就打到这么多只狍子?” “是人家秦将军打到的,关咱们什么事儿,你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就算了,可别捎带上我,我可不好意思领这个功劳。”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村子这么多年了,打猎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收获啊!回去之后村里人还不得高兴疯了!” 秦仕谦收起弓箭,上前检查了一圈儿,给尚未咽气的全都补上一刀。 秦恺峰则有些好奇地上前查看自己的猎物。 “原来这就是狍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玩意儿也挺奇怪的,出了事还不赶紧跑,居然还都停下来回头看?” 老金头也从树后走过来道:“狍子就是这样,所以咱们这儿也管它叫傻狍子。 “如果在林子里遇见狍子,你大喊一声,它就会停下来回头看你。” “原来如此,这小东西,好奇心还挺重。”秦恺峰笑着扒拉了一下狍子的小短尾巴,然后起身问,“金大哥,咱们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先回村里?” 老金头刚才已经默默数过了。 算上最开始被秦恺峰一箭射中的那只,今天总共收获狍子十七只。 其中十一只成年狍子,几只大的看着得有四五十斤,身形小一些的也得有三四十斤,另外还有六只小狍子,加起来怕是得有五百多斤。 这才花了半天时间,都不能说是收获颇丰来形容了,应该叫大大的超出预期。 老金头笑得嘴都合不拢道:“还走什么啊,赶紧的,都捆好抬着,咱们这就回村!” 一大早出去打猎的队伍,刚过晌午就回来了。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离老远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跑回村里报信儿去了。 村里人全都紧张起来,这么快就回来,怕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有人是受伤了?还是中毒了?总不会又有人死了吧? 但凡家里有人跟着上山打猎的,此时都慌得不行,一个个丢下手里的活儿就往村口跑。 老金头和秦恺峰带着众人下山,还没走到村口就已经看到前面人头攒动。 “嘿,这是知道咱们满载而归,出来迎接咱们了么?”老金头笑呵呵地说。 秦恺峰却警觉地问:“村里人怎么知道咱们回来了?该不会是村里出什么事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老金头也担心起来,加快脚步朝村口走去。 村口众人看到他们下山了,也赶紧迎上去。 双方一碰面,就齐齐开口。 “出什么事了?” 大家着俱是一愣,又齐齐摇头道:“没出事啊!” 最后还是老王头嗓门大,压过众人的声音问:“要是没事儿,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金头一听这话,顿时嘿嘿一笑,抬手招呼道:“后头走快点,给他们看看咱们今天的收获!” 第50章 赶大集 松江村村口是冲着出村那条山路的,想要上山的话,出村之后需要往右拐。 所以大家只看到了毫无负担走在前面的几个人,此时还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等着。 随着老金头的招呼,后面抬着狍子的人纷纷加快脚步,拐过弯来出现在村里人面前。 “哎呦,打到狍子了啊?”老王头一拍手,“不错不错,这只狍子还挺大……” 但是他夸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接二连三被抬出来的狍子给惊呆了。 “我了个娘亲,你们上山抄了狍子的老窝啊?”老王头看着大大小小十几只狍子被村里人抬着。 收获如此丰厚,难怪这么早就下山回来了。 村里其他人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个个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老王头上前左看看,右摸摸,心想这么多只狍子,足够全村人敞开了吃好几顿的。 但是刚这样想完,他立刻晃了晃脑袋。 自己这是想啥呢! 村里啥条件没点数么? 咋吃了一顿还没够,竟想天天敞开了吃肉? 村里人此时都不急着回去干活了,在家的男女老少簇拥着打猎回来的人们,齐齐往村里走去。 还有人上前争着抢着要帮他们抬狍子的。 那几个小狍子更是早都转移到村中孩子的手里去了。 这一路上,光听打猎的人讲秦恺峰身手如何了得,如何在顷刻间就把十几只狍子都放倒的。 等大家终于走到秦家院子里的时候,秦恺峰都快被他们给吹上天了。 但是他们爱说,村里人更爱听。 秦恺峰出言纠正了几次,非但没起到任何效果,反倒招来一顿吹捧,他只好选择闭嘴了。 十几只狍子被卸下来放在地上,堆起来老高,看着颇为壮观。 老王头背着手,围着狍子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问:“金大哥,这么多狍子,打算如何处置啊?” 老金头则直接扭头看向秦恺峰道:“这些狍子都是秦将军一个人打的,依我说,就都交给秦将军好了。” 村里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向秦恺峰。 对老金头这个安排,即便是跟着上山打猎和抬狍子的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狍子都是秦恺峰一个人凭本事打回来的。 大家能有幸见识到这样的场景,都够回来吹一辈子了。 还想从中分一杯羹? 谁的脸皮都没那么厚。 秦恺峰没立刻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扭头问:“金大哥,咱们村里若是想卖东西或是换东西,必须要去镇上么?就没有更近的地方了么?” “有倒是有。”老金头挠挠头,“东台村儿就比镇上近很多,但是他们村里的东西也不齐全,有些东西还是要去镇上买……” 老金头话音未落,就有人按捺不住嚷嚷起来:“主要是东台村儿的人不地道,一看见咱们村的人过去就坐地起价,黑心得很!” “可不是么,我们宁愿多走几天路去镇上,也不去东台村儿!” 秦恺峰若有所思地问:“如此说来,东台村儿的条件比咱们这儿好?” 大家顿时都不吱声了。 老金头点点头道:“是啊,而且东台村本来就是以捕猎为主,他们那边往外卖皮子,还是挺赚钱的。” “这样啊!” 秦恺峰原本以为那边生活条件好,想去那边卖狍子肉呢! 但是一听东台村儿基本是以捕猎卖皮子为生,顿时泄了气。 那人家村里肯定不缺肉吃啊! ”周围就没有别的村了么?”秦恺峰又问。 “秦将军,你是想去卖东西还是买东西啊?”老金头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去卖东西啊!或者能换东西也行。”秦恺峰指着身后那一堆狍子,“这么多狍子,难道还都腌咸肉不成?那得用多少盐啊! “镇上又那么远,拉到地方肉都得变质了。 “原以为可以去东台村儿试试,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缺肉。” “嗐,你早说不就得了。”老金头一拍大腿,“咱们去赶集啊! “周围这些村子早就约好日子,逢二逢七赶集。 “大集那地方,离着咱们这里,走路也就半天儿时间。” 秦恺峰作为流放犯,根本不能出村,所以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儿。 听了老金头的话,他在心里一算。 “这不巧了么,明天二十七,正是赶集的日子?” 见老金头点头,秦恺峰便道:“大家都说,这次打猎我出力最多,我也就不跟大家客气,领下这份功劳了。 “至于这些狍子如何分配,我也已经想好了。 “狍子皮归我家,家里人还是第一年在这里过冬,都挺怕冷的,我想留着狍子皮做褥子做衣裳用。 “但是剩下的狍子肉呢,我认为还是应该归村里所有。 “我建议咱们今天抓紧把狍子都收拾出来,几只小的留着村里吃,剩下的都拿到集市上去卖掉。 “或者可以换一些盐面儿、白糖、红糖之类的,回来之后再按人头分给村里人也可以。 “不知道我这样安排,大家同不同意?” 村里人没想到秦恺峰这么大方,这么多狍子,他居然只要皮毛,其他都给村里? 这回还不等老金头说话,跟着上山打猎的人就先不干了。 “不行,我们虽说跟着一起去了,但其实根本没出什么力。” “秦将军,你之前已经请大家敞开来吃了一顿肉,我们帮你抬几只狍子下山那还不是应该的么!” “是啊,秦将军你心好,但我们可不能再占你家便宜了。” “村里以前上山,无论是找棒槌还是打猎,也都是要按功劳分配的。” 大家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 秦恺峰抬手往下压了好几次,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大家别着急,听我说几句。 “这次上山打猎,本来就是金大哥组织村里人一起去,而不是我秦家个人的事儿。 “打到了猎物,甭管多少,都该属于村里。 “既然大家都觉得我功劳多一些,我也已经厚着脸皮把狍子皮都留下了。 “如果大家非要把所有狍子都给我,那才是真的坏了村里的规矩呢!” 最后还是老金头出来一锤定音道:“行,这件事就先按秦将军说的办。 “但是他家今年刚来村里,没有地也没种菜。 “所以回头村里谁家收的白菜土豆萝卜,都往秦家送一些来,记住没有?” “记住了,金叔放心吧!” “是啊,就算这样也是我们占便宜了,真是太感谢秦将军了。” 大家纷纷答应,然后挽起袖子,齐心协力开始收拾狍子。 有人负责剥皮,有人负责开膛收拾下水,还有人负责把狍子剁开,按照不同部位分开。 等大家将所有狍子都收拾好,把院子都打扫干净的时候,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老金头直接开口撵人:“都赶紧回去睡觉,想去赶集的人,子时到村口集合。” “半夜出发么?”秦恺峰一愣。 “是啊,赶集就是这样。 “早点儿过去,人多东西也全。 “晌午之后就基本没什么人了。” 秦恺峰其实很想跟着去赶集,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没说出口,免得让老金头为难。 谁知当天夜里,叶家人睡得正熟,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秦恺峰最是警醒,一下子就翻身起来,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来到门口问:“谁?” 老金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将军,你这是睡过头了? “赶紧的,大家都等你呢!” 松江村这次一共有二十三个人一起去赶集。 大家看到老金头带着秦恺峰过来,不但没有任何意见,反倒还纷纷跟他打招呼。 所有人都背着背筐,里面不但装着自家要去卖的东西,还要装上一大包狍子肉。 但大家脸上都乐呵呵的,非但不嫌沉,还要抢着帮老金头和秦恺峰分担。 老金头对时间掌握的很准。 大家抵达集市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集市旁边就是一条河,大家都沿着河边摆摊。 秦恺峰原以为自己一行人来的已经算早了。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都占好位置了。 “咱们也抓紧找地方!”老金头一声令下,大家就都加快了脚步。 今天村里来的人多,带的东西也多,可得找个大一点的地方才行。 看着年轻人背着背筐走了大半夜,也不嫌沉,此时还有力气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跑去占地方,落在后面的老金头脸上都是笑容。 “你看,只要日子过得有盼头,大家的劲头这不立刻就上来了么。” 秦恺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还不等说话,就听到前面争吵起来。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是我们占的地方,凭什么要让!” “就是,你们东台村也别欺人太甚,我们可不怕你们!” 不知是不是因为秦恺峰也跟来了,松江村的年轻人这一次态度格外强硬。 东台村是附近闻名的富裕村子,就连朝廷来人都会特意赶到他们村里落脚。 所以东台村的人,天生就有种瞧不起其他村子的高傲感。 以前来赶集,这种抢地方的小事儿。 他们但凡开口,其他村子的人都会乖乖把地方让出来的。 今天他们来得有点晚,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人占了。 他们看了一圈,就松江村占的这块地方最大。 于是他们就习以为常地走过来,直接要求松江村把地方让给他们。 谁知松江村的人这次却一反常态,坚决不让,还跟他们吵吵起来了。 东台村领头的郭成文皱眉道:“你们松江村的人站这么大地方做什么?” “我们来的人多,地方占的大一点怎么了?” “人多有什么用,你们又没什么东西要卖。我们要卖的东西多,别的地方摆不开,你们还是让一让吧!” 听了这话,松江村的人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我们平时的确没什么东西卖,但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好不好! 几个年轻气盛的已经撸胳膊挽袖子想往上冲了。 好在老金头和秦恺峰及时赶到。 老金头走到跟前,明知故问:“你们几个小子,不好好摆摊,吵吵什么呢?” 郭成文见老金头过来,非但没说给个面子,反而直接道:“老金头,今天是你带人来的啊?胡家没来人?叫你们村里的人让让地方呗!” 见此情形,松江村的王大头终于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郭成文。 “这是我们松江村新一任的参把头,你他娘的给我放尊重点儿!” 这下可好,东台村的人瞬间都围了上来。 从两个村子青壮年的身形来看,就明显能看出来,松江村不如人家富裕。 人家的年轻人都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跟胡家兄弟四个那身形似的。 再看松江村的人,单看还将就,跟人家一比,简直是又瘦又小。 秦恺峰刚开始顾忌自己的身份,所以没有上前出头。 可此时局面变成这样,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村里人吃亏。 于是秦恺峰快走几步上前,也不问出什么事了,只道:“这地方还行,够宽敞,就是这棵树有点儿碍事。” 他说罢,一脚踹在树干上。 树冠晃了晃,树却还好端端站着。 “哈哈——” 郭成文见状哈哈大笑,东台村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他们一来笑秦恺峰自不量力,二来也是笑自己刚才居然还真被他那架势个唬住了。 但是笑着笑着,笑声突然变调,紧接着就变成了尖叫。 因为那棵盘子粗细的树,突然间朝东台村众人这边倒了下来。 吓得东台村的人四散逃窜。 郭成文这才知道,自己今天是遇到高人了。 秦恺峰不但能将这么粗的树干一脚踹断,而且还能让其保持直立,甚至控制其倒下的方向,绝非常人。 郭成文倒也识相,见状立刻对自己人道:“既然如此,这次咱们给新参把头一个面子,换个地方好了。” 王大头一听这话又炸毛了。 “啥叫这次?你的意思是下次你们还要来抢我们的地方?” 第51章 肉都吃腻了?我看你们村是真飘了!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老金头赶紧拦着他,东台村既然都让步了,就别再把事情闹大了。 东台村的其他人纷纷散开去找其他地方。 临走前,东台村还有人嘴里嘟嘟囔囔道:“占那么大一块地方有啥用,摆你们村儿那仨瓜俩枣都不够寒碜的。” 秦恺峰听到这话,抬眼一看。 因为刚才的冲突,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多人。 于是他立刻抓住机会扬声道:“都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咱们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松江村的人瞬间明白了秦恺峰的意思,赶紧把背筐里用干净叶子包好的狍子肉都取出来。 听了这话,东台村的人也都忍不住回头,想看看松江村到底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然后大家就看见,一块块分割得干净利落的狍子肉被摆了出来。 几十条狍子腿,一扇扇的肋排,还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后还有一大堆头蹄下水。 倒不是说狍子肉有多罕见,但是这么多狍子肉一起摆出来,就着实有点壮观了。 “你们村该不会养狍子了吧?” “这狍子肉挺肥啊,还挺新鲜。” “怎么卖啊?拿东西换行不行?” 刚才看热闹的人,一下子都聚到松江村的摊位前面了,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来的路上,金叔已经跟大家商量好各部位的价钱,也说好了可以换什么东西。 所以松江村的人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问题,只在最开始忙乱了一下,很快就熟练地挨个儿回复起来。 “这是昨天刚打回来,连夜收拾出来就背过来卖,能不新鲜么!” “秋天的狍子肉最肥了,为了果冻一个个儿都吃得膘肥体壮,你瞧瞧这肥油,都快有两指厚了,买回去光是炼油都不亏。” “五花肉十五文钱一斤,肋巴扇儿和腿十二文一斤,下水八文钱一斤,头和蹄子最便宜,五文钱一斤自己随便挑。” “若是想换东西,盐面儿,白糖,红糖,药材都可以……” 老金头定的价钱,比当地猪肉行价稍低了那么一两文,勾得大家心痒难耐,但是又有点犹豫。 还是一直在看五花肉的那位最先扛不住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再不抢先下手,最肥的那条肉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这条给我称称吧!” “好嘞!”王大头此时完全没有刚才那火冒三丈的样子了,满脸堆笑地拿起那条肉,交给一旁负责称重算账的宋川。 他嘴里还不住地夸:“大娘,您眼光可真好,这条肉是这里头最好的了。” 大娘高兴不已,一边数钱一边得意道:“那当然了,我一眼就相中那条肉了,肥膘最厚了! “回家把肥膘剔下来能熬出不少油。 “再用油梭子包一顿萝卜馅儿饺子,别提多香了。 “剩下的瘦肉就晒干留着冬天吃……” 听着大娘这样一说,周围人满嘴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给我也来一条。” “我要这条!” “哎呀你别跟我抢!” “后面的别挤,我都要站不住了。” 很快,几十条五花肉就被大家抢购一空。 那些还在犹豫的这会儿都后悔得直跺脚。 王大头见状又赶紧吆喝起来:“五花肉虽然卖完了,但是肋巴扇儿和腿也好吃的。 “买回去烤着吃,都能把孩子给馋哭了。 “或者有那会吃又手艺好的,直接就买头蹄下水带回家,炖一大锅,香飘十里!” 一般想买头蹄下水的,除了少数真好这口儿的,基本都是因为囊中羞涩,所以在别人抢着买好肉的时候,都躲在后面不敢上前儿。 但是被王大头这么一说,好像买头蹄下水的才是真正会吃的人似的。 一个老大爷率先上前,挑了个狍子头,外加一些下水,笑呵呵地付了钱道:“看样子小哥儿也是同道中人,这玩意儿弄好了可比肉香多了。” “是您老人家会吃。”王大头把头蹄下水弄好放进老大爷的背筐了,还顺手送了他一个蹄子。 老大爷心满意足地走了。 其他想买头蹄下水的人立刻都围了上来。 秦恺峰在一旁看着,对老金头道:“这小子不错,看着是个做生意的料。” “这就是老王头的小儿子,从小脑袋就大,所以村里人都管他叫王大头。” “头大好啊,头大聪明!”秦恺峰笑着说。 松江村这边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 旁边东台村的摊位前却是门可罗雀。 这种反差让东台村的人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郭成文背着手溜达过来,看着已经卖掉一多半的狍子肉,忍不住道:“一共打了这么几只狍子,还真打算都卖了啊? “不留点儿回去给村里人改善改善伙食? “要我说,得吃顿好的才有力气秋收,是不是?” 松江村的人听到他的话,全都笑了起来。 王大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村前几天刚吃了顿大餐,什么鹿肉、鸡肉、兔子肉……全都敞开儿了吃。 “所以我们肚子里油水足得很,根本不在乎这点儿狍子肉。” “就是,想吃肉再上山打猎就是了,这还不是现成的么!” “就是,前几天那炖肉都把我吃顶着了,吃到后面我就想吃几口凉菜,结果金叔还非让咱们加把劲,把炖好的肉都吃完别剩下。” “别提了,那一顿吃得我,回家吃好几天菜了,看见肉就腻歪。” 松江村的人越说越夸张,东台村的人不信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啥条件啊还敞开儿了吃肉?” “肉都吃腻了,你们可真能吹,牛都被你们吹飞起来了!” “嘿,爱信不信吧!”王大头一脸得意,“钦差大人到你们村之后,没夸我们村午饭好吃么?” 郭成文听到这话,才终于心里一凛。 严玚到东台村的时候,村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各种肉类自然是少不了。 但是严玚却兴趣缺缺,吃随便吃了几口便说累了,准备休息了。 后来还是村长郭向荣送了点东西,找严玚的手下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晌午在松江村吃得太好了。 从亲爹嘴里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郭成文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松江村那破地方,整个村儿连一间砖瓦房都没有,能有啥好吃的? 难不成给钦差大人炖了一支野山参么? 可此时听王大头也这样说,郭成文才终于正视了这件事。 东台村以打猎为生,所以郭成文一眼就能看出,松江村的人没有撒谎。 他们带来的这些狍子肉都很新鲜,肯定都是昨天刚杀的。 可一下子打到这么多狍子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 啥时候松江村打猎这么厉害了? 该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一脚踢断了树干的人吧? 想到这里,郭成文立刻四下环顾,想要仔细看看秦恺峰。 谁知秦恺峰和老金头见王大头卖肉卖得不错,这会儿已经放心地逛集市去了。 郭成文突然想到,秦恺峰刚才说话,不像是本地口音,反而带着几分京腔。 这人该不会是流放犯吧? 松江村以前什么德行,郭成文还是很了解的。 流放犯在那边过的更是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难道就因为换人做参把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么? 最重要的是,松江村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东台村那边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这老金头也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回居然闷声搞了个大的。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居然连钦差大人都认可了这件事。 回去之后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老爹。 毕竟两个村子离得太近了。 如果松江村的人也开始打猎,还一直这么厉害的话,说不定就要对东台村造成影响了。 松江村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回带来这么多狍子肉,已经让原本眼高于顶的东台村产生了危机感。 此时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一趟出去赶集,他们不但把带来的狍子肉都卖光了,还换了不少需要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带回来了差不多够全村人用到开春的盐。 秋天腌制咸肉、做咸菜都需要大量的盐。 而冬天大雪封山之后,想出去买盐换盐也是很困难的事儿。 这次去赶集,用狍子肉换了一些盐,又用卖狍子肉的钱买了许多盐回来。 当然,这次之所以能买到这么多盐,也是因为老金头拿了一些狍子肉去做人情。 可一想到往年村里人为了买盐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费多少力气。 今年居然一次性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问题,别说只是送出去两条狍子后腿了,就算给出去一整只狍子都是值得的。 所以老金头回程的脚步都比去的时候更轻快了几分。 村里人看到赶集的众人回来,居然带了这么多盐,一时间高兴得像提前过年了似的。 “赶紧歇会儿,咱们马上就开饭。”老王头笑呵呵地迎上来,“我白天没事做,带人去河里捞了几条鱼。 “还叫周家做了一板豆腐,晚上咱们吃豆腐炖鱼。 “那几个小狍子,炖的炖,烤的烤,也都弄上了,就等你们回来好开饭了。” 村里的孩子们闻着香味儿,其实早就等急了。 但孩子们很懂事,知道要等出门的人回家了一起吃,所以只是聚在秦家院子里守着,没有一个闹着要提前开饭的。 “秦将军给开了个头,你们就真隔三差五地来这么一回啊? “咱们村儿可还没富裕到这程度啊! “我告诉你们,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搞了。” 老金头嘴上怪罪着,晚上吃的时候可着实没少吃。 那饭量,都堪比一个壮小伙子了。 第二天,老金头把盐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还特意给秦家留了双份儿。 “你家之前也没腌过咸菜,也没弄过咸肉的,这些都得用不少盐呢! “这次赶集能带回来这么多盐,全都靠你打回来这么多狍子。 “所以你只管放心,我多给你家分一些,村里人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我若不多给你,他们才要找我来闹呢!” 秦恺峰没法子,只得接受了老金头这份好意。 “回头我让我家婆娘过来,教教你们怎么做咸菜,怎么腌咸肉……” 自从上次在山神庙放话要让参把头收拾秦家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老金太太一直有点儿没脸来见秦家人。 老金头本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家媳妇铺个台阶,跟秦家人搞好关系。 谁知他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就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麻烦别人?我来做就是了!” 他回头一看来人是老丁太太,忙问:“你家孙子彻底好了?” 老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好了好了,全都好了。 “今天早晨自己就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两个鸡蛋呢! “真是多亏了章大夫,也得多谢金叔。 “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感谢章大夫的。” 老丁太太的感谢不仅是嘴上说说,她可不是空手来的。 不但背筐装得满满的,两个手还各提一个篮子。 “这可真是瞌睡来枕头,巧了不是! “丁山娘当初嫁过来,就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巧媳妇,如今成巧婆婆了,本事比以前更厉害了。 “她做咸菜和咸肉的手艺,在村里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行,那我先走了,有她教你们我就放心了。” 老金头走后,老丁太太就放下篮子和背筐,把自己带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都是刚从自家地里摘下来的黄瓜、茄子、豆角什么的。 “白菜和萝卜还要过些天再收,被霜打一打才更好吃。 “我今天先教你们怎么腌菜晒菜。 “等秦将军打猎回来,我再来帮你们腌咸肉。” 秦恺峰听了这话,干脆摘下挂在墙上的弓箭道:“那你们在家忙,我带老三上山去转转,没准儿真能打点儿东西回来。” 他说的很是轻松,老丁太太也没当回事儿。 但是今天要干的这些活儿,男人们也帮不上忙。 倒不如让他们上山转转,即便打不到猎物,能捡点儿柴火回来也是好的。 第52章 打不到猎物?不存在 老丁太太开始教周氏和章氏,哪些菜可以腌成咸菜,哪些菜可以晒干了保存。 看着秦恺峰真背着弓箭,带着秦仕谦出门去了,老丁太太忍不住感慨道:“你家男人眼里挺有正事儿的,还知道给自己找活儿干,真看不出来以前是做大将军的。” 紧接着她又发现,周氏做事很是麻利,一点就透,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样子,比章氏熟练多了。 “你看着也不怎么像是将军夫人。 “以你们这样的身份,以前在京城,不都是应该奴仆成群,什么活儿哦度不用自己干么?” “我刚成亲那会儿,我家老头子还只是个千户。 “我跟着他在军营熬了十几年才回京。 “别说是家里这些活儿了,我当年还种过地呢! “只不过时间太久,都有些忘了。 “刚刚看着你做,倒是想起来了不少以前的事儿。” “这样啊,没想到你以前也过得挺不容易啊!” 这话让老丁太太一下子感觉跟周氏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村里许多被流放来的官夫人们,即便再放低身价,也总让她觉得难以接近。 周氏也是真心想学,所以很是用心。 看着周氏毫无架子地跟自己一起干活,老丁太太从心里就觉得她是个实在能交的人,更是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周氏这才知道,原来这些菜该如何处理,如何晾晒或是腌制,也都各有各的方法。 有的可以直接晾晒,有的需要蒸熟切片后再晾晒。 有些菜可以直接加盐放进坛子里腌制,还有些则需要先用盐抓匀压出水分再用酱油腌制。 光是老丁太太带来的这些菜,就让三个人忙活了一上午。 看着所有的菜都弄好了,老丁太太擦了把汗道:“行了,都弄好了,我也该回去做饭了。 “回头若是秦将军打到猎物,我再过来……” 老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秦恺峰的声音。 “既然如此,丁大嫂就先别回去了,晌午在我家吃饭吧!” 随着声音传进来,秦恺峰和秦仕谦也抬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进了院子。 老丁太太刚出屋,被太阳照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她突然感觉,这秋老虎真是太厉害了,阳光太刺眼了,恍得她都看不清东西了。 否则她怎么好像看到秦家爷俩抬着一头野猪走进来了? “秦将军,这是……” “哦,上山碰见头野猪,就给打回来了。”秦恺峰说着,跟秦仕谦一起把抬着的野猪往院子里一扔。 野猪轰然落地,激起一阵灰尘。 老丁太太听着动静,估摸这野猪少说也得有二百多斤。 不是,是她年纪大跟不上了么? 啥时候打猎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丁大嫂,上午真是麻烦你了。 “晌午把你儿子、媳妇和孙子都叫上,来我家吃野猪肉。” 老丁太太开始还一个劲儿地推辞,最后见怎么都推不掉了,便也爽快道:“行吧,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我把大山叫来给你们帮忙。” 这么大一头野猪,光靠秦恺峰和秦仕谦来收拾,也挺费劲的。 丁山加入之后,进度就快了很多。 头蹄下水单独放了一大盆,这个就得留着之后慢慢收拾了。 秦恺峰手起刀落了,先切下来一大块五花三层的肉,交给周氏道:“赶集不是刚换了点儿冰糖回来么,你做个红烧肉吧。” 他说完还忍不住舔舔嘴唇道:“都多少年没吃过你亲手做的红烧肉了,还怪想得慌的。” “行,你今天是大功臣,想吃什么都依你。” 倒是老丁太太在一边看得心疼。 嘴上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心里已经默默撤回了之前对秦恺峰的夸奖。 这男人啊,就是不会过日子,有点儿什么就恨不得立刻吃肚子里去。 但是该说不说,周氏做的红烧肉是真香啊! 老丁太太都没见过这样的做法。 从刚开始炒糖色,那焦香味儿就勾得人直咽口水。 然后把焯过水的五花肉块倒进去一阵翻炒,刚才还白花花的肉块,均匀地裹上糖色,变成了诱人的琥珀色。 紧接着一盆热水倒进去,再往锅里放上葱姜和酱油,就盖上锅盖小火慢炖去了。 野猪肉比家猪更粗,所以炖的时间也要相应的长一些。 老丁太太闻着锅里时不时飘出来的香味儿,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得赶紧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不然在这儿干等着,能活活把人馋死。 “大山,你赶紧去把野猪肉都切了。”老丁太太先指使儿子继续去切肉,又回头对周氏道,“来,我教你怎么腌咸肉。” 做咸肉,最重要的就是放多少盐。 盐放多了就太浪费了。 但盐若放少了,肉就容易臭了,那就连肉带盐都白瞎了。 老丁太太年年做咸肉,对这个比例掌握得格外精准。 她都不用称重,左手抓起切好的肉一掂量,右手直接就能抓出适当的盐面儿来。 周氏眼瞅着她把盐面儿均匀地抹在切成长条的野猪肉上,再将肉整齐地码在一旁的盆里。 “先腌上,等盐分都吃进去之后,你就找绳子或者钩子,把肉一条条都挂在通风的地方,或者是挂在灶台上头。 “我跟你说,我做咸肉最有一手了。 “这肉只要你存好了,别说是吃到明年开春儿了,吃到后年都没事儿。 “冬天里甭管炖什么菜,你都切几片丢进去,或者蒸饭的时候切几片铺在上头,保管你又提味儿又鲜亮儿,到时候都不用单独放盐了。” 老丁太太嘴上说着话,也一点儿都不耽误手里干活。 “你们家这爷俩是真能干,你瞧这野猪肉,可真肥啊! “这肚皮上的肉,五花三层的,腌好之后得老香了。” 老丁太太干活太麻利了,周氏在旁边转悠半天愣是插不上手。 “不过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见怪啊!”老丁太太寻思再三,还是没忍住,“你家秦将军是不是有点儿不会过日子啊? “就算他再会打猎,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之后,不也得猫在家里吃存货么! “我知道他们这些当过官的人都爱面子。 “可面子终归不能当饭吃,你说是不是? “就算是为了招待我家,也不能切那么一大块肉啊! “一顿饭就吃那么多,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丁太太这人不坏,就是想法太守旧,还有点爱唠叨。 周氏听了也不恼,还笑呵呵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挺大个人了,嘴馋得很! “多亏丁大嫂提醒,回头我得好好说他。” 几句话就把老丁太太给哄得眉开眼笑,觉得周氏着实跟其他官夫人不一样,是个能相处的人。 咸肉都腌上之后,锅里的红烧肉也炖得差不多了。 周氏用筷子一插,发现肉已经烂软,便掀开锅盖开始收汤。 这下子可好,原本还是丝丝缕缕透出来的香味儿,此时就跟从锅里喷薄而出似的,强行往人的鼻子里灌,躲都躲不开。 别说是辰辰了,就连性子沉稳不像小孩儿的沈君珩都忍不住直咽口水。 沈良翰在屋里也待不住了,慢慢挪到院子里,跟秦恺峰并排站在房檐下。 “嫂子这手艺,真是这么多年都没退步啊!” 好在没有煎熬太久,红烧肉就做好上桌了。 今天晌午的饭比较简单,除了一大盆红烧肉之外,周氏就只拌了两个凉菜,留着一会儿解腻用的。 丁家和沈家人都上桌了,但谁都不好意思先往红烧肉里伸筷子。 最后还是周氏,给沈君珩和辰辰一人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好孩子,快尝尝我做这红烧肉好不好吃?” 辰辰这下是真忍不住了,直接把整块红烧肉全塞嘴里了。 肥肉入口即化,瘦肉也已经炖得烂软。 肉丝间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直往外冒。 这种咸甜相宜的味道,辰辰还是第一次吃到。 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尝够滋味,一块肉就已经下肚了。 辰辰咂摸咂摸嘴里的余味儿,扭头问:“奶奶,咱家咋不这么做肉吃啊?” “臭小子!”丁老太太宠溺地在孙子身上轻拍一巴掌,“你不是说奶奶做饭最好吃么?” 辰辰苦着脸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诚实道:“那还是参参奶奶做饭更好吃!” 一屋子人都笑出声来。 只有躺在炕上的参参,笑不出来一点儿。 闻着香味儿却吃不到一点儿,孩子心里苦啊! 【我奶奶做的饭,我都还没吃过呢!】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大家都觉得有些阴冷,开窗户一看,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秦恺峰穿上周氏之前做的夹袄,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道:“这可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秦仕谦立刻发现:“爹,你看,咱们说话都有哈气了!” “再这么下去,估计离下雪也不远了。” 秦家人都穿上了夹袄,周氏和章氏则坐在炕头上,忙着给沈良翰和沈君珩改衣裳,做夹袄。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天,从未体验过的秦沈两家人心里都挺没底儿的。 但是村里人却跟他们不同,看到下雨了,一个个儿都很欢欣鼓舞。 老金头更是打着伞跑过来对秦恺峰道:“秦将军,村里准备明天一起上山捡蘑菇,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捡蘑菇?” “是啊,前些天那场雨太大了,之后我叫人上山看了,都没怎么出蘑菇。 “今天这场雨不大不小的刚刚好。” 秦恺峰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之前周氏采回来的那两个猴头菇了。 “有猴头菇么?” “有啊,咱们这边山上蘑菇还是挺多的。 “不光是猴头蘑,还有榛蘑,松蘑,冻蘑、趟子蘑、小黄蘑、粘团子,刺儿蘑…… “哎呀反正碰见什么采什么就是了。 “哦,对了,你们不认识。 “那这样,到时候你们就跟着我,遇见不认识的就问我,别采回来毒蘑菇就行。” 听到山里居然有这么多种蘑菇,秦恺峰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下,肯定很好吃吧? 所以他满口答应道:“行啊,啥时候,我们去!” “就明后天吧,你等我消息。”老金头说完也不多待,又抓紧去通知下一家了。 参参一听爷爷又要上山,这次不是打猎而是捡蘑菇,瞬间就活了心思。 捡蘑菇这活儿轻松,完全可以带上自己啊! 于是这一整天,参参就跟长在秦恺峰身上了似的,连吃饭睡觉都黏着他,一放下就哼唧。 秦恺峰倒是乐得孙女跟自己亲近。 对他来说,除了上茅厕,身上多个孩子少个孩子都没啥区别,一点儿都不觉得累,还忍不住跟沈良翰炫耀道:“看见没,还是孙女好! “你家孙子有这么黏着你么?” 参参也满心得意,觉得自己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 丝毫没有发觉背后奶奶、娘亲、尤其是沈君珩幽怨的眼神。 吃过晌午饭,雨就停了,还出了太阳。 老金头高兴得不行,告诉大家明天一早准备上山。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捡蘑菇了!” 第二天一早,参参刚吃饱奶,就又黏在爷爷身上了。 秦恺峰一手抱着孙女,一手也不耽误吃早饭。 但是吃过早饭想把参参交给周氏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这块牛皮糖了。 面对这么小一个人儿,讲道理也讲不通,哄也哄不好。 除了秦恺峰,全家无论谁抱过去,参参便小嘴一咧,就是个哭。 秦仕谦见这样也不是办法,干脆道:“爹,要不你就在家陪参参吧,我跟着金叔上山捡蘑菇。” 参参一听这话,瞬间傻眼了。 怎么还能这样? 见孙女小嘴一瘪又要哭的样子,秦恺峰心疼得不行。 “参参是不是想跟爷爷上山啊?” 这话一出,把家里人都下了一天,齐齐出声阻止。 “老头子,你别闹,参参这么小,咋能上山呢!” “秦大哥,这可不行啊,孩子还太小了。” “是啊,爹,你要是真心疼参参,那今天就别上山了。” 第53章 榛蘑太多,村里的鸡都不够用了 “哇——” 刚才还只是假哭,这会儿参参可是真伤心了。 也不再是干打雷不下雨了,泪珠子骨碌碌地顺着小脸蛋儿滚下来。 这下可把全家人都心疼完了。 秦仕谦立刻丢下背筐凑上来:“哎呦,乖宝儿不哭,爹抱抱好不好?” “参参该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章氏也急着想看孩子怎么了。 周氏直接伸手从秦恺峰怀里把孩子抱过来,急道:“参参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可从来没哭成这样过!” 秦恺峰都被这仨人给挤到后边去了。 “要我说,今天天气挺好,也出太阳了。 “我带她出去试试,没准儿出去就不哭了呢? “如果出去了还是哭,或者到了山上,参参但凡有一点儿不舒服,我就立刻把她带回来还不行吗?” 其他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从心里都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是又架不住孩子这么哭。 最后还是周氏拍板,给孩子裹上一条小被子,交给秦恺峰道:“先带出门试试看。” 秦恺峰抱着参参往外走。 这事儿也真是奇了。 一出家门,参参就真的不哭了。 秦恺峰刚扭头往回走,她又立刻扯着嗓子开哭。 “嘿,真不愧是我孙女儿。” 这下子,秦恺峰乐了,其他人都傻眼了。 这孩子还真是想跟着上山不成? 周氏没法子了,总不能让孩子一直哭吧。 再说参参也两个多月了,抱出去吹吹风,见见太阳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说是这样说,但周氏还是好好给准备了一番。 她不但弄了个篮子,在里面铺上被子,把参参放进去,让秦恺峰拎着。 还额外翻出一块油布,塞进秦恺峰的背筐里。 “万一下雨了赶紧给孩子盖上,你俩淋雨不要紧,孩子可淋不得一点儿!” “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秦恺峰满口答应。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孙女喜欢,什么都是好的。 再说了,他最看不惯那些把孩子养得太过金贵的人家。 尤其是京城中那些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孩子当宝贝供起来。 平时十几个人围着伺候还不行,出门到哪里都背着、抱着,恨不得从小就脚不沾地。 这样养大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秦恺峰的三个儿子,都是在他驻守在外的时候生的。 长子和次子更是从小跟着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唯有老三,在军中待了不到几年就跟着他回京了。 所以直到现在,秦恺峰还是对秦仕谦有点恨铁不成钢。 觉得他没有两个哥哥身上的血性。 好在他失踪的这两个月,秦仕谦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 秦恺峰平安归来之后也打定主意,趁着冬天这几个月,一定要亲自打磨打磨这个小儿子。 无论今后是能够回到京城,亦或是就在这个地方扎根生活了,男儿都必须有血性有担当。 不求能庇护一方百姓,至少要能护得住妻儿老小才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参参身上,谁也没发现,沈君珩跟在旁边转了半天。 他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想问自己能不能跟着上山,可以帮忙照看小妹妹。 但他立刻又想到,小妹妹年纪小,可以躺在篮子里被秦爷爷拎着。 可自己都六岁了,走山路肯定走不过大人们,到时候难道还要秦叔叔背着自己不成? 所以直到最后,他也没好意思张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家父子带着参参出门了。 因为在家耽搁了一会儿时间,所以等秦恺峰和秦仕谦终于在全家人的目送下出门,老金头已经带着村里人在村口等着了。 参参乖乖的躺在奶奶给铺好的篮子里,一点儿都不哭不闹。 所以一开始大家都没发现,秦恺峰居然还带了个婴儿上山。 随着大家沿着山路越往里走,参参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在激动。 终于能上山了,她终于能够补充到灵气了。 秦恺峰提着篮子往山上走,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也不忘注意着篮子里的参参。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完全没有刚才在家哭闹的模样,秦恺峰就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老三,你看这一上山,参参多高兴啊! “这孩子就是随我,打小儿就不喜欢在屋里闷着。 “一看以后就是个闯荡性子!” 秦仕谦对自家老爹也是无语。 亲爹啊,你还记不记得,我家参参是个女孩子啊? 像你有啥好的? 再说了,女孩子要那么闯荡干什么,跟你一样出去打打杀杀么? 看着老爷子一脸得意的样子,秦仕谦还是决定先不扫他的兴了。 谁知秦恺峰却已经越说越激动。 “等参参再长大点儿,我亲自教她功夫。 “可不能让她像你似的,只学了个半吊子。 “这样等参参十岁之后吧,就能跟着咱们上山打猎了。” 秦恺峰畅想了半天,发现身边的秦仕谦却一言不发,忍不住瞥他一眼问:“你有什么意见么?” 秦仕谦笑着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我是没啥意见,不过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得看我媳妇同不同意。” 爷俩本来就跟在队伍最后面,一说话就落得更远了。 老金头发现他俩掉队,忙折返回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谁知刚走过来,就看见秦恺峰把参参从篮子里抱出来。 “这……不是……你们……”老金头瞬间忘了自己过来干什么,看着参参话都说不利索了,“咋、咋还把孩子给带来了?” “嘿,我家孙女喜欢出来玩。 “没事儿,我看着她,不会影响大家捡蘑菇的。” 秦恺峰把参参抱出来,方便她看山里的风景。 这一瞬间,整个儿山林仿佛都寂静下来了。 阳光更加柔和,风也越发和煦。 鸟叫虫鸣都比平时悦耳。 就连平时总嗡嗡往人身上扑的虫子,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秦恺峰所到之处,脚下野草都伏低了身子,横七竖八的枝丫也都纷纷借着风避让开来。 “今天这山路还挺好走的。”秦恺峰抱着孩子,走得格外平稳。 老金头也有些恍惚,这山路平时有这么好走么? 谁知他想得太出神,脚底下猛地一滑。 秦仕谦立刻伸手去拉。 结果俩人一起摔进路边的树丛里去了。 秦仕谦一骨碌爬起来,弯腰去扶老金头。 谁知老金头刚想借力起身,秦仕谦突然站直了身子。 老金头被他晃了一下,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小子……” 还不等老金头把话说完,就见秦仕谦一脸震惊地指着前方。 “金、金叔,你,你看那边是什么蘑菇,能吃吗?” 老金头一听,心下好笑,心想这小子还真是没捡过蘑菇,第一次看见蘑菇居然这么激动。 当他自己爬起身,顺着秦仕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顷刻间嘴巴张得比秦仕谦还大,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只见前方横七竖八有一大片倒木,铺天盖地地长满了榛蘑。 老金头不知道这些树为何倒了一大片。 他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有榛蘑了。 这么一大片榛蘑,足够把所有人的背筐都装满了! “你俩没事吧?能出来不?用不用我叫人过来帮忙?” 秦恺峰抱着孩子不敢随便下去,只能站在山路上扬声问。 “不,不用帮忙!”老金头激动得说话都颠三倒四了,“不是,叫人,赶紧叫人过来。” 把秦恺峰都给听蒙了。 “金大哥,到底是叫人帮忙还是不叫啊?” “叫,叫人!”老金头大喊,“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叫他们快过来捡蘑菇!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榛蘑,这不是发财了么!” 秦恺峰这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把已经走出老远的村民都叫回来。 “金叔,有榛蘑你们就采呗,还至于把我们全……” 钻过树丛过来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甚至有人还没出息地咕咚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秦恺峰抱着孩子,最后一个钻过来,见大家都傻站着便问:“怎么了?这蘑菇有毒不能吃吗? “能吃,当然能吃啊!” “那你们不捡蘑菇都傻站着干什么?” 村民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对对,大家赶紧的,捡蘑菇啊!” “我了个亲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榛蘑。” “这要是做小鸡炖蘑菇,把全村的鸡都杀了也不够用吧!” 所有人都摘下背筐,蹲下身开始忙活。 林子里静了片刻,突然有人骂了一声。 “草,这他娘的哪里是采蘑菇,简直就是一捧一捧往筐里装蘑菇。” 更多人的目光则悄悄落在秦恺峰和秦仕谦身上。 已经有人发现,只要跟着秦家人一起上山,运气都好到吓人。 村里人忙着往背筐里装蘑菇。 秦仕谦则一个人要装两个背筐。 因为他爹正抱着他闺女在旁边看,顺便指挥他。 “树干上那么多,你别光盯着地上的扒拉。” “左边,左边那一堆蘑菇好,你适当也动动地方。” 大家拼命装了半天,发现这一大片蘑菇居然还是不怎么减少的感觉。 “金叔,大家的背筐都快装满了,不够用啊!” 老金头一看这情况,当机立断道:“来,大家把蘑菇都匀一匀。 “先把能装满的背筐都装满,让人先背回去。 “回去的人都先把蘑菇放在秦家院子里。 “最重要的是再多叫些人、多带些背筐过来,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一片蘑菇都收回去!” 很快,村里人背着满满的背筐回去,又带着更多的空背筐和更多的人回来。 装蘑菇的队伍再次壮大。 不过这一切都跟参参没有关系。 甚至连周氏和章氏听说有这么多蘑菇,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上山来了。 婆媳二人到了地方,还没去看蘑菇,就都先奔着参参来了。 看到参参躺在秦恺峰的臂弯里睡得香甜,二人才算放心,转身加入了装蘑菇的队伍。 大家都以为参参睡着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殊不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山中的灵气正在不断涌入参参的身体,洗涤着她的身体,填补扩充着她空虚的丹田。 直到夕阳西下,才总算把这一大片榛蘑都采干净了。 村里很多人都背上背着一筐,双手还各提着一筐往下走。 还有人因为筐里没地方了,只能临时把外衣脱下来包榛蘑用。 大家忙活了一天,多少都有些狼狈,有的人甚至都没顾上吃午饭。 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下山这一路也是说笑不断。 “今天弄了这么多榛蘑,光咱们自己可吃不了。” “那可不呗,再爱吃的人,也受不了天天吃榛蘑啊!” “晒干之后拿去集上卖钱呗!” “这次咱们早早地去,占最好的地方,气死东台村那帮眼睛长在脑袋上的浑蛋!” “对,气死他们!” …… 七嘴八舌之中,突然有人问了句:“你们觉不觉得,自打胡家倒台,村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所有人同时沉默了。 “咳咳!”老金头清清嗓子,“你们是真不嫌累,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再磨蹭天都黑了,都抓紧下山吧!” 大家在山上装蘑菇的时候还不觉得。 回到村里,把所有的榛蘑都倒在一起,大家再次被震惊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榛蘑。 村里的鸡看见了都得魂飞魄散。 老金头走过来,看到堆成小山一样的榛蘑,瞬间就火了。 “谁让你们这么放蘑菇的啊? “难得弄到这么多榛蘑,一个个就飘得脑子都丢了? “不知道要摊开放啊?都堆在一起万一伤热,不都白瞎了?” 村里人还都围着蘑菇堆傻乐呢,一听这话顿时慌了,赶紧扑上去扒蘑菇堆,尽量把蘑菇都在院子里摊开来。 秦恺峰见老金头脸色阴沉得厉害,便凑过去问:“金大哥,伤热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山菜,蘑菇啥的,都堆在一起的话,闷在里面的就会越来越热,然后就会坏掉不能吃了。 “你们以后也得注意,不然若是伤热了,可就白费劲了。” 第54章 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好,我记着了。”秦恺峰连连点头,“跟着金大哥真是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不然我们哪里能知道这些啊!” 老金头知道他只是在跟自己插科打诨,让自己别生气了。 他便冲正在扒拉榛蘑的人喊道:“你们挑点儿嫩的榛蘑出来,让秦将军家也尝尝咱们这儿的鲜榛蘑有多好吃!” 一听说是给秦家尝尝,大家全都格外上心,一边把榛蘑都摊开方便晾晒,一边从里面挑出最好的。 不能太嫩,嫩的味道不够鲜。 也不能太老,老了香味就逊色了。 好在人多,蘑菇也多。 在这样严格的条件下,还是很快就给秦家精挑细选了一篮子榛蘑出来。 “好嘞,那我就不客气了。”秦恺峰接过篮子,“我还真没吃过鲜榛蘑呢!” 这会儿功夫,村里人已经差不多把榛蘑都摊开了,几乎把秦家那么大的前院儿都给铺满了,就留了几条走路的小道。 老金头这才发话道:“谁想吃鲜的就自己拿些回家吃,剩下的就放这里晒着。 “干了之后下次赶集拿去卖掉,争取能给村里换点儿白糖,红糖什么的回来。” 说完他又点了村里几个年轻人的名字道:“你们几个记得每天过来翻蘑菇,天若不好就赶紧把蘑菇收起来,记住没?” “金叔放心吧,我们晓得。” “那就行,今天都累了,回家吃饭去吧!”老金头一挥手。 有人不想吃榛蘑就直接回家了,也有人弯腰抓点儿放在自己的背筐里才走。 老金头对秦恺峰道:“这玩意儿直接加点儿青椒一炒就鲜得很。 “你家肉多,切点儿咸肉或者五花肉炒着吃更香。” “好嘞。”秦恺峰应着,“金大哥要不在我家吃了再走?” “不了,我不爱吃这玩意儿。”老金头说完便也回家去了。 秦恺峰回屋才发现,周氏这里早就切好了肉片,就等着他把蘑菇拿进屋了。 “你倒是着急。”秦恺峰说着把手里的篮子交给周氏。 周氏瞪了他一眼道:“你不饿家里人还饿呢!” 她说罢朝东厢房使了个眼色。 “对对,是我疏忽了。”秦恺峰立刻道歉,“老沈的身体没事儿吧?” “彤云今天去给他诊脉了,回来之后跟我简单说了说。 “老沈一来是年纪大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心理上一时间接受不了。 “二来就是从京城到这里,这一路着实遭了不少罪,身体也颇为消耗。 “不过彤云也说了,没什么大事儿。 “这不是还有君珩在么,老沈心里也清楚,他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咋办?所以他总归会打起精神来的。 “而且如今到了咱们这儿,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身体方面好好将养就是了。” “那就好,还是你们细心。”秦恺峰忍不住感慨。 虽然沈良翰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但是在生活这些细节上,他是真不怎么会关心人。 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细心,估计都用在打仗和参参身上了。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秦恺峰去东厢房叫沈良翰过来吃饭。 沈良翰一出门就被满院子的榛蘑给惊呆了。 虽说刚才在屋里就听到外面一直说采到很多榛蘑,但是万万没想到弄了这么多。 “看来松江村这边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好过多了。” “嗐,还不都是你运气好,遇到我在这里。”秦恺峰笑呵呵道,“跟你一起被留下的那几个,怕是就不会这么想。” “阿嚏——” 蹲在灶坑前生火的络腮胡猛地打了个喷嚏,把手里的柴火狠狠丢在地上。 “这鬼地方,这鬼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四个人里居然没有一个会生火的。 之前还是找了个村里人,在人家的帮助下才把火点上的。 络腮胡用老金头叫人送来的粮食,煮了一锅说不上是饭还是粥的东西。 四个人就靠着这一锅东西吃了好几天。 今天锅里的东西都吃光了,又该做饭了,结果学着村里人的样子,还是怎么都点不着火。 高个子见状道:“我早就说了,咱们还是应该想法子跟村里其他流放犯多走动走动,了解一下该如何活下去。 “不然等村里送来的粮食都吃完之后,咱们难道就等着饿死么?” 另一个人听了这话,惊诧道:“什么?难道不是村里一直管咱们的饭么? “这什么见鬼的流放,还不如被关进大牢里呢! “好歹牢里还管饭,也不用自己生火做饭。” * 秦家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还是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 榛蘑自然也是吃过的。 只不过他们吃的都是干榛蘑,泡发之后炖鸡或是做菜,味道的确很不错。 但这鲜榛蘑,还真是第一次吃。 毕竟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蘑菇这东西又很娇嫩,根本经不起那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 周氏按照老金头说的法子,切来点儿青椒,放了五花肉,炒出上尖儿一大盘子来。 还没端上桌,香味儿就已经很馋人了。 菜一端上桌,秦恺峰就率先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鲜榛蘑十分嫩滑,带着自己特有的香气。 “难怪金大哥说直接放青椒炒就好吃,这玩意儿真是比肉还香啊!” 吃过一顿鲜榛蘑之后,秦恺峰变得非常热衷跟村民一起上山捡蘑菇。 第二天就又跟着老金头等人上山了。 不过这次参参就没有再黏着他非要一起去了。 头一天上山吸取的灵气,已经够她好好消化一阵子了。 秦恺峰虽然有点儿失落,但心里也清楚,不该经常带这么小的孩子上山。 这回上山,大家也是快到天黑才回来,虽说收货不如头一天那么多,但是今天遇到的蘑菇种类很多。 什么松蘑、冻蘑、粘团子、小黄蘑和趟子蘑,每种都弄到了一些。 秦恺峰回到家,把背筐里的蘑菇往炕上一倒,高兴道:“看,这么多蘑菇,咱今晚又能好生吃一顿了。 “金大哥告诉我,直接加点咸肉,一锅煮了就行。 “吃剩下的就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晒上,留着冬天再吃。” 秦恺峰看着周氏留出今晚要吃的蘑菇,自己就拿着其他的出去想找个地方晾晒。 然后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儿汉子正在院子里翻榛蘑。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没有人呢! 而且这人看着有些眼生,好像不是松江村的人。 “敢问这位郎君是?”秦恺峰出言询问。 高个子忙抬头道:“秦将军,我叫何劭,是前几天刚被流放过来的。 “我待着也没事做,所以寻思过来帮帮忙。” 何劭这么一说,秦恺峰如何还会不懂他的意思,这是在主动投诚示好呢!” 不过秦恺峰对这个何劭并没有印象,所以只简单寒暄了几句,甚至都没有询问对方的情况。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不熟悉的人来投诚都会接受的。 还是要先摸清楚对方的来历,观察一下人品如何再做决定。 何劭也没被秦恺峰的冷淡所打倒。 接下来几天,秦恺峰天天上山,何劭也天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帮忙翻蘑菇,或是做点其他活儿。 最近几天村里人也不知怎么了,纷纷开始往秦家送东西。 每天一大早,家里就得接待十几个人。 大家送的多是山货或是自家地里种的菜,而且也不管秦家人的拒绝,丢下东西说自己要去上山,就直接跑没影儿了。 周氏刚开始被弄得一头雾水,有时候想退东西都不知道该退给谁。 后来还是何劭帮她搞清楚了缘由。 “这几天从听见村里人说,你家运气好。 “来给你家送点儿东西再上山,就是为了能多点儿收获。” 周氏一听真是哭笑不得:“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她也没当着何劭的面儿多说什么,转身回屋跟章氏小声道:“你说说村里这帮人,态度转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之前还一个个儿觉得我家参参是扫把星,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呢! “现在又一个个来咱家沾喜气,求好运了!” 章氏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 “村里人都没读过书,会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也不奇怪。 “好在他们最多也就嘴上说说,并没真对咱家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儿。 “要说可恶,我倒觉得村里人口中那个大仙儿更可恶。 “村里人总说大仙儿多么灵验,说中了好几件大事儿。 “可除了胡家人,谁都不知道大仙儿究竟是谁。 “所以我总觉得那个所谓的大仙儿,其实就是个跟胡家狼狈为奸的江湖骗子。” 周氏闻言懊恼道:“还真是的,当初也忘了,该找胡家人问问,大仙儿究竟是谁就好了。 “如今胡家人都没了,只要那个大仙儿有意隐藏身份,一时间还真难把他给揪出来了。” 章氏凑到周氏身边,耳语道:“是啊,娘,所以咱们对村里人,还是要多加小心,多留个心眼儿才行。” 周氏对此深以为然,刚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咚的一声。 紧接着传来沈君珩的声音:“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婆媳二人跟沈良翰一起冲出屋子。 沈良翰的动作简直前所未有的快,一把将沈君珩拉到自己怀里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孙子没事才松了口气。 周氏和章氏落后一步过来,发现竟然是何劭晕倒在院子里了。 “哎呦,这可咋办,你爹和老三都上山去了,咱们几个也搬不动他啊! “要不我去招呼村人帮忙?” “娘,先不急,我看看。”章氏说着,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何劭的情况,“娘,赶紧冲碗糖水给他,估计是好久没吃东西饿的。” 果然,一碗浓浓的糖水灌下去,何劭很快就醒过来了。 最近几天,因为天天来秦家帮忙干活,他受到了其他三个同住人的排挤。 那三个人不但不跟他说话,还把吃的和粮食全都藏起来,轮流看着。 他想去要点儿吃的,另外三人就对他阴阳怪气。 “怎么,你上赶着去给人家干活,人家不管饭啊?” “看来你这马匹是拍马蹄子上了吧?” “上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当初还想叫我们跟你一起去呢!” 所以这几天,他除了自己挖点野菜果腹,几乎没有吃别的东西。 何劭没有跟周氏等人说得那么详细。 但沈良翰和周氏是什么人啊,仅从他三言两语中,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沈良翰连连摇头道:“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还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见何劭自己坐起身,面色却还不好的样子,周氏忍不住问:“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何劭有点儿沮丧地低下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呢!” “你先进屋歇会儿吧,有啥事儿等我家老头子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 何劭看起来跟她大儿子差不多年纪,这让周氏忍不住有点心疼。 “真的?多谢秦夫人。”何劭有些喜出望外。 “哎呀,大家都是流放至此的,哪里还有什么秦夫人,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秦婶儿。” “诶,那就谢谢秦婶儿。”何劭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也不用人扶,自己试探着起身,发现没事儿之后,就先跟着沈良翰去了东厢房屋里歇着。 晌午跟着秦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这是他到松江村之后吃的第一顿饱饭。 不仅能吃饱,而且还很丰盛。 有蘑菇,有菜还有肉,吃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到了傍晚,秦恺峰回来,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也跟周氏一样,问何劭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经过一下午的思考,何劭此时没有上午那么迷茫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看村里好像还有其他空房子,我想着能不能找金叔给我换个地方自己住,我实在不行跟他们住一起了。 “还有就是,我最近看村里人都忙着为过冬做准备,我也想跟着一起干,我怕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秦恺峰心里暗暗点头,这个何劭还算是个脑子清楚的。 “你今天先回去再将就一晚,我找金大哥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做个安排。” 第55章 送菜求好运 秦恺峰把这件事揽下来之后,也没耽搁,吃过晚饭就出门了。 不过他没急着去金家,而是先去了一趟何家。 给何家送了些自己今天采的蘑菇,顺便聊了几句,这才去找老金头。 老金头家吃饭晚,这会儿还没吃完,见他来了立刻招呼道:“秦将军,吃了没,上炕一起吃点儿啊!” “不用了,我吃完过来的。”秦恺峰简单把何劭的事儿跟老金头一说。 老金头想了一下道:“村里其他空房子,只要他愿意,倒是住哪儿都行。 “只是那几处房子都太破旧了,现在想修着实有点儿来不及了……” 老金太太在一旁,却早就看出来秦恺峰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提醒自家老头子道:“你若没想好就先别说,听听秦将军有什么打算。” “对对,要不秦将军帮着想个法子?” “我是想着,何老太太和何清泽那边,一老一小的。 “老太太眼睛还看不见,生活起来多有不便。 “不如让何劭住她家去,还能帮何家劈劈柴、烧烧火,干点儿重活。 “还有上次给村里人分东西,当时不是还单独留出来了一部分么。 “回头叫人称出一人份的量,给他送过去就是了。 “村里如何过冬这些事儿,老何太太跟清泽都能教他,就也用不着咱们额外费心了。” 秦家还在之前破房子住的时候,经常会帮何家做事。 如今虽然不住隔壁了,但秦仕谦也时不时会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秦恺峰也一直挺惦记何家的事儿。 如今有这么个安排,感觉对双方都有好处。 “这主意好!”老金头一拍大腿道。 老金太太也跟着表示赞同道:“可不是么,可巧两家还都姓何,这不就是缘分么!” “还是秦将军脑子好使,不像我,就是个粗人。” “要不我总跟你说,你有啥事儿多找秦将军商量,多听秦将军的意见。” 老金头直接把碗里剩下的高粱米饭都扒进嘴里,一抹嘴下炕道:“走,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顺便也敲打敲打剩下那三个人。 “唉,到底是朝廷刚送过来的,总不能啥也不管,就等着他们冻死吧!” 老金头和秦恺峰一起来到四个人住的地方,其他三个人都在屋里炕上待着,只有何劭一个人在外屋待着。 “何劭,吃饭了么?”老金头进门就问,又往里屋看了一眼,“最近村里忙着为过冬做准备,我也没抽出空过来看看。 “咋样,你们这些天还适应么?” 其他三个人虽然对何劭主动融入村里人、去接触其他流放犯的行为很是不屑。 但是看到老金头来了,三个人还是赶紧爬了起来。 老金头看向络腮胡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曹宏才是吧?” “对对。”络腮胡在老金头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身段。 老金头点点头,然后看向另外两个长得有点像的人。 年轻一些的男人面色稍微有些勉强地开口道:“我叫马永宁,这是我大哥马永康。” 听他这么一说,秦恺峰和老金头心里就有数了。 一共四个人,只有何劭不跟大家统一战线,本来就已经有些显眼了。 剩下的三个人里,两个人是亲兄弟。 络腮胡表面看起来凶巴巴,其实性格并不强硬。 根本没办法抗衡马家兄弟二人。 也难怪何劭会被他们联手排挤了。 不过老金头也懒得帮忙调解这些问题,只对何劭道:“行了,你收拾一下东西,等下跟我们走。” 络腮胡见状一惊,忍不住问:“你们要带何兄弟去哪里啊?” 马家兄弟心里也颇为震动。 难道何劭去给秦家干活,还真这么快就见效了? 他也跟沈家祖孙一样,要去住秦家的大房子了? 老金头瞥了他们一眼道:“村里对他另有安排,你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马上快要入冬了,你们也该抓紧准备起来了。 “村里之前给你们一些粮食和柴火,已经是仁至义尽,不可能一直养着你们。 “你们该上山砍柴就去砍柴,也可以去村里帮人干活换吃的。 “天天躺在炕上,等着天上给你们掉吃的么?” 何劭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带上自己的铺盖卷和几件衣服,就跟着老金头和秦恺峰出门去了。 出门之后走的方向是跟秦家背道而驰的。 这让何劭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 好在秦恺峰没让他忐忑太久,很快就主动开口,简单跟他介绍了一下何家的情况,然后道:“何家如今只剩祖孙二人,老太太眼睛还看不见,生活上着实不太方便。 “希望你搬过去之后,能多搭把手,帮帮忙。” 老金头更是直接替秦恺峰表功道:“何劭,不瞒你说,在你们来之前,村里刚给每个人都发了粮食、咸肉和柴火什么的。 “这些东西,原本就没你们新来这些流放犯的份儿,就连沈家也是一样没有的。 “但是秦将军希望你能多照顾照顾何家祖孙,也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 “所以特意来找我,帮你要了一份儿。 “今天太晚来不及了,等明个儿我找人弄好给你送过来。” 何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自己居然得到了沈家都没有的优待。 要做的却那么简单,只需要帮忙照顾何家祖孙二人。 何劭一时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直到老金头和秦恺峰停住脚步,他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谢。 “你先认认门儿,这儿就是何家。”秦恺峰说罢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何老太太跟何清泽早就知道消息,都在堂屋等着。 老金头给互相介绍了一下,又简单说了下双方的情况。 也不知是不是同姓的缘故,何劭跟何清泽看对方都挺顺眼,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互相打了个招呼,见了个礼。 何老太太看不见,但她信得过秦恺峰。 所以她不但站起身,还往前走了两步,摸索着伸出双手。 何劭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毫不嫌弃地握住了何老太太的双手。 看到这一幕的秦恺峰和老金头,都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这次虽然是临时安排,但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 何老太太拍拍何劭的手背道:“好孩子,俗话说得好,一笔写不出两个何字。 “往上数多少代那都是一家人,所以你到这儿也别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我刚让清泽把西屋给你收拾出来了,你只管安心住下就是了!” 听了这话,何劭这个之前被人排挤、没饭吃饿得晕倒都没哭的汉子,瞬间鼻根一酸,红了眼圈儿。 “好,何大娘,清泽,你们放心,我不会白住的,家里以后粗活重活都交给我。” 老金头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好,后天村里要组织大家去赶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好!”何劭能感觉到,这是老金头和秦恺峰在给自己的机会。 这让他越发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对的,心里的劲头也更足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睡醒就觉得好冷。 穿上衣服出门一看,发现外面竟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 无论是房顶还是地面,全都被白色所覆盖。 就连叶子都裹上了一层白色的装饰似的。 秦仕谦从后面探出头问:“下雪了么?” “还没,这是下霜了,不过离头雪估计也不远了。”老金头缩着脖子从外头走进来,一张嘴说话直冒白烟儿,“秦将军,咱们今晚还是子时在村口碰头去赶集。 “这估计是今年最后一个大集了。 “家里想买什么想换什么都赶紧想好了。 “一旦下雪,咱们这儿的大集可就停了,再想赶集就要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老金头说完就急匆匆走了,村里还有许多其他事情需要他操心和安排。 周氏起床后,第一时间给家里人找出前些天做好的夹袄。 就连沈良翰和沈君珩的都没有落下。 “没想到天冷得这样快。”周氏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白霜,“现在穿夹袄刚刚好,看来得抓紧把棉衣做起来了,不然等下雪可就来不及了。” 一下霜,村里人就张罗着开始收白菜和萝卜。 都说被霜打过的白菜萝卜吃起来更甜。 但如果天太冷受冻了,那可就过犹不及了。 村儿里一收菜,秦家这边一下子就又门庭若市起来。 每家都或多或少地送一些菜过来。 多的八颗十颗,少的四颗五颗,一上午的功夫,秦家院子里就堆了不少白菜和萝卜。 之前大家来给秦家送菜求好运,还可以说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更多的人则是跟风。 后来渐渐发现,给秦家送过东西之后,每次进山的收获都很不错,大家的热情就越发高涨了。 就连余老太太,都在收了自家地里的白菜和萝卜之后,也准备去给秦家送一些过去。 “你又不上山,上赶着去送什么菜啊!”小花不乐意道,“再说了,这些个怪力乱神之说,到底是真是假,村里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么?” 第56章 下雪要吃铁锅炖大鹅 余老太太无奈道:“村里人都去送了,只有咱们不去,你觉得合适么? “如今胡家已经没了,村里人背后都在议论大仙儿究竟是谁。 “一个个儿恨不得把我揪出去给胡家人陪葬。 “所以我觉得,咱俩还是尽量随大流儿,别跟村里人反着干比较好! “更何况秦家也帮过咱们不少忙,于情于理,都该送些东西过去。” 余老太太的话说服了小花。 如今松江村的情况,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低调蛰伏。 自然不想成为特殊的那个。 但她心里头还是堵着气,提着一篮子萝卜,跟在余老太太后面去了秦家。 看到秦家如今住的比自家还要宽敞明亮,那么大的院子,还时不时有村里人过来送东西,小花心里甭提多堵得慌了。 倒是章氏,看到余老太太和小花过来,赶紧迎了过来。 “余大娘,小花,你们种的地本来就不多,怎么还给我家送菜来了! “我刚还跟三郎说,等家里的咸肉腌好了给你们送一些过去呢!” “哎呦,可使不得。”余老太太忙道,“秦三郎前两天刚给我家送来劈好的柴火,都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这不都是应该的么,跟我们客气什么。”章氏说着伸手揉揉小花的脑袋,笑着问,“最近都不见你过来,是不是忙着在家帮奶奶干活呢? 小花别扭地低下头没说话。 余老太太赶紧道:“可不是么,秋天家家都忙,多亏有小花帮我。” 章氏便道:“如今不跟你们住隔壁,搞得我这心里啊,还总是空落落的。 “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干不了的重活,可千万别不好意思,打发小花来叫我们就是。” “多谢秦三娘子。”余老太太见小花别扭的样子,生怕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不敢多待,寒暄了几句就急着要走。 小花转身比她走得还快,嘴里还小声嘟囔道:“我倒要看看,给他家送了菜之后,究竟能走什么好运……哎呦……” 话还没说完,小花就被一块石头绊了个狗吃屎。 不但吃了一嘴泥,还把刚刚有点儿活动的门牙给磕掉了。 余老太太和章氏都吓了一跳,快步赶过来想把她扶起来。 就见小花自己一嘴血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真是……”余老太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秦三娘子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小姑娘嘛,总会有这个阶段的。 “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可能跟她计较。 “就是余大娘以后怕是要辛苦些,多关心小花一点儿了。” “多谢秦三娘子提醒,就不耽误你干活儿了,我也得赶紧回去看看小花了。” 辞别章氏离开,余老太太心里也是止不住地叹气。 秦家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小花那死丫头到底在闹什么。 刚开始拼了命地往人家跟前儿凑,眼下又跟躲什么似的,恨不得离老远就绕着走。 * 章氏并没把小花的别扭放在心上,小孩子家很多情绪本就来得快去得也快。 主要也是因为这一上午,来家里送菜的村民就没断过。 好在胡家原本就挖有好几个地窖,倒也不用额外麻烦了。 秦恺峰把收到的菜分成几份儿,跟后面几家分了分。 然后按照老金头的指点,把白菜整齐地码放在一旁,要等表面的叶子稍微风干之后再搬到菜窖里。 而萝卜则需先把头部用刀修整一番,避免发芽。 然后再跟白菜码在一起,待表面晾干之后就可以一起收入菜窖了。 修整萝卜这个活儿,也需要经验,修的多了少了都不好。 秦恺峰特意去跟着老金头学了半天,才回来开始对自家的萝卜下手。 家里其他几个人蹲在旁边盯着看。 这可关乎到一家人冬天的口粮,马虎不得。 平时在战场上杀敌都丝毫不手软的秦恺峰,此时倒被几个人看得手抖,差点儿没把自己手指头给削了。 “去去去,你们能不能该干啥干啥去?都在这儿盯着我做什么!” 周氏道:“我这不是想着学一学嘛!” 秦仕谦和章氏则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躺在炕上的参参闻言,翻了个身,心道,哼,不看就不看,有我在,还用担心家里的菜坏掉么? 一旁的沈君珩却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嚷道:“参参会翻身了!” 这一嗓子,刚才还围在秦恺峰身边的人,全都瞬间移动到了炕上。 就连秦恺峰都丢下手里的匕首凑上前。 秦仕谦凑过去哄着参参道:“乖宝儿会翻身了?快翻一个给爹看看!” 周氏更是喜上眉梢道:“俗话说得好,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咱家参参还不到三个月就会翻身了,真是太厉害了!” 秦恺峰得意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女,能不厉害么!” 章氏没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女儿第一次翻身,懊恼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削萝卜有什么好看的,自己怎么就没守在闺女身边呢! 参参原本根本没打算理会大家的话,但又实在受不得娘亲这样。 于是小身子使使劲儿,一个翻身直接滚进章氏怀里。 章氏惊喜地一把接住闺女,低头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 “乖宝儿真是太能干了!” 章氏一句话还没说完,声音竟然就哽咽起来。 参参只觉得一滴热热的眼泪砸在自己脸上,赶紧抬头看向娘亲。 秦仕谦此时也顾不得闺女了,凑上去问:“彤云,你这是怎么了。 “闺女会翻身是好事儿,咋还哭了呢?” 章氏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就是高兴的么!” “这也值得喜极而泣?你完了,以后闺女会坐,会站,会走,会跑,会说话……那你可有的哭了。” “你快闭嘴吧!”章氏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儿。” 章氏虽说是在京城怀上参参的,但却是在流放途中才发现自己有孕的。 自打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章氏的心就一直提着放不下来。 尤其见到流放队伍中其他孕妇的孩子都没保住,她就更是心惊胆战。 幸好一路上有家里人护着,她自己又懂些医术,才勉强平安抵达松江村。 谁知到了这里之后,依旧没有安稳日子过。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孩子。 哪怕后来参参平安降生,章氏也一直担心孩子会不会有什么胎里不足的毛病。 所以其他人根本无法体会到,当她听到周氏说,一般小孩子三个月才会翻身,而参参比其他孩子翻身更早的时候,究竟是一种怎样五味杂陈的心情。 章氏也不好意思跟别人剖析自己这番纠结的小心思,所以便用喜极而泣做借口遮掩。 只有被她抱在怀里的参参,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她心底那种复杂的情绪。 有惊喜,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有骄傲,但更深的却是不知该如何补偿女儿才好的亏欠。 参参将小脸儿贴紧章氏的心口窝。 【娘亲,你已经很努力把最好的都给我了,不要再自责了。】 【我肯定会好好长大,以后让你更惊喜,更骄傲的,好不好?】 或许是母子连心,章氏也像是感受到了参参的心声似的。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就已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参参会翻身了这件事,让周氏意识到孩子都快三个月了。 满三个月,那紧接着不就是百天儿了么? “唉,参参眼瞅着就要百天儿了。 “若是还在京城,少不得要高搭酒棚,设摆茶座,高点红烛,宴请宾朋。 “如今虽说在村里,但参参的洗三儿和满月都没办。 “如今家里情况也好些了,这次怎么说也得热闹热闹。 “老头子,你说呢?” “办,必须办!”秦恺峰满口答应。 孙女三天和满月他都没赶上,百天儿怎么可能不办! “正好明天去赶集,你看看有啥用得着的,尽量换点儿回来。”周氏说着看向参参,“如今家里这条件,真是委屈我们乖宝儿了。” 但是秦恺峰却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对周氏的话毫无反应。 “我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周氏推了秦恺峰一把。 “没事儿,我就是想想赶集要买什么。” 秦恺峰岔开话题,跑到胡家原本放木料的仓房里不知道翻找什么去了。 这次大集很可能是年前最后一次了,所以去赶集的人比上次多了不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参加。 就连马家兄弟和曹宏才都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也准时来村口集合。 他们从京城流放至此,走前还是受到了一些亲友的接济,所以身上还是藏了点银钱的。 虽说一路过来,打点差役花掉了大半。 但剩下的那点儿银钱,在长白山脚下这边,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虽然没有上次数量惊人的狍子肉了,但秦家这些天也攒了不少干蘑菇和山鸡野兔。 第57章 独一份儿的榛蘑 去大集的一路上,秦恺峰心里都在琢磨着该给孙女百日宴准备点儿什么东西。 刚出生的见面礼就没准备,若是百日宴上还空着手,秦恺峰自己都觉得没脸。 于是抵达河边的时候,秦恺峰先帮村里人找到摆摊的地方,放下背筐就自己先去大集上逛了一圈儿。 周围村子的人跟松江村一样,都担心这是今年最后一次赶集了,所以今天的人格外多。 除了卖菜、卖肉、卖山货、卖药材的之外,还来了一些卖锅碗瓢盆、衣裳布料的贩子。 但这些都是秦恺峰的目标,他想找有没有猎户卖武器或者是自制毒药的。 在大集上转了一大圈儿,倒是看见两个卖弓箭的,但是做工都很粗糙,秦恺峰都不用试就知道,那简陋的弓根本经不起他全力去拉。 秦恺峰不知道,自己出去转的时候,松江村的摊子又被赶集的人给围起来了。 “今年我们上山都没采到榛蘑,还以为今年不收榛蘑呢!” “就是,我翻了好几座山坡都没找到榛蘑,你们村儿居然采了这么多?” “该不会是今年所有的榛蘑都被你们村儿给采走了吧?” 往年无论年成好坏,各家几乎都能从山上采些榛蘑回来。 若是年成不好,采到的榛蘑比较少,那就留着自家过年吃。 若是年成好,采到的榛蘑特别多,就可以晒干之后卖给来收蘑菇的贩子。 虽说价钱肯定也会被压得很低,但好歹也能贴补贴补家用。 谁知今年却邪门儿了,大家翻山越岭的都采不到榛蘑。 虽说这玩意儿也不是非吃不可。 但突然间一点儿都没有了,也叫人心里头怪空落落的。 谁知今天来赶集,竟然发现松江村的人背筐里全都是榛蘑。 这下子可把大家都给吸引过来了。 王大头听到大家这样议论,突然间起身道:“那啥,大家先去别处逛逛,我们村儿的东西还没商量好价钱,一会儿再说。” 听他这么一说,老金头和村里人都是一愣。 来的路上不都商量好了么,王大头这是要干啥? 不过老金头瞬间想起上次赶集时秦恺峰说过,王大头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所以他抬手朝村里人那边压了压,然后把王大头叫到一旁没人的地方低声问:“咋回事?” 王大头整个人都很兴奋,眼睛里闪着光,语速飞快地说:“金叔,你忘了,每年下雪之前,都会有贩子过来收干蘑菇啊!” “是啊,那又如何?”老金头还是没反应过来,“卖给贩子和卖给其他人有啥区别?咱们来的路上不是商量好了么?” “之前当然没有区别,可现在区别就大了!”王大头道,“你想啊,整个儿集上,就咱们有榛蘑,别人都没有。 “贩子如果想要榛蘑,就只能从咱们手里买,那咱们就有谈价的底气了啊!” 老金头琢磨了一下,好像是真是这么个道理。 “我不懂这些玩意儿。”老金头直接道,“不过秦将军说你是做生意的料,我还是信得过他的眼光的。 “大头,这件事儿就交给你负责了。 “你放心去谈,我会让村里人配合你的。” 老金头说着抬手拍拍王大头的肩膀。 王大头突然间得到这样的肯定,激动的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 “金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和秦将军看错人的。” 老金头做参把头,跟胡家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知人善用,也肯放权。 从不像胡家那样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攥在自己手里。 老金头很快向村里人传达了先不卖榛蘑的决定,然后叫人把其他东西全都摆在明面,把装着榛蘑的背筐都放在了后面。 这样一来,原本围在松江村摊位前面的人,也大多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渐渐就散开了。 秦仕谦转了一圈回来,正准备跟老金头打听打听情况。 然后就见老金头鬼鬼祟祟地趴在一棵树后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金大哥,你这是……” “嘘——” 秦恺峰话没说完,就被老金头给制止了。 他便也顺着老金头看的方向看过去。 就看见王大头身边摆着一圈儿背筐,正在跟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聊着什么。 他时不时还从背筐中抓出榛蘑给对方看。 “这是……谈生意呢?”秦恺峰压低声音问。 “是啊!”老金头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王大头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这已经是谈的第二个了,他说一定要把榛蘑卖个好价钱。” 其实松江村在这方面还是颇为落后和混乱的。 之前胡家掌管村子的时候,各家上山弄到的山货,都要统一上交给胡家。 再由胡家决定是否拿出去卖钱以及如何分配。 如今金叔接手之后,虽然不像胡家人掌控欲那么强了,但是村里多年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所以无论是上次的狍子肉还是这次的榛蘑,大家都直接默认为村里的共同财产,需要村里统一支配。 秦恺峰说不清这样的模式究竟是好是坏,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所以也没有提过任何意见,一切都听老金头安排。 见王大头那边谈得挺顺利,秦恺峰便问:“金大哥,我想买点儿打猎用的东西,但是转了一圈都没什么看中的,你知不知道谁卖这些东西啊?” “这些东西可不好买!”老金头一听就直摇头,“打猎的东西,无论是武器还是配的毒药,公认都是东台村的最好。 “但他们村子特别排外,也不允许把这些东西卖给外人。 “所以我劝你还是别找了,买不到的。” 秦恺峰无奈,只得再想别的办法。 买不到做好的,那就只能买材料自己做了。 于是秦恺峰背上背筐又出去转了一圈儿,不多时便找人换了几个铁块儿和一只大鹅回来。 老金头看到他背筐里的大鹅都无语了。 “这玩意儿我家就有,你上这儿来换啥。” “没事儿,我们自家吃,总不能什么都上你家去要吧!” 老金头看向秦恺峰的眼神儿,像是再看败家儿子。 恨不得立刻押着他回去把鹅退掉。 好在王大头此时过来,替秦恺峰解了围。 “金叔,秦将军,榛蘑的价钱谈好了。 “这位程老板全都要了。” 老金头还抻着脖子等王大头说价呢,谁知王大头根本没打算说,直接带着程老板去验货装货了。 “这臭小子,也不说一下多少钱。”老金头直跺脚,却也没法子。 “当着程老板的面儿,他自然不好说。”秦恺峰倒是很理解王大头的做法。 看他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价钱肯定比之前商量好的高很多。 万一当着程老板的面儿说出来,老金头一时激动再给他泄了底,那他可就白费劲了。 “走吧,咱们先去帮忙装蘑菇,先把钱拿到手再说。”秦恺峰说着就上去帮忙。 老金头一想这话也有道理。 松江村来的人多,所以虽然蘑菇也很多,但还是很快就帮程老板都装到车上了。 程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当场就付了钱。 看见王大头从程老板手中接过几块银子,老金头和其他村民都看直了眼。 等到程老板带着榛蘑走了,大家立刻就把王大头围在中间。 “你小子快说,到底卖了多少钱?” “是啊!程老板给了你多少银子啊?” 王大头笑着把刚拿到的银子,转手就给了老金头。 “金叔,这银子你收好了。”王大头说着冲大家伸出一个巴掌。 “卖了五两银子?”有人立刻脱口而出。 但是几块碎银子一入手,老金头就感觉出来了,肯定不止五两。 他虽然不经常接触银子,但抬棒槌可是一把好手。 棒槌抬出来有多沉,他一上手就能掂量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只见王大头摇摇头,笑呵呵地说:“不是五两,是五倍,咱们说好价钱的五倍!” “啥?这么多?” 不止老金头惊呆了,就连村里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前头那个贩子不才给双倍的价钱么,怎么这个就谈成五倍了?”老金头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我跟前一个贩子聊的时候,主要还是在套他的话。 “我从他那边得知,他已经去过好几个村子和集市了,都没买到榛蘑。 “那咱们村的榛蘑可就成了独一份儿了。 “再说了,咱们的榛蘑品相还这么好,我还不趁机多要点儿价?” 大家看向王大头的眼神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老金头更是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赞:“好,好小子!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呢! “我看啊,以后咱们村再来赶集,就直接让你带着就行,也不用回回都折腾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了。” 村里人闻言也都纷纷表示赞同,小年轻们更是直接一口一个王哥地叫了起来。 王大头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眼圈儿都控制不住地红了。 “还好,没辜负大家的希望,也没辜负金叔和秦将军对我的信任就好。” 第58章 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因为榛蘑卖了个好价钱,松江村的所有人都十分高兴。 卖其他东西的时候,也不似往日那么斤斤计较。 所以带来的东西,还不到晌午就都卖光了。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就连东台村都没过来找事儿。 所以大家吃了点带来的东西垫垫肚子,就准备回家了。 都准备要走了,老金头才发现马家兄弟和曹宏才不在人群中。 若是搁在以前,老金头估计早就发现了。 但今天村里来的人实在太多,再加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卖榛蘑这件事儿上了,才没注意到那三个人。 何劭见状道:“他们三个一直在买各种过冬和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 “估计是还没买齐,也不知道咱们要走了。 “我刚才看到他们往那边去了,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虽说另外三个人一直在孤立何劭,但也不知道是不放心他们还是什么缘故,何劭对他们的动向一直颇为关注。 此时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老金头见状,低声对秦恺峰道:“小何可比那三个人强多了。” 很快,何劭就带着另外三个人回来了。 东西还没买齐就被叫回来,马家兄弟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但是回来看到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背着背筐在等他们,这才没那么黑脸了。 老金头也懒得搭理他们三个,确认人都齐了就一挥手道:“行了,回家了,大家都跟紧了别掉队。 “路上一旦掉队可没人再回去找你们。” 这话明显是说给马家兄弟和曹宏才听的。 村里人就算掉队了也能自己回家。 三个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惹得老金头不满了,所以回去的文路上越发沉默,跟在队伍后面一言不发。 过了正午,当众人穿过一片比较狭窄的山谷时,原本一派轻松的秦恺峰突然挺直了腰背,神色凝重地看向两侧密林。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异常。 但多年在军中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秦恺峰猛地抬手叫停了队伍。 几乎同时,山谷两边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二三十个手拿各色兵刃的山匪。 领头之人手持长刀指向众人,扬声道:“想平安回家,就乖乖把银子都交出来!” 虽说松江村的人数是对方的两三倍,但大家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好多人发现拦路的是山匪的时候,腿就已经软了。 这些山匪可都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啊! 好端端的怎么遇到这些人了? 难不成是村里榛蘑卖了银子被他们发现了? 可刚才王大头给他银子的时候,身边围着的都是村里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难不成是程老板给山匪透露的消息? 就在老金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秦恺峰正看着对面那些人手里的武器眼冒精光。 山匪头子见这帮人都不说话,心里很不痛快,直接抬手指向队伍最后面道:“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们三个,赶紧把买的东西和兜里剩下的银子都交上来!”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顺着山匪指的方向回头看去,就看见面色惨白的马家兄弟和曹宏才。 老金头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三个人在大集上拿着银子买东西被人盯上了。 “你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老金头恨恨地骂了一句,“还不赶紧把银子和东西交上去! “你们自己惹的祸难道还要连累村里么?” 听了这话,马家兄弟和曹宏才知道老金头是不准备救他们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先前之所以那么无所谓,就是因为兜里还有银子,所以心里不慌,还各种看不上何劭主动接近村民。 此时他们心里明白,如果真把银子和东西都交出去,那他们是真的很难活过这个冬天了。 他们之前瞧不上村里人,出了事村里人肯定也不会管他们的。 但如果坚持不交,很可能就活不过今天了。 想到这里,曹宏才先服了软,走上前来,将自己的背筐放在地上,把兜里剩下的碎银子掏出来放在了背筐里。 土匪头子见状十分满意,对马家兄弟道:“看见了吧,已经有人给你们做出表率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你俩还磨蹭什么,难道还等我亲自下去教你们么?” 马家兄弟攥着背筐带子的指关节都发白了。 但是看着默不作声的村民们和山匪手中的长刀短刃,最终还是屈服了。 两个人挪动脚步往前走,松江村的村民则默默向两侧让开。 “哈哈哈——”山匪见状忍不住仰头大笑,“呃——” 但是他笑声还没停,就像只被人扼住脖颈的鸡一般,喉咙里发出嘶吼声。 老金头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秦恺峰不知何时冲了上去。 只见他一只手握住山匪头子右手的长刀,左手一个竖掌劈在对方颈部。 山匪头子瞬间身子瘫软下去,亮闪闪的长刀也落入秦恺峰手中。 秦恺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刀。 他刚才看的没错,这长刀手感十分熟悉,应该是军中的制式兵器。 只是不知道这山匪头子是从何得来的了。 有了趁手的兵刃之后,秦恺峰便没有顾忌了。 他直接挥舞长刀冲入山匪群中。 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大半山匪手中的兵器都掉落地上。 片刻后,山匪群中才传来呼痛和哀嚎声。 秦恺峰却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站的位置。 长刀的刀尖儿上不断有鲜血滴落。 山匪们则一个个抱着受伤的右手、右胳膊吱哇乱叫。 “还有谁不服气想来试试?”秦恺峰抬起手中的长刀,刀尖儿直指山匪。 山匪们早已被他刚才这一出给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上前。 一个个都恨不得立刻捡起自己的兵器立刻逃跑。 秦恺峰见状,一挑眉道:“要走就走,东西留下! “想要兵刃的就把胳膊留下! “真当老子是白出手的么?” 山匪们听了这话更是吓得不行,谁还敢捡东西,全都撒丫子就跑,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还在昏迷的山匪头子。 不光是山匪,就连村里人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秦恺峰以前是大将军,但谁也没见过他的真正实力。 而且最近经常一起上山,村里人都觉得秦恺峰是个很好相处和善于助人的老头儿。 再加上大家多多少少都见过秦恺峰抱着参参的样子。 心里实在没办法将他和威震四方的大将军联系到一起。 此时见他一个人面对二三十人都面不改色,能直接冲进去杀个来回,当很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秦恺峰长刀在手的那种气势,大家才第一次知道,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沙场洗礼的将军该是什么样子。 秦恺峰见山匪都跑光了,这才快步上前,把地上的兵刃都收到了自己的背筐里。 他捡完所有东西,回过冲老金头道:“不错不错,这次出来真是收获颇丰啊! “真没想到还有人上赶着来给我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看他此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那有如杀神降临的恐怖气场。 村里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还好,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老秦头,而不是什么大将军。 老金头见危机解除了,这才气冲冲地走到马甲兄弟和曹宏才身前,指着他们鼻子大骂:“你们要是脑子有问题,就老实在村里待着别出来嘚瑟。 “来的路上我叮没叮嘱过,一定要低调不要露富? “你们有事咋做的?自己不想活了就直接去死,还差点儿连累了村里人。 “今天要不是有秦将军在,我们可都要被你们给害死了!” 马家兄弟和曹宏才被骂得抬不起头,村里人的目光就像一根根钢针似的,扎得他们浑身难受。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经过这件事之后,村里人肯定会更加排斥和孤立他们了。 马家兄弟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俩之前也没想到秦恺峰都这么大年纪了,实力还这么强。 难怪何劭早早就贴上去套近乎了!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要想个法子跟秦家搞好关系才行。 只要能得到秦家的接纳,村里人对他们的态度肯定也会有所改变的。 老金头见他俩这德行,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白搭,懒得再多费唇舌。 “行了,继续赶路吧!” 回去这一路,村里人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再窜出一伙山匪来。 只有秦恺峰白捡了不少兵器,心情好的不行。 可惜这份好心情也只持续到他踏进家门的前一刻。 周氏看着背筐里的这些东西,气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半晌才道:“别的也就算了,你换只大鹅回来干什么?” “大鹅嘛,当然是吃的啊!”秦恺峰说得理直气壮。 “你若是馋了,去打几只野鸡回来吃不就得了,非要吃鹅么? “再说了,这么大一只鹅,怕是不便宜吧?” 秦恺峰一本正经道:“我听人家说,第一次下雪要吃铁锅炖大鹅,所以就换了一只回来。 “先搁院儿里养几天,等哪天一下雪,咱们就把它给炖了!” 周氏真是气都气不动了,翻了个白眼道:“但凡能走得动,我早自己去了,还用得着你?” 第59章 你比你爹真是差远了 秦恺峰抓起大鹅,直接塞进周氏怀里道:“你先把它搁院儿里养几天,我去把这些兵刃收拾收拾!” 他说罢抱着那堆东西跟宝贝似的直奔西厢房而去。 周氏无奈,换都换回来了,她还能怎么办? 也只能把大鹅先放到仓房里养着去了。 而且她也知道,以秦恺峰的性子,见到兵刃那绝对比见到儿子还亲。 不把这些都收拾好,他肯定没心思管别的事儿了。 这次从山匪手中抢来的兵器,基本都是长刀和匕首。 唯有一件最称秦恺峰的心意,就是一张硬弓。 可惜只有弓没有箭。 此弓拉满差不多需要一石之力。 估计是那名山匪抢来或是偷来的,他那小身板儿根本拉不开,拿着装样子罢了。 这张弓对秦恺峰来说,还是稍微有点轻,但已经很不错了,肯定比他自己做的强。 至于羽箭,他还是做过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找老金头,问问村里有没有会打铁的人。 “打铁啊?有! “村里张大锤是个铁匠。 “不过他手艺一般,平时帮村里人打打农具,修修工具还行。 “太精细的东西他怕是做不来,得抽空去镇上。” 老金头说完才想起来问:“你想打什么啊?” “打几个铁箭头。”秦恺峰拿出自己赶集买回来的几块铁,“能打个大概的形状出来就行,我自己再细修修就行。” “哦,箭头啊?打猎用?”老金头点点头,“那的确不能去镇上,官府对这些管得严。 “自己在村里打几个用倒是没人管。” 说话间,老金头带着秦恺峰便走到了张大锤家。 “大锤,在家呢?” 很快,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秦恺峰顿时认出来,就是今天上午一起去赶集的其中一人。 不亏是打铁的,张大锤个头虽然不高,但身材在村里算是比较强壮的了。 “哎呦,秦将军也来了?快进屋坐!”张大锤出来一看到秦恺峰,顿时激动起来。 任谁刚看过秦恺峰一个人单挑二十多个山匪,都很难不心潮澎湃。 “大锤,秦将军想找你帮他打几个箭头,他上山打猎用。” “没问题!”张大锤拍着胸脯道,“秦将军,想要啥样的您只管说,我保证尽最大努力给您做好!” 秦恺峰于是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告知张大锤,然后把那几块铁给他留下。 从张大锤家出来之后,秦恺峰又问:“金叔,现在江里还能捞鱼不?” “能啊?咋,你想吃鱼了?”老金头直接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道,“回头让人捞几条给你送过去。 “今天大家能平安回来,银钱和东西都没有损失,可真是多亏你了。 “就咱们到家这么会儿功夫,村里都有好几拨人来找我,问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金大哥,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虽说我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大家如今一起在村里生活,我遇到这事儿还能不出手么?” “我之前跟大家说,冬天可以上你家来学些拳脚功夫,好多人还犯懒不当回事儿。 “经过今天这件事儿,我倒要看看他们还上不上心。” “若是大家都能过来学倒是好事儿,咱不去欺负人,却也该有自保的能力。 “而且练练拳脚功夫,也能强身健体,对大家都有好处。” 俩人闲聊了几句就分开回家了。 毕竟出去一趟赶集,来回也挺累的,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还不到晌午,金老大就带着几个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水桶,来秦家给秦恺峰送鱼来了。 秦恺峰一看,足足十几条大鱼。 “哎呦,我可要不了这么多,拿去各家分分吃,不过记得把鱼鳔都留给我,我有用。” “鱼鳔?”金老大听得有点儿纳闷,但还是满口答应道,“秦将军,您想要哪里都行,您先拿,剩下的我们再分。” “鱼鳔就是鱼泡,你们收拾鱼肚子的时候给我留出来就行。” 一说鱼泡金老大立刻就听懂了,冲秦恺峰竖起大拇指道:“秦将军果然会吃,这鱼泡儿做出来香得很。 “不过想吃鱼泡儿的话,这些鱼怕是不够,我们再去多捞点儿回来,不然都凑不够一盘儿。” 秦恺峰赶紧拦着道:“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要吃鱼泡。 “我之前不是从山匪那边弄来一些兵器么。 “我想着抽空修补修补,到时候分给大家用。 “要鱼泡是为了熬点儿胶来用,这玩意儿粘得牢固。”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金老大这才明白,于是直接在秦家院子里,把十几条鱼肚子都剖开,将里面的鱼泡儿都取出来交给秦恺峰,还硬是把最大的两条鱼给秦家留下,走前还道,“秦将军先用着,若是不够跟我说,我再带人去捞便是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连连点头,非但不觉得辛苦,反倒还都为自己能帮秦将军做点事而激动不已。 金老大几个人刚走,张大锤就找上门来。 “秦将军,我按你的要求打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张大锤取出五枚箭头交给秦恺峰,有些忐忑地搓搓手,等着他的评价。 秦恺峰入手先掂了掂重量,再仔细看看细节,满意地点头道:“做得不错,多谢你了,打这个要多少钱?” 张大锤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秦将军,您说这话这不是打我脸么! “您昨个儿刚从山匪手里救了我们,几个箭头而已,要是还跟您要钱,那我张大锤成啥人了? “更不要说打箭头的铁都是您自己出的,我不过是出了点力气罢了。” “哎呀,这是两码事。”秦恺峰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铜板掏出来就要往张大锤手里塞。 张大锤见状,也忘了自己来之前还打算留下来,继续帮秦恺峰打磨调整一下箭头,一个箭步直接窜到门外去了。 “我要是收您的钱,那我成啥人了,村里人都得看不起我。 “您快回去忙吧,我先走了。” 张大锤话没说完人都已经跑远了。 西屋,章氏刚喂饱了参参,把她交给一旁的秦仕谦。 听着外面的对话,章氏终于忍不住问:“夫君,村里人都说,爹昨个儿自己一个人单挑了二三十个山匪。 “这么大的事儿,娘和你知道后,咋都没啥反应啊? “尤其是娘,我看她对那只大鹅都比对爹更上心。” 秦仕谦正抱着闺女在拍奶嗝,闻言笑道:“这帮人说是山匪,其实大多是些日子过不下去了,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 “别说二十个了,就算三四十,爹把他们都收拾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当年咱爹在战场上,那可是能孤身一人杀入敌军阵营,取对方将领首级的! “曲曲二十多个山匪,对他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 章氏听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开了。 她嫁进门的时候,秦恺峰早已不在前线带兵,而是回京做起大将军了。 所以她以前当真不知道秦恺峰的实力有多强。 此时听得秦仕谦这么说,整个人都被震撼住了。 “原来爹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是!”秦仕谦点头,又小声道,“就因为爹太厉害了,所以觉得我差远了,总想要多训练训练我。” 章氏此时还沉浸在震惊这种,听了这话,想都没想便点头道:“那的确是,你还真得跟爹好好练练。” 秦仕谦瞬间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捂住胸口,直接倒在炕上。 “没想到娘子居然如此嫌弃为夫,为夫的心都碎了。” 还不等章氏说话,参参就先被秦仕谦这行为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秦仕谦发现闺女喜欢这么玩儿,瞬间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爬起身再次抱着闺女躺下去。 这下参参笑得更开心了,于是爷俩儿就在炕上,乐此不疲地玩了一遍又一遍。 “差不多行了,孩子刚吃完奶,你这么起来躺下地带着她玩儿,小心再把孩子给折腾吐奶了。” 章氏话音刚落,周氏就一掀门帘从外屋冲了进来,正看见秦仕谦躺在炕上,参参躺在他身上,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周氏上去就把参参抱了起来,紧接着一巴掌拍在儿子脑袋上。 “你有病啊,孩子这么小,刚吃了奶,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秦仕谦赶紧一骨碌爬起来。 “娘,我不是……参参这不玩的挺高兴么,我……” “你你你个屁!”周氏没好气地骂道,“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孩子多大你多大? “一天天跟你真是操不完的心,你要真闲得难受,就上外头劈柴去,别搁这儿祸害我们乖宝儿。” 秦仕谦翻身下地,却还妄图转移周氏的怒火道:“我就是带着孩子玩玩儿,怎么就成祸害参参了。 “那我爹还说,等参参会走了就要教她习武呢!” 周氏闻言,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心想自己这傻儿子,当着媳妇的面儿咋啥都说呢? 于是她赶紧对章氏道:“彤云,你放心,你若是不想让孩子习武,你爹绝对不会硬来的。” 第60章 下雪了,炖大鹅 周氏心里清楚,章氏跟前头两个儿媳不同。 人家婚前那正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章家当初肯同意这门婚事,还得多亏了秦恺峰升职回京。 而让孩子会走就开始习武这种话,也的确像是能从秦恺峰嘴里说出来的。 但凡章氏生的是个男孩儿,周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人家生的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让她从小去受习武的罪。 所以周氏生怕秦仕谦这样一说,会让章氏对秦恺峰心存不满,连连帮着往圆全了说。 秦仕谦也反应过来道:“是啊,彤云,你放心,爹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立刻就告诉他了,闺女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事儿得听我媳妇的。 “其实你医术这么好,闺女以后跟你学医就挺好的。” 听了奶奶和爹爹的话,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参参顿时急了。 【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么,我要习武啊!】 【医术我才不用学呢,只要不是死透了,我的血都能救回来好不好!】 只可惜她现在还不会说话,无论心里想得有多热闹,嘴里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阿古——”谁知今天一张嘴,竟然发出一声原本没说出过的声音。 三个大人瞬间都不出声了,齐齐盯着参参,期待着她再出个声儿。 参参也觉得很稀奇,试探着又说了个:“阿古——” 三个人此时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章氏一脸激动地问:“娘,参参这是会说话了么? “不过这个阿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秦仕谦更是直接凑过去,顶着周氏不赞同的眼神,在闺女脸蛋儿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闺女就是厉害,不到三个月就会说话了!”他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去!” 周氏一把揪住儿子的后襟,无奈道:“你们两个头一次养孩子,不知道也正常。 “小孩子一般三四个月会开始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是会说话了,但也能算是可以慢慢教她说话学话的开始了。 “不过咱们乖宝儿可真厉害,不管是翻身还是这个,比别人家小孩儿都要早呢!” 秦仕谦一听孩子这根本不是会说话了,还稍稍有些失望。 但是听到周氏后面这番话,立刻又喜笑颜开。 “真不愧是我闺女,以后学站,学走路,肯定也都比别人家孩子更……” 秦仕谦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氏瞪得咽回去了。 周氏简直快被自己这个傻儿子气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孩子出声都把先前的话题给岔过去了,谁知道又被他给扯回来了。 章氏此时终于从闺女太聪明、太可爱的感慨中回过神来。 她能理解周氏刚才那样说的意思。 于是赶紧开口安她的心道:“娘,爹要是愿意教参参练武,那我可求之不得呢! “且不说学医之人本来就注重身体,我虽然不会武功,可从小在娘家也是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法子的。 “而且咱们现在也不是在京城,是在松江村。 “人总得先活下去才能考虑其他吧? “参参是个女孩子,就更该有自保能力才是。 “所以这件事儿,娘千万不用有什么顾虑。 “只要爹愿意教,那我绝对大力支持。” 说到这里,章氏突然抿嘴笑道:“就怕爹自己太溺爱参参,根本没法子像对夫君那样严格要求。” 周氏听得儿媳妇这么说,心里别提多感动了。 一来是觉得章氏通情达理。 二来则是感动于她能够理解自己说话背后的苦心。 要知道,后一条才是更难能可贵的。 家人在屋里说的这些话,此时在库房忙着打磨箭头的秦恺峰毫无所知。 他十分有耐心地用锉刀打磨着箭头,要在每一枚上都磨出倒钩和血槽。 箭头打磨好之后,他又拿出从胡家库房中挑的几根杨木。 也多亏了胡家有囤货的习惯,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这种砍回来阴干超过两年的杨木呢! 只有这样的杨木做出来的箭杆儿才能防止开裂变形。 秦恺峰拿着杨木回到正房屋里,就着灶间的炭火烘烤起弯曲的地方,趁着它受热将其慢慢掰直压住。 直到其冷却后定型,再用匕首细细削出笔直的箭杆儿。 最后再准备好麻绳,将鱼鳔熬煮出胶,就可以开始动手做羽箭了。 他先将箭杆儿前端凿出一个孔,涂上鱼鳔胶,把打磨好的箭头插进去,再用麻绳反复缠绕固定。 紧接着又去仓房,找到自己赶集换回来的那只大鹅。 从大鹅身上拔下来十几根羽毛又回到库房继续干活。 他取三根羽毛,先把根部的绒毛都处理干净。 将三根羽毛剪成一样长短之后,在箭杆尾端涂上鱼鳔胶,然后把羽毛以微微倾斜一个小角度的方式粘上去,最后再用麻绳缠紧。 如此一来,一根漂亮的三羽箭就做好了。 秦恺峰如法炮制,将另外四支羽箭都一一做好。 接下来就需要找个地方试一试箭,看看准头如何,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试了。 秦恺峰叫上秦仕谦,找了个没人的林子边儿,先试着射了几箭。 秦仕谦都不用他吩咐便跑过去,把箭全都捡回来。 “爹,用着还行吗?” 秦恺峰摇摇头,掂量着几根羽箭道:“有点儿轻了,射出去打飘儿,得想法子增加点儿重量。” 于是爷俩颠颠儿地回家,在箭杆儿前面缠绕麻绳以增加重量。 光是这一步,就不是谁来都能做好的。 因为麻绳缠在什么位置也是随便乱来的,需要根据羽箭的重心来调整。 所以都是秦恺峰做,秦仕谦在旁边打下手。 毕竟只有用的人才最清楚该如何调整到自己最顺手的程度。 经过几次尝试和调整,直到天都快黑了,秦恺峰才终于满意了。 看着准确射穿了几片树叶的羽箭,秦恺峰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这回总算是能用了!”老爷子心情大好,还忍不住道,“真该感谢一下那天的山匪,要不是从他们手里弄来这么多兵器,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尤其是这把弓,可真是及时雨啊! “你别看我会做羽箭,这弓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更别说咱们这儿也缺材料。 “这回可好,总算是都配齐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一只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周氏在院子里喊:“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把大鹅的都给拔了?” 秦恺峰立刻把手里的羽箭塞进秦仕谦手里,嘴上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儿要找金大哥商量一下。 “你先回去吧,告诉你娘,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待周氏寻声找出来的时候,秦恺峰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着儿子手里的几支羽箭,周氏怎么可能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你爹也真行,想做羽箭就做呗,非要拿吃大鹅做借口。 “你看他把那个鹅薅的,屁股都秃了,可怜不可怜?” “额……可怜……”秦仕谦担心成为那条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周氏说话。 “真是的,看着都造孽!”周氏说着,突然伸手,一把薅住脖子把大鹅拎了起来。 “娘,你这是……”秦仕谦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手里的羽箭都扔出去。 “既然你爹都把人家的毛薅秃了,那还等什么下雪啊,今天晚上就给炖了吧! “不然这鹅屁股上连毛都没了,晚上得多冷啊!” 看着老娘拎着大鹅直奔灶间而去,秦仕谦整个人都恍惚了。 对于大鹅来说,到底是冻屁股更可怜,还是被你宰了吃肉更可怜啊?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 有大鹅做了他娘的出气筒也挺好。 再说了,他还没吃过炖大鹅呢! 想想都觉得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秦仕谦捧着羽箭站在门口想象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周氏扬声道:“你还傻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你爹回来帮忙炖大鹅!” “诶诶,我这就去。”秦仕谦赶紧找个地方把羽箭放好,转身就跑去金家找人。 秦恺峰根本没事找老金头,秦仕谦到的时候,俩人正喝着水闲聊天儿呢。 听说周氏已经把大鹅给宰了,秦恺峰还忍不住念叨:“这不是还没下雪么,怎么就把鹅给炖了呢!” 倒是老金太太一听说秦家要炖大鹅,立刻从自家缸里捞出两棵酸菜,非让秦恺峰带回去。 “酸菜炖大鹅,老好吃了,你们尝尝,跟猪肉炖出来的不是一个味儿!” 爷俩推辞半天没推掉,只好拿着酸菜回家。 没想到刚从金家出来,还没走到家门口,秦仕谦就觉得额头猛地一凉。 他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道:“下雨了?” 秦恺峰抬头一看,只见一片片羽毛似的雪花从天而降。 刚才还只有星崩儿的几片,很快就越下越密。 “下雪了!”秦恺峰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激动,“还是你娘有先见之明,今天可不正该是吃大鹅的日子么!” 第61章 爷爷又失踪了 大鹅下了锅,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天地间很快就变成白茫茫一片了。 秦恺峰一直站在廊下,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雪,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周氏炖好鹅肉,叫他进屋吃饭,他才抹了把脸进屋。 酸菜炖大鹅果然很香,热乎乎的酸菜汤也特别好喝,家里每个人都喝了不少。 秦恺峰还跟沈良翰喝了几杯,早早就睡下了。 第二天,秦恺峰早早起身,带上自己收拾好的兵器,又去村里找人换了些煎饼,跟家里说了声自己要进山打猎,过几天再回来就走了。 秦仕谦刚睡醒,衣服还没穿好就先追出去道:“爹,你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啊!” “没事儿,不用担心,我自己去溜达溜达,过几天就回来。”秦恺峰背着弓,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你看爹这人,咋一点儿都不听劝呢!” 章氏也一个劲儿地催促秦仕谦道:“那你赶紧穿好衣服追上去啊!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你看院子里的雪都这么厚了,林子里肯定也不好走。 “你跟着一起去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周氏虽然也很是挂心,但面对儿子和儿媳还是道:“追什么追,甭管他了,他那人性子倔得很。 “你看他东西都置办齐了,可见根本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计划好的。 “你们说啥也没用,追上去也会被他打发回来的。 “行了,都别搁门口站着了,怪冷的,赶紧回屋吧! “老三,你去抱点儿柴火过来,下雪了外头冷,屋里得烧热乎点儿,可别把我乖宝儿给冻着了。” 一听到别把女儿给冻着了,秦仕谦顿时就顾不得想亲爹干啥去了,赶紧颠颠儿去抱了一大摞柴火回屋,往灶坑里填了好几根。 吃过早饭之后,吕氏和陈秋宁就抱着要做的针线活,一前一后地找上门来。 两个人进屋便脱鞋上了炕。 “哎呀,我就说,你家肯定烧的热乎。” “还是你家舍得烧柴火,我家那屋里,白天也就炕头儿还有点热乎气儿,坐在炕上都得盖着被。” “那咋不多烧点儿啊?”周氏纳闷儿地问。 吕氏闻言笑笑没说话。 陈秋宁大咧咧道:“嗐,还不是为了省柴火嘛!” 周氏便道:“也是,他们男人火力壮,烧得太热还受不了,不像咱们似的怕冷。 “我家这也是因为有孩子,不烧热点儿不行。 “你俩平时白天没事就过来,咱们凑在一起干活还能聊聊天儿。” “那敢情好,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于是这下秦家东屋的炕上就热闹起来。 除了秦家婆媳二人,沈君珩和参参,又多了陈秋宁和吕氏。 秦仕谦在屋里待了会儿,的确觉得太热,有些待不下去了,干脆穿好棉衣戴上帽子上外头劈柴去了。 家里想要暖和,炉子里的火就不能断。 如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之后肯定会更加费柴火,他得提前多准备一些才行。 正劈柴呢,就见老金头戴着个皮帽子,背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叔,这时候咋有空过来了?” 老金头见秦仕谦在外头劈柴,棉袄脱下来挂在一旁,脑门上还热气腾腾的,羡慕道:“还是你们年轻人火力壮啊! “不过干完活可得赶紧穿上,不然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金叔放心,我知道。”秦仕谦连连点头。 “嗯,你爹在屋呢?”老金头说着就要往里走。 秦仕谦赶紧道:“我爹上山去了,屋里就我娘她们,你找我爹有事儿啊?” “嗐,也没啥要紧事儿。”老金头一听秦仕谦这话的意思,再听到屋里隐约传出女人们的说话声,立刻就明白过来,看来这会儿秦家屋里应该都是女眷。 于是他便停住脚步道:“昨个儿不是下了一夜的雪么,我怕有人家的房顶被压坏了,所以出来在村儿里到处看看。 “转了一圈儿发现都好得很,没啥事儿。 “我还特意去何家看了看,何劭那小子还挺不错的,也正在院子里劈柴呢! “何家屋里也烧得热乎乎的。 “他还说等把家里的柴火劈完,还要再上山去多砍点儿柴回来。 “我这不是寻思过来跟你爹说一声么!” 秦仕谦一听这话,立刻道:“他能对何家祖孙俩好就再好不过了。 “回头我也要上山砍柴,到时候我叫上他一起。” “行,你快忙吧,我也回家了。”老金头心情十分不错。 之前秦恺峰让他做参把头的时候,他还担心自己撑不起村里这些事儿。 万万没想到,今年打从秋天开始,村儿里的一切就都顺利得不像话。 无论是山货还是猫冬的准备,全都没有出一点儿问题。 老金头之前也在村里悄悄摸排过,大家今年过冬的各种储备都比往年丰厚不少。 别的不说,单说昨晚下了今年的头雪,村里就有人已经准备开始躺平猫冬了。 这在往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 足见大家今年都是准备充足了。 至于秦恺峰自己上山这件事儿,老金头听过就过了,压根儿都没往心里去。 但凡见识过秦恺峰之前一挑几十个山匪的英姿,都不可能担心他上山打猎会出什么事儿。 就算打不过,自保也不成问题。 现在胡家人都没了,也不会有人背后使绊子了。 以秦恺峰的身手,在这一片区域,根本找不到敌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地滑走了。 这天早晨一起来,大家发现外头阴沉沉的,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吃过早饭,陈秋宁和吕氏又如约而至。 但是今天外面天色太阴,做针线活儿根本看不清楚,点灯熬油又不值当的。 几个人干脆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把目光转向了炕上的两个孩子。 沈君珩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孩子。 他能在炕上陪参参待一天,都不会有半点儿不耐烦。 当然,那也是因为参参也是个让大人省心的小孩儿,从不乱哭乱闹。 所以当参参睡着了之后,两个孩子待在炕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就连在炕上做针线活的几个人,都时常会忽略掉他俩的存在。 吕氏探身过去,见参参醒着没有睡觉,便一把将孩子抱起来,用手里一块布头逗弄着她。 “参参这孩子可真省心,过来干活这几天,我看她除了饿了尿了拉了,平时都不哭不闹的。” 章氏闻言忙道:“那还是多亏君珩帮我看着参参,不然也离不开人呢!” 沈君珩被章氏这话说得脸颊有点发热,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参参小妹妹自己乖巧。” 陈秋宁立刻笑起来道:“哎呦,君珩这孩子脸皮儿可真薄,刚夸一句这就脸红了。” 被她这么一说,沈君珩的脸红得更加厉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周氏忍不住轻拍陈秋宁的胳膊道:“你可收着点儿吧,人家沈家世代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孩子也都腼腆,你大咧咧的再把人家给吓着!” “好好好,我不逗他还不行么!”陈秋宁的确不说了,但是却笑得更厉害了,一边笑还一边看向沈君珩。 沈君珩只好假装去哄参参,不敢再抬头跟陈秋宁对视。 倒是吕氏放下参参之后问:“之前听你们说,想给参参办百日。 “我算着日子好像也差不多了?到底是哪天啊?” “参参是七月十五生的,百日那就是十月二十五呗!”周氏说完自己也蒙了,扭头看向儿媳妇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家里连月份牌子都没了,一天天过得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就连我们参参是七月十五这天出生的,我都还是胡家上门闹事说起来才知道的。” 章氏在心里默算了半晌,没能算出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是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 “娘,爹上山打猎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她不说大家还没察觉到这个问题。 每天闷在家里做活儿,还真没太注意过去几天了。 周氏这么一想,登时就有点儿慌了。 “你爹上山都有六天了吧? “按理说也该回来了!” 陈秋宁和吕氏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担心。 不过她俩嘴上还是在宽慰秦家人。 “秦将军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估计是因为下雪,山里的动物都躲起来了,所以走得比较远才耽搁时间了。” “是啊,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往回走了,明后天儿肯定回来了。” 周氏也努力压下心里的担忧,点点头道:“也是这么回事儿,再等两天看看。” 谁知又过了两天,还是不见秦恺峰回来。 秦仕谦上山找了一天,也没见到秦恺峰的身影,这下可好,家里人全都慌了神。 “娘,你先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金叔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办才好!” 谁知老金头听到这个消息,比秦家人还要震惊,直接从炕上跳了起来。 “你说啥?你爹还没回来?” 第62章 小花又搞什么幺蛾子 比起秦家人,老金头更清楚冬天的长白山有多危险。 尤其是下了大雪之后,山里许多危险的地方都会被大雪掩盖,一不小心踩上去就很容易出事儿。 更不要说到了这个季节,山里的晚上会有多冷。 老金头顿时就急了。 最近因为下雪,外面天冷路滑,老金头出门比平时少了,所以也有好几天没往秦家去了。 他原以为秦恺峰早就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消息。 老金头立刻在家待不住了,起身道:“我这就去叫人,咱们赶紧进山去找你爹。” 秦仕谦虽然心急如焚,可看着漆黑一片的外面,还是忍不住道:“金叔,要不还是等明天早晨,外面……” “等什么等!”老金头急道,“人命关天,这是能等的事儿么!” 老金头穿好衣服就直接出门去了,不多时就从村里叫了四十多个人出来。 这几乎就是松江村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了。 大家手里都举着自己扎的火把,一边往山脚下走,一边还不忘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秦仕谦。 “秦三郎,你也别太着急了,兴许就是因为山里雪厚不好走耽搁了。” “是啊,秦老三,咱们这么多人呢,一起去找,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秦将军的。” 但是看到大家跟嘴上说话截然相反的行动力,秦仕谦原本就已经提起来的心,越发地提到嗓子眼儿了。 上山之后,都不用老金头吩咐,大家便三五个人一伙儿地分开行动。 一时间,漆黑的森林中多了好几处移动的光点儿。 “爹——” “秦将军——” “秦恺峰——” 呼喊声更是此起彼伏。 大家伙走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听到山里有半点儿回应,甚至除了秦仕谦昨天上山找人的踪迹,大家都没找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老金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边抽着烟一边道:“看来还要继续往深处找。 “但是咱们什么东西都没带,这么进山肯定走不远。 “这样吧,留下二十个人在山上继续找,其他人回村拿些必备的东西和干粮回来,今晚咱们在老虎背那边汇合。” “好!”大家齐声答应,没有一个人对此有什么怨言。 秦仕谦闻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多谢大家帮忙,我……” 感谢的话刚出口,他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只能不断地冲村里人作揖行礼。 经过昨天一夜的寻找,秦仕谦终于切身体会到山里的夜晚是有多冷多危险。 他心里对秦恺峰的担忧此时已经到达了顶峰。 老金头拍拍他的后背,没有多说什么,招呼众人继续寻找。 当晚,大家在老虎背汇合,秦仕谦没想到自己居然在何劭身后看到了何清泽的身影。 秦仕谦顿时急了:“清泽,你怎么也跟来了,你奶奶自己在家怎么能行!” 他说完一巴掌拍向一旁的何劭,怒道:“他要来你这么也不拦着点儿!” 何清泽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秦三叔,是我非要跟着何叔来的,他拗不过我才同意的。 “你就放心吧,我把奶奶送到你家去了,我过来帮你一起找秦爷爷!” 昨晚上山之前,大家都只随便带了点儿干粮,经过一夜一天的寻找,早都吃没了。 此时拿着村里人送过来的干粮,一个个都吃得狼吞虎咽。 老金头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山里的地形,想知道秦恺峰究竟往什么地方去了。 但他越想越是摇头,最后连手里的饼子都吃不下去了。 “如果是村里人,我说不定还能大概猜出去了什么方向。 “可秦将军对山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我也根本猜不出来他会往哪儿走。 “咱们也只能尽量广撒网地找了,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山上找人的着急,家里的人此时也急得不行。 章氏的眼睛都哭红了,周氏更是一天都没吃下去东西。 陈秋宁和吕氏一直在这里陪着婆媳二人,生怕进山的人还没找到,家里这俩人再出点儿什么事。 留在村里的女眷们也都拿着东西纷纷登门看望。 这次不等余老太太劝说,小花就主动道:“奶奶,村里人都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看看啊?” 余老太太狐疑地看向小花,似乎在考虑她是不是又要搞事情。 小花这些天对秦家的事儿毫无兴趣,甚至都不许她提起。 今天怎么突然又主动提出要去秦家了? “上次叫你去,你一百个不乐意。 “今天怎么又突然转性儿了?” 小花闻言翻了个白眼道:“那不是你说的么,咱们在村里要低调,要随大流儿。 “如今别人家都去了,咱俩不去也不好吧? “当然,如果你不想带我去,那我乐得不用去呢!” “去当然是要去的!”余老太太都已经准备好东西,没告诉小花,打算自己过去看看就得了。 反正小花也是个小孩子,去不去的人家也不会挑理。 但此时小花突然主动说去,余老太太自然不敢不带上她。 余老太太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带着她一起去,把她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搞出什么幺蛾子强。 谁知祖孙二人到了刚到秦家,还不等说话,就见何劭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道:“秦、秦大娘,秦三娘子,不好了,秦三郎情绪崩溃,在树上大哭不下来。 “大家怎么劝都不好使,金叔让我回来叫你们,赶紧跟我过去看看吧!” 何劭一脸焦急,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别回头秦老爷子没找回来,秦三郎先出点儿什么事。 但这话此时显然是不方便说出口的。 饶是如此,听了何劭的话,周氏也是心里猛地一紧。 但紧接着她又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树上?什么意思?老三上树干什么?” 让她更不解的是,就算上树了,又危险在哪里呢? 何劭急得跺脚道:“秦大娘,这边山里的大松树,可跟咱们平时见到的树不一样。 “一棵棵都高耸入云,足有七八丈高呢!” 七八丈高? 章氏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人差点儿没当场厥过去。 秦仕谦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去了? 这要是摔下来,人还不得摔成肉泥了? “他现在在哪里啊?怎么会爬到树上去啊?”章氏带着哭腔问。 周氏也急得不行,好在还是比章氏更冷静一点,她一把扶住章氏,拎起棉衣塞给她道:“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咱们赶紧走! ““何劭,快前面带路,我们去劝他下来。” 章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了一下情绪,赶紧穿上棉衣。 婆媳二人此时都顾不上余老太太和小花了。 章氏只扭头对炕上的沈君珩交代了一句:“君珩,你看好小妹妹,我们出去一趟。” 周氏又补充道:若是我们天黑还没回来,你就去后头找陈奶奶过来给你们做饭,记住没有?” “我记住了,秦奶奶,秦三婶,你们放心吧!” 听得沈君珩答应,婆媳二人也顾不得其他,跟在何劭身后,急匆匆地出门了。 路上,何劭告诉婆媳二人,大家在附近山里找两天两夜,还是没有秦恺峰的踪影。 今天一大早,大家都是被秦仕谦的喊声吵醒的。 起身之后才发现,秦仕谦不知何时,竟爬到附近最高的一棵大松树上去了。 他本意可能觉得,爬得高看得远,想试试能不能看到秦恺峰的踪迹。 但是发现一无所获之后,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抱着树干大喊起来。 村里人听到喊声都围过来,不断在下面劝他赶紧下来,那么高实在太危险了。 可秦仕谦也不知是听不到还是听不进去,直喊到嗓子都哑了,也不肯下来,最后干脆抱着树干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都担心他情绪太过激动,或是没有力气了会从树上掉下来。 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可真是神仙都救不活了。 听了何劭的话,周氏和章氏也是心急如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而另一边,还没等说话就被留在屋里的余老太太不免有些尴尬。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小花早就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秦恺峰又失踪了,是不是表示,事情终于要回归正轨了? 小花心里想着,眼神儿已经瞟向炕上的参参。 若是这次秦恺峰真的没了,那么碍事的就只剩这个小崽子了。 小花被她看得后背发凉,有种自己突然被看穿的感觉,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但是刚移开视线,小花紧接着就后悔了。 不过是个刚会翻身的小屁孩,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想到这里,小花深吸一口气,准备狠狠地瞪回去。 不料刚转回来,就毫无预兆地跟沈君珩四目相对。 沈君珩虽然不了解小花,但他天天跟参参待在一起,已经能够感受到参参的心情了。 他能察觉到参参对小花的排斥和不喜,自然也警惕起来。 小花被他看得心头火起,咬牙暗道。 你等着,让你瞪我,到时候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第63章 参参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你瞧这事儿闹的。”余老太太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对沈君珩道,“东西我先放这儿了,等秦家人回来你帮忙告诉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 小花乖巧地跟着余老太太回了家,然后一头扎进放药材的房间,不知道在里面捅咕什么东西,半晌都没出来。 余老太太并不知道小花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自己回屋继续做起了针线活儿。 小花用帕子包好自己配出来的药粉,偷偷溜出家,又返回了秦家。 如今村里人大部分都上山寻人去了,剩下的老弱妇孺也都不怎么出门。 所以村里路上根本看不到人影。 但小花依旧小心翼翼,东躲西藏的,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的行踪。 这次来到秦家,她没有进屋,而是直接躲进了柴房中,透过板子之间的缝隙,注意着东屋里的动静。 虽然上一次事情跑偏了,没有按照既定发生。 但是既然还能再来这么一次,就说明白她才真正是天道眷顾之人。 所以这一次,小花不准备听天由命了。 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主动出手。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小花感觉自己都快被冻僵了,终于让她等到了沈君珩出门。 确定沈君珩去后面上茅厕了,小花立刻冲出柴房,直奔东屋。 她找到炕上的参参,用包着药粉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这种把戏,对参参根本不起作用。 但她太想知道小花究竟要做什么了。 甚至为了不被沈君珩撞见,参参立刻如对方所愿地闭上眼睛,装作昏睡过去的模样。 小花也生怕被沈君珩回来撞破,更想不到一个小婴儿还懂这么多。 所以她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调配出来的药粉,效果居然如此立竿见影,而是抱起参参就飞快地跑出了秦家。 沈君珩上完茅厕回来,发现参参不在炕上,刚开始并没有着急,还以为是被陈秋宁或者吕氏给抱走了。 他急忙跑去后面两家院子里询问。 谁知吕氏和陈秋宁的反应出奇的一致。 “我没把参参抱过来啊!” 听到吕氏这样说的时候,沈君珩还寄希望于陈秋宁。 当听到陈秋宁也这样说,他登时如五雷轰顶,嘴唇颤抖着,喉咙如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陈秋宁见状立刻察觉不对,赶紧追问:“怎么了?参参不见了么?” 沈君珩颤抖着点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跑。 陈秋宁一把拉住他道:“先别急,村里就这么多人,只要没有坏人进村,参参应该就丢不了。 “说不定是你上茅厕的时候,村里赶巧有人过来,见参参自己在屋,就先把孩子抱走了。 “你先别急,我去村里各家问问再说。” 许是受陈秋宁的影响,沈君珩也渐渐冷静下来道:“对,我先去问问我爷爷。” “好,你去吧,我去其他几家问问。” 但是把周围一圈儿人家都问下来,依旧没有参参的任何消息。 沈君珩一双眼睛血红得骇人,他死死攥着拳头,哽咽道:“都是我不好,秦奶奶和秦三婶出门前让我看好小妹妹,我怎么能留她自己在屋里呢!” 他一边说,一边抡起拳头拼命砸向自己的脑袋。 “快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陈秋宁赶紧一把抱住他。 沈君珩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他哪里能考虑得这样周全呢!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参参。”陈秋宁说着,将沈君珩塞给吕氏道,“你照顾好君珩,我上山去给村里人报信儿。” 吕氏跟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眼底也有着跟自己一样的深深担忧。 如果不是村里人抱走了孩子,就很有可能是被山匪上门寻仇了。 毕竟除此之外,秦家也没得罪过什么其他人了。 “我不,我要去找参参!”沈君珩闹着要跟陈秋宁一起去。 但最后还是被强行留在了家里。 吕氏只能哄他道:“咱们留在家里等着,说不定抱走参参的人会把她送回来呢!” 可这话说出来,别说是大人了,就连沈君珩这样的小孩子都根本不信。 沈君珩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 “严奶奶,是我害了参参妹妹,是不是?” 吕氏被他哭得心都要碎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安抚道:“不是的,你千万不能这么想。 “再说了,参参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外头冰天雪地,一个还不到百天儿的奶娃娃,究竟能到哪里去了呢? 此时,小花正抱着参参,趟着快到自己大腿根儿的积雪往山里走。 她准备把参参扔到山里去。 如今村里人都在忙着找秦恺峰。 等他们知道消息再找到参参的时候,这小崽子肯定早都冻死了。 想到这里,小花忍不住露出了奸计即将得逞的笑容。 “这么冷的天,只要我把你埋在雪里,你很快就会被冻死……” 小花话没说完,突然惊恐地发现,怀里的参参不知是什么时候居然醒了,正睁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小花被吓了一跳,差点儿直接把参参给扔出去。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对上参参的眼睛,小花就总有种被人扒光看光的感觉,还有些说不出的心虚。 明明只是个小屁孩,自己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小花不断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但参参的表现实在太诡异了,她醒了也一点儿都不哭不闹,安静得让人害怕。 而自打小花抱着自己进山之后,参参正美美地吸收着山里的灵气,巴不得能多在山里待一阵子呢! 参参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愿望居然很快就实现了。 因为小花心里打怵,实在有点不敢继续往林子深处走了。 于是她随便找了处积雪很深的地方,把参参丢了进去。 参参被丢进雪窝里,却还是没有哭闹,依旧眨巴着眼睛,盯着小花看个不停。 “你、你看我做什么! “我让你再看!” 小花被看得心慌意乱,赶紧用周围的积雪将参参埋上,然后着急忙慌地下山去了。 第64章 豹子没来,狼群来了 参参被积雪埋在下面,丝毫没有惊慌。 她有灵气护体,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 一开始她还开心地吸收着山里充沛的灵气。 毕竟她如今太小,能够上山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上一次还是被秦恺峰带到山里来的。 所以参参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努力想要多吸收一些灵气。 但是吸了一会儿灵气之后,参参突然想起,自己就这么被小花抱走丢到山上,沈君珩此时在家,估计要急坏了吧? 哎呀,还是想法子赶紧回去吧! 想到这里,参参便在心里召唤起豹子来。 这只豹子,算是被参参看着长大的。 母豹子将孩子生在了参参的本体附近,后来便被人猎杀了。 小豹子凭借着本能,凑近了灵气充足的参参寻求庇护。 参参不但保护了豹子,还经常把自己找到的有灵力的野果喂给它。 所以这只豹子跟其他动物相比,也算是开了一些灵智,还经常会帮参参松土捉虫。 所以之前参参才能用自己的灵力召唤豹子,替她去帮助和保护爹爹。 谁知这次轮到她需要帮助了,却怎么呼唤都没有等来豹子的身影。 【哎呀,这家伙也太不靠谱了,难不成跑到别处去玩儿了?】 参参召唤了半天,都没能等来豹子,不免有点发愁。 虽说她自己待在山里,无论待多久都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长得更快更好。 可到时候该如何跟其他人交代呢? 三个月大的孩子,在山里不吃不喝那么多天,还活得好好的? 那还不得被村里人当成奶奶故事里讲的那些妖怪了? 参参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想的,全都是如何能平安回到家人身边。 丝毫没有想过,自己如果直接留在山里生活,可能会更加自由自在。 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但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爱,早就已经深深扎根在她的心里,让她已经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孩子。 孩子当然就是要回到亲人身边才对。 但是该怎么回去呢? 着实把她给难住了。 参参在雪窝子里翻了个身,趴在那边,含着手指,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 不断被吸入体内的灵气,让她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面上突然传来声音。 参参被吵醒,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扒压在她身上的积雪。 难道是有人找到自己了? 还是小花去而复返了? 不过仔细辨认了一下,参参很快就发现,找到自己的并不是村里人,更不是小花,而是一群狼。 长白山里当然是有狼群的。 但参参跟它们并不熟悉。 以前从来没打过交道,可以说一直都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当参参感受了一下,发现外面的狼竟然有三十多只。 她一时间也有点搞不清楚,狼群到底是感受到自己的灵力过来救人的,还是把自己当食物了吧? 幸好她现在已经有了自保之力,不然可真是要麻爪儿了。 若是能被狼群从雪窝子里挖出去,说不定还是好事儿了。 这样能更方便村里人找到自己。 就在参参思来想去的时候,她突然间顿住了。 怎么回事? 狼群中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孩? 参参再次用灵力感受了一下,还真是个小男孩,跟沈君珩差不多大。 他身上满是狼群的气息,所以参参一开始差点儿把他也当做狼了。 参参正纳闷儿呢,就感觉眼前一亮,她终于被狼群给扒出来了。 头狼探头下来,叼着参参的衣服把她救了上去。 然后将她塞进了那个小男孩的怀里。 小男孩身上裹着鹿皮,坐在一头狼的身上。 他一手抓着狼颈间的毛,一手从头狼嘴里接过参参。 见参参睁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小男孩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这小男孩看起来的确跟沈君珩差不多大。 但是跟沈君珩不同的是,他皮肤黝黑,头发和穿着都乱七八糟,但身体看起来十分结实。 参参凑近嗅了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家伙,这孩子都快被狼给腌入味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群狼的爱好是捡孩子玩儿? 参参不明所以,小男孩好像也不会说话。 只听他嘴里发出几声类似于狼嚎的叫声,狼群便再次动了起来。 此时已经快到傍晚,山里的天儿黑得更早一些,周围很快便阴暗下来。 好在参参如今体内灵气充沛,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她正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感觉后背被人拍了几下。 原来是抱着她的小男孩,正在笨拙地想要安抚她。 参参便也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害怕。 可惜她现在还没有牙齿,只能露出粉嫩的牙龈,还不小心漏出来一滴口水。 小男孩非但不嫌弃,甚至还努力地把参参裹进他的鹿皮中,生怕把她给冻着了。 狼群一直走到月亮升起,才终于抵达一处山洞。 山洞里也都是狼的气息,看来是这群狼冬天的落脚地了。 驮着小男孩的狼率先走进去,来到洞穴的最深处爬下来。 小男孩抱着参参从它背上下来。 其他狼这才陆续走进山洞,将参参和小男孩团团围在中间,为他们抵挡住了外面吹进来的寒风。 还有一只母狼走到参参旁边,直接躺倒在地。 就在参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把她塞进了母狼的肚子下面,示意她可以吃奶。 母狼也十分温顺,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只为让参参吃得更方便一些。 参参刚开始还有点儿犹豫,但是小肚子很快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虽说灵力让她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但习惯了吃饱喝足的那种感觉,不吃东西就总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于是参参也不再客气,大口吸吮起来。 小男孩见状,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吃饱之后,参参再次开始犯困。 她枕在母狼柔软的肚皮上,眼皮越来越沉。 小男孩便脱下鹿皮,盖在参参身上,自己则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里。 见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其他的狼也纷纷围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为两个孩子取暖遮风。 这一夜,参参睡得十分安稳。 非但没感受到一丝寒意,甚至早晨醒过来的时候,脑门儿上还有微微的汗意。 但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见了,村里此时都炸开了锅。 头一天,周氏和章氏跟着何劭,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雪好不容易爬上去,就见一大群村民正围着一棵大树。 大家都仰头朝上看,老金头还在冲上面喊着什么。 这一路走过来,周氏和章氏都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要大喘气,吸进肺里的还都是冰冷的空气,刺得人喉咙和肺里生疼。 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婆媳二人顺着村民们的视线抬头一看,顿觉头晕目眩。 虽说早就知道这棵树有七八丈高,但当走到跟前抬头看去的时候,压迫感才真实地扑面而来。 章氏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里。 周氏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才确定树梢上那个小黑影竟真是秦仕谦。 秦仕谦为了能发现秦恺峰的踪迹,挑了一棵最高的松树,而且几乎已经爬到顶了。 他抱着的部分,树干已经只有手臂粗细。 山里的风一吹,树梢就跟着东摇西摆。 要不是秦仕谦抱得牢,估计早就被甩下来了。 但此时他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都已经哭不出来了,沙哑着嗓子,不但重复着几句话。 “我真是该死,我怎么能让我爹自己进山呢! “我就该跟着他,无论他同不同意,我都该跟着他! “爹,你在哪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儿,我不能没有爹……” 老金头一看周氏和章氏终于来了,赶紧过来道:“秦大嫂,你家老三在上头都好几个时辰了,我们怎么劝都没用,您快想想办法吧! “不然等他没力气抱不住掉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就算下面有积雪,那也是能摔死人的!” 周氏此时正大口喘着气,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反倒是刚上来就跌坐在地的章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间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冲着上面大喊:“夫君,你快下来,参参在家等着爹爹回去,看不到爹爹都不肯睡觉了!” 章氏喊完这几句话,立刻喘得如拉风箱一般。 好在树上的秦仕谦竟真的听到了。 女儿终于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停止了呼喊和大哭,安静地在上面待了半天。 树下的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老金头更是连连打着手势,示意其他人把棉衣扯起来。 这样万一人掉下来,说不定还能接一下。 这一瞬间,山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好在没多久,秦仕谦终于动了起来。 他开始缓缓地往下爬。 树下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肯下来就是好的。 但现在也不是能彻底放心的时候,想顺利爬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秦仕谦身体底子好,虽说在上面冻了那么久,但一路爬下来还算稳当。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直到他的双脚终于踩在地面上,周氏才冲上去,揪着他劈头就是两巴掌。 “你这死孩子,你爹还没找到,你就想要我的命啊?” 秦仕谦则扑通一声跪在周氏面前,大哭道:“儿子无能,到现在还没找到爹爹!” 周氏一把抱住他,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村里人看着母子二人,心里也都很不是滋味。 哪怕秦恺峰武功了得,但冬天的长白山也是不容小觑的。 就连世代打猎为生的东台村,也没人敢在冬天单枪匹马地上山打猎。 秦将军此举实在是太托大了。 老金头更是被秦家母子哭得眼圈儿都跟着湿润了。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久,但他是真心把秦恺峰当做良师益友了。 村里有什么事都想要去跟他商量一下。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有了主心骨似的。 尤其看到今年秋天村里的新气象,老金头前几天还在家里畅想,有了秦恺峰的帮助,明年松江村大家的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好! 只要大家这样齐心协力干几年,别说是解决温饱问题了,就连超过东台村,说不定都是指日可待的。 谁知这一切都还没开始,秦恺峰就出事了。 “秦大嫂,秦三郎,你们也别太难过了。 “秦将军本领高超,当初在山里失踪一个多月都能平安回来,这次说不定也只是被什么东西耽搁了。 “你们放心,只要一天没见到秦将军,村里人就绝对不会放弃寻找的。” 当然,他话里这个“见到”,就说不好是见到人还是见到尸首了。 好在此时,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没力气想到那么多了。 听了老金头的话,心里多少算是有了点儿安慰。 周氏哽咽着冲村里人道谢:“真是多谢大家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就是,要不是秦将军,我们说不定早就被山匪给砍死了。” “是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继续找下去的。” 说话间,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老金头便叫人去把火把都点起来。 恰在此时,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们都搁这儿干什么呢?” 这一句话,生生吓得所有人都汗毛倒竖。 只有周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转身,冲着不远处的黑暗处,试探地喊了声:“老头子,是你么?” 瞬间,村里所有人的火把齐齐冲着这边照过来。 朦胧的火光,映照出了秦恺峰消瘦了一圈儿的脸。 “爹!真的是你?”秦仕谦激动地大喊,直接冲上去,一把拉住秦恺峰,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爹,你没事儿吧? “你这么多天没回来,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秦恺峰这会儿还很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老子本事如何,你还不知道么?” 村里人确定真是秦恺峰之后,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第65章 敢动我孙女,我踏平他的寨子! 大家齐齐冲上去将秦恺峰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停。 “真是秦将军啊!” “我就说,秦将军身手那么好,肯定不可能出事的!” “是不是因为打到的猎物太多,所以秦将军才迟迟没有回来啊?” “对了,秦将军这次上山打到什么了?” 秦恺峰笑呵呵道:“这次上山的确收获不小,回村之后给你们开开眼!” 听了这话,大家才发现,原来秦恺峰身后竟然还拖着一个简易的爬犁。 是他用麻绳和树枝捆出来的。 爬犁上不知道放着什么猎物,此时被冰雪覆盖得严严实实。 周氏在旁边站了半晌,见秦恺峰居然跟村里人嘻嘻哈哈聊得开心,气道:“你这人,一把年纪了,能不能靠点谱? “这一走都快十天没消息,甭说是家里人了,就连村里人都不放心。 “大冷天的,这么多人一起进山找你好几天了!” 秦恺峰这才反应过来,这么多村里人聚在这里,原来是出来找自己的。 他顿时一脸抱歉,走到老金头面前道:“金大哥,大家,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进山是为了打猎,没想到一走就走得太远了。 “过几天我孙女过百日,大家一定都过来,让我好好招待和感谢一下大家。” 老金头道:“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村里人也纷纷道。 “是啊,秦将军不用客气。” “之前面对山匪的时候,秦将军不是还挡在我们前面么!” “参参的百日,我们肯定要去的。” “那肯定的,就算秦将军不说,我们也是要不请自来的。” 王大头更是扬声问:“秦将军,这次也能敞开了吃肉么?” 秦恺峰一摆手道:“那必须的,大家只管带着肚子来,保证让你们都吃得饱饱地回去。”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老金头道:“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咱们就抓紧下山吧!” 秦仕谦立刻从秦恺峰手里接过绳子,准备自己拉着爬犁。 谁知道第一下竟然没有拉动。 何劭见状也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用力,这才拖着走了起来。 因为有村里人之前趟出来的路,所以这会儿下山比之前好走了许多。 秦恺峰虽然已经在山上待了好多天,但是走起路来丝毫不比村里其他青壮年慢。 众人往回走了一个多时辰,撞见了上山找人的陈秋宁。 她出门的时候太过着急,连火折子都没带。 幸亏穿得还算厚实,这才能一路摸黑走到这里,而没有被冻僵在半路上。 陈秋宁出门之前,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长白山的冬天了。 能走到这里,几乎全靠她意志撑着了。 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脚步,下场不是冻死就是冻残。 所以陈秋宁只能咬牙继续走,直到遇见村里人才行。 幸好村里人找到秦恺峰之后就开始往回走了,不然陈秋宁怕是还没跟他们碰头,就已经先把自己累趴下了。 “秋宁,你怎么也上山来了?”周氏看到陈秋宁,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迎上去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虽然还没看到秦恺峰,但是看到所有人都在往下走,陈秋宁也隐约猜到了。 所以她没急着说参参的事儿,而是先问:“嫂子,你们找到秦将军了么?” “找到了,人好好的,我们正准备回去呢!”周氏嘴上应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陈秋宁,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坏消息从她嘴里说出来。 果然,在听到秦恺峰没事之后,陈秋宁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瞬间便在她脸上结成了冰珠。 “出、出大事了,参参不见了。” “什么?” “你说啥?” “什么叫参参不见了?” 秦恺峰,秦仕谦和周氏顿时都急了。 章氏更是话都没能说出口,人就直接承受不住厥过去了。 之前因为担心秦恺峰和秦仕谦,章氏本来就连着两天没吃好睡好了。 再加上这一天下来,爬山赶路,心情也一直起伏不定,章氏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所以听到孩子出事了,她心里最后那根弦瞬间崩断,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秦仕谦一把抱住软倒的章氏,眼睛还死死盯着陈秋宁,想知道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秋宁哭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连孩子被谁抱走了,抱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 秦恺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些山匪! “金大哥,你可知道那些山匪的老巢在哪里?” 秦仕谦则一把将章氏推给周氏扶着,咬牙道:“爹,我跟你一起去!” 老金头急道:“且不说我也不知道山匪的老巢在哪里。 “就算知道,你们两个难道还想硬闯匪窝么? “山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们的山寨也不是那么好闯的啊!” “敢动我孙女,我踏平他的寨子!” 秦恺峰的怒火已经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他身上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疲惫感,只有杀气源源不断地升腾而起! “金大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就算把长白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的老巢!” 此时,靠在母狼温暖的肚皮上睡得正香的参参,突然间醒过来。 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是爷爷的气息。 但是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么? 她急忙用灵力呼唤头狼,表达着自己要去找家人的意愿。 头狼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仰头朝天叫了一声。 其他狼也跟着起身,纷纷仰头嚎叫呼应。 之前一直睡在参参旁边的小男孩也一骨碌爬起来,抱起她,这次直接骑在了头狼的背上。 狼群按顺序离开山洞,按照参参的指引,顺着秦恺峰的气息找了过去。 松江村的人也听到了接连不断的狼嚎。 声音听起来离着不算太远,这让大家都有点儿害怕。 老金头皱眉道:“这个狼群听起来规模可不小啊!” 狼群到了冬天,本来就会集合成群,共同抵御寒冬。 刚才一通嚎叫,估摸着得超过三十头。 一旦被它们给盯上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想到这里,老金头立刻对秦恺峰道:“秦将军,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先下山回村,弄清楚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秦恺峰虽然早已心急如焚,但是征战多年的经验让他明白,越是着急就越要保持冷静。 所以听了老金头的话,秦恺峰立刻捡起绳子搭在自己身上,挽起周氏的胳膊,拉着爬犁就飞快地往山下走。 他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后面道:“老三,背着你媳妇,扶着点儿你陈姨,咱们赶紧下山。” 于是几十个人加快速度下山,狼群则在参参的指引下紧追不舍。 多亏狼群在山里行进速度比人快多了,不然天亮之前能不能追上都还两说了。 众人走着走着,秦恺峰突然停住脚步,冲身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哎呦。” “怎么突然停了?” “出什么事了?” 大半夜黑乎乎的,后面好多人都没看到秦恺峰的手势,一个接一个地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嘘!”秦恺峰也说不出怎么了,但直觉告诉他,前方的树丛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危险。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四周树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变得格外清晰。 大家都紧张起来,不用秦恺峰提醒,就纷纷握紧了手里用来探路的木棍。 树丛中的声音越来越响,紧接着,露出一双双绿色的眼睛。 这下子,所有人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就连面对二三十名山匪都面不改色的秦恺峰,此时也冒了一身冷汗。 他将背着的弓箭和箭篓交给秦仕谦,自己攥紧手里的匕首,挡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大家都是为了找他才上山的。 除非这些狼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他不会允许它们伤害身后的任何一个人。 狼群却没有继续上前,反倒还纷纷向两边避让开来。 一个硕大的狼头从树丛后探了出来。 “是、是头狼……”老金头的嗓子都哑了,声音也颤抖不已。 秦恺峰死死盯住头狼的眼睛,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露出任何胆怯和退缩。 否则头狼会直接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但让秦恺峰奇怪的是,他没有从头狼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攻击性。 这狼群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恺峰心下疑惑,也没有急着动手。 狼群和人群就这样僵持住了。 寂静的林中,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阿古——” 章氏猛地瞪大眼睛,大喊:“参参,是我的参参!” 所有人都下意思四下张望,孩子在哪里? 大家一晃神的功夫,章氏就疯了般冲出去,直接跑到了头狼面前。 “彤云,你快回来!” 不知何时爬到树上的秦仕谦立刻搭箭拉弓,瞄准了头狼。 就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头狼突然动了。 它向前走了两步,嘴巴已经快要碰到章氏的身体。 秦仕谦屏气凝神,羽箭直指头狼的眉心,松开了拉紧弓弦的手…… 第66章 狼群夹着尾巴逃跑了 头狼都已经走到面前了,章氏却丝毫不惧,也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反倒还朝头狼的方向伸出双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章氏疯了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她居然从头狼背上抱起了一个孩子。 秦仕谦在树上看得真切,但是拉弓的手却已经松开。 好在他反应极快,猛地抬起举着弓的左手。 刚刚离弦的羽箭顿时偏离方向,直接射向虚空。 “阿古——”参参躺在章氏怀里,开心地蹬着腿,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章氏双臂僵硬地捧着参参,一动也不敢动。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担心这一切都是幻觉。 好在秦恺峰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章氏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树上的秦仕谦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是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周氏赶紧上前,想查看一下参参有没有受伤。 但章氏此时却死死抱住孩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周氏赶紧温声安抚:“彤云,别怕,没事了。 “你低头看看参参,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你别那么紧张,抱得太紧孩子该喘不过气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章氏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呻吟,终于缓缓放松了身体。 她低头,把脸贴在女儿身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乖宝儿,你差点儿把娘吓死了…… “都是娘不好,娘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带着你,绝对不离开你半步了……” “阿古——” 参参抬手去摸章氏的脸颊,想帮她擦拭眼泪。 【娘亲别哭,我没事的。】 其他人在确认参参没事之后,立刻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狼群上。 但此时再看向狼群,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本该在家的参参是怎么到山上来的? 就算被人丢到山上,那为何又会跟狼群在一起? 这些狼也没有攻击人的意思,难不成真是来给他们送孩子的? 太多的疑问在所有人脑子里打转儿,谁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秦恺峰试探着对头狼道:“谢谢你们把我孙女送回来。” 但是头狼依旧站在那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下连秦恺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求助地看向老金头,结果发现对方脸上的茫然比自己更甚。 秦恺峰想了想又道:“你们放心,以后我秦家人上山,绝对不会猎杀狼。” 这是什么话? 狼群还能听懂人话不成? 大家有点想笑,但是又都拼命忍住了。 头狼却像是听懂了似的,仰头叫了一声。 眼瞅着狼群开始逐渐撤离。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参参突然伸手指着头狼,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章氏赶紧抓住女儿的手收回来。 但是参参却还是扭着头,冲着头狼叫了好几声。 头狼停住要走的脚步,又往人群这边走了几步。 “啊!” “快跑!” “头狼过来了!” 村里人惊叫着连连后退,胆小的已经掉头就跑了。 老金头急得拼命喊:“大家别慌,别乱跑! “稳住,都稳住!” 现在人多凑在一起,还有火把,说不定还能震慑一下狼群。 可一旦有人乱跑落单,那可就说不好会出什么事儿了。 秦恺峰却没有管后面的骚乱,因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骑在头狼后背上的小男孩给吸引了。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孩子? “是你救了我家参参么?”秦恺峰试探着问。 可惜小男孩根本听不懂,他双手抓着头狼的背毛,一脸警惕地看着秦恺峰。 参参看到小男孩,立刻指着他啊啊个不停。 秦恺峰敏锐地发现,小男孩看向参参的时候,眼神瞬间温柔下来。 他试探着朝小男孩伸出手,问:“你愿意跟我们回去么?跟小妹妹一起回去?” 小男孩听到秦恺峰说话,立刻收回视线,再次警惕地看向他,像只受惊的小兽。 就连头狼都往后退了两步,身体也有些颤抖,尾巴都夹了起来。 秦恺峰抬手摸摸脸,心想自己有这么吓人么? 小孩子也就算了,就连头狼都怕自己? 此时村里人也都看到了狼背上的小男孩。 “啊?这儿怎么还有个孩子?” “不是咱们村儿的!” “这么冷的天,孩子就这么露着胳膊光着脚?” “该不会是别的村丢的孩子吧?” “甭管是哪个村儿的,咱也得先把孩子带回去,不能把他留在山里啊!” “那肯定的,就算不被狼吃了,也会冻死的!” 大家此时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孩子身上,议论纷纷,连对狼的恐惧都暂时被对孩子的担忧给压下去了。 看着害怕自己的头狼和小男孩,秦恺峰转身看向章氏怀里的参参,问:“乖宝儿,是不是想让小哥哥陪着?” “啊啊——”参参立刻挥动小手,连连地发出声音。 【还是爷爷明白我的意思!】 【咱们带小哥哥回家吧!】 秦恺峰于是再次看向小男孩,抓着参参的手,冲他勾了勾。 小男孩这次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看看参参,又看看秦恺峰,脸上浮现出犹豫纠结的神色。 眼看秦恺峰又走了过来,头狼突然身子一歪,把小男孩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 好在它的动作很轻,所以小男孩只是掉在雪地里,并没有摔着。 “嗷呜——” 头狼仰头朝天嚎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次所有的狼都没有半分犹豫,纷纷跟着头狼离开。 直到最后,昨天喂过参参的母狼凑过来,颤抖着身子、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小男孩,紧接着害怕地看了秦恺峰一眼,夹着尾巴跑了。 小男孩突然被狼群丢下,明显有些无措,眼圈儿不受控制地红了。 秦恺峰等到狼群走远之后,这才上前,脱下自己的棉衣裹住小男孩,想把他抱起来。 没成想小男孩就像是被炭火烫着了似的,整个人从秦恺峰怀里弹出去,拼命甩掉身上的棉衣。 “这孩子咋回事儿,不怕狼反倒怕我?”秦恺峰彻底被搞糊涂了。 好在小男孩虽然害怕他,但是却没有跑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凑到章氏身边,找了个能看到参参的地方蹲了下去。 秦仕谦此时也从树上爬了下来,先冲过来查看章氏怀里的参参。 从头到脚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女儿没事之后,秦仕谦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他这会儿才终于有闲心打趣道:“爹,你干什么了,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 “我能干什么?”秦恺峰也很无语,“你赶紧把棉衣脱了,试试这孩子肯不肯穿。 “其他事儿咱们还是抓紧回村再说说。” 秦仕谦脱了棉衣,裹在小男孩身上。 说来也奇怪,小男孩虽然还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却没有刚才反应那么大,最后还是接受了秦仕谦的衣服,悄悄地裹紧了自己。 秦仕谦见状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小男孩的身体在他怀里瞬间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别怕,先跟我们回去,我们再想办法帮你找家人。” 被秦仕谦抱在怀里,小男孩渐渐适应之后,身体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了。 但也真是奇怪,只要秦仕谦离秦恺峰太近,小男孩就立刻吓得浑身哆嗦。 秦仕谦不信邪,想要再靠近一点。 小男孩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拼命想要逃离秦仕谦的怀抱。 秦仕谦赶紧往旁边走了几步,安抚着怀里的小男孩道:“别怕别怕,我不过去了,咱们离他远远的,好不好。 “来,咱们上这边来,跟小妹妹一起走。” 秦仕谦说着走到章氏身边,小男孩看到参参,才终于放松下来。 “还是我闺女最好看了,谁看到都喜欢。” 走在前面的秦恺峰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怎么的,你是说老子不好看,谁见谁怕么?”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遭遇狼群的恐惧感也终于被笑声驱散。 眼瞅着离山脚越来越近,大家的脚步也渐渐加快。 很快就能回到村里,躺在自家热乎乎的炕头上,好好歇一歇了。 但是等终于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村里人拉着爬犁把东西送到秦家院子里,但是谁都没有离开。 村里几个小年轻,你推我,我推你的。 最后还是王大头被众人推到秦恺峰面前。 王大头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挠着头憨笑道:“秦将军,你上山这么多天,到底打了什么回来啊?能不能给我们开开眼啊?” 老金头道:“你们又不累了是不是?” “哎,金叔,累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嗐,那就看看,也没啥不能看的。”秦恺峰说着,扒开了爬犁上都冻硬了的一层冰雪,露出了下面的猎物。 看着冰雪下露出的皮毛和花纹,村里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沉默了许久,才有人大喊:“这,这是大虫?” “是啊!”秦恺峰笑呵呵地说,“我给孙女儿准备的百日礼。” 他说得轻松,其他人却都要疯了。 秦恺峰居然孤身上山打了一只老虎回来? 怪不得连头狼都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搁谁不害怕啊! 第67章 这可是老虎,浑身都是宝啊! 震惊过后,不等秦恺峰说话,周围的人就冲上去,用手扒着爬犁上的冰雪。 “哎哎,你们这是干啥,手多冷啊!” 秦恺峰想拦着,但是大家这会儿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这可是老虎,浑身都是宝! 用别的东西万一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好在人多量大,不一会儿,就把爬犁上的全部冰雪都扒干净了。 爬犁上不光有一只老虎,下面还垫着两只梅花鹿。 难怪刚才秦仕谦去拉爬犁一下子都没拉动呢! 不过从这两头梅花鹿也不难看出,秦恺峰一直对之前将梅花鹿皮送给严玚耿耿于怀。 那可是他留着给孙女做小皮靴的! 真是便宜那个阉人了。 这次总算双倍给补回来了。 “等参参百日那天,请大家来吃饭。 “一只老虎、两头梅花鹿呢,足够大家敞开吃了。” 不过村里人的注意力,此时还都在老虎身上。 “这只老虎个头不小啊!” “看样子是只正值壮年的公虎啊!” “我看至少得四百斤往上啊!” “那你可说少了,我感觉最少得有五百斤。” 几个人说着说着竟争起来,当场就想找大秤过来称一下重量。 好在老金头还残存几分理智道:“村里哪里有能称五百斤的大秤?” 但是说归说,他的眼神也紧盯着老虎移不开半分。 老虎身上可都是好东西啊! 虎皮本就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虎骨能泡酒,虎牙也能卖钱,就连虎肉吃了都能强身健体。 而且现在已经下雪,天寒地冻的,随便把肉往雪地里一埋就能保存好几个月,根本不用担心坏掉。 秦将军这回上山,可真算是满载而归了啊! 前院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传到了后面。 沈君珩听到声音,立刻冲了出去。 沈良翰见状也赶紧下炕,拎着他的鞋子追上去。 “你这孩子,先把鞋穿上,冻脚啊!” 睡在东屋的吕氏等人也被惊醒,赶紧披上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因为男人们都上山找人去了,所以昨晚吕氏就把沈良翰和其他女眷都叫到自己家里过了一夜。 一来可以省些柴火,二来突然间出了这么多事儿,大家凑在一起也更安心一些。 “是村里人回来了么?” “好像是,咱们也出去看看吧!” 沈良翰追着沈君珩,一路跑到秦家院子门口,祖孙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祖孙二人被秦家收留,这些日子吃住都靠着秦家,本来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 如今还把人家的孩子给丢了,哪里还有脸去见秦家人啊! 若非秦恺峰和参参都还没有消息,沈良翰真恨不得直接了结自己给秦家赔罪。 沈君珩更是自责得快要疯了,自从参参不见了,他的眼泪就没断过。 他昨晚一夜未眠,直哭得双眼红肿,再也流不出眼泪为止。 沈良翰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孙子的手,沉声道:“走吧,无论结果如何,爷爷陪你一起面对。” 话虽这样说,但沈良翰此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参参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祖孙二人把命赔给人家又如何,也不能把人家的孩子换回来了啊! 祖孙二人心情沉重地走进院子,刚分开村里人挤进去,就看到摆在地上的老虎和两头梅花鹿。 秦恺峰正眉飞色舞地跟村里人讲自己打虎的经过。 “其实我这次进山,就是奔着大猎物去的。 “一路上也碰到不少小玩意儿,我都没打。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进山第三天,就让我遇到这只老虎了。 “其实想要杀了老虎,对我来说简单得很,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天。 “但我这不是想留张完整的虎皮给参参做褥子么,不想弄破了它的皮毛。 “所以我就只能跟着它,找准时机才能下手。 “也幸亏现在是冬天,山里的雪厚,老虎走过路过都会留下痕迹,我这才能一路追下去。 “不然就它这大块头,想把我甩开,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大伙儿一边听着秦恺峰讲述,一边看向老虎被羽箭射瞎的一双眼睛。 老金头刚才已经仔细看过了,老虎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致命伤就是一双眼睛。 此时再听到秦恺峰的讲述,大家全都感叹不已。 “真不愧是秦将军啊!” “这就叫啥,这就叫艺高人胆大!” “可不是么,如今咱们村有了秦将军,看东台村那些小王八蛋还敢不敢看不起咱们!” “他们要是还敢用鼻孔看人,就让他们村里也出一个人去打老虎。” 只听秦恺峰继续道:“我第一箭射入它的左眼。 “但是这只老虎可真彪悍,非但没死,还硬是带着那支羽箭跑了。 “我一路跟着血迹找到它,想法子又给它右眼补了一箭,这才算是把这个大家伙给拿下了。 “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哪里还用劳动大家上山去找我啊!” 村里人听得啧啧称奇,连声称赞秦恺峰箭法惊人。 但是沈良翰和沈君珩听着,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秦恺峰废了这么大力气打到一只老虎,就是为了带回来给参参做虎皮褥子。 如果他知道孩子不见了,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沈良翰拉着沈君珩的手不断地收紧。 沈君珩已经被攥疼了,却咬着牙一言不发。 如果自己的疼能换参参平安回来该多好啊! “行了,大家这几天都累坏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等参参百日咱们再……” 秦恺峰话没说完,沈良翰就突然分开面前众人,拉着沈君珩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 “老沈,你这是干啥?”秦恺峰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 沈良翰怎么都不肯起来,抓着秦恺峰的手,老泪纵横道:“老秦,我对不起你啊——” 秦恺峰一下竟没能把他扶起来,只好先把沈君珩抱了起来。 沈君珩别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跟秦恺峰对视。 秦恺峰一头雾水,求助地看向老金头,心想这祖孙二人到底怎么了? 幸好此时,因为体力不支落在后面的陈秋宁终于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这情形,她赶紧上前道:“君珩,放心吧,参参找到了,我们把她一起带回来了。” 虽说大家都不知道参参究竟是怎么从家里去的山里,更不知道为何会跟狼群在一起。 回来的路上也都在纷纷猜测,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有坏人将参参抱走丢到山里,被小男孩救了。 所以狼群也没有攻击参参,反倒将她送了回来。 别说,还真让他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秋宁说完这话,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沈君珩听说参参没事,瞬间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陈秋宁。 “陈奶奶,真的吗?参参真的回来了?” 秦恺峰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周氏,秦仕谦和章氏都上山了,估计是把参参交给沈家祖孙照看,没想到却比人趁机给抱走了。 难怪这俩人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 秦恺峰赶紧弯腰把还跪在雪地里的沈良翰扶起来道:“老沈,快起来吧。 “参参没事儿,不信你们进屋去看。” 秦恺峰说罢,一手抱着沈君珩,一手拉着沈良翰就进屋了。 被留在院子的村里人,齐齐扭头看向老金头。 “看我干啥,你们不累不困不饿啊?”老金头说罢,背着手就往外走,“反正我要回家了,你们爱回不回吧!” 见老金头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家又看向雪地里的大老虎。 “那这老虎,就这么放这儿?” “不然呢?” “这是不是有点儿……” 村里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虽说那两头梅花鹿也被丢在一旁的雪地里。 但这可是老虎啊! 这样会不会太怠慢了? 不过说到底这还是人家秦将军的猎物,人家自己放在这里,其他人也没必要操这个心。 而且大家此时也的确都累得不轻。 不知道谁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响了起来。 王大头揉着自己的肚子道:“一听这动静,我也感觉了。 “行了,都散了吧。 “反正老虎都死了,也不会突然跑掉。 “秦将军不是说了,回头百日宴上请大家吃老虎肉。” 王大头说完,也转身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心想王大头说的倒是没错,反倒是他们守在这里显得挺傻的。 大家哈哈一笑,便各自回家了。 院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只剩下黄老鞄。 黄老鞄是村里的皮匠,他爹娘死得早,是在村里人的接济下活下来的。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学了个鞣皮子的手艺,便成了村里的皮匠。 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村里人对他的称呼,也渐渐从黄家小子变成了黄老鞄。 黄老鞄此时搓着手,围着老虎转来转去,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居然还有收拾老虎皮的一天,可真是出息了!” 而松江村的人不知道的是,此时东台村的郭成文带着十几个人,趟着几乎齐腰深的积雪,正在山里到处找老虎呢! 第68章 野性难驯 沈君珩刚被秦恺峰抱进屋,一眼就看到了章氏怀里的参参。 “秦爷爷,放我下去。”他奋力挣扎着就要下地。 秦恺峰便直接把他搁在了炕上。 沈君珩连滚带爬地来到章氏身边,看着正在她怀里熟睡的参参,确认小妹妹没有任何事情之后,他才猛地长出一口气。 “秦三婶,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沈君珩说着,眼睛又开始发热。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周氏一把搂进怀里。 “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 章氏也道:“是啊,都怪我当时太着急了,考虑不周。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肯定吓坏了吧?” 听了周氏和章氏的话,沈君珩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确认她俩真的没有责怪自己,沈君珩这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恺峰也把沈良翰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让他坐下。 “老沈,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说说你,刚才搞那么一出做什么。” “幸亏参参没事,不然我就算把命赔给你家,也挽救不回来啊!” 沈良翰了解秦恺峰,知道他绝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虽然他们祖孙来到松江村的时日还不是很长,他却也看得出来,秦恺峰对这个小孙女是放在了心尖儿上去疼的。 幸亏孩子没事,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家人。 “所以孩子到底是被谁抱走的?”沈良翰忍不住问。 秦恺峰却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 说罢,他简单跟沈良翰讲了是如何找到参参的。 沈良翰听得目瞪口呆。 “老秦,这事儿若非是你亲口说的,换一个人我都不能信啊!” 这经历,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先不管那么多了,孩子平安回来就是好事儿。 “至于究竟是谁干的,我也会尽量想法子查一查的。” 不过秦恺峰心里也明白,这件事怕是很难查到结果的。 沈良翰此时将目光转到炕上,看见了躲在章氏身后的小男孩。 他此时已经穿上了周氏找出来的旧衣服。 虽然不太舍身,但是足够保暖。 “这就是那个跟狼群在一起的孩子?” “是啊,他好像听不懂咱们说话,也不会说话,只会像狼一样发出叫声。” 沈良翰皱眉道:“我以前倒是听说过这种事儿,有的狼群捡到被丢弃的婴儿,不但没有把孩子吃了,还带着他把他养大了。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些民间志怪故事,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儿。”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炕上的小男孩已经将目光转过来看向他俩。 虽说他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能感受到这两个人正在说自己。 沈良翰接着问:“你既然把人都带回来了,应该是想收留他吧?” “那肯定的。”秦恺峰点头道,“且不说他救了我家参参。 “就算没有这回事,在山里遇到一个孩子,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看着一脸警惕的小男孩,沈良翰笑着点点头道:“这样也挺好,可以跟着你家参参一起学说话吧! “不过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从不能一直小孩小孩地叫。” 秦恺峰想都没想便道:“既然是山里捡来的,那就叫野子吧!” “你这是个什么破名字……”沈良翰无语道。 秦恺峰却不当回事道:“嗐,就是个小名,先叫着。 “等以后他自己识字了,想改什么再自己改吧!” 沈良翰看着眼睛黑亮,像只小兽一般蹲在炕上看过来的小男孩,突然觉得这名字好像也挺贴切。 这边刚确定好小男孩的名字,炕上两个孩子就起了冲突。 “你是谁啊,你推我干嘛!”沈君珩跌坐在炕上,生气地看着野子。 野子听不懂话,也不会说,表情却很倔强地盯着沈君珩。 “君珩,怎么回事!”沈良翰率先说起自家孩子,“野子是你秦爷爷刚从山里捡回来的小孩,他不会说话,你好好跟人家相处。” 沈君珩却委屈得很:“爷爷,我根本没招惹他,是他突然把我推倒了。” 秦恺峰看向野子,突然有点头疼,这孩子听不懂话,想教育几句都无从下手。 恰在此时,章氏怀里的参参被吵醒了,她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睛。 【太好了,终于回家了。】 虽然山上能吸收灵气,但到处都是雪,冻不死却又让她不是那么舒服。 比起母狼的肚皮,参参显然还是更喜欢章氏的怀抱。 看到参参醒了,沈君珩立刻懒得搭理那个野孩子,一骨碌爬起来凑到参参旁边。 “参参,都是哥哥不好,没看好你。 “你不见之后哥哥都担心死了。” 说着,沈君珩又开始觉得鼻子发酸。 参参看到沈君珩红肿的眼睛,大概也猜出了缘故,心里不免升起几分懊悔。 她只顾着想看小花到底要做什么了,竟没想到沈君珩发现自己不见会有多害怕和自责。 参参歉疚地抬手抚向沈君珩的眼睛。 沈君珩只觉得双目间略过一阵清凉,肿胀刺痛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 “参参这是原谅哥哥了么?” 看着参参伸向自己的手,沈君珩顿时激动不已,伸手就想把她接过来。 谁知刚才还好好待在一旁的野子,此时再次冲上来,一把将沈君珩推开。 “你——”沈君珩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虽说他平时在大人面前,都是一副沉稳内秀的模样。 但是在面对同龄小男孩的时候,沈君珩还是暴露出了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他飞快起身,扑向野子。 两个孩子立刻在炕上打成一团。 他俩一交手,秦恺峰立刻就看出来,沈君珩绝对不是野子的对手。 想来也是,沈家是书香门第,沈君珩自幼读书,也没学过什么拳脚功夫。 野子虽然也没学过,但他从小应该是在山里跟着狼群长大,所有的技能都是为了生存磨炼出来的。 随便两下就把沈君珩压在了身下。 秦恺峰赶紧上前,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拎了起来。 “大家都要好好相处,可不许打架。” 沈君珩被气得脸色涨红,却也明白自己不是这个野小子的对手。 野子在被秦恺峰拎起来之后,却一反刚才对沈君珩的态度,整个人吓得发抖,上下牙不断碰撞,嘚嘚作响。 秦恺峰一松手,他立刻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章氏身后。 这下就连沈良翰都看出来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怕你?你打人家了啊?” “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打孩子的人么?”秦恺峰无奈,“估计是我打了只老虎,身上有老虎的味道吧。 “那些狼见到我也是瑟瑟发抖,一个个都是夹着尾巴跑掉的。” “那就难怪了。”沈良翰哈哈一笑,“幸亏参参不怕你,不然你可要哭了。” 秦恺峰闻言从章氏手里接过孙女,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家参参胆子可大了,怎么可能怕我。 “我跟你说,她跟狼群在一起,都愣是一点儿没哭。 “我孙女一看就是随我!” “你就使劲往自己脸上贴金吧!”沈良翰听得一个劲儿笑着摇头。 “随我怎么了,多好啊!”秦恺峰却丝毫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抱了会儿参参,将她交给一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沈君珩。 “这回都快把你君珩哥哥吓坏了,快给他抱抱吧!” 沈君珩接过参参,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哥哥以后保证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沈君珩说着话,就感觉有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他一抬头,就看见野子正瞪着自己。 但兴许是害怕秦恺峰,所以这次野子没有直接冲过来动手。 沈君珩终于明白,野子刚才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推开自己了。 每次都是他靠近参参的时候。 这野小子是什么意思? 参参又不是他的! 想到这里,沈君珩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并且将怀里的参参抱得更紧了。 他仗着秦恺峰在自己身边,不但不怕野子,还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野子果然被气得不行。 他双手按在炕席上,像只狼似的蹲在那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一个劲儿地冲着沈君珩呲牙。 沈良翰见状担心不已:“老秦,这孩子刚才还老老实实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 “到底是跟狼群一起长大的,突然把他带回来生活,到底能不能行啊? “回头再伤着人可就不好了!” 看到野子现在的情况,再听了沈良翰的话,秦恺峰也不得不仔细考虑这件事。 野子虽然救了参参,但万一野性难驯,没个分寸再伤到她可就不好了。 “先在西厢房里给他找个地方住下吧! “观察几天看看,确定他没有问题之后,再考虑让他跟其他孩子一起玩。 “不然万一伤着谁都不好。” 野子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让沈君珩接近参参,就被打上了野性难驯的标签。 被秦恺峰拎起来的时候,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从正房屋里出来,看到大老虎就那么被丢在院子里,野子更是差点儿被吓尿了。 他双腿并紧,十分想要夹紧尾巴。 只可惜他根本没有尾巴。 第69章 论老虎的吸引力 在山里找了秦恺峰好几天,村里人也都累坏了,回到家一个个倒头就睡。 老金头一觉睡醒,都已经是下午了。 他有点睡蒙了,起身坐在炕上发愣。 老金太太坐在炕梢,正在做针线活,见他醒了便道:“饿不饿,锅里有粥和饽饽,我去给你热热?” 老金头听到老伴儿的声音才回过神儿来。 他抹了把脸道:“我这一觉睡的,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什么?” “我居然梦见秦将军打了只老虎回来,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老金头说完,老金太太却并没有笑。 “我看你是真睡蒙了……” 老金头嘿嘿一笑:”可不是么……” “可不是打回来一只老虎么!”老金太太继续道,“你睡觉那会儿,我还特意过去看了,那么老大一只,可真是……” 老金太太话没说完,炕上的老金头就跳下地了。 “对啊,真打着老虎了,不是我做梦。”老金头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拔脚就往外跑,“我过去看看。” “哎,你这人,一天没吃饭了,不饿啊?”老金太太追出去,结果就看着老金头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老金头一口气跑到秦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十来个人了。 大家正围着老虎七嘴八舌地吵吵个不停。 “听我的没错,就该从这里下刀。” “狗屁,你弄过老虎么?你就切过猪!猪和老虎能一样么?” “嘿,你这人咋说话呢,甭管是猪还是老虎,不一样都是肉和骨头么!” “你们吵啥,先等黄老鞄把老虎皮剥下来才能到下一步好不好!” 没想到这一句话又引来了新的争论。 “黄老鞄能行么?他剥过老虎皮么?” “他不行你行啊?剥皮这玩意儿,应该都差不多吧?” “你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他没剥过老虎皮就行,我没切过老虎肉就不行?”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们村就黄老鞄一个皮匠,不用他用谁啊?” 黄老鞄也被大家说得心里发虚,扭头问秦恺峰:“秦将军要不咱找东台村的人帮帮忙? 别看他之前围着老虎流口水,激动得不行。 可如今真让他上手了,他却自己先怂了。 最主要这老虎也不是他打的,是秦将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儿皮毛没伤地打回来的。 这万一在自己手里给弄坏了,自己上哪儿去赔人家啊! “他们村世世代代打猎,前几年就打到过老虎,应该比我做得好。” 秦恺峰却道:“谁都有第一次干,我都不怕你怕啥? “什么都指望人家能行么?” 他说着,将打磨好的匕首塞进黄老鞄手里,催促道:“行了,别磨蹭了,赶紧的。” 黄老鞄有些无助地抬头环顾一圈,正好看见了刚到的老金头。 “金叔啊!”黄老鞄叫了声,“你看这……” “你个怂蛋!”老金头骂了一句,“秦将军都放心让你动手,你怕个屁!还是不是男人!” 黄老鞄被金叔这话一激,顿时热血上头,撩起棉袍掖进腰带里,撸起袖子便开始干。 听说秦家这边开始剥虎皮,越来越多的村里人都跑过来围观。 许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这么一回,大家都激动得很。 最重要的是,秦恺峰还承诺过,会让全村人一起吃老虎肉。 这更是百年难遇的好事儿啊! “你们说,东台村的人吃没吃过虎肉啊?” 老金头道:“他们吃个屁,他们打到的老虎都要全须全尾地交上去。 “村里人别说是肉了,毛都留不下一根。 老金头的徒子徒孙多,几乎遍布了长白山脚下较大的村落,所以对其他村子里的事儿,他也比别人知道得更多。 听了老金头这样说,松江村的人越发激动。 连东台村的人都没吃过的老虎肉,自己眼瞅就能吃上了,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眼瞅着黄老鞄准备下刀了,老金头突然道:“等会儿,先别急,家里有没有大盆,赶紧拿出来接着点儿,万一还有血呢! “这虎血可也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呢!” 秦恺峰闻言,起身去西厢房拿盆。 刚一开门就见野子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去了。 秦恺峰这会儿也明白野子怕自己,干脆也没过去,拿了盆就走,免得真把孩子给吓坏了。 见秦恺峰走了,半晌之后,野子才从角落处爬出来。 他继续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正看到外面大家忙忙活活地分解老虎。 野子立刻被吓得一个哆嗦,想关上窗户,但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院子里瞟。 除了老虎之外,他看的最多的就是秦恺峰。 这个人真的好厉害,他身上的杀气也是所有人中最重的。 对于老虎的实力,野子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从小跟着狼群生活,就曾遭遇过一次东北虎的袭击。 那次狼群伤亡惨重,头狼带着他和剩下的狼逃到这片山里,才算是远离了老虎的地盘儿。 这片山里是一只豹子的地盘儿,但食物还算丰富。 所以狼群和豹子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没有起过冲突。 直到最近,豹子突然间不见了,山里竟跑过来一只老虎。 也不知是豹子抛弃这里走后,老虎过来接收地盘儿,还是老虎把豹子给撵走了。 狼群虽然还没有跟老虎正面交锋过,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考虑要不要再换个地方。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老虎突然受伤了。 在山上,血腥气能够吸引到许多动物前去捕食。 但老虎那强大的气息却让普通动物根本不敢靠近。 头狼冒着危险前去打探了一番,发现老虎死了,这才打消了带着狼群离开的念头。 长白山山脉虽大,但是能找到一处天敌较少、适合生存的地方也不容易。 能够稳定地在这里过冬,大家自然不愿意到处奔波。 随后狼群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跑到山里挖出来一个小女孩儿。 之后的事情就越发不受控制了。 野子也不知道,头狼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虽说跟在小女孩儿身边会让他觉得很亲近舒服,但是这里的其他人都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野子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 虽说身上穿的挺多,西厢房也烧着柴火,但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自己今后就要被关在这里生活了么? 野子正在西厢房里难过,院子里却猛地发出一阵欢呼声。 原来是黄老鞄成功地剥下了一张完整的虎皮。 虽说剥的过程不是那么顺利,有很多地方担心虎皮受损,还不得不多切了一些肉下来,之后还要再想法子收拾。 但是虎皮完好无损,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连黄老鞄都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直到最后一刀落下的时候,他的心都还在怦怦乱跳。 村里人的欢呼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直到秦恺峰的手在他肩上猛拍两下,黄老鞄才终于回过神来。 “干得不错!”秦恺峰笑呵呵地说,“这皮子我可就交给你了,参参十月二十五过百日,能赶上不?” 黄老鞄在心里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放心,绝对误不了事儿!” 老金头也笑呵呵道:“黄老鞄,我就说你没问题,这不是干的挺好! “以后说出去,你黄老鞄也是剥过虎皮的了。” 黄老鞄此时才终于慢慢回过味儿了,鼻子瞬间一酸。 “秦将军,多谢你相信我,给我这次机会,我……” 黄老鞄此时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值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秦恺峰哈哈大笑,“金大哥不是说了,大家猫冬没事做就都来我家学学拳脚功夫和打猎的本事。 “以后咱们村打到的猎物只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你怕是剥皮都得剥烦了。” 黄老鞄只想了一下秦恺峰说的这个场景,就觉得心潮澎湃。 “只要大家能打回来那么多猎物,我黄老鞄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把皮子都给大家处理好!” “那可不行。”秦恺峰摇头道,“你不吃不喝能抗几天啊? “要我说,你也该趁机收两个徒弟了。” 老金头闻言一拍脑门道:“对啊,还是秦将军想得周到,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黄老鞄,你也是四十出头的人了,该收个徒弟,传授传授手艺了!” 黄老鞄挠挠头道:“金叔,秦将军不知道咋回事,你还不知道么! “这是我不想收徒弟么?是没人跟我学啊! “咱们村以前抓的都是野鸡野兔,一年到头能抓几只狍子都算大猎物了,收拾那几张皮子赚的钱都养活不了我自己,谁跟我学啊?” 老金头被黄老鞄说的,也有点臊得慌。 以前村里的确没什么会打猎的人,也打不到什么猎物。 “现在不一样了,这不是有秦将军了么! “回头我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想跟你学!”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有人跳着脚底大喊:“我学,我愿意学! “黄叔,我现在就拜你为师,能不能跟着你一起收拾这老虎皮啊?” 第70章 平等地害怕每一个人 老金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是洪家的小儿子洪山么?” “是!”洪山从人群中挤过来道,“金爷爷,黄叔,我想学。” “你小子是真想学,还是看见老虎皮心里痒痒啊? “拜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 “这样,你先回去跟你家里说一声,我晚上去你家一趟。 “如果你确定想学,家里也同意,那就得按照规矩,正儿八经地拜师,知道不?”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跟我爹娘说。” 洪山急得一溜烟儿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老金头喊:“金爷爷,你可别忘了,晚上上我家去啊!” 老金头冲他挥挥手,回头问黄老鞄:“你看洪山这小子咋样?”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总共这么多户人家,彼此都知根知底。 黄老鞄点点头道:“洪山这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伙子挺聪明也挺踏实肯干的,他要是愿意学,我肯定好好教他,不会藏私的。” “有你这句话,这事儿基本就成了!” 松江村的人,每年除了种地就是跑山,能额外学到一门手艺总归不是坏事儿。 老金头想着洪家人应该不会拒绝。 “等我晚上过去问问,能行就抓紧拟个章程出来。 “到时候这一张虎皮,两张梅花鹿皮,让你给新徒弟上课,那可真是太长脸了!” 黄老鞄这才想起还有两头梅花鹿需要剥皮。 不过这个过程,就没有人在乎了。 此时大家关注的都是如何给老虎剔肉取骨。 虎骨可是顶好的东西啊! 不但能祛风除湿、镇惊安神,还可以强筋健骨、补肾壮阳。 尤其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此时都眼巴巴地盯着,希望能分到一点虎骨回家泡酒。 这些人年轻的时候,夏天要上山找棒槌,趟水过河、下雨挨浇都是家常便饭。 冬天还经常要趟雪上山去打猎、砍柴。 年纪大了之后,这腿脚就没有不难受的。 尤其一到阴天下雨,严重的都恨不得把腿砍掉算了。 如果能有点虎骨酒,时不时地喝上一盅,说不定这毛病就能好了。 被村里这些比自己大一辈儿甚至两辈儿的人盯着,李屠户终于体会到刚才黄老鞄的压力了。 李屠户本名叫李长贵,杀猪的手艺也算是家传的了。 他爷爷,他爹,都被村里人叫做李屠户。 如今传到他手里,就连这个称呼也一起传下来了。 听起来好像岁数挺大的人,但其实李长贵今年才二十出头。 他爹前年上山摔坏了右胳膊,干不了了,才把家里这把刀传到了他的手里。 李长贵握着刀,哈哈一笑:“这家伙从我爷传给我爹,又从我爹传给我,今天总算是出息一回,不分猪肉分老虎肉了! “秦将军,您说吧,这肉怎么分?” “肉无所谓,你看着切就是了,主要是把骨头都剔出来,回头让老三媳妇收拾出来泡酒用。”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点泄气。 是啊,谁不知道虎骨是好东西啊! 人家秦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打回来的老虎,能分一些虎肉给村里人吃,都已经是大家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咋还能不知足地惦记虎骨呢! 想到这里,一帮老头子都觉得脸皮有点儿火辣辣的。 “对对,这个必须让秦三娘子收拾,人家懂这个。” “是啊,这可马虎不得,若是不会弄就糟践了。” 秦恺峰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听到大家这话也没往心里去,一直看着李长贵切肉。 李长贵到底是年轻,没那么多顾忌。 第一刀切的还有点犹豫,后面发现这跟切猪肉好像也没太大区别,一刀接一刀就做的越来越顺畅了。 加上他爹就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指点两句,进度就越发快了。 不多时,老虎就被大卸八块,骨头和肉也都分家了。 骨头全都放在一个大盆了,秦仕谦过来直接端走,给章氏送了过去。 村里那帮老头子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这事儿还真需要懂行的人做才行。 无论是泡酒还是入药,虎骨都需要先进行处理。 首先就必须彻底剔除残留的筋肉和里面的骨髓,这样才能防止腐败发臭。 处理干净的虎骨还要经过阴干。 最后要进行炮制才可以入药或是泡酒。 根本不是村里人以为的那样,直接把老虎骨头丢进烧酒里就可以的。 老虎终于被处理好了,剔下来的肉也都被周氏一层雪一层肉地码放在一口大缸里。 这样放在外面,很快就冻结实了,可以保存很久。 其他如虎心虎胆这些能够入药的,自然都被章氏拿去了。 剩下的下水却还有满满两大盆。 秦恺峰看着这堆下水犯了难。 这玩意儿想收拾也挺麻烦的。 他自己不会弄,也舍不得周氏去弄这些东西。 但是丢掉不要也实在太浪费了。 “这些下水……”秦恺峰本来想问谁想要,想着不行就给人算了,总比浪费了强。 老金头见状,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思,赶紧道:“这些下水可是好东西,你若不想要就给我吧,我家老婆子最会收拾这些东西了。 “今天肯定来不及了,明天晚上,秦将军,黄老鞄,还有李长贵,今天出过力的,都去我家吃饭。 “这玩意儿虽然难收拾,但弄好了做出来,下酒那可是一绝!” 秦恺峰一听这话顿时乐了,这不但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能跟着蹭顿好吃的。 于是他连声道:“那就麻烦金大嫂了,晚上我过去的时候一定带上酒,咱们今晚好好喝一杯!” 黄老鞄和李长贵没想到还能蹭这么一顿好饭,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个人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至于村里其他人,对此也没啥可说的,毕竟他们也没出什么力。 说话间,两只梅花鹿也全都剥皮收拾完了。 黄老鞄带着老虎皮和梅花鹿皮先行一步回家去了。 李长贵随便把梅花鹿分成几块,直接找一处干净的雪地,扒开积雪把鹿肉埋进去就是了。 因为过些天就要吃了,所以也不用太过麻烦的保存。 等大家帮着秦家把院子打扫干净,抬眼都已经掉到山后面去了。 老金头招呼道:“天儿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赶紧回家吧!” 很快,院子里的人呼啦啦都走了,秦恺峰也转身回屋。 他进屋先洗了手,暖和了一会儿身子,才抱起正在炕上跟沈君珩玩儿的参参。 “乖宝儿,等你百日的时候,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就能看到了,爷爷保证你喜欢!” “阿古——”参参冲他吐了个口水泡。 【爷爷,我早就知道是什么了。】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秦恺峰当然不知道参参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只要看到孙女的笑脸,他就觉得自己这些天没白忙活。 很快,周氏端着晚饭进屋摆在炕桌上,又去叫正在收拾虎骨的章氏和秦仕谦。 “先吃饭吧,明天再弄。”周氏一进屋就差点儿被屋里的血腥味顶了个跟头,在看到满手血肉正抱着一根大骨头刮的章氏,也是忍不住摇头。 别看章氏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弄这些的时候可丝毫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模样。 章氏此时还兴奋着呢! 她抱着虎骨笑呵呵地说:“娘,我以前在京城只见过炮制好的虎骨,还没自己动手做过,这次可算是一偿心愿了。” “你还是赶紧去洗洗手吧,别一会儿把我乖宝儿给吓着了。” “娘,你就放心吧,你那乖宝儿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吓着的人。 “倒是那野子,这会儿怕是要平等地害怕咱家所有人了。” “为啥啊?”周氏闻言一愣,“我还正想着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吃饭呢,总不能吃饭也让那孩子自己在西厢房吃吧?” “娘,我劝你还是把饭给他端到西厢房吃吧。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一身老虎味儿,你非叫他过来吃饭,还不得把人给吓尿了?” “不至于吧?”周氏嘴上嘟囔着,但想到野子之前对秦恺峰避之不及的样儿,也不得不信。 于是她便把晚饭单独盛出来一些,自己给野西厢房的野子端了过去。 西厢房也有炕,虽然没有正房屋里的大,但是睡三四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野子却根本没有待在炕上,而是蹲在房间的角落里。 “野子,过来吃饭了。”周氏把晚饭摆在炕桌上,便朝屋角的野子招手。 野子却只警惕地盯着周氏,并不过来。 周氏一拍自己脑门:“我倒忘了,这孩子听不懂说话。 “行吧,吃的我给你放这里了,你若是饿了自己就过来吃。” 周氏说完还做了个用手扒饭往嘴里送的动作,希望野子能够看懂。 野子蹲在角落里,直等周氏离开许久,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慢慢靠近了炕桌。 桌上摆着他从来没见过的食物,还有些热腾腾的。 那香味,更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 但野子在旁边看了许久,却还是一口都没有吃,慢慢又退回到刚才的角落蹲着。 第71章 水怎么还有热的? 秦家人吃完饭,章氏把碗筷都收拾下去,周氏又去西厢房查看野子的情况。 没想到野子依旧蹲在房间角落里,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周氏想了想,把饭菜依旧留在炕桌上。 回到正房屋里之后,周氏道:“那孩子一口吃的没动,就躲在角落里不出来,看来是真被吓坏了。” 秦恺峰倒没太当回事道:“兴许是还不饿,毕竟他是跟着狼群长大的。 “狼群在野外,可不是每天都能吃东西的。 “他们打到猎物之后,饱餐一顿,接下来好几天不进食都可以。 “这几天再观察看看吧! 沈良翰也提出一点道:“会不会他从小跟狼群一起生活,平时只吃生肉,没吃过做熟的东西,所以才不吃啊?” “这倒是很有可能!”秦恺峰点点头,披上衣服,去院子里的雪地里刨出一块鹿肉,叫周氏给野子送了过去。 怕野子半夜跑出去被冻死,秦恺峰还特意把西厢房的门窗都给锁上了。 谁知第二天早晨,周氏过去查看情况,发现野子依旧蹲在角落处,桌上的饭菜早都凉了,鹿肉也还在桌上,全都一口没动。 因为屋里一直生着火,所以周氏担心食物放久了会变质,只好先都给拿走了。 回到正房屋里之后,周氏越发担心道:“这孩子如今水米不进,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不是被吓坏了,所以不敢吃啊?”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周氏担心道,“我看他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 “不吃东西也就算了,不喝水可坚持不了多久啊!” 秦恺峰此时也不免有些动摇了,自己把野子一起带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把野子带回来,自然是希望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像动物一样在山中流窜,最后早早死在野外。 但是他的确没有考虑过,如果野子不能适应正常人的生活会如何? 自己这样做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呢? 秦恺峰和周氏讨论这件事儿的时候,正在耳房中洗漱的秦仕谦突然探头出来道:“爹,狼是不是只吃活物啊? “野子会不会担心咱们给他的吃的有毒啊?” 秦恺峰闻言皱眉,有些不确定道:“狼也不是只吃活物吧?但好像的确是以吃活物为主的。” 周氏从昨晚就一直担心野子不吃东西的问题,道:“正好你们之前套回来的野鸡和野兔家里还养了好几只,要不给他放点儿活物试试?” 秦恺峰想了一下道:“要不放只兔子试试吧? “野鸡那玩意儿,到处扑棱棱乱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抓到。 “万一把他给叨着了也不好。” …… 野子在西厢房角落蹲了一晚上没敢合眼。 此时已经十分困倦了。 他虽然从小跟着狼群在山里生活,但一直还是比较受照顾的。 从小就是被母狼们像带崽子一样带着。 狼群中每一头母狼的奶水他都喝过。 等到他有记忆开始,便几乎都是待在狼背上的。 无论是狩猎还是守夜这种事都根本轮不到他。 所以一夜不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天亮之后,野子便实在撑不住,蹲在角落里开始打瞌睡了。 但是就在他似睡非睡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瞬间将他惊醒。 野子吸了吸鼻子,认出这次来的人,依旧是之前进来送东西的人。 他知道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也没动地方,却依然警惕地盯着门口。 但他心里也有点好奇,这个人第一次送来了热腾腾的东西,第二次是一块肉,第三次来把这些东西都拿走了。 那这次,她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只见西厢房的门开了一道缝,外面的人没有进屋,而是塞进来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紧接着房门就再次被关上了。 兔子突然被扔进来,摔了个跟头才站稳,一时间有些懵,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蹲着。 野子盯着兔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 但他依旧没动地方。 野子现在心里很是惶惶不安。 他不知道狼群为何将他丢给这些可怕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对待自己。 是像那些野鸡野兔一样被养起来,还是像之前在院子里的老虎和梅花鹿一样杀了吃肉。 跟着狼群生活的这几年,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随时保持谨慎和警惕。 那些不够谨慎和警惕的,都是最快被狼群所淘汰的。 所以又是一天过去了,放进西厢房的兔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都已经大着胆子开始偷吃堆放在一边的干菜了。 但野子依旧缩在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 若非有人进去的时候,他就会警惕地盯着来人看,周氏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那个角落里晕死过去了。 秦恺峰对此也很无奈,只好道:“明天如果还这样的话,不如就把他放回山里吧。 “跟着狼群至少还能活下去,若是在咱家给饿死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正准备把参参抱回去睡觉的章氏听了这话,突然若有所思地说:“爹,娘,我感觉那孩子似乎对参参很有好感。 “之前刚到咱家的时候,我抱着参参,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那会儿一直都很安静,也很温顺。 “直到后来君珩抱着参参的时候,他才突然间开始烦躁和不安。 “而且我今天发现,他也不是一直蹲在角落不出来的。 “晌午我抱着参参出去晒太阳的时候,他就躲在窗户后面看来着。 “我一开始都没发现,还是参参先发现的。 “她一直指着窗户那边让我看,我才看见那孩子躲在后面。” “也的确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救了参参,如果他对参参有什么恶意,也不可能带着狼群把参参给咱们送回来了。 “老人们常说,其实动物也是有灵性的。 “远的不说,你就说山里这群狼,他们能把野子养这么大,就很能说明问题。 “他们既然把野子托付给咱们,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孩子。 “老三媳妇,你抱着参参去给野子送点吃的,看他会不会吃。” 秦恺峰虽然觉得,野子既然救了参参,应该就不会伤害参参。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疼的宝贝孙女。 所以秦恺峰又道:“老三,你跟着一起去,护着点儿她们娘俩。” 若非野子怕他跟怕什么似的,他早就自己上了。 秦仕谦自然明白老爹的意思,拍胸脯道:“爹,你放心吧。 “别说是个跟狼群长大的小子了,他就算是跟老虎一起长大的,我也不可能让他伤了彤云和参参的。” 野子此时其实已经很饿了。 因为狼群在发现参参之前,就已经好几天没捕捉到猎物了。 而按照惯例该给他吃的那一顿狼奶,也进了参参的肚子。 所以野子到现在已经有五天没有进食,两天没有喝水了。 还能撑着没晕过去,也全靠他这些年跟着狼群到处颠簸锻炼出来的忍耐力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 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那个他从雪坑里救出来的小孩子。 野子不知道参参是谁,他只知道参参身上的气息让他很安心,很想亲近。 他今天中午就感觉到了气息的靠近,所以努力把上锁的窗户推开一道小缝,看着被章氏抱着的参参,直到她们母女俩回了正房屋里。 本以为想要再看到参参,要等到明天晌午。 没想到此时参参的气息居然如此靠近。 紧接着,他就看见西厢房的门被打开了。 章氏一手抱着参参,一手拿着一个大碗,在秦仕谦的护送下进了屋。 “好孩子,你饿不饿?”章氏一边柔声问着,一边将手里的大碗放在炕桌上。 秦仕谦也将手里端着的水碗放在一旁。 章氏还想再往前走几步,但是却别谨慎的秦仕谦给拦住了。 她只好继续温言细语道:“你救了我的女儿,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你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好不好?” “阿古——” 参参也挥舞着小手,冲野子发出了邀请。 双方在屋里僵持了半晌,就在章氏和秦仕谦以为这一次又要以失败告终的时候,野子突然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地挪出来,一步步地靠近炕桌。 秦仕谦和章氏激动不已,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这边稍有动作,就会再次把野子吓得缩回去不敢出来了。 野子这次竟真的一路上了炕,蹲在炕桌边,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碗水和一碗炖肉。 炖肉真的很香,跟他平时吃的生肉味道完全不一样。 但是旁边的水此时却更加吸引他。 野子凑近水碗,眼睛却依旧盯着秦仕谦和章氏,猛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这一舔,倒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差点儿没从炕上滚下来。 野子吐着舌头,他不明白这水怎么会是热的呢? 他以前只喝过热的狼奶和动物的血。 水怎么还会有热的? 第72章 狼群教出来的,就是不如豹子聪明 野子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着实有点儿好笑,秦仕谦憋了半天才把笑意给压回去。 章氏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只有参参有点嫌弃地看向野子,这家伙着实有点蠢呀! “阿古——” 参参再次发出声音,示意让野子赶紧喝水吃东西。 这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个什么劲儿。 狼群教出来的,就是不如豹子聪明。 想到这里,参参不免有些想念豹子了。 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参参现在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甚至连它现在是否安全都无法确定。 野子像是感受到了参参的嫌弃,他再次鼓起勇气,凑近了水碗,多喝了几口。 原本就不烫的水,放了一会儿此时也只能说是温热了。 野子舔了几口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便一口气把碗里的水都给喝光了。 章氏见这次有希望,赶紧示意他道:“饿不饿啊,把肉也都吃了好不好?” 见野子再次犹豫起来,参参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 【你这家伙,快点吃行不行?】 【被你磨蹭的我都困了!】 野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不懂这些人说话,却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参参的态度。 并且直觉告诉他,最好听话一点。 所以他赶紧凑到碗边,低头叼起一块肉。 肉一入口,野子就被震惊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肉还可以这样吃,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而野子蹲在炕上,吊着一块肉露出震惊神色的模样,着实太像是一只小狗了。 一时间把章氏看得母爱泛滥,恨不得上去摸摸他的脑袋。 秦仕谦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意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地笑出声来。 “哎呀,你笑什么呀,好不容易吃东西了,别又把他给吓着了。”章氏回身拍了秦仕谦一巴掌,“你要笑就出去笑,顺便再给他拿点水儿过来。” “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行么!”秦仕谦哪里肯出去。 虽说野子此时看着十分温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暴起。 章氏一点儿都不怕野子,是因为她就是从野子手里接过丢失的女儿。 她对野子不但有感激,还有一份很复杂、心疼和想要报答交织在一起的心情。 秦仕谦可就没有章氏那么感性了。 他虽然也感谢野子,但在他心里,保护妻儿才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次参参丢了,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说句可能有些没良心的话,他当时的心情,可比得知亲爹失踪还要绝望十倍、百倍。 秦恺峰毕竟是个武功高强的成年人,而参参还是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婴儿。 秦仕谦都不敢想,她被人抱走之后会经历什么。 如果当时不是章氏直接晕死过去,他不得不强撑着照顾妻子。 说不定下一刻晕倒的就该是他了。 直到现在,秦仕谦都不敢回想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也不敢想参参是如何被人丢到山里,又被狼群捡到送回来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涨得难受,随时想要喷出来毁天灭地似的。 不光是他,他也能看出来,老爷子心里也憋着火呢! 若非再过几天就是参参的百日宴,老爷子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漫山遍野去找山匪的老窝了。 野子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碗肉。 对他来说,这些也只够他吃了个七分饱。 但是章氏却不敢再多给他了,生怕他撑坏了肠胃。 只要肯吃就是好事儿。 “你早点睡觉吧,明天我再来给你送吃的。” 临走前,章氏又给他端来了一大碗水放在桌上。 秦仕谦则给炉子里又添了几块柴火,保证能烧到明天早晨。 参参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胡乱挥了挥小手就被章氏抱回去睡觉了。 野子眼巴巴看着西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他蹲在炕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牙舍弃了暖和的炕,重新回到房间角落蹲了下来。 他觉得适当的寒冷能让自己保持警惕。 但是野子现在蹲在角落里的心情,却已经跟昨天完全不同了。 他舔了舔牙齿,回味着刚才那碗肉的味道,终于进入了梦乡,睡了来到松江村之后的第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章氏就抱着刚睡醒的参参,再次在秦仕谦的陪同下,过来给野子送吃的。 这次依旧是一碗炖肉,比昨天少了几块肉,另外还加了一碗粥。 秦仕谦看着都有点儿心疼道:“真是的,这小子比我吃的都好。” “野子,过来吃饭了!”章氏一边招呼野子一边对秦仕谦道,“人家可是救了你闺女呢!” “就是看在他救了咱闺女的份儿上,不然……”秦仕谦撇撇嘴道,“再说了,也就是咱家。 “但凡换一户人家,都供不起他顿顿吃肉。” “爹说了,这不是得慢慢来嘛!” 章氏放下早饭,又抱着参参退回到门口的位置。 看着野子慢慢从角落里出来,去炕上吃饭了,秦仕谦便着急地带着章氏和参参离开了西厢房。 “爹说了,让我今天跟他上山一趟。 “晌午你可别带着参参去给那小子送饭了,知道不? “等我晚上回来再陪你一起去。” “咋又要上山?”章氏如今一听说要上山,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 “放心吧,我们就在近处走走。”秦仕谦赶紧安慰她道,“这不是过几天就要给参参过百日了么,爹怕东西不够吃,打算再去打点儿野鸡和野兔什么的,最好能再弄点儿狍子肉。” “那你们可千万小心,别走太远了。”章氏连连叮嘱。 “放心吧,我们不走远,天黑之前肯定回来。” 比起章氏的牵肠挂肚,周氏显得十分平静,吃完早饭收拾完桌子,便招呼章氏过来继续做针线活儿。 章氏忍不住问:“娘,你就不担心么?” 周氏闻言,手里的动作都没停地说:“早都习惯喽! “当年你爹在军中的时候,隔三岔五就出去了。 “现在还算好了,走前还知道告诉我一声。 “以前他去哪里了,干什么去了,全都是军中机密,连家里人都不能告诉。 “所以我经常连他什么时候走的,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在外头是死是活都一概不知。 “刚开始我也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的,有一次他好几个月没回来,急得我大病了一场。 “当时还没有老三,老大和老二也都还小。 “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就听到老大和老二在床边哭着喊娘。 “我当时就想啊,我还有两个孩子,我可不能出事儿啊! “你爹本来就不着家了,我若是再出了事儿,这俩孩子可怎么办啊? “自打那次之后啊,我就不想那么多了。 “老爷们在外面的事儿,咱们管不了,能做的就只有照顾好家里了,你说是不是?” 章氏点点头,她突然感觉跟周氏比起来,自己的处境其实好多了。 毕竟当初秦恺峰出门那可是去打仗,如今秦仕谦出门最多也就是去打猎。 想到这里,章氏也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专注地做起针线活来。 马上就是参参的百日宴了,秦恺峰的厚礼都已经准备好了,做奶奶和做娘亲的拿不出这么贵重的东西,却也要有所表示才行。 虽说秦恺峰去赶集没有买布料回来,但好在胡家之前还有不少存货。 周氏打算给参参从头到脚做一身儿衣裳。 章氏原打算给闺女做个虎头枕,谁知秦恺峰直接打了只老虎回来,她只好改为给孩子做一套被褥了。 婆媳俩在炕上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针线活儿。 沈君珩则在一边看着参参。 自打参参会翻身之后,就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探索欲也比以前强了许多。 因为她终于可以自己翻过来,趴在炕上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看到之后,她就会想法子利用翻身滚过去一探究竟。 所以必须有个人随时随地看着她才行。 不然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连着翻好几个身,直接滚到炕沿儿边上去了。 前两天她就趁着章氏铺炕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回,可把章氏给吓得不轻。 一时间都顾不得感慨闺女如今翻身翻的这样好了。 好在沈君珩是个得力的小帮手。 自从上次丢孩子的事儿之后,沈君珩照看起参参来,简直可以说是不错眼地盯着。 参参一翻身他就赶紧坐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着。 也多亏有了沈君珩,才让周氏和章氏可以腾出手来多干点活儿。 章氏缝了半天,停下来伸个懒腰,准备歇一歇,就听到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急忙推开窗户:“娘,你看,外头又下雪了!” “还真是,这雪下得还不小呢!”周氏闻言也探头看了眼,“也不知道那爷俩看见下雪,会不会早点儿回来。” 就在婆媳俩说话这功夫,原本老老实实待在西厢房的野子,突然发疯了似的,拼命地从里面撞门。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没几下就把西厢房的木门撞得摇摇欲坠。 第73章 野猪进村 “这是怎么了?” 周氏正纳闷呢,西厢房的门就轰的一声被野子给撞倒了。 原本在东厢房休息的沈良翰也寻声出来,皱眉道:“难道这孩子想回去找狼群不成?” 但是野子从西厢房冲出来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警惕地盯着长白山的方向。 屋里炕上的参参此时也察觉到了,山上有东西朝着村里来了。 不多时,村里就有人一边敲锣一边大喊起来:“大家注意!野猪进村了! “大家赶紧回家,关好门窗! “注意!野猪进村了!” 周氏听到外面的喊声,赶紧招呼沈良翰进屋。 章氏反手关好窗户,又跑到院子里把野子给拖了回来。 野子还挣扎着想要出去。 “外头有野猪,太危险了,你听话,不能出去!” 章氏话音未落,自家大门就被撞开了。 三头野猪就这么溜溜达达地进来了。 进入秦家这三头野猪明显一大两小。 大的那头估计是公猪,长长的獠牙正在到处乱挑。 剩下两只虽说个头小一些,但看着也得有一两百斤。 周氏从窗户缝里看到,野猪在院子里东闻西拱。 她一拍大腿道:“坏了,之前分好的鹿肉还在院子里埋着,寻思过两天就吃,也没放缸里,这下怕是要被野猪给糟蹋了。” 说话间,其中一头野猪就已经走到埋鹿肉的地方,用鼻子不断地拱着地里的雪。 周氏看着着急,拎起烧火棍就想出去把野猪撵走。 如果是其他野生动物,周氏肯定是不敢的。 但是她对野猪一无所知,想着可能跟家猪差不多,只要吓唬吓唬就能撵走呢! 好在沈良翰一把拦住了她。 “你没听到刚才村里喊的么?” “不是说让大家都回家关好门么?” “是啊,村里难道会嫌肉多么? “有野猪进村,村里不是招呼大家一起出去打野猪,而是全都躲进屋里,所以我感觉野猪估计不是好惹的。” 沈良翰不知道的是,自己这番分析,还真说到点儿上了。 此时村子外面已经没有人在了,大家都躲进了屋里。 只有马家兄弟和曹宏才不但没躲起来,反倒跑出去妄想杀几头野猪吃肉。 他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的是,长白山地区有句俗话,叫做一猪二熊三老虎。 指的便是对人威胁最大的三种野生动物的排序。 就连秦恺峰打回来的老虎,都只能屈居第三。 为何野猪却能排到第一?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野猪的数量很多。 而且跟熊瞎子和老虎不同,它们久居深山,除非被惹怒,否则很少正面跟人冲突。 但野猪却很喜欢突袭村子,经常会跑到村里来祸害庄稼地或是找吃的。 所以在长白山区,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遇到过熊瞎子和老虎,但是基本所有人都见过野猪,每个村子都被野猪祸害过不止一次。 野猪的性情也十分暴躁,一旦被激怒就会疯狂攻击,不死不休。 这玩意儿是货真价实的皮糙肉厚。 野猪每天在山里啃咬松树,蹭上一身松油之后再去地上打滚。 时间久了,便犹如披挂着一身松油铠甲,说是刀枪不入都不算夸张。 就连狗熊和老虎一爪子下去,都未必能让它挂彩。 猎户若是在山里遭遇野猪,即便拉弓放箭,箭簇也是射身即落,最多只能在野猪身上留下个白点。 可一旦惹恼了野猪,它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尤其是公猪那一对獠牙,一挑二豁三冲撞,最后再来个回马枪。 无论是人还是狗熊老虎,只要被野猪的獠牙挑中,那结果不是开膛就是破肚。 如果进村的只是一头落单的野猪,村里人齐心协力,再加上猎犬的配合,说不定还能将其拿下。 但是如果是一群野猪,大家能做的,就只有尽量躲避了。 老金头本以为,已经叫儿子敲锣通知村里人了,大家肯定都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 谁能想到,马家兄弟和曹宏才居然胆子这么大。 他们之前跟着村里去赶集的时候,买了一些肉回来。 但那会儿天气还不算太冷,肉根本冻不住,他们三个也不会腌咸肉。 怕肉坏了就只能抓紧时间都给吃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又只能天天喝粥吃饽饽了。 三个人早都馋得不行了。 这会儿听着外面有人喊野猪进村了,仨人往外一瞅,好家伙,正好有一只半大的野猪进了他们的院子。 马永宁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伸手去推旁边的马永康。 “哥,你看,是野猪!” 马永康翻了个身,不耐烦道:“野猪就野猪呗,村里不都说了野猪进村了么!” “哎呀,哥,野猪肉也是肉啊!” 马永康这下来精神了,也跟着爬起来,扒着窗户往外看。 “哥,现在天儿也冷了,肉也能冻住了,咱们要是能抓两头野猪,这一冬天不就都有肉吃了?” 听着弟弟这话,马永康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扭头看向炕梢的曹宏才,问:“老曹,干不干?” 曹宏才舔了舔嘴唇,上次赶集回来吃肉的香味儿到现在还能回忆起来。 但是一下雪就不能去赶集了。 他可不想一冬天都没肉吃。 想到这里,曹宏才直接下炕,翻出之前买的刀。 “不干白不干,反正这是无主的野猪,谁抓着算谁的!” 马永宁紧跟着下地,笑道:“你那个不行,咱得先想法子把猪抓住。” 他说着把炕被扯下来道:“咱们仨一人一角,出去先把猪给按住,然后再想法子杀了。” 曹宏才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道:“还是你有法子。” 三个人商量好对策,趁着野猪溜达到院子角落的时候,冲上去用被子把野猪按在下面。 半大的野猪本来就经验少,力气也小,居然还真让他们给抓住了。 但是还不等他们三个高兴,野猪就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三个人被吵得耳朵差点儿聋了。 “好家伙,怪不得人家总说杀猪般的惨叫,这叫得可真够惨的!”马永康抬手捂着耳朵道。 他这么一松手,搞得马永宁和曹宏才两个人差点儿按不住一个劲儿扑腾的野猪。 “大哥,你干嘛,赶紧拿刀子来杀猪啊!”马永宁大喊。 “来了来——啊——” 马永康转身回去拿刀,刚从屋里出来就见一只大野猪疯了似的从外面冲进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野猪直接撞飞了出去。 也不知该说马永康运气好还是不好。 他被撞飞出去,落地的时候,手中的匕首刚好戳穿了自己的胸口。 一声惨叫后,很快就没了声息。 听到大哥的惨叫,马永宁下意识回头。 还没看到马永康出什么事了,就发现野猪已经近在眼前。 野猪冲过来,一头撞飞马永宁,一脚踹在曹宏才的胸口。 马永宁被摔得七荤八素,落地的时候还撞到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 曹宏才也被踹得喉头一阵腥甜,差点儿没喷出一口老血。 还不等他俩缓过来,野猪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它低着头冲回来,一个上挑,撞飞了刚坐起来的曹宏才,然后又从马永宁身上踩了过去。 正面遭遇野猪的冲撞,曹宏才这回是真吐血了,牙都被撞掉了好几颗。 马永宁更是被踩得眼冒金星,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哪里疼了。 “这,这野猪是疯了么……” 马永宁强撑着说了句话,紧接着也喷出一口血来。 他们三个哪里知道,野猪一般都是春天产崽,母猪会将崽子一直带到次年春天,才会放它们出去独立生活。 而一只带崽的母野猪,攻击性甚至会超过一只生性狂躁的公野猪。 他们抓了人家的崽子,小猪发出惨叫,母野猪当然立刻就过来护崽了。 两个人被野猪毫无章法地一顿狂冲乱踩,很快就出气比进气多了。 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感受着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消失。 他俩这才想起来呼救,但一张嘴,涌出来的都是血沫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相比起来,反倒是刚才直接死翘翘的马永康反倒还少遭了不少罪。 母猪这才带着小猪离开了他们的院子。 此时,秦家院子里,公野猪已经找到了埋在雪下的鹿肉,正在拼命扒着上面的雪。 眼瞅着鹿肉就要被祸害了,野子急得不行,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终于一把甩开章氏的手冲了出去。 “野子!” 眼瞅着野子直奔野猪而去,直接从侧面撞在野猪身上。 但是他也不过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哪里是野猪的对手。 野猪被他撞了一下,甚至连地方都没动一下,反倒是野子自己被弹回来,摔倒在雪地里。 但是野猪明显被野子给激怒了。 它放弃了即将到嘴边的鹿肉,转身看向跌坐在一旁的野子。 眼看着野猪的蹄子不断地刨着地面,屋里众人急得不行。 就连一直不太喜欢野子的沈君珩都忍不住大喊:“你傻啊,快往回跑啊!” 章氏眼见不好,顾不得那么多,一咬牙冲了出去。 第74章 山神爷显灵了 “彤云!” 周氏伸手想拉住章氏,却晚了一步。 指尖将将蹭过她的衣裳,手无力地落了下来。 章氏冲出去,一把抱住野子,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背留给了即将冲过来的野猪。 野子也被她的举动给惊呆了,眼睁睁看着野猪越来越近,急得嘴里呜哇乱叫,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这下屋里的参参可待不住了。 我管你是野猪还是什么东西,谁都不能伤我娘亲。 参参直接用灵力控制着野猪,让它来了原地紧急掉头。 原本野子都已经能清楚看到野猪的獠牙,甚至已经闻到了野猪呼出来的臭气了。 他只能徒劳地伸出双手,希望能替章氏抵挡一点伤害。 谁知就在他想要闭上眼睛,等着被野猪撞飞或是踩在脚下的时候,野猪居然自己掉头跑了。 而且不止这头公猪,就连院子里另外两头野猪,也莫名其妙地跟在它后面冲了出去。 周氏见野猪都跑了,也顾不得深究,大声喊:“彤云,你俩赶紧回来!” 章氏扭头一看,院子里的野猪都没影了。 她赶紧起身,拉着野子回到堂屋。 沈良翰和周氏急忙把门关上,又搬了箱子过来堵在门后。 毕竟这木门实在太不结实了,连野子都能把门撞开,根本也拦不住野猪。 章氏回到屋里,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似的瘫软在地。 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被冷汗给打湿了。 野子这回也终于老实下来,不再闹着要出去了。 他蹲在章氏身边,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周氏一屁股坐在顶门的箱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道:“彤云,你是要吓死我么? “你如今是做娘的人了,以后做事得先想着孩子,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 屋里炕上的参参立刻赞同地啊啊叫了几声。 章氏手软脚软地爬起来,进屋来到参参身边,贴着她的小脸儿道:“刚才把乖宝儿吓坏了吧? “不怕不怕,娘没事儿的。” 屋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之后,沈君珩才想起来道:“那些野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周氏道:“谁知道呢,希望它们都跑出村子,可别再回来了。”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秦仕谦的声音:“爹,你看,家里这是怎么了,院子里怎么乱糟糟的?” “该不会是刚才那群野猪闹的吧?”秦恺峰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屋门前,抬手拍着门板,“开门。” 沈良翰急忙推开箱子,开门让秦家父子进屋。 这一折腾累得他一个劲儿地喘粗气。 “家里人没事吧?”秦恺峰一进屋先问。 “放心,我们没事,就是有点儿吓着了。”周氏急忙应声出来,“你俩刚才也看见野猪了?” 秦恺峰见家里都好好的,这才哈哈大笑道:“嘿,没事就好,你赶紧架火,咱们今晚吃野猪肉。” “爹,你们打到野猪了?” 章氏闻言也从屋里出来,一想到刚才差点儿近距离跟野猪接触,她此时还有点儿腿软。 她急忙上前几步,拉住秦仕谦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确定他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不是。”秦恺峰摇摇头道,“你们都不知道,刚才我俩刚进村,就看见好几头野猪在村里横冲直撞地乱跑。 “野猪那玩意儿可不好打……” 周氏一听连秦恺峰都说野猪不好打,心都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村里一共来了多少头野猪。 “你也知道野猪不好打,就别惦记吃什么野猪肉了。 “你俩回来了就好,赶紧把门关好,等野猪自己走吧!” “嗐,想吃野猪肉可不用我俩去打,你们都猜不到我俩刚才看见什么了!” 听着大人们在外面说话,沈君珩好奇得不行,却还是在屋里炕上守着参参没出来。 此时他也终于忍不住扬声问:“秦爷爷,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俩正商量怎么避开野猪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好几头野猪,就跟排着队似的,一头接一头地撞在山神庙的石柱上。 “好家伙,它们那可是真撞啊! “一个个又是助跑又是加速地撞上去,撞得整个儿山神庙都晃了。 “不一会儿就倒了一地,其他母野猪也都带着崽子跑了。 “啧,只可惜没把山神庙给撞倒了。” 秦恺峰对村里这个山神庙可着实没有什么好感。 毕竟他九死一生刚从山上回来,就撞见胡家在山神庙里妄图迫害自己全家。 沈良翰被他说得有点儿蒙圈。 “不是,老秦,你等等,你是说,好几头野猪排着队去山神庙撞柱自杀了?” “是啊!”秦恺峰放下背筐道,“我看着得有五六头呢! “就按一头两百斤肉来算,那也相当于给村里送了一千多斤肉呢!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找金大哥,叫上村里人一起去把野猪给收拾出来。” 确定家里人没事之后,秦恺峰就放下东西,迫不及待地走了。 留下一屋子难以置信的家里人,把想要跟出去却晚了一步的秦仕谦给围住了。 秦恺峰直奔金家,进门便兴冲冲道:“金大哥,赶紧的,出来收拾野猪啊!” 老金头却着实吓了一跳,他连开门只开了一条缝,一把就把秦恺峰给拽进屋了。 眼看老金头拿着木头准备顶门,秦恺峰赶紧拦住他,把刚才在家说过的话原样儿跟他说了一遍。 老金头更加直接,伸手就去摸秦恺峰的脑门。 “秦将军,你是不是发热说胡话呢?” “哎呦,金大哥,我是那种说谎的人么?”秦恺峰无奈道。 老金头半信半疑地说:“难道刚才我听到的好几声巨响,真的是野猪撞山神庙发出的?” “是真是假,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秦恺峰说罢,拉着老金头就出了门,直奔山神庙。 金家离山神庙并不远,没走几步老金头就看见,石柱下面竟然真的躺了一圈儿野猪。 他这才稍微有点信了。 但是也不敢直接过去,生怕这些野猪只是把自己给撞晕了。 毕竟野猪这玩意儿,在山里偶尔也会一不小心撞树上,把自己给撞晕了。 这地上可是躺了好几头成年的公野猪呢! 万一没死突然跳起来,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弄不过它们。 老金头虽然不敢,但是秦恺峰胆子大啊! 他直接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野猪全都死了,才招呼老金头道:“金大哥,过来吧,都没气儿了!” 老金头出于对秦恺峰的信任,这才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一看还真是,野猪全都没气儿了。 秦恺峰此时的注意力则被山神庙的石柱给吸引了。 他围着石柱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这山神庙什么人盖的啊?这石柱子居然还挺结实。 “六头公野猪撞上来,居然都没倒,甚至连条裂缝都没有?” 秦恺峰是真觉得挺遗憾的,这个破山神庙,里面阴气森森的,他是真的很不喜欢。 但是他这话却像是一下子启发了老金头。 老金头突然抬头看向山神庙,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开始朝山神庙磕头。 “是山神,一定是山神!”老金头一边磕头一边热泪盈眶,“山神又开始保佑村子了!” 山神庙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得附近的人家都出来查看情况。 看到老金头跪在山神庙前,大家开始还很是不解。 但当得知刚才进村的几头大野猪全都自己撞死在山神庙前,看着满地的野猪,所有村里人都陆续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跟老金头一样,一边哭一边给山神庙磕头。 “我就知道,山神不会抛弃咱们的!” “肯定是胡家之前作恶多端,所以山神才不肯保佑他们!” “是啊,如今胡家被扳倒了,山神也终于重新保佑咱们村子了!” 秦恺峰被村里人弄得一头雾水,等大家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金头道:“当初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生活,就是因为这座山神庙。 “以前大家上山之前,都喜欢来这里拜一拜。 “我觉得山神也一直保佑着村里。 “当初大家上山,不管收获多还是少,都很少有人出事。 “直到胡家人掌管了村子,在村里搞出一个什么大仙儿,信山神的人就越来越少,山神庙也变得越来越阴森,大家渐渐都不愿意来拜了,胡家干脆就把山神庙给封了,平时都不许村里人来这里。 “但是从那之后,村里人上山就总有出事的。 “最近两三年,村里上山出事的人,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听了老金头的话,村里的人再次热泪盈眶。 “现在好了,山神又回来了,还给咱们送了这么多野猪!” “山神以后肯定会继续保佑咱们这些本本分分放山的人的。” “对,没错,咱们赶紧先把这些野猪弄走,然后好好打扫一下山神庙,重新给山神爷摆上贡品和香烛!” “对对,是该这样,大家分分工,一起干!” 村里人立刻都来了精神,撸胳膊挽袖子地忙活起来。 老金头更是连声道:“太好了,村里终于要迎来好日子了!” 第75章 野猪肉该咋分? 老金头跪在地上感慨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正事儿。 他爬起来吩咐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去村里到处看看,确定野猪都走了的话,就赶紧敲锣,招呼村里人都出来。 “一共六头野猪,还都这么大个儿,赶紧收拾出来大家好分猪肉!” 一听说要分猪肉,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都不用老金头细说,几个年轻人就已经自动分好方向,朝着不同方向确认村里的情况去了。 老金头还在这边跟秦恺峰商量野猪肉该怎么分的时候,村西头突然传来喊声。 “快来人啊,出事了!” 喊得很大声,但是声音里却没有太多惊恐。 所以老金头听到也没太当回事,还对秦恺峰道:“估计是野猪又糟蹋了什么东西,或是撞伤人了,咱们过去看看。” 秦恺峰则关切地问:“金大哥,村里每年都会被野猪破坏么?” “嗐,瞧你这话问的。”老金头道,“你应该换个问法,问野猪每年来村里几次?” “野猪的祸患这么严重么?” “可不是么,野猪这玩意儿,忒不是个东西了。 “一年四季,啥时候都可能来村儿里闹腾。 “有时候是山上缺吃的了,有时候就纯粹是抽风了。 “冬天进村还算好了,最多是祸害点儿苞米或是冻在院子里的肉和菜。 “这玩意儿有时候夏天跑到村里祸害庄稼,一祸害就是一大片。 “补苗也来不及了,直接影响一年的收成,那才是真的遭恨呢!” “那村儿里一般都是如何应对的啊?” “还能咋应对,就跟今天一样,一旦村里发现野猪,就赶紧敲锣,叫大家躲起来呗。 “野猪那玩意儿不好打,一旦被它给盯上,那更是非死即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人说着话,终于走到有人大喊出事的地方。 “咦,这不是那三个流放犯住的地方么?”老金头一抬头看见院门就大概明白是咋回事了,“一准儿是不听话,招惹野猪结果出事了。”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走进院子,看清院子里的惨状,脚步俱是一顿。 “这……”饶是秦恺峰在战场上见多了死人,也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老金头当场举例说明道:“秦将军,你看,这就是招惹野猪的凄惨下场。 “野猪这东西,比老虎都难打。 “你若是遇到了,一定要赶紧躲开,可不能轻敌啊!” 看着院子里三个人各自不同却又都挺凄惨的死状,就连一直对自己身手十分有信心的秦恺峰都不由得后背凉飕飕的。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牢记老金头的叮嘱,绝对不会轻易去招惹野猪的。 老金头看着院子里死了的三个人,收获了六头野猪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我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就是最容易出事儿的。 “总觉得自己是城里来的,比我们这些乡下人懂得多。 “凡事也不肯听我们的经验,非要自己想一出是一出。 “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把自己给害死了。” 不过老金头也就感慨了这几句,毕竟这三个人跟他也不熟,一直也是一副不服管,不肯融入村子的模样。 上次招来山匪的事儿,老金头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这回倒好,自己去招惹野猪,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不过对老金头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照这三个人的架势,现在不死,也很容易在冬天冻死饿死。 万一被他们熬过冬天,指不定还要给村里惹来什么别的祸事。 倒不如这样,大家都少遭罪,他们也能早点转世投胎。 老金头心里甚至在想,今天这群野猪说不定就是山神爷派来的。 不但帮村里解决了三个刺儿头,还给村里人送来这么多猪肉。 “行了,秦将军去看着他们杀猪分肉吧,这里交给我便是了。” 老金头待秦恺峰走后,把自家两个儿子和在村里的两个徒弟叫过来。 “你们去拖个板车,找几个草席,把他们三个拉到山上找个地方安葬了吧。” 说是安葬,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到了这个季节,土地都已经冻硬了,山上连坑都很难挖。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用草席把遗体卷起来,上山找个地方埋在雪下面。 等来年开春儿再去看看,如果没被山上的野兽扒开祸害了,就再挖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 万一被野兽祸害了,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说是他们的命了。 反正村里是不可能为他们做什么棺材,或是找地方停灵的。 秦恺峰回到山神庙的时候,村里人已经基本都被叫出来了。 大家正围着六头野猪看来看去,嘴里更是啧啧称奇。 山神庙的大门也已经被人打开,许多人正在里面打扫,还有人从家里拿来了贡品。 好几个村里的老人都已经跪在里面,不断地磕头感谢山神爷显灵了。 李长贵更是把杀猪刀都拎出来了,正看着几头野猪考虑该从哪一头先下手呢! “秦将军来了!” “秦将军,这野猪咱们怎么分啊?” “对啊,秦将军,金叔咋说啊?” 大家刚开始还对村西头出什么事了有些好奇。 但是都聚过来之后,发现各家的人都在,谁家也没出事。 村里人的注意力便立刻回到了如何分野猪肉上头。 只有老王头问了一句:“秦将军,村西头出什么事儿了?金大哥咋还不过来?” “之前跟何劭一起来的那三个流放犯,招惹了野猪结果被拱死了。 “金大哥在那边处理这件事儿呢!” 一听说是那三个流放犯,老王头也立刻没兴趣了。 反倒是人群中的何劭,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扭头朝那个自己也住过一段时间的院子看了过去。 大家毕竟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 没有死在流放路上,反倒死在了野猪脚下,也着实让他有些唏嘘。 不过何劭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比起感慨那三个人的命运,何劭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所以他很快就抛开刚刚心里那一点儿情绪波动,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野猪身上。 他大概在心里算了算,这么大的野猪,一头估计就能出一百多斤净肉。 就算全村这么多人一起分,每个人估计也能分到好几斤。 何劭都想好了,拿到之后就找人帮忙都做成咸肉,留着过冬的时候慢慢吃。 听到只是三个流放犯出了事,村里人都甚至连情绪波动都很少。 “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分野猪肉的事儿吧!” 老王头一句话,更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秦恺峰身上。 秦恺峰想了一下道:“这样吧,等把肉都切出来之后,看看一共多少斤,咱们还是按人头儿分。 “按照之前的办法,大人算一份儿,孩子算半份儿。 “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啊?” 村里人闻言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啥毛病,大部分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人多了,就总会有不同意见。 人群后面有人扬声问:“那位置不一样,出肉的量也不一样,按斤数不就吃亏了?” 还不等秦恺峰回答,处理好事情赶过来的老金头及时出声。 “孙大龙,村里那么多人都没说啥,咋就你那么能算计? “你要是有意见,那你来说说,该怎么分?” 被老金头一凶,孙大龙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但嘴里还是咕哝道:“那、那总得稍微区分一下吧? “肥膘和干巴瘦肉那能一样么? “五花肉和猪下水能一样么?” “你啊你!”老金头指着他道,“你可真不愧姓孙啊! “粘上毛你就是个猴儿啊! “真是猴精猴精的!” 老金头这话一出,村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但是孙大龙的话,还是让大家心里都有了算计。 毕竟不同位置,差距还真是不小呢! 但是老金头刚说完孙大龙,其他人也不好立刻站出来表态。 可是私底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却是不绝于耳。 老金头直接上前几步,站在了山神庙门口的台阶上,用力拍拍手道:“来,大家都听我说。 “这六头野猪,一会儿让长贵儿收拾出来。 “猪头谁都不给,留着给山神爷上供,这个谁有意见?” “没有没有!”村里人立刻道,“应该的,山神爷给咱们送来的野猪,自然要给山神爷上供的。 “猪蹄、猪尾巴和下水也不分,回头叫长贵儿收拾出来,留着参参百日宴的时候,做出来全村人一起吃,这一条谁有意见?” 大家听了这话也纷纷摇头。 这些东西本来就难收拾,肉还少,而且有些人也不爱吃。 比起肉来,大家自然更不想要这些地方。 既然有人收拾,到时候也能一起吃,大家都觉得挺好。 只有孙大龙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先但是看到周围其他人都连连点头,谁都没有意见的样子。 孙大龙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打算先听听老金头后面怎么说,然后再考虑自己要不要再反对。 第76章 百日宴那天,谁都不许空手去! 只听老金头继续道:“剩下的不分,全都剔骨只要净肉。 “骨头留着参参百日宴的时候都炖了,大家一起啃骨头喝汤。 “咱们这次各家只分肉,就按秦将军说的,大人一份儿,孩子减半这样来。 “至于肥瘦的问题,让长贵儿看着给各家搭配一下,必须让每家肥瘦都有,然后尽量公平。 “这样行不行?还有人有意见不?” 孙大龙听到后面终于还是听不下去了。 “金叔,我觉得这样也不合适吧?” 老金头简直要被他气冒烟儿了,冷声问:“这又有啥不合适了?” 村里其他人也都觉得老金头这样安排已经很公平了,于是纷纷向两边让开,把后面一直不满意的孙大龙给让了出来。 孙大龙原本在后头说话还挺自如的。 此时突然直面老金头和秦恺峰了,一下子还有点儿不自在起来。 但即便不自在,也没影响他提意见。 “这野猪是自己撞死在山神庙的柱子上的,就是全村的东西。 “猪头上供给山神爷这没的说。 “可下水、猪蹄、猪尾巴、猪骨头这些地方,也该是村里人共同的啊!” “我不是说了等做好了全村人一起吃么?”老金头都被孙大龙给说迷糊了,“我又没说要自己独吞!” 别说老孙头迷糊了,就连村里人也都被孙大龙搞糊涂了。 “大龙哥,你是不是没听清楚金叔说什么啊?” “对啊,金叔不是说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么!” “我也觉得这样挺公平了,毕竟这肉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每个人都能分到就挺好了,还有啥不满足的!” “谁说不是呢!大家都同意了,咋就你那么多事儿呢?” “你不就是想要好地方么?实在不行到时候让你先挑,剩下的我们再挑还不行么?” 听着大家的议论,孙大龙并未着急。 他觉得村里人只是没有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把话挑明了,大家都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毕竟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全村每个人的利益啊! 于是孙大龙自信满满地抬手往下压了压。 待其他人都渐渐不说话了,他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别着急,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些东西不分到各家手里,做好全村人一起吃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在于,为啥要在秦家办百日宴的时候吃?” “既然没问题那你还说啥……嗯?”老金头话没说完,就被孙大龙第二句话给问蒙了。 最近村里也没有啥红白喜事,最近的也就是参参的百日宴了。 不在那天吃啥时候吃? 难道村里还要为那三个死了的流放犯单独吃一顿席么? 其他人也都跟老金头一个想法,所以全都疑惑地看向孙大龙。 孙大龙见状,露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一挥手,扬声道:“秦家办百日,不是该他家自己出东西,请全村人吃饭么? “如今拿着村里人的东西,办他家的宴席。 “给他家省了不少肉,大家吃完了还要感谢他家不成?” 说实话,这个刁钻的角度,如果不是孙大龙说出来,老金头觉得自己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孙大龙啊孙大龙,我以前只知道你这人抠搜。 “但是咱们村子穷的叮当响,别说你了,谁家过日子都抠抠搜搜的。 “当然,咱们村儿以前也没有分肉分粮这种好事儿,所以也没暴露出这些问题……” 孙大龙听了老金头这话,还以为他要表扬自己呢! 他得意地挺高了胸膛,有种自己给村里今后分东西定下了规矩的自豪感。 孙大龙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等老金头夸完自己之后,要不要主动把今后村里分东西这个差事揽到自己身上来。 别的不敢说,他这个人细心又公平,绝对能把这件事做好。 但是还不等他得意多一会儿,老金头却话锋一转,继续道:“所以我也真没发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 “长贵儿,你把猪分好之后,算算下水猪蹄猪尾巴和猪骨头这些,该给孙家分多少,跟着肉一起分给他! “孙大龙,你既然觉得不公平,那你就拿回家自己做着吃。 “至于参参的百日宴,我替秦将军做主了,你家就不必来了。” 听了这话,原本村里还有几个在村里蠢蠢欲动,觉得孙大龙这话有理的人瞬间都憋了回去。 老金头都把话说成这样了,谁还敢在这个时候蹦出来,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别的不说,秦将军之前承诺过,参参百日宴上,可是有老虎肉吃的。 别说是松江村的人了,就算是东台村的人,也都没吃过啊! 东台村打到老虎,那可都是要进贡给朝廷的。 老虎肉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有钱都未必能吃到。 哪怕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口,也胜过好几斤野猪肉了! 孙大龙没想到自以为公平公正的一番话,得到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顿时急道:“不是,金叔,你这是啥意思啊? “不是你问大家有没有意见的么? “我觉得你分配的不公平,我提出来还不行么?” “你现在觉得不公平了?之前去秦家吃肉的时候你咋不觉得不公平? “之前秦将军给村里打回来那么多只狍子,大家卖了狍子肉分盐的时候,你咋不觉得不公平? “上次上山采榛蘑,你说你腿疼没去,我们换回来白糖分到你家头上的时候,你咋不说不公平? “为了这点儿猪骨头猪下水你觉得不公平了? “我呸!” 老金头越说越生气,直接一口朝孙大龙啐过去。 村里那几个差点儿被孙大龙的话带歪的人,此时心里也都是一个激灵。 对啊,之前秦将军无论弄到什么东西,可都没藏着掖着,一直都对村里人很是大方。 就连九死一生打到的老虎肉,都愿意跟村里人一起分享。 自己咋就一时间鬼迷心窍,差点儿被孙大龙这老小子给忽悠了呢! 一想到这里,刚才还觉得孙大龙说话有道理的几个人,看向孙大龙的眼神比其他人更加鄙夷起来。 是啊,以前咋没发现金大龙这家伙,不但抠搜自私,还挺会忽悠人呢? “金叔说得对,你既然这么能算计,那你就回家关上门好好算计吧,可别来跟我们沾边儿!” “就是的,我们可没你那么多心眼子!” “以前咋没发现孙大龙这么会算计啊?咱们以后可得离他远点儿。” “是啊,这人可真是,占便宜没够儿,吃亏难受啊!” “以后上山咱可千万不能叫他,不然回来之后分东西可没法儿分了!” 村里人七嘴八舌一顿说,更是越发朝两边挪动位置,把孙大龙给孤立出来了。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秦恺峰终于开口道:“金大哥,大家伙儿,其实孙大龙这话也有道理……” “秦将军,你咋也被他给忽悠了呢!” “就是啊,秦将军,我们跟你保证,我们可绝对没有他这样的想法啊!” “要不是秦将军,咱们哪儿能过上分粮分肉的好日子啊!” 大家生怕秦恺峰被孙大龙的话伤了心,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表态。 秦恺峰抬手往下压了压,村里人立刻都不说话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明白大家的心意,但我也知道,对于咱们村里人来说,就算是下水和猪骨头,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老金头一听这话就要起急,难道秦恺峰真要因为孙大龙的几句歪话,就不肯用这些东西摆席了么? 好在秦恺峰继续道:“我看不如这样,这些东西是全村人的。 “既然要用在参参的百日宴上,那就算是大家给的份子了。 “到百日宴那天,大家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只管带上自己的嘴,来吃席就行了,大家说好不好啊?” 村里人一听这话,全都欢呼起来。 “多谢秦将军!” “看看人家秦将军,这才是风度呢!” “你这话说的,把秦将军和孙大龙放在一起比,你这不是侮辱人家秦将军么!” “对对,是我说错话了,孙大龙那小子他也配!” 孙大龙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大实话,最后竟落得个被全村人唾弃的下场。 反倒还让秦恺峰出了风头。 他心里着实不服。 “你们现在说得好听,我就不信刚才没有人跟我想的一样。 “只不过我比你们实在,我说出来了罢了!” 老金头闻言立刻环顾一圈,气哼哼地问:“谁?我看谁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刚才动摇过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心虚起来,视线闪躲着不敢直视老金头。 眼瞅着老金头火气蹭蹭往上冒,秦恺峰却摆摆手,并不在意道:“金大哥,古话说得好,君子论迹不论心。 “谁心里没有个自己的小九九呢?计较这些就实在没意思了。 “依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收拾野猪,不然天黑之前可干不完了!” 老金头深吸一口气,对所有人道:“秦将军不计较,那是他大度。 “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百日宴那天,谁都不许空手去!” 第77章 秦将军,我想把村子交给你 现在秦恺峰闻言一愣。 刚把几头野猪抬起来的村里人也都愣了。 大家都不知道老金头这是啥意思。 就听老金头继续道:“必须带着自己的碗筷,不然用手抓着吃啊?” “哈哈——”秦恺峰大笑,“这话说得在理,我家肉管够,但是碗筷实在是不富裕啊!” 村里人也全都笑了起来。 此时只有孙大龙,感觉自己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合着就打了自己这只出头鸟呗? 六头野猪很快就被抬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李长贵飞快地开始收拾野猪。 可毕竟一共六头野猪,即便有村里人的帮助,还是花了很多时间。 当野猪各个部分终于全都分开之后,李长贵把手里的刀用力往地上一插,招呼道:“称重!” 立刻有人将准备好的大秤抬了过来。 这是村里最大的秤,秤杆直接就是一棵小树的主干。 在众人的合作之下,这个大秤可以称出差不多两百斤之内的东西。 “猪肉一百三十八斤。” “猪肉一百四十九斤。” …… “猪骨一百七十三斤。” 有人不断报出部分和斤数,严鸿山拿着纸笔在旁边一一记录和统计。 称重的时候,还有村民故意招呼道:“孙大龙,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们称的准不准,别回头都算完了你再抗议。” 孙大龙被臊得满脸通红,在这边是在待不下去,只能带着家里人先行回去了。 很快,就把各个部分的斤数和每个人该分多少都算清楚了。 李长贵很快就按照严鸿山算出来的数目,从各部分中把孙家该得的猪肉、猪骨、猪下水等物分割称重。 不多时便都放在一个大盆里。 “金爷爷,弄好了,都在这里了。” 老金头立刻吩咐道:“老大,老二,你俩把这盆肉给孙家送过去!” 李长贵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脑门儿上都忙活的冒汗了。 他抬起胳膊肘,想要擦一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 但是还不等他碰到额头,旁边就有人扯着袖子,伸手过来把汗水都擦干净了。 李长贵一抬头,发现竟然是平时总是嫌弃和给他挑毛病的老爹。 之前切分老虎肉的时候,老爹都没夸他半句。 李长贵本以为自己怕是很难得到亲爹的夸奖了。 没想到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得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认可。 “不错,没坠了咱们老李家的名声!”李老爹给儿子擦完汗,又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两下。 李长贵立刻觉得鼻根发酸,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他赶紧把脸扭开,弯腰从地上拔出刀子,抓了两把雪擦拭干净,然后便张罗着开始给各家各户分猪肉。 老金头看看日头,如今天黑的越来越早了。 他有点儿担心地问:“长贵儿啊,现在开始分会不会太晚了?都弄好天都要黑了吧?” “金爷爷,没事儿,我手脚麻利些,争取让大家都早点拿着猪肉回家,打打牙祭。” 李长贵嘴上说着话,手里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老爹见状,直接走到儿子身边道:“来,你切我分,这样能快一些。” 刚开始还稍微有点儿别手,但是给几家人分完之后,父子俩的配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默契。 最后在太阳将将还坠在山尖儿上的时候,所有猪肉终于都分完了。 村里人都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老金头留下几个人帮忙收拾打扫一下,还要把剩下的部分送到秦家去。 李长贵把东西全都埋在了梅花鹿的旁边,撮了几锹雪将其彻底覆盖之后,还用铁锹在上面狠狠地拍了几下。 “秦将军放心,百日宴那天,我会提前来收拾这些东西的。” …… 去老金头看过月份牌,周氏终于确定了日子。 还有三天就是百日宴了。 秦恺峰对周氏道:“洗三儿和满月都没给过,这次百日一定要好好热闹热闹。” “放心吧,饭菜这边你不用管。 “人手我都找回了,保证能让村里人都吃好吃饱。 “你倒是应该多去关心关心你的礼物,能不能赶在正日子那天做好啊?” “对啊,你不说我都给忘了!”秦恺峰说着一拍脑门,转身就出门找黄老鞄去了。 周氏也转身去灶间做晚饭去了。 谁知直到野猪肉都炖烂上桌了,秦恺峰依旧没有回来。 “这可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周氏着实无语,“老三,你赶紧去把你爹叫回来。 “一出去就没影儿,啥意思啊,今晚想在别人家蹭饭吃啊?” “诶!”秦仕谦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要知道,野猪肉本就没有家猪肉那么细嫩,想要炖烂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可是炖肉都花了这么多时间了,秦恺峰却依旧没有回来,也不知到底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这人可真行,该不会是被掉头回来的野猪给叼走了吧?” 周氏话音未落,秦恺峰的声音就从门外传进来道:“哎呀,我不就回来吃饭晚了会儿么,你还至于在孩子面前这么说我么?” “你还知道回来吃饭啊?”周氏见人都回来了,这才把一直留在锅里的菜都端了上来。 “主要是我从黄老鞄家出来,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金大哥,就陪他一起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 说到这里,秦恺峰感慨道:“虽然猪肉分得有点慢,但今晚,村里几乎家家都在炖肉吃。 “金大哥转了一圈儿之后都哭了。 “呵,就算他还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我也看得一清二楚。” 秦恺峰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心里却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刚才老金头跟他讲了前些年,村里人都是怎么过的年。 简直可以说是,黄鼠狼下耗子,一年不如一年。 胡家人的胃口也不是一天被养大的。 等到村里人慢慢察觉到不对劲,为时已晚。 “都不用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没觉得有多大的问题。 “那些年,我真的以为是朝廷官员的胃口越来越大,才导致村里的日子才会越来越不好过。 “你都不知道,当初村里所有人都在背后拼命地骂朝廷派来的钦差。 “却都没有人怀疑过胡家,我是真傻啊!” 老金头说着抬手就捶自己的脑袋,被秦恺峰一把按住了。 “金大哥,只要现在的结果是好的,以前的事儿就不必多想了。 “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松江村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谁知老金头却连连摇头道:“秦将军,这话若是跟外人说,也许人家也就信了。 “但是咱们之间就没必要说这种客套话了。 “我自己清楚得很,我这人大字不识一个,这辈子都没出过长白山,更没什么见识。 “唯一比你强的,可能就是对山里和村里人更熟悉了解一些罢了。 “光是现在,我遇到事情就已经只想着要先找你商量了。 “等村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人越来越多之后,我就越管不了了。 “与其这样麻烦,我倒不如把位置让给你。 “当然,我也不是要甩手不管。 “而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给你做个大管家,把村子里各方面的事儿都经管起来,你觉得如何呢?” 秦恺峰连连摆手道:“使不得,金大哥,这个真的使不得。 “你难道忘了,我是流放犯啊,怎么能接手村子呢!” “哎呀,秦将军,你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村民们对你的敬重和爱戴更是做不得假。 “如今村儿里哪儿还有人把你当做流放犯啊! “再说了,谁也没说流放犯不能统领村子吧? “你若是怕朝廷怪罪,大不了每年秋天朝廷来人的时候,我出面演上几天戏不就是了。 “反正你不是说我今年演得就挺好么……” 见老金头越说越兴奋,简直都要手舞足蹈起来,秦恺峰的脑子越发乱了,赶紧把他按住道:“金大哥,你先别着急,你让我好好想想……” 老金头见状,干脆拉着他,走上一个小土坡。 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儿村子。 老金头指着前方让秦恺峰看。 “秦将军,你看村里家家户户的炊烟。 “我刚才在村里转了一圈儿,我能闻得到,今晚几乎家家户户吃的都是野猪肉。 “这在前些年的时候,可是绝对见不到的。 “就算当时胡家突然良心发现,给大家分了肉,村里也不会有谁舍得先炖上一锅吃。 “早在得知家里能分到几斤肉的时候,几乎每一根肉丝的去处都已经在各家女主人的心里安排好了。 “无论是炼油、做咸肉还是冻起来。 “都一定是要留着过年和正月里慢慢吃的。 “可你看如今,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炖肉,大家都在炖肉啊!” 老金头说到这里,再次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握着秦恺峰的手道:“秦将军,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带领大家把日子越过越好。 “求你看在村里这么多人的份儿上,一定要答应这个请求。 “当然,只要我还在一天,我就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老金头一番话说完,秦恺峰心里已经十分触动了。 但他怕自己感情用事,太过冲动做了什么错误决定。 所以他还是咬牙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继续坚持道:“金叔,你的意思我明白。 “不过这个决定可不是个小事儿,我觉得不能就咱俩这样聊几句便决定了。 “不如这样,你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也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等参参百日宴的时候,趁着村里人都在,咱们也问问大伙儿的意见,如何?” “好!”老金头倒是痛快得很,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对这件事信心十足。 村里人又不是傻子,跟着谁日子过得好,大家心里都是有杆秤的。 老金头跟胡家人不一样,他从来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当初之所以答应跟秦家人合作,扳倒胡家,也并非为了取而代之,更多是为了自保。 所以他没有搬到胡家住,也不让村里人管自己叫参把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觉得秦恺峰跟聚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才是真的能把村子建设得越来越好的人。 只要以后村里人能过上什么时候想吃肉就能吃上肉的生活,那他做的一切就没有白费。 老金头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秦恺峰绝对是松江村最好的选择了。 当天晚上,松江村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吃肉的幸福之中。 那种动物油脂的醇香和带来的满足感,是吃多少素菜和粮食能带来的。 不知村里有多少小孩子兴奋地问:“爹,娘,咱们下一次啥时候吃肉啊?” 这话若是搁在以前问,等待孩子的说不定就要是一顿好骂。 但现在,大部分父母也都只是笑嗔道:“你这孩子,这顿的肉还没吃完,怎么就开始想下顿了?” 但是当大人说完这话,自己都是一顿。 回忆了一下才突然发现,入秋以来,村里的确吃过好几次肉了,比以往一年到头吃到的都多了。 从秦家请客到后来大家一起打狍子回来,再到这次吃野猪肉,过几天还要去参加百日宴。 “难怪我感觉今年干活格外有力气,原来都已经吃了这么多顿肉了,能没力气么!” “娘今年入冬后的身子骨也比去年强多了。” “那可不是么,往年冬天吃不饱穿不暖的,就连砍回来的柴火都要给胡家送去一半,家里根本都烧不热,最多只能算是冻不死人罢了。” “是啊,今年大家吃得饱穿得暖,屋里的囤粮和柴火也是从未有过的充足,隔三岔五还能吃顿肉,身体能不好起来么!” 相似的对话,出现在村里各家的炕头上。 大家说完,又纷纷陷入沉思。 “那咱们以前为啥要一直过那样的日子?” “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胡家十几个人?一人一块石头都能把他们砸死了,咋就老老实实地让他欺负了这么多年? 这个问题,别说是村里的百姓了,就连老金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清楚。 不过大家心里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认知,那就是跟着秦将军和老金头,今后松江村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秦家众人今天都累得不轻,所以晚饭之后没过多久,周氏就呼地一下吹熄蜡烛。 周氏钻进被窝里准备睡觉,突然想起来道:“说起来,咱家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金大哥。” “嗯?”秦恺峰正在想其他事儿,只留了一只耳朵给妻子。 周氏还以为他正在认真听,便继续道:“当初要不是金大哥让咱们住在胡家的房子里,咱们哪有如今这么舒服的日子过?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懂,只觉得这房子高大,屋里宽敞,采光也好。 “自打这些天开始烧火取暖,我才终于回过味儿了。 “胡家这房子,最好的地方,就是炕和火墙。 村里一般人家的房子,屋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炕。 更有人家一进屋就直接脱鞋上炕。 至于房屋低矮狭小,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让热乎气儿聚集起来。 屋子太大了,就需要烧更多的柴火来取暖。 而仅仅凭借烧炕想让整个儿房间热乎起来,炕就会被烧得烫手。 人要是躺上去,立刻就会变成烙饼,都不用人帮忙翻面,自己就会直接被烫得翻来覆去。 而胡家之所以能把房子修得又高又大,就是因为他家除了炕之外,每个房间都砌有火墙。 火墙的原理跟炕差不多,都是让烧火的烟气能在其内部停留和更换新的,这样一来,每个房间除了炕之外,就还有一面墙在不断供热。 单纯一个房间可能还不是那么明显。 但是三间正房连在一起,还能够互相供暖保暖,屋里舒适度的提升就不是一点半点儿了。 如此一来,秦家人便不必为了取暖一直待在炕上,大大拓展了活动范围。 当然,这样舒服的代价就是,柴火当真是消耗迅速。 秦恺峰甚至在某一刻,差点儿跟胡家人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共情。 想一直保持屋里暖和舒服,就必须要格外舍得用柴火。 所以下奶只要有空,秦恺峰和秦仕谦就会去林子里砍许多柴火回来。 不然周氏肯定要天天担心家里的柴火不够用了。 吃过野猪肉之后,时间就跟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拨快了似的。 一眨眼就到了参参百日宴的这天。 秦恺峰从昨晚就开始激动,夜里翻来覆去没个消停。 就连一样兴奋的周氏都没能熬过他,后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 百日宴这天,秦恺峰是全家最早起来的。 当然,周氏怀疑这老头子昨晚根本就没睡。 但是秦恺峰一句你有证据吗? 立刻就把周氏给噎回去了。 “行了,今天要做什么菜,昨天都商量好了。 “大家各司其职开始干活吧。 “我去黄老鞄家一趟!” 秦恺峰本来跟黄老鞄说好等虎皮做好就第一时间送过来的。 此时早饭还没吃,本来不该着急的。 但是秦恺峰却已经按捺不住了,穿好棉袄,带上狍子皮的帽子就出门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儿。 晨起的阳光就已经铺满了每一个角落。 照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雪地的反光更加刺眼,所以秦恺峰一路走过去,都是眯着眼睛的,差点儿错过了抱着一个大包袱正准备去秦家送皮子的黄老鞄。 还是黄老鞄叫住了他:“秦将军这是去哪儿啊?” “哎呀,我就是出来迎你的!”秦恺峰一回头才看到,刚刚擦肩而过的人,竟正是自己要去找的黄老鞄。 黄老鞄看了看秦恺峰的来路,又回头看看此处还能看到的自家大门,心想你这是出来迎人,还是去人家家里接人的啊? 不过一想到包袱里自己已经全部处理好的虎皮,黄老鞄立刻能够理解秦恺峰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嘿,走,咱们赶紧去你家,给你看看虎皮。”黄老鞄此时也渐渐有些兴奋起来,“秦将军,不是我跟你吹,这张虎皮,绝对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完美的作品。” 秦恺峰一听这话,更加心痒难耐。 见黄老鞄抱着包袱走得费劲,他便一手将包袱接过来,另一只手直接架在对方腋下。 秦恺峰就这样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架着黄老鞄,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回到秦家,秦恺峰把包袱放在炕上。 他伸手抱起刚吃过奶,已经被换上一身儿新衣服新鞋,戴着新帽子的参参。 秦恺峰抱着参参站在包袱前面,深吸一口气道:“乖宝儿,你看,这里头是爷爷给你准备的百日礼,咱们一起打开看看好不好?” “阿古——”参参小手对着拍了拍,表示同意。 秦家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只为能第一时间一睹虎皮的风采。 黄老鞄一脸骄傲地站在旁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秦家众人是什么表情和反应了。 秦恺峰一脸郑重地伸手解开包袱。 虎皮无声无息地,如流水般丝滑地摊开在炕上。 除了参参之外,所有人的眼睛在这一瞬间都瞪到了最大。 只见炕上的虎皮,金底黑纹,皮毛油亮如缎。 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还会有不同的流光变幻,好似将晚霞熔如玄墨。 虎背上每一道斑纹,都浑然天成,自脊背倾泻而下,凌厉如刀剑劈斩,蜿蜒似江河奔涌。 看到众人被震惊到屏气凝神的模样,黄老鞄犹觉不足,过去将阳面的几扇窗户通通打开。 初升的朝阳将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入房间。 只见整张虎皮上浮起一层琥珀色的光晕,金丝般的毫毛根根分明,乍看竟还如活物般蕴藏着杀伐之气。 最难得的是,这张虎皮完整无缺,头尾四爪俱全,完全没有辜负秦恺峰在山里跟老虎纠缠多日,只为不留一丝伤痕的努力。 秦恺峰心里稍一估摸,便已经有数。 这般品相的虎皮,莫说民间,便是宫中也是难得一见。 哪怕此时只是铺在土炕之上,依旧难掩其睥睨众生的奢华。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以前不止一次见过虎皮的秦恺峰,都觉得一阵目眩。 黄老鞄真是没有夸张,这绝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乖宝儿,喜不喜欢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 秦恺峰试探着将参参放了下去。 参参趴在油光水滑的虎皮上,高兴地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虎头的王字上。 “阿古——” 第78章 小花的怨念 见参参这样,秦恺峰顿时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 李长贵还没走进秦家的大门,就先听到了笑声。 “秦将军今个儿可真高兴,离老远就听见您笑了。” “长贵儿来这么早?吃饭了么?”周氏端着粥从灶间出来,“过来一起吃点儿吧!” “我在家吃过了,你们不用管我。 “我寻思早点过来收拾收拾这些下水,再看看还有没有啥别的活儿能帮得上忙。” “你这孩子可真是勤快。”周氏满眼赞赏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能干的。” 李长贵被周氏一夸,脸都红了,干起活来都觉得更加有劲儿了。 秦家这边刚吃完早饭,陈秋宁,吕氏,还有村里几个做饭手艺好的小媳妇也都陆续过来了。 大家一起做着午饭前的准备工作。 如今外头天太冷了,就不能像上次一样,直接在院子里摆桌子了。 所以秦家的三间正房,左右厢房,还有后面其他几家的房间,到时候都要被临时征用。 秦仕谦吃过早饭,一抹嘴便出门去了。 他上后头叫上许家三兄弟,到村里其他人家去搬桌子凳子。 像松江村这样的地方,谁家若是有喜事,那都是要请全村人一起吃宴席的。 毕竟本来人就不多了,到时候请谁不请谁的,着实不好处理。 但谁家都不可能为了偶尔请一次课就准备那么多桌椅板凳和餐具。 所以都是要从其他人家去借的。 村里人也早都习惯了这样的做法,吃过早饭就早早都把自家的桌椅板凳擦干净,只等着秦家来人搬走了。 反正谁家的桌椅板凳谁自己认识,回头再搬回家就行。 四个人在村里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忙活的脑门都冒热气了。 许老三问:“还差多少啊?” 秦仕谦在心里算了算道:“再去搬两家估计就差不多了。 “咱们往那边走,去王叔家。” 说话间,四个人刚好路过了孙家门口。 孙家的大门开了一条很小的缝,有人正从里面往外看。 许老大离老远就看见了,路过的时候故意冷笑一声,扬声道:“有些人啊,真是应了那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算计得一场空喽!” 听到这话,孙家的大门猛地关了个严实。 孙大龙站在门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那天回家之后,爹娘就催他赶紧去找秦恺峰和老金头道歉,但他却坚持觉得自己没错。 孙大龙原本还想看看秦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们毕竟是流放犯,难道还真要因为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就把自己排除在外,不请自己去吃饭么? 但是孙大龙却忘记了一件事,不让他们去百日宴的人是老金头,而不是秦恺峰。 老金头的话都说出口了,除非他自己收回,否则秦恺峰不可能反对。 一旦他原谅了孙大龙,岂不就等于在打老金头的脸么! 那天的事情出了之后,家里所有人都怪他。 孙父气得不行,拎起拐杖追着他打:“别人都不说话,咋就显着你了? “你在家抠抠搜搜的穷算计也就算了,这回可好,直接把脸丢到外头去了。 “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啊!” 孙母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直坐在炕上抹眼泪。 就连原本让全家期待不已的野猪肉,此时也还放在院子里,早都冻成冰坨子了。 看到那些猪骨和下水,非但没让家里的气氛有任何好转,反倒还越发压抑了。 孙大龙的媳妇黄氏也一个劲儿地埋怨他道:“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你自己说值当不值当? “最多也就多啃一块骨头,多吃一口肉的事儿。 “现在可好,被你连累的,全家人都去不成秦家的百日宴了! “你知不知道爹娘和孩子都期待多久了?” 孙大龙心里早就后悔了,嘴上却还是硬得很。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自己在家炖肉吃,也不用跟别人抢不好么?” “好个屁!”孙父打了儿子几下,此时累得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直捯气儿。 他腿脚不好有些年头了,也是村里盼着能吃几口虎肉、最好能从秦家讨一点儿虎骨酒的老人之一。 谁成想就因为儿子这抠搜的臭毛病,直接把人家秦家给得罪了。 这回别说是虎骨酒了,就连百日宴上的老虎肉都吃不到了。 一想起来这事儿,孙父就觉得自己两个波棱盖儿嗖嗖往外冒凉气儿,拄着棍儿往回走的脚步都更沉重了。 一进屋看到老伴儿坐在炕上抹眼泪,刚压下去的火儿腾地一下又顶起来了。 “哭哭哭,哭个屁! “一天到晚啥事儿就知道哭,烦都烦死了。 “再说了,儿子这抠搜劲儿,还不就是随了你!” “老死头子,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还有脸说我抠搜?天底下谁说我抠搜都行,唯独你说不得! “你以为我愿意抠搜啊?你要是有钱人,我还乐得天天出去花钱呢! “这个家要不是我抠抠搜搜的维持,你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连孩子都养不起……” 孙母越说越觉得委屈,她这两天出门,已经发现自己隐隐被村里人排挤了。 秦家上次请全村人吃饭的时候,她还被老金头安排过去帮忙做饭。 可这次人家连问都没来问她。 要知道,按照村里的规矩,去帮忙做饭的人,是能把一些剩下的食物拿回家的。 孙母之前自己都想好了,要想法子趁着在后面帮厨的机会,多整几块老虎肉藏好带回来。 人家都说老虎浑身都是宝,就算喝不上虎骨酒,也得让老头子多吃几口老虎肉,说不定能让他的腿不那么难受了。 谁成想到别说老虎肉了,直接连帮厨的活儿都给丢了。 村里人口本来就不多,公认做饭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以前村里无论有什么红白喜事,基本都是请这几个人过去帮忙。 其他几个人这会儿肯定已经凑到一起干活了,眼下就独独缺了她自己,那几个人指不定要在背后怎么讲究她了。 她本来就已经觉得自己很没脸了。 没想到老头子还要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这让她心里越发难受,转身进屋扑在被垛上放声大哭起来。 孙母的哭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孙子。 孩子被吓得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黄氏赶紧上前抱起儿子,有点不高兴地说:“行了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啥可吵吵的,看把孩子吓的。” 谁知孙母奈何不了那爷俩,干脆把气都撒在了儿媳妇身上。 她抹了把眼泪翻身起来,冲着黄氏道:“你还有脸说这话? “当时是你跟着大龙一起去的,他说这些的时候你咋不知道拦着点儿? “但凡你是个懂事儿的,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俗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 “我们老孙家造了什么孽,咋就没摊上个好儿媳妇啊——” 黄氏没想到婆婆竟然冲着自己来了,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干脆一巴掌打在儿子的屁股上骂道:“哭哭哭,一大早号丧呢? “让邻居听见像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死了呢!” “哎,你怎么说话呢?”孙大龙对爹娘没法子,对媳妇倒是一点儿都不让着。 孙母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接着越发哭天抢地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发过了。 “你搁这儿指桑骂槐地说谁呢? “这世道变了,真是没法儿活了。 “儿媳妇都要骑到婆婆头上了——” 看到老娘这样,孙大龙气得过来就甩了黄氏一巴掌。 “你看你把娘给气的!赶紧给娘赔礼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孙大龙,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这穷日子,谁爱过谁过吧!” “哇——”被丢到炕上的孩子咧着嘴嚎啕大哭。 就在孙家几口人闹得不可开交、打得热窑似的时候,秦家这边的气氛则要多融洽有多融洽。 但是不得不说,孙母还是有点料事如神的。 因为其他几个人此时的确一边干活一边说起了她。 “哎呦,这次没有大龙娘一起来,我感觉我做事都更有劲儿了!” “可不是么,她那个人,虽说手艺不错也不偷懒,但是人品着实不咋样,我都看见好机会她偷着藏吃的了。” “谁说不是呢!她不但偷着藏东西,还愿意传闲话呢! “以前每次有她在,我可真是啥都不敢说。 “咱们上午凑在一起刚说过的话,都等不到晚上,就能传到当事人耳朵里去。” “不瞒你们说,我可真是受够她了。 “我原本都想着,如果以后金叔还每次都叫上她,那我就找个由头不来了。 “这回可好了,她儿子作死,直接被金叔给排除在外了,以后总算没人杵在眼前添堵了。” “可不是么!” “还是咱们几个一起干活最舒坦。” …… 女人们在灶间忙得热火朝天,男人们此时都挤在秦家的东屋里,看着老金头坐在炕上。 别以为我们没看见,你一边跟秦恺峰聊天,一边还偷偷地伸手去摸虎皮。 但是其他人无论多羡慕,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做好的虎皮呢!” “这也太漂亮了吧!” “黄老鞄这手艺也是绝了,把压箱底儿的绝学都使出来了吧?” “难怪朝廷年年要东台村进贡虎皮,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皮子!” “我看啊,黄老鞄这虎皮做出来,比进贡给京城的还要更好!” 黄老鞄被大家夸得脸红,连连谦虚道:“大家真是太抬举我了,虎皮这么好看,也不都是我的功劳,主要是秦将军打到的这只老虎好! “这只老虎年轻力壮,又攒了一秋天的膘。 “你们瞧这虎毛,那可真是油亮油亮的。 “在屋里这么看还只是一般,放在太阳底下看那才是绝了! “如果是进贡给朝廷的虎皮,这虎眼的位置还会嵌入宝石,还能根据光线变化有不同的颜色变化,看起来就跟真的老虎眼睛一样。 “可惜咱们这儿没有这个条件,只能先这么将就了。” 听得黄老鞄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 虎头上的一双眼睛果然是两个空洞,一下子就显得老虎没有那么威武英气了。 秦恺峰也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遗憾。 此时若是在京城,想找两块宝石镶嵌虎眼那简直易如反掌。 可谁让现在是在松江村呢! 别说是上等的宝石了,就算他想找个玉珠子都找不到。 看着老虎黑洞洞的眼窝,秦恺峰也遗憾得很。 他伸手摸摸孙女的小脑袋,悄悄在心里打定主意。 在参参的抓周宴之前,一定要想法子给老虎弄上一对儿精神点儿的眼睛。 围在秦恺峰和老金头周围的,都是村里的中老年人。 年轻人根本挤不进这个圈子,只能凑在秦家的堂屋里说话。 他们刚才已经进屋近距离看过虎皮了,一个个看得两眼放光,有些人更是眼馋的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了。 他们此时把洪山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 “洪山,你小子反应真快,让你抢了个好师父啊!” “是啊,我爹回去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没眼力见儿,就知道盯着野猪肉流口水。” “咱俩真是同命相连,我爹跟你爹说的一模一样。” “你说,今天你爹和我爹都看到黄老鞄把虎皮做得这样好看,回去之后还不得把咱俩给骂死?” “他要是再敢因为这件事儿骂我,那我可就要反驳他了! “黄老鞄又不是今天才做的皮匠,他以前咋不说让我拜师呢? “如今看着人家连虎皮都能处理,又开始跟在我这儿下马后炮!” “可不是么,他们大人就是这样,明明不是咱们的错,最后挨骂的却总是咱们!” 屋里屋外都聊得火热,谁也没注意小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钻来钻去地挤到了炕边儿,盯着趴在虎皮上的参参。 跟上次见面相比,小花身上的怨念似乎更重了。 第79章 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 闲聊的大人们都没把小花当回事,还以为她是来看虎皮的。 甚至有人还挪动身子,让了个更好的位置给她。 看着趴在虎皮上的参参,小花忍不住咬紧下唇。 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沈君珩还一直守在参参旁边。 她真想抓住参参的肩膀拼命摇晃,大声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让她感觉还有希望,然后又残忍的把她的希望打破。 偏偏还要让她看着参参是如何被秦家人捧在手心儿里疼爱。 明明这一切都该属于她才对啊! 参参抬头看向小花,冲她一笑。 【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我足足想了好几天,希望你喜欢哦!】 虽然听不到参参的心声,但也不知为什么,被她这么一看,小花就觉得心里发慌。 参参那任谁看都觉得可爱的笑容,看在小花眼里也莫名地吓人。 小花吓得猛地转身,推开周围的人钻了出去。 屋里的人被小花挤得东倒西歪,抱怨声此起彼伏。 “小花这孩子咋回事,挺大个孩子了,咋这么没有规矩。” “这孩子小时候还挺好的,看见谁都知道大大方方叫人,真是越大越回旋。” “余老太太这两年也是,一天到晚就知道求神拜佛,也不知道管管孩子。” 还有人冲着炕上的参参道:“咱们以后长大了可不能跟小花姐姐学,知道不?” “阿古!”参参立刻表示赞同。 “你看参参这小娃儿多好玩,就跟她真能听懂似的,还回应你呢!” “秦家是啥样人家啊,教出来的孩子指定不能差!” “参参这孩子长的可真好,这才百天儿,就长这么高了,翻身也翻的稳当。 “你看她小胳膊小腿儿都这么有劲儿,可比我孙子小时候强多了。” 大家围着参参聊个不停,直到陈秋宁掀开门帘,进屋招呼道:“行了,先别聊了,快开饭了。 “在座都是村儿里人,我们也就不一一安排了,大家自个儿找地方坐。 “女眷和小孩儿记得往后走,去我家和严家屋里吃。 “喝酒的就去张熙和卫昊那边,酒搭子你们自己找,酒水都给你们备好了! “上年纪的就别挪地方了,留在秦家这边吃就是了。 “对了,告诉大家一声,今天的菜都可硬了,保证大家吃好吃饱。” 听了陈秋宁的话,孩子们最先行动起来,欢呼着朝后头跑过去。 每个人手里都还拿着自己的碗筷。 生怕去晚了抢不到肉一样。 “哎呀,慢慢走,别着急。 “秦将军说了,肉绝对管够儿!” 肉绝对管够儿这句话,惹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立刻都回想起上次在秦家吃的那顿饭。 说句不怕别人笑的话,那是村里人这辈子吃肉吃的最痛快的一回。 以前就算是过年,都没有人家舍得那样不限量地吃肉。 一想到今天不仅肉敞开了吃,还能吃到老虎肉,大家的心情就越发雀跃,不多时就都各自找好地方坐下等着上菜了。 原以为今天还会像上次那样,先从凉菜开始上起。 没想到周氏早就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头一道端上来的就是炖老虎肉。 其实无论是村里人还是周氏,谁都没做过老虎肉,之前还在后厨发愁呢! 好在章氏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医书,上面有一道补虚的食疗方子。 用生姜黄酒去腥,再加入黄芪、当归等药材一同炖煮即可。 做法不复杂,材料也都是家里就有的,于是便照着这样做了。 出锅之后周氏先尝了一小块,感觉味道还不错,赶紧装盘叫人上菜。 其实按理说,老虎肉这样的珍贵食材,该放在最后压轴才对。 但把炖老虎肉放在第一位,这其中周氏也是有考量的。 她知道村里人今天最期待的就是能吃到老虎肉。 把这道菜放在最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为了等老虎肉而留着肚子不敢吃别的。 所以周氏觉得,倒不如一开始就上桌,让大家先吃到心心念念老虎肉。 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就也不用惦记着了。 所以当第一道菜上桌之后,大家看着盘子里并不算多的肉块,还有点儿蒙圈。 秦将军不是说了敞开了吃肉么? 怎么第一道菜的菜量就这么小啊? 好在上菜的人似乎也明白大家的心情,走前特意道:“这是老虎肉,大家也都惦记好几天了吧?赶紧尝尝看!” 此言一出,桌上所有人的筷子都齐齐伸了过去。 老虎肉切的大小比较均匀,基本是按照每个人能吃到两块肉的量上的菜。 但是瞬间就都被夹没了,盘子里只剩下汤汁了。 毕竟大家心里都有计较,万一别人吃得快自己吃得慢,抢不到第二块了怎么办? 所以在默默数过盘子里肉的数量之后,大家都选择了先把两块肉都夹到自己碗里。 一时间各个房间都没了刚才的喧闹,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细细地品味着嘴里的老虎肉。 平心而论,老虎肉也说不上有多好吃。 但是一想到自己此时嘴里吃的是老虎肉,那种心情却是十分不同的。 尤其是留在秦家吃饭的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虎肉是上等的温补食材,吃在嘴里的感受自然就更不一样。 只见他们一个个儿吃得红光满面。 仿佛两块虎肉下肚,自己就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似的。 这虎肉虽然炖得已经很烂软了,但是牙不好的人还是吃得慢一些。 等老王头好不容易把两块虎肉都吃完之后,再一抬头,发现盘子里的汤汁都被大家给吃干净了。 有人盛了几勺汤汁倒在碗里拌饭吃。 慢了一步的人则干脆掰了一块饽饽,把盘子底儿给蹭得干干净净。 等老王头抬头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好在大家还顾忌着,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所以没好意思太过分。 若是在自家吃饭,怕是都得把盘子拿过来里里外外地舔干净。 老虎肉吃完了,大家都还在回味和不舍,后续的菜就跟着上桌了。 野猪骨头炖酸菜,野猪五花肉烧干菜,炒野猪肠…… 接连好几道野猪肉上桌,让大家很快从刚才的老虎肉中回了神,纷纷倒上酒水,就着桌上的菜,推杯换盏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秦恺峰说肉管够吃的承诺还真不是虚的。 这三道菜,无论哪一道,那都是满得上尖儿。 野猪骨头炖酸菜更是直接用盆端上桌的,还不忘了告诉大家,锅里还有,吃完了可以再去盛。 但是一想到后面还有其他菜,大家吃的倒也没有那么狠。 毕竟今年秋天,村里人的日子都过得挺好,也没有人家饿肚子或是太缺油水儿。 所以除了最开始的炖老虎肉,后面大家吃得还都算比较斯文。 野猪肉都上来之后,鹿肉也很快上了桌。 烤鹿肉和五香鹿肝两道菜,简直是绝佳的下酒菜。 好几桌的气氛都已经喝起来了,说话声也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还有的桌都已经唱起歌来,在秦家吃饭的几桌,隔着两趟房子都听到后面的热闹了。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不像咱们这些老头子,喝着酒吃着这么好的菜都热闹不起来。” “你这话说的,我牙都掉了好几颗了,我吃肉都跟不上趟,嘴还哪有功夫干别的啊!” 此言一出,屋里这群老爷子全都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还能有几个牙好的? 老王头感慨道:“人家年轻人三两口就吃掉一块肉,咱们这帮老家伙,得在嘴里且磨呢!” 老洪头闻言接话道:“其实也用不着羡慕他们年轻人,咱们又不是没年轻过,他们以后也一样得老成咱们这样。 “想当年我也是能抱着烤鹿腿直接啃的好不好!” “哎呦呦,还烤鹿腿呢!”老王头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你就吹吧,咱俩家住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你说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还能骗得过我? “你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能吃上烤鹿腿?” 被老王头这么一揭短,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老王头笑完继续道:“我看你是做梦梦见了烤鹿腿,然后抱着媳妇的大腿啃了一晚上吧?” 这下可把老洪头给惹急了,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指着老王头道:“嘿,你这人咋说话呢!小心我揍你啊!” “咱俩从小到大打过多少次了,你哪次打过我了?怎么,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服气呢?” “懒得跟你说,这么多好酒好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两个都上了年纪早就做爷爷的人了,这会儿还在这里跟小孩子一样斗嘴,把屋里大家都逗得前仰后合。 老金头坐在炕上,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看着屋里热闹的场景,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而想让秦恺峰带领村子越过越好的想法也越发坚定。 想到这里,老金头便打算直接开口跟大家商量一下这件事。 等吃完饭一个个估计都得喝高了,到时候就没法聊了。 所以老金头突然清了清嗓子,端起酒杯,打断了老王头和老洪头那幼稚的拌嘴。 大家见他端起酒杯,还以为他要提酒,一时间还有点儿奇怪。 毕竟这是秦家给孩子办的百日宴,秦恺峰之前虽然已经提过酒,敬过大家了。 但是老金头突然来这么一出是啥意思呢?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纷纷端起酒杯,想听听老金头究竟要说什么。 只听老金头道:“今天大家能都聚在这里,一起喝酒吃肉,咱们都要感谢秦将军!” 这话一出,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老金头是代表村民们向秦将军提酒啊,这样就说得通了。 于是大家也都纷纷举起酒杯。 “是啊,谢谢秦将军!” “多谢秦将军!” “都在酒里了!” 秦恺峰见状也不含糊,十分给面子地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也都跟着喝光了杯中酒。 但是老金头却一副还没说完的样子,喝完杯中酒又给自己满上,继续道:“我前几天跟秦将军说过我自己的一点想法,但是秦将军一直在推脱,很是犹豫。 “所以我俩说好了,趁着今天村里人都聚在一起,把这件事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大家伙听到这话,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大事儿,也都渐渐严肃起来。 老金头问:“大家觉得最近两个月,大家的日子过得好不好?” “那当然好了!” “是啊,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老金头继续道:“我想问,大家还想一直过这样的好日子,或者想要日子越过越好么?” “老金头,这还用说么? “你到底想说啥,就不能痛快点儿么?” 听到这里,秦恺峰忍不住摇摇头,大家此时都有些微醺了,被老金头这么一忽悠,到时候肯定不会有人不同意的。 看来管理整个村子这件事儿,怕是一定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果然,只听老金头继续道:“我觉得,咱们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全都是秦将军带来的。 “老金我没有别的本事,但就胜在有自知之明。 “今天我也问问大家伙,我想把咱们村交给秦将军来管,让秦将军带着咱们一起把日子越过啊越好,大家同不同意?” 屋里先是寂静了一瞬,紧接着就爆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甚至还有人在用手使劲儿拍着桌子。 “我同意,我第一个举手同意!” “老金头啊,别的不说,这一点上,我是绝对服你的!” “秦将军,你就别推脱了,咱们都支持你,我看村里有谁敢不同意!” 秦家正房屋里的声音很快就传到后面几排房子里,就连灶间都听得真切。 “好家伙,我刚才还说后头那些年轻人疯得很,看来这帮老家伙也是毫不逊色啊!” “要我说,男人就是这个德行。几两酒下肚,谁还管什么年纪,年轻年老的都一个味儿!”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第80章 救子之恩,没齿难忘 宴席吃到过半,各个房间的气氛就没有不热闹的了。 此时站在外面,就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说笑声。 周氏跟章氏端着刚出锅的野猪排骨炖土豆正往正房屋里走。 后院突然有个年轻小媳妇,疯了似的跑过来,一把抓住章氏道:“章大夫,你快去看看我家孩子。” 章氏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抓,手里端着的盆差点儿没扣地上。 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来人,赶紧追问:“你先别急,说清楚点儿,孩子怎么了?” 年轻小媳妇此时却只顾着哭,已经跟本说不清楚话了。 “救救我孩子,求求你,救救……” 章氏当机立断,把盆往地上一放,拉着她就往后头跑。 此时后面女人和孩子们吃饭的屋里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大家让一让,我进去看看!”章氏一边往里挤,一边提高音量地大喊。 但屋里是在乱得吓人,好像全村儿的孩子都在哭,还有的孩子在不断尖叫。 女人们的说话声更是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无法分辨出每个人都在说什么 时而尖利时而嘈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章氏的耳朵,也让原本就几近崩溃的年轻小媳妇更加抓狂。 章氏好不容易终于挤到出事的孩子身边,发现是个才一岁多的小男孩儿。 孩子此时嘴唇发紫,脸色涨红,手脚不安地抽动着,整个状态十分之差。 章氏急得直接跳上炕,冲着屋里的人大喊:“无关的人都出去,把各家孩子也带出去! “屋里人太多了,这孩子喘不上气了。” 听了这话,才终于有人开始陆续往外撤。 这个过程中,又是闹得一阵人仰马翻。 大人们还好说,主要是已经都被吓哭的孩子们。 想把他们顺利地带出去,着实废了大家一番功夫。 “孩子以前得过什么病么?还是今天吃了什么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章氏努力想从孩子母亲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对方已经瘫软成一堆,除了哭就是哭,话都说不清楚了。 好在有人机灵,把孩子奶奶喊了过来。 章氏一边给孩子诊脉,一边听孩子奶奶说话。 “我家锁子出生就身子骨弱,能拉扯到这么大当真是不容易。 “可孩子虽然一直病殃殃的,却也从来没犯过什么大毛病。 “他这样我当真还是第一次见……” 章氏换了只手诊脉,继续问:“今天都给孩子吃什么了?” 孩子奶奶立刻低头看向瘫软在地的儿媳妇,厉声厉色地问:“你快说啊,你到底给孩子吃啥了。” 小媳妇连连摇头,抽抽噎噎道:“娘,我真没给锁子瞎吃东西。 “就喂了一点儿饽饽和炖肉里的土豆。” 小媳妇这会儿所有心思都系在孩子身上,所以根本没有发觉。 孩子奶奶质问她的时候,表现其实是很心虚的。 但章氏之前跟着娘亲行医的时候,却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家属了。 “大娘,你要是知道什么,一定要说出来。 “这不是我在跟你闲唠嗑,是为了救孩子的命啊!” 刚才还只知道哭的小媳妇听了这话,一下子像是迸发出什么勇气似的,扑上来抓住婆婆的肩膀,拼了命地摇晃。 “你到底给孩子吃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儿子要是死了,我就拉着你去陪葬,咱们一起都别活了!” 老太太没想到平时温顺懂事的儿媳妇,突然间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被摇晃的话都说不利索,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儿地网上反,特别想吐。 “你倒是快说啊!” 眼瞅着儿媳妇的手都快掐到自己脖子上了,老太太才终于撑不住了。 “就,就是老虎肉!”这话一出口,老太太自己便彻底憋不住了,哭着道,“不都说老虎肉补身子么! “我寻思我都一把年纪了,早就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就算是我吃了,又能有啥效果呢! “但是锁子胎里就弱,生下来一年多也总病歪歪的。 “我这个做奶奶的,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啊! “所以我寻思,把老虎肉给锁子吃了,说不定他的身子骨就能好起来……” 章氏听了这话着实无语。 “我之前不是都叮嘱过大家了,老虎肉不要给小孩吃么?” “对啊,秦三娘子挨个儿屋都告诉过的。”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克化得动老虎肉啊!” “可怜锁子了,这是虚不受补了吧?” 那凑在门口看热闹的妇人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孩子奶奶一听这话更是委屈,觉得没有人理解自己。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起了来。 “我也没有啥坏心啊! “我自己都没舍得吃,全都给我孙子吃了! “我就是想给我孙子补补身体,我有啥错啊我—— “你们这么说是啥意思,是想逼死我么?” 听了这话,原本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这破事儿谁可都不想沾边儿。 章氏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参参百日宴这么好的日子,咋还碰上这么个事儿。 而且她心里还有另外的担心。 之前胡家人一直造谣说参参是扫把星,会克死身边所有人,甚至还以此为由,召集村里人一起表决,要处理掉参参。 虽说后来随着胡家的倒台,已经没人再提这个了。 但章氏身为母亲,却是不想让孩子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 她生怕锁子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会让这些谣言再次被村民么想起来。 所以章氏给锁子检查得十分仔细,最后又对孩子奶奶道:“老太太,你也别跟这儿哭了,赶紧去找我家人,让他们赶紧把我的针包送过来。” “诶,我这就去!”孩子奶奶刚爬起来,就被小媳妇一把又给推倒了。 “我自己去,用不着你,我现在信不过你!” 小媳妇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跑,不多时就带着针包回来了。 此时前院后院的人也都听说有孩子情况危急的消息。 只见王大头一脸焦急地从后面屋里跑出来,直奔这边,进屋就一把扶住了刚跑回来的小媳妇。 “媳妇,出啥事了?” 章氏这才把两边的人给对上号。 原来这个小媳妇就是公公说过的孙氏,跟王大头是一家。 那眼前这个老太太,应该就是王大头的娘亲王老太太了。 章氏心下感慨,平时接触过老王头和王大头,都是挺聪明的人,怎么家里老太太是这么样个人儿? 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让她继续感慨了。 她从孙氏手里接过针包立刻打开,取出毫针,握住孩子的胳膊后,直刺内关穴。 内关穴有宽胸和胃、降逆止呕的作用,但是在强刺激下,也是有催吐效果的。 穴位被针刺,原本病恹恹的孩子登时哭了起来。 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家里几个大人都跟着揪心。 王老太太更是直接扑上来想护着孙子。 “你会不会啊,不会就别乱弄,你看你把我孙子都给扎哭了。” 章氏没想到王老太太居然真糊涂,简直有些招架不住。 但她一手握着孩子胳膊,一手持针,此时针还在孩子体内,不敢有半点儿差池,根本腾不出手来招架。 好在孙氏早就防备着婆婆,见她身形一动,立刻上去把她给按住了,这才没有影响到章氏。 王大头更是气得直跺脚:“娘,你这到底是要干啥啊?” “这老婆子又作啥妖了?”一直在秦家正房屋里吃饭的老王头终于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听到儿子这话。 老王太太一见老王头来了,立刻怂了,连连摆手。 “没,我没作妖,我真没有!” 孙氏立刻开始跟公公告状。 老王头本来就喝酒了,一听这话越发血往上涌,上去就给了老王太太一巴掌。 “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不要那么惯孩子 “这下好了,孩子要被你给害死了。” 孙氏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崩溃了,整个人瘫软在地拎都拎不起来。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是娘对不住你啊! “娘一不该,没给你生一副好身体。 “娘二不该,是不该让你奶奶看着你。 “娘三不该……” 她这边还没哭完,孩子那边却突然有了反应。 “呕——” 随着章氏持续不断地捻转毫针,刺激穴位,终于让锁子吐了出来。 许多没消化的东西,几乎是从锁子嘴里喷出去的。 王老太太毫无防备地被喷了满头满脸。 老王头捏着鼻子凑近去看,发现孩子胃里根本不止有所谓嚼烂的老虎肉,还有许多其他肉片肉块。 他简直快要被气死了,想打人可看着王老太太满是污秽还冒着酸气的脸又实在下不去手。 “孩子才多大,你看看你给他喂的都是什么东西啊?这是孩子能克化得动的么?” 王老太太抹了把脸,失魂落魄道:“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我就寻思今天桌上都是好东西,必须得让我孙子尝一尝,不然下次指不定啥时候再能吃着了。” “你可真是蠢到家了!”老王头气得几乎跳脚。 王大头和孙氏此时则都围在锁子身边。 章氏已经拔掉了毫针,此时正在轻轻按压着锁子的胃部,观察着锁子是否还有不舒服的表情,以确定锁子胃里是否还有积压的食物。 好在吐过刚才那一次之后,锁子明显舒服多了,面色也有了好转。 王大头和孙氏逗他的时候,他也会有所回应了。 章氏此时也终于松了口气,她站起身道:“孩子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喂孩子了。 “锁子才一岁多不到两岁,这么多肉他根本消化不掉。 “幸亏今天发现的及时,不然屋里这么多人,又这么热闹,万一没发现孩子的情况,那可真是会出大事的。” 王大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媳妇,扑通一下跪倒在章氏面前。 “章大夫,今天多亏您了。 “救子之恩,我王大头这辈子都不会忘。 “以后您有什么事儿,都只管吩咐我便是。” 孙氏也跟着磕头道:“是啊,章大夫,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但是我们也明白,什么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光是我家大头,您今后有什么事,但凡我能帮得上的,您就只管开口。” 章氏赶紧上前扶两个人。 “你们既然都叫我是章大夫了,治病救人者不就是我分内的事儿么! “可不许再提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了。 “你们回去之后,这几天记得给孩子吃点儿好克化的东西。 “好好把胃养一养再说,不然孩子本来就体弱,要是再把胃落下什么病根儿,今后想养身体可就更难了。” 孙氏一听这话,眼泪差点儿又要落下来,看向婆婆的眼神里都是带着怨恨的。 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被她差点儿折腾进去半条命。 眼见一家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这么可怕,老王太太终于不再狡辩,缩在一旁根本不敢吱声。 “你们赶紧带孩子回去休息吧。”章氏起身道,“其他人也换个屋子吃饭吧。 “这个屋怕是得好生收拾一下了。” 王大头赶紧把孩子塞进媳妇怀里道:“你先带孩子回家,我留下把这里收拾干净。” 孙氏却一转手把儿子塞给了老王头。 “爹,你先带锁子回家吧。 “大头哪里会收拾这些东西啊,还是我来吧。” 王大头用自己的棉袄裹着锁子,出门之后本想直接回家,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把孩子抱到了秦家堂屋。 “唉,我大孙子今天可真是遭了罪了。” 大家见状纷纷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完老王头的讲述之后,也都感慨不已。 “老王,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没摊上个好媳妇!” “谁说不是呢!” 在炕上的参参听了他们说话,不免好奇地释放出灵力,探了探锁子的身体。 发现难怪这孩子病恹恹的,这身体里简直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几乎没有多少好地方。 于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参参便顺手把锁子的身体滋养修补了一番。 第81章 有仇不报可不是参参的风格! 老王头抱着孙子说话,发现参参正在朝自己这边看,便顺手把孙子也放在了虎皮上。 “去跟妹妹玩一玩吧!” 当然,老王头也是有那么点儿私心的。 如今村里人都说秦家运气好。 你看人家秦将军的儿媳妇,怀着孕从京城走到松江村,到了之后又各种吃苦遭罪,结果人家孩子生下来啥毛病没有不说,还这么水灵灵的,又聪明又结实。 要是自家孙子能跟着沾沾喜气,以后身子骨也能好一点儿就好了。 就算沾不到秦家的喜气儿,能在老虎皮上待一会儿,那也是赚了。 屋里其他老头见状,眼睛都红了。 自家也有孙子孙女啊! 咋就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招! 果然还是老王头最狡诈了。 而且如今老王头还占了孩子刚刚不舒服这个先机,弄得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去把自己孩子抱过来凑热闹。 想到这里,大家看向老王头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老王头才不管这些,自己端着酒盅喝着酒,看着孙子坐在老虎皮上就心里美滋滋的。 秦家人没那么小气,一张老虎皮而已,不至于不舍得让别人家孩子上来玩儿。 参参就更不在意这些,她还没接触过村里其他小孩,此时看着锁子还挺好奇的。 但是沈君珩就已经立刻凑到参参身边来,生怕对方会碰到她。 这也就罢了,就连一直害怕虎皮不敢靠近的野子,此时也抗住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凑了过来。 他比沈君珩更加直接,一屁股坐到参参和锁子中间,切断了两个人接触的可能。 参参也不挑,有人陪着玩儿就好,很快就把锁子抛到脑后,跟野子和沈君珩玩闹了起来。 老王头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家孙子身上,所以也顺便看到了几个孩子的情况。 他对秦恺峰道:“这野孩子在你家融入得还挺好呢!” 秦恺峰往炕上瞥了一眼,笑着说:“刚来的时候也胆小得很,主要是怕我。 “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是跟狼群一起长大的,但还挺有分寸的。 “野猪进村那天,他还跑出去想护着我家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参参是被他救回来的,所以这小子特别喜欢黏着参参,对她也有耐心。 “如今家里多了两个看孩子的,倒是让我们省心不少。 “老三媳妇也有时间能去收拾她那一屋子的药材。” “村子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儿,那可是一个比一个淘,你家这俩居然都能在家带孩子,真是不一样啊!” 但是看着看着,说着说着,老王头的视线就渐渐锁定在了参参身上。 不为别的,就是这孩子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如果说让村里大家出来进行评选,参参肯定是所有人的梦中情孙。 刚满百天儿的孩子,就已经能看出手长腿长的底子了。 这也就算了,小小一个人儿,精神头好得不行,眼睛也是格外有神。 最重要的是,屋里这么多人这么闹腾,人家一不认生二不哭闹,甭提多招人喜欢了! “我家锁子什么时候能向你家参参这样,别说一样了,就算有参参的一半儿,我都满足了!” 秦恺峰闻言,也跟着扭头看向自家孙女。 参参跟爷爷对上视线,立刻冲他甜甜地笑了起来。 秦恺峰一颗心都要被孙女给笑化了,嘴上还不忘安抚老王头道:“放心吧,我看你家锁子也挺好的。 “现在村儿里大家吃的都比以前好了,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孩子也会越长越好的。” 老王头听了这话,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虽说这种安慰的话,他已经不知听过多少了。 但是从人家秦将军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真诚,那么可信。 “是啊,今年条件好了,家里隔三岔五就用骨头汤给孩子炖菜或是煮面条吃。 “别的不说,锁子最近一个多月走路都比以前稳当多了。 “这还是得多亏了秦将军啊! “以后村里人在秦将军的带领下,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老王头说着,举起酒杯跟秦恺峰碰了一下,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秦恺峰自然也跟着陪了一杯。 这下可好,其他人看老王头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好家伙,这都能让你找到拍马屁的机会。 老话说得果然不错,老而不死是为贼! 整个儿村子看下来,就老王头最贼了。 还有他那个儿子,王大头,也是个鬼精鬼精的。 虽然刚刚出了个小插曲,但是随着锁子缓过来了,所有房间的气氛又都再次热络起来。 之前一直在后厨帮忙的章氏也被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拉到屋里坐着吃饭聊天去了。 孙氏收拾完刚才被儿子吐脏的地方之后,进来就端起酒盅道:“章大夫,以后后厨这些活儿,您都交给我就是了! “您这是拿针救人的手,哪儿能干这些个粗活累活。 “今天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儿,我的话就放在这儿了,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 孙氏说着就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后直奔后厨帮忙去了。 屋里的人也都跟着凑热闹。 刚才章氏救锁子的情形,她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要说生活在松江村,大家最怕的是什么,其实就是缺医少药。 老人和孩子是最脆弱的,稍微有点儿头疼脑热就容易挺不过去。 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谁家没因此失去过长辈,夭折过孩子啊! 就算孩子能长大成人,但长大了就要跟着去放山,受伤那更是家常便饭。 松江村的人受了伤,能不能痊愈几乎就是要看命了。 虽说之前就听说章氏医术高超,但毕竟没亲眼看见。 今日一见,大家都立刻就被她给折服了。 村里能有个好大夫。 往近处说是能少死不少人的。 眼光若是再放长远一些,村里的男丁都更容易说媳妇了。 谁不希望自己生病受伤能立刻找到人救治啊。 所以村里这些女眷看章氏的眼神,简直像是妖精看见了唐僧肉。 “章大夫,您可太了不起了,刚才锁子的脸都憋紫了,你一针下去就好了。” “以后村子里有您在,我们心里可就踏实多了。” “可不是么,我们村子如今也真是过上好日子了。 “不但隔三岔五就能吃到肉,居然还有大夫了。” “对了,我跟你们说个惊天的大消息,是我刚才去秦家正房屋里听到的,你们肯定都还不知道呢!” “什么大消息?” “你要说就快说,别卖关子!” “哎呦,你们别挠我痒痒,我这就说。”说话的妇人赶紧求饶道,“我听见金叔问屋里的人,同不同意以后让秦将军带领咱们村子过好日子!” “啊?那大家同意了么?” 听了这话,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就连刚才被大家敬酒喝得有点晕乎的章氏都努力集中了精神听着。 “那还用问么?谁不想过好日子啊?你们不想么?” 屋里的欢呼声瞬间炸起,都快把房盖儿给顶破了。 “谁不想啊,远的不说,就说最近两个月这日子过得,感觉自己前头几十年都白活了。” “要换做我,我肯定也是支持秦将军的。 “不过这样一来,金叔咋办啊?” “你们放心吧,秦将军又不是胡家人,不会卸磨杀驴的。 “更何况金叔也说了,他以后就帮秦将军处理村里的杂事儿,好让秦将军能安心地带着咱们奔好日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听到这里,有人甚至直接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大家千万别笑话我。 “我这人从小苦惯了,啥日子我都能过。 “但是我不想让我的孩儿也继续过我这样的日子。 “甭管是谁,只要能带着全村人过好日子,让我的孩子能比我过得好,我就绝对支持他!” “对,就是这话!” “我也是!” 屋里众人纷纷应和,紧接着又都端起了酒杯。 于是章氏又被大家敬了一轮酒。 “哎呦,我是真喝不下了,晕得很——” 章氏话没说完,身子就开始往下出溜。 “坏了,咱们把章大夫给灌醉了。” “章大夫一共也没喝几杯啊!” “你以为章大夫是你呢!人家酒量浅还不行么!” “你们快别废话了,赶紧先把章大夫扶到炕上躺着吧!” “听我说,以后谁都不许灌章大夫喝酒了,万一这会儿有人不舒服咋办,这不耽误事儿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手里的动作却都很温柔,很快就把章氏抬到炕上让她躺好,还给她盖上了被子,其他人这才继续吃吃喝喝。 小花坐在余老太太身边,冷眼旁观着屋里这一幕幕。 所有都像是在用刀子戳她的心。 为什么秦家人在村子里的威信越来越高?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不对劲啊! 眼见章氏喝醉睡下了,其他人居然还在一边喝酒一边说秦家人的好话。 小花终于坐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把旁边的余老太太吓了一跳。 “你干啥啊?”余老太太小声问。 “我吃饱了,想先回家了。”小花说着就往外走去。 “诶……” 余老太太想起身跟上去,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哎呀,小花都那么大个孩子了,你咋还总跟在屁股后头呢! “小孩子坐不住,吃饱了就随她去吧!” 被人这么一打岔,小花就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余老太太想了下,今天村里人都在这边,秦家人身边围着的人只会更多,小花就算想干什么坏事,估计也不会选这个时候。 于是她便又坐了下来。 “哎,这就对了,咱们再喝一口。 “真没想到,咱俩这把岁数了,还能赶上村里的好时候。” 小花从后面房中出来,还特意绕到秦家的正房屋里去瞅了一眼。 参参今天一直注意着她,立刻就发现了她在门口。 小花看见参参趴在老虎皮上,身边还围着一圈儿人陪她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连屋都没进,转身就走。 参参抻长脖子看了半晌,又用灵力确定她已经走出自家院子,立刻开始了自己想了好几天的计划。 小花三番五次地害她,有仇不报可不是参参的风格! 虽然参参也不知道,自己的灵力为什么对小花无效。 但那天在那几只公野猪身上试过之后,参参发现自己不仅能够通过灵力跟豹子那样稍微已经开了一些灵智的动物沟通,还可以直接控制没有开过灵智的普通动物。 于是她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参参将灵力扩展到周围的森林里,很快就找到了那几只前些天刚从村里跑掉的野猪。 她用灵力控制着野猪,让它们飞快地跑到村子里来。 小花正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突然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 她猛地一回头,就看见好几只成年野猪顺着村里的小路朝她冲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小花吓得顾不得想太多,拔腿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呼救,还拼命东张西望,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但是今天村里人都去秦家参加百日宴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锁。 不但没有人出来帮忙,就连想要进屋躲躲都做不到。 小花跑得再快,那肯定也没有野猪快。 很快就在一个转弯处被野猪撞翻在地。 她反应还算快,就地一个打滚儿。 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野猪蹄子的攻击。 看着紧贴着自己的脸踩下去的野猪蹄子,小花的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去了。 她顾不得多想,爬起来就继续跑。 野猪不如她熟悉村里的地形,被她左拐右拐的竟然也没那么容易追上。 小花脑子转得飞快,没有往家跑,而是掉头跑回了秦家。 她还没进院子就大喊:“救命啊!野猪进村了!” 她这一喊,脚步就慢了,被后面追上来的野猪一头拱出去,狠狠摔在秦家大门口。 这下摔得着实不轻,疼得她起不来身。 就在参参想要让野猪再补上一脚的时候,发现秦仕谦竟然直接拎着长刀冲出去救人了。 参参可不想伤着亲爹,只好放过这次机会,让野猪们赶紧跑路。 第82章 这孩子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屋里众人听到呼救,也跟在秦恺峰身后跑了出来。 但是这时候,几头野猪早就在参参的指引下跑回山上去了。 看着趴在地上直吐血的小花,秦恺峰不敢随便碰她,对秦仕谦道:“你赶紧去后面把你媳妇和余老太太都叫过来。” 秦仕谦赶紧去叫人,不多时就回来了,身后却只跟着一脸焦急的余老太太。 “你媳妇呢?”秦恺峰皱眉问,“小花可能伤到内里了,我现在不敢随便挪动她。” 秦恺峰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在军中多年,各种伤势见得多了。 知道人一旦伤到脏腑,就不能随便挪动,否则很有可能会加重伤势,原本能救回来的都不行了。 秦仕谦一脸无奈道:“彤云被大家围着敬酒,喝多了,这会儿睡得人事不省。” 秦恺峰只好扭头看向余老太太道:“我记得您好像也通些医理,要不您过来看看?” 余老太太这会儿看到小花的样子,都已经慌得脚软手抖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其他。 她忍不住埋怨起小花道:“我就说,让你不要着急,等我吃完一起回去。 “你这孩子偏偏不听话! “还有那野猪进村了,你就不知道躲着点儿么? “你说说,伤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余大姐,孩子都已经受伤了,再说这些就……”秦恺峰本想出言相劝。 谁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趴在地上的小花先炸了。 “你闭嘴!”小花大声嚷道,“你烦不烦啊?一天除了说我你还会说什么? “什么叫我不躲着点儿,你看见我不躲了?难道是我去主动招惹野猪的么? “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那个烦死人的嘴闭上啊!” 这话一出,余老太太面色发白,其他人的脸色更加复杂。 平时小花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还是挺好的,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虽说余老太太可能是唠叨了一点,但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是这样。 再说,余老太太唠叨不也是为了小花好么! 她一个孤老太太把孙女拉扯长大容易么? 这孩子可真是太没良心了。 村里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大家心里的想法都大差不差。 就连秦家父子俩也心情复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之前住邻居的时候,两家人一直相处的挺不错。 在他们眼里,小花是个十分善良又热心肠的小姑娘。 谁知道她跟奶奶私下的相处居然是这样的。 最后还是秦恺峰主持大局道:“去找几块木板塞到小花身下,先把人抬回家再说。 “一直在这大雪地里趴着,就算不受伤都得把人给冻坏了。” 大家这才赶紧去找木板,七手八脚地把小花送回了家。 “余大姐,你先好生看着小花。 “等老三媳妇酒一醒,我就让她过来给小花看看。” 秦仕谦也叹气道:“哎,你说这事儿也是赶巧了,偏偏小花受伤的时候彤云喝多了。” 余老太太忙道:“我先给她弄点药吃,回头再让章大夫给看看就行。 “你们快回去吧,家里还有那么多客人。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花听了这话,立刻可怜巴巴地看向秦仕谦,眼睛里透露出想让他留下陪自己的期待。 秦仕谦被她看得心软,本来都已经要走了,又折返回炕边安抚道:“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我回去给你婶婶煮点醒酒汤喝,等她醒酒了我立刻带她过来给你看病。” 秦仕谦说完这几句话,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要好好听奶奶的话,知道不?” 小花听了这话才惊觉,自己刚才似乎当着许多人的面冲余老太太发脾气了? 尤其还被秦恺峰和秦仕谦看到了! 完了完了,这下可坏事了。 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保持的好形象,该不会因为这一次就都毁了吧? 小花整个人都呆住了,就连秦恺峰和秦仕谦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余老太太到底还是心疼孙女,见小花眉头紧锁,还以为她是疼得受不了,忙拧了帕子过来,一边轻柔地帮她擦着脸和手上蹭破的地方,一边询问:“是不是身上疼啊?” 余老太太话音未落,手里的帕子就被小花一巴掌给打掉了。 “你又来装什么好心!”小花身上也疼,心里也难受,直接崩溃大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心里骂我、咒我,恨不得我立刻死了! “现在又在这儿装模作样的干什么! “要不你趁现在弄死我算了,什么什么都一团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唉——”余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清洗干净后继续帮小花擦拭伤口,上药。 刚走出院门的秦恺峰和秦仕谦,将屋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秦恺峰摇了摇头,对秦仕谦道:“当初我就听村里人说过,小花家里的情况挺复杂。 “之前我好像还提醒过你们两口子。 “但是你们总觉得小花这孩子挺好,你还说我不该因为上一代的事儿而对孩子有什么偏见。 “当初我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今天这一出,你也都听见看见了吧? “这是我对她有偏见的问题么? “退一万步说,这孩子也是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 “你们两口子若是喜欢她,愿意跟她来往是你们的事儿。 “以后还是少让她到家里来,可千万别把我乖宝儿给带坏了。” 秦仕谦被老爹说得有些难为情。 要知道,当初秦恺峰说觉得小花这孩子有点儿奇怪的时候,章氏可什么都没说,全都是他叭叭儿地替小花说话,就差直接说亲爹老顽固、说的话没道理了。 如今可好,小花的行为,倒像是印证了秦恺峰之前说的话似的。 “爹,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秦仕谦凑近竖起大拇指夸道,“我要跟您学的地方还多了去了。” 秦家父子回到家,发现酒席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 一来是大家也算是吃饱喝足了。 二来也是席间接二连三地出事,搞得大家也没兴致继续吃吃喝喝下去了。 人之所以都还没走,也只是为了等秦家父子回来,好歹也得跟主家打个招呼再走。 老金头率先起身道:“今天这顿大家都吃好喝好了是不是?” “对,吃得特别好!” “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的呢!”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 “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既然大家都吃好喝好了,我看咱差不多也该散了吧?” 听了这话,桌边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向秦恺峰和秦仕谦告辞。 有不少人走前还不忘跟炕上的参参打个招呼。 老金头把这边上了年纪的客人都打发走之后。 他又去后面找到年轻人那两桌,叮嘱他们帮秦家把借的桌椅板凳都还回去,女眷们帮着收拾一下碗筷,打扫一下屋子再走。 直到此时,章氏还在炕上睡得安稳。 客人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屋里的碗筷什么时候收拾下去的,桌椅板凳什么时候搬走的……她一概不知。 最后她自己甚至是等客人都走了之后,被秦恺峰从陈秋宁屋里抱回自家屋里来的。 周氏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进来,放在炕上道:“等一会儿不那么烫了,你赶紧喂彤云喝了,不然明天早晨该头疼了。” “看来今天参参百日,彤云是真高兴啊,我都没见她喝过这么多酒。” “哪儿的事啊!”周氏无语道,“参参百日彤云当然高兴,但是她一直都在后厨帮着端菜,根本还没上桌呢! “直到后来老王家的锁子不舒服,叫她去帮忙救人,之后就被村里那帮大姑娘小媳妇给拉住走不脱了。 “她们一个个儿的酒量多好啊,一人敬一杯都还没轮过来呢,就已经把彤云给撂倒了。” 秦仕谦拧了帕子给章氏擦擦脸,然后自己先试了试醒酒汤的温度,感觉已经热而不烫了,便一勺勺地喂她喝了下去。 饶是这样,章氏还是一直睡到天都黑了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自家炕上,参参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章氏觉得小腹胀得不行,摸索着想要起身。 还不等她坐起来,屋里的油灯就被秦仕谦给点亮了。 “总算是醒了,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古——” 参参挥了挥自己的小胳膊。 【我都用灵气给娘亲梳理过了,怎么可能不舒服!】 章氏闻言感受了一下,果然摇头道:“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是想去茅厕。” “嘿,你这小淘气,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结果怎么还这么精神?”秦仕谦从章氏怀里接过参参又对她道,“我把尿桶拎进来了,你赶紧用,用完了我出去倒。” “这多不好,弄得屋里都是味儿,我还是出去吧……” 虽说是夫妻,但章氏在这些事儿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怕什么的,又没有外人。”秦仕谦说罢,干脆直接把尿桶拎到炕边儿来了。 “再说你下午喝了那么多酒,这会儿刚睡醒就出去,被冷风吹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自己就是懂医的,难道还用我多说么?” 听了秦仕谦这话,章氏才不再拒绝,但也还是有些扭捏。 “你抱着孩子转过身去,别看!”章氏确定他转身了这才蹲下。 但是即便看不到,还是能听到声音。 方便完的章氏脸红得简直跟下午喝醉酒那会儿有的一拼。 秦仕谦转身把孩子交给她,自己提着尿桶出去处理好才回来。 “你看,这有什么的。”秦仕谦钻进被窝道,“咱俩是两口子,当初我腿受伤的时候,不也是你不嫌脏地伺候我么?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好意思,那咱俩还像是最亲近的人么?” 章氏抬手揉揉眉心道:“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多,以后可不能这样喝酒了。” 秦仕谦见她揉眉心,立刻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那倒还真没有。”章氏也觉得奇怪,仔细感受了一下还真是一点儿宿醉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可能是娘给你熬醒酒汤熬的及时,喝下去这会儿就不难受了。 “那你现在还睡得着么?” 章氏摇摇头道:“都睡了一下午了,这会儿怕是睡不着了。 “你赶紧睡吧,我来哄孩子。” 参参躺在两人中间,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的样子。 秦仕谦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忍住道:“你要是睡不着的话,要不你多穿点,咱俩去小花家看看?” “小花怎么了?”章氏一听就立刻上了心。 参参气得一脚踢在秦仕谦的肚子上。 只可惜她这点力气对秦仕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反倒秦仕谦小腹硬邦邦的,把参参的脚指头都踹疼了。 秦仕谦甚至还以为女儿是在跟自己闹着玩,伸手抓住她的小脚丫就亲了一口。 【我好不容易想法子报复回去,你们怎么还要去给她看病啊!】 但是她的心声,秦仕谦和章氏根本就听不到。 秦仕谦一边跟逗猫似的逗着参参玩,一边简单把白天的事儿跟章氏说了。 “我就说不能喝酒,喝酒太容易误事了。”章氏立刻爬起身开始穿衣服,“不管怎么说也得去看看,万一伤得严重就不好了。” 章氏没好意思说得太严重,但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野猪拱出去,万一真的有内伤,不抓紧治疗的话,等明天一早再过去,说不定人都硬了。 秦仕谦见状只好也跟着起身,轻声道:“我就知道,一跟你说了,你保证一刻都待不住要立刻过去。 “行吧,你先去拿针包什么的,我把参参送爹娘那屋去,然后陪你一起去。” 参参一听他俩不但要大半夜去看小花,居然还要把自己留在家里,顿时就不干了。 她扯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一下子把对面屋的秦恺峰和周氏都给吵醒了,纷纷披着衣裳出来查看。 秦恺峰看到秦仕谦抱着孩子,立刻质问:“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孩子怎么哭成这样?” 周氏更是心疼得不行,伸手就想把参参接过来。 参参却只是哭,根本不肯让她抱。 第83章 闺女亲我了! 周氏此时看到儿媳都穿好了衣服,不像是要出去上茅厕的样子,才疑惑地问:“这是要干什么去?” “彤云刚醒,要去小花家看看。” 章氏也跟着道:“是啊,娘,听说小花都吐血了,我怕她伤了内脏,不去看看我放心不下。” 秦恺峰闻言看了秦仕谦一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多穿点儿,让老三陪你去。” 周氏闻言便又要伸手去接参参。 可参参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坚决不肯跟秦恺峰和周氏,就黏着秦仕谦和章氏不放。 秦仕谦见没有办法,只好道:“估计是夜里黏人,带着她一起去吧!” 周氏虽然不太乐意,但参参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 如果不依着她,那是真能一直哭下去的。 周氏只好给参参穿得暖暖和和的,又用狍子皮做的披风把她包了个严实,才让秦仕谦把她抱出了门。 一家三口提着灯笼来到小花家,还没进院就发现屋里亮着灯。 章氏见状更加担心:“估计小花当真伤得不轻,不然余大娘肯定不舍得大半夜的还点着油灯。” 她说罢就赶紧上前敲门。 “余大娘,开下门,我来看看小花。” 屋里的余老太太和小花全都听到了。 小花一下子激动起来,连身上的疼都好像缓解了许多。 她冲余老太太道:“是秦家婶婶来看我了,你快去开门。” 余老太太颤巍巍地起身,出去打开院门。 “这大半夜,怪冷的,你们咋还过来了。” “余大娘,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天不小心喝多了,刚刚才醒酒。 “我听三郎说了小花的事,心里担心,就赶紧过来看看。” 余老太太一边把人让进来一边道:“唉,真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们人也太好了……” 秦家人越好,余老太太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她可是知道小花背地里都做过什么事儿的。 幸好胡家已经不在了,小花最近也还算安分,不然她可真是无颜面对秦家人了。 章氏进屋就看到小花正抻着脖子期盼地看着门口。 小花看到章氏的瞬间,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秦婶婶——” “你别起来,快躺好,我看看。”章氏说着就快走几步走到炕边儿,一把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小花。 让小花躺好之后,章氏便开始给她诊脉,之后又掀开被子在她身上按了几处。 “这里疼不疼?” “嘶——”小花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疼得很。” 章氏检查了一番之后,对余老太太道:“小花的内脏应该没有受伤太重,但是肋骨这里断了两根。 “好在错位不算严重,我帮她把骨头对上,再开些外敷和内服的药。 “不过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小花这情况,必须在家好好养着才行。” “哎,好的好的,没问题,真是多谢你了。”余老太太连声答应。 不知为何,章氏总觉得余老太太这话说的,非但没有什么对小花的担心,反倒还有些庆幸的感觉在里面。 不过章氏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还以为是自己酒醉刚醒所以产生了什么错觉。 “余大娘,家里有没有布?找一块出来,撕成布条备用。” “好,好。”余老太太从炕琴里翻出一块白布递给章氏。 章氏三下五除二就给撕成了布条并且接在一起。 章氏脱掉小花的衣服,招呼道:“余大娘,你过来帮个忙。 “小花,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啊——” 在余老太太的帮助下,章氏好不容易把小花断掉的两根肋骨对准了位置,又用布条缠紧固定好,这才顾得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小花嗓子都叫哑了,出了一身的汗,此时疼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章氏赶紧帮小花擦了擦身上的汗,帮她把衣服穿好,给她盖上被子。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秦仕谦不方便进屋,一直抱着参参在外间来回走动。 他本想看能不能把参参给哄睡了,但是屋里小花一直喊疼。 好在参参待在他怀里一直很乖巧,也没有被小花的喊声吓到,也没有哭。 此时听到屋里没什么动静了,秦仕谦赶紧问:“彤云,弄好了么?” “好了。”章氏应了一声,“我再交余大娘几句咱们就回家。” 小花这才知道,秦仕谦也来了。 她刚才疼得厉害,此时心里脆弱得很,声音很弱地问:“秦婶婶,是秦叔叔在外面么?能不能让他进来看看我?” 章氏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之前秦家还住在这边的时候,小花就特别喜欢过来找他俩。 章氏觉得应该是小花从小没有父母,所以也一直对她颇为疼惜。 “夫君,你进来看看小花,咱们就回家了。”章氏起身拉开里屋的房门。 因为之前的事儿和秦恺峰的话,秦仕谦此时对小花的感觉有些复杂。 但是想着小花受了伤,所以他还是抱着参参走了进来。 小花开始一直努力抬着脑袋看向门口,期盼着秦仕谦进来。 谁知第一眼就看到他怀里还抱着参参。 小花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但此时屋里光线昏暗,除了参参之外,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秦仕谦走到炕边,看向躺在炕上的小花。 此时倒是发现她面色不太好看,但也只以为是她受伤太疼了导致的。 “秦叔叔。”小花可怜巴巴地看向秦仕谦,“我好疼啊!” 秦仕谦还没说话,章氏便掏出一包出门前配好的药交给余老太太道:“余大娘,这药你煎水给小花喝了,应该能缓解一些疼痛。” “好好,我知道了。”余老太太接过药包。 秦仕谦见小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还是道:“小花,你好好休息。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回头有空再来看你……” 秦仕谦说着,正好看到怀里的参参打了个呵欠。 他顿时就更着急回家了,道:“参参也困了,她晚上比较黏人,我们若是不回去,她就会一直哭……” 看着被秦仕谦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参参,不但穿着新衣服,还被狍子皮的披风裹着。 从头到家,就只露出一个白嫩嫩的小脸儿,看得小花简直妒火中烧。 紧接着,小花就看见襁褓中的参参冲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就跟昨天参参趴在虎皮上那会儿笑的一模一样。 小花也不知是怎么的,只觉得脑子里闪过一道光,所有事情都能串联到一起了。 “是她,一定是她!”小花猛地坐起身,不顾伤处疼得要死,抬手指着参参大喊,“都是她害我受伤的!” 屋里几个人都被她这话给说蒙了。 余老太太赶紧上炕,想去捂小花的嘴。 但是她毕竟年纪大了,动作缓慢。 还不等她上去,小花就已经不管不顾地继续嚷道:“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 “她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她不是山里的精怪就是什么鬼魂。 “她想霸占你们做父母,所以才要害我——唔——” 余老太太终于捂住了小花的嘴。 她一脸歉意地对秦仕谦和章氏道:“对不住,对不住,小花肯定是疼迷糊了,所以才满嘴胡说八道。 “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们了,你们不用管她,快回家休息吧!” 小花这番话着实把秦仕谦和章氏说得摸不着头脑,参参本来就是他们的孩子,何来的想霸占他们做父母之说? 更不要提她说什么参参害她受伤,还说参参是精怪鬼魂之类的话了。 天底下做父母的,就没有愿意听别人说自家孩子的。 所以此时别说秦仕谦了,就连章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秦仕谦更是伸手拉着章氏道:“走吧,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章氏想了半天,忍不住道:“你说小花这是怎么了,平时挺好一孩子,怎么突然这样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你啊,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秦仕谦此时越发觉得,果然还是老爹有阅历,看人准,小花这孩子怕是有什么不对劲。 “你该不会觉得,小花平时都是装的吧?” 到底是夫妻,即便秦仕谦没有说,但章氏还是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这话一出口,还不等秦仕谦回答,自己就先摇头道:“不可能,小花才多大啊! “更何况她又是在这个小山村里长大,也没接触过外头的世界,怎么可能那么有心机。” 秦仕谦却道:“咱们在京城的时候,有心计的小孩子还见得少么? “且不说宫里那些皇子们从小就开始勾心斗角。 “就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孩,又有几个当真是天真无邪的? “至于你说村子,咱们来到这里都经历过那么多事儿了。 “你还没发现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勾心斗角,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 “可……”章氏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正如秦仕谦所说,秦家被流放至此,的确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 尤其是当时身怀六甲的章氏,更是比其他人更加艰难。 可也正因如此,所以第一个向她示好的小花,在她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好的。 秦家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也是多亏了小花从家里拿吃的过来帮衬才挺过去的。 所以此时突然让她相信小花那些所作所为都是装出来的,章氏一时间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秦仕谦明白她的想法,只道:“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咱们以后再多观察观察。 “就像你说的,小花毕竟还是个孩子。 “就算她惯会装模作样,也很难不露出破绽。 “咱们以前是没注意到,以后多加留意便是。” 秦仕谦说完这些,也不等章氏说话便继续道:“不过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最要紧的事儿。” 章氏的思路果然就被他给带跑了,问:“那什么最要紧啊?” 秦仕谦皱眉道:“你不觉得小花似乎对参参有些敌意么?” “啊?”章氏闻言一惊,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有那么点儿。 “参参好像也不喜欢她,之前我想让小花帮忙看会儿孩子,结果参参就特别抵触,不肯跟她,一直在哭。 “我当时还以为是参参认生呢! “但是后来沈伯伯和君珩到了咱家之后,参参就一点儿都不认生,君珩看着她抱着她都没事儿。 “难道真的是……” 章氏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秦仕谦之前还没想到这些,此时不免严肃起来。 “小孩子是最敏锐的,参参虽然不会说话,但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肯定能感觉出来。 “你看,之前野子和狼群救了她之后,她也是乖乖地跟他们待在一起,一点儿都不哭不闹不害怕。 “偏偏今天咱们要去看小花,她就突然哭闹不止,非要黏着咱们……” 章氏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咱们以后多注意,千万别让小花跟参参单独接触比较好。” 她虽然平时最是善良心软,但是在参参的事情上,那她绝对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孩子可是她费劲千辛万苦,用命换来的。 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参参安全的事儿,章氏都坚决要将其杜绝。 参参待在秦仕谦怀里,把爹娘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如今小花伤了肋骨,至少这个冬天都很难再出来搞事情了。 爹娘如今对小花也有了防备,看她以后还怎么蹦跶! 参参越想越高兴,吐了个口水泡泡。 “阿古——” 秦仕谦循声低下头,笑着逗她说:“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也赞同爹娘的话啊?” “你可真是的,参参才多大啊,她还能听懂咱俩说话?”章氏在一旁笑嗔。 谁知参参竟直接抬头,在凑过来的秦仕谦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口水糊了秦仕谦一脸,但是他丝毫都不嫌弃,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媳妇,你看,闺女亲我了!” 第84章 探路的山匪 参参主动亲了秦仕谦一口。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儿。 但是在秦家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且不说章氏心里有多吃味。 第二天,秦恺峰和周氏也有事没事地在参参面前晃,想方设法地逗孩子开心。 只可惜参参对此却只咧开嘴笑,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参参的百日宴之后,日子很快就进入了冬月。 外面的雪越积越厚,山里的雪更是几乎齐胸深,村里已经没人上山了。 松江村的村民们几乎都待在家里。 勤快些的就编筐子、收拾农具、做针线活。 稍微贪玩偷懒的,就凑在一起闲扯或是摸牌。 老金头一看这可不行,便急忙把村里的青壮和小孩子都招呼起来,到秦家来学习拳脚功夫。 “你们之前不是都看到了,秦将军打那些山匪的时候多厉害? “就算你们练不到秦将军这样,多学点儿拳脚功夫,上山打猎也能打回来更多的猎物不是? “咱们村里这么多人,难道以后都指望吃秦将军打回来的猎物? “你们自己想不想吃肉?想不想以后敞开了吃肉?” “想!”院子里立刻响起震天的喊声。 虽说喊得一点儿都不齐,但至少还是展现了大家想要吃肉的决心。 毕竟打山匪这种事儿,大家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材料。 但是肉这玩意儿谁不爱吃啊! 尤其今年接连在秦家吃了两次席,大家也第一次体会到能敞开吃肉是什么感觉。 其实第一顿吃完回去,村里好多人都因为吃得太多而消化不良了。 但实在太丢人了,谁也不好意思吱声,都靠着自己硬挺过去了。 幸好没有人身体出什么大问题。 第二次来吃席的时候,大家就懂得控制了,但还是吃得特别满足。 更别说村里的小孩子了。 谁不想过上天天吃肉的好日子啊! 更何况老金头还说了,他们这些从小习武的,只要肯吃苦,以后说不定就会练得跟秦将军一样厉害。 从这方面说,他们可比他们的老爹或是叔伯有优势的多。 眼看着村里的青壮男丁和男孩子都被叫到秦家来习武,村里有几个女孩子顿时待不住了。 就在老金头把所有习武的人都叫到秦家院子里之后。 三个小姑娘也跟着跑了过来。 “爷爷,我们也要学!” 老金头这一看,好家伙,领头的正是自己七岁的孙女金燕儿。 后头跟着的两个六岁的女娃儿。 一个是老王头家的王秀儿,一个是李长贵的妹妹李巧珍。 平时在村子里,她们三个年纪相仿,经常在一起玩,没想到今天又一起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老金头却并没有一口否决,而是问:“习武很苦很累的,你们能坚持下来么?” 金燕儿指着村里那些小男孩道:“他们能行我们也能行! “他们好多人根本都打不过我们呢!” 此言一出,男孩儿堆儿里立刻就闹腾起来。 “谁打不过你们啊,我们那是让着你们!” “就是,好男不跟女斗!” “你们三个打一个,赢了又算什么本事!” 三个小姑娘听了这话,齐齐朝着男孩子们做起鬼脸儿来。 金燕儿更是叉着腰下战书道:“那咱们就一起学,以后再比过,看谁学得好!” “比就比,谁怕你啊!” “我们肯定比你们学得好!” 眼瞅孩子们你来我往都快要掐起来了,秦恺峰及时出来安抚道:“只要想要习武的,不分男女,我这里都欢迎。 “只不过想来我这里习武,那可是有规矩的,大家必须要遵守规矩。 “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可以随便打架斗殴。 “大家以后想比试,就当着我的面,一对一地公平对决。 “私下里若是被我知道谁聚众打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还有就是,习武不是玩游戏,肯定是要付出汗水和努力的。 “所以我在此先给你们一次退出的机会,谁觉得自己坚持不下来,就可以直接离开。” 秦恺峰说完看向众人,也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什么,居然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 “好,那咱们明天开始,一个月后,我会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撑不下去的人到时候可以选择离开。 “但是如果这两次机会都没有把握住的话,今后可就不是随便想走就能走的了,知不知道?” 秦恺峰当年可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别的不说,光是一身气势摆出来,就已经很威严了。 大家齐齐应了声知道,倒是比之前整齐了许多。 金燕儿眼睛转了几圈突然问:“秦将军,如果还有其他女孩子想习武,你也收么?” “当然可以。”秦恺峰蹲下身,笑着对金燕儿道,“你若是有其他好朋友也想一起来习武,就叫她们明天早晨辰初来我家院子。 “只要你们肯学,我肯定都会教你们的。” 金燕儿一听这话,立刻招呼上另外两个小伙伴儿,一溜烟儿地跑了,去村里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去了。 老金头无奈摇头,对秦恺峰道:“我这孙女啊,都被我给惯坏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秦恺峰闻言哈哈一笑,道:“没什么的,其实女孩子学点儿拳脚功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不受人欺负。 “所以村里的孩子们,无论男女,谁想学都可以来学。 “别说她们了,等过几年参参长大了,我也是要教她习武的。” 一听这话,老金头才松了口气,只要秦恺峰不反对,那他的思想其实也没有那么迂腐。 生活在松江村这种地方,能多一技傍身,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保命的法宝。 于是第二天辰初,天才刚蒙蒙亮,这些人就都来到了秦家院子里。 人数非但没有减少,反倒还比之前多了七八个。 秦恺峰仔细一看,多出来的居然都是女孩子,应该都是金燕儿昨天去鼓动来的。 不过让秦恺峰比较吃惊的是,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十岁以下的。 唯独有一个,看着都已经有十五六岁了。 “燕儿,这位是?”秦恺峰对村里的女眷认得还不全,只好扭头去问金燕儿。 “秦爷爷,这是我堂姐金柳儿,她也想学功夫,我就把她一起叫来了。” 秦恺峰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金老大家的闺女,金燕儿应该是金老二家的。 但这却让秦恺峰有点犯难了。 都是小孩子那还好说。 可金柳儿这岁数,在村里都差不多是可以说亲嫁人的了,现在过来习武,家里能乐意么? 于是秦恺峰问:“金柳儿,你来习武的事儿,跟家里人说了么?” 一听这话,金柳儿果然低下了头,显然家里根本不知道,是她自己拿的主意。 “你想来习武,这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必须要征得家里的同意,知道么?” 金柳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金燕儿则冲上来替她说话道:“秦爷爷,你别撵我堂姐走。 “我堂姐真的很厉害,她从小就能拉弓射箭,可准了!你若是不信可以考考她的!” 秦恺峰伸手揉揉金燕儿的小脑袋道:“我没说要撵她走,但你们都还是孩子,我必须确定你们家里同意才行。” “可是……”金燕儿明显不服气。 金柳儿眼里含泪道:“燕儿,算了,秦将军说得对,你别为难人家了。 “我这就回家,你好好跟着秦将军学就是了。” “柳儿姐!”金燕儿气得直跺脚道,“那你先回去,以后我在这里学会了什么,我回家都教给你!” 看着金柳儿的神情,秦恺峰心里也挺不好受。 如果出于他自己的本心,他肯定不会拒绝金柳儿。 但他也不得不考虑其他外界因素。 金柳儿的年纪和性别,就是他绕不过去的坎儿。 习武除了自己练之外,肯定还要有各种交手、喂招。 金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又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其他女孩子,到时候谁来跟她交手喂招都不合适。 村子一共就这么大,到时候万一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毁的可是金柳儿的名声和清白。 所以眼见金柳儿转身离开,秦恺峰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挽留的话,只道:“只要你家里人同意,你随时可以过来跟大家一起学。” 但他心里也清楚,即便是老金头,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家这么大一个姑娘,跑出来跟群男人一起习武的。 果然,秦恺峰带着众人练了一个时辰,也没见金柳儿回来。 秦恺峰看着呼哧带喘的众人道:“刚开始都是打基础,十分重要但是也会比较无聊。 “我会尽量想些办法,多给大家增添点儿趣味。 “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坚持下来。 “好,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解散回家吧!” 让村里人都回去之后,秦恺峰和秦仕谦却并没有急着回屋。 秦恺峰又盯着秦仕谦练了两套拳法,跟他过了过招,最后道:“行了,你再围着村子跑十圈去吧!” 秦仕谦都已经累得躺倒在雪地里了。 刚才最后一招,他被秦恺峰直接掀翻在地,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 不过秦仕谦也没有讨价还价,一骨碌爬起来就围着村子跑步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早晨大家一起练过基本功之后,留下来看秦恺峰和秦仕谦交手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开始跟着秦仕谦一起绕着村子跑步。 刚开始还只是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孩子们,但接连跑了十来天之后,大家发现,这些跟着秦仕谦一起跑步的人,练基本功的时候比其他人进步快了许多。 如此一来,跟着秦仕谦一起跑步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竟成了松江村的一道风景。 村里许多上了年纪的人,也开始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晒晒太阳,顺便看看村里的年轻人和孩子跑步。 “你看你孙子,跑得那样子,累得舌头都要伸出来了! “呸,你孙子才是狗呢! “不过这小子比起我年轻那会儿可真是差远了!” “别说他了,村里这些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比得上咱们当年的。” “谁说不是呢!我也就是如今老了,不然他们一个都跑不过我!” 村里几个老头子聚在一起,立刻就开始忆当年,都快把年轻时的自己给吹上天去了。 另外一边的老太太和中年妇人们,看着村里这帮年轻人跑步,一个个儿都看得满脸堆笑。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秦三郎跑得最好看!” “我看何劭那小子也不错,这都跑好几圈了,还能跟得上秦三郎的脚步。 “要不说还得是从京城来的,不但个子比咱们村里的高,长得也比咱们村里那些更俊呢!” “咋地,看这么仔细,你看上何劭了?” “哎呦,我都多大年纪了,你可别瞎说,不然我撕烂了你的嘴!” “不然你一个劲儿盯着何劭做什么,难道是想给你闺女相看啊?” “怎么,不行啊?”被说的中年妇人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我闺女今年十八,我觉得挺合适的!” “那何劭可是流放犯啊!” “就是,你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流放犯怎么了,秦将军还是流放犯呢! “再说了,都流放到这里来了,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若是这事儿能成,我就不是嫁闺女了,而是相当于多了个儿子……” 被她这么一说,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人全都琢磨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们说,何劭是我先看上的,你们可都别跟我抢啊!” “哎,这种事儿,讲的是个你情我愿,哪里有什么先来后到啊!” “就是就是,得看人家何劭相中谁家闺女了才行。” 何劭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村里好几家相中了。 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前面的秦仕谦,只想着能跟上对方的节奏,不要被落得太远。 村里这边无论是跑步还是聊天都热火朝天的,倒把趴在树林的雪堆里查看情况的山匪给弄蒙了。 “松江村这是干啥呢?” “管他呢,咱们回去如实跟老大报告就是了!” 第85章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秦恺峰一直想找的山匪寨子,名为黑风寨。 其实离松江村算不得太远,走路也就半天儿的时间。 自打上次拦路抢劫被秦恺峰给打退之后,寨子中的山匪便对松江村多有关注。 这一关注不要紧,山匪们惊讶地发现,之前怎么没发现,距离自己这么近的村子,居然还是头肥羊! 他们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下雪之前那两次赶集,无论是狍子肉还是榛蘑,松江村可都没少卖,还换回去了不少必需品。 若是能在年前去村子里掠夺一番,寨子里说不定就能过个肥年。 至于之前被秦恺峰一个人打退二十几个山匪的事儿,头领寇建业并没有放在心上。 上次出去的人本来就是寨子里的老弱病残,又根本不清楚秦恺峰的能力。 以无心算有心,有点儿失误也很正常。 而这次年前入村抢掠,寇建业准备亲自带队,将山寨中的精锐全部带上。 秦恺峰再厉害,他也只有一个人。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六手、八手甚至十手了。 不仅如此,寇建业还派人去松江村进行了查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山寨里一共近三百人,除去老弱妇孺和站岗的人,能带出去的也足有百人。 去抢一个总共二百多人的村子,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寇建业正在寨子里畅想着能从何松江村抢到什么东西,就有人来报。 “老大,黑小和刘老憨回来了。” “叫他们进来。”寇建业没有起身,等人进来了便问,“怎么样,村里的情况都摸清楚没有?” “老大,松江村地方不算太大,基本是沿着山脚的地势,围绕着中间的山神庙建起来的。 “跟咱们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差不多,村里一共二百多人,老弱妇孺就得占了大半。” 听黑小说完之后,刘老憨又补充道:“不过我们过去的时候,倒是看见他们村里的青壮年和一些孩子每天都围着村子跑好几圈,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寇建业闻言哈哈一笑,道:“你专门说这个是啥意思?难道你想说他们村里在练兵么?” 黑小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就说他想太多,他偏偏不信。” 只有刘老憨还一脸认真道:“老大,我们埋伏在山上观察村里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村里传出有习武的声音。 “而且咱们不是打听到,那个秦恺峰以前是个将军。 “练兵什么的,那不就是他的老本行么! “所以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寇建业一边笑一边摇头道:“老憨啊老憨,要不你叫这个名字呢! “你是不是忘了,那个秦恺峰是流放犯。 “现在你告诉我他带着松江村的人在练兵?” 刘老憨被这话问得挠挠后脑勺,瞬间答不上来了。 黑小趁机道:“再说了,咱们看到村里人跑步,也没看到秦恺峰在其中,咋能说是秦恺峰带着大家练兵呢! “说不定就是松江村的人就喜欢冬天出来跑一跑,暖和暖和身子呢!” 寇建业显然对黑小的话更为满意。 刘老憨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己见,毕竟他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寇建业继续问:“让你们顺便关注一下周围其他几个村子的情况,可有什么收获?” “石砬子村、桦树坪和鹿尾沟那边都没啥动静,基本都已经进入猫冬了。 “只有东台村最近活动比较频繁,在忙着上山打猎。 “不过好像听说他们最近一直在山里找老虎呢!” “找老虎?”寇建业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有些上心。 东台村每年都要上贡野味和皮草,所以他们冬天活动频繁,进山打猎十分正常。 但是老虎这玩意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至少就他所知,东台村之前几次打老虎的时候,都有人员的折损。 今年怎么还主动漫山遍野去找老虎了? “这就不太清楚了,据说是他们之前发现山里有老虎活动的迹象,但是不知怎么的,派了好几队人进山,都没在找到老虎。” 一直坐在屋里的师爷申志安,此时终于开口道:“东台村每年要向朝廷进贡的压力也挺大的,估计是接连几年没打到老虎,再不开张就不好交代了吧。” 寇建业点点头,对申志安的观点很是认同。 “咱们跟东台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跟松江村的关系也不好。 “即便不小心碰上了,只要咱们不主动挑衅,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听得寇建业这样说,黑小忍不住摩拳擦掌道:“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啊?” “着什么急,这才刚进冬月,要去也得等腊月再说。”寇建业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让他们再好好替咱们多准备些年货,到时候咱们直接去拉,你们说好不好?” “太好了!”屋里几个人都跟着欢呼起来。 黑小更是激动道:“到时候从松江村弄几棵百年老参回来,给大哥和我娘补身体。” 寇建业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抬脚作势朝他踹了过去。 “上一边儿去,我还没到吃老山参补身子的时候。 “你若是能找到松江村的人参藏在哪里,就都归你,拿回去给你娘补身子用。” “真的?”黑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副野山参已经注定要落在自己手里的模样,“我现在这里替我娘谢过老大!” 黑风寨这边已经将松江村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殊不知秦恺峰在想了好几天之后,找到老金头聊了一下村子的安全问题。 “岗哨?”老金头听着这个陌生的词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如果村里建有岗哨,这样无论是有匪徒想要进村,还是野猪想要进村,就有人能立刻敲锣提醒全村人。 “如此一来能大大减少村里人受伤和财务损失的情况。 正好趁着现在大家都猫冬没事做,把这个先搞起来,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老金头并没有担心山匪,也算是惯性使然,因为在他的想法中,根本没有山匪会来袭击松江村这么穷的村子。 但是秦恺峰提到的野猪问题,老金头却是真听进去了。 毕竟入冬之后,野猪都进村两次了。 而且第一次死了三个流放犯,第二次也把小花撞骨折了。 对他来说,这才是如今村里面临的头等大事。 “秦将军说得有理,每年冬天,村里都会被山中的动物和猛兽祸害。 “建几个岗哨,也是为了保护全村人。” 老金头一旦想通了,行动上立刻非常支持。 “秦将军,你只管带人确定好岗哨的位置,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轮值的人选我来定,我去找他们谈!” 秦恺峰要的就是这个。 这方面老金头可比他周全多了,而且也更好跟村里人说话。 两个人几句话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秦恺峰又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带着人满村子选岗哨位置去了。 岗哨的位置也是大有讲究的。 不但要能够隐蔽自身,还要能够看得远,覆盖面广。 建岗哨这件事他是内行,但是对松江村和周围山势的了解,他就不如村里人了。 所以他叫上两个村里人帮忙,围着村子转悠了一天,才终于确定下来三个岗哨的位置。 老金头那边也很快拿出了章程。 以后每天需要四个人在岗哨值守,每个能够参与值守的村民,可以算作为村中做了贡献,以后村里分东西的时候,都可以用来兑换更多的物品。 这个措施一出,村里人一下子就热情起来。 要知道,以前可只有跟着去放山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只要在村里的岗哨值守,就能多换东西,那谁不想干啊! 最多就是在岗哨里冷一点儿,无聊一点儿罢了。 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帮村里出出力,顺便赚些好处。 想到这里之后,这帮人对建岗哨的热情一下子变得比秦凯鞥还要高涨。 一窝蜂地跑过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秦恺峰多了这么多人手,很快,几个用木桩搭的岗哨就立起来了。 “找个壮一点的人上去试试,看结实不结实。”秦恺峰扬声道。 很快便有一个长得比较壮的村民越众而出。 “秦将军,我来试试!”他说着就抓着木梯爬了上去。 虽然整体还是微微有些晃动,但整体的安全性还是值得信赖的。 “还不错,都是木头搭起来的,想要纹丝不动肯定是不可能了。 “但是大家来回上下小心一点,应该能坚持用到开春儿!” 老王头正背个手在这边看呢,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伸手拍着全木质的岗哨道:“这么好的东西,就能用到开春儿啊? “那到时候拆了烧火用吗?有点儿浪费啊!” “王大哥,不是开春儿就不要了,是开春儿之后就能把四周的木桩使劲儿往下钉得深一些。 “现在地面都冻住了,只能先这样将就用用了。” “哦哦,是这么回事儿啊!”老王头笑起来,“我就说嘛,大家费了好几天力气,好不容易建好的东西,怎么也得多用几年才够本儿。” 第一个岗哨弄好之后,很多人都好奇地爬上去向四周眺望。 不得不说,秦恺峰着实会找地方。 岗哨被周围几棵松树遮掩着,乍一看并不显眼。 但是站在搭起来的岗哨上,却能把周围很大一片山林和村里都尽收眼底。 秦恺峰上来一边指给众人看,一边跟大家讲解道:“这个岗哨,负责的就是村东头这一片的安全。 “你们往那边看,能从这边下山进村的地方,在岗哨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回头我叫人弄一面锣挂在这上头。 “一旦发现什么要紧事儿,就赶紧敲锣,先引起大家的警惕,然后想办法把实际情况通知给村里。” 老金头也努力跟着爬了上来。 站在岗哨上看着周围,再听着秦恺峰的讲解,竟让他有种自己也想要为了全村人来岗哨值守的冲动。 老金头都已经这样了,更不要说是村里那些最是热血沸腾的青壮年了。 为了谁在第一个岗哨第一次值守,一个个都快要掐起来了。 “我年轻力壮火力旺,我来这里值守都不会觉得冷,弄个棉衣一裹,跟待在自家炕头也没啥太大区别。” “你这话说得,岗哨上跟你家炕头没有区别?那只能说你是太懒了没好好烧炕!” “哈哈!这话说的没错。要我说,还是我来这里值守最合适,我会射箭,一旦遇到有野兽或是坏人进村,我在上头就这么一拉弓搭箭,咻的一下就把他们给解决了,说不定到时候根本都不用通知村里人了。” “你得了吧,你只是有一把子蛮力,能拉得开弓罢了,根本都射不准有啥可说的。 “到时候别还没消灭敌人或是猛兽,反倒先把人家给激怒了。” “就是,野猪要是进村,你那箭也没用啊!给野猪挠痒痒都不够力气,说不定还要把野猪给惹毛了,到时候野猪再把岗哨给撞散了……” “嘿,你小子说什么呢!” “你个乌鸦嘴,大家好不容易刚建好的岗哨,你赶紧呸呸呸!” “呸呸呸,我说错话了!” 最后还是秦恺峰开口结束了大家的争抢。 “今天就让我家老三在岗哨这里值守,先试试看。 “咱们毕竟也是第一次弄这玩意儿,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到时候还要调整修改。 “剩下的人也别着急,大家跟着我一起,咱们尽快把另外三个岗哨都弄好,到时候谁想来值守都够分了。” 听了秦恺峰这话,大家也都觉得有理,纷纷表示赞同。 秦仕谦也点点头道:“爹,你放心吧,我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差事,我肯定能做好的!” 他这边话音还未落,秦恺峰却突然盯着远处山中的一处地方不动了。 “秦将军,怎么了?”老金头顺着他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忍不住问。 “我感觉那边好像有人活动,不过也不确定,我先过去看看再说!” 第86章 豹子肉是什么滋味 秦恺峰回家拿上长刀和弓箭就要上山。 秦仕谦也赶紧跟上道:“爹,我跟你一起去!” 村里好几个年轻人和小孩子也跟过来,闹着要一起去。 他们最近跟着秦恺峰学了一套简单的拳法,现在一个个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秦恺峰刚开始并不打算带着他们。 万一山里真有人,遇到什么危险,他和秦仕谦两个人即便打不过,跑回村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如果带着村里人,说不定还要顾着他们。 但是转念一想,秦恺峰又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每天训练村里这些年轻人,还在村里找地方建岗哨,为的就是让大家有自保的能力。 既然如此,这不正好是个实战的机会么。 自己只有一个人,又不是神仙,没办法做到保护村里所有人。 而且他最近发现,松江村的人其实都没什么防范意识。 今天说不定还真能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也有点儿危机感。 想到这里,秦恺峰点点头对几个年轻人道:“你们几个跟着我,小孩子都回去。” 几个孩子还想再争取一下,但是看到秦恺峰板起脸,顿时不敢再说什么,噘着嘴留了下来。 “明明咱们学拳法比他们学的还快还好,都怪咱们太小了!” “等过几年咱们长大了,肯定比他们强!” 孩子们心里头不服气,却也没办法,只好把这股劲儿憋在心里,打算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更努力一些。 秦恺峰带着几个人直奔自己发现动静的地方。 还没走到近前,就在雪地里发现了血迹。 秦恺峰弯腰抓起一把带血的积雪,发现这血液虽然新鲜,但是还有些颜色脓黄并且带着些腐臭的液体。 感觉像是有人受伤过久,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而且还化脓了。 “该不会是有人在山里受伤了吧?”秦恺峰一边说,一边顺着血迹的方向看过去。 秦仕谦在周围转了一圈儿,很快在一处树下发现了脚印。 “爹,好像不是人,是什么动物受伤了。 “你看,这里有爪子印。” 秦恺峰闻言走到树下,不仅看到了脚印,还注意到树干上刮落的一小撮毛。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隐隐的猜测。 “走,咱们过去看看!” 秦恺峰说着加快了脚步。 秦仕谦立刻招呼其他几个人跟上。 几个人一口气爬到半山腰,终于来到秦恺峰之前看到的位置。 看着卧在雪地里的庞大野兽,还不等秦家父子有什么反应,其他人齐齐被吓了一跳,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这,这是豹、豹子?” “这该不会就是上次把胡老大叼走的那只豹子吧?” “它是不是受伤了啊?” 猛然看到这么大一只豹子,即便是受伤的,村里几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依旧不自觉地颤抖。 见几个人上身做出了防御姿势,双脚却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秦恺峰不免有些好笑。 但无论如何,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好歹还知道摆出防御姿势,而不是掉头撒丫子就跑了。 秦恺峰拉弓搭箭,做好准备,才一抬下巴,冲秦仕谦示意了一下。 秦仕谦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 不过虽然动作小心,但秦仕谦的心里丝毫都不觉得害怕。 也许在人的眼里,豹子都长得差不多很难分辨。 尤其现在只能看到豹子的后背。 但也不知为什么,秦仕谦就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眼前这只豹子,就是之前救过自己好几次的那只。 秦仕谦小心走到离豹子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已经能闻到从豹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了。 它身下的积雪也早就被血水和浓水浸湿,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 “喂,醒着么?”秦仕谦喊了一声,“能听见我说话么?” 村里几个年轻人的表情瞬间从害怕变成了惊愕。 “秦三郎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还指望豹子能听懂人话?” “是啊,就算能听懂,也不可能回应他啊!” 谁知他们话音未落,豹子竟然真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扭头看向秦仕谦。 跟豹子四目相对的瞬间,秦仕谦立刻认定,这只豹子绝对就是之前救过自己和父亲的那一只。 “你受伤了?能让我看看么?” 虽然不确定豹子能不能听懂,但是通过之前几次接触,秦仕谦知道,这只豹子十分聪明,而且很通人性。 他放缓速度说了好几遍,豹子终于努力翻了个身,朝他伸出了一条前腿。 秦仕谦一看就不由得皱起眉头。 豹子左前腿根部有一处伤口,缺失了差不多巴掌大的一块皮毛。 伤口周围的肉看起来情况已经十分不好,不仅渗出许多脓液,有些地方都已经发黑了。 而且这样仅凭肉眼来看,根本搞不清楚伤口到底有多深。 这么冷的天,伤口都到这种程度了,可见受伤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难怪自己上次上山找老爹的时候,无论怎么在心里呼唤豹子,它都没有出现。 秦仕谦之前还以为它去远处寻找猎物去了。 毕竟现在是冬天了,像豹子这种大型猛兽,狩猎的范围也会相应扩大许多。 此时看到豹子的伤口,秦仕谦才知道,它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没有相应自己的呼唤。 一想到之前它强壮得能直接叼着自己在林中穿梭,甚至能救下从山崖跌落的自己,再看到它此时虚弱地躺在雪地里的样子,秦仕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戒心,直接快走几步来到豹子跟前,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嗔怪道:“受伤怎么不知道去找我?拖了这么久,多危险啊!” 秦恺峰在不远处看到这情形,便知道秦仕谦已经确认,这只豹子就是之前救过他们的那一只。 不过他手中的弓箭却没有放下,依旧直指豹子的后心。 村里几个年轻人却被秦仕谦的大胆举动吓得不行,一个个吱哇乱叫起来。 “天哪,秦三哥,那可是豹子,你疯了啊!” “秦三郎小心啊!就算受伤了它也是豹子啊!”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令他们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只身形硕大的豹子非但没有攻击秦仕谦,大脑袋还缓慢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咕咚!”有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声音在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清晰。 脑子转得快的人心里已经开始泛起嘀咕,前有狼群把丢了的参参送回来,后有受伤的豹子跟秦仕谦如此亲昵。 秦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御兽的本事啊? 若是再往深了想的话,胡老大被豹子叼走丧命,秦家和老金头就在胡老大的葬礼上起事,该不会…… 他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了。 无论如何,老金头和秦家掌管村子之后,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何必还要再去探究背后的这些东西。 秦仕谦大概检查了一下豹子的情况,感觉它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根本没办法在山里生存。 “爹,咱们做个担架,把豹子抬回去让彤云给它处理一下伤口吧!” 听了这话,其他几个人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啥?你还要把这豹子待会村里去?” “大家放心,豹子不会伤害大家的。 “而且我会给它拴上绳子,你们只需要帮我们砍几棵树来做担架就行。” 几个年轻人闻言面面相觑。 见秦仕谦当真掏出麻绳,拴在豹子脖子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死结。 豹子非但没有反抗,反而还十分配合地抬起脑袋,任由他给自己拴上绳子。 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这下大家是真的服了。 看到豹子乖顺地任由秦仕谦给自己拴上绳子,秦恺峰心里最后的一点担忧也彻底消散了。 他放下手里的弓箭,寻找到合适粗细的小树,抽出长大开始砍。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有样学样。 很快就砍倒了好几棵小树,将上面的枝杈全部砍掉之后,用麻绳捆起来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虽然豹子已经被拴起来了,但是几个年轻人还是不敢靠近,所以只能由秦恺峰和秦仕谦两个人一起把豹子抱到了担架上。 “咦?”将豹子放在担架上之后,秦恺峰狐疑地看向刚才豹子躺着的地方。 虽然下方的积雪早就已经被血水和浓水弄得一塌糊涂,但秦恺峰还是发现了一点儿异常。 他随手掰了根树枝在雪地里寻找,很快就从积雪中扒拉出来一个火折子。 “有人在这里待过。”秦恺峰皱眉道。 “可能是上山的人不小心掉的吧?”一个年轻人道。 秦恺峰冲他招招手道:“高满仓是吧?你上我这里来。” 高满仓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好奇地走到秦恺峰站的位置。 秦恺峰让开一点地方,指着不远处道:“你从这里看看。” 高满仓顺着秦恺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虽说松江村是依山而建,但是因为山上多松树,一年四季都不落叶,所以在层层叠叠的遮掩之下,山上其实是很难看到村里情况的。 但是这个位置,也不知怎么那么巧,居然能把大半个村子都尽收眼底。 “这……这位置也……”高满仓瞬间结巴起来,他想说这也许只是巧合,但是却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巧合了。 果然,紧接着就听秦恺峰道:“这不是个巧合,你看前面那棵树。” 高满仓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秦恺峰没有再说话,高满仓自己看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 “那棵树的树杈被人砍过!”高满仓越说越为自己的发现激动,“上面有新砍过的痕迹,砍掉的树杈还在下面雪地上扔着呢!” “对,这个位置旁边就是山坡,风也很大,也不在山路上边,即便是跑山的人,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停留休息。 “更不要说从这里看向村里,好几棵树的树冠都又被砍过的痕迹。 “明显是有人专门来这里观察咱们村子的!” “秦将军,他们观察咱们村子干啥啊?” “我怀疑是为了抢劫。”秦恺峰沉声道。 “抢劫?” “不会吧?难道是山匪?” “他们要血洗咱们村子么?” 村里几个年轻人顿时被吓到了。 山匪有多可怕,他们虽然没经历过,但平时都从家中长辈的口中听说过。 尤其是黑风寨的山匪,以前可是真真切切地血洗过村子的。 据说那帮人都很厉害,被他们盯上的村寨,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跟之前被秦恺峰打炮的那种流窜山匪完全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存在。 几个人此时的腿都开始不自觉地发抖了。 “咱们村里的日子刚好过一点,咋就被这帮山匪给盯上了啊!” “这可咋办啊?我可不想死啊!” “咱们赶紧回去报信儿,大家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离开村子吧!” 见几个年轻人都慌了神,秦恺峰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 能找到这么个位置蹲守观察,可见这次盯上松江村的人,绝不是上次那几个屁也不是的山匪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村子到底能不能扛得住他们的攻击? 这些都是问题,显然眼前几个小家伙是无法给他提供任何解答了。 于是秦恺峰沉声道:“敌人都还没看到呢,先别自乱阵脚。 “先回村,我去找金大哥商议一下,看看咱们如何应对。” 听到秦恺峰的话,几个年轻人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一点儿。 秦恺峰过去跟秦仕谦一起抬起担架,一行人带着豹子快步下山,很快就回到了松江村。 此时村里还有好多人都待在刚建好的岗哨附近一边聊天一边等秦恺峰等人回来呢。 站在岗哨上的金老大突然精神一振,站直身子,抬手遮在眼睛上面朝远处看去。 “秦将军他们回来了,好像还打回来一、一只豹子!” 还不等村里其他人反应过来,小孩子们已经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噢,又有肉吃了!” “太好了,咱们要吃豹子肉了!” 被他们这么一喊,所有人都跟着激动起来。 上次的老虎肉就挺好吃。 豹子肉还真没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87章 参参要去看豹子! 得知秦恺峰几个人抬了只豹子回来,还留在岗哨周围的村里人都激动起来。 有些急性子的人已经按捺不住,直奔他们回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秦将军,我们来帮忙抬……哎呦娘嘞,咋还是个活的啊!” 冲在最前头的王大头被吓了一大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后面的人见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啊!”王大头觉得有点没面子,起身找补道,“这可是只活豹子,你们不害怕啊?” 跟过来的其他几个人,早在王大头被吓到的时候,就已经及时停住了脚步。 但是看到秦恺峰等人并不害怕,他们便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豹子已经被拴起来了,你怕啥啊!反正我是不怕!” 黄老鞄也是过来迎接的其中之一。 不过他不是冲着吃豹子肉,而是奔着豹子皮来的。 豹子皮可能不如老虎皮更贵重威风,但也是很好看的。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处理过老虎皮了,还没处理过豹子皮。 之前给参参做虎皮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呢,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做一张豹皮。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到眼前了。 但是当黄老鞄看清楚豹子前腿受的伤时,顿时打呼遗憾。 “哎呀,好好一只豹子,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缺了这么大一块皮毛,真是太可惜了。” 秦恺峰感觉黄老鞄好像误会了什么,刚想解释几句,村里的孩子们已经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秦爷爷,咱们今天吃豹子肉么?” “秦将军,豹子肉好吃么?” “这只豹子够不够咱们全村人吃啊?” 秦恺峰知道村里人是把豹子当成了自己打回来的猎物了。 但奇怪的是,这只豹子躺在担架上,脖子被绳子拴着,但它似乎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时不时甩一下尾巴。 秦恺峰怕误会扩大,赶紧扬声道:“大家别误会,这不是我们打回来的猎物。 “这只豹子受伤了,来找我们求救。 “它之前救过我和我家老三,所以我们把它抬回家,看能不能帮它把伤治好。” 一听说秦恺峰家居然要给豹子疗伤,村里人更加炸锅了。 “你们把豹子治好了,万一它回来吃我们的鸡鸭鹅和猪牛可咋办?” “是啊,这可不是救一只鹿或是啥的,这可是豹子啊!” “万一它记住了来村里的路,以后隔三岔五就来可咋办,那可吓死人了!” 老金头见状忙道:“你们瞎吵吵啥,没听秦将军说么,这豹子之前在山里救过他们父子。 “再说了,你看着豹子,躺在这里悠哉的样子,哪里像是个猛兽,简直像一只家养的大猫。 “你们想一想,前有狼群把参参送还给秦家,后有豹子受伤向秦家求助,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别说是村里人了,就连秦恺峰都好奇起来。 这能说明什么啊? 老金头激动地一拍大腿道:“说明秦家受山神眷顾的人啊!” “真的么?”村里人闻言都激动起来。 “真的么?”秦恺峰的语气却十分怀疑。 老金头道:“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当年咱们长白山区,曾经出现过一个受山神爷眷顾的老把头,就是咱们放山人的祖师爷! “咱们如今放山的各种行规,也都是当年祖师爷传下来的。 “根据祖辈口口相传,这座山神庙当初就是大家为了纪念老把头,纷纷出钱出力在这里盖起来的。 “后来随着胡家的胡作非为,山神爷已经很久没显灵了。 “但是自从秦家帮咱们扳倒了胡家之后,山神爷好像又再次眷顾咱们这些靠山吃山的人了。 “不但让山里的动物帮助咱们,还给咱们送来好几头野猪。 “山神爷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大家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听了老金头这一番话,岁数小一些的村民还好,上了年纪的几个人却都已经忍不住给秦恺峰跪下了。 这下可把秦恺峰给吓坏了,赶紧往旁边避开。 “大家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老金头叹气道:“秦将军,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当年是真得过山神爷庇护的。 “下一辈的孩子们却可能都没什么印象了。” 秦恺峰此时真是头都大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解释,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毕竟老金头这么说,也是为了帮自己。 他总不能站出来说自己跟山神爷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不是当场打老金头的脸么! 但实际上他是真的跟山神爷没有关系啊! 不过老金头的话,却也提醒了秦恺峰,无论是狼群还是这只豹子,似乎都不想是他以前遇到过的猛兽。 总给他一种很通人性、甚至还有点儿思考能力的感觉。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事后,见老金头的一番说辞,帮自己忽悠住了村里人,秦恺峰赶紧道:“我先把豹子抬回家,让老三媳妇帮它看看伤势。 “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它关好,绝对不会让它出来祸害村里的人和东西的。” 听到外面门响的时候,在屋里的周氏和章氏并没有太当回事。 反倒是坐在炕上的野子突然蹦起来,四肢着地,做出警惕的姿势。 婆媳俩一看他这样,立刻也跟着警惕起来,心想难道又有野猪进村了不成。 章氏一把拉住野子,以免他跑出去送死。 周氏则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朝外面看去。 然后就看见秦恺峰和秦仕谦抬着担架回来。 周氏都没看清担架上躺着的是什么就一个高蹦起来。 “彤云,快,好像有人受伤了,被抬着回来的。” 章氏一听这话,急忙下地,趿拉着棉鞋就往外跑。 跑到院子里才发现,父子俩抬的担架上竟然是一只豹子。 而且还是一直活着的豹子,正抬头盯着自己,尾巴还在有节奏地拍打着身下的担架。 “这、这……”章氏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秦仕谦立刻招呼道:“彤云,你快来帮它看一下,它受伤了。” “你、你让我给豹子看病?”章氏抬手扶额,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烧产生了什么神奇的幻觉。 可惜她的额头温度十分正常,非但不高,甚至摸着还有点儿凉。 秦恺峰和秦仕谦先把豹子抬到了西厢房,将它放在炕上。 豹子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起身,目光最后落在了正房东屋的方向。 秦仕谦放下豹子之后又回到院子里,一边拉着章氏进屋,一边飞快地解释道:“你放心,这豹子不伤人的。 “我之前没跟你说,其实这只豹子救过我好几次。 “当初我上山去挖党参,被胡家四兄弟围殴,就是这只豹子救了我。 “它不但救了我,还带我去挖到了党参。 “要是没有这只豹子,咱家乖宝儿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出生呢! “后来我跟着胡老大去放山,这只豹子还帮我去找棒槌,就连我掉下山崖,都是被豹子救了下一条命的。 “要是没有它,我和爹根本没办法那么快从山崖下走出来。 “就连胡老大当初都是被它给叼走的,我能在山里找到金叔,也多亏了它的帮忙。” 章氏被秦仕谦一番话说得脑子都卡住转不动了。 不是,秦仕谦只是给她讲了一个什么志怪小说中的故事么? 虽说章氏对秦仕谦是十分信任的,但此时却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山里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虽然她没遇到过,但曾经在一本疑难杂症的医书中看到过。 有些依山而居的人,胡乱吃了山里不认识的菌子,就会产生许多奇奇怪怪的幻觉。 有些人甚至会把家里人看成猛兽,突然暴起将家里人打伤。 秦仕谦该不会就是在山里乱吃东西吃出幻觉了吧? 一旁的秦恺峰自然看出章氏满眼疑惑,根本没办法相信的样子。 但说实话,这种事儿,说出去谁会信呢? 如果不是自己亲生经历,就算是亲儿子跟自己说,秦恺峰也是不信的。 直到秦仕谦当真把豹子召唤出来了,带着他俩七拐八拐地离开了那个他花了一个多月都无法逃离的崖底自后,他才终于不得不信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父子俩从山里回来之后,谁都没有跟家里人提起过这些事儿。 今天要不是为了救豹子的命,秦仕谦估计会让这些事儿一直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于是秦恺峰也开口道:“老三没撒谎,他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你想想,狼群都能把野子养大,还能把参参给咱们送回来。 “那么一只豹子救了我们,受伤之后又来找我们求救,也不是太难以置信是不是?” 秦仕谦怕章氏不信,甚至蹲在豹子身边,伸手摸了摸它大大脑袋。 章氏见豹子居然乖乖地任由秦仕谦摸了一把。 在秦仕谦想多摸几下的时候,豹子也只是扭开脑袋,没有任何被激怒的样子。 再想想秦恺峰说的话,章氏一边觉得有道理,一边又觉得是不是全家都疯了。 秦恺峰蹲下身,一把抓住拴在豹子脖子上的绳子,一手按住了豹子的腰,对章氏道:“你先检查一下它受的伤重不重,能不能治,其他的容后再说。” 章氏见豹子居然真的就老老实实被按住了,赶紧强压下心底的惊诧,凑过去检查起它前腿根部的伤口来。 “伤口已经化脓了,至少应该已经伤了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了。 “伤口周围有不少腐肉,看着还挺严重的。 “光看还不知道伤口深不深,如果不是太深的话,清除掉腐肉再上药包扎上,现在正值冬天,应该会比较容易痊愈。 “但如果伤口太深的话,就不太好说了。” 章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豹子,发现它简直比家养的猫儿还要乖,心里说不出有多震惊。 这也让她终于大着胆子,伸手轻轻按压了一下伤口的周围,想判断一下内里的情况。 豹子的前腿猛地伸直,浑身的腱子肉都绷紧了,就连一直有节奏摆动的尾巴都一动不动了,想必是被按疼了。 但它非但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行为,甚至连哈气或是咆哮都没有。 秦仕谦见状立刻道:“彤云,你看,我就跟你说,这只豹子真的很通人性,它知道咱们是在救它,不会伤害咱们的。” 章氏此时才终于有些信服了,她点点头道:“你去找把匕首,再拿一盏油灯过来,我去配点药马上就回来。” 此时身在东屋的参参,早就已经感知到豹子来了,也发现它受了伤。 难怪自己被小花丢在雪地里的时候,怎么召唤都没找到它呢! 参参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感觉到豹子的伤势不轻。 她顿时着急起来,转身冲沈君珩张开双臂。 沈君珩见状立刻把她抱起来,熟练地哄着:“参参怎么了?” “阿古——”参参想说自己要去看看豹子,但是一张嘴,却还是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她只能伸手指着西厢房的方向,希望沈君珩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只可惜,沈君珩根本不知道秦家父子居然带回来一只受伤的豹子,就更别说带她去西厢房看豹子了。 最后参参只能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野子身上。 她试着调动灵力,拼命朝野子发出带自己去西厢房的命令。 野子原本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西厢房的方向,关注着那边的每一点儿动静。 他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疑惑地扭头看向参参。 第一次他看了一眼就又把头扭了回去。 参参只好加大力度地一遍遍命令。 野子这次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参参的意愿。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却告诉他应该遵从这个指令。 于是野子突然起身,一把从沈君珩手中夺过参参,飞快地下地,鞋都没穿,抱着她直奔西厢房而去。 沈君珩正专心地哄孩子呢! 手里突然一空,紧接着就看见野子抱着参参往外跑。 “你要干什么!”沈君珩顿时急了,大喊着追了上去。 第88章 被黑风寨盯上可就完了 西厢房中,章氏正准备给豹子处理伤口。 她有些担忧道:“这伤口周围都是腐肉,必须要彻底清理掉才行。 “但是清理的过程中估计会很疼。 “这豹子现在看起来虽然很乖,但是如果太疼了会不会刺激到它啊?” 这下子秦恺峰和秦仕谦都不敢保证了。 毕竟再通人性的野兽,那也终究是野兽而不是人。 尤其秦恺峰早年间在战场没少受伤,也是经历过这种事儿的,所以更加了解那种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 谁也不知道在强烈疼痛的刺激下,豹子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温顺。 “要不,趁着它现在还温顺,把它五花大绑捆起来?”秦仕谦提议道。 秦恺峰想了一下,觉得也未尝不可。 就在三个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豹子身上的时候,野子恰在此时将参参抱了进来,直接走到了豹子身边蹲下。 虽然野子也很害怕豹子身上的气息,但是比起打死过老虎的秦恺峰来说,豹子这边他还能稍微克服一下。 尤其他手里抱着参参,就莫名多了几分勇气,甚至在离豹子如此近的情况下,他抱着参参的双手依旧很稳,没有发抖。 腿虽然的确有点软,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不受控制地转身就跑。 而他怀里的参参更是胆大,直接伸手抓住了豹子的毛。 三个围着豹子的大人看到这一幕都被吓呆了。 “野子,你把参参还……”后面跟着跑进来的沈君珩,话都没说完就被秦仕谦一把捂住了嘴。 豹子一个扭头看到参参,立刻将自己的大脑袋凑了过去。 秦恺峰浑身绷紧,时刻准备制服暴起的豹子。 哪怕是救命恩豹,也比不过参参的安全重要。 章氏更是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生怕刺激到豹子,很快就憋红了脸,几乎要把自己憋晕过去。 谁知豹子却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还把自己的大脑袋伸过去供参参抚摸。 “阿古!”参参在豹子的脑门上拍了两下,又抓了抓它的耳朵,发出了开心的笑声。 “这豹子未免也太温顺了吧……”秦恺峰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还是什么猛兽啊,简直跟家养的大猫没什么区别。 而让几个人更加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被抚摸头顶的豹子,居然不顾自己的伤口,直接一个翻身,四肢朝天,向参参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参参笑得更开心了。 屋里几个人却全都沉默了。 此时终于敢喘气的章氏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咦?” “怎么了?”秦仕谦赶紧问。 “这豹子,好像是有孕在身了。”章氏看向豹子的腹部。 “好像肚子是有点大。”秦仕谦迟疑道,“但会不会是秋天为了囤膘吃得太多太肥了的缘故啊?” 被他这么一说,章氏也没有先前那般笃定了。 “我也拿不太准,但是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养过猫,它怀过崽子,我还帮它接生过好几只小猫。 “这豹子腹部的情况,看着跟我家那只猫很像,不像是胖的。” “不管怎么说,先给它处理伤口吧,不然万一再影响到肚子里的小豹子可就不好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参参已经用灵力检查过豹子全身的情况了。 豹子肚子里的确带崽了。 之前它之所以跑得不见踪影了,就是因为它的领地终突然来了一只不知来自何处的老虎。 豹子在跟老虎的搏斗中受了伤,只好先行逃跑。 如果换做平时,豹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让出自己地盘的。 但肚子里的孩子却让它选择了逃跑,先保全自己。 但是被老虎抓伤的伤口却一直不能愈合,反倒越来越严重。 最后豹子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回到这片树林,希望能找到秦家人寻求帮助。 感受到参参的灵气进入自己的体内,豹子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舒服得简直都快要睡着了。 ”咯咯!” 检查过豹子的身体,确认大小豹子都没事之后,参参笑得更开心了。 三个大人此时就算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唔唔——”一直被捂着嘴的沈君珩被秦仕谦挡着,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但这么半天都没有被放开,他也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唔唔的声音来提醒秦仕谦。 “哎呦,对不去,我给忘了。”秦仕谦赶紧松手,“实在不好意思,刚才我们正准备给豹子处理伤口,怕你的喊声刺激到豹子。” 没事儿……”沈君珩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管这些,他盯着四仰八叉躺在炕上的豹子,内心是说不出的震撼。 秦恺峰和秦仕谦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突然道:“参参就留在这边吧,老三媳妇,你给豹子处理一下伤口。 “先试试看,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法子把豹子捆起来。” 既然秦恺峰都发话了,章氏也隐约察觉出了一些问题,所以她并没有反对,直接走到豹子身边,握住了它受伤的前腿。 虽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当手握住豹子前腿的瞬间,章氏的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 好在豹子仿佛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似的,不但没有半点儿发怒或是挣扎,反倒还主动暴露出伤口。 章氏先用水冲洗着豹子的伤口,紧接着试探着用匕首削掉周围的腐肉。 整个儿过程对她来说,简直像是在刀尖儿上跳舞。 秦恺峰和秦仕谦更是在旁边严阵以待。 两个人的右手都呈鹰爪状,胳膊上的肌肉绷紧。 一旦豹子有什么反抗意图,他俩就会立刻死死将其按住。 好在豹子不但没有反抗,反倒还十分配合,始终没有缩回被章氏握着的前腿。 章氏小心翼翼地剔除着伤口周围的腐肉。 不过她很快就松了口气。 “太好了,伤口不深。 “可能是因为面积比较大,所以看起来比较吓人罢了。” 章氏哪里知道,参参刚才已经用灵力给豹子治疗过了。 只留下了一些表皮伤给她处理,还贴心地暂时用灵力帮豹子屏蔽了痛觉。 所以很快,章氏便将伤口周围的腐肉全都剔除干净了。 她都顾不得擦一下自己额头上的汗,就赶紧将药粉洒在伤口上,最后用布条将伤口包好,打了个结。 确定一切都妥当之后,章氏才狠狠松了口气。 “累坏了吧!”秦仕谦也赶紧伸手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累倒是不累,就是提心吊胆的。”章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右胳膊早就酸楚发软了。 毕竟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太过紧张,整个儿胳膊都是绷紧的。 此时突然放松下来,瞬间觉得胳膊又酸又麻。 不过她有点不好意思,就没把这话说出口,转而扭头去问秦恺峰:“爹,这豹子的伤口还需要换几次药才行。 “咱们是不是要养它几天啊?不过这怎么养呀? “吃的东西倒是还不太用发愁,但是咱们需要一直拴着它么?还是要把它放开? “放开的话,换药的时候它能配合么?” 秦恺峰也被章氏这话问的有点挠头。 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参参,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等会儿你们先出去,我来把豹子脖子上的绳子解开,这天就先让它待在西厢房吧。 “不过,老三,咱俩还得从外面把西厢房的窗户和门加固一下。 “不然就这小木头门窗,连野子都拦不住,更不要说一只成年豹子了。” “行,爹,我来弄就行。”秦仕谦提醒道,“山上那件事儿,你是不是得赶紧找金叔商量商量啊?” “对,你不说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秦恺峰一拍脑门。 主要是这只豹子的一举一动,实在给了他们太多震撼了,搞得秦恺峰差点儿把正事都给忘了。 “行,反正活儿也不多,你自己干吧,我得抓紧去金家一趟……” 秦恺峰话音未落,院子里就响起了金叔的声音。 “秦将军,你不用去我家了,我过来就是了!” 老金头已经从跟着秦家父子一起上山的几个年轻人口中得知了山上的情况。 所以他也没等秦恺峰去找自己,而是主动上门来了。 老金头到了也没直入主题,而是站在西厢房门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那豹子安顿好了?” “是,伤口已经都弄好了。”秦恺峰说着便往外走,将老金头的视线都给挡住了,“里面乱糟糟的,咱俩去堂屋说话。” 老金头其实心里也好奇得很。 别看他之前帮秦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但其实他心里对所谓的山神爷的说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信服。 这豹子跟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胡老大被豹子叼走,究竟是不是秦家的安排。 这些疑问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盘桓不去。 但老金头却又一点好处,那就是不该问的事儿,他不会随便打听。 见秦恺峰并不准备多说豹子的情况,老金头便立刻调整心态,把重点拉回到正事上来。 “我听村里那帮小兔崽子说,有人从山上观察咱们村子了?” “应该没错。”秦恺峰说着从怀里掏出自己捡的火折子递给老金头道,“这是我在山上那个位置雪里找到的。 “刚才他们应该也都跟你说了吧? “有人在山上砍掉了好几棵树的树杈,于是在他们选定的位置,几乎可以看到松江村大半个村子的情况。 “我感觉这伙人比之前咱们遇到的山匪更加训练有素,不是那种出来唬人的乌合之众。 “而且他们在那个位置观察过咱们村子之后,也没有对行踪进行任何遮掩,一点儿都不怕咱们发现的样子,可见也是对自己的能力破有信心的。 “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咱们村里必须要早有防范才行啊!” 老金头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听完之后狠狠骂道:“定是之前那三个流放犯在赶集时太高调被黑风寨的人给盯上了! “那三个人可真是操蛋,死都死了还给咱们村里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黑风寨?”秦恺峰注意到老金头嘴里这个以前从未听过的名字,“是山匪的老窝么?金大哥,你展开说说呢!” “黑风寨的确是咱们这一带很有名的山寨,里面的山匪大概有三四百人。 “这些年黑风寨在这一片儿,烧杀抢掠的事儿也是没少干的。 “那帮人心狠手辣,好多小村子,被他们抢过一次,就直接全都被杀光了。” 老金头越说越是发愁。 “咱们村子穷,以前胡老大跟黑风寨的人好像还有点儿什么关系,会给他们送些东西,所以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如果真是黑风寨盯上咱们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同样的话,此时也出现在村里许多人的家里。 村子本来就不大,根本藏不住任何事儿。 之前围在岗哨下面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回去便立刻在村里传开了。 “完蛋了,咱们被黑风寨给盯上了!” “那还想什么啊,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吧!” “被黑风寨盯上的村子,还能有啥好下场!” “咱们收拾东西去投奔你舅舅吧!” 村里各家各户都慌乱起来。 但凡在其他村里有亲戚的,此时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投奔亲戚了。 秦恺峰却并不着急,还在向老金头询问黑风寨的情况。 “这个黑风寨,刚开始其实也是一些被朝廷流放过来的人建起来的。 “刚开始也只是小打小闹,这些年不断壮大,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而且黑风寨的位置选的十分好,易守难攻。 “当然,咱们这里连朝廷的衙门和部队都么有,也根本没有人去攻打他们就是了。 “哦,一开始本地有些山匪不服,也去找过他们的麻烦,但是最后不是被他们给打死了,就是被他们给吓跑了。 “反正眼下,周围已经找不到能跟黑风寨掰手腕的人了。” 秦恺峰却并没有被老金头这话给吓住。 他一直怀疑之前参参被丢到山里,就是这帮山匪干的。 他原打算有空了就去找找这些人的老巢,想法子报仇!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对方就先送上门来了! 第89章 居然还有意外惊喜呢! 老金头担心得整张脸都皱巴巴的,看起来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秦恺峰想了想问:“金大哥,那如果村子真被黑风寨盯上,你打算怎么办?” 老金头想了半晌才犹豫道:“要不,搬走……” 但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先一个劲儿地摇头。 他倒是有地方可去,随便哪个徒弟家,或者是其他也需要放山挖参的村子,都会很高兴接纳他。 但是村里的其他村民呢? 松江村的村民基本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部分是从外地因为各种原因过来最终在这里扎根的人,还有一部分就是像秦家这样的流放犯了。 这样一算,村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家根本没地方可躲。 如果是夏天还好说,大不了就进山躲一两个月。 可如今大雪封山,外面天寒地冻的,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秦恺峰见状,这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金大哥,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就算能躲过这次,以后呢? “黑风寨就在那里,难道永远都不回来了么?” 听到秦恺峰这样问,老金头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长叹一声道:“那咱们就只能把家里储存的东西全拿出来交给山匪们,答应以后年年送礼,希望他们能放过咱们吧!” 秦恺峰闻言,终于忍不住道:“金大哥,你就没想过,咱们可以反抗么?” “反抗?”老金头闻言先把自己吓了一哆嗦,“那可是黑风寨,跟你之前遇到的山匪不一样。 “他们可都是杀过人的,咱们怎么弄得过人家呀!” “金大哥,你之前不是说了,要让我带着村里人过好日子么? “难道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要从被胡家人压榨,变成被黑风寨的山匪压榨么? “那咱们辛辛苦苦为的是什么呢?” “这话是没错,可……可总要先保住命才能谈其他啊!” 老金头又何尝想要这样,但是黑风寨屠杀村子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了,让他根本生不起半点儿反抗的意思。 “金大哥,你看,咱们村如今会些拳脚功夫的,除了我和我家老三,还有张熙、卫昊和许家三兄弟。 “而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学功夫的青壮年,也有近五十人了。 “咱们如今已经有了准备,再加上对村里的熟悉,只要我稍加训练和安排,弄掉一二百的山匪,我感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真的假的?”老金头实在很难相信。 这话也就是从秦恺峰嘴里说出来的,但凡换个人,他这会儿估计都要骂人了。 “金大哥,我觉得……”秦恺峰当然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他觉得只要有六七成的胜算,这件事儿就值得尝试。 就在秦恺峰想要继续说服老金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金叔,我们想试试!” “是啊,金爷爷,我们相信秦将军!” “咱们才刚开始过上好日子,管他是山匪还是什么,都绝不让步!” 说话间,秦家堂屋的门被推开,十几个天天跟着秦恺峰习武的年轻人进来,纷纷要求跟山匪决一死战。 秦恺峰见状干脆道:”你们去通知全村人,让大家都到山神庙集合。 “这对松江村是大事,还是大家一起商议表决一下吧!” “是!” “我们这就去!” 十几个年轻人散开,很快就把村里人都集中到山神庙了。 “今天我们上山的发现,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秦恺峰道,“那我就不再重复了。 “虽然目前是不确定究竟是不是黑风寨的人,也不知道咱们村是不是真的被黑风寨给盯上了。 “但是我觉得,无论是什么人,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未雨绸缪才行。 “所以将大家集中到这里,就是想问问大家是什么打算。” 秦恺峰话音未落,王大头就在下面大声喊:“秦将军,我听你的,只要你说干,咱们就干他的!” 村里好多年轻人都跟着附和。 “对,今年好不容易能过个好年,谁敢来我家抢东西,我绝对弄死他!” “就算他们是山匪,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秦恺峰见村里的年轻人都这么有血性,还是颇为欣慰的。 村里的流放犯如今基本都是以秦恺峰马首是瞻的,但他没想到这些年轻人也如此支持自己。 但是只有年轻人的支持肯定还是不够的。 秦恺峰继续道:“我刚才已经大概了解到了黑风寨的情况。 “我觉得以咱们村里现在的人手,并不是没有胜算的……” 他话音未落,年轻人们就激动起来。 “有胜算就行,干他们!” “谁怕谁是孙子!” “就是,跟他们拼了!” 但是秦恺峰看得真切,村里的中老年人都还没有表态的,大家的眼睛里都带着跟老金头一样的担忧和恐惧。 有关黑风寨凶残的传言,大家平时都没少听到。 此时突然听说黑风寨要来抢掠村子,大家心里全都是绝望。 孙大龙甚至忍不住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过日子算了。 “这下可好,还没吃上几顿肉呢,命都快要丢了。” 王大头闻言气道:“那肉你也一点儿都没少吃没少拿啊! “你家好几口人,可没少从村里分东西。 “当时你咋不说不说不要东西,要继续过苦日子呢? “现在你又来劲了是不是?” 李长贵也紧跟着道:“谁说不是呢!早知道之前那些野猪肉也不该分给你家。 “那么好的肉,拿去喂狗,狗都得冲我摇摇尾巴呢 “喂给你家人可真是糟践了。” 孙家人被他俩说得脸都红了。 孙父、孙母都不好意思对上村里人的目光,全都垂下了头。 孙大龙梗着脖子道:“反正黑风寨那些山匪可不是好惹的。 “今天我孙大龙就把话放在这里。 “反正我家已经准备要去投奔亲戚了。 “你们爱干啥干啥吧!” 孙大龙说完,转身对家里人道:“行了,咱们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走吧,回家抓紧收拾东西,早走一天早安全一天。” 于是,孙家人便在全村人的注视之下走出了山神庙。 秦恺峰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担心了。 生怕孙大龙的一番话和他家的选择会影响到村里人。 但他还是要说:“大家如果有所顾虑,现在就可以先离开了。 “如果有人愿意留下来一起努力的话,我也向大家保证,我会竭尽全力带领大家取得胜利的。” 秦恺峰说完,就做好村里人会纷纷离开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大家虽然都没说话,却也没有人走。 张熙闻言站出来,替秦恺峰道:“秦将军以前可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 “别说一两百的山匪了,成千上万的兵马他都没少见。 “反正我们这些流放犯本来就没别的地方可去,我们都支持秦将军的决定。 “你们难道就舍得放弃自己的房子,过着以后天天躲着山匪的日子么?” 听得张熙这番话,村里支持秦恺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艹,老子也没地方可去,还不如跟那群山匪拼了!” “就是,拼不过就是个死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还有人道:“胡家人没了,好不容易享受了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可不要再回去过受人压迫的日子了。” “这话说的太对了!咱们村里人也不少,大家团结起来,怎么就干不过那帮山匪了!” 山神庙里的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甚至就连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跟着纷纷附和起来。 “一旦山匪来了,我愿意冲在前面。 老王头更是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天活头了,哪怕能替你们挡几刀,也算是值了!” 秦恺峰听到这里,赶紧道:“王大哥,这还真不至于的。 “村里的老弱妇孺,肯定不会让你们对上山匪的。 “至于该如何安置你们,我会跟金大哥商量出一个尽量稳妥的办法的。 “我只需要村里的青壮年,如果你们肯相信我,愿意跟着我干的话。 “咱们这次给山匪来个大的! “收拾掉这些作恶多端,为祸乡里的东西!” 村里的年轻人本来就支持秦恺峰,听了这话更加热血沸腾,甚至有种恨不得山匪现在就来,赶紧打上一架看看谁更厉害的冲动。 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二十多个中年汉子,此时也终于有人站出来表态道:“秦将军,只要你们能有办法保护好我的父母和妻儿,那我就听你的,跟山匪们干到底了!” “对,我也不想让一家老小都天天活在担忧里。” 秦恺峰稍微在心里一算,这下子手里可用的人,差不多能有五十多个了。 这样只要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大家互相配合一下,未尝不能赢过那些山匪。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我就要开始给你们安排差事了。” 秦恺峰说着便吩咐起来:“村里各家都有菜窖,大家今天回去之后,尽量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进菜窖里。 “还有,之前咱们定下来的四个岗哨,如今刚建好一个,其他三个也要尽快搭起来。 “建好之后,所有岗哨上面务必保证有人在岗,一定要多注意四面八方的情况。 “一旦发现有外敌靠近,就必须立刻通知村里。 “咱们先一起把岗哨建好,之后还有时间的话,我再带你们在村里做一些建议的防护措施。 “还有就是,大家也不必从现在就太过担心。 “我估计,山匪应该也不会来的这样快。 “他们既然想来抢掠咱们,肯定也是希望能获得最大利益。 “最有可能会把时间定在腊月,甚至是过年前咱们所有人最喜庆放松的时候。 “所以留给咱们的准备时间,应该还是比较充裕的。” 村里人都觉得秦恺峰说得有理,听到他把事情安排的头头是道,大家心里的恐惧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了许多。 “行了,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大家先回去收拾东西,把该藏的都藏好。 “明天咱们先不训练了,大家全力搭建岗哨,等岗哨搭好之后再继续训练。” 大家纷纷应声之后离开,回家各忙各的去了。 山神庙里一下子就只剩几户流放犯和老金头了。 “秦将军,你真觉得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过来,会在腊月里甚至过年前才来么?”卫昊忍不住问。 “这个我也不确定,我也只是为了安慰一下大家,让大家放松一些。 “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太过紧张反倒容易出事情。 “而我把你们几个留下来,也是想强调一点,最近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老三,张熙,卫昊,何劭,还有许家三兄弟,等村里的岗哨建好之后,你们几个多辛苦点儿,一定要轮班把各个岗哨盯紧。 “我上次收拾出来不少兵刃,到时候分给大家来用,不够的再想办法。 “可惜现在只有一张好弓,还有就是我自己做的半吊子弓箭,若是能多几把弓箭就好了。” 村里人手不够,弓箭这种远程打击的武器,如果用好了,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甚至事半功倍的效果。 何劭闻言突然上前一步道:“那个,秦将军,如果有材料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无论是弓箭还是手弩,我都会做。” “啥?”秦恺峰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他上下打量着何劭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要知道,无论是弓箭还是手弩,那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擅自持有的武器。 弓箭也就罢了,许多猎人还是会偷着用,也很少会有人严格管束。 但手弩可就不一样了,那一旦发现,绝对是会被衙门抓走入刑的。 所以普通老百姓别说是持有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手弩是什么样的。 何劭居然会做? 何劭被秦恺峰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挠后脑勺道:“你们之前都没问我,所以我也没说,我被流放之前,是在将作监做事的。” 第90章 全村人积极备战 “将作监?”秦恺峰道,“你们那边不是负责做什么金玉首饰、精美器皿之类的东西么?怎么还会做弓箭和手弩?” 何劭闻言苦笑道:“嗐,这种事儿,我们自己也做不得主, “宫里的贵人们想要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呗!” ”那你是因为什么事儿被发配到这里的?”陈秋宁好奇地问。 “因为年前将作监做了一批器皿送入宫中。 “年后皇上有一次生气,摔了个盘子。 “盘子的碎片崩起,划破了皇上的脸颊。 “那个盘子是我做的,所以……” 此言一出,屋里几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之后,沈良翰才开口打破寂静道:“我早就说了,如今皇上昏庸,朝中奸佞当道,整个儿大齐从根子上都烂了。 “与其幻想着终于一日会起复回去,倒不如想想怎么把这里的日子过好算了。” 沈良翰一家死得只剩下祖孙二人,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了。 大家听了这话也都很是感慨。 秦恺峰趁机道:“是啊,所以我的目标就是,年前只要这帮山匪敢来,咱们就尽量把他们给打残了! “等到来年开春儿,咱们就想法子把黑风寨拿下,到时候大家搬进去住,好歹也算是有个易守难攻的住处了,你们觉得如何?” 当着这些人的面,秦恺峰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张熙和卫昊立刻表示支持。 “不就是一帮山匪么,不足为惧。” “谁说不是,就算村里人不敢,咱们自己也能干了!” 严鸿山无语道:“你俩也不要太夸张了! “山匪来村里,好歹咱们还是主场。 “但是要攻打一个山寨,可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容易。 “秦将军之所以要等到明年春天再去动黑风寨,还不就是因为人手不够,必须要趁着冬天再好好练练兵再说。 “再说了,若是这山寨这么容易就被攻打下来,还叫什么易守难攻,咱们要来也没啥用了不是。” “对!”秦恺峰点头道,“老严说得没错。 “不光是要再好好练兵,我还得想法子多收集一些黑风寨的情况。 “到时候少不得要动些别的脑筋,不然就村里如今这点人手,去攻打山寨,那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不过这件事不着急,咱们一步步来。 “我原本就有六七成把握,如今得知何劭会做弓箭和手弩,那我觉得,咱们的胜算至少有八成了!” 袁明靖闻言笑道:“能从秦将军嘴里说出八成把握,那我看这件事,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其他几个人闻言,也全都笑了起来。 大家商量妥当之后,便开始各自准备起来。 首先就是岗哨,除了一开始的了望作用,秦恺峰要求大家直接在上面建了一个建议的木屋。 四周和门都用桦树树干围起来,这样对方即便有弓箭,也没法射穿。 岗哨只留一个小窗口。 平时用于了望,有敌人来的时候,还可以从窗口放冷箭。 除了岗哨,秦恺峰还找来老金头商议。 “村里可有善于爬树的人,咱们能不能在村中几棵大松树上,也建几个这个的岗哨。 “这样一旦山匪来了,这里居高临下,弓箭和手弩就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老金头看了看秦恺峰在雪地里绘制的示意图,点头道:“这不难,咱们这边别的不敢说,树和会爬树的人从来都不缺。 “我这就组织人手去砍树,回来之后就干!” “好,砍树先从离村子近的地方砍。 “尽量让村子和树林之间形成一块空白地带,不要有树的遮掩。 “这样一旦有人过来,他们没有树木可以掩藏身形,咱们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秦恺峰一说,老金头立刻就明白了。 也甭管靠近村子的树干能不能用得上,反正一律砍干净就好。 第二天天一亮,孙大龙一家就用板车推着行李,准备离开村子去投奔亲戚。 一路上,孙家人顶着村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走得格外艰难。 好不容易走出村口,孙大龙回头啐了一口,道:“你们就犟吧,等山匪来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孙父则道:“行了,快别说了,赶紧走吧!” 孙母回头看看村子,对自家的房子和院子格外不舍。 “这一走,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走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啊!”孙大龙气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咱们在别的地方也一样能过好!” 除了孙大龙家,村里其他人家都没有走,还都尽量出人手去帮忙砍树、建岗哨。 即便是上了年纪的人,也都没有在家待着的。 全都跟着到现场,能指挥的就帮忙指挥,不会指挥的就跟着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 村里的妇人们也都在老金太太的指挥下,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做饭的做饭,大家都各司其职,忙得有条不紊。 秦恺峰将这些事都交给老金头负责,自己则带着何劭,正在跟张大锤商量如何制作箭镞。 手弩的箭头跟羽箭还是有区别的。 张大锤非但没做过,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幸亏何劭是个全面手,利用张大锤的工具,很快就打出来一个。 张大锤冲他直竖大拇指。 “何老弟手艺不错啊!” 何劭摸着有些粗糙的箭头,摇摇头道:“太粗糙了,好久没做有些手生了。” 秦恺峰从何劭手里拿过箭头一看,直接拍板道:“我看这样就很好,只要再将两边打磨得锋利一点就足够用了。 “咱们是用来打山匪的,又不是给那些王公贵族用的,要那么精致干嘛!” 何劭闻言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是我想岔了,如果秦将军觉得这样可以,那还省事了呢!” “我看就很好!”秦恺峰说着扭头看向张大锤,“这种你能做不?” “没问题!”张大锤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之前是没见过,现在有样子再做不出来,那我还混不混了!” “好,这些箭头你多做一些出来,还有我上次让你做的那种羽箭上的箭镞,也再做一些。 “铁不够就去找金叔,把村里一些暂时用不上的锄头之类的都融掉。” “秦将军放心,我心里有数。”张大锤表情也很严肃,他知道这关系到村里人的生死,自然不敢怠慢。 从张大锤家出来之后,秦恺峰直接带着何劭去了胡家的库房。 “需要什么东西你随便拿,我只想知道,做一把手弩需要多久?” 何劭在库房里转了几圈,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几乎都有。 “这里材料都还齐全,主要是我好久没做了。 “我先试试看,第一把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大概要六七天,还需要再调试一下。 “第一把做好试试看,没问题的话,之后速度可能就快一些了,三四天做一把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我再给你配几个手巧的人帮忙呢?” “那说不定可以快到两三天一把。”何劭也没敢把话说的太满。 “好,那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多做一些手弩。”秦恺峰点点头,把何劭留在库房,又去找老金头,询问了一下村里手巧的人,找了几个过来给何劭帮忙。 “哪怕只能帮着处理一些材料也比你自己一个人做要快一些。 “咱们还需要弩箭,也要多多准备才行。” 村里人都没用过手弩,也没怎么打过猎,所以准头肯定不行。 现在也没什么时间给他们练了,只能尽量多地准备弩箭,以量取胜了。 秦恺峰忙活一上午,让村里所有人都忙活起来。 他回到家里,才想起西厢房里还关着一只豹子。 秦恺峰进屋问秦仕谦道:“今天需要给豹子换药么?” “应该要的。”秦仕谦道,“彤云昨天说,头几天每天都需要换药,而且也要观察豹子的伤口情况。” “那什么时候换,我来帮忙。”虽说豹子之前十分温顺配合,但秦恺峰还是觉得,自己在旁边看着更安心一些。 “爹,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去给豹子换药。”章氏端着午饭放在炕桌上,然后整个人就愣住了,“咦,参参呢?” 秦仕谦闻言猛地扭头看向炕上,的确没发现参参的身影。 有了上次的惊吓,章氏此时手都开始抖了。 她声音也颤抖着道:“该不会是山匪已经潜入村子了吧?” “不可能,我一直在屋里,若是有山匪进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仕谦刚才一直在堂屋磨箭镞,根本没听到屋里有任何不对劲的动静。 里屋就那么大个地方,炕上除了虎皮空无一物,根本也没有藏身之地,那么大一个孩子,会到哪里去了? 秦恺峰也快走进屋里,四下看了一圈问:“君珩和野子呢?也都没在?” 自打参参上次失踪之后,家里就没有再放她一个人待着过。 即便没有大人在身边,沈君珩和野子也都会围在参参身边,几乎做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君珩今天在跟沈伯伯背书,没过来,上午一直是野子陪着参参在炕上玩儿……” 章氏话没说完,突然被秦恺峰抬手制止了。 “嘘,别出事,好像哪里有动静。” 秦恺峰侧耳倾听,发现声音发出的地方,是一旁的炕琴里头。 这个屋子的炕琴里面并不是装被褥的,而是之前胡家装人参的密室。 秦恺峰瞬间放松下来,看来是野子发现了密室,带着参参进去玩儿了。 于是他直接上炕,打开炕琴里面的密室门钻了进去,果然看见野子正抱着参参在里面。 参参嘴里还叼着一棵野山参。 “你这个小淘气,又来祸害野山参了?”秦恺峰真是哭笑不得,“这是野山参又不是糖,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对这玩意儿这么感兴趣。” 秦恺峰说着,一把从野子怀里接过参参,轻轻把野山参从她嘴里抽出来,摆回原位。 参参也不抗拒,配合地张开了嘴。 反正野山参里的灵气都被她吸光了,剩下的对她来说已经毫无用处。 自打上次被野子抱着去看豹子之后,参参就发现,野子能够理解到自己的想法。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参参总算找到了能够听从自己指使的人。 趁着今天沈君珩被沈良翰留下背书的机会,她就指使野子带自己去了密室,狠狠吸了两棵野山参的灵气。 别看她还是个小婴儿,她可是听家里人说了,黑风寨的山匪盯上松江村了。 村里大家如今都在为了打跑山匪做准备,甚至很多人都做好了要跟山匪决一死战的准备。 这么大的事儿,参参怎么可能不参与一下呢! 【爷爷,我现在浑身都是力气,到时候我帮你们打山匪!】 可惜秦恺峰根本听不懂参参的意思,但是看到孙女冲自己笑得这么甜,他瞬间也不想再责备什么了。 不就是几根野山参么。 再说了,参参也只是喜欢含着。 她又不咬,又没弄坏什么。 孩子就是喜欢,有什么的。 再说了,就算咬坏了又如何,大不了明年再上山挖呗!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家里也不是供不起。 于是秦恺峰把参参从密室中抱出来之后,丝毫没提孩子又进去祸害野山参的事儿。 “行了,虚惊一场,咱们吃饭吧!” 吃完饭,章氏拿好东西,准备去给豹子换药。 没想到,野子竟然又抱着参参过去凑热闹。 “野子,你这样可不行!”章氏瞬间都忘了野子听不懂自己的话了,直接道,“你可以在炕上陪参参一起玩,但是不能抱着她到处乱走,知道不?” 野子仰着头,一脸无辜,满眼清澈地看着章氏,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就别说野子了,且不说他根本听不懂,我看其实不关他的事。”秦恺峰说着,看向野子怀里的参参,“是咱家乖宝儿想看大豹子了对不对?” “阿古!”参参立刻表示了肯定,并且伸手一把抓向豹子,揪住了它后脖子的毛。 豹子不但不恼,还乖巧地往前凑了凑,生怕参参抓着费劲似的。 第91章 战意冲天 章氏见状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参参的手让她松开。 秦仕谦虽然没那么担心,但也还是目露担忧,伸手按住了豹子的后背。 秦恺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悠悠说了句:“看来咱家参参,真的很受动物的喜欢啊!” 秦仕谦听了这话,也笑着说:“是啊,咱们参参可是骑过头狼的小宝宝呢!” 听到秦仕谦说起头狼,秦恺峰又将视线转向正抱着参参的野子身上。 这孩子被捡回来也有段日子了。 他自己不会说话,其他人说话他也听不懂。 但说来也奇怪,他就特别亲近参参,甚至还会抱着参参去其他地方,就好像他知道参参想干什么似的。 秦恺峰因为心里有所怀疑,所以这两天空下来就注意观察,发现很多时候,参参只需要一个眼神,野子就立刻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如果说是两个孩子的默契,那也太过牵强了。 跟野子比起来,沈君珩明显跟参参相处时间更久,却也没有达到这样的默契。 所以秦恺峰心下猜测,应该是野子从小跟狼群一起长大,如今的状态,比起小孩子,其实更接近于山中的野兽,所以才能如此顺利地跟参参沟通。 不过这些只是秦恺峰内心的猜测,就算是对家里人,他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无论参参有什么本事,她都是自己的孙女。 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努力守护她平安长大。 想到这里,秦恺峰道:“没事儿,不用拘着参参了。 “我看有她在这里,豹子反倒还放松一些。” 秦恺峰说着伸手指了个地方,示意野子待在那边不要乱动,然后便让章氏开始给豹子换药。 章氏虽然不是很明白,秦恺峰为何对豹子那么信任。 但是想到秦恺峰平时对参参的在意,觉得他如果没有把握,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话的。 于是章氏便也不再纠结,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查看豹子的伤口。 “咦,这伤口恢复的还挺好嘛!”章氏看到豹子的伤口,不免有些意外。 昨天她可是亲手从伤口周围切掉了不少腐肉。 可今天却发现很多地方都已经开始愈合了。 秦恺峰道:“野兽的恢复能力本来就很强,不然在野外很容易就会死掉的。” 章氏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这样就太好了,再换几次药应该就能好利索了。” 她说着取出药粉洒在豹子的伤口处,再用干净的布条给它缠上。 这次换药全程豹子都老老实实的,除了甩来甩去的尾巴,其他地方一动都没动。 章氏给它包扎好伤口之后,没忍住在它脑袋上摸了一下道:“好了,再过几天你就能回山里去了。” 豹子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大脑袋搭在没受伤的那条前腿上。 但尾巴却悄悄地在章氏脚踝上缠了一下。 章氏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发现是豹子的尾巴之后,忍俊不禁道:“这家伙还挺会装模作样的。 豹子就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把脑袋一抬,做出一副高傲的模样。 参参见状,伸手就朝它脑门拍了一巴掌。 【你跟谁俩呢!】 她这一下子可半点儿没惜力,一巴掌下去,声音大得所有人都听见了。 章氏吓得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就扑过去挡在了豹子和参参之间。 但豹子却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反倒猛地翻了个身,冲着参参露出肚皮,做出一副臣服的姿态,甚至还叫了一声。 “喵——” 屋里人都被豹子的叫声给镇住了。 不过却并非被震慑住了,而是着实没想到,这么大一只猛兽,发出的叫声居然跟家猫没什么区别,这反差也太大了。 “阿古!”参参听到豹子的叫声,顿时笑了起来,指使野子把自己抱得更近一些,伸手去摸豹子的肚子。 她刚摸上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手底下不但能感受到豹子的生命气息,似乎还有个比较微弱细小的气息。 参参伸手再摸了摸,这才确定,原来豹子的肚子里,此时已经有了幼崽。 豹子乖顺地仰躺着,参参的抚摸让它感觉十分舒服。 它用尾巴卷住参参的手腕,希望她能多摸几下。 参参顺势往它肚子里注入了一点灵力。 这些灵力全都被豹子腹中的小崽子给吸收了。 豹子也感受到了参参在做什么,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它想要伸出舌头舔舔参参,却猛地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 豹子的视线移向旁边,瞥了秦仕谦一眼,然后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秦仕谦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豹子为什么突然看了自己一眼。 紧接着就看到它把舌头缩回去了。 顿时想起之前它在山上舔自己的情形,顿时脸都绿了。 不过如今越看越觉得,这豹子是真通人性啊! 家里跟豹子接触最多的就是秦仕谦,许多事即便一五一十说出来,别人也很难有切身体会。 可秦仕谦跟豹子接触过好多次,知道这只豹子说不定比野子还要更通人性一些,甚至都能简单地理解他说的一些话。 秦仕谦甚至怀疑过,这只豹子以前会不会是人养大的,所以才会这样。 不过这一切也都无从考究了。 先把豹子的伤治好,之后是走是留就看它的选择吧。 这次之后,章氏又给豹子换了两次药,它的伤口就已经彻底愈合了。 只不过缺少的那块皮毛短时间内是很难重新长起来了。 看着多少有点儿影响豹子的威严。 不过秦家人看多了豹子在参参面前露肚皮喵喵叫的样子,对它已经彻底没有任何惧怕可言了。 现在就连沈君珩都敢摸摸豹子的脑袋和耳朵。 当然,必须是参参在场的情况下。 不到十天时间,豹子仿佛已经融入秦家,成了秦家的一个大宠物似的。 就连西厢房的门,也早就不再锁得那么严实了。 豹子想要方便的时候,就会自己出去找个地方解决。 只不过它在家养伤的这些天,秦家着实搭进去不少肉。 无论是野猪肉还是野鸡、野兔,豹子都来者不拒。 它现在肚子里有崽子了,必须要多吃东西补充营养才行。 幸好秦恺峰和秦仕谦打猎的本事强,换个人家怕是连吃都供不起。 因为知道豹子是父子俩的救命恩人,所以无论豹子吃多少,周氏都没有任何怨言,只要看到盆子里没有肉了,就赶紧给它补上。 旁边水盆里的水也是每天都换干净的。 谁知这天一大早,周氏一如既往地来给豹子放肉换水,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豹子的身影了。 她开始还以为豹子出去方便了,也没当回事,放下肉,给水盆里换上干净的水之后,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屋里便去忙别的了。 谁知一直到晌午,豹子都没有回来。 午饭的时候,周氏便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 “它的伤都好利索了,回去山里也是正常的。”秦恺峰啃了口窝头道,“它毕竟是只野兽,不是咱家养的大猫。” 但不光是周氏,就连秦仕谦和章氏都觉得有些失落。 秦仕谦抬头朝西厢房的方向看了看,道:“这豹子也真是的,走前也不知道跟咱们打个招呼,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了。” 秦恺峰无语道:“虽说这豹子通人性,你也不能真把它当人看吧! “走前还跟你打个招呼,你真以为那豹子成精了啊?” 秦仕谦咽下嘴里的饭菜道:“那也说不准,反正我看那豹子,跟成精也就是会不会变身的区别了。” 周氏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它肩膀上毛都还没长出来,回到山里会不会冷啊?” 章氏紧接着道:“我总觉得它揣崽子了,现在回到山里,会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啊?” “要我说啊,你们都是瞎操心。”秦恺峰连连摇头,“那以前没有咱们的时候,人家豹子在山里就不受伤不生崽子了么?” 章氏听了这话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氏却白了秦恺峰一眼道:“你这人有没有心啊?我们为啥对豹子那么好,还不是因为它救过你俩的命么? “我咋不去山里随便找个豹子对它好呢?” “那不是因为你怕被豹子吃了么?”秦恺峰不怕死地来了一句。 周氏闻言瞪圆了眼睛,手都已经朝一旁的扫炕笤帚伸过去了。 秦恺峰赶紧把最后一块窝头塞进嘴里,跳下炕道:“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去找金大哥商量事儿了!” 话还没说完,人都已经跑到院子里了。 这十天以来,何劭已经做出了三把手弩。 张大锤那边也积攒了不少箭镞,秦恺峰今天就是要去找老金头商量一下,准备把村里人都叫出来,大家先用这几把手弩练习一下,别回头山匪来了,他们还不会用手弩可就闹笑话了。 对于秦恺峰的这个要求,老金头自然不会反对。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挑了几个自己觉得准头比较好的,让他们先试试看。 于是下午村里人就都凑到村边的林子里练习起来。 “第一批咱们已经做好了三把手弩,三十支弩箭。 “大家排成三队,每个人试一次,先不用管准头,大家先了解一下手弩是怎么用的。 “之后再给大家机会练准头!” 秦恺峰站在一个树墩上,扬声对村里人说。 村里人很快就按照秦恺峰的要求分成了三排。 秦恺峰一看差点儿没笑出来。 “你们倒好,这是按老中青三代给我排的队啊!” 村里人互相一看,可不是么! “行,这样也好,你们先上来试试手弩,我先挨个儿教你们怎么用。 “之后你们每个队选出一个队长到我这里来领手弩和弩箭。 “每个队一把手弩,十支弩箭,你们自己找地方去练准头。 “五天后咱们来个比赛,看哪个队能赢,好不好?” 秦恺峰这话瞬间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点燃了。 三代人互相看看,发现彼此眼睛里都是熊熊战火。 平时的时候,老中青三代人,因为想法不一样,就很容易产生矛盾。 上了年纪的人固执,长大了的下一代却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遇到一起难免会有很多冲突。 但是年轻人多被“孝”字压着,不敢有什么反抗。 这回可是个难得可以光明正大赢过父辈甚至是祖父辈,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的机会。 而老年队和中年队的战意也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上年纪怎么了,我们年轻力壮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呢! 真以为自己长大了就能不听我们的了? 这回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如此一来,整片林子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了似的。 老金头站在一旁都觉得莫名有点热。 他抬手把衣领扯松了一点,纳闷儿地对一旁的秦恺峰道:“秦将军,他们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学学怎么用手弩么,又不是跟山匪开战了,怎么一个个儿都这么兴奋。” 秦恺峰自然知道缘故,不过也没挑明,只笑着道:“大家都很有激情,这不是很好么!” 老金头点点头道:“这倒是,还是秦将军有能耐,知道如何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他话音未落,就被老年队的人给拽过去了。 “哎哎,干嘛啊!” “金大哥,你来给我们组当队长!我们只服你!” 原来老年组一帮老头,谁都不服谁,都争着抢着要当队长,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就差要动手了。 眼看着另外两个队都选好了队长,准备去领手弩了。 一帮老头这才着急起来。 总不能第一步就比人家落后了啊! 他们一抬头,正好看到正在跟秦恺峰说话的老金头。 说实话,要不是怕被另外两队戳脊梁骨,他们真想把秦恺峰拉到自己队里来。 但是想了想,还是得要点儿脸的,于是最后就选中了老金头。 老金头还没搞明白咋回事就被他们拉过去了。 “秦将军,我们的队长是金大哥,我们来领手弩和弩箭了!” “对,秦将军,我们是第一个过来的,你先教我们用手弩吧!” 第92章 一箭正中屁股 秦恺峰先挨个儿教他们使用手弩,然后将手弩和弩箭分给他们。 “你们自己找地方去练习吧,小心不要把弩箭弄坏了,这些都是需要重复使用的。 “就算箭杆坏了,也要把箭头找回来。 “咱们村里铁不太多,这些可都是融了好几把锄头做出来的。 “还有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练习准头的时候,大家都朝同一个方向射,不要乱来,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将军放心吧,我们知道轻重。”年轻人那一队,推举了王大头担任队长,领了手弩和弩箭之后,一帮大小伙子就按之前商量好的一哄而散。 “干啥去?”老金头见状就急了,冲他们的背影嚷嚷。 “放心,我们自己找地方练习去,咱们五天后比试上见!” 见年轻人都跑了,中年人队伍也悄悄商量了一下。 “那啥,金叔,这块地方就留给你们用班,免得你们还要换来换去,我们换个地方好了。” 说完,这帮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也一个不剩的溜了。 老金头这会儿也被这帮倒霉孩子激起了斗志,一撸袖子道:“一个个的,练个准头还怕咱们看见不成? “来,咱们就在这里练,看五天后到底谁能赢!” “就是,咱们只是老了,又不是废了。 “拼体力拼不过他们,难道比准头还能比不过他们么!” 见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开始练习,秦仕谦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村里人都没有习武的底子,如果跟山匪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能否用好手弩,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次的胜败。 不过村里这些人,肯定也会有不擅长使用手弩的。 经过这几天的练习和最后的比试,把不擅长的人淘汰下来去做其他事,这样也可以避免大家对安排有意见。 秦恺峰见大家都忙着练习,自己便先回家了,将张熙、卫昊等人叫到家里,展开自己之前画好的松江村的示意图,跟他俩研究该如何布防。 “如果山匪真的来掠夺村子,那咱们的对策就是,远程打击尽量多的消灭山匪的人数,利用村里的地形地势跟山匪周旋,最好不要陷入到贴身肉搏的境地。 “你们看村里这个地形,我感觉最好能在这两个地方做点准备。 “一来咱们不知道山匪会不会骑马过来,如果骑马过来,这两个位置藏几道绊马索,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就算没有骑马,能绊倒几个人也是好的。 “我已经让金大哥安排下去,会在这两棵松树上分别弄一个平台,张熙、卫昊你们两个一人守一个。 “用弓箭尽量消耗山匪的数量。 “你们看,如果这两处的绊马索起到作用,你们两个从这里射杀两边进村的山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张熙、卫昊一看就明白了秦恺峰的意思。 两个人都听得连连点头。 “秦将军放心,只要有足够的羽箭,对付山匪而已,肯定没问题。” “是啊,这松树居高临下,就算有人爬上来,也很容易应付,到时候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俩了。” 许家老大见张熙、卫昊已经领到任务,急忙问:“秦将军,那我们兄弟三个呢?” “到时候你们三个跟何劭一起,守在四个岗哨里射杀山匪。 “不过想做一张好弓,可比做手弩要费时间,我也不知道何劭能做出多少,若是弓不够用,那就只能给你们配手弩了。” 秦仕谦闻言微微蹙眉道:“爹,做好的手弩我用过,感觉力气不够大,箭头也太小了,即便射中山匪,也很难一击毙命,甚至都很难让对方重伤,是不是该弄些药水泡一泡箭头?” “这是自然,除了今天交给村里人去练习的箭头之外,其他箭头肯定都要提前浸泡药水的。 “到时候让村里人都躲在家里,通过预留出来的洞口发射弩箭,就不用担心他们伤到自己人了。” 这些细节方面的问题,秦恺峰早就想好了。 “现在咱们需要的就是在两边能入村的路口埋好绊马索。 “绊马索要尽量弄长一些,两端一直延长到周围村民的房子里,让他们到时候听到锣声就拉绳索,这样没什么危险。 “到时候我和我家老三会在村里随机应变,机动地支援各处。” “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咱们一起商议。” 陈秋宁立刻问:“秦将军,那村里的老弱妇孺怎么办?是让她们待在家里还是找个地方集中待着?” “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金大哥商量,我目前是有两个想法。 “第一个想法,就是让她们各自待在家里,比如可以藏在菜窖里,一旦家里守不住,我和老三就尽快去支援。 “第二个想法,是把她们都集中到山神庙里。 “我最近去研究了一下山神庙的情况,感觉整体建的还是很牢固的。 “上次六头野猪接连撞到柱子上,居然都没有影响分毫。 “让村里的老弱妇孺都待在山神庙里,把门窗都堵好,即便是山匪,也没那么容易能攻进去,除非村里其他人都被山匪解决掉了。 “而事情一旦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的话,即便不待在一起,他们最终也还是会落到山匪手里的。” 严鸿山跟袁明靖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觉得让大家都待在山神庙里比较好。 “不过这个还要看金大哥和村里人的意见,就不是咱们能强行干预的了。” “嗯,这件事我回头去跟金大哥商量。”秦恺峰点点头,“还有一个事儿,需要你们去各家通知一下,尽量用木头把门窗封得结实一些,只留下能用手弩射箭的孔就够了。 “金大哥已经托人去打探黑风寨那边的动向了。 “咱们必须做好他们随时会攻打过来的准备才行。” 松江村最不缺的就是木头。 所以让大家用木头封窗这件事,村里人都十分配合。 甚至有些人家,在秦恺峰通知之前就已经开始用木头加固门窗了。 毕竟谁也不想让山匪攻进自己家里。 俗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 虽说没啥值钱的,但也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必需品,丢了什么都得心疼够呛。 而且也不要以为山匪只要值钱的东西,他们在山寨里生活,也是需要这些日常东西的。 听说之前有的村子被黑风寨洗劫之后,有些人家可是连酱缸都被搬走了。 秦恺峰去村里检查大家加固门窗的成果之时,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愕然。 老金头跟他说,那些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抢劫的村子不留一个活口。 但村里人又说那些山匪连村里的酱缸都会搬走……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点儿吧? 但是村里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秦将军,山匪也是人,是人就得吃大酱啊!” “就是,他们山寨里那么多人,都不知道要吃多少大酱呢!” “我家今年下的大酱可好吃了,我可得藏好了。 “这要是被山匪搬走了,我可得心疼死了。” 村里人的门窗都封的很好,秦恺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漏洞。 只不过山匪酱缸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大家又忙着把仓房里的酱缸咸菜等东西都往屋里或是菜窖里搬。 秦恺峰见她们忙活的热火朝天,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 有点事干也好,总比天天待在家里担惊受怕强。 当天晚上,秦恺峰找老金头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让村里的老弱妇孺都待在山神庙里。 到时候也分几把手弩给她们用来自卫。 万一事情真的走向最坏的情况,大家就也只能认命了。 秦恺峰跟老金头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后才回家。 他刚走到家门口,就见旁边一个黑影扑过来。 秦恺峰瞬间警惕起来,抽出腰间的匕首,做出防御的姿势。 他断喝一声:“什么人!” 黑影根本没有回应,竟直接纵身一跃,直接越过木杖子,跳进了秦家院子。 秦恺峰这才看清楚,那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坏人,而是豹子。 屋里的秦仕谦听到声音,也警惕地拎着长刀出来查看。 正好跟豹子四目相对。 豹子放下叼在嘴里的狍子,蹲坐在地上。 家里的人此时也全都出来查看情况。 “豹子回来了啊!”章氏看到豹子颇为高兴。 秦仕谦道:“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直狍子呢!” 周氏一从屋里出来,豹子立刻用爪子将狍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哎呦,它这是什么意思?”周氏见状一愣,“该不会是之前我给你送肉的时候,说了句你太能吃了,换做别人家都供不起你吃这么多肉,你竟然听懂了吧?” 周氏此言一出,豹子越发将狍子往她面前推。 大家全都被震惊了,这豹子该不会真成精了吧? 秦恺峰见状倒是挺乐呵的。 “看来这豹子,自带口粮也愿意继续住在咱家啊! “挺好的,先养着吧!” 秦恺峰一边说一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豹子道:“你们想想看,等过两年,参参长大了,就能骑着豹子到处走了,多威风啊! “到时候还有谁敢惹她?这才是我秦恺峰孙女该有的气势!” 周氏则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带回来的猎物我收下了,回头收拾收拾冻起来,留着给你吃。 “不过咱可说好了,我可没有嫌弃你吃肉的意思。 “哎呦,真不得了,现在豹子都这么聪明了,可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周氏说完一扭头,看到抱着参参的野子站在旁边,又忍不住道:“你说说,豹子都能听懂人话了,野子这孩子反倒什么都听不懂,也真是奇了怪了。” “不着急,等过完年,参参就差不多要开始学说话了。 “到时候就让君珩当小先生,让野子和参参一起学就是了。” 秦恺峰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章大夫,快救人,救人啊!” “你们抬稳了,别把人摔下去!” “哎呦,疼死我了——” 随着乱七八糟的声音,只见好几个村里的年轻人抬着王大头就进来了。 他们用的担架还是上次抬豹子用的。 只见王大头趴在担架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哎呦个没完。 “这是怎么了?”章氏立刻走过去询问。 洪山抬手挠挠后脑勺道:“章大夫,那个,我们队长受伤了。 “他一直叫疼,所以我们没敢随便处理,想着还是来找您吧!” “伤哪里了?怎么受的伤?”章氏急忙询问。 但是抬着王大头的几个人却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 趴在担架上的王大头却嗷嗷地喊:“你们几个脑子有泡么? “我说让你们送我回家,你们把我送章大夫这里来干啥啊!” 王大头说着,竟挣扎着想要从担架上爬下来。 章氏个子矮,被几个人挡住,根本看不清王大头到底哪里受了伤。 秦仕谦在一旁却看得分明。 王大头的屁股上,此时正插着一根秦恺峰白天刚分给他们的弩箭。 “不是说了不能对着人发射么!”秦恺峰过来一看就沉下了脸,“谁干的?” 洪山满脸通红地说:“秦将军,对不起,是我失手……” 王大头也赶紧替洪山解释道:“秦将军,不怪他,是我急着去捡弩箭,没想到还有人没发射完,就是巧了……” 这事儿也真是巧了,王大头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练准头,大家都是第一次用手弩,刚开始几乎十射九空,大部分弩箭都根本射不到靶子上,掉的满地都是。 在大家完成一轮射击之后,王大头以为十支弩箭都射出去了,便积极地跑过去捡弩箭。 谁知道洪山手里竟然还剩一支。 洪山专心瞄准靶子,根本没看到撅着屁股找弩箭的王大头。 谁知这一箭射出去,连靶子的边儿都没挨着,反倒准确地射中了王大头撅得老高的屁股。 只听一声惨叫,王大头就倒在雪地里了。 大家看到王大头倒地,地上还有雪,全都吓坏了,赶紧把人抬到秦家来找章氏了。 第93章 谁敢保证山匪不会半夜突袭! 但是王大头伤在屁股上,秦仕谦看到就立刻伸手把章氏拦在自己身后。 “该怎么处理,你告诉我,我来做。” “先把人抬进屋吧!”章氏挑起棉门帘,让人把王大头抬到堂屋里来。 秦仕谦剪断弩箭的箭杆,把王大头的裤子脱下去,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道:“屁股上肉厚,没什么大碍。 “把箭拔出来上几天药就行了。” 秦恺峰闻言也凑过来查看。 被一群男人盯着屁股看,王大头脸上热得都快要能煎鸡蛋了。 秦恺峰观察了一下,道:“没想到何劭做的这个手弩,劲道还挺强。 “这一下直接射穿了棉裤,几乎整个儿箭头都扎进肉里了。 “这样一来,等咱们把后面做的箭头都淬上药水,效果肯定会更好。” 王大头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幸好第一批弩箭没淬药水,不然自己这会儿恐怕就不是趴在担架上,露着屁股这么简单了。 虽说秦家烧的很暖和,但他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屁股凉飕飕的,总想找点儿什么东西盖一盖。 只可惜其他人似乎都没想到这一点,反倒就着手弩和弩箭聊了起来。 “你们今天练习手弩的时候感觉如何? “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是问题?” 秦恺峰问完,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却没说话。 他见状便道:“你们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哪怕再小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至于你们提的问题对不对,值不值得重视,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明白么? “咱们的时间很紧,所以你们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跟我反馈,才能尽快调整。” 听了秦恺峰这话,几个年轻人才道:“别的倒还好,就是感觉很难稳住手弩。 “我们每一次都是很认真的瞄准的,但是只要一扣机簧,就失去方向了。” 一说起这个,洪山的感触最深,赶紧道:“是啊,我明明瞄准的是靶子,谁知道一扣动机簧,弩箭就直奔大头哥的屁股去了。” 听到他们终于想起自己了,王大头赶紧插话道:“那啥,我这个……” 王大头刚开口,就被秦恺峰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说的这个问题了。”秦恺峰一拍脑门,“是我思虑不周,忘记你们都没经过什么训练,手上不稳也是很正常的。 “这个问题虽然很难解决,但是我有个法子能尽快改善。” 秦恺峰说着扭头对周氏道:“你去帮我找两根布条来。” 周氏很快从针线笸箩里面找出两根布条交给秦恺峰。 秦恺峰用布条将手弩牢牢地绑在洪山的左前臂上。 “这回你再试试呢?”秦恺峰道。 洪山这孩子也虎,闻言立刻拿出一支弩箭,在秦家屋里就试了起来。 一箭射出去,直接命中了一旁的窗户。 “真的稳多了啊!”洪山惊喜道,“我瞄准的是窗框……” 虽说他瞄准的是窗框,但弩箭却并没有扎在他的目标位置,而是把窗纸扎出一个窟窿,直接飞出房间,跑外面去了。 外面的冷风瞬间从窗纸的破口处吹了进来。 “哎呀!”周氏气得直接给了秦恺峰一巴掌,“你们要试手弩不会去外面啊,哪有在家里试这玩意儿的!” 洪山没想到自己居然又闯祸了,脸涨得比刚才来的时候还要红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周氏对他还是很客气的,道:“没事儿,这怪不得你。” “没事,一会儿我找块窗纸给补上就是了。 “洪山,你说说,这回感觉如何?” 秦恺峰根本不在意自己拍了一巴掌,反正周氏手劲儿也不大,打得不疼不痒的,他更关心的是手弩绑在胳膊上之后的效果。 “绑上之后的确稳多了,我感觉再给我几天时间多练练,肯定能打得更准。” “好!”秦恺峰开心地拍拍洪山的肩膀道,“到时候尽量往山匪的脸上招呼,实在不行再打身体。 “这样能尽快削弱他们的人手,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屋里其他人一见还能这样,立刻将洪山团团围住,让他赶紧把手弩解下来,自己也要试试。 最后还是章氏过意不去道:“爹,夫君,我已经把伤药配好了,你们先把王大头的伤势处理一下吧!” 王大头闻言,简直都想要流下感动得泪水了。 终于有人想起我来了。 秦恺峰听了这话,却顿时想起另外一件事道:“老三媳妇,你最近也多配点伤药出来,到时候土匪如果真的来了,村里难免会有人受伤,到时候现用现配怕是来不及的。” “好,我知道了,我多配点儿出来。”章氏说着,将手里的伤药和布条交给秦仕谦,“你看一下箭头扎进肉里有多深,能不能直接拔出来? “幸好没做成带倒勾的箭头,不然王大头可就要遭罪……” “啊——”王大头一声惨叫,压过了屋里所有人的声音。 秦恺峰手里拎着半支带血的弩箭,伸手在王大头另外一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嚎什么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杀猪了呢!” 屋里几个年轻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仕谦则在秦恺峰将箭头拔出来的瞬间,把沾满药粉的布巾按在了王大头的伤口处,然后又有点笨拙地用布条给他固定好。 紧接着,秦仕谦也学着秦恺峰的样子,朝着王大头另外半边屁股啪地一拍。 “行了,一点小伤,不至于,自己应该能站起来吧?” 王大头此时头面部都已经涨成了紫红色,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然后就觉得一阵小风儿吹过,下半身凉飕飕的。 他赶紧弯腰抓住裤腰,把裤子提了上来,这才觉得心里头踏实了一些。 秦仕谦对他道:“好了,没啥大事儿。 “这几天回家好好休息,别乱动,伤口也别沾水。 “回头该换药的时候,我直接去你家。” 秦仕谦是绝对不可能让章氏去给其他男人的屁股换药的。 哪怕再说什么医者仁心都绝对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把这差事揽到自己身上。 几个年轻人却硬是把王大头重新按回担架上,抬着他飞快离开了。 他们现在急不可耐地想找个地方,赶紧试试把手弩绑在手臂上会是什么效果。 啥?现在是晚上?看不清? 晚上咋了! 谁敢保证山匪不会半夜突袭! 他们这叫未雨绸缪,提前适应一下!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原因,那就是要趁着另外两队还不知道这个办法,抓紧时间多多练习。 这样才有可能在几天后的比试中一举夺魁。 到时候也让村里那些老顽固、老资历看一看,他们这一拨年轻人已经成长起来,不但不比他们差,甚至还能赢过他们。 一帮年轻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若不是秦家院子里和屋里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王大头的血,都得有人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残留的血腥味对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却让豹子有些躁动不安,不断地嗅来嗅去。 周氏便直接指使道:“老头子,你赶紧去把破了洞的窗纸补上。 “老三,你赶紧把院子里沾血的雪铲出去,把堂屋地下也打扫一下。” 她说完又打开西厢房的门对着豹子问:“你今天是留在家里住还是出去啊?” 豹子先是被问得一愣,紧接着就溜溜达达走进了西厢房屋里,轻盈地跳到炕上,选了个地方趴下来。 它甚至还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仿佛在说自己困了,今晚就留宿在秦家好了。 “这家伙可真聪明啊!”周氏感慨道,越看豹子越是喜欢。 家里若是能有这么一头猛兽在,安全上面可就提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再不济,豹子五感比人可灵敏多了,一旦有生人进来,它肯定会察觉到,以后就不会再发生参参被人偷偷抱走丢进山里的情况了。 周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看起来也不像章氏那般紧张,但其实参参被人丢到山里这件事,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甚至过去这么多天了,周氏夜里还经常会惊醒。 每次都特别想去对面屋里确认一下参参还在不在。 她又怕打扰到秦仕谦一家三口睡觉,所以每次都只是默默站在西屋门口,站上半晌再回东屋努力让自己入睡。 但是自从豹子来了之后,她这段时间的睡眠可是大有改观。 一想到豹子就在厢房了,周氏就能睡得十分安稳。 只可惜这么大一只野兽,终归是要回归深山,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家里的。 不过为了感谢豹子拯救了自己的睡眠,所以周氏对豹子还是很热情的。 不但把水碗里的水给它换成干净的,还去切了两块肉放在屋里。 因为她检查过豹子叼回来的那只狍子。 除了颈部被咬的痕迹,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说明豹子打到猎物就直接叼了回来,自己都还没顾上吃呢! 周氏这边所有都忙活完了之后,秦恺峰那边的窗纸也终于补好了。 秦仕谦更是将狍子分成了几大块,埋在雪堆里,此时正在进行扫尾工作。 要把院里带血的积雪全都清理出去。 秦恺峰和周氏忙完,给两边的灶坑都填上柴火,便先行回屋了。 等秦仕谦都忙活完之后回到西屋的时候,东屋的灯都已经灭了。 但是西屋这里,章氏还给他留了一根点燃的蜡烛。 虽然不是很亮,但是昏黄的灯光却格外温暖,映照出母女俩近乎六分相似的脸庞。 秦仕谦放轻脚步走到跟前才发现,章氏怀里的参参这会儿也根本没睡。 “乖宝儿,都这么晚了,咋还不睡觉呢?” 秦仕谦赶紧脱掉外衣外裤和棉衣棉裤,只穿一身中衣钻进被窝里。 两口子一左一右,将参参夹在中间。 “她一个劲儿地往外看,估计是知道你还在外头干活没回来,所以要等你一起呢!” 见秦仕谦也终于上炕躺下了,章氏赶紧吹灭了蜡烛,一丁点儿也不舍得多点。 秦仕谦躺下之后,突然翻身面向章氏,将参参搂进怀里,手顺势搭在媳妇的腰上。 “哎,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悄悄觉得,咱们若是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其实也没啥不好。 “虽说冬天又冷又长,但是只要我平时多砍柴,咱们多烧点儿木头,屋里也不比京城那些有地龙的房子冷。 “这边虽然不如京城生活奢华方便,但是也少了京城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村里人虽说偶尔也有些自己的小算盘,但整体上也都是纯良友善团结的。 “咱们在这里,靠山吃山,再种上些属于自己的地。 “我总觉得这日子,倒是比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还更快活一些呢! “只不过就是苦了你,一个大家闺秀,却要跟着我在这穷乡僻壤吃苦受累。” 章氏闻言往秦仕谦的方向凑了凑,抬手堵住了他的嘴,又跟他一起将参参搂在怀里。 “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秦家被流放,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爹娘的错,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话了。 “更何况从京城到松江村,再到这半年多的日子,爹娘和你对我都多有照顾。 “家里的脏活累活更是从不用我插手。 “就连灶间的活儿都被娘包了,从不肯让我伸一下手。 “这样的日子,我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阿古!”参参立刻开口附和。 【娘亲说的太对了!】 秦仕谦这次突然间跟女儿心有灵犀起来,笑道:“你看,连参参都觉得咱俩说得对呢! “只是不知道大哥和二哥,还有嫂子和侄子们如今情况如何。 “我这几天总做梦梦见他们,搞得我心里怪惦记的。 “我寻思等明年开春儿之后,一定得想法子跟他们取得联系才好。 “若是他们在那边过得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倒不如来这里跟咱么一起跑山过日子呢!” 第94章 打探到山匪的消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年轻人就跟往常一样来到秦家,大家跟着秦仕谦一起扎马步,练一套拳之后再围着村子跑五圈。 今天大家刚打完拳,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正准备开始去跑步的时候,老金头突然一脸沉重地过来。 “秦将军,我打探到消息了。 “之前咱们的猜测没错,黑风寨真的打算年前来抢劫咱们村子了。” 黑风寨虽说是山匪窝子,但其实并不是一个绝对封闭的寨子。 寨子里一些山匪就是周围的百姓。 还有一些山匪在周围村子里有家有媳妇。 有些山匪带着家人住在寨子里,也有一些人是平时住在村里,有事才回寨子里。 所以寨子里很多消息都很难保密。 老金头的徒子徒孙几乎遍布周围的村子。 所以自打秦恺峰发现有人在探查村子情况之后,老金头就让两个儿子去给一些徒弟送信,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有关黑风寨的消息。 昨天,终于有个徒弟打听到确切消息,连夜赶过来送信儿。 秦恺峰立刻道:“金大哥,你快详细说说。” 其他人也顾不得去跑步了,全都围上来听着。 老金头十分生气道:“我早就猜到了,这件事都怪马家兄弟和曹宏才。 “就是因为他们赶集的时候露富了,所以才让黑风寨盯上咱们村子了。 “黑风寨的人出去打探过消息,得知咱们村子今年秋天的收获不错,觉得咱们今年肯定能过个肥年,便动了要来咱们村子打劫的念头。 “据说是准备到年根儿下,趁着快过年,咱们年货都备齐了,人也都放松准备过年了再来!” 听了老金头的话,年轻人们瞬间就炸了锅。 “马家兄弟和曹宏才可真能给咱们村招祸,金叔明明都提醒过他们了!” “也就是他们已经被野猪给拱死了,不然我高低都要去揍他们一顿!” “金叔,你别着急了,现在离年根儿下还有一个月呢! “我们跟着秦将军好好习武,到时候咱们还会有更多的手弩,保证把黑风寨的人打得找不着北!” “对,我们一定好好练!” 秦恺峰则道:“虽然消息说是要到年根儿下,但咱们必须做好山匪随时会来的准备,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对!”老金头立刻附和,“咱们必须要抓紧才行。”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 得知山匪当真盯上了松江村之后,村里反倒没有像秦恺峰担心的那样人心惶惶。 大家反倒有种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各种防范山匪的准备工作也越来越抓紧。 全村每个人都忙得很,就连小孩子都识趣地不再到处乱跑瞎玩。 村里的小姑娘们更是在金燕儿的提议下,都去给何劭打起了下手。 女孩子们本来就手巧,也有耐心,学起东西来也都很快。 虽说没办法制作很精细的部分,但是帮着打打毛刺,削削箭杆,把箭头粘在弩箭上之类的活儿,她们看几眼就能上手。 何劭这边的工作量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 他只需要负责制作手弩最核心的部分就可以了。 而小姑娘们做好的弩箭,则被统一送到章氏的药房中。 一捆捆扎好的弩箭,都被浸泡在早就熬好的药水中,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分给大家使用。 几天时间就这样飞快地划过,来到了三个队伍要开始比试手弩的日子。 青年队十分胸有成竹,他们自觉比其他队更早得知将手弩绑在胳膊上用的技巧。 这几天也比其他两队训练得更加刻苦,绝对能拔得头筹。 但是中年队和老年队也是毫不相让,就连被大家拖过去,不得不加入老年队的老金头,这几天也很是下工夫苦练了一番。 三个队伍比试的这天,村里人除了受伤躺在炕上不能随便动弹的小花,全都来看热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村里有啥大喜事呢! 大家都聚在村边的树林边缘,秦恺峰叫人拉了一根绳子,上面挂着三个靶子。 靶子上还画了几个圈,射中不同位置的得分不一样。 紧接着他又用锄头在雪地上刨了一道沟。 “来,三个队对应三个靶子,都站在这条沟后面,一人只有一次机会,一个接一个的来。” 秦恺峰的目的是要观察哪些人对瞄准更有天赋,可以安排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但是三个队却很把这次比试当回事。 他们甚至还提前仔细观察靶子,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快开始吧,别墨迹了。”秦恺峰催促道,“山匪来了可没时间让你们商量,都加快速度! “哪个队最后一个结束,扣三分!” 一听这话,三个队才着急起来。 正中靶心不过才五分,这一下子扣掉三分,可真承受不起。 于是都不用秦恺峰再催,大家全都抓紧时间开始了。 秦恺峰在一旁看着,发现每个队的策略居然还不一样呢! 青年队是谁准头儿高谁先上,主打快速领先,提升士气,给其他两队制造焦虑。 中年队则是让平时发挥不稳定,准头儿不好的先上,免得他们越到后面越紧张,发挥越失常。 老年队则是力求稳定,就连顺序都是按照平时练习的顺序一模一样,让大家尽量都以平常心来对待。 所以当每个队伍里过半的人都射完之后,青年队的分数遥遥领先,老年队中等偏上,中年队则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但是三个队的人,此时的心情却也是天差地别。 青年队剩下的人基本都是平时准头儿就不咋好的,这会儿一个个儿紧张的手都在抖,生怕因为自己,破坏了整队的领先优势。 中年队剩下的人却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想要上场追回分数。 只有老年队依旧是稳扎稳打,不急不慢的。 不得不说,年纪在很多时候,就等于阅历和沉稳。 秦恺峰已经从青年队和老年队里相中了好几个不错的苗子,暗暗记在心里,打算之后重点培养一下。 不一会儿,每个队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完成了。 青年队最快,中年队和老年队几乎是同时完成。 但是中年队稍慢了一瞬,最后不得不接受被扣掉三分。 秦仕谦将自己记录的分数全都加起来,再给中年队减掉三分之后,把最终结果交给了秦恺峰。 “咦?”秦恺峰看到分数,还有点出乎意料。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已经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来宣布一下结果。”秦恺峰笑着说,“第一名是金大哥带领的老年队。 “足以说明,咱们村的这些老大哥,那绝对是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啊!” 别说是秦恺峰了,就连村里人也都没想到,最终获胜的居然会是老年队。 平时村里一个个老头儿,基本都是叼着烟袋锅子,背着手到处溜达,挤在墙根儿下一起晒太阳的形象。 谁成想居然是深藏不露啊! 老头儿们此时也都尽力挺起了腰杆儿,自豪地接受着村里人的夸奖和赞扬。 “嘿,别以为我们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 “就是,这次就好好让你们看看我们这些老头儿的本事!” 中年队和青年队的人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说不出的灰暗。 他们一直把对方当做最强劲的对手,甚至连派人去打探对方消息的事儿都做出来了,谁成想最后却让老年队出了风头。 不过他们互相对视之后,眼神再次不善起来。 虽然第一名已经明确,但接下来第二名的争夺,显然更加牵动人心。 谁也不想当倒数第一。 “秦将军,你快继续公布成绩吧!”王大头催促道。 他屁股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所以今天也过来参加了比试。 只不过准头一般,只拿到了三分。 不过王大头此时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他本来就觉得青年队水平比中年队更高。 更不要说中年队还被额外扣了三分。 青年队虽说没有勇夺第一,能拿个第二也挺好的! 秦恺峰的目光在王大头和中年队的队长黄老鞄身上打了个转,看得他俩都越发紧张起来。 “第二名,中年队。 “第三名,青年队!” “噢!赢了!第二名!” 中年队的人瞬间欢呼起来,被扣了三分还能拿到第二,大家都激动坏了。 “啥?” 只有青年队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大头更是一瘸一拐地凑到秦仕谦身边问:“秦三郎,会不会是你算错了啊?” “不会的。”秦仕谦道,“我核对了好几遍。 “其实中年队的成绩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最后被扣了三分,他们的总分比老年队还高出一分呢!” 此言一出,中年队的人更加激动起来。 虽说也忍不住懊恼为什么不快一点,只要稍微快上一点儿,就能拿到第一了。 但是被扣了分还没垫底也挺值得庆祝的。 黄老鞄更是挥了挥拳头道:“咱们是实际上的第一!” 老年队虽然有人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 毕竟从实际结果上看,是自己得了第一就够了。 唯有青年队再一次受到暴击。 比试之前一个个斗志昂扬的年轻人,此时都跟斗败了的小公鸡似的耷拉下脑袋来。 秦恺峰正准备鼓励他们几句,就听到陈秋宁在围观的百姓中扬声问:“秦将军,啥时候也分给我们几个手弩练一练啊? “您可不能太偏心啊!我们女人说不定也有准头儿好的呢! “回头我们好好练练,也跟他们男人比上一比! “到时候谁输谁赢可还未可知呢!” 一听陈秋宁这么说,村里许多女人都随声附和起来。 手弩这玩意儿,操作难度并不大,别说是女人了,就连小孩儿都能使用。 秦恺峰也早有此意,闻言立刻道:“放心,怎么可能少得了你们! “只不过是手弩制作需要时间,所以先给他们练练手而已。 “你们今天下午就来找我领手弩和弩箭。” 村里的女人们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就连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一下。 村里的男人们却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她们可跟城里人不一样,本来就已经够彪悍了。 若是再学会用手弩,许多男人以后的日子怕是就要更不好过了。 所以当陈秋宁朝他们挥挥手道:“五天之后咱们再来一场比试如何?” 男人们都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或是连连摇头。 老金太太见状直接问:“老头子,你们敢不敢应战?” “咳咳!”老金头清了清嗓子,他还真是有点儿怕。 别看他家老太婆这些年一直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孙男娣女。 年轻时候也正经是跟着男人一起跑山的。 绝对的巾帼不让须眉。 老金头心想,这可不能轻易答应。 那帮年轻人还好,重点是他们这帮有媳妇的。 比赢了回家少不得要遭罪。 万一比输了,那更是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 所以老金头想了想道:“我们已经比你们提前练过好几天了,都不是同一个起跑线了。 “咱们之间如果还要比试的话,那对你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所以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也可以像我们这样,自己之间比一比就好了嘛!” 听了老金头的话,有媳妇的男人们都在心里悄悄给他竖大拇指。 还得是金叔,看人家多会说话。 这话说得多漂亮。 既婉拒了对方的要求,又合情合理,让人听着也不生气。 谁知陈秋宁却根本不管这些,直截了当地问:“金大哥,你们该不会是怕了吧?” 这下不等老金头说话,村里的年轻人先按捺不住了。 “谁怕啊!只要你们不觉得不公平,那比就比!” “就是,我们绝对不带虚的。” 他们刚输了比试,心里本就不服。 被人拿话这么一激,哪里还忍得住。 一个个心里想,输给爷爷和阿爹辈儿的人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女人都比不过吧。 年轻人的态度被村中的女人看在眼里,一个个儿也都较上劲了。 “既然不怕,那你们倒是应战啊!” “就是,正好咱们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更有本事!” 第95章 要比试就比个大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村里的男女就较上劲了,全都在努力练习手弩。 张大锤做了足够的箭镞之后,又被秦恺峰安排了一项新任务。 “咱们得弄点儿铁蒺藜和地涩,埋在进村的路上。 “这样如果山匪半夜前来,咱们也能及早发现。” “铁蒺藜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地涩是什么啊?”张大锤一脸求知欲。 “地涩是军中的叫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弄一些带铁钉的木板,也可以起到阻碍敌军行进的效果。” 张大锤听得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道:“秦将军,我明白了。 “放心吧,我这里还有好几把锄头呢! “大面积地撒肯定不可能,但如果只用在进村的路口,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人头对头地蹲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 自从上次开始帮秦恺峰做箭镞,张大锤就像是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原来铁匠除了打造和修理农具,还可以做其他的东西。 尤其当他得知秦恺峰用他做的箭镞打到老虎之后,张大锤更是骄傲极了。 总觉得这份荣耀中也有自己的一小部分功劳。 如今为了保护村子,他又能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这让他心里格外激动,连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减少了,起早贪黑,尽可能快地帮村里制作武器。 商议了半天,张大锤惋惜道:“只可惜咱们村子里的铁还是太少了,不然这次绝对给他们来个大的!” “如今村里的锄头都被拿来做兵器了,等打完山匪之后,还要辛苦你把这些东西都融了再重新做成农具才行。” “嗐,这有啥辛苦不辛苦的,我干的不就是这个么! “再说了,这是为了全村人的安全。 “我也是村里人,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秦恺峰伸手拍拍张大锤的肩膀道:“事后给你记一大功!” 在这样全村总动员的气氛中,时间又悄悄向后划过了几日。 到了男女双方比试准头儿的日子。 这次的规则是一边派出十个人参加比试,一个接一个地面对靶子,射出弩箭即可。 全村人再次齐聚,这次大家的站位却跟以往大不相同,直接分成了男女两个阵营。 老金头跟秦恺峰一起站在一块高出地面的大石头上,看着正在做准备的男男女女,忍不住小声问:“秦将军,咱们村这些娘子军准备得咋样啊?” 秦恺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们那边都是陈秋宁负责教的,我只负责给她们发了手弩和弩箭,之后怎么样我就没再过问了。” 秦恺峰说完,就发现男子队那边好几个人的眼神都在往这边瞟。 他便笑着问:“怎么,金大哥,他们派你来打探情报啊? “你们本来就是优势方了,可不能这样啊!” “不是不是!”老金头连连否认,“我又不参加比试,就是随便问问。” 秦恺峰见两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便扬声道:“今天无论谁快谁慢,都不扣分了。 “所以大家都不要太着急,看准了再发射弩箭。 “但是如果有人刻意拖延磨蹭,那我也是有可能扣分的,知道了么?” “知道了!”二十个人齐齐应声。 男子队这边的人,都是参加过上一次比试的,看起来都很镇定。 女子队这边虽然刚才喊得很大声,但好几个人都已经紧张得手心儿出汗。 她们不断地在衣服上蹭手,生怕手心的汗会影响一会儿的准头。 老金头关切地盯着那边,小声嘀咕道:“这帮娘子军看起来都信心十足的,该不会真这么胸有成竹吧?” 秦恺峰没理会他,吹了声口哨,宣布了比试开始。 只有十个人参加比试,所以进行得很快,一会儿就结束了。 今天负责计分的是秦仕谦和陈秋宁两个人。 秦仕谦先宣布了女子队的分数:“一个一分,两个三分,五个四分,还有两个五分,总分三十七分。” 他说完之后,女子队没有一个人欢呼,反倒还传来了啜泣声。 金柳儿脸颊涨红,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一双丹凤眼很快就红肿起来。 她之前想去习武,不仅秦恺峰没有收下她,家里父母也都十分不赞成。 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能用手弩的机会,金柳儿别提多重视了。 这几天时间,女子队就数她练得最刻,进步也是最大的。 就连陈秋宁到后来都连连夸赞,忍不住给她开起了小灶。 今天她是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的。 也不知是压力太大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扣下机簧的瞬间,金柳儿就有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虽然弩箭没有脱靶,却射中了靶子边缘,只得了一分。 金柳儿当时眼圈儿就红了。 她第一次试用手弩的时候,都还得了2分呢! 尤其听秦仕谦报出所有分数之后,金柳儿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大家输了比试,那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陈秋宁这边也计算出了分数,交给了秦仕谦。 秦仕谦先看了一眼下面的总分,表情立刻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男子队的分数,五个三分……” 一听到男子队最差的都有三分,金柳儿只觉五雷轰顶。 这下完了,输定了! 她直接蹲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男子队这边的一些年轻人也不由得面露喜色,快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秦仕谦继续念道:“四个四分,一个五分,总分三十六分。 “所以最后获胜的是女子队!” 秦仕谦此话一出,秦恺峰和老金头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讶。 陈秋宁则一脸得意,挑眉冲秦恺峰一笑。 村里的小伙子那边却爆发出一阵欢呼。 反倒是女子队这边一个个儿愁云惨淡的,还有几个人正在小声安慰着哭泣的金柳儿。 陈秋宁正在对秦恺峰道:“秦将军,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巾帼不让须眉……” 她话音未落,就被两队人的截然相反的情绪给弄蒙了。 陈秋宁几步走到女队面前,一脸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喜极而泣了?” 金柳儿听到陈秋宁的声音,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抽噎着道:“陈队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拖大家后腿了……” “哎呀,不至于,你们这才刚学几天,没有经验,发挥不稳定都很正常。 “再说了,比试这玩意儿,看的不就是最后结果嘛! “咱们赢了就是胜利。” 听到陈秋宁这话,女子队这边都愣住了。 就连金柳儿的眼泪都缩回去了。 大家齐齐看向陈秋宁问。 “陈队长,你说什么?咱们赢了?” “咱们赢了么?” “可是我才一分……” 陈秋宁伸手拍了拍金柳儿的脑袋道:“一分怎么了,一分多好啊,咱们就赢在你这一分上了!” 男子队那边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输的是自己了,一个个儿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咱们怎么可能输了?” “是不是算错了啊?” 一大帮人围上去,把两个靶子上的弩箭都再扒拉了一遍,重新算了算分数。 男子队还真是以一分之差落败了。 这下可好,欢喜和难过的双方瞬间交换过来。 男人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得意模样。 明明比人家多练了好几天,对方还有人明显失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输了。 女人们这边却都高兴起来,年长的还算稳重,但是翘起的嘴角却已经很难压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更是激动地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就连刚才还哭哭啼啼的金柳儿,此时也终于破涕为笑,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喜极而泣的感觉了。 “大家干得漂亮!”陈秋宁笑着说,“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虽说力气上可能比不过他们那些臭男人,但是在其他很多方面,可是绝对不输给他们的。” 男子队那边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了半天,可能还是不太服气。 于是便派王大头过来道:“秦将军,我们能不能回去再好好练练,过几天再比试一次啊?” 女子队这边也听到了这话。 立刻有人道:“比就比,谁怕谁呀!” “再比一次我们也一样赢!” “你以为只有你们练,我们都不练的么?” 秦恺峰却一抬手,压住了两边的所有意见。 “站在这里打靶子有什么好比的!”秦恺峰说着,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如果还想比,咱们就比个大的如何?” 他这一句话,瞬间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 就连老金头都忍不住催促道:“秦将军,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回头我让人分出一半弩箭做上记号,到时候你们比一比谁射中的山匪更多,如何?” 此言一出,树林里瞬间沸腾了! “要不是还得是秦将军,这个比试办法真是绝了!” “对,咱们天天练,为的不就是杀山匪么!” “对着靶子你们准头好,到时候对着人,你们还真未必有那个胆子。” “到时候可别被吓哭了。” 女人们这边闻言哪里服气,立刻展开了还击。 “刚才好像是你们输了吧?现在到底在得意什么?” “打山匪是为了保护自家人和村里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你们可别把人看贬了,到时候咱们就在山匪身上见真章!” 看着村里的人,从一个个害怕山匪要来,到现在恨不得让山匪立刻来,好在实战中分个胜负的模样,老金头对秦恺峰越发敬仰。 他忍不住冲秦恺峰竖起一个大拇指。 “秦将军,我老金是真服了你了!” 他这一下子不但调动了村里男女双方的积极性,还巧妙地转移了大家的关注点。 现在村里人一个个儿都已经不去想山匪到底有多吓人,只恨不得自己能多打中几个山匪,给自己的队伍多积几分。 尤其是刚才哭到双眼红肿的金柳儿,此时眼睛里哪里还有什么眼泪,有的只是满满的战意。 接下来的日子,接连下了两场大雪。 秦恺峰带着张大锤,在两条进村的必经之路上,埋下了铁蒺藜和地涩。 埋好之后通知村里人不要往那两条路上走。 好在眼下大雪封门,加上村里人都在苦练准头儿,所以根本没人出村。 如今村里人一天日子过得,跟往年的猫冬完全不同。 早晨起床就直奔秦家,先跟着秦仕谦扎马步,打拳,跑步。 如今不光是青年人和小孩,很多中年人和老人也都跟着过来一起学。 秦恺峰干脆又教了一些适合他们年纪的拳法。 早晨练武结束之后,大家纷纷回家吃饭。 吃完饭就开始根据分工不同,去往不同的地方。 准头好的人继续去林子里练习手弩。 其他人则再次回到秦家,帮何劭做手弩。 人手增加了之后,何劭这边的进度再次加快。 十多天的时间,就做好了十五只手弩,还做出来了一张硬弓。 秦恺峰上手试了试,立刻就把自己从山匪手中缴获的那把弓丢给了秦仕谦。 “这个弓好啊!”秦恺峰摸着弓身,满眼都是喜爱,“以前真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 秦恺峰话没说完,村口突然传来了敲锣声。 所有人瞬间慌了。 一时间有人想往外跑,有人想去拿手弩,有人想找地方躲起来…… 整个儿库房内乱作一团。 秦恺峰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死疙瘩。 他大喝一声:“慌什么!立刻各回各家,老三,你跟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 父子俩背着弓和箭篓,腰间别着长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快步接近了村口的岗哨。 今天是许家老大在村口岗哨当值。 秦家父子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人正在往村里走。 许老大道:“秦将军,实在抱歉,闹误会了。 “这是金叔的徒弟,来给咱们送信儿的。 “天黑我没看到他靠近村子,他一脚踩在铁蒺藜上受伤了。” “行,把他交给我们吧,你继续回岗哨上警戒。” 秦恺峰左手扶住来人的胳膊,右手中扣着的匕首却也没有收起来,始终保持着警惕。 而且今天突然敲锣,也让秦恺峰发现了自己的疏漏。 村民毕竟不是他手下的兵,遇到突发情况很多人都会陷入慌乱。 看来必须赶在山匪来之前,搞几次预演才行。 第96章 这还是我记忆中的松江村么? 受伤的人是老金头最后收的那批关门弟子中的一人,名叫冯祥,今年也已经三十多了。 他所在的村子,有几户人家是黑风寨的山匪。 之前老金头便是找他打探的消息。 冯祥过来送信,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 所以他不敢白天来,上次就是晚上摸黑偷偷过来的。 冯祥上次来也劝过老金头,让他带着家人直接搬去自己的村子。 因为村里就有黑风寨的人,所以以后就都不用担心被山匪洗劫了。 但是老金头根本不肯,还撵他赶紧回去。 冯祥回去之后,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对村里那几个山匪也格外留意。 今天白天,他发现那几个山匪都准备离家回山寨去,还跟家里人说要过些天才回来。 冯祥就更加上心了。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听到几个山匪的对话。 说是大当家定下了日子,等过了腊八就对松江村动手。 好让寨子里的人能早点分到年货,好好过个肥年。 于是冯祥等到晚上就立刻来给老金头报信儿了。 没想到距上次来还没多久,松江村的防备就已经这么严密了,雪里一枚铁蒺藜直接把他给暴露了。 铁蒺藜直接扎穿了他的鞋底,扎进了脚后跟里。 秦仕谦过来一看这情况,将自己的弓和箭篓递给秦恺峰,直接弯腰把冯祥给背了起来。 “冯大哥,你别怕,先去我家,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看到秦恺峰和秦仕谦肩上的弓和篓子里的羽箭,冯祥的眼睛都不受控制地瞪大了。 松江村啥时候实力这么强了? 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儿不认识这个村子了。 秦仕谦把人背到家里,开始帮他处理伤口。 秦恺峰绕去金家把老金头叫过来,所以晚了一步到家。 他俩进屋的时候,秦仕谦已经给冯祥上好药,用布条把他脚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秦恺峰直接道:“看你脚伤成这样也不方便赶路,我派人给你家送个信儿,你就安心在这边养伤吧。” 虽说这人是来送信的,但秦恺峰并不了解他的品性,担心放他回去,会暴露村里的各种布置。 说白了,松江村如今的各种布置安排,其实都很不堪一击。 之所以能搏一搏,就是以有心算无心。 倘若被人说破,不但一切安排都白费了,村里恐怕更难抗住山匪的袭击了。 冯祥倒也是个明白人,点点头道:“行,那我正好在我师父家住几天,自从出徒之后,还没回来住过呢! “师父,当年我们住的那个小炕还在么?” “都多少年了,早扒了!”老金头笑道,“当年你们住的那个屋,现在已经盘了个大炕了。 “别说你自己来住了,就算再多来几个,睡着也不会挤了。” 秦仕谦再次背起冯祥,把人送到了金家。 秦恺峰跟老金头远远缀在后面,一路上都小声说着话。 “今天都腊月初五了,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今天村头一敲锣,屋里的人就全乱套了,这可不行。 “我觉得咱们明后天必须演练一下。” “行,我也不懂这些,都听你的便是了。”老金头点头。 “还有就是,这几天把村里有狗的人家都集中安排一下。 “晚上让他们牵着狗在村子周围多巡视几圈。 “岗哨在夜里几乎没有能见度,今天冯祥都快走到村口了。 “要不是他踩到铁蒺藜发出声音,许家老大根本就没发现他。” “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老金头满口答应。 得知山匪过几天就要来了,他此时的心情也颇为紧张。 于是当天晚上,松江村就多了几个牵着狗在村子周围巡逻的人。 老金头把巡逻的事情安排好,又把消息通知到村里各家之后才回来,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回屋跟老金太太交代了一句,便拿着自己的铺盖卷去了西厢房。 老金头自认为对冯祥还是了解的,但他了解的毕竟是十来年前的冯祥了。 所以今天秦恺峰说出对冯祥的安排之后,老金头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能拿全村人的生命开玩笑。 老金头进屋的时候,冯祥还没睡着。 他把自己的铺盖放在冯祥身边,上炕躺下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道:“祥子,这回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等这次危机过去之后,我们全村人都会感谢你的。” 对于秦恺峰刚才的态度,冯祥心里说没有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他两次过来报信儿,是因为惦念跟老金头的师徒情分。 秦恺峰不过是个流放犯,凭啥一副不信任自己要把自己扣留在这里的样子? 他刚才躺在炕上的时候还在想,该怎么跟师父表达自己对秦恺峰的不满。 但此时听到老金头的叹气声,他的心瞬间又软了下来。 “师父,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信任我不代表别人也一样信任我。 “说白了,我之所以来送信儿,也只是冲着你罢了。 “当年我家都快活不下去了,要不是你教我本事,让我有了一技之长,我爹娘和弟弟妹妹说不定早都饿死了。 “只要你能平安,我是不会介意这些事情的。 “再说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再回师父家住几天,我求之不得呢!” “祥子,你能这样想就好。”老金头心里瞬间安慰了许多,但他也不想让冯祥对秦家心存芥蒂,“其实秦将军这人不坏,谨慎估计也是他当初当将军留下的习惯罢了。 “想当初我毫无防备地被胡老大推下悬崖,若不是秦家老三以命相救,你们怕是连我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当时我虽然活下来了,但是在山里躲躲藏藏的根本不敢回家。 “也是秦老三和秦将军找到我,跟我商议如何推倒胡家,让我当参把头的。” 当初去山里找老金头和扳倒胡家的事儿,冯祥也是参与了的。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秦家人救了师父。 再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冯祥心里最后一点不舒服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师父,你放心吧! “秦家是你的救命恩人,那就跟是我的恩人一样。” 师徒二人好久没这样亲近了,两个人又聊了半天,直到实在太困了才入睡。 第二天,冯祥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他身边早就没有人了,师父的铺盖也都卷好放在炕琴里了。 而他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起来离开的都不知道。 冯祥赶紧起身,把自己的被褥卷起放好,单腿蹦着出去找老金太太。 “师娘,有吃的么?” 这句话一问出来,他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住在这里学徒的日子。 老金太太闻言也笑了:“连你们最后这批关门弟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说我们能不老么!” “师娘,您可一点儿都不老,跟当年……”冯祥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村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锣声。 “咋了?黑风寨的人来了?”冯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老金太太却一把将他拉进屋里,立刻关上房门,用早就杵在门后的粗木棍顶住房门,顺手从碗柜里拿出一把手弩,熟练地绑在了自己的左胳膊上。 冯祥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里真的还是他生活过两年多的松江村么? 他怎么觉得师母此时看起来比黑风寨的人更像山匪呢? 就在老金太太给自己绑手弩的时候,金家两个儿媳妇已经带着孩子们从后门出去,飞快地朝山神庙跑去。 金家两个儿子兵分两路。 金老大留下跟老金太太一起守着自家。 金老二则手持手弩,护送着家里的女眷孩子去山神庙。 这都是今天早晨秦恺峰给各家安排好的。 早晨全村已经演练过一遍了。 秦恺峰便叫大家先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还说今天不知什么时间,会突然叫人敲锣来看看成效。 老金太太见一切都很顺利,跟之前说好的一样,立刻将后门关好顶住。 她一扭头就看见自家老大还在笨手笨脚地往胳膊上绑手弩,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笨死你算了!”老金太太一边接过儿子手里的布条一边训斥道,“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笨蛋玩意儿! “你就不会提前先把布条绑在手弩上,这样一有事就可以直接系在胳膊上。 “真要是山匪来了,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儿。 “人到你跟前儿了你连武器都没准备好呢!” 将手弩绑好之后,老金太太便跟金老大一前一后,守着屋里的两个门。 然后冯祥就更加惊讶地看到,前后两个门上,居然都有可以打开的小窗户,无论前院还是后院有人进来,都很难逃出他们弩箭的范围。 除非来人早有准备,知道从侧面翻进来,贴着墙走,才有可能避开他们的攻击。 冯祥此时终于理解,为什么秦恺峰要防着自己了。 松江村短短时间里,居然安排了这么多防御的办法。 一旦被透露出去,那可就完犊子了。 “师娘,您还会用手弩啊?”冯祥看着老金太太胳膊上绑着的手弩。 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精致,但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我也是最近刚学的。”老金太太一边回答他,一边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突然有个身着黑衣,套着头套的人跑进院子。 老金太太立刻举起手弩就射出一箭。 这一箭射的十分果敢,看得冯祥眼睛里都露出了崇拜。 射出的弩箭正中来人的身体。 对方立刻停下脚步,冲老金太太竖起大拇指道:“金家表现合格!” 冯祥彻底懵了,他再低头细看,才发现老金太太此时手弩中放的根本不是弩箭,只是比较直的树枝罢了。 “师娘,这是啥意思啊?” 此时,把守后门的金老大也射中了两个黑衣人。 金老大这才腾出空跟冯祥解释道:“别担心,山匪没来,是我们村在演练呢!” “演练……”冯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跟不上松江村的节奏了。 这到底是个村子还是个军营啊? 不多时,金老二带着金家两个媳妇和孩子回到家里,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和娘把进院的三个人都解决了!”金老大挥挥手里的手弩道,“你们那边咋样?顺利跑到山神庙了么?” 金老二无奈道:“跑倒是跑到了,但是我们还是被扣分了。” “为啥?”老金太太闻言一瞪眼。 金柳儿撇撇嘴道:“秦将军叮嘱过二叔,让他把冯叔一起背到山神庙去。 “结果我二叔光顾着快跑,把这事儿给忘了。” ”啊?还有我的事儿啊?”冯祥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当然有了!”金燕儿十分严肃地点头道,“我爹娘和柳儿姐的任务就是把你保护好。 “结果我爹直接把你落在家里了。” 金燕儿说着双手一摊,无奈道:“所以秦将军说咱家这次不合格,只能下次继续努力了。” 冯祥听了这话,才顾上仔细看了看刚才跑出去的几个金家人。 这才发现,金老二、金二嫂和金柳儿胳膊上居然都绑着手弩。 手弩这玩意儿,听说在关里可是绝对的违禁品。 谁家敢有手弩,一旦被发现,立刻就会被关入大牢。 可是在松江村,手弩怎么像是烂大街的东西,几乎人手一支了? 老金太太闻言很是生气,瞪了金老二一眼,道:“你们兄弟俩可真是,都不如我和柳儿! “真是不够给你爹和我丢人的。 “行了,都该干啥干啥去吧! “今晚都别睡太死了,警醒点儿,我感觉今晚说不定还会再来一次。” “知道了!”家里几个人齐齐应声,一个个解下手弩收好,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做起了家里的各种杂事。 冯祥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他现在已经不担心松江村了,反倒隐隐有点儿担心起山匪来了。 好家伙,从路口的铁蒺藜到岗哨再到手弩和全村演练。 黑风寨这回怕是要栽了。 第97章 山匪来了 当天晚上,村里人前半夜都没睡得太死,总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响起敲锣声。 但是等过了子时,大家基本就都困倦得不行,一个接一个地陷入了深睡。 然而,就在大家基本都睡熟的时候,突然间锣声大作。 村里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惊醒。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慌乱地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就清醒过来,按照白天演练好的顺序,各做各的。 待秦恺峰带着秦仕谦从村口冲到村中的时候,该撤入山神庙的人已经都进去了,庙门也已经关得严严实实。 其他各家各户也早就关好门窗,做好了击杀山匪的准备。 就连之前被金老二忘在家里的冯祥,这次也被背到了山神庙了,跟受伤要修养的小花安置在了一起。 “很好,今天大家都表现的不错!”秦恺峰在山神庙里,十分高兴地说,“之后几天时间,我就不再做这样的演练了,但是大家一定要记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要慌,不要乱。 “一旦遇到特殊情况,不能按时赶到山神庙也不要着急,立刻就近找一家躲进去,知不知道?” “知道了,秦将军放心吧!” “秦将军,弩箭什么时候发给我们啊?” “这帮山匪真是犯人,还不如早点来,耽误咱们过腊八节。” 冯祥发现,不光是秦家和金家人,村里大部分的人似乎都根本不怕黑风寨的山匪,年轻人甚至都摩拳擦掌,想要立刻跟他们干上一场似的。 就在冯祥震惊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的小花不断地低声道:“疯子,都是疯子! “这帮人真是疯了,居然要跟黑风寨对着干! “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啊! “你们不怕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小花根本想不到,就在自己受伤这期间,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到她跟着秦家离开松江村,回到京城,都没有发生这种事。 因为松江村真的是太穷了。 别说是黑风寨的山匪了,就连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一不小心进村估计都得哭着离开。 但是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冯祥心里面对小花的话十分认同, 但是转眼再看到村里人的情况,他又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秦恺峰宣布大家可以各回各家之后,金老二过来背起冯祥,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金老二。”秦恺峰特意过来道,“山匪来的那天,你一定要保护好冯祥,千万不要让他被山匪看见,以免山匪知道他来报信儿,到时候会报复他家的。” “秦将军,你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祥子的。” 冯祥听了这话,心里也很是感动。 没想到秦恺峰居然还特意照顾自己。 这次回到金家之后,总算是过了两天清净日子。 秦仕谦则将泡过药水的弩箭分别送到了每个有手弩的村民手中。 每交给一个人,他都要叮嘱一番:“这个用起来一定要小心,射中自己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说这个毒药,章氏手里是有解药的。 但秦恺峰特意要求过,不要跟村里人透露。 免得村里人不重视这件事,最后真闹出事儿来可就不好了。 大家拿到弩箭之后,就开始各自想办法给自己弄个东西装弩箭用。 男人们多是用藤条编个小篓挂在腰间。 女人们则各显神通,有人用柳条或稻草杆编,也有用布缝的。 无论怎么做,反正到了腊八这天,大家的弩箭都已经有了稳妥的安置。 何劭这边也完成了最后一张弓的制作。 如今村里秦仕谦、张熙、卫昊手中都有硬弓和羽箭。 其余近四十个男男女女手中有手弩。 这战斗力别说是在这一带了,放在哪里都已经不容小觑了。 腊月初八到了,村里人警惕了一整天,连腊八粥都没顾上吃。 谁知山匪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虽然依旧警惕,但已经不像腊八当天那样了,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腊月初十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黄老鞄拉着自家大黑狗,跟李长贵搭伴儿正围着村子巡视。 大黑狗突然停住脚步,支棱着耳朵看向村口的方向。 黄老鞄心里一紧,心想该不会是山匪来了吧? 秦将军之前就说过,比起半夜黑咕隆咚地进村,更好的时辰其实是天刚亮的时候。 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睡觉,是最没有警惕心的时辰。 虽然天还没大亮,但已经能看清楚东西了。 是最适合进村搞突袭的时候。 所以黄老鞄跟李长贵交换了一下眼神,全都警惕起来。 两个人抬起捆着手弩的左臂,对准两个方向,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一边朝村口移动。 就在他们刚走出去没多远的时候,村口岗哨突然传来急促又响亮的锣声。 松江村的人们立刻就被惊醒了。 这个声音,大家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演练时候的锣声虽然也很响,但绝没有如今这种急促和紧张。 大家纷纷翻身下地,飞快穿好衣服。 该去山神庙的立刻动身,留在家里的人则给自己绑好手弩,顶住前后门,打开门上留的小窗户,只等着山匪来自投罗网。 山神庙里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陈凯峰安排了陈秋宁,带着几个准头好的大姑娘小媳妇把守这里。 陈秋宁心里一直在掐算着时间,见差不多了就扬声问:“人都到齐了么?” 她之前早就安排好了,自己手下每一个人负责十来个人。 村里人来了就直接去找负责自己的人。 这个人则负责清点人数。 这样一来很快就能搞清楚人到没到齐。 “齐了!” “我这里也齐了!” “都到了!”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在山神庙中响起。 最后只听金柳儿急道:“我这里缺两个,余老太太和小花还没来。 “陈姨,我出去接她们一下!” “不行,不许去!”陈秋宁厉声道。 她快步走到庙门口,朝着小花家的方向看过去。 路上根本没有余老太太和小花的身影。 此时村口已经传来了惊呼和哀嚎声,山匪应该已经进来了。 虽说松江村是依山而建的狭长型村子,山神庙差不多在村子正中。 但是村子并不大,从村口跑到山神庙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所以陈秋宁当机立断道:“赶紧关门! “这件事我会通知秦将军,他会安排人过去看老余太太和小花的。” 山神庙里的众人闻言,立刻过来帮忙关门,然后装上门闩,再用木棍把庙门抵得严严实实。 这些情况都是演练中出现过的,秦仕谦也反复告知大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 所以村里人也都没有过多的想法,一切都按照秦恺峰吩咐的来做。 果然,这边门刚关起来,秦仕谦就背着长弓过来了。 “陈姨,这边一切都顺利么?” “除了老余太太和小花,其他人都到齐了。 “我们这里你不用担心,赶紧去小花家里看看。” “好,我这就去!”秦仕谦立刻满口答应。 听得陈秋宁这样说,秦仕谦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家一老一小的,小花还有伤在身,自己就该提前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只不过前两次演练的时候,老余太太背着小花都来得挺快,所以他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在小花家的位置是远离村口的,秦仕谦一路过去也没遇到任何阻碍。 到了小花家里,刚进院子就听到余老太太十分疲惫的声音:“小花,你到底想干啥啊?” “我不想活了行不行!”小花带着哭腔大喊,“你管我干嘛,我不要你背,我就躺在这里等着山匪来,看他们杀不杀我! “不杀我就捡条命,杀了我就去找我爹娘!” “你这孩子到底咋回事啊,你……”余老太太一听她又提爹娘,真是气了个半死。 她甚至不知道小花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演练的时候还很配合的。 今天一大早听到敲锣,余老太太立刻起身穿好衣服,转身就要去帮炕上的小花穿衣服,准备像之前演练的那样,背着她直奔山神庙。 余老太太怕小花有起床气,还一个劲儿地安抚她:“奶奶给你穿好衣服,再给你带一条被子,到了山神庙里给你铺着,你还能接着睡,好不好?” 谁知小花今天却跟中了邪似的,说什么也不肯配合,别说是去山神庙了,根本连衣服都不肯穿。 余老太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劝不动她。 碍着她有伤在身,也不敢动作太大。 结果祖孙二人就僵持在这里了。 “余大娘,怎么回事?”秦仕谦急吼吼地一头扎进来,“今天可不是演练了,山匪真的来了,你们咋还在这儿磨蹭呢!” 余老太太无奈指着炕上的小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这孩子又开始犯浑,我弄不了她了。 “秦三郎,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用不着管我们了。 “我这把老骨头,今天不行就陪她死在这里算了。” 谁知道小花一看到秦仕谦,立刻就露出委屈的神色。 “秦叔叔,救我!” 秦仕谦也顾不得多说什么,直接扯过炕上的被子,把小花卷起来抱住,另外一只手拉着余老太太。 “山神庙已经关门了,我先带你们去我家!” 第98章 基本都交代在这里了! 这次来洗劫松江村,算是黑风寨今年最大的一次行动力。 再加上快过年了,所以大当家寇建业把散落在各个村里的手下全都叫了回来。 竟一共划拉了近二百人,由他亲自带队。 当然,带这么多人来,并不是因为寇建业对松江村有所忌惮。 而是为了有足够的人手往回搬战利品。 黑风寨的马匹不多,只有几匹,另外还有十几头骡子和驴。 毕竟在长白山脚下,一年有半年时间看不到草,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想养点儿牲口也着实不容易。 寇建业带着其他几个当家的骑着马,心腹手下骑着骡子和驴,后面许多山匪拉着平板车或是推着独轮车跟着。 他们跟在寇建业等人的屁股后面,一个个儿也不觉得累,脸上还都挂着要去免费搬年货的喜悦之情。 因为之前来过,所以黑小和刘老憨负责在前面带路。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松江村。 离老远看着一片沉寂的村子,寇建业坐在马上,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寇建业停下来等了等后面的人,待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原地休整了一下。 见大家都歇过来了,天色也比刚才更亮了一点,不能继续耽搁了。 于是寇建业举起手,回头冲后面的手下道:“大家能不能过个肥年,就看今天了! “都给老子支棱起来,进村狠狠地抢! “谁敢阻拦,杀无赦!” 寇建业说完,手猛地向前一挥。 早就迫不及待的山匪们一窝蜂地冲向村子。 头天晚上在村口岗哨里值夜是许老大和许老二。 两个人早就听到了村口那边的声音。 他们没有急着敲锣,留下许老大继续查看情况,许老二则立刻溜下去,快步跑到村里报信儿。 秦恺峰、秦仕谦、张熙、卫昊等人都飞快起身,纷纷拿起武器就位。 秦恺峰和秦仕谦在村中负责游走救急,所以将弓箭都让了出去。 张熙和卫昊则飞快爬上了村中两棵大松树,钻进上面早就搭好的小木屋里,时刻观察着有没有山匪出现在村中。 他们这边才刚就位,山匪那边就发起了冲锋。 “哎呦!” “他娘的!” “这是啥——” “救命,我脚被扎穿了!” 铁蒺藜和地涩瞬间就放倒了一批人。 刚开始还只是脚底板受伤,可一旦站不稳倒地,身上就会被更多的铁蒺藜和铁钉扎伤,村口顿时哀嚎声一片。 寇建业完全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还没进村呢,自己这边就折损了二三十个人? 黑小上前查看之后回来道:“大当家,他们在雪地里埋了铁钉,扎伤了咱们好多人。” 刘老憨却忍不住皱眉道:“大当家,看来松江村是早有防备啊,要不咱们……” 寇建业的脸顿时一沉,打断刘老憨道:“我劝你想好了再说话!” 黑小立刻道:“大当家,我已经叫人去把这一段积雪清理干净,这样咱们过去就不成问题了。” 他一边说,一边扯着刘老憨的袖子道:“走,你也别跟这儿杵着了,咱俩也去帮忙清雪!” 拉着刘老憨离开寇建业的视线后,黑小才压低声音道:“你说说你,干啥非得说让大当家不高兴的话啊! “大当家这次集结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过来,难道会被雪地里埋的几根钉子就打退堂鼓么? “那传出去黑风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大当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刘老憨一脸丧气道:“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今天眼皮一直没命地跳,总觉得要出事儿似的。” “你还说!”黑小简直无语了,“难怪大当家总是不待见你,你这张嘴啊!” 不多时,这一段路的积雪就被山匪们翻了一遍,埋在下面的东西都被清理出来丢在一边。 寇建业看到这一幕,信心再次回来了。 为了鼓舞士气,他这次一夹马腹,直接冲在前面,一边冲还一边喊:“大家跟着我,杀啊!” 其他人见寇建业这样,也都纷纷跟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绊马索突然从雪地里腾空而起,带起一蓬雪沫子,直接将寇建业的马给绊倒了。 紧接着岗哨里锣声大作,把山匪们给吓了一跳。 后面的人见状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根绊马索再次横空出现。 无论是骑在马上、骡子上还是驴身上的山匪,几乎被两根绊马索放倒了一半。 只能说,幸亏此时是冬天,地上的积雪厚,摔下来的十几个人虽然都挂了点彩,但还不至于丧命。 寇建业先是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吃屎,额头受伤,血流了满脸。 紧接着为了躲后面的人马,他又四肢并用、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旁。 寇建业被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自打他当上黑风寨大当家,还没如此狼狈过。 此时松江村的人已经被吵醒了,寇建业已经顾不得其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雪,气急败坏道:“所有人,给我冲! “先不要抢东西,把这个村子给我一个不留地杀干净! “事后论功行赏,我寇建业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一听这话,刚刚还有点打退堂鼓的山匪们顿时又精神起来。 因为寇建业这话就表示,他们这次可以在松江村为所欲为,之后村里的东西也都会分给他们。 一想到年货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这帮山匪眼里都在放光。 但此时此刻,村里人听到锣声,早已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秦恺峰和秦仕谦也从操控绊马索的两户人家后门悄悄离开。 秦恺峰自己找了个地方埋伏起来。 秦仕谦则去山神庙查看村里人的情况,然后跑到余老太太家,把祖孙二人送到自家屋里,自己才悄悄溜出去找个地方埋伏起来,等着山匪自投罗网。 山匪们此时已经疯了般往村里冲。 还有几个人围住了刚才敲锣的岗哨。 但是岗哨用的全是胳膊粗细的桦树,建得格外结实。 仅凭他们手里的砍刀匕首,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许老大躲在木屋里,抽冷子还往外放了几支弩箭,射中了三名山匪。 山匪们开始还被吓了一跳,齐齐后退出去老远。 他们检查伤势的时候发现,弩箭很小,即便扎在身上,伤口也不大,根本不会危及性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搞了半天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啊?” “哈哈,这真不是哄孩子……”但是刚说了两句话,刚才中了弩箭的两个人就突然嘴唇发紫,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很快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其他几个人瞬间冒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落在后面不想进村的刘老憨见此情形,急得大喊:“他们的箭上有毒!” 箭上淬毒这种事,对山匪来说也不是多新鲜的事儿。 进山狩猎的老猎手,很多都会自己熬制一些毒药。 但是他们还真没遇到过把这东西用在人身上的。 尤其是用在他们身上。 刘老憨急着想去给大当家报信儿,但此时山匪已经彻底在村里分散开来。 村里到处都有人放冷箭,哀嚎声此起彼伏。 刘老憨就算扯着嗓子拼命狂喊,也是收效甚微。 张熙跟卫昊躲在树上,并没有急着放箭。 秦恺峰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尽量瞄准那些个山匪头子。 其他的山匪则交给别人解决。 他俩眼看着山匪们如潮水般冲进村子,分散进入到各家各户的院子里。 两个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说已经进行过好几次演练了,但村里人毕竟都是普通老百姓。 真正面对山匪的时候,能不能发挥出来,也是个问题。 但是很快他俩就发现,他们还是担心得太多了。 进入各家的山匪,很快就发出来此起彼伏的嚎叫,紧接着又很快归于平静。 偶尔看到几个强撑着跑出院子,但也很快都扑倒在了雪地里,抽搐几下就不动弹了。 剩下的山匪,根本都没有走出院子的机会了。 他俩还看见,秦恺峰和秦仕谦父子俩不断在村里各处游走。 遇到没中箭的山匪就解决掉。 遇到中箭了还没死透的就补上一刀。 不多时,村里大部分山匪就都被解决了,只剩下来到村子中间,站在山神庙门口的二十多个人了。 此时,寇建业带着自己的心腹站在山神庙门口,根本还不知道手下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还以为手底下的人,此时都正在各个村民家中嘎嘎乱杀呢! 秦恺峰见状立刻给张熙和卫昊打了个手势。 他俩心领神会,拉开弓箭,齐齐瞄准了寇建业的脑袋。 刘老憨此时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喊:“大当家,快走吧,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手弩,弩箭上淬了毒,咱们的人基本都……都交代在这里了!” 一听这话,寇建业和心腹们都惊呆了,齐齐看向刘老憨。 山神庙里的众人听到这话,顿时都露出了喜悦之情! “你又在胡说什……” 寇建业觉得自己快被刘老憨给气死了。 他话没说完。 两枚羽箭几乎同时而至,齐齐射中他的心口。 第99章 有没有人受伤? 寇建业嘴巴一张一合,仿佛还在继续说话似的。 但是却已经说不出半个字,只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动。 紧接着,一口血喷将出来,染红了他面前的雪地。 随着寇建业轰然倒地,原本围在他周围的山匪怔愣片刻后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瞬间惊慌起来。 “啊——” “大当家!” “快跑,有埋伏!” “来人啊,先别抢东西了,赶紧过来帮忙!” 山匪头子们的喊声震天。 但是一支接一支的羽箭飞过来,很快就又收割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有人慌不择路地往山神庙的方向躲去。 只听山神庙中传出女子的声音:“大家还等什么,别忘了咱们还有比试呢! “可不能输给他们男人!” 话音刚落,山神庙被封死的门窗上,突然打开了好几个小窗户。 一支支手弩从里面伸出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顿乱射。 跑来报信儿的刘老憨看到这场景,整个人都吓麻了。 片刻功夫就倒了一片,没几个还能站着的人了。 黑小眼睁睁看着寇建业死在眼前,其他人也被手弩放倒,终于相信了刘老憨之前的话。 他运气好,躲过了第一轮攻击,抓紧时间朝刘老憨的方向跑去。 但刘老憨却眼睁睁看着他的嘴唇逐渐变紫,没跑几步就脱力地趴倒在雪地里。 后背上赫然扎着两支弩箭。 最让刘老憨害怕的是,刚刚这边喊得这么大声,却根本没有人过来支援。 也就是说,那些跑到各家各户去抢东西的山匪,此时估计都已经…… 刘老憨完全不敢再想下去了,扭头就往村口跑。 村口还有一些刚才受伤的人,他必须立刻去通知大家,抓紧时间逃命吧! 虽然刘老憨至此都没想明白,松江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家中还有爹娘妻儿,他是真的不想死在这里。 刘老憨一路躲躲藏藏的,运气倒是挺好,没有被箭射中,终于跑到村口。 村口剩下的二十多个受伤的人,见到他跑过来,还以为是来给大家带来好消息的。 “老憨,村子里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找战利品了?”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过来送个信儿还至于跑得呼哧带喘的。” 刘老憨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张大嘴拼命地喘气。 冰冷的空气大量地灌入肺里,带来一阵阵刺痛。 刘老憨咳嗽了几声,才勉强说出话来了。 “完蛋了,大当家死了,大家都死了! “黑风寨就剩咱们了,快跑,大家快跑吧!” 刘老憨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流泪。 泪水很快在他脸上凝成两道冰痕。 村口所有人都被他这话给惊呆了。 “老憨,你吃错药了?说啥傻话呢?” “咱们来了这么多人,一个村子罢了,还有什么拿不下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爱信不信吧!” 刘老憨见这些人还在执迷不悟,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说罢自己找到一匹没受伤的马,翻身上去,骑着马就跑得没影了。 见刘老憨竟真的自己跑了,受伤的二十多个人才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他们还是不相信,一百六七十人进了村子,就算受到了激烈的反抗,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都被村里人解决掉了吧? 他们面面相觑,小声商量起来。 “咱们怎么办啊?是跟着刘老憨跑,还是先进村看看啊?”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但是刘老憨已经跑了,如果没出事,他为啥要跑啊?” 大部分人头对头商议的时候,又有两个人趁机骑上骡子跑路了。 如此一来,其他人也都慌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村里看,生怕自己抢不到坐骑,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所剩不多没受伤的马匹、骡子和驴就被抢了一空。 没抢到的十来个人看着别人飞快逃跑的身影,气得只剩跺脚。 一跺脚就觉得脚底板生疼,刚才受伤的地方又开始出血。 就在他们互相搀扶着,想抓紧离开的时候,秦恺峰带着秦仕谦赶了过来。 村里的山匪已经都被收拾利索了。 爷俩此时也终于腾出功夫来收拾留在村口的这些人了。 十来个人见只有两个人追来,顿时又来了信心,纷纷抽出兵器应战。 谁知来的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人。 且不说在沙场上拼杀多年的秦恺峰了。 就连秦仕谦那身被亲爹百般嫌弃的三脚猫功夫,对付他们都是绰绰有余。 面对这些想要将松江村烧杀抢掠一空的山匪们,爷俩没有半分怜悯可言,几乎都是一刀一个。 将人都解决之后,秦仕谦皱眉道:“爹,人数好像不对,感觉少了些人啊!” 说话间,一直在岗哨里的许老大跑过来道:“秦将军,是少了十来个人,刚才从村子里逃出来一个山匪,然后有十来个人跟着他骑着骡马跑了。 “我的手弩射程没有那么远,又不敢随便出来,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 秦恺峰并没有责怪许老大的意思。 “没事儿,你做得很对。 “我早就说过了,大家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 “这么多山匪来袭击,咱们能保住村子就已经是天大的胜利了,怎么可能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呢! “你只看到村口有人逃走,村里肯定也会有山匪顺着周边树林逃跑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黑风寨的几个当家和他们的心腹都被解决了,这就已经很好了。 “就算有一些人逃回黑风寨,短时间内也很难成什么气候了。 ”那就好!”许老大闻言松了口气。 他刚才在岗哨里看着那些山匪逃跑,心里还天人交战了许久。 总觉得自己应该追出去,但是又怕一个人干不过那边二十几个人。 如今听秦恺峰这样一说,他心里才终于踏实了。 “你先回岗哨,别掉以轻心,免得有漏网之鱼回来报仇,我们先回村里看看情况。” 说罢三人兵分两路,许老大再次回到岗哨,秦家父子则快步回到村里。 此时,山神庙的庙门也已经打开。 各家各户也都把自己解决掉的山匪拖到山神庙门口的空地上。 村里各处的雪地已经被祸害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大家离老远看见秦家父子走过来,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纷纷向两边让开。 秦恺峰走到众人面前,第一句话便问:“村里有没有人受伤?” 老金头闻言道:“我刚才已经统计过了,只有张大锤和黄老鞄受了伤。 “其他人都好得很,什么事都没有。” 秦恺峰立刻追问:“他俩怎么受得伤?严不严重?” 谁知大家听到他的问题,却都不说话了。 秦恺峰心里一紧,心道该不会是人没了吧? 他的视线立刻在面前村民中逡巡起来。 很快就发现了被人扶着的张大锤和手臂被吊起来的黄老鞄。 确定人还活着,秦恺峰瞬间松了口气。 没有死人就是万幸。 然后就听老金头埋怨道:“张大锤他家进去三个山匪。 “他用手弩射中两个,眼瞅着第三个要跑,他就忘了秦将军的叮嘱,打开门就追了出去。 “结果山匪没追上,跑得太快把自己的腿给摔伤了。” 被老金头这么一说,张大锤臊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村里那么多人都没受伤,就他出洋相了。 不过好在还有黄老鞄陪着自己,不然更加没脸见人了。 张大锤眼下只希望秦将军赶紧问问黄老鞄是怎么受伤的,也好转移一下村里人的注意力,不要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好在秦恺峰终于还是如他所愿地开口询问:“那黄老鞄……” 老金头闻言,感觉更加说不出口,扭头瞪了黄老鞄一眼道:“你自己说吧!” 黄老鞄左右看看,见村里人的视线都转向自己,全都等着自己说话呢,只得无奈地很小声道:“我不小心把胳膊划破了。” “你搁那儿嘟囔什么呢,说那么小声谁能听见!” “我、我就是不小心划破了。” 黄老鞄又说了一遍,声音虽然正常了,但内容还是说得模棱两可。 最后还是黄老鞄的媳妇忍不住了,道:“还不是怪他自己! “之前封门的时候我就说了,把上面的钉子都弄好了,不要里挑外撅的。 “他非说没事儿,说等打完山匪还要拆下来,现在钉得太死,以后拆的时候不方便。 “这下可好,自己把胳膊伸出去打山匪,结果没被山匪伤着,反倒被自己没钉好的钉子划了个大口子。 “连外衣、棉衣和里衣都一起划破了,我了真是服了他。” 这回轮到黄老鞄羞臊得抬不起头来了。 他小声对他媳妇道:“行了行了,你非要说那么详细干啥? “是啥光彩的事儿不?” “你还知道不光彩啊?早听我的何至于有今天? “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你以后干活要是还敢这么毛毛躁躁不听我的,我就找村里人帮咱们评理!” 村里人听了他们两口子拌嘴,反倒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比起把山匪打跑了,村里没什么人受伤,更没有人被杀,才真正让大家开怀。 第100章 村头又响起了急促的锣声 确认村里大家都没事之后,秦恺峰才开始带着人清点今天被杀的山匪。 这一数不要紧,竟然数出来一百六十七具尸体。 秦恺峰刚开始还有些不信,怀疑是不是自己输错了,重新又数了一遍。 “一百六十七?不是说黑风寨的山匪一共也不到两百人么?” 秦恺峰说着,将目光投向金鸡独立站在一旁的冯祥。 冯祥此时比他还要难以置信。 自打从山神庙里出来,他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无论是被堆了一地的山匪尸首还是松江村居然无一人死亡,只有两个自己不小心造成的轻伤。 这一切实在太不真实了。 冯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多了松江村的演练,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但是随着秦恺峰的问话,村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冯祥身上。 一旁扶着他的金老二也从后面轻轻捅了他一下,示意他赶紧回答秦将军的问题。 “额,这个黑风寨里面,全算上估计得有三百余人。 “但是这些人里,有几乎三分之一是老人小孩或是受过伤的山匪,除此之外还要留下看家的人。 “所以大当家能带出来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人。” “那这里就有一百六十七个了?难道咱们基本上全歼了山匪? “除了刚才村口骑着骡马和驴跑掉的十几个,所以进村的山匪,几乎都没能逃掉?” 虽说所有的战术都是自己制定的,但是带着这帮一个月前还只是普通人的老百姓,打出一个这样辉煌的战绩,秦恺峰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冯祥此时更加觉得难以置信。 他已经在山匪的尸体堆里,看到了自己村里的那几个人。 松江村这帮人到底是咋回事啊? 距离自己上次过来也没多久,咋一个个变得都比山匪还要厉害了? 一下子折损了这么多人手,关键人物更是被一网打尽,这下黑风寨怕是要彻底完蛋了。 他正想着,秦恺峰突然凑过来问:“黑风寨里面的情况,你可了解?” 冯祥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心里大骇。 这个秦将军该不会是杀疯了,居然连黑风寨的老巢都惦记上了吧? 秦恺峰见冯祥的瞳孔骤然收缩,知道自己这话怕是吓到人家了。 于是他赶紧拍拍冯祥的肩膀道:“你别担心,我只是想也确认一下,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没有能力再纠集人手来找我们报仇了吧?” “哦哦!”冯祥这才连连点头,“是的,黑风寨这次几乎把所有能带出来的人都带出来了。 “他们看家,靠的也是山寨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山墙。 “剩下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战斗力。” 秦恺峰闻言点点头,心下却已经盘算起来。 黑风寨他是一定要打的。 且不说他一直怀疑是黑风寨的人溜进村子,偷走参参丢在山上。 单说松江村这个位置和地形,就跟黑风寨完全相反,是个易攻难守之地。 秦恺峰并没有被今天的大获全胜冲昏头脑。 这次之所以能赢得这么漂亮。 一是因为有冯祥提供的准确情报。 二是因为他们提早做足了准备,以有心算无心。 三则是因为黑风寨人手并不多,能力差还十分轻敌。 倘若今天来的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松江村早都完蛋了。 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秦恺峰拍拍手,把村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这里来。 “好了,接下来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一来就是如何处理这些山匪的尸首。 “二来就是村里各处都有不少血,这个也得想法子清理掉,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三来就是大家必须要把射出去的箭镞都捡回来,回头还得让张大锤重新融了做回农具呢!” 一听到秦恺峰提张大锤,大家纷纷又开始忍俊不禁。 “张大锤受伤了,怕是锤不动了!” “要不你教教我们怎么弄,我们去帮忙!” “这回可好,张大锤变铁拐李了。” 张大锤脸涨得通红,道:“来年开春儿种地才需要农具呢,我不过就是摔了一跤,还好不了了是么?” “行了行了,你们就别笑话他了。 “这次村里能这么完美地收拾掉山匪,张大锤做的箭镞可是立了大功,大家都要好生谢谢他才行!” 村里人自然也明白这些,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大家关系都挺好,拿张大锤开玩笑罢了。 此时听得秦恺峰这样说,大家纷纷开口向张大锤道谢。 紧接着何劭、张熙、卫昊、章氏、秦恺峰、秦仕谦等人全都收到了村里人发自内心的感激。 尤其是住在村口的李长贵,更是红着眼圈儿道:“我家住得离村口最近,所以我听得真切。 “当时山匪头子在村口大喊,让他们把咱们村子杀得一个不留。 “他们还说,进村之后,所有的人和东西,都随便他们处置。 “如果不是冯大哥来给咱们送信儿,如果不是秦将军组织大家反击,咱们村今天就完了!” 李长贵说完这话,眼泪也终于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正如他所说,村里很多人是没听到这些话的。 而且之前战斗结束得过于迅速了。 很多人都还没来得及过脑子,只是按照秦恺峰最近训练和演练的内容来做事罢了。 此时听到李长贵的话,大家才终于忍不住后怕起来。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脸色也纷纷变了。 如果山匪真的在村里为所欲为,她们会遭遇怎样的侮辱和伤害,都不用想就知道。 有孩子的人家更是纷纷抱紧了自家孩子。 山匪可是没有半点儿同情心的。 他们为了斩草除根,是不会因为孩子年幼就心软放过他们的。 一时间,山神庙前空地上的气氛都几乎凝固了。 最后还是老金头看不下去了,打断道:“行了,大家就不要想那些根本没有发生的事儿了。 “现在的结果就是,秦将军带着我们打败了山匪,成功保护了我们村子,保护了我们所有人。 “所以现在我提议,今天晚上的,各家都出些吃食,咱们全村人凑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如何?” 一听老金头这个提议,村里人的兴致瞬间高涨起来。 “对,这次所有吃的都由咱们来出,不能让秦将军他们出一点儿了!” “我家还有野猪肉呢!” “我家有狍子肉!” “我家冻着好几只野鸡呢! “吃什么野猪肉,我这就回去把我家年猪杀了,咱们今天吃杀猪菜!” “那可太好了,我这就回家捞酸菜去!” “你快拉倒吧,你腌的酸菜老难吃了,狗都不吃!还是去别人家捞吧!” 村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秦恺峰道:“行了,这样吧,大家先各自回家,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损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各自回家吃点东西,大家早晨就什么都没吃,一直挺到现在。 “又紧张又忙的,回去不赶紧吃口东西,很容易晕倒的。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之后,下午青年队和中年队都过来,咱们一起把这些山匪的尸体都处理一下……” 秦恺峰的话还没说完,金柳儿突然想起来,大喊:“秦将军,咱们还没数弩箭呢!” “啊?数什么弩箭?”秦恺峰早就把之前说的比试一事忘到脑后去了。 但是金家姐妹却记得一清二楚。 金燕儿更是急着帮堂姐说话,蹦着高儿地喊:“秦将军,之前不是说好了,咱们要比一比看谁射中的山匪更多么! “我们早就在弩箭上做好记号了! “喏,您看,上面有三道刻痕的是我们女子队的,没有刻痕的就是他们的。 “现在山匪都收拾掉了,咱们也该数一数弩箭,比一比到底谁赢了!” 秦恺峰对此倒也不反对,见村里的小姑娘们尤其积极,便笑着点头道:“行,那就比一比,老三,你去把山匪身上的弩箭都拔出来数一数。” 反正这些弩箭本来就是要收回的,尸体堆放在这里,到下午若是冻住了,反倒更不好拔了。 秦仕谦上前,很快就把弩箭都拔下来了,然后找了处干净些的雪地,蹲在那边数了起来。 半晌之后,就见秦仕谦朝众人走了过来。 他左右手各握着一把弩箭,明显能看出来左手的弩箭比右手要多。 这肉眼可见的差距,瞬间让村里的男男女女都紧张起来。 “秦三叔,你快说,到底谁赢了啊?”金燕儿急得直垫脚,却什么都看不到。 秦仕谦闻言笑道:“那你自己过来看看,然后来宣布结果如何?” 金燕儿立刻跑上去,扒开秦仕谦的左手,看向弩箭的箭杆处。 三条或轻或重的刻痕瞬间映入眼帘。 “有刻痕!”金燕儿大喊一声,“我们赢了!” 她喊完转身就跑向金柳儿,一把抱住她道:“姐,咱们赢了!咱们的更多!” 金柳儿也激动不已,姐妹俩抱在一起原地直蹦! 村里的男男女女此时一个个表情各异,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还不等大家从这个结果中缓过神来,村头突然又响起了急促的锣声。 第101章 胜利背后的大功臣 又出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被锣声给惊到了。 许多人下意识地就端起了绑着手弩的胳膊。 秦恺峰立刻道:“大家先别慌!黑风寨没那么多人,就算还有余孽回来,咱们的人数也占绝对优势。 “老三,张熙,卫昊,再来几个人,咱们去村口看看。 “金大哥,你立刻带村里人都进山神庙。把门关好。” 秦恺峰的话很好地安抚住了众人在,大家飞快地转身进了山神庙。 只有被周氏抱在怀里的参参,兴奋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爷爷你快去看看吧,村口有参参给你的惊喜哦!】 秦恺峰带着十来个人快速赶到村口,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村口的雪地里横倒竖卧了十几个人。 每个人的喉咙上都有好几个血窟窿,有的还在往外冒血。 “这、这是咋回事啊?”跟过来的李长贵被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秦恺峰却没说话,视线直接越过这些尸体,看向了远处森林的边缘。 大家见状齐齐抬头朝那边看过去。 就发现那边有十几头狼,或坐或站的,也正在看着他们。 为首的就是之前驮着野子和参参的头狼。 秦仕谦惊呼:“爹,是狼群帮咱们把跑掉的山匪都解决掉了?” 张熙幽幽接话道:“不光是解决掉了,还把尸首都给咱们叼回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秦仕谦立刻警觉地扭头,就发现野子竟然抱着参参跑了过来。 “你……”秦仕谦一时间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怎么能随便抱着参参过来呢! “幸亏这边没有危险,若是有危险……” 秦仕谦话没说完,李长贵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嚷道:“哎呀,是因为秦家收养了野子,所以狼群才帮咱们的吧?” 就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狼群看到野子之后,齐齐站起身朝这边张望。 头狼仰起头,冲着天空发出一声嚎叫。 其他的狼也都随之附和。 一时间村口狼嚎声不绝于耳。 野子也仰起头,从嘴里发出一声长啸。 紧接着,狼群就在头狼的带领下,一个接一个地转身钻进了树林里。 如此一来,众人越发认定,狼群是野子召唤来帮助村里的。 现场唯一能听明白这些嚎叫声是什么意思的,就只有参参了。 头狼是告诉野子,让他好好在这里生活。 野子则回复头狼,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 至于其他人会误会成什么样,参参就懒得管了。 大家觉得是野子做得也挺好,她就美美地做个幕后老大也挺好。 但是就在其他人都不断地夸奖感激野子和狼群的时候,秦恺峰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参参身上。 参参莫名有种被爷爷看穿了心思的感觉。 她赶紧翻了个身,躲开秦恺峰的视线,下意识地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啃了几下。 秦恺峰见状,立刻几步上前,轻握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拔出来。 他还顺势从怀里抽出帕子,帮参参擦了擦手上的口水。 参参一下子就愣住了,赶紧把手缩回略有些长的袖子了。 哎呀,啃手又被发现了,太丢人了。 一旁的秦仕谦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天哪,他看到了什么? 老爷子居然随身带着手帕? 这还是他那个不拘小节的老爹么?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年秦家从边关搬回京城之后,周氏为了让秦恺峰随身带着手帕,费了多少口舌。 秦恺峰却觉得丝帕这些东西,都是女人们用的。 他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简直有损他大将军的形象。 周氏尝试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万万没想到,参参竟然让老爷子抛弃了多年的老顽固思想,为了她都肯随身带着帕子了。 秦恺峰根本不知道,儿子已经被这件事给惊呆了。 他还道:“老三,你发没发现,参参最近几天很喜欢啃手指? “稍不留神她就把手塞嘴巴里去了。 “她平时在炕上摸来摸去的,再塞进嘴里可不干净啊! “你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秦恺峰见儿子眼神发直、呆愣愣的,丝毫不惯着,抬脚就踹了过去。 “爹,你说啥?”秦仕谦立刻回过神来,“哦,啃手指啊! “彤云说了,是参参快要长牙了,觉得痒才会想要找东西磨一磨。 “对她来说,最方便的就是啃手指了。 “彤云已经用干净的白布做了一些指套,我们平时看到她啃手指,就戴上指套帮她蹭一蹭。” 秦恺峰不悦地问:“我怎么都不知道。 “还做了指套?也没有我的?” “爹,你这几天不都在忙迎战山匪的事儿么,这些小事自然就没跟你说。 “不过你放心,彤云说了,等参参的牙长出来就好了。” 秦恺峰才不听这些理由呢! “只要跟参参相关的事儿,就没有小事儿! “回头叫你娘再多做些指套,记得分给我一些!” “行行行,回家就拿给你,彤云做了好多呢!” 秦恺峰见村口什么危险都没有了,便一把从野子手里接过参参,抱着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老三,你们用平板车把这些山匪的尸首也都拖到山神庙跟前去。 “这么多尸首该如何处置,我回头还要跟金大哥商议一下才行。” 说罢,他就抱着参参走远了。 野子之前望着狼群离开的方向还有些感伤,此时见参参被抱走了,赶紧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 秦恺峰抱着参参,一路走一路跟她碎碎念道:“乖宝儿要长牙了呀? “是不是总想找点儿什么东西磨磨牙啊? “要不爷爷回头给你做个什么东西让你咬着玩儿? “这还得想想用什么做比较好呢! “那你之前看到野山参就一口叼住,也是因为要长牙了,想要磨一磨么? “要不把爷爷之前从山里带回来的那个,没有须须的棒槌给你当磨牙棒好不好?” 参参一听这话,眼前立刻出现了那棵光秃秃的棒槌。 她立刻嫌弃地把头扭向一旁,撇了撇嘴。 虽说也从它身上吸收过灵气,但参参还是不想承认那是一棵人参。 人参必须有须须才好看,光秃秃的比萝卜还丑算什么人参。 秦恺峰虽然没看到孙女嫌弃的表情,但还是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打算。 “不行,你年纪太小了,不能吃野山参,到时候补过头是要出事的。” 参参被他念得昏昏欲睡,很快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睡着了。 秦恺峰抱着参参回到山神庙,敲开了门。 周氏第一个冲了出来,看到在秦仕谦怀里睡着的参参才松了口气。 她一巴掌拍在野子的后背上道:“你这孩子,说了你多少次了,不能突然带着参参离开。 “我刚把参参交给你,一眨眼你俩就都没影儿了,都快把我给吓死了你知道么?” 但平时最关心参参的秦恺峰却对此十分淡定,不但没有跟着一起说野子,反而对周氏道:“行了,他们两个没有一个听得懂话,也没有一个会说话的。 “你在这里说半天也没用的。” 老金头紧跟着出来问:“秦将军,村口那边又出什么事了?” “放心,是好事儿!”秦恺峰三言两语,将村口发生的事情跟村里人交代了一番,“这样一来,这次的山匪可能是被咱们彻底全歼了,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了!” 村里人闻言,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一定是山神爷显灵了!” “山神爷保佑咱们村里的人!” 但凡有一个喊出来这句话的,其他人就立刻坚信不疑地跟上。 许多人已经跪下开始对着山神庙磕头了。 “咱们今年一定要多准备供品,好好感谢一下山神爷啊!” “对对,上次的那几个猪头,回头都煮出来,在弄一只鸡和一个羊头,还应该有什么啊?” “咱们真是好多年没有好好祭拜过山神庙了。 “都这样了,山神爷还这么保护咱们,咱们可真是太不应该了啊!” “谁说不是呢!从今年开始,咱们必须继续祭拜山神爷。 “逢年过节的,都必须给山神爷上供才行。” 村里人叩拜之后,又开始纷纷忏悔。 不过很快就有人道:“这事儿也怪不得咱么,还不都是胡家搞的鬼。 “他非弄出来个什么大仙儿,让咱们听大仙儿的话,不要祭拜山神爷了。” “可不是么,我都怀疑那个大仙儿是不是胡家人编出来骗咱们的。” “那可都说不准,他家人的心眼子可都坏透了。 村里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秦恺峰则跟老金头在一旁低声商议该如何处置这么多山匪的尸首。 唯有冯祥此时站在山神庙前满眼满心的茫然,连惊讶都惊讶不动了。 他感觉,在松江村的这几天,他吃惊的次数,已经比他人生前三十年加起来还要多了。 所以此时听说山里的狼群居然把逃跑的山匪都咬死,还把尸首都给松江村送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甚至都没有一丝怀疑,就直接相信了秦恺峰的话。 不过紧接着,冯祥就看见秦仕谦几个人拉着山匪留在村口的板车回来了,板车上都是山匪的尸首。 冯祥一眼就看到了刘老憨,他双目圆睁,眼睛里仿佛还残留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秦恺峰扭头问:“金大哥,这么多尸首咱们该如何处理啊? “虽说现在天寒地冻,找个地方一放短时间内也坏不了。 “但是早晚都有化冻的那天,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我原本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找个山沟扔进去。 “但是仔细一想也不妥,且不说这么多具尸首,咱们得费多大力气给弄到山上去。 “这等来年天气热了之后,还不得把山里都给熏臭了啊! “万一污染了水源,说不定还会引发时疫……” 老金头看了眼被放在一起的山匪尸首,也是一阵犯愁。 他虽说一把年纪了,这辈子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具尸首。 想到这里,老金头直接问道:“秦将军,你们以前在军中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如何处置的啊?” “如果是军中的话,那就直接浇上油,一把火烧了了事。 “只不过我不了解松江村这边的风俗和规矩,所以还是要跟你商议一下。” 老金头一摆手道:“那就烧了嘛! “这些人又不是什么良民,可都是山匪。 “之前还惦记着要把咱们都杀了呢! “直接烧了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秦将军,这件事儿你就别管了,我叫人来做就是了。 “最近为了山匪的事儿,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你回家好生休息一下,玩啥好难过咱们一起好生喝几杯! “今天这件事可实在是太值得庆祝了!” 老金头这话的确没说错。 秦恺峰最近是真的特别累。 这种累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 最开始要留下来跟山匪正面交锋的人就是秦恺峰。 虽说村里人并不都是因为他的话才留下来的。 但秦恺峰却还是觉得,自己肩上背负着全村这么多条性命。 虽说准备工作已经做到了大家所能做到的极限。 但只要事情没有最终尘埃落定,就还是会有发生变数的可能。 所以自打冯祥来报信儿之后,秦恺峰已经接连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就连老金头都看出来他眼睛下方青黑一片,满脸都是疲惫。 “好,谢谢金大哥,那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秦恺峰也是上年纪的人了,自己也觉得是真有些扛不住了。 所以他也没跟老金头客气,直接抱着参参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倒头就睡。 周氏回来一看,好家伙,这老头子连衣服都没顾上换,鞋都没脱就这么躺在炕上睡着了。 但即便睡着了,他也没松开抱着参参的手。 参参此时也趴在秦恺峰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第102章 豹形靠枕 参参今天虽然一直待在山神庙里,但可一点儿都不比其他人轻松。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尝试用灵力覆盖整个村子。 不然就凭松江村这些练了十来天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每一箭都能射中山匪,这么快就结束了战斗? 不过这件事,恐怕就要成为松江村千古难解的谜团了。 只要参参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松江村此次大捷的内情。 周氏见祖孙二人睡得这么香,也没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上前,帮秦恺峰脱掉鞋子,又从炕琴里取出被子给他俩盖上,再转身出门,去给灶坑里多添了些柴火,把屋里烧得更暖和一些。 也不知睡了多久,参参最后是被热醒的。 章氏和周氏今天带着她,跟村里人一起去了山神庙。 怕她冻着,所以婆媳二人可没少给她穿衣服。 此时上面盖上被子,身下的秦恺峰也是个火力很壮的。 灶坑里还被周氏加了把火。 参参被夹在中间,简直像是烤炉里的馕。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山上,重新变成了一棵人参,被秦恺峰和秦仕谦给挖出来,直接放在火上烤。 看着平时疼爱自己的爷爷和阿爹,参参又急又委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翻来覆去的烤。 最后参参都被急哭了,眼泪水啪嗒啪嗒掉在火堆上。 她越哭越伤心,恨不得用眼泪把火堆给浇灭。 但是哪有那么多眼泪啊! 参参的哭声把正在给她当肉垫的秦恺峰给吵醒了。 秦恺峰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手已经十分习惯地开始轻拍参参的后背,嘴里哄道:“乖宝儿不哭,爷爷这就起来了。 “你是不是饿了啊?还是要换尿布了? “爷爷这就带你去找你娘。” 秦恺峰其实还是很累,根本没休息够,半闭着眼睛掀开被子爬起身。 但是当他的手碰到参参的时候,人瞬间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秦恺峰伸手摸摸参参的脸颊和脑门,感觉哪哪儿都烫手。 孩子这是发烧了啊? 这下秦恺峰可不敢随便抱着参参出门了,万一再被风给吹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赶紧把参参放回炕上,把被子卷起来挡在外面,自己赶紧出去叫人。 秦恺峰一开门,才惊觉自家院子里此时已经热闹一片。 下午,李长贵杀了一头猪,分了猪肉,灌了血肠,此时院子里支起好几口大锅,里面正在咕嘟嘟地炖着大骨头。 院子里摆了两张条案,每个上面笃摆着好几个菜墩子。 这边好几个妇人站成一排,正在笃笃笃地切着酸菜。 另外一边几个人则在切肉。 村里人有的围着大锅,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还有些则站在条案前面,盯着人家切菜切肉,时不时点评几句谁的刀工更好。 还没说上几句,就被切菜的妇人们给撵走了。 “你们几个快躲开这儿吧,站在这里说话,也不怕把口水喷到菜里。” “都给我离远点儿,再过来可就要给你们吃刀子了!” 这些话说出来,语气也都是玩笑的。 因为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根本遮掩不住的笑容。 大家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们居然全歼了黑风子的所有山匪。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松江村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可是足以跟子孙后代吹嘘一辈子的光荣经历。 村里每个人无论贡献大小,也都与有荣焉。 无论老人还是孩子,脸上都挂着笑。 就连秦恺峰之前担心大家杀了人之后会不会心理上接受不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用老金头的话说:“他们都要血洗咱们村子了,杀了他们那叫保家卫村。 “有啥接受不了的,我恨不得多杀几个! “谁接受不了你让他来找我,我帮他接受接受。” 秦恺峰拉开屋门,如此鲜活的场景突然间扑面而来,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正事儿,赶紧扬声喊:“老三,参参好像有点发烧,你跟你媳妇赶紧过来看看!” 秦仕谦此时正在帮忙烧火。 章氏正在跟村里的嫂子、婶子们学怎么切酸菜。 听到这话夫妻俩赶紧丢下手里的活,急匆匆地回了屋。 就连正在灶间忙活的周氏也听到消息,洗了把手就赶紧回屋来。 一家四口把参参围起来。 参参刚才做梦就哭了半天,还没彻底醒过来就被秦恺峰独自留在炕上,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此时一看到家里人都来了,立刻委屈地瘪瘪嘴,朝着章氏伸出自己的小胳膊。 四个大人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全都心疼到不行。 章氏更是立刻上炕抱起女儿,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感觉到参参额头滚热,章氏赶紧帮她脱掉了外衣外裤、棉衣棉裤,换上了平时在家穿的衣裳。 参参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但发烧还是让她蔫巴巴地趴在章氏肩头。 周氏一个劲儿地反省道:“都怪我,刚才见参参和老头子都睡着了,就没敢给他俩脱衣服,只把被子盖上,给灶坑加了两块柴火。 “参参是不是这一觉睡得太热了,所以才不舒服啊?” 周氏说着也摸了摸参参的额头。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这么烫?” 参参自打出生就没生过病,口也壮,长的也快。 简直可以说是个能吃能睡能长的完美宝宝,别提多给家长省心了。 此时她突然间发烧,让家里几个大人的心都揪起来了。 野子和沈君珩听到消息,也都从外头跑了进来。 两个人扒着炕沿,满脸担忧地看向章氏怀里的参参。 沈君珩问:“参参妹妹这是生病了么?她脸好红,是不是很难受啊?” 野子不会说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章氏抱着参参,等她稍微安稳了一会儿,这才伸手给她诊脉。 但是俗话说得好,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小儿。 这可不是什么歧视,而是说小孩子的病是最难判断和医治的。 孩子太小了,诊脉本来就很难了。 偏生小孩子要么还不会说话,要么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难受,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是如何难受。 所以还有个说法便是,给小儿看病堪比哑科。 章氏诊脉之后,又把参参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周氏见状道:“该不会是一大早抱着她去山神庙的时候被风吹着了吧?” 章氏摇摇头,当时参参穿的很厚,脑袋都被裹住了,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根本不可能吹着冷风。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发现参参下意识地把手指塞进嘴里啃了起来。 章氏灵光一闪:“参参该不会是因为长牙所以才发烧吧?” 她这么一说,周氏也登时想起来了。 周氏抬手就给了秦仕谦一巴掌,生气道:“没错,肯定就是这么回事了! “老三小时候长牙就发烧,哼哼唧唧的那叫一个烦人! “他大哥二哥小时候都没发烧,就他事儿多。 “这下可好,害得我们参参这么难受。” 秦仕谦被老娘打了,也不敢抗议。 自己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娘,那我小时候长牙发烧都是怎么办的啊? “是吃药还是咋地?赶紧别让孩子这么难受了。 “看着参参遭罪,我都恨不得自己能替她。” “你那会儿就是低烧,也不是很严重。 “当时太小了也不敢给你瞎吃药,只用了个降温的偏方,倒也有点用处。 “过了两天你牙齿长出来就好了。” 一听说要等牙齿长出来才好,秦仕谦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娘,该不会长一颗牙就发一次烧吧?” 这话直接把周氏给问住了。 说实话,秦仕谦当年也是在边关出生的,当时家里条件也远没有后来回到京城那么好。 所以周氏对三个儿子养的都没那么精细。 此时真是记不得秦仕谦后面长牙还有没有再发过烧了。 秦恺峰见这娘俩的思维都跑偏了,赶紧扯回来道:“这些押后再说,你刚才说的偏方到底是什么,赶紧弄出来给孩子降降温啊!” “对对。”周氏赶紧道,“其实也简单,就是把鸡蛋清和生绿豆面一起和成面团,捏成两个小饼子,贴在孩子双脚脚心就行。 “这些东西家里都有,我这就去弄。” 周氏话没说完就急匆匆出去了。 剩下几个人也没心情出去参与院子里的那些事儿了,全都留在屋里守着参参。 好在章氏给参参换了衣服之后,参参也不觉得那么热了,脑门上的温度也降下来了一点儿。 但她趴在章氏怀里没精神的样子,还是把大家看得不知该怎么心疼才好。 就连平时总是待不住的野子,此时都老老实实的蹲在炕边上,守在参参身边。 突然,原本一片欢声笑语的院子里,好多人发出了惊呼。 似乎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豹子进村了,大家快跑!” “手弩,谁带手弩了!” “先护着老人孩子离开!” 秦仕谦闻言赶紧冲了出去,推开门一看,豹子嘴里叼着一只狍子,老老实实地蹲在西厢房门口。 他赶紧大喊:“大家别怕,这是我家之前救的豹子从山里回来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它不会伤人的,我这就叫它进屋。” 秦仕谦说的进屋,其实是想让豹子回它自己平时待的西厢房去。 但还不等他过去开门,豹子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它一张嘴,把叼着的狍子丢在地上,“嗖”地一下就窜进秦家正房屋里去了。 豹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许多人都没看清楚,它就进屋了。 秦仕谦赶紧冲大家拱手道:“抱歉抱歉,吓着大家了。 “大家该忙什么就继续忙什么吧,我把豹子关屋里不让它出来。” 秦仕谦关上门回了里屋,就看见豹子已经直接跳到炕上,正眼巴巴地看着生病的参参。 奇怪的是,秦恺峰就站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要把豹子撵下地的意思。 章氏虽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不怕豹子了。 但是看到它在炕上,离孩子这么近,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但周氏此时不在屋,章氏不好意思直接跟秦恺峰说,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秦仕谦。 秦仕谦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刚准备开口,就听得秦恺峰道:“以前听人说过,小孩子是最至纯至善的,所以会吸引各种心地纯洁的生灵。 “我刚听到那会儿还不觉得,如今却真是有些信了。 “难怪都说长白山脉灵气足呢,你们看看,无论是豹子还是狼群,生活在这里的许多动物,都这么的通人性。 “豹子之前虽然也喜欢黏着参参,却很会看人眼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它今天突然这样,想必是感受到了参参生病不舒服了。 “就让它留在这里陪着参参吧,说不定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秦恺峰都这样说了,秦仕谦和章氏就更不好再说什么了。 此时周氏拿着自己弄好的两块绿豆面饼子进来,刚走到炕边儿就被趴在那边的豹子吓了一跳。 “好家伙,这怎么还上炕了?” 周氏话音刚落,参参就像是担心奶奶把豹子赶走似的,直接从章氏怀里一个翻身。 她突然来这么一下,章氏毫无防备,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想把她捞回来。 虽说炕上铺了褥子,但孩子本来就生病了,万一再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不料参参这一下,竟直接翻到了豹子身上。 豹子被她砸中,也丝毫没有不耐烦或是烦躁的样子。 反倒立刻侧躺下来,放软了自己的身体,让参参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肚子上。 并且它还微微蜷起身子,用自己的身体将参参直接圈在中间。 虽然早就知道豹子对参参与对旁人不一样。 可眼睁睁看着豹子连自己的肚子都不护着,完全向参参敞开的样子,还是让秦家人啧啧称奇。 参参整个人陷在豹子的环抱中,表情看上去也比之前舒服了许多,小脚丫都翘了起来。 周氏立刻趁着她这个姿势,把两个绿豆饼子贴在了她的脚心上。 第103章 再等一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也不知是绿豆饼真的有效果,还是豹子靠起来太舒服了。 参参很快就又睡着了。 章氏根本不敢离开,一直在参参旁边守着。 秦恺峰也担心孙女,但还是要顾及在外面准备庆祝的村里人。 秦仕谦见状道:“爹,娘,我和彤云在这里陪着参参,你们快去忙吧。 “今天大家都那么高兴,怎么能少了你们呢!” 秦恺峰也知道儿子说得有理,便道:“若参参的情况有什么变化,赶紧来告诉我们,可不许瞒着!” “爹,你就放心吧!” 秦恺峰和周氏从屋里一出来,老金头立刻迎上来问:“孩子没事儿吧?” 听了这话,院子里忙活的众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秦恺峰道:“参参要长牙了,所以有点发热,让大家跟着一起担心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大家一听全都放下心来。 刚开始长牙的时候,大部分小孩子都会有些不舒服和闹腾。 不是什么大毛病,等牙长出来就好了。 老金头更是笑着说:“参参这么快就要长牙了啊?一晃儿就长这么大了。 “等牙长出来了,就差不多可以开始吃些糊糊了。” “还是人家参参长得好,这么快就长牙了,我家那小子好像是六七个月才开始长牙呢!” “那肯定的,秦将军和秦三郎身体都那么好,参参能差得了么?” “就是,我刚才就说,参参肯定没事儿,这孩子身体好着呢,从出生就没生过病!” “参参这孩子,从小看着就招人喜欢,大了肯定也错不了 听得村里人这样说,秦恺峰也很是高兴,笑着说:“那就借大家吉言了。” 此时外面的大骨头都已经炖的差不多了。 切好的几大盆酸菜纷纷下锅。 酸菜的味道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许多人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咽口水。 等锅里炖煮的差不多之后,再把切好的五花肉和血肠下进锅里,杀猪菜基本就算是完成了。 今天因为参参不舒服,所以大家就没在秦家摆桌,直接在后面几家的屋里摆上桌子,桌山除了几盘小菜,就只有一大盆的杀猪菜。 大家也不嫌弃,端着碗围着桌子吃得热火朝天。 老金太太还单独盛了一盆,里面放了许多肉和血肠,给秦仕谦和章氏送过来。 一进屋就发现沈君珩和野子也在这儿。 “幸亏我盛的多,你俩也在这儿吃?” 老金太太把手里的盆往炕桌上一放,扭头刚想看看参参的情况,就发现她靠着睡觉的并不是虎皮褥子,而是刚才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豹子。 “哎呦我的娘嘞!”老金太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虽然她早就听说秦家跟这只豹子的关系匪浅,但也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再说,豹子跟秦家人关系好,又不是跟她关系好, 正常人谁经得起一头大豹子直愣愣地盯着看啊! 秦仕谦赶紧上前挡在豹子和老金太太中间,抱歉道:“金婶儿,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哎呀,没事没事。”老金太太的确有点儿腿软,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就是来给你们送吃的,这就走了,你们快吃吧!” 老金太太说完就快步走了。 秦仕谦跟出去拿了碗筷和米饭回来,招呼沈君珩和野子上炕一起吃饭。 见屋里没有外人了,豹子也不再警惕,重新把脑袋搭在了自己的前爪上。 参参到底还是不舒服,偶尔睡得不是很安慰,会哼唧两声。 豹子都不用等章氏过来,直接用自己的尾巴,轻轻在参参身上拍打几下。 参参很快便再次睡熟了。 章氏在一旁看着都啧啧称奇。 “还真跟爹说的一样,长白山真是太神奇了。 “狼群能带孩子,豹子也会看孩子。 “这些事儿若是说出去,谁敢信啊!” 秦仕谦这边已经把饭都盛完摆好了,招呼道:“豹子能帮咱们看孩子还不好,你赶紧来吃饭吧! “这杀猪菜闻着也太香了,我都馋了。” 秦仕谦说着,又从盆里盛了两小碗,连汤带肉还有酸菜的放在沈君珩和野子面前。 “这个太烫了,你俩别急着吃,稍微晾一会儿。” 章氏急忙叮嘱道,她不担心沈君珩,而是担心野子。 这孩子跟狼群生活了这么多年,对生活常识一无所知,还听不懂话。 之前就被烫着过舌头,所以现在每次吃烫的东西,章氏都会特意叮嘱一句。 好在野子这孩子虽然听不懂也不会说话,但却并不笨。 跟秦家人生活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能明白许多别人说话的意思了。 章氏说着,还从盆里夹出来两块大骨头,放在旁边晾了一会儿,便先分给两个孩子让他们啃起来。 野子一看到大骨头,眼睛都亮了。 这是他最喜欢的了。 他一把抓过来就开始啃。 沈君珩可没有他那么狂野,吃起东西来也很是斯文。 章氏看着这两个性格和习惯都截然不同的孩子,忍不住想笑。 他俩之前起过好几次冲突,经过大人的调解,如今总算能和平共处了。 沈君珩平时要跟着爷爷读书识字,这个时候都是野子陪在参参身边。 而一到沈君珩有空过来陪着参参,教参参说话,给她背诗听的时候,野子通常就自己找个地方,缩成一团睡觉去了。 此时在桌上吃饭,两个人也是一边儿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秦仕谦轻轻吹着碗里的汤,把嘴凑近碗边,吸溜着喝了一口。 浓稠的骨汤做底,酸菜又恰到好处地起到了解腻的作用。 一口热乎乎的汤喝下去,从嘴里直接熨帖到人的胃里。 秦仕谦咽下口中的汤,感慨一声:“难怪这边的人一到冬天家家都腌酸菜,这也太好喝了吧!” 他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酸菜。 被切得细细的酸菜丝,吃在嘴里还有点儿脆脆的。 这种酸味跟醋的酸味不同,是一种清爽发酵后的酸,吃起来格外开胃。 章氏也试着喝了一口,她不像秦仕谦那么夸张,但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秦仕谦紧接着又吃了盆里的五花肉片和血肠。 五花肉被切的很薄,吃起来一点儿都不腻。 血肠更是口感细嫩,有种在吃豆腐的感觉。 章氏尝了尝血肠,发现自己很是喜欢,接连吃了好几块,却丝毫没碰旁边的五花肉。 “彤云,你怎么不吃肉呢?”秦仕谦说着就夹了两片肉放在章氏的碗里。 “这五花肉看着有点儿太肥了吧?”章氏一脸为难。 主要是这五花肉是白水煮出来,切片再放进酸菜锅里的。 看起来粉粉白白的,乍一看跟一整片肥肉似的。 对章氏来说,若是红烧出来的五花肉,浓油赤酱的,估计会更诱人,吃起来也没那么有负担。 但还不等秦仕谦说话,章氏自己就先摇摇头道:“我可真是飘了,如今在这边能吃到肉都很好了,我还搁这儿挑三拣四呢!” 她说罢就夹起一片五花肉塞进了嘴里。 “诶……”秦仕谦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好看着她吃了下去,“你要是不爱吃就给我呗,何必非要逼自己吃呢! “爹和我都能出去打猎,咱家现在也不缺肉吃。 “娘今天还说了,等明年咱家也养鸡养猪,到时候不但有鸡蛋吃,过年也有猪肉吃。 “所以你爱吃啥就吃啥,没必要勉强自己。” 但章氏吃了一片五花肉,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腻歪。 她想了想说:“味道还不错,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觉得,若是能有点儿京城涮锅子的蘸料,应该能更好吃!” “那还不简单,我去给你调一碗。” 秦仕谦说着起身直奔灶间,不多时便端着一碗调好的蘸料回来了。 他夹起一片五花肉,在蘸料里滚了一圈之后直接喂进章氏的嘴里。 “怎么样?” “好吃!就是这个味儿!” 章氏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在松江村,居然也吃到了当初在京城家里经常吃的味道。 但是她嚼着嚼着就红了眼圈儿,紧接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秦仕谦顿时慌了手脚,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帕子。 他只好扯起袖子,轻轻给章氏擦去眼泪。 “有这么好吃么?都给你好吃哭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章氏顿时被他说得破涕为笑。 她没说出口,但其实是想家了。 当年在娘家的时候,爹娘都很爱吃涮锅子。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家里隔三差五就会吃一顿。 后来加入秦家,虽说是嫁人了,但跟娘家同在京城,公婆夫君又都是宽厚之人,她也时常能回娘家看望爹娘。 直到跟着秦家被流放松江村,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爹娘,没听到娘家的半点儿音讯了。 虽说在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但要说不惦记肯定是假的。 晚上哄睡了孩子之后,躺在炕上还没睡着的时候,章氏就会偷偷在心里想一想爹娘,不知道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秦仕谦是她的枕边人,这些事儿,即便她不说,秦仕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但是秦仕谦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挑破,而是故意用开玩笑来插科打诨。 因为说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章氏的烦恼罢了。 章氏抹去眼泪,发现沈君珩和野子都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 她这才想起屋里不止有秦仕谦,还有两个孩子呢! 自己居然还在这里掉眼泪,还让秦仕谦来给自己擦眼泪,可真是羞死人了。 章氏赶紧又夹了两片肉,蘸上酱料之后分别塞进两个孩子的嘴里。 沈君珩也是从京城来的,对这种味道也很熟悉,吃得格外欢喜。 野子却很是受不了这种味道,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什么东西给裹住了似的。 他露出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不断地吐着舌头,赶紧端起面前的碗,连着喝了好几口汤,这才把舌头上那奇怪的感觉给冲走了。 然后他就一脸敬佩地看着不断蘸着酱料吃肉的沈君珩。 看来这小子也是有点儿过人之处的,连这样奇怪的食物都能接受。 一顿杀猪菜把松江村的人吃得心满意足。 冯祥不光吃得肚子滚圆,还喝了不少酒。 今晚松江村的人除了轮番向秦恺峰敬酒表示感谢,第二个被敬酒的人就是他了。 如过不是冯祥冒着危险过来报信儿,松江村也不可能有这么充足的准备。 大家对冯祥的感激,那绝对是真情实意的。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只需要派人来送个信儿,我们松江村的人绝不差事儿!” “冯老弟,要我说,你不如全家搬过来算了。 “明年我们肯定要去放山,金叔年纪大了,还要在村里坐镇,你跟着金叔学的一身本事,来了正好用得上。” 这话说的冯祥微微有些意动。 老金头一听这话也立刻道:“我觉得可以,以前胡家人太苛待下面的人,所以我都支持你们去其他村子讨生活。 “但如今松江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我们这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秦将军也不是胡家那样的人。 “你小子回去好生考虑考虑,也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你家若是肯过来的话,村里连现成的房子都有,拾掇拾掇就能住。” 一听连师父都这样说,冯祥更是心动不已,满口答应道:“师父,我回去就跟家里商量。 “若是我爹娘同意,那我们就搬过来。” “好,那我们等着你过来!喝一杯!” “喝!” 就在松江村这边庆祝胜利的时候,黑风寨里的人正在等待山匪回家。 “这都过去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是啊,大当家不是说了,他们这次要速战速决,抢了东西就尽快回来么?” “是不是因为抢到的东西太多,所以路上耽搁了时间啊?” “咱们要不要派点人沿着山路过去迎一迎啊?” 看了看寨子里剩下的人手,这次因为有伤在身被留下的二当家张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再等一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第104章 二百来人就这么消失了? 刚开始,黑风寨的人还没有太当回事儿。 毕竟是出去打劫,时间肯定不会那么准确。 但是又等了两天之后,张冀就有些坐不住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主要是这着实不像是大当家寇建业的行事风格。 就算临时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他也应该打发人回来送个信儿才对。 不光张冀心里嘀咕,寨子里都已经开始有些不太好的传言了。 当这些消息传到张冀耳朵里,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张冀当即叫来两个手下,吩咐道:“王铁山,赵虎,你俩立刻出发,顺着山寨去松江村的路去迎一迎大当家他们!” 他没敢说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说去迎接一下大当家的回来。 但王铁山和赵虎这两天也没少听到寨子的传言,对张冀此番安排也算是心知肚明。 张冀交代完又补充了一句:“寨子里还有几匹马,你们骑马去,速度速回。”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大当家一行人的消息。 若不是他上个月摔坏了腿难以出行,他此时恨不得自己直接骑马去一探究竟。 王铁山和赵虎骑着马早早便出发了。 刚到晌午,赵虎就一个人骑着马先行回来了。 张冀顾不得吃饭就立刻传他来见。 “怎么回事?就你自己回来了?”张冀见到赵虎,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心就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右眼皮止不住地开始跳。 赵虎着急地说:“二当家,我和王铁山走到半路,就看到雪地上一片血迹。 “路边倒着被咬死的骡马和驴,雪地上还有拖行的痕迹。 “根据骡马驴子身上的伤口和被吃的痕迹来看,应该是遭遇到狼群了。 “但奇怪的是,我们在周围细细找了,一具尸首都没有看到。 “所以我们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确定那些骡马和驴子是咱们山寨的么?”张冀皱眉问。 “这肯定没错,我亲眼看到马屁股上的烙印,还有咱们山寨钉的马掌我也认得。” “大当家带了那么多人,就算真的半路遭遇狼群,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再说了,附近连一具尸首都没有。 “说不定是大当家他们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暂时将骡马和驴子留在半路,没想到会引来了狼群吧!” 张冀这话说得多少有点儿没有底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话是为了自欺欺人,还是为了安抚手下。 赵虎也没有戳破,他也不敢相信,大当家带了近二百人出门,会凭空消失了不成? “铁山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让我先回来报个信儿。 “他自己继续往松江村去了,说是看看那边的情况再回来报信儿。” “好,那再等等吧。”张冀点点头。 从黑风寨去松江村,骑马的话还是很快的。 如果不出意外,王铁山下午肯定就能回来了。 如果寇建业他们都在松江村就还好。 万一不在…… 想到这里,张冀立刻摇摇头,把这种万一的想法从自己脑袋里甩出去。 不可能有这个万一! 大当家这次带了那么多人去。 别说是松江村了,就算是去打东台村都不在话下。 张冀挥挥手打发赵虎下去休息,自己却彻底没了胃口,叫人将还没动的午饭都撤了下去。 随着赵虎回来,寨子里越发人心浮动。 他刚从张冀房中出来,没走多远就被大家给围住了。 “赵虎,咋样啊,你找到大当家他们了么?” “咋就你自己回来了,我家铁山呢?” “二当家咋说的,你倒是给我们透露点儿消息啊!” “铁山哥下午应该就回来了,我俩是分开走的,所以我回来的早。 “至于其他事儿,你们问我也是白问。 “等铁山哥回来,二当家肯定会跟大家说的。” 现在一切事态未明,而且眼瞅着好像结果不会太好,赵虎可不敢在这个时候胡说八道。 万一传到二当家的耳朵里,自己可就要挨收拾了。 赵虎胡乱应付完众人,就急匆匆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但是他不说,却不代表寨子里的人不会乱想。 一下午的时间,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言就在寨子里传开了。 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岗哨中有人大喊:“王铁山回来了!” 寨子里的人急忙打开山门,放骑着马回来的王铁山进来。 王铁山进了山门之后,翻身下马就直奔张冀的房间。 “二当家,我回来了。” 张冀在屋里已经转悠一下午了,都已经快等不及了,总算盼到王铁山回来了。 但是王铁山的表情,却让他本来就沉甸甸的心,越发沉重起来。 “你去松江村了?看到大当家他们了么?” 王铁山闻言摇摇头。 张冀急得不行,气道:“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王铁山的表情十分怪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之后才道:“二当家,我跟赵虎分开之后,一路骑马来到松江村。 “路上没见到大当家,也没见到寨子里的人。 “松江村那边更是一切如常,我为了怕搞错,还特意趴在山上多观察了一段时间。 “他们村里好像有驴摔断了腿,正搁那儿杀驴分肉呢! “村里大人小孩都搁那儿看,一个个儿都高兴得很。 “根本没有半点儿被抢劫过的样子。” 听得王铁山这么说,张冀的脸渐渐白了。 “铁山,你这是啥意思? “难道你想说,大当家带着那么多人,根本就没到松江村? “二百来人都在半路都被狼群给叼走了么? “就算人都被叼走了,难道狼群还会把他们带的板车、独轮车什么都叼走么?” 王铁山耷拉着脑袋道:“二当家,我只是把我看到的都告诉您了,其他的我也想不通。 “松江村离咱们山寨也不算远,总不能是大当家他们迷路没找到地方吧?” 张冀气得一圈砸在桌子上。 “放屁!你都能找到地方,大当家他们那么多人,还能找不到?” “那咋办,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您跟我发啥火啊!”王铁山破罐子破摔道,“之前就听说,松江村里有大仙儿。 “之前大仙儿还指引他们挖到了百年老参呢! “说不定这次大当家带人去抢松江村,半路直接被大仙儿弄了个鬼打墙,让他们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张冀黑着脸心道,若真是这样还好了呢! 迷路了说不定还能回来。 但如果不是迷路,那么多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张冀也根本想不通,只觉得自己脑瓜子疼得厉害。 见王铁山这副模样,他脑袋疼的更厉害了。 张冀摆摆手道:“行了,你也累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还有,今天这些话,不要跟其他人说,知道么?” “是,二当家,我知道了。”王铁山赶紧下去了。 张冀犯愁地抬手揉着眉心。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如今寨子里都已经谣言满天飞了。 得尽快找个借口安抚一下众人的情绪才行。 但安抚也只是暂时的,眼瞅着快到年根儿下了。 那么多人,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准信儿才行啊! …… 与人心惶惶的黑风寨不同。 松江村这几天热闹的跟过年了似的。 经过两天时间,山匪的尸首已经全部被烧成灰了。 村里染血的路面和各家的院子也都被清理出来,看不出半点儿经历过打斗的痕迹。 山匪们带来的平板车和独轮车,被老金头直接充公,暂时都放在了山神庙的后院,说村里谁家需要都可以借用。 还有从山匪身上缴获的武器,此时都统一放在秦家的库房里。 不过秦恺峰跟大家保证,之后会教他们如何使用这些武器。 经过全歼山匪这一战之后,松江村村民如今尚武风气大涨。 每天早晨出来一起练武和跑步的人越来越多。 早已不局限于男人们和小孩子了。 陈秋宁直接招揽了一帮大姑娘小媳妇,每天早晨在自家院子里扎马步、练拳脚。 偏偏她们这样做,村里男人们也说不得什么。 咋说呢? 上次山匪来的时候,最后统计弩箭,的确是人家娘子军射中的更多。 秦恺峰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他也不指望村里人人都能练成武林高手,只要能有些自保能力就是好的。 除了这些之外,就只剩下山匪骑来的骡马和驴子需要处置了。 被留在村里的都是受了伤的。 其他的要么受惊跑了,要么被逃走的山匪们骑走了。 经过一番检查,受伤较轻的一匹马、两头骡子和一头驴被留下了,暂时养在秦家的马厩里。 剩下几头伤得严重的,没办法救治,便决定杀了全村分肉。 王铁山来时看到的,正好就是村里杀驴分肉的场景。 他丝毫没想到,这头驴就是黑风寨的。 别说想到了就算当时有人告诉他,村里杀的驴是你们黑风寨的,他也只会以为是松江村的人从山路上捡回去的。 冯祥此时依旧还留在松江村没有回家。 一来是脚上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 二来则是松江村这几天吃得实在是太好了,他都有点儿不舍得走了。 前两天刚吃了杀猪菜,昨天吃了狍子肉,今天这又有驴肉吃了。 俗话说得好,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好吃的都摆在眼前了,傻子才回家呢! 果然,当天晚上,村里家家户户都做起了驴肉。 有炒的,有炖的,还有五香之后切片的,还有人直接做起了驴肉火烧。 冯祥咋知道其他人家怎么吃的驴肉? 那是因为村里谁家做好了驴肉,都要弄两份分别送到秦家和金家。 送到秦家自然是感激秦恺峰带领大家打赢了山匪,保护了家人和村子。 送到金家则是为了感谢冯祥的通风报信。 看着摆在面前的各种美食,冯祥捏了捏自己这几天都已经吃胖了的肚皮,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回家之后一定好好生劝说爹娘和媳妇,必须要搬到松江村来过日子才行。 不但要搬,还要尽快搬! 最好年前就搬过来,今年直接在松江村过年。 想到这里,冯祥便跟身边的老金头道:“师父,你回头带我看看村里的空房子呗? “若是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的话,那我回头就早点儿搬过来。 “若是要大修的话,那估计就只能等明年开春儿再说了。” “就冲你叫我一声师父,我还能骗你不成? “放心,那房子好着呢! “之前那几个流放犯到村子,我都没舍得给他们住。 “明个儿一早我就带你去看!” 老金头说的房子,便是之前郭小六家的。 郭小六当初是胡老大的跟班儿。 所以郭家在村里,算是日子过得不错的人家了。 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如今有些日子没人住了,少不得要收拾收拾。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老金头就带着冯祥去看了房子。 郭家的房子跟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差不多,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前后院子都挺宽敞,后院盖了两间仓房,猪圈鸡窝一样儿都不缺。 冯祥进屋看了一圈儿,除了落了点灰,比自家现在住的房子都好。 更不要说屋里还有不少能用的家具,后院的仓房里也有许多柴火。 冯祥看完简直不能更满意了,此时也不说什么回家跟爹娘商量的话了,直接道:“师父,我今天就回去,我会尽快带着家里人搬过来的!” “那敢情好,那我今天先把各屋的炉子都烧上,给屋里去去湿,等你们搬过来住着也暖和。” “哎呀,师父,这种粗活哪里用得着你干啊! “我家的炉子哪里用劳动您老人家来烧呀!” 老金头被他这话给逗笑了,指着他道:“你这猴儿,真是太精了。 “之前还说考虑考虑,现在就直接是你家了?” “哎呀,师父,我那不是不好意思么!” 这是亲师父又不是外人,冯祥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行动却丝毫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 他这会儿脚也不疼了,麻利儿地抱来柴火就开始烧炕。 第105章 砬子沟 长白山北麓。 有一个小村子窝在山脚下的沟里,背靠一面陡峭的大石砬子。 这里地势北高南低,石砬子能挡住冬天的寒风,山脚下还有条从山上汇聚而下的野溪。 早年只是有人搭了几个窝棚,是进山的猎户和放山人的临时落脚点。 后来这些人发现这里很适合生活。 不但有稳定的水源,周围山里的猎物和野菜也很多。 陆续有逃荒的、躲兵祸的、放山的人在这儿落脚,慢慢形成了一个小村子。 此处最显眼的标志就是大石砬子,周围人干脆就管这村子叫砬子沟了。 砬子沟比松江村还小,全村只有八户人家,家家户户的人口也都不多。 石砬子下方没有什么适合耕种的土地,所以村里人都要从石砬子旁边爬上去,到山坡上去种地。 村里不但人口简单,生活也是日复一日的单调。 但是最近村里却有了新鲜事儿,让村里人一下子都有了谈资。 村里李猎户当年娶了松江村孙家的姑娘孙大凤。 虽说成亲时因为聘礼和嫁妆的问题闹得有些不愉快。 但两口子成亲十几年,三个孩子也都渐渐长大了,日子过得也还算安稳。 只不过这些年,跟孙家一直没什么来往。 谁知今年临近过年的时候,孙家老两口居然带着儿子一家,带着行李家当过来投奔女婿李猎户了。 村里人本来就猫冬没事做。 这下可好,立刻把当年的事儿又重新扒出来反复地说。 “哎呦,当年你们年纪小,啥都不知道,只盼着李猎户成亲好去讨喜糖吃。” “婶子,那你快说说,当年到底咋回事啊?” “当年李猎户跟孙大凤的婚事,是东台村一个媒人帮着说的亲。 “两家都不咋富裕,算起来也还挺门当户对的。 “李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的婚事还是挺上心的。 “尤其媒人带着李猎户去集上远远相看过孙大凤之后,他一眼就相中了。 “很快,媒人又捎信儿过来,说孙家对李猎户也挺满意。 “如此一来,李家自然是全力以赴地给儿子筹备婚事。 “合过八字之后,两家人很快就坐下商议婚事了! “刚开始一切都挺好,聘礼和嫁妆也都当着媒人的面儿说清楚了。 “李家老两口当时还在村里说,遇到个通情达理的好亲家。 “事情就这么顺顺利利到了成亲这天。 “孙大凤都进门了,李家老两口才发现,新娘子带来的嫁妆箱子,除了表面上的被套枕套还算能看,下面居然塞的都是石头和稻草。 “李家顿时就炸锅了,老李头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老李太太更是吵着说要退婚。 “孙大凤坐在那边就只知道哭。 “后来反复询问才知道,他爹娘拿了她的聘礼,就是为了给她弟弟孙大龙娶媳妇。 “若不是怕送嫁的时候不好看,她爹娘连表面的被套枕套都舍不得给她。 “更不要说别的嫁妆或是压箱底儿的银钱了。 “李家想退婚,孙大凤却死活不肯回去。 村里几个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听得专心致志。 有人忍不住催促:“婶子,那她最后咋留下的啊?” “孙大凤当时说,自己已经进了李家门,以后就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若是李家要把她送回去,她就一头磕死在石砬子上……” ”嘶——”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李婶儿平日里那么温柔一个人,真没看出来,年轻的时候这么刚啊?” “谁说不是呢!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说来也是,她都已经进门了,若是真被退婚回去,怕是也没脸活了,村里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淹死。” “那她这么说,李家就答应了?” “没办法,谁让李猎户那会儿就一心看上孙大凤了呢! “他坚持要孙大凤做媳妇,李家老两口也没法子,只能顺着自家儿子了。 “不过他们也没轻易放过孙家。 “婚后第三天回门,李家根本没让李猎户和孙大凤回去。 老两口找人抬着孙大凤的嫁妆箱子去了孙家。 “当着松江村所有人的面儿,把里面的稻草和石块都倒在了孙家准备好的酒席上面。 “从那之后啊,两家就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也再没有过走动。 “孙大凤的弟弟成亲,他们两口子也没去。 “孙大凤生了三个孩子,都没见娘家来送过一次催生礼。 “他家那三个孩子,连姥姥姥爷舅舅舅娘长啥样,都还是前几天刚知道的。” “那孙家老两口为啥突然拖家带口跑这儿来了?” “听说是松江村被黑风寨给盯上了,孙家人不敢继续住在村里,便带着全部家当来投奔姑爷了。” “这会儿知道人家是姑爷了?之前成亲那会儿干啥去了!” …… “咱俩成亲都十几年了,早干啥去了? “但凡他们之前能表现出一点儿还把你当闺女,把我当姑爷的样儿,我李大山都不说啥了。 “噢,如今松江村要出事,你爹娘和弟弟终于想起你这个闺女和我这个姑爷了? “我同意让你娘家人暂时在咱家落脚,不是因为我原谅他们,重新把他们当亲人了。 “是因为外面天寒地冻的,别说是你娘家人了,就算是路过的乞丐,我也做不出把人轰出去让人冻死的事儿。 “但你们家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了吧?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那到底是我亲爹娘和弟弟一家,他们自带了口粮,也吃不到咱们的东西。 “不过是想借住到开春儿,你让我怎么开口撵他们?” “啥?之前不是说住几天就走么?如今住了一个多月不算,还想一直住到开春儿? “合着你家人天天就嘴上说想办法,愣是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呗? “孙大凤,我告诉你,如今眼瞅快到年根儿下了,你再不把你娘家人弄走,我就连他们带你一起赶出去。 “我是绝不可能允许他们在我李家过年的!” 孙大凤被说得抬不起头,只能默默低头抹着眼泪。 当年嫁妆之事,她提前也是毫不知情的。 虽然她早就知道爹娘抠门偏心,却没想到竟能做得那么过分。 不但让李家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也让她在公婆和男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她总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谁成想娘家人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大包小包上门借住来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那毕竟是生她养她的爹娘…… 村里都是土坯房,隔音本就不好。 更不要说李猎户根本没压制自己的声音。 挤在厢房里的孙家人,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个多月来,李猎户这样单方面的发作,在两口子之间已经越来越频繁。 这边刚吵完,孙大凤满心疲惫地从堂屋出来,走到厢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无论如何都迈不出进门的脚步。 因为她明知道,除了自己家,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如果是夏天的话,说不定还能狠狠心把人撵出去。 可正如李猎户虽说,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她怎么可能把娘家人撵出去任由他们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