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好了!娘娘她又去种田了》 第1章 怎么是馊的? 庆和三年,初春,皇宫,流云宫偏殿。 “怎么是馊的?”宋知玉看着宫女听鱼端来的晚膳狠狠皱了皱眉。 不是都说后宫里的娘娘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可这摆在眼前的残羹冷炙,还有那隐隐散发出来的酸腐味,明明确确在告诉她,她想的似乎过于美好了。 “小主怎的了?今日晚膳味不大,可以吃的。”听鱼疑惑的看了宋知玉一眼。 心下奇怪她家小主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 这种馊饭馊菜是流云殿的主仆几人日常的餐食,小主的饭菜是味最小的。 难道……是小主吃腻了想改善伙食? 听鱼咬了咬唇,摸了摸腰间扁扁的荷包,艰难道:“小主,咱们手里没银钱了。要不,您忍忍还是用一些吧。” 在她眼里,宋知玉已昏睡了一日,早膳没用,晚膳若是还不吃,怕是身子顶不住。 宋知玉:“……” 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前世即便她大学毕业初入社会日子过的是拮据,兜里没几个钢镚,那也不至于吃馊菜馊饭度日,好歹实心馒头管够。 后来工作是忙,点的是外卖吃的是预制菜,那好歹味儿香。 没想到一穿越到古代她吃的第一顿饭直接降级,还这么不堪! 此刻她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开会前吃那颗红枣! 没错,半个时辰前她被枣核噎死穿越到了这里,穿到了凌国后宫一个九品采女身上,并且来的时候并没有原主记忆。 她这人向来心大,想着穿就穿吧,好歹是个后宫妃嫔,吃穿不愁,比她前世随时担心失业不得不内卷好多了。 并且……她可是知道古代妃嫔可以领着月俸躺平,想想都快乐! 只是她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闻着酸酸的味,原主生前的记忆这才如潮而来,宋知玉的头昏昏沉沉之下连连干呕。 这可把听鱼给吓坏了,忙端了温水递给宋知玉:“小主,快喝口水缓缓。” 宋知玉连着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挥了挥手道:“听鱼,把饭菜端出去,我想静静。” 听鱼张张嘴,看了眼宋知玉,见她脸色着实惨白,便将话忍了回去,默默端着食盒退下。 宋知玉见大门被关上,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无力地靠在床头,狠狠叹了一口气。 难搞。 她穿越的这身子原主原名叫宋珠珠,进宫后被管事嬷嬷改名金珠,年十八。 她被册封为采女前,是皇宫专门负责御花园花枝修剪的小宫女,隶属于内务府管辖。 三个月前,原主日常在御花园修剪花枝,不料遇上太后娘娘与皇帝二人为选秀之事起了争执。 太后认为后宫妃嫔太少,劝说皇帝广纳妃嫔。 当今圣上凌云霄冷心冷情,对选秀之事并不上心。 两人为此事起了争执,太后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皇帝。 凌云霄一气之下,指着正背对着他弯腰剪花枝的宋金珠道:“儿子瞧着这宫女好生养,便由她担此重任,选秀之事日后再议。” 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远远问了问原主名字,嫌土气随口便给改了个名,改为了宋知玉。 旋即下旨册封其为九品采女,赐住流云宫。 圣旨一出凌云霄便甩袖而去,甚至都没瞧一瞧原主长什么样。 原主自始至终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领了恩典。 太后被凌云霄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被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带走。 留下原主一人待在原地。 若不是凌云霄身边的总管太监元喜突然折返,带着她去流云宫安置,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主是宫女本没伺候的人,元庆便按照规制,给她送了两个宫女以及一个小太监。 其中一个便是与她同一批入宫,交情颇好的宫女听鱼。 至此之后,凌云霄再没想起后宫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元庆见他不在意,便也未管她。 既不得宠,又出身卑微的原主,在这三个月中可谓是受尽了冷眼欺辱。 宫里人惯会踩高捧低,眼见原主得宠无望,自然就怠慢了。 吃喝上不尽心便也罢了,如今更是连原主的月俸也克扣了大半。 四两银子到手只有一两,在后宫这种花销极大的地方眨眼就没了。 宋知玉不禁暗叹一声,原主真倒霉! 若不是凌云霄搞这么一出,原主只要安安分分当三个月宫女,满十八周岁便能出宫得自由之身。 现在,倒霉的是她了。 “唉~”一想到这辈子都得被困在后宫,伙食还不好,宋知玉神色恹恹。 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可太难熬了。 “咕噜噜~”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叫了好几声。 她好饿! 但即便再饿她也绝对不会吃腐朽的饭菜。 那种变质的食物,吃多了在古代这种医术并不发达的地方,很容易一命呜呼。 想到此,她脸色突然一变,是了,她穿越来之前,原主一直上吐下泻,身体虚弱,还感染了风寒。 不治身亡…… 她可不能走原主的老路! 宋知玉揉着肚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暗道:我还就不信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在这后宫连顿饭菜都搞不定! 说完瞥了眼窗外刚抽芽的枣树,脑中灵光一闪。 她也不一定非要等御膳房送来的吃食,皇宫这么大,她凭借野外求生知识,挖点野菜也好过吃馊的。 就这么决定了! 她目前能破局的法子不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后宫打野。 当然还有别的法子,就是争宠或者找别的妃嫔傍大腿。 但这两个法子她都否了。 争宠是万万不能争宠的! 其一,她不想花心思去跟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 其二,听闻新帝冷酷无情,阴狠暴戾,都说伴君如伴虎,远离权力中心是最好的选择。 其三嘛,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冲破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所以不被关注是最好的。 至于傍妃嫔大腿,算了,她看过的宫斗剧不少,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推出去背黑锅。 小命要紧,独善其身最好。 “小主,奴婢将晚膳热了一下,您要是好些了便用一些吧,若饿着肚子晚上该睡不着了。” 听鱼略带担忧的絮叨声从屋外传来。 宋知玉收回思绪,一阵无语。 这主仆过的什么日子哦? 馊饭馊菜舍不得倒,还要热一热….. 她必须立刻改变这种情况! 于是乎,她二话不说打开门,对着听鱼强硬道:“这种馊菜馊饭往后我们都不吃了!” 听鱼一听,急的直皱眉头:“小主,不吃我们几个都会饿死的。” ————— ps:照例排个雷。 1.本文背景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设定纯属虚构。请勿较真。文风较轻松,甜宠,沙雕,无脑。 2.本文为非主流后宫文,宫斗剧情没那么多逻辑,以后宫种田,甜宠文为主,想看正儿八经宫斗文的请移步。 3.注意:内有系统,私设较多,轻松剧情较多。 如果你觉得本文还算合口味,请给五星好评,鞠躬~感谢! 第2章 看见地上的小笋没?挖它!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一个后宫妃嫔不吃馊菜馊饭竟面临饿死,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宋知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握起小拳头:“不至于,不吃这些我们也饿不死,快把饭菜倒了,然后跟我走。” 她瞧了眼天色,此时日落西山,不算黑正适合她的打野行动。 宋知玉眼珠子一转,瞧着听鱼欲言又止的神色,又道:“叫上小喜子,拿上食盒果篮跟我一起去映竹园。” 小喜子便是元庆当初安排到流云宫的小太监,是个小结巴,现年十六。 目前流云殿就剩她们主仆三人。 原先还有一个宫女,名叫春燕,一个月前那丫头便托了关系调离了她这个破落宫殿。 听鱼以为宋知玉心情不佳想去映竹园走走散散心,但又不明白为何走走还要带果篮食盒。 然身为下人,自然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颇为可惜的看了眼食盒,才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喊小喜子。” 片刻后,听鱼与小喜子一人拿着食盒,一人拿着果篮出现在宋知玉跟前。 宋知玉便挥挥手示意二人跟上,率先踏出流云宫。 皇宫内有四五处赏竹的园子。 映竹园便是其中一个,在西面这一块,距离流云宫不远,但也得走上一刻钟。 到了地,天色渐黑,尤其是映竹园内,更显昏暗。 放眼望去一片密密麻麻的细竹,宋知玉打眼一瞧,有不少她不认识的品种,但也有她认识的箭竹,四季竹,黄金竹,紫竹等竹子。 宋知玉见此,鸦羽般的卷翘睫毛激动的颤了颤。 这绝对是个好地方! 现下是初春,正是春笋冒头的时节。 她目测这个竹园大概有三四亩地这么大,足够他们主仆三人垫一段时日肚子了。 吃不了还能晒成笋干当备用粮。 念及此,宋知玉提起裙摆小跑到四季竹抱团的区域一头扎了进去。 身后的听鱼和小喜子提腿速速跟上,生怕宋知玉被绊倒。 一阵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地上厚厚的竹叶堆积,宛如一层柔软的地毯。 三人偶尔踩到枯竹,便能听到断枝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小小主,慢慢慢些……”小喜子眼见宋知玉被竹根绊了个踉跄,赶忙扶住她,连带着盒子都被他丢在了地上。 可见他是很紧张宋知玉这个主子的。 宋知玉通过这种小细节,暗暗点头。 就目前来看,元庆派来伺候她的这两个人,还算靠得住。 宋知玉笑着摆了摆手,满不在乎:“不碍事。” 话音未落又指着地上一簇小笋,对着身旁二人道:“小喜子,听鱼,瞧见地上的小笋没?” 小喜子和听鱼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宋知玉却已经下达了任务:“你们把这些竹笋都掰了,能掰多少是多少,务必要将我们带来的食盒果篮都装满。” 听鱼可算明白了宋知玉为何要让她和小喜子带上食盒了,敢情是要盯上映竹园内的笋子了。 小主看来是真饿急眼了。 听鱼看了眼地面上只有手指这么粗的竹笋,面带犹豫:“小主,这里的竹子都是观赏竹,咱们拔了不好吧?” 宋知玉浑不在意,“没什么不好的,无人规定不可以挖笋不是吗?” 听鱼想了想,似乎宫内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 主要是...... 这偌大的皇宫,大概无人敢打映竹园的主意,除了她这个饿昏了头的小主。 罢了,这个竹林这么大,拔上一些应是不碍事,这边又偏僻,基本上没人会来这处赏竹,也没人会发现。 想通后听鱼暗道:小主想吃她拔了就是。 到时候若有人问责,她担了这个责便是,左右不过是挨一顿责打罢了。 宋知玉可不知道听鱼这么一会功夫心思百转千回,此刻她已拿上一个果篮,蹲下身子,撸起袖子,准备开挖了。 小喜子突然伸手阻止了宋知玉,结结巴巴问道:“小小小主,这这这能吃吃吃吗?会会不不会吃坏肚肚肚~子?” 据宋知玉所知,大部份竹笋都是可食用且无毒的,倒是有一种叫苦竹的笋似乎不太能吃。 但她观察过了,这片区域的竹笋,都是可食用的。 宋知玉抬头看着小喜子,笑着安抚道:“放心,这些竹笋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鲜美,营养丰富,不会吃坏肚子的。” 小喜子半信半疑,小声嘟囔道:“奴奴奴不放~心,小主若若若是~想吃,得得等奴奴才试试试过~再吃。” 听鱼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小喜子说的对,小主便是想吃也得等奴婢吃过,没问题才能吃!” 宋知玉知道在宫里当差的下人一般都以主子为主,以身试毒也是常有的事,便也懒得在这种事上争论不休。 左右她可以确定无毒,不会拿两人的小命开玩笑。 便顺着二人的话点点头:“好。” “开始吧,早些拔完我们早些回去。” 如此,听鱼和小喜子这才各自提着食盒,找了一处笋多的地开始拔笋。 宋知玉也锁定了一处,麻利的掰下一根笋。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一根四季竹笋,激活随机生活系统,打野辅助系统。】 一道机械的男童声音在宋知玉耳畔突兀的响起。 吓得她摔了一屁股蹲。 她确定她没幻听。 宋知玉转念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不仅穿越了,还跟了个系统过来。 甚至她能穿越可能也跟这个系统有关。 有系统当然是好事,宋知玉欣喜的同时立即冷静了下来,在心里默念:“打野辅助系统是什么系统?” 下一秒,机械男童音再次响起。 【是积分升级系统的一种。】 【宿主在室外环境中可通过采集、捕捉等打野行为获取积分,积分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城物资,也可用于系统升级。】 宋知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系统还挺实用。 当下便更有干劲了。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系统绑定她肯定有她的目的,那这个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知玉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想到便问:“系统,你为何会绑定我?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系统也很符合她的性子,直白的告诉了宋知玉。 【本系统需要累计积分与同期系统竞争排名,排名前十可脱离主系统且永不会被摧毁。】 系统还没说完,宋知玉便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本系统若排十名开外,将会被销毁,届时宿主也会跟着本系统灰飞烟灭。】 宋知玉心里一咯噔。 所以她从现在起就得卷起来了? 不然岂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投不投胎倒是其次,身为一个吃货,还没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就嘎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是的宿主,请您努力打野获取积分,争取让本系统获得名次。】 系统听了宋知玉的心声,毫无感情地答了一句。 宋知玉:“……” 她突然没了获得系统的快乐,此刻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恶心感。 虽说她和系统绑定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但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其实如果没有系统,她也能生存不是吗? 只是会艰难一点。 宋知玉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不由灵魂发问:“可以……解绑吗?” 第3章 好吧她认栽! 【一经绑定,在本系统未出名次前,无法解绑。】 “那我要是非要解绑呢?”宋知玉不死心,追问道。 系统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强行解绑,宿主即刻死亡。】 宋知玉:“……” 行吧! 她认栽。 宋知玉怒极反笑,“想让我帮你,那你总该给我些甜头吧?” 空气凝滞了片刻。 系统大概没想到她思路转得这么快,顿了一下才发声。 【有,宿主请稍等。】 【叮,新手礼包已发放至系统仓库,宿主可自行查看。】 宋知玉心念一动,正欲查看系统给她送了什么好东西。 “小主,怎么摔了?” 这时,听鱼注意到自家主子坐在地上,惊呼一声,扔下手中笋就跑了过来。 宋知玉收回心神。 听鱼已跑回宋知玉身旁,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查看她有没有摔伤。 直到确定宋知玉并无大碍就开始在她耳边絮叨。 “小主,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和小喜子来做,您在边上看着就成。” 小喜子也在关注宋知玉,闻言赞同点头附和。 两人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她再动手他俩就不干活的架势。 宋知玉只好点点头:“好,那我在园子里四处走走散散步。” 正好她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查看新手礼包。 听鱼和小喜子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应了声,便继续去忙碌手中的活计。 宋知玉沿着园子的小径缓缓走着,看似在欣赏竹子的姿态,实则心思全在打野系统上。 一路往院子北面走,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寻了个隐蔽的角落。 宋知玉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意识沉入脑海,查看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很简单,左上角是显示的是积分数额,目前只有一点,应该就是刚刚她掰的第一个竹笋获得的积分。 右边则是仓库的图样,中间还有一个画圈圈的“绑”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除此之外就剩下一个类似某宝一样的商城,只不过商城内的商品此刻是清一色的灰色,商品下面显示的是积分兑换的数目。 暂时买不了宋知玉便懒得查看,直接点开了系统仓库。 这一看,宋知玉只觉眼前一黑。 仓库内孤零零的放着一个陶罐,上面写了一个盐字,目测最多一斤。 她算了算,就这一斤盐省着点用也就够她们主仆三人用上一个月。 这系统是多穷啊?送的新手礼包这么抠搜? 这不行!绝对不行! “破烂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宋知玉差点暴走。 然而,等了许久宋知玉都没等到系统回应。 显然是准备装死。 宋知玉气的胸膛起伏,片刻后阴恻恻威胁:“你若不给我个交代,咱俩的合作到此结束,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 这话一出,系统立即有了动静。 【宿主莫生气,新手礼包虽然简陋,却是您目前急需之物,况且这盐算是古代稀缺之物。】 她冷哼了一声:“你别想糊弄我,就一斤盐换算下来三十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你要是去没诚意……” 【宿主别急,除了新手礼包本系统还可以为您开通一个特权。】 宋知玉心里的气这才稍微消了点:“什么特权?” 【本系统可以给宿主开通一个绑定位,只要宿主绑定一个人,那人获得的物资也可换得积分。】 宋知玉暗自思忖了一番。 这倒是个不错,如此一来,她获取积分的途径便多了一条。 积分一多,她能在商城换的东西就多了。 为了保险起见,宋知玉还是问了一声:“绑定之人可有限制?” 【当然有限制,宿主绑定的人选必须与您有一定接触的频率。】 “确定没有别的限制了?绑定之后还能解绑吗?会不会被对方察觉?还有会不会对对方产生伤害?” 宋知玉一连四问。 系统一一回答。 【并无其他限制,被绑定之人并不知晓且可解绑,绑定亦对其无害。】 宋知玉听后安下心来。 如此,那这绑定之人还必须是能干又能听她差遣的。 心念一转她便想到了小喜子和听鱼,同时她认为一个绑定位有点少。 【系统,你给我开通两个绑定位,我便不再与你计较,否则,这事没完。】 系统:…… 它选定的宿主似乎有点精明。 考虑了一会,机械音才重新响起。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宿主不可再讨价还价。】 宋知玉竟能从机械声里听出些微无奈。 她满意了,脸上挂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与系统谈妥,宋知玉心念转到系统面板去,迫不及待点击了“绑”字,弹出一个小框框,里面有两排,前面是一个“+”号,后面是下划线,两排一模一样。 这跟游戏加好友类似。 宋知玉立即点了一下加号,心中默念听鱼的名字,小框立即就起了变化。 上面的加号变成了数字一,下划线上出现了听鱼的名字,并且在其名字后面还有积分显示,数字正在跳动中。 操作还挺简单的,很快她便把小喜子也添加了进去。 与听鱼显示的是一样的。 绑定结束宋知玉便关闭了小窗口,看了眼面板累计积分。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累积了十来个积分。 什么都没干就把积分给赚了,这简直就是开挂。 宋知玉很想大笑三声,但还是忍住了。 稳了稳心神,她从系统转到现实,抬头才发现半弯月儿不知何时已升了上来。 今晚的月亮略显朦胧,照在地方不是很明亮。 宋知玉算算时间,等她走回去估计听鱼和小喜子应该也挖好笋了。 她摸摸早已饿过头的肚子,抬脚快步往回走。 戌时的更鼓荡过宫墙时,宋知玉第三次踩上那方苔痕斑驳的青石板上。 她挑了一块熟悉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垂了垂腿。 一脸欲哭无泪。 此刻她总算是想起了,她方向感不强的事,俗称路痴。 她在现代的时候,去不熟悉的地方,也经常走反方向来着。 映竹园的小径又错综复杂,她这样绕来绕去,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望着周边茂密的竹林,夜色逐渐深沉,宋知玉有些犯愁。 正想着要不要在原地等听鱼和小喜子过来找她,竹林深处忽有压抑的呛咳传来。 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 宋知玉“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有人! 有人她就能问路。 转念她又想到这是后宫,她还需谨慎对待,打算先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宋知玉随手捡了根竹竿攥在手里,轻手轻脚,循着断续的声息摸去—— 第4章 野男人 宋知玉屏住呼吸一步步往里走,直到视线内出现一个黑色背影。 一个身着暗色长袍的男人盘腿坐在林间,微垂着脑袋,不知在做什么? 什么情况? 宋知玉瞪着疑惑的大眼,四处瞧了瞧,此处只有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 能出现在后宫里的,一般只有侍卫和太监。 可这人穿的似乎不是侍卫的服饰也不是太监的。 【叮,检测到前方有晕倒的野男人。】 【叮,检测到前方有十两野银子。】 宋知玉:??? 系统怎么突然有提示了? 还有野男人和野银子是什么鬼? 出现在户外的人也在打野系统收集范围内? 宋知玉之前想的打野就是采集野外物资或者打猎之类的。 没想到范围这么大。 “这野男人捡了能值多少积分?”宋知玉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五千。】 宋知玉:!!! 这么多! 宋知玉心动了一下下。 这个可以有! 好在她足够冷静,旋即追问系统:“怎么弄?是打死还是带回去?” 【带回。】 宋知玉沉默了一瞬。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 昏暗中能看到此人身边似乎还有一滩暗色液体。 天太黑,看不清。 宋知玉隐约能闻到一丢丢血腥味,大概能猜到是血。 一个身受重伤且躲在这种隐蔽的地方男人。 必然是刺客! 她可不会学言情小说里那些救刺客养心腹的女主,鬼知道会不会遇上白眼狼。 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 给她十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把人带回去。 宋知玉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积分再多她也得有命用才行。 这么一想,宋知玉抬脚便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在这个时候,系统滴滴滴叫了起来。 【宿主,野男人可以不捡,野银子不要白不要!】 有道理。 “野银子在哪?”宋知玉问了声。 【野男人腰上的荷包里。】 呃…… 宋知玉这一刻怀疑她绑定的不是打野系统,而是打劫系统。 不过…… 她打劫一个刺客应该不过分吧? 她目前穷的叮当响,急缺一笔银子改善生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宋知玉果断抄着竹棍走了过去,绕到男人面前蹲下。 目光紧紧锁定在身侧的荷包上。 二话不说捡起来往里面掏巴掏巴掏出一锭银子! 【叮,恭喜宿主获得十两野银子,积分加一百。】 不仅白得十两银子还多了一百积分。 不虚此行! 宋知玉开心的都忘了她其实是来问路的。 喜滋滋把这银子和荷包一并塞进袖口,刚要起身离开,感觉手腕一紧。 宋知玉低头一看,发现手腕被这个男人紧紧握着。 握的她手腕生疼。 宋知玉瞬间僵在原地。 完了!完了! 这个刺客是不是要醒了? 她要死在这里了! 她就不该贪这十两银子! 宋知玉吓得小脸煞白,心里把那破系统骂了个底儿掉:“你个缺德玩意,人醒了怎么不提醒!” 骂完却还要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磕磕巴巴地求生。 “大大大侠饶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见你受伤昏迷,以为您用不上这银子了才拿的!” “小女子绝没有别的坏心思,既然你醒了,我把银子还你!”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宋知玉悄咪咪看了眼男人的脸,发现他蒙着面,露出的眼睛眼皮紧闭。 【宿主,他没醒。】 系统委屈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 【此人这种行为是下意识的。】 所以它才没有提醒! 宋知玉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与此同时她赶忙伸手掰紧握她的那只大手。 可惜她的手指掰的发疼却还是没能掰开。 这男人力气怎么就这么大? 这样僵持下去她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宋知玉急的脑门子全是细汗。 气急败坏之下捡起方才被她扔在地上的棍子,往男人头上打了一棍。 “唔~” 野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却没松手。 宋知玉撒气踹了男人一小脚。 在他黑袍上留了个小脚印,但他依旧没松手。 宋知玉气急败坏之下蹲下身子,对着那男人手背狠狠咬下一口。 许是她下嘴太重,那男人终于是松了手,但重心不稳,往一侧倒下。 宋知玉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刺客,毫无愧疚感的抬脚就要跑。 岂料,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叮,发现野生铜质令牌一块。】 宋知玉下意识低头去看,果真发现男人身侧不知多出了一块令牌。 这又是一笔积分,不要白不要。 宋知玉果断蹲下身,准备捡起来,然后……借着月光看到那令牌上刻着几个字。 【御林军卫士寒云】 这……她抢的不是刺客,是一个小侍卫。 这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古代这种小侍卫的月俸也就二两银子左右。 十两银子估计他攒了挺久的。 除去开销也要半年之后,要不这银子她还是还回去,大不了就是扣点积分。 这么想着,宋知玉已经开始掏袖内的荷包。 系统却出声打断了宋知玉的动作。 【宿主,打野捡到东西不可物归原主,积分也无法退回。】 宋知玉:“那我硬要退呢?” 【宿主将受到惩罚,承受一日锥心之痛。】 宋知玉:…… 狗系统竟知道她的软肋!她平生最怕痛! 宋知玉愣住了,这银子成了烫手山芋,现在退不敢退,拿又拿的不安心。 毕竟此人若是坏人,抢了也就抢了。 可他不是,他不过是个皇宫底层打工仔,万一家境贫寒,她拿了银子岂不是把人给害惨了? 许是系统听到了宋知玉的心声,突然提示道。 【此人身中剧毒,宿主可救他一命,收取银两作为报酬。】 挺有道理了。 但宋知玉怀疑她绑定的系统是智障。 她的职业是建筑师不是医生,怎么想的,让她救人一命。 其实系统也怀疑它绑定的宿主傻,但自己绑定的自己认,只能无奈提醒。 【商城有药。】 哦~ 宋知玉后恍然大悟。 这时林外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主~小主,您在哪呢?”林外突然传来听鱼和小喜子焦急的呼唤。 宋知玉听到听鱼的声音由远及近,停止了和系统交流,火速打开商城搜索解毒丸。 看到下面购买积分三百,宋知玉愣了愣。 靠,好贵! 她瞥了眼左上角的累计积分,一共三百五十六积分,其中两百多积分是小喜子和听鱼挖笋得来的。 辛苦分! 但…… 罢了,积分可以再攒,亏了她也认了。 打定主意宋知玉果断兑换好解毒丸掰开男人的嘴把药丸塞进去,便匆匆顺着听鱼呼唤的方向往外跑去。 ———— 竹林内。 宋知玉前脚刚走,后脚元庆便带着侍卫以及几个御医出现匆匆而来。 没一会,竹林内的痕迹便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第5章 说出去谁信? 一个时辰后,流云宫正院小厨房里,热气腾腾。 “小主,咱们这样做,真的没事吗?”听鱼一边从锅里捞出煮熟的竹笋,一边眼睛滴溜溜往屋外瞟,小心脏跳的七上八下的。 她生怕主仆三人越级使用小厨房被发现,会惹来一顿责罚。 奈何她家小主这次病愈后,性子好像大变样了,以往总是坐着发呆,现下性子活泼了不少,也越发胆大包天了。 不但堂而皇之用了正殿的小厨房,还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罐盐巴来调味。 宋知玉轻轻拍了拍听鱼肩膀,笑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安心啦!就咱这处在犄角旮旯的流云宫,连野猫都懒得过来溜达,哪会有人注意到咱们的小动作?” 流云宫与冷宫相邻,平日里巡逻的侍卫都绕着走,听鱼这么一想,心里还真就踏实了不少。 宋知玉夹起一根春笋,细细尝了尝咸淡,略一点头。 即便只放了盐,她依旧觉得吃起来鲜美无比。 “好吃,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嘛。” 她感慨了一句,便招呼听鱼和小喜子一起吃。 此处都是自己人,宋知玉不讲究那些个主仆之分。 听鱼和小喜子倒也识趣,没扭扭捏捏推脱。 三人很快便美美饱餐了一顿,闲聊了一阵,各自回房歇息。 听鱼本想守夜,但被宋知玉那套“犄角旮旯的说辞”说服,只能作罢。 三人一睡,流云宫便陷入了宁静。 ———— 深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凌云霄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端坐于床榻一侧。 视线扫过被扔在地上的黑袍时,眸光阴沉如冰。 那黑袍上,赫然印着一个灰色小脚印,尺寸一看便知是个女子的脚印。 元庆送走御医回到养心殿,一眼便瞧见凌云霄盯着那地上的黑袍。 他跟着瞅了一眼,额头顿时冒出几滴冷汗。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敢踹皇上一脚。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元庆又瞥见黑袍下沾染在地的鲜血,不免心悸。 主子爷这次出行,凶险万分,险些命丧摄政王府。 他不由碎碎念几句:“主子爷,您是一国之君,应保重龙体,万不可……” 凌云霄听着耳边的絮叨,眸色微微一暗。 他倒不是嫌元庆啰嗦,元庆自幼便跟着他,这点唠叨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是在想摄政王赵怀安身边隐藏的那数十个江湖高手,尤其是那个使毒的高手…… 此前他得到消息,摄政王在禄山私养精兵,傍晚时分赵怀安带着人出城,他便也带着数十名暗卫出宫调查。 未料赵怀安身边高手如云,他带去的暗卫全军覆没,便是他自己,也中了暗器,从而中毒命悬一线。 若非竹林内意外出现的神秘女子,恐怕他已身死。 现下,他虽知摄政王居心不良,有谋逆之心,却拿不到实质性证据。 思及此,凌云霄周身杀意凌冽。 他必须尽快除掉赵怀安,凌氏江山绝不能旁落。 元庆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脖子一凉,抬眼果见凌云霄周身散着寒气,吓的他赶紧闭了嘴。 片刻后,他以为凌云霄那杀意是因那踹人的女子,便斟酌着开口。 “爷,是否追查映竹园内出现的女子?” 凌云霄收回思绪,冷冽目光掠过手背上的咬痕,唇角掀起漫不经心的冷笑。 后宫之中,竟藏着一个毫无内力的解毒高手。 “暗中探查,不可惊动任何人。” “寻到后将人带来。” 元庆愣了半秒才应声:“是,” 内心却颇感意外。 他以为……以爷的性子,抓到人后直接处死。 可今日主子爷竟然改了主意,难不成,映竹园内主子与那女子之间还发生了其他事,让主子舍不得处死? 这还是他家主子头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一个女子,而且还不让惊动别人,莫不是…… 元庆暗自揣测一番后,莫名有点激动了。 终于有女子能引起主子爷注意了!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开端啊! 他家主子如今已二十有二,旁的男子这个年岁,家中孩儿都能组个蹴鞠队了,而他家主子甚至还是个……不通人事的。 说出去谁信? 元庆为此没少犯愁。 如此下去,他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是……断袖了!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凌云霄睨了眼傻笑的元庆。 挥手示意元庆退下。 元庆笑意一僵,哎哎哎,激动过头了些,被主子发现了。 他不敢多言,立即躬身退下。 ———— 翌日,阳光斜照,日上三竿之时。 流云宫宁静的氛围被一阵嘈杂对话声打破。 “你俩且仔细瞧好了,这是你家小主这个月应得的分例。”一道略显沧桑却极具穿透力的女声,传入偏殿寝宫。 将还在与周公下棋的宋知玉惊醒。 宋知玉缓缓睁开眼,整个人还处于混沌之中。 揉了揉眼,恍惚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五,正是宫里发月俸的日子。 一想到那是她宋知玉目前在后宫的唯一收入来源,顿时便清明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听鱼声音,其中夹杂着几分气急败坏。 “叶嬷嬷,您不能如此欺人!” “按照宫中规制,九品采女月俸应为三两纹银。” “上月我家小主拿到的月俸便只有一两,眼下只给半贯,您这是要生生将我们小主往绝处逼啊!” 那叶嬷嬷冷哼一声,声音尖锐且带着几分不屑:“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理论上了?这宫中的规矩,何时轮到你个卑贱丫鬟来置喙?” 言罢,她故意甩了甩手中的一吊铜板,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直刺人心。 “就你们家小主,在这流云宫整日无所事事,既无显赫背景,又无圣宠加身,能有这些钱,已是宫里开恩。” 这轻蔑的话语同时传入正在匆忙穿鞋的宋知玉耳中。 什么玩意? 她无所事事怎么了? 这宫里的妃嫔目前没有一个成功侍寝的,那不都跟她一样无所事事! 况且,那月俸是原主失去自由应得的补偿! 现在也是她应得的! 这死老婆子,凭什么贪墨银子还如此理直气壮? 宋知玉通过昨天接收到的原主的记忆,得知原主也就头一个月正儿八经拿到了三两月俸,第二个月就只拿到了二两,第三个月只余一两。 那些没到手里的银子都进了殿外那个内务府管事叶嬷嬷腰包里。 眼下,她更是变本加厉,坏事做绝,竟然只肯给她半贯铜钱。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原主是软包子,她可不是! 宋知玉气的浑身发抖,起身捞起床边屏风上挂着的外袍披上,一手抄起屋内的板凳,一手拿起茶壶,披头散发就冲了出去。 “大胆刁奴,胆敢背后议论主子!” 宋知玉这一嗓子,裹挟着滔天怒火,震得叶嬷嬷耳鼓生疼。 叶嬷嬷打眼一瞧,瞧见一陶瓷茶壶裹挟着呼呼风声朝自己额头砸来。 “啊!”叶嬷嬷瞳孔地震,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脑袋,身体也本能地向后躲去。 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半贯铜板也从她手中滑落,随之散落在地上。 听鱼和小喜子被回头,瞧见宋知玉披散着头发,举着凳子风风火火冲过来,惊得呆立当场。 平日极少动怒的小主,此刻仿若被激怒的小兽。 这是他们家小主?想来也是被叶嬷嬷给气到了。 听鱼反应过来,想拉住宋知玉。 宋知玉却眼神示意她别动,而后不管不顾,一步一步朝叶嬷嬷逼近。 每一步都踏得重重的,一脸凶神恶煞。 叶嬷嬷望了眼被砸碎在地的水壶,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方才那嚣张跋扈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光瞥见宋知玉越发逼近的脚步,吓得往后爬了好几步。 宋知玉这一凳子砸下来,怕是会要了她老命。 她边退边佯装镇定质问:“宋采女,老奴究竟犯了何错?现下举着凳子,又要意欲何为?” 第6章 老东西! 自然是想砸死这个老东西! 宋知玉能听出叶嬷嬷声音中的颤意。 她将凳子往地上重重一放,指尖轻扣椅背,眸子盯着这老婆子,忽地抬脚跺死一在地上乱爬的虫子。 “叶嬷嬷还敢质问本小主?”说到此处尾音陡然转厉,惊的叶嬷嬷浑身一抖。 “你个老东西擅自克扣宫妃月俸,私底下诋毁主子,你这般作态,真当本小主是泥菩萨不成?” 叶嬷嬷瞥了眼被宋知玉碾烂的小虫,一时失神。 以往从不敢吭声的人,今日突然一反常态,气势宛如上等妃嫔,叫人心惊。 良久,叶嬷嬷想到流云宫门可罗雀,连洒扫的太监都要绕道走,何须惧怕眼前这个空有采女名头的货色? 旋即大着嗓门叫嚷:“老奴按规矩办事,内务府的账册记得分明,每月给小主发足了三两银子。” 说到此处,气势又足了几分,梗着脖子放狠话。 “宋小主若执意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老奴贪墨银两,让陛下知晓,仔细落个苛待宫人的罪名。” “放肆!” 宋知玉见她还敢威胁自己,举起木凳往地上一砸。 一个蹬脚应声断掉一截,砸在叶嬷嬷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叶嬷嬷忙抚住手背,瞪着宋知玉:“你……” 宋知玉扔了瘸腿凳子,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什么你?陛下明察秋毫,岂会被你那点小伎俩蒙蔽?” “若是皇上当真下令彻查月俸之事,本小主倒要看看你这刁奴项上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说着她俯下身子,抬手掐住叶嬷嬷的下颌,冷笑:“纵是本小主今日将你打杀了,不过禁足几日,嬷嬷敢不敢赌?” 叶嬷嬷心里清楚,这事若真闹到皇上那里,自己必定罪责难逃。 但让她就这么服软,她又心有不甘。 若是软下来,到她手里的银子便要吐出去。 叶嬷嬷浑浊的眼珠子乱转,忽而瞥见屋檐角落的蜘蛛网,腰杆又硬了起来。 眼前这个宋采女晋位三月连圣颜都未见,哪来的门路向陛下递话,不过虚张声势,唬她罢了。 她还真差点着了道,立即挺起胸膛傲慢开口。 “老奴可不是被吓大的!今日月俸老奴已经送到,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老奴告退!” 说罢,她竟动作迅速地爬起来,一溜烟撒腿就跑,一下蹿出三丈远。 主仆三人未料叶嬷嬷如此无赖,反应慢了半拍。 宋知玉其实也知道她压根求告无门,她正在琢磨如何让这老婆子自己把贪污的银子吐出来。 就这一出神的功夫,叶老婆子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今天若让叶嬷嬷出了这流云宫,她被贪污的银子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情急之下大喝,“拦下她!” “小喜子抓住她,绝不能让她跑了!” 小喜子一听如离弦的箭,立刻扑追过去。 别看小喜子说话虽然不利索,到底年岁小,腿脚快得很。 不消片刻便追到了叶嬷嬷。 叶嬷嬷回头怒瞪小喜子一眼,边跑边威胁:“滚开,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喜子忌惮叶嬷嬷管事的身份,被她一吼,脚步一顿,瞬间落后几步。 宋知玉眼看这样下去不成,叉腰大喊道:“小喜子,给我踹翻她!出了事有我担着!” 小喜子得了这话,心一横,脚下猛的发力,一个箭步冲上前。 叶嬷嬷见此,慌不择路竟撞在月洞门上,眼冒金星下仍不停顿,抬脚便往门外跑,不料被石门槛绊倒。 “哎呦!”叶嬷嬷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巴,头上的金簪也甩飞了出去。 小喜子见此机会,顺势抬脚,皂靴踩住叶嬷嬷后背,回头对着宋知玉憨笑:“小主,奴才抓到她啦!” 一激动,说话都利落了。 宋知玉朝着小喜子竖起大拇指,带着听鱼追过来。 到了近前二人发现叶嬷嬷此刻狼狈至极,咧嘴一笑。 听鱼暗爽:死老婆子活该。 叶嬷嬷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地上,仰着脖子张着嘴巴往外吐泥巴。 宋知玉懒得瞧她那邋遢样,看向掉落在地的金簪。 金簪簪首被雕刻成蝴蝶花型,其上还镶嵌着一颗珍珠,精巧别致得很。 宋知玉粗略估计这支金簪价值,起码在百两白银以上。 这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购置的,更不是一个嬷嬷靠着月俸能负担的起的。 若说是宫中主子赏赐,这金簪却又有些上不了台面,所以此簪应是宫外首饰铺子购置的。 由此可见,这叶嬷嬷当内务府管事捞的油水不少。 除了克扣不受宠宫妃的月俸,还可能克扣了那些个低等宫女奴才的俸禄。 宋知玉平生最厌恶这种克扣工人工钱的管事。 这种丧天良的东西就该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想着便走过去,慢悠悠拿起地上的金簪。 “宋采女,这是老奴的金簪!” 叶嬷嬷不知何时吐干净了嘴里的泥巴,见宋知玉捡了她的宝贝,急吼吼的叫出声。 宋知玉把玩着金簪,似笑非笑看了叶嬷嬷一眼,“什么你的?这金簪分明是本小主的。” 叶嬷嬷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小喜子死死踩住,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大吼大叫。 “这簪子一直戴在老奴头上,你怎么能强占老奴的东西?” 宋知玉眉蹲下身子与叶嬷嬷对视的同时,漫不经心挑眉。 “哦?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我看是你见本小主这簪子贵重,又欺本小主无权无势,想强占呢。” 叶嬷嬷被宋知玉这强词夺理的说辞气到发抖,眼睛瞪出红血丝。 她暗恨自己为了贪那点月银没带点人过来。 否则怎么会被一个小太监压在脚下,连自己的簪子都抢不回来。 这时,流云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叶嬷嬷眼底迸出精光,心知来的是宫中巡逻的队伍,她素来与西面的侍卫队长关系甚好,立即扯着嗓子哀嚎,意图将人吸引过来。 “来人呐~有没有人来给老奴做主啊!” “宋采女仗势欺人,强占老奴首饰,有没有人为老奴做主啊~” 宋知玉自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下奇怪,往日巡逻队伍很少往流云宫这边来,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这叶嬷嬷怎么运气好的这么出奇? 同时她心里也很清楚,叶嬷嬷能当上内务府主管之一,其人脉肯定很广。 她敢这么大喊把人吸引过来,说明那巡逻队的人一定和她相熟悉,也一定会站在她那一方。 指不定自己这一方还会吃大亏。 宋知玉眉头紧皱,以她在后宫毫无根基的处境…… 拿不回属于她的月银不说,还会被反咬一口,背上一个恶主欺奴的名声。 若是传出去,那她们主仆三人往后在这后宫的处境只会更难。 现下捂叶嬷嬷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宋知玉脑子飞速运转,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广袖翻卷间撩起长发用金簪随意挽了个发髻,便气定神闲般看向流云宫正门。 等着那群巡逻侍卫进门。 第7章 谁先说谁有理 正殿鎏铜宫门处,身着宝蓝色提花缎面锦袍的年轻管事公公,迈着沉稳的步伐,带着一队佩刀侍卫鱼贯而入。 此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敬畏的气势。 叶嬷嬷一见来的是元庆,整个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妙。 怎么来的是他———元庆公公。 元庆是皇上身边的心腹,性子又素来严谨,凡讨好他的人,都被他严厉训斥责罚过。 眼下这事,倒是棘手了。 宋知玉将叶嬷嬷的反应看在眼里,便知来人与她不熟。 同时又心生疑惑,此人是什么来头?竟吓的叶嬷嬷宛如鹌鹑般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悄悄打量对方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莫名觉得眼熟。 宋知玉轻移莲步,悄然退到听鱼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问:“此人是谁?” 听鱼疑惑侧头看向自家小主,显然没料到宋知玉竟然不记得元庆。 不过还是将声音压的极低:“小主,这位是总管大人元庆公公,他平日里最得皇上信任,在宫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宋知玉恍然大悟,难怪这元庆气势如此不凡。 相比之下,叶嬷嬷就显得格外狼狈且不入流了。 “咱家大老远就听到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尔等在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元庆还未至近前,训话声便远远传来。 流云宫内瞬间一片死寂…… 直到元庆停下脚步。 叶嬷嬷突然开始捶打地面,红着老眼声泪俱下哭诉。 “元庆大人,您来得正好,老奴这日子没法过了!” “今日老奴来给流云宫送月俸银子,宋小主却不满宫中规矩,嫌月俸少,还纵容奴才对老奴大打出手。” “老奴因此摔倒落下的金簪,宋小主却强占了去,难道说老奴是奴才,便就活该被欺负吗?” 宋知玉得知元庆身份,心里那是一点也不慌。 她深信能爬上高位的太监总管,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元庆垂眸,瞥了眼趴坐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叶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别过头去。 接着,视线落在一侧衣衫不整的宋知玉身上,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抽。 他向来记性极佳,自然知晓眼前女子是三个月前,在御花园被皇上册封的宋采女。 说来,这宋采女…….被皇上赐封,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瞧她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过的不甚如意。 毕竟,他在宫里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小主。 瞧瞧这身打扮,白色寝衣外仅披了件青绿色外袍,长发未盘发髻,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 即便他知道宋采女容貌出众,但就今日这副着装打扮,恐怕这辈子都难获圣宠。 宋知玉不知道元庆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想尽快解决眼下的事情。 “大人来得正好,这事不是谁先说谁就有理。” 她神色平静,一一说明缘由。 “本小主责罚她,那是因为她身为内务府管事,肆意克扣本小主月俸,连续数月,变本加厉。” “今日更是拿半贯钱便把本小主打发了,此事,还劳公公彻查一番。” 说着,指了指地上散乱的铜板:“公公,那便是叶嬷嬷给本小主的月俸。” 元庆只瞧一眼,便已知晓宋知玉所言非虚。 宫妃月俸断没有给铜板的道理。 这深宫污糟事多不胜数,他心里门清。 瞧着流云宫主仆三人,一个个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衫,便知日子过的清苦。 再瞧瞧那叶管事,穿着一袭暗红织锦绣花裙,比身为主子的宋知玉穿的还要华丽,便知此人暗地里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此前,他便听过不少太监宫女怨声载道,一直想整治宫中不良风气,只是他事务繁忙,无暇顾及。 今日既是被他碰上,正好利用叶嬷嬷来个杀鸡儆猴。 再者,这叶嬷嬷原是先帝在世时,时任皇后的姜氏提拔上来的。 此人与姜太后挂钩…… 不可再留在内务府管事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他可趁此机会替换成陛下培养的心腹。 元庆收回思绪,脸色蓦的阴沉下来,看向叶嬷嬷时眼神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贪主子的月俸,欺上瞒下,活得不耐烦了!” 叶嬷嬷吓的眼神飘忽,嗫嚅道:“大人,这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 “老奴出门走的……有些急,拿错了银钱。” “这半贯钱不是给宋小主的,老奴这就重新取月俸过来。” 听鱼气的满脸通红,忍不住插嘴:“叶嬷嬷,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家小主没用,能给半贯钱已是皇上开恩!” 小喜子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抬头看向元庆,眼眶泛红,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告状。 “总管大大大人,叶管事她欺欺负小主,她她她坏的很!” 元庆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小喜子,心生怜悯,微微颔首:“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会意,分出两人朝着内务府的方向快步而去。 宋知玉不认为那两个侍卫去内务府查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那半贯铜钱也被叶嬷嬷糊弄过去了。 她敢明目张胆贪月银,明面上的账目定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将金簪从发间取下,递给元庆,“大人,这金簪确实是从叶嬷嬷头上落下的,您瞧瞧,这簪子价值几何?” 元庆接过簪子,只随意瞧一眼便知其价值,再怎么说他掌管后宫大小事物,见过的金银珠宝无数。 “这簪子由纯金打造,其上珍珠更是价值不菲,约莫得要个五百两纹银。” 宋知玉闻言,煞有其事掰着手指头数数。 “那以叶嬷嬷每月十两月俸来算,一文不用起码也要攒上四年两个月才够买这支金簪。” “想来叶管事私下捞了不少油水吧?否则哪舍得花大价钱买这样华贵的金簪?” 元庆眸光一厉扫向叶嬷嬷,面上布满寒霜。 “你且说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购置此金簪?” 叶嬷嬷暗道要遭,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洇湿了鬓角。 脑子飞速转动,片刻咬牙道:“这金簪乃是老奴家中传下来的!” 宋知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叶嬷嬷把在场诸位都当傻子耍呢?” “若这是家中所传,那嬷嬷家中应是相当富足,家中既不缺银子,又为何要送你进宫当差?” 话音一落,叶嬷嬷顿时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元庆甩袖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 “去延福巷丙舍叶管事住所查,咱家倒要看看她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侍卫们立即领命前往。 宋知玉却注意到叶嬷嬷听到查她住所,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便知侍卫会无功而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去内务府的两个侍卫率先抱着一摞账本返回。 “元庆大人,根据内务府账册纪录,宋采女每月月俸皆按月发足三两银子,并无异样。” 果然不出她所料。 宋知玉一耸肩,提醒元庆:“大人,记录是记录,这送银子的路上还是不是那点银子谁能知道?” 元庆诧异看了宋知玉一眼。 他之前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宫中一直是如此行事,被宋知玉一提,神色凝重。 内务府分配的银子是没问题,路上可就不好说了。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大问题,过后他得跟皇上提一提,立下规矩防止此等不良风气,否则后患无穷。 此事另说,眼下没有证据,怕是无法处置叶管事。 第8章 足以受虿盆之刑 元庆还没来得及细思,叶嬷嬷瞅准趁着小喜子走神的空档,猛得一耸背,挣脱开皂靴束缚,狼狈从地上爬起。 她拍了拍尘土,昂首挺胸直嚷嚷:“元庆大人,你都听到了,内务府的账本没毛病。” “老奴问心无愧!” 元庆目光如利刃,直直射向叶嬷嬷,“话不可说的太满,账册是没问题,可这金簪,你却还未做解释。” 叶嬷嬷被元庆盯得不自在,也气势萎靡了几分,却依旧梗着脖子强调。 “老奴早讲了,这簪子是家中祖上传下的,你们没有证据,可莫要冤枉老奴。” 元庆向前踱来一步,意味不明的看着叶嬷嬷。 这叶管事在宫中混了多年,是个老油条,换做旁人还真拿她没法子,可偏偏她此次栽在他手里了。 “你跟咱家要证据?行!那咱家便成全了你!” 元庆话落,提高音量对着空中道: “寒风,去凤凰北街金玉楼一趟,将账簿取来。”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嗖”一下,眨眼消失不见。 宋知玉瞧着闪现闪离的虚影,瞪大了双眼,有被震惊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暗卫? 小说诚不欺她! 看来她以后行事得小心点,以免被这些蹲在暗处的人发觉她有系统。 这边宋知玉在走神,那边叶嬷嬷脸上血色尽褪。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庆,怎么也想不通元庆怎么会知道金簪出自金玉楼?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怎么怕了。 毕竟,金玉楼背后的东家神秘的很,绝不会拿出顾客采买记录的账簿。 元庆说到底也只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她笃定那暗卫是拿不到证据的。 叶嬷嬷稳住心神,看向元庆:“那金玉楼与老奴毫无瓜葛,您便是查个底朝天亦是无用。” 元庆只静静站着,一声不吭,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叶嬷嬷望着元庆被朝阳拉长的影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宋知玉虽不清楚金玉楼是什么来路,但她相信元庆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去拿账簿。 想必那账本里藏着坐实叶嬷嬷撒谎的关键证据。 本以为倒霉的会是她们主仆三人,岂料峰回路转,现下倒霉的只会是叶老婆子了。 没一会,前往搜查叶嬷嬷住处的侍卫也回来了,同样的,其住处并无异样。 叶嬷嬷到底在管事之位呆了多年,总归不会太蠢,不会傻到在宫中住所明目张胆藏东西。 查不出来才正常。 宋知玉想着今日已与叶嬷嬷彻底撕破脸,断不能让其再有翻身的机会。 索性在一旁说道:“听闻宫中某些管事会在宫外会安置私宅,大人不妨再派人去查查叶嬷嬷有无私产?” “若真有,那置办私宅也不少银子,再加上这支金簪……银钱来源可就有大问题咯。” 元庆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他也正有此意。 这宋采女心思还挺细腻。 “宋小主所言有理,咱家这便派人去查。” 于是乎,刚从叶嬷嬷住处赶回来的几个侍卫,又被派了出去。 叶嬷嬷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心里发怵,转眼又瞪着宋知玉,心里骂开了花。 “账簿。” 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冷不丁出现在宋知玉身后。 宋知玉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那叫寒风的暗卫将账本往元庆怀里一扔,脚尖一点,又没影了。 两个正脸都没瞧见。 这速度也太快了! 元庆倒没在意寒风扔账本的举动,低头翻开账簿,细细查看。 宋知玉侧目,瞥见叶嬷嬷那张松弛的面皮,微微抽搐,跃跃欲试似乎想抢账簿。 她赶忙挡在叶嬷嬷跟前,余光恰好看元庆翻到的页面,上面写着“二月初一,叶红韵购置双蝶珍珠簪一支,五百三十两纹银。” 元庆将账本扔到叶嬷嬷面前,怒喝道:“说!你哪来的银子购置金簪?” 叶嬷嬷目光定在采买记录上,面露死灰。 此时她彻底乱了阵脚,不自觉捏紧衣角。 元庆斜睨她一眼,“休要再狡辩,你若老实交代,咱家或可免你一死。” 宋知玉嫉恨这死婆子害流云宫主仆过苦日子,现下有机会,可不得在一旁狠狠补刀。 “叶嬷嬷,你若打死不说可是要受拶刑、虿盆之刑的,你怕不怕?” 叶嬷嬷听到虿盆之刑,眼底闪过恐惧。 若只是贪墨银两左不过杖刑,要不了命,可她猪油蒙了心,犯的事……足以受虿盆之刑。 此刑将犯人投入装满毒蛇、蝎子等毒虫的坑中,被毒虫疯狂叮咬啃食,直至被折磨致死。 她怨毒的看向宋知玉,都是这眼皮子浅的贱货为了几两银子害的。 她万不能承认。 “你莫要逼人太甚,老奴不过是买了支簪子,您怎么就这般断定老奴的银子来路不正?” 宋知玉双手环臂,挑眉冷笑,“哟,承认那簪子是买的了,那便好!你且说说方才为何撒谎说是家传?你若心里没鬼,撒那谎做甚?” 听鱼见自家小主占据有利一方,立马点头附和道:“就是,前言不搭后语,肯定有鬼。” 小喜子没说话,但在一旁使劲点头。 元庆也是不耐烦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叶嬷嬷,“既不说,那便别怪咱家了。” 话落转头对身旁侍卫下令:“将内务府六部二十四司管事,以及跟在叶管事身边的人都唤来,咱家要挨个问话。” 叶嬷嬷闻言脸色煞白,双手控制不住颤抖,身子也摇摇欲坠。 可没人理会她。 不多时,一群男男女女被穿过月门洞被带至元庆跟前。 一个个如瑟缩的瘟鸡,缩着着脑袋等着被元庆问话。 可见元庆在宫中的名头十分可怕。 元庆先看向一个年岁最小的丫鬟,厉声问道:“你在叶嬷嬷身边多久了?” 那丫鬟被元庆周身的气势吓得脸色青白,偷偷瞥了眼一旁的胖男人,战战兢兢,“回公公的话,奴婢跟着嬷嬷已有三年了。” “哦?那这三年叶管事有无异常之举?” 说到这里,元庆眸光一厉。 “如实说,敢有隐瞒,当场杖毙!” 那小丫头吓得直瑟缩:“有有,每月初六,嬷嬷便会支开奴婢前往……” 叶嬷嬷听到这急的直跳脚,指着那小丫头怒骂。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管事待你不薄,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元庆直觉此事不简单,恐怕叶嬷嬷不止贪污月银,其中还涉及到了后宫主子。 他拧起了眉,“叶嬷嬷去了何处?嗯?” 那小丫头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奴婢有次瞧见叶嬷嬷拐进了嘉宁宫。” 嘉宁宫? 宋知玉心里琢磨,那不是……瑶嫔所住之处? 元庆也是沉默了片刻,瑶嫔乃是丞相之女,重臣之女,此事需细查还需陛下亲自处置。 转念,元庆便打算先解决叶嬷嬷贪污月俸一事。 于是,元庆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今日把你们叫来,是为了彻查叶嬷嬷贪污月俸一事。” “但凡能提供叶嬷嬷贪污确凿证据的,咱家赏银三十两,往后内务府晋升也将优先考虑!”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心思。 第9章 墙倒众人推 人群中,一个平日里就与叶嬷嬷有些间隙的小管事,率先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抖的厉害,却又藏不住那股兴奋劲:“大人,奴才知道些事儿。” “上月内务府发放宫人的月俸时,奴才瞧见叶嬷嬷与浣衣局宫女起争执,言语间提及缩减各宫月俸。” “奴才当时信了,可后来一打听,根本没这回事儿。” 元庆紧紧盯着那小管事:“可有旁的人证?” 小管事忙不迭应声,“奴才没有人证,不过奴才还瞧见刘嬷嬷似乎被叶管事威胁,登记账簿时做假了。” 说着,手指指向人群中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子。 刘嬷嬷被点到名,与那小管事对视一眼,哆哆嗦嗦地站出来。 “总管大人,老奴是被叶嬷嬷威逼的啊!” “她威胁老奴,若不照做,就把老奴赶出宫去,老奴一家老小还指着老奴在宫里这点月钱过活呢。” 声音带着哭腔,透露着被逼无奈的苦涩。 叶嬷嬷愣愣的看着刘嬷嬷,似乎没料到她会背刺她,回过神的瞬间,像一头发狂的恶犬冲过去,恶狠狠扇了一巴掌。 “好你个老东西,竟敢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侍卫们赶忙上前,将她制住,可叶嬷嬷挣扎不休,脸上狰狞之色尽显。 宋知玉瞧着这混乱的场景,将那小管事和那佝偻婆子的小算盘看的清清楚楚,却并不戳破。 这时,人群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内务府管事看着被牵制住的叶嬷嬷,犹豫了一下,也缓缓站了出来。 “公公,小的……小的有话要说。” 元庆立即看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胖管事咽了咽口水,对着元庆弯腰拱手道:“前儿个,小的去库房盘点物件,发现库房少了一味香。” “奴才正纳闷,叶嬷嬷就找了小的,让小的莫要声张,否则就将罪名安在小的头上,小的当时害怕,没敢揭发。”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库房账簿,递了上去。 “公公您瞧,库房正是少了这味“绮罗”香。” 此香闻之无味,却能一种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欲望。 毫无疑问,叶嬷嬷私底下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嬷嬷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 似是没料到平日里她颇为信任的下属,会突然反咬她, 元庆将账册接过来,沉声道:“此事若属实,你倒是立了一功。” 胖管事闻言一喜又迅速压下。 元庆则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下一刻,几个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站了出来,纷纷指着叶嬷嬷控诉。 “公公,奴才们也有话。” “叶管事时常克扣咱们月钱,还骗我们说是上头下来的新规!” 他们身后的一排丫鬟也纷纷附和,说起被叶嬷嬷克扣月钱的经历。 宋知玉看着墙倒众人推的一幕,冷笑不已。 这叶老婆子平日里仗着有些权势,没少欺压底下人,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今日她是插翅难逃了。 元庆越听脸色愈发阴沉,他没想到这叶嬷嬷竟如此大胆,居然犯下这么多事。 他再次看向众人,声音提高一个度:“还有没有?若谁敢隐瞒,一旦被查出来,与叶嬷嬷同罪!”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却没人再站出来。 就在这时,那几个去查叶嬷嬷私产的侍卫,拿着官府登记的单子回来了。 一个身型瘦削的侍卫将单子递上去,禀告。 “总管大人,属下查到叶管事利用其侄子的名,在柳叶胡同购置一处三进院落,那宅子标价四百八十两。” “另外,我等去各大钱庄,查到叶管事侄子名下存银约有五千两,她侄子都交代了,那些银两都是叶嬷嬷交于他的。” 五千两? 宋知玉眼红了一下下! 这银子要是给她多好? 她立马就能带着听鱼和小喜子跑路出宫。 可惜这银子是绝不可能落到她手里的。 甚至那一开始捡到的金簪也落不到她手里去。 元庆将那金簪交给侍卫,沉声对侍卫下令:“将叶嬷嬷关入慎行司,等候发落。”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叶嬷嬷押住。 叶嬷嬷知道自己完了,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大人饶命,老奴一时糊涂,贪财心切,才犯下这等错事,求大人开恩啊!” 元庆并不理会,颇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侍卫赶紧把他拖走。 叶嬷嬷的求饶声也渐渐远去。 元庆这才看向方才揭发叶嬷嬷的那几个管事,目光意味深长。 这几个管事都是与叶嬷嬷同期晋升的,也是太后安排的。 一起共事多年,这几人突然揭发叶嬷嬷,能安什么心思他不知道? 不过是为了扳倒叶嬷嬷,好让自己立功晋位。 不过他既然当众说了要奖赏,便不能失信于人。 明赏暗罚的事,他信手拈来。 元庆收回思绪,对着第一个揭发的管事笑道:“你今日揭发叶氏有功,赏银三十两,往后内务府晋升,也会优先考虑你。” 那管事脸上瞬间浮现出狂喜之色,忙不迭地跪地谢恩:“多谢大人!” 元庆微微点头,面色不变,目光又扫向那胖管事和佝偻嬷嬷,声音平和却又透着几分威严。 “你们俩也都有赏赐。” 随后对着站了一院子的人厉声训话:“你们在这宫里当差,当以忠心勤勉为本,莫要再出现这般知情不报的情况。” 众人纷纷应是,脸上皆是诚惶诚恐的神色。 宋知玉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 这元庆公公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手段老辣。 既给了赏赐堵住悠悠之口,又敲打了一番,让众人明白他心中有数,莫要耍小心思。 今日他算是放过这几个揭发的管事一马。 这时,听鱼轻轻扯了扯宋知玉的袖子,小小声问道:“小主,那叶嬷嬷克扣的银子内务府会补偿给我们吗?” 宋知玉轻轻拍了拍听鱼的手,笑说:“把心放在肚子里。” 元庆训斥完内务府众人,让人都退下。 转头看向宋知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今日多亏了小主,小主心思缜密,才得以揪出这等恶仆。” 宋知玉心知她短期内出不了后宫,如此最好找个人罩着流云宫,眼前的元庆就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被她遇到了,不管如何她都要试试能不能抱住元庆这条大腿。 于是她连忙摆手,还笑着好言好语夸元庆。 “今日这一切都是大人的功劳,是您明察秋毫,一双眼宛如火眼金睛,才让叶管事的罪行无所遁形。” 没人被夸会不开心的,元庆也不例外,他心情颇好的说了一句:“小主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咱家。” 这算是给宋知玉一个承诺,也让她在这后宫里多了几分底气。 宋知玉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的笑容,福身谢道:“有公公这句话,往后我们主仆三人便安心了。” “若日后能帮上公公的忙,公公也尽管吩咐。” 元庆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心想这宋采女倒也机灵。 心中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采女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在这后宫里,如宋知玉这样的低位份小主,大多都是逆来顺受,像这般敢为自己争取的,实属罕见。 想着便又补了一句:“小主被克扣的银两,稍后便会让人送来。” 第10章 有趣的紧 宋知玉眼波微漾,脸上扬起明媚笑意,屈膝盈盈一拜:“蒙大人照拂,妾感激不尽。” 元庆广袖轻拂,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小主言重,不过分内之事。” 说罢欲走,眸光掠过廊下角落陶盆里那歪斜的满枝迎春花,忽觉这冷寂的流云宫苑竟透出几分鲜活气。 元庆摇了摇头,踏过月门洞时不知想到了什么,驻足回首,正撞见那抹青绿色娇小身影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这般鲜活灵动的妙人儿,倒是与他那冷漠不苟言笑的主子相宜。 宋知玉毫无所觉,边走边在心中盘算,这元庆不似那些身居高位,便高傲自大的宦官权臣,观他言语应是能处。 没一会,主仆三人回到偏殿前院。 听鱼和小喜子这才恢复平日里的放松姿态。 “小主,您方才提着木凳的样子,真真儿比戏文里女将军还威风!” 听鱼竖起大拇指,眉眼含笑夸她。 小喜子也在一旁点头,结巴声里带着雀跃:“小主扔茶…茶壶时,吓…吓得叶嬷嬷那张老脸白…白的跟面面面粉似的!” 宋知玉眉毛一挑,小手一叉腰,神色傲娇:“咱们虽居偏隅,却也不能任人作践。我再不济,那也是主子,岂能容她一个老奴欺负!” 听鱼觉得宋知玉说的非常有道理,将话暗暗记在心里。 小喜子到底是年岁小,兴奋地跳了好几下,“好好好,咱…咱们以…以后都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听鱼握着拳头挥了两下,突然说起叶嬷嬷:“死老婆子惯会欺负人!这下好了被关进慎行司,往后可有的她苦头吃咯!” “咱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还能拿回被克扣的银子,可真是太好了!” 小喜子听到银子,眼睛一亮,“小主,咱咱咱们马马马上不缺银子了!” 宋知玉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想到一会能拿到月银,主仆三人能过点好日子,也笑了起来,正准备附和两句,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 三人这才惊觉,日影已过中天,三人却还未吃朝食。 宋知玉揉了揉肚子,看了看天色,妄想看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可惜她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人,穿越又才第二天,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听鱼也看了看天色后,蹙眉嘟囔:“这都午时了,御膳房那起子势利眼,今日竟连残羹冷炙都不曾送来!” 小喜子也收起了笑意,他听到小主肚子叫的叫的厉害,心里着急,表示要去御膳房瞧瞧。 宋知玉应允了:“且去瞧瞧。” 她想着今日有了叶嬷嬷这一遭事,御膳房的人应该不敢再怠慢流云宫,至少馊饭馊菜在这风口浪尖应该是不会再送了。 听鱼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满心满眼的等着小喜子带回来一顿正常的饭菜。 等膳食的间隙,宋知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还没盘发髻,赶忙让听鱼给她梳妆。 —————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凌云霄搁下奏折,看向垂首站在御案旁的元庆。 “查的如何?” 跟着凌云霄多年,元庆自知他问的是映竹园内那神秘女子。 “后宫女子绣鞋尺寸多有雷同……难以分辨。” 凌云霄略微蹙眉,却并未因此发怒。 当时只有外袍上的一个脚印,便是凭借尺码,寻人确实强人所难。 元庆自觉办事不力,当即跪下,“奴才该死!” “那丢失的十两银子,奴才当时特意准备的没印记的银子,以至于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凌云霄微颔首,元庆所言他亦清楚。 “继续查,莫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另外,查一下后宫有无行为异常之人。” 元庆连连应声,觑着主子神色,话锋忽转:“今晨流云宫倒是热闹。” 凌云霄兴致缺缺,“说重点。” 元庆噎了下,“叶管事不仅贪墨银两,且与瑶嫔过从甚密。” 凌云霄向来不管后宫的事,眼下中宫无主,后宫事宜一向是太后及元庆协同在处理。 涉及到瑶嫔……或还涉及前朝。 后宫里那些妃嫔本就是太后安排进来的,与前朝有所牵扯。 若能就此打发一两个,后宫也能安静些。 “仔细说说。” 元庆便将在流云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云霄。 “那叶嬷嬷应是受了瑶嫔恩惠,奴才已派人去查,倘若证据确凿,应当如何处置?” 凌云霄思忖片刻沉声道,“按宫规处置。” 元庆立刻应了一声。 他察觉到凌云霄心情欠佳,眼珠子一转,又提起宋知玉。 “爷,奴才见那宋采女……倒是有趣的紧。” “其他主子娘娘恨不得日日将珠钗华服粘在身上,这位小主倒好,为了追回自己被贪污的月银,丝毫不顾及形象,与那叶嬷嬷大打出手……” 元庆说了一长串,凌云霄仅敷衍了一句:“嗯,倒是真性情。” 元庆:“……” 他的本意是想勾起主子对女子的兴趣,从而多去后宫走动走动。 奈何他家主子爷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跟个禁欲的和尚似的。 这还让他怎么接口? 元庆暗想间,凌云霄的脑海中却莫名想起竹林中女子,那女子同样财迷,为了他身上的银子不惜对他又打又咬…… 在后宫行抢劫之事,她大概是后宫独一份。 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倘若那女子知晓他是皇帝,还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么? 元庆见凌云霄不感兴趣,便不再继续提,而是提起另一件事。 “爷,太后娘娘近日见了娘家侄女,似乎有意从中挑选几位入宫为妃。” 提到太后,凌云霄脸上瞬间覆上冷意。 他忽而合上奏折,声音似腊月寒冰,“在朕的后宫肆意安插人手,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元庆被冻的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他早知提起太后,会惹得凌云霄不快。 毕竟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子,两人之间压根没什么亲情。 身为凌云霄的心腹,他清楚太后内心是如何野心勃勃。 姜太后之前趁着主子继位,根基不稳时,便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由,选了一批忠于姜家的棋子进后宫。 不仅如此,她暗中与摄政王联手,插手前朝事,意图架空主子的政权。 如今眼见棋子不中用,便又安排亲侄女进宫,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想去父留子。 这太后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元庆想了想,低语道:“爷,要不要奴才派人阻止她们入宫?” 第11章 染着旧时恩怨的步摇 “不必。” 凌云霄手指轻扣桌面,敛眸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待太后亲选侄女入宫后,传朕旨意,册封摄政王嫡长女赵秋瑾为淑妃,一应规制,按贵妃礼操办。” 元庆瞳孔一缩,暗暗心惊,抬眸看了凌云霄一眼。 只见主子眸色如墨,看不出任何情绪。 元庆却从他声音中听出不容置疑,含笑道:“爷这一招鹬蚌相争,让两方互斗,实在妙极。” 前儿,潜伏在摄政王府的探子来报,那赵秋瑾并非摄政王妃亲生,其生母另有其人,此女或与太后有着血脉关系。 若赵秋瑾乃姜太后与摄政王有染诞下,那她便是太后的嫡亲女儿。 而姜太后又将侄女选入宫中为妃,一边是亲女儿,一边是亲侄女,就这两样足够她头疼的。 若不是,那摄政王与姜太后的关系,或因此事分崩离析。 毕竟摄政王野心外露,谁都看得出来,若他自己的女儿将来诞下皇子,那可比姜家拥有皇子更令他心动。 再有便是让赵秋瑾入宫,可牵制住摄政王。 这一步棋落下,前朝与后宫的局势必将掀起波澜。 元庆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应声道:“奴才遵旨。” 待他躬身告退。 凌云霄重新执笔蘸墨批阅奏折。 元庆快退至门口时,却又折返回来,斟酌着开口。 “爷,奴才还有一事。” “那宋采女到底被克扣月银,受了些委屈,此次她也算间接帮了忙,是不是……” 元庆抬眼偷瞄凌云霄,见他神色平静,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是否给予些赏赐,奴才见她聪慧,日后或可成为爷的助力。” 凌云霄执狼毫的手微顿,笔尖一滴朱砂将坠未坠。 窗外鸟雀掠过琉璃瓦,振翅声惊破御书房内寂静。 “你倒是替人讨起赏来了。”凌云霄轻笑,下笔落下“准”字。 “传朕口谕,赐宋氏流光锦三匹,金丝流云镯一对,就说是太后体恤她。” 元庆瞳孔微颤,呼吸重了一分。 主子好一招移花接木,既全了宋知玉的体面,又让太后承了爷这份人情。 如此皇上与姜太后也可短暂修复母子之间情份。 即便只是明面上。 凌云霄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奏章,突然开口:“将宝华阁内那支缠花枝金鸾步摇,送去摄政王府。” 元庆微微抬头望着御案前帝王冷玉般的面孔,眼底有震颤之色。 一阵风吹进来冻的元庆一哆嗦。 这金鸾步摇,乃是庄静仁皇后旧物! 其中又涉及了皇室秘辛。 庄静仁皇后,那个本该成为摄政王妃的京城第一美人,却在成婚前一月,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强娶进宫成为太子妃。 彼时摄政王镇守边关,待他得胜归来时,事已成定局。 而这支步摇,本是摄政王与庄静仁皇后的定情之物。 如今这支染着旧时恩怨的步摇,却要落在赵秋瑾发间。 “奴才斗胆,”元庆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略显干涩,“摄政王若见旧人之物......” 狼毫笔被凌云霄投掷进青玉笔洗中,发出“叮”的一声响,笔洗内漾起赤色涟漪。 他抚过紫玉扳指,光线透过窗户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你以为太后当年为何会闭门礼佛整整一年?” “摄政王妃又为何突发癔症?” 窗外一声沉闷的春雷碾过天际,元庆突然想起十四年前那个夏夜,椒房宫那场离奇的大火。 椒房宫起火时,正逢庄静仁皇后难产,主子生母宁贵妃,侍奉在侧。 先皇当时正在观星殿招待外宾,摄政王则在京城郊外黑风山剿匪。 待二人赶到时,只余下殿内一具具焦黑的尸身。 那被烧塌的房梁下,压着三个人的骸骨,两大一小,分明是庄静仁皇后,宁贵妃以及刚刚出世的储君。 元庆晃了晃神,回忆起当年参与救火的老太监醉酒后呓语。 “姜贵妃不过一刻钟便来了,她是第一个赶到的,一来便因惊吓过度昏迷不醒。” 那老太监口中的姜贵妃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自姜太后第二日醒后,整整一年闭门不出,虔心礼佛。 另外,摄政王妃也在大火第二日突发疯病,从此消失于人前…… 这二人应是与椒房宫起火有关,只是当夜火势太大,知晓内情之人皆丧生于火海…… 御书房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丝,凌云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 “元庆,”冷冽的声音在室内缓缓响起,“你觉得,那场大火,当真是意外吗?” 元庆心头一颤,倏然回神,他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当年之事,确实蹊跷。” 凌云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蹊跷?朕倒是觉得,那场火是某些人蓄意为之。” 元庆不敢接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当年那场大火,几乎彻底改变了后宫与前朝的局势。 太后当年闭门礼佛,究竟是为了祈福还是为了忏悔?又或者是为了掩盖什么? 而今,爷提起此事,显然并非无的放矢。 深思下去,元庆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来。 似乎是话题过于沉重。 凌云霄微闭双眼,靠在龙椅上,挥挥手让元庆退下。 ————— 与御书房凝重的气氛不同,流云宫内宋知玉与听鱼二人在膳厅等了又等。 “小主,小喜子去御膳房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鱼的声音透着不安,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目光时不时的瞥向门外。 宋知玉抬眸望向院外,天色暗沉沉的,雨点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 她想了想,抿唇道:“再等半盏茶的功夫,小喜子若还不回来,我们去找他。” 这时,一阵脚踩水坑的踢踏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喜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却空空如也。 “小主…….”他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音委屈:“奴才……奴才没用,没能带回来膳食。” 宋知玉瞧着他被雨淋湿的衣衫,眉头微蹙:“先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小喜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头想拒绝,却对上宋知玉那双澄澈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眼眸。 “是,奴才换了衣衫再来回禀。” 听鱼目送小喜子离开,忍不住跺了跺脚,“这御膳房的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第12章 美食在前值得冒险 宋知玉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听鱼的肩,安抚道:“莫要气坏了自己,这宫中之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如今咱们势微,他们自然是有恃无恐。” 听鱼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道:“奴婢没事,倒是小主,您身子本就弱,怎能饿着?” 宋知玉失笑,指尖轻点小丫头额头一下:“怕什么?你忘了昨晚我们还饱餐了一顿呢。” 听鱼回想起昨天吃的一碗春笋,只觉舌头麻麻赖赖的疼。 “小主,那春笋哪能当饭吃?偶尔吃一顿便也罢了,顿顿吃岂不是舌头都要坏了。” 昨日入睡前,宋知玉便想过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活。 映竹园她短时内是不准备去了。 一是她不可能一直带着听鱼和小喜子吃笋,不仅舌头受不了,长期吃肠胃也受不了。 二嘛,自然是昨日意外撞见的那个黑衣侍卫,她怕对方伤势恢复了,会去那边寻她踪迹。 她可是抢了人家的银子,虽然她用解毒丸当作交换,但还是心虚的紧。 生平第一次干了这种趁人之危抢劫的事。 宋知玉收回思绪抬眼撞见听鱼那小脸蛋皱成囧字,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傻丫头,我怎会让你们顿顿吃春笋,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现下,我有个好法子,既能让咱们填饱肚子,又不用去看御膳房那些人的脸色。” 听鱼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握住宋知玉的手臂摇:“小主,是什么法子呀?您快别卖关子了。” 宋知玉任由她晃着,目光扫向院子角落那一小片空地,声音清脆:“咱们开荒种菜。” 听鱼也看了过去,看着那一片空地上冒出来的片片杂草,脑中果真考虑起种菜的可能性。 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与其让它长满杂草,倒不如清理了撒些菜种,等过些时日,就有新鲜蔬菜吃了! 还是小主聪慧!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鱼越想越兴奋,甚至想到了后院那个荒废的后花园,那地方极大,足有五六亩地。 便是种些主食也使得! 想到这,听鱼松开宋知玉的胳膊,激动的搓了搓手:“小主这主意甚妙!” 说完又冷静下来:“可……咱们上哪儿找菜种去呢?” 宋知玉早就想好了,“这不难,去御菜园找宫女私下换些便是。” 换种子是她早就想好的,古代的农业并不发达,产量也不高,跟人换种子也只是她为了掩人耳目的办法。 到时候她用系统积分兑换了良种,再调包一下提高产量。 听鱼觉得换种子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御菜园的宫人是整个后宫最好说话的,她们也没与之起过冲突,想来拿银子换些菜种不成问题。 听鱼眼中对未来的憧憬,尽管宫中的日子艰难,但有了这小小的希望,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于是后背一挺,信誓旦旦拍胸保证:“小主放心,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 两人正说着,小喜子换好干爽的衣裳匆匆进来,“小主,御膳房钟管事说咱们错过了饭点,连泔水都没有,让奴才晚膳赶早。” “奴才与钟管事说拿银子换,可他却出言讽刺,说咱们流云宫连耗子都不稀罕来偷食,哪来的银子。” 听鱼气得小脸通红,“小主,要不咱们将此事告诉元庆公公,让他给这钟管事一点教训!” 宋知玉眸光闪动,沉吟片刻,“先别急着找元庆,上午才出了叶嬷嬷的事,这会又去告状,恐惹他厌烦。”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也知道贵人事忙,他们也是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到元庆,贸然找过去真可能嫌弃。 听鱼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饿一顿吧?”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昨儿奴婢还瞧见春喜宫的嬷嬷错过了饭点,不也拿到了吃食,哪有什么劳什子过饭点的规矩!” 提及春喜宫,宋知玉脑海中便浮现出一身着桃色百花裙,耳上坠着粉紫色东珠耳坠的丰腴女子。 那女子便是正六品沐才人,她爹是京城首富,家中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更是皇商之一,财力雄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相比之下,原主的身世就差的多了。 原主出生在一个偏远小镇,名枫叶镇。 她爹娘去的早,五岁时便没了爹娘,父母去后她跟着祖母在乡下过日子。 可即便如此,到了八岁时,常年外出的大伯突然回来了,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想将她卖进勾栏瓦舍。 好在祖母一直守着她,没让大伯得手。 祖母意识到等她百年后去世,原主可能还是逃不过被买卖的命运,便托从宫里退回来养老的老姐妹,将她送进宫里当差。 可惜,祖母苦心规划好的路,被狗皇帝一句话打碎了。 如今她农女成采女,无根无基,宫里那些个奴才丫鬟也没人看好她。 而那钟管事素来贪财,自然是千方百计地巴结春喜宫,而不是她这个一无是处没有油水可捞的小采女。 小喜子挠了挠头,一脸懊恼道:“都怪奴才没本事,连顿饭都要不来。” 宋知玉摆了摆手,温和一笑:“不怪你,怪只怪那管事太势利眼。” “那沐才人背后有庞大的财力支撑,私底下时常给钟管事撑腰,咱们眼下对付不了他们,只能靠自己。” 听鱼一脸焦急,“那午膳怎么办?实在不行奴婢厚着脸皮去其他宫里借点吃食?” 宋知玉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必,我自有办法。” 昨日从映竹园回来时,系统便提示她边上有个小池塘里有鱼,她也确实看到里面有鱼跳出水面。 反正她都偷挖笋了,现在偷几条鱼又如何?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眨巴着眼看着自家小主,等着她解惑。 宋知玉抬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发现映竹园附近有池塘,里面有很多鱼,咱们去抓几条,中午就吃烤鱼。” 听鱼瞬间瞪大了双眼:“小主,您说的是绮梦池?” 宋知玉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后点了点头:“嗯,应该是。” 然后她就收获了两声:“嘶~” 宋知玉不解,满脸问号看着二人:“怎么?” 听鱼反应过来后不赞同的摇摇头。 “虽说绮梦池荒废已久,可这里到底是皇宫,咱们去抓,万一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宋知玉满不在乎,“左右都可能是死,要选我就选饱餐一顿再……” “死”字还没出口,便被听鱼捂住嘴,“小主,这个字可不能说了!这是忌讳。” 宋知玉一愣,倒是没跟听鱼唱反调,毕竟皇宫真的有诸多忌讳,便点了点头:“好,我不说。” 听鱼这才松开手。 宋知玉却故意做出一副馋猫的样子。 “咱们小心点,速战速决,不会被人发现的。” “你们想想,鲜嫩的鱼肉在火上一烤,滋滋冒油,再采点紫苏去腥,撒上盐巴,那味道……”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两道不争气的咽口水声。 宋知玉在心里比了个耶,小样,还不拿捏你们! 美食在前,值得冒险! 第13章 山人自有妙计 果然两人都心动了。 小喜子摸了摸嘴角边不存在的口水,看向宋知玉:“小小小主,咱们没有鱼鱼鱼网,也没没没鱼篓,如如如何抓鱼啊?” “是啊,小主,那鱼滑溜溜的,咱们徒手可抓不着,那不白费力气嘛?” 宋知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满眼狡黠:“山人自有妙计。” 话落,看向小喜子吩咐道:“你留在这等我们。” 小喜子一听宋知玉不带他,眼眶都红了几分:“小小小主,为何不让奴才跟去?” 宋知玉看他委屈巴巴的样,怕他乱想,耐心解释了一番。 “小喜子,你是咱们流云宫最可靠的人。” “你想想,一会内务府的人肯定会给我们送补偿银子,咱这要是没人可不行!要是银子没拿到,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说到这里,她抬手拍了拍小喜子的肩膀:“抓鱼的事交给我和听鱼,你且守好咱们的家!” 小喜子顿感肩膀上责任重大,重重点了点头:“小主放放放心,有奴才在,定不让那内内内务府的人耍半分心心心眼子!” 宋知玉笑了起来,“好,你且等着我们一会带好几条大鱼回来!” 小喜子对宋知玉盲目自信,又是重重一点头,目送二人提着篮子出了流云宫。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地上湿滑,宋知玉带着听鱼走的比往常慢些。 走到绮梦池边时,太阳竟是拨开乌云出来了。 宋知玉站在池子边瞧了一眼,这池塘虽无人管,但生态极好。 池子周边长满水生植物,有些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 宋知玉称这小池塘,是相较于皇宫而言,它是宫里最小的,实际上这个池塘目测也有四五十平。 池水也是清澈见底,靠近池子边的地方,还有好几尾大鱼在水里悠闲的游动。 大概是因为没有天敌吧,这群肥鱼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叮,检测到池塘野生鱼群。】 【叮,检测到池塘野生螺蛳。】 宋知玉这才发现还有不少小螺狮攀在池塘壁上。 螺蛳不在她今天的打野范围内,处理起来也需要不少时间,还要养着吐泥沙。 还是大鱼更有性价比。 听鱼瞧见了水中的鱼极肥美,大眼睛亮亮的指着水面,激动大喊:“小主,咱们今日可有口福了!” 宋知玉做了个“嘘”的动作,俯下身子,攥了一把池塘边一丛丛开满粉色小花的草。 “小声些!” 听鱼有片刻心虚,眼巴巴的瞅着宋知玉,小声追问:“小主~” “咱不是来抓鱼的吗?怎么摘起野花来了?您快快告诉奴婢咱们到底用什么法子抓鱼?” 宋知玉扬了扬手中野草,笑道:“这种辣蓼草就是今天咱们抓鱼的关键。” 听鱼来了兴趣,“这野草随处可见,我们真能靠它抓到鱼?” 宋知玉微点头,又抓了一把辣蓼草才开口解释。 “这种辣蓼草的汁水可以用来醉鱼,把它捣碎扔进池子里,等鱼接触到汁水,就会像人喝醉了酒一样。” “出现行动缓慢或者昏迷的状态,如此咱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捞鱼吃了。” 听鱼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她从不曾知晓这野草还有这样的奇效,此时她对宋知玉佩服五体投地。 “小主厉害!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宋知玉笑而不语。 这哪是她厉害。 这种抓鱼方法还是她前世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工地上量尺寸的时候,跟着工地的工人一起抓鱼才学会的法子。 没想到穿越到了古代,倒是又被她用上了。 听鱼便也跟着宋知玉攥了好几把辣蓼草,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将其放在上面捣烂成泥,随后扔进池子里。 阳光下,墨绿色的草汁在池水中缓缓散开。 由于这池子挺大,宋知玉怕下的辣蓼草份量不够,用仅有的积分换了一把迷药,趁听鱼走神之际全撒了进去。 随后便一直在观察水中动静。 听鱼回过神跟着好奇的瞅着池子,等着看鱼儿是不是会如小主所说———翻肚皮。 宋知玉一边盯着水里的肥鱼状态,一边细看这群鱼的品种。 里面除了有观赏的金鱼,还有草鱼,鲫鱼等等品种,种类繁多。 看着看着脑中浮现出各种红烧鱼,糖醋鱼,油炸小杂鱼…… 两刻钟后,宋知玉发现那些游动的鱼儿游动的速度渐渐变慢了,有几条甚至浮出了水面。 宋知玉赶忙拿起身边的竹篮子,伸手一捞捞起一条两三斤的大鱼。 “哇,真的抓到了!”听鱼在一旁鼓掌惊呼,化身小迷妹。 宋知玉好笑的同时连声催促她:“快,别愣着,那边还有好几条浮起来了。” 听鱼“哦”了一声,麻溜提着另一个篮子上前。 没一会两人便又捞了两条鱼上岸。 宋知玉来的时候没想到能抓到这么多的鱼,此时带的小篮子显然不够装。 眼见还有鱼浮出水面,宋知玉想着总来偷鱼又被抓的风险,想一次性多捞些,便让听鱼先拿着那三条鱼回去。 顺道让她看看内务府的有没有送银子。 银子拿到了便让小喜子一同过来,若没有就不喊小喜子,让她自己带两个大点的篮子过来。 听鱼自然不想错过这么一次囤鱼的机会,将鱼放进篮子里用杂草覆盖着,然后鬼鬼祟祟溜了。 宋知玉则继续留在这里激情满满的捞鱼。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脚边便又堆了五六条鱼。 宋知玉越抓越上头,注意力都在池面冒出来的大鱼身上。 浑然不知一双狭长幽冷的眸子在静静的打量着她。 水中忽的泛起一道金光,宋知玉俯身的动作猛的顿住。 一尾通体鎏金鳞片的大鱼缓缓浮出水面。 “金龙鱼!”宋知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可是金龙鱼啊!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金龙鱼是某些人财富与品味的象征。 一条品相上佳的金龙鱼,价格有时候能高达数百万元,甚至更高。 金龙鱼繁殖难度极大,对水质、水温、繁殖环境等要求苛刻,这也使得它在鱼市上供不应求,愈发珍贵。 如今这么大一条金龙鱼就在眼前,宋知玉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之前在短视频里看到的人家烹饪金龙鱼的画面。 尤其是出锅时,白嫩的鱼肉浸润在浓稠的汤汁里,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心中的馋虫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今天必须先吃金龙鱼! 手起篮落间金龙鱼已到手! 宋知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就等着听鱼过来一起装鱼回去了。 等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一池塘壁上长着一丛紫苏。 紫苏可以去腥,能让烤鱼更加美味! 便想都没想走过去摘紫苏叶。 …… 假山石阴影处,一抹玄色云纹衣角无声掠过。 凌云霄望着那抹浅碧色娇小身影若有所思。 第14章 献给灶王爷的! 姑娘发间木簪斜插,鬓角碎发被汗水粘在瓷白颈侧,她腰肢压的极低,伸出一节皓腕去摘紫苏叶,露出腕间一颗朱砂小痣。 凌云霄怔了下,记忆深处似有一人,小小的手腕处亦有一颗同样的小痣。 他眸光微转,女子白皙瘦削的侧颌线撞入眼帘。 他蓦地回忆起,当年椒房殿那场火光冲天的大火火起时,他欲进殿找母妃。 不料被人迷晕,再睁眼时他已被绑在一辆满是幼儿的马车上…… 这车驾将要把他们都送往北境为奴。 他跑过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起了高热,又一直处于饥饿状态,险些死在那辆马车上。 若非身边有一小姑娘塞了糖块给他,且一直在安慰他,与他说她爹娘一定会来救她,他应是撑不下去的。 那小姑娘手腕处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小痣。 会是她么? “爷,可要属下…….” 暗卫寒月带了丝狠意的密音被凌云霄抬手打断。 宋知玉指尖刚触及紫苏叶,忽然觉得后颈寒毛倒竖。 池水倒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立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这绮梦池的鱼,姑娘捞的可还尽兴?” 低沉的嗓音惊到宋知玉,让她险些栽进池中,慌乱转身时,绣鞋踩上湿滑青苔。 仰面跌落的瞬间,腰间陡然缠上一股力道。 天旋地转般撞进一个竹香萦绕的坚实怀抱,宋知玉发间的木簪“噗通”一声坠入池中,三千青丝如瀑散开。 凌云霄单手箍着女子那截细腰,温暖柔软的触感使得他微微一怔,倏然便松了手。 “啊!”宋知玉惊呼一声,身躯控制不住往后仰,入目便是一张玉质金相的俊脸。 宋知玉来不及多想,顺势揪住对方那截玄色云纹衣袖站稳,掌心紫苏叶被她捏碎,在他袖口留下一个汁水印。 宋知玉尴尬的缩了缩手,抬眸便对上一双淬着寒星摄人心魄的墨眸。 随意看他一眼,便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 宋知玉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隐隐感觉眼前这男子脾气不太好。 暗自猜测,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是何身份。 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劲瘦的腰身上,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 那首先排除此人是皇帝的可能性。 原主曾听闻宫女讨论过皇帝,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 视线下移至男人微风中轻扬的衣角。 这料子瞧着是锦缎,宫中侍卫的常服基本也是锦缎。 宋知玉心算了算时辰,此刻正是侍卫们换岗的时候,胆子忽地大了起来。 “这位侍卫大哥。”她再度扬起脸时已换上甜笑,向他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你也是…….嗯……来加餐的?” 凌云霄略一挑眉,睨着眼前神色连续变换的姑娘。 干净纯粹的杏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倒是比他豢养的小熊猫还要灵动三分。 凌云霄故意压低嗓音,“你怎知我不是来逮小贼的?” “捉小贼哪能独自前来?”宋知玉扬了扬嘴角,踢了踢脚边的肥鱼,“我猜你与我一样,是错过了午膳,出来打牙祭的。” “咱们相见即是缘,你若是不嫌弃,我分你一条鱼。” 凌云霄从未想过有一天,在他的宫里,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捕他养的鱼还“大方”的想要收买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男人广袖一展,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地上一指:“我要那条金的。” 寒月在树梢上险些栽下来。 那尾金龙鱼是南洋国进贡的碧眼金龙鱼,千金难买。 这鱼极挑水质,养了好几个地方都半死不活的,唯有此处,一放进来便生龙活虎。 眼下它却在这女子脚边挺的笔直,爷还纵着她…… 宋知玉可不知暗处有人,顺着凌云霄的手指看去,顿时小怒了一下。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金龙鱼上! “不成!”宋知玉压下男人手指,像只炸毛的猫儿,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凌云霄负手而立,眸底兴味盎然。 他有多久不曾见过这样直白带情绪的眼神了? 久居高位的掌权者,周围所见所闻皆是顺服遵从,或真心或违心, 唯独眼前的女子,这般堂而皇之的以眼神传递对他不满情绪。 于凌云霄而言,甚是新鲜稀奇。 宋知玉见他不与,眼波一转,又寻了个合理的理由:“这条鱼是要献给……灶王爷的,让他保佑我们以后在宫里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看这条怎么样?”宋知玉拎起条鲫鱼,凑近凌云霄,“鲫鱼炖豆腐最是滋补,尤其适合……” 你这样的血气方刚的男子。 鼻尖嗅到一丝血腥气,宋知玉说话声一顿,突然想到昨晚映竹园那受伤的男子,也是个侍卫。 不会这么巧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就是眼前这一位吧? 宋知玉微垂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凌云霄手背,果然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与她咬的一模一样。 这下她更肯定了,他就是映竹园里被她又踢又咬的受害者。 想来他来此是因为丢失了银子,在宫中吃不饱饭,所以跟她一样选择出来找吃的。 “适合什么?”凌云霄微微倾身,冷冽气息拢住少女周身。 宋知玉猝不及防后退一步,顺口便说:“适合伤患!” 说完即刻懊恼! 凌云霄微眯起眼看着她:“伤患?姑娘怎会突然提起伤患,莫不是知晓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探究,让宋知玉心里直哆嗦。 又心虚又慌! 她干笑两声:“我就是随口一说!” “像你们这样的侍卫,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难免会有个磕磕碰碰,这鲫鱼炖豆腐补身子,最合适不过,我真没别的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凌云霄可千万别深究。 凌云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宋知玉头皮发麻,才转移视线,眸底晦暗不明。 “姑娘倒是有心。” 宋知玉暗自松了口气,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下一秒,凌云霄又开口了。 “不过……我还是想要那条金的。” 宋知玉一听,差点没哭出来,这人怎么就揪着她的金龙鱼不放呢!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语带诱惑:“侍卫大哥,我有个烤鱼秘方,烤出来的鱼那叫一个香,十里外都能闻着味儿!”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吃烤鱼?你尝尝我的手艺,什么鱼在我手里都能烤出好滋味来。” 寒月在暗处撇撇嘴,主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会稀罕这姑娘的一手烤鱼? 他赌主子会拒绝。 可下一秒,他便听到主子爷说:“好。” 寒月:“……”不应该!这不像是爷的性子! 第15章 惊鸿剑削木棍? 宋知玉见他答应,顿时喜笑颜开,吃了她的烤鱼,可就不能打她金龙鱼的主意了哦~ 于是乎,她欢欢喜喜的提起两条鱼丢进篮子里,伸手拉他的衣袖。 “跟我走。” 凌云霄垂眸瞥了眼衣袖处那双素手,掠过那故意被她落下的金龙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瞬即逝,没反抗任由她拽着。 寒月眼瞅着爷就这么被一姑娘拉着走……不自觉望了望太阳的方向。 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今日……主子不对劲! 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莫不是开窍了! 这么一想可把他激动坏了,迫不及待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暗卫营所有人! 便在寒月激动搓手时,听鱼拎着两个大篮子快步走来。 人未到,声先至。 “小……” 宋知玉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下一惊,暗道听鱼来的不是时候! 怕暴露二人身份,她忙对着听鱼喊。 “听听,今日不能陪你吃鱼了。” “我认识了个侍卫大哥,他也没吃午膳,我得带他去吃烤鱼,你将剩下的鱼带回去给姐妹们尝尝。” 听鱼一开始听的有些茫然,离得又远,漏了前头半句,只听到烤鱼,姐妹们什么的? 她快步走近瞧见凌云霄时,顿时悟了。 小主这是被侍卫抓包了! 她大概也猜到了,小主要带着这个侍卫去烤鱼。 也不知小主用了什么方式哄骗了这冷脸侍卫,竟同意同流合污,共吃御池肥鱼。 听鱼懵懵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顺口叫出来的时候舌头打了个转:“小玉,你们去哪烤?” 流云宫肯定是不能回的,回了就暴露老巢了,万万不可! 宋知玉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和侍卫大哥去冷宫!冷宫清冷!” “好了,我不与你多说了,否则侍卫大哥该饿昏头了。” 话落对着听鱼疯狂眨眨眼,示意她带着鱼快跑路,自己则拉着凌云霄的袖子,抬步便往冷宫快步走去。 凌云霄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 去冷宫的路上倒是没碰上侍卫巡逻,宋知玉与凌云霄顺利进了冷宫。 只是…… 宋知玉一进来便停住了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冷宫,不了解冷宫地形,更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木柴生火。 凌云霄侧眸看了不知所措的姑娘,沉默了一会好心提醒:“东偏殿有一荒废小厨房。” 宋知玉杏眼微怔,抬头看向男人,对上一双无波墨眸:“侍卫大哥,你对冷宫这么熟悉吗?” 凌云霄微点头,“自然。” 宋知玉一听误会了,想到这人那天半死不活的出现在映竹园,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摇头叹息道:“哎,看你对冷宫这么了然于心,想来巡查皇宫的活也不轻松。” 凌云霄神色微滞,没反驳宋知玉的误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这样不善交流的孤僻性格在侍卫圈里可不得被孤立欺负么! 也是个可怜人! 宋知玉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暗暗感叹。 没一会,二人便到了东偏殿的小厨房。 虽然有心理准备,宋知玉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眼前一扇腐烂破败的木门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 被风吹的一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边上的窗户上原本糊着的窗纸的破碎不堪,零零散散挂在窗框上。 外墙壁上的泥灰更是大片大片的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墙脚还有霉斑肆意蔓延。 这里面不会有老鼠蟑螂之类的小动物吧? 宋知玉默默后退了一步,想打退堂鼓。 岂料,凌云霄已大步上前,笔直修长的腿往前一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哐当”一下应声倒地,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宋知玉捂着口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咳嗽了好几声,竖起大拇指违心道,“侍卫大哥,你太......太彪悍了!” 凌云霄单手掸了下衣角灰尘,转头看向宋知玉,神色平静:“这样方便些。” 宋知玉点头:“方便是方便,就是差点没把我呛死。” 凌云霄仿若未闻,丝毫不受灰尘影响,神色淡淡的稳步迈进屋内,并不接她话。 宋知玉讨了个没趣,对着男人那背影做了个鬼脸,凌云霄却在此时突然转身看她。 她神色一僵,伸着舌头翻着白眼……反应过来后,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呵呵~眼睛舌头抽筋了。” 凌云霄听完沉默了一瞬。 古灵精怪。 他头一次听到有人将做鬼脸解释成抽筋…… 若真是她,倒是比小时候动不动便哭可爱有趣的多了。 宋知玉尴尬的要命,讪笑着转移话题:“你还吃不吃烤鱼了?” 凌云霄能察觉到她不自在,那双灵动的眼眸左右飘忽。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嗯。” 侧身让开时眼神示意她进去。 宋知玉进去便开始打量环境,里面光线略显昏暗,房梁上布满厚厚的蜘蛛网,几只大蜘蛛挂在蛛丝上,感觉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灶台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没有锅,只余一个空空大圆槽。 好在木柴这屋子也堆了一个角落,够用。 空洞的灶台也挺方便她烤鱼的。 于是乎,宋知玉撸起袖子,因着发簪掉了,只能把头发随意绑一下,不然影响她干活。 随后拿起门口边的扫把,“刷刷刷”几下将灶台上的灰尘一扫而空。 凌云霄看着姑娘背对的身影,视线落在她白皙脖颈处露出来的殷红桃花胎记。 瞳孔紧缩。 当真是她! 宋知玉回头,看着身后一动不动像个大爷似的站在那的男人,怒了。 宋知玉皱了皱眉对他招招手:“愣着干嘛?赶紧干活啊!” 凌云霄微怔,似是没料到她会对他发号施令,片刻后轻问:“需要我做什么?” 这……这也要问? “杀鱼你会吗?” 凌云霄:“不会。” 宋知玉:“???” “那你会做什么?” 凌云霄抿了抿唇,实事求是:“杀人吧。” 宋知玉扶了扶额,面带无奈:“别开玩笑,不好笑。” “我看你有佩剑,既然不会杀鱼,那便削几根插鱼的木棍如何?” 檐角阴影处,寒月一个没控制住捏碎手中的暗影镖。 主子的惊鸿剑饮过北境皇族的血,斩过南域玄冰卫,此刻竟被使唤着削木柴……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家主子当真拔了剑。 寒光出鞘的刹那,凌云霄自己也怔了怔。 剑柄上缠着的陈旧布条蹭过虎口,凌云霄想起埋藏久远的回忆。 那是恩人替他缠上的护手…… 不知宋家出了何等变故,她又是为何入了宫? 第16章 五岁父母离世 宋知玉歪着头,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该不会连木棍都不会削吧?” 娇柔的声音中带了丝怀疑。 凌云霄在宋知玉清泉般的眸光里,将那本该取人性命的剑转了个弯,稳稳指向角落挑起一根木柴落入掌心。 随着“嚓嚓嚓”几声落下,木屑纷飞如雪掉落在地。 男人用行动证明,他会。 宋知玉凑过来时,染着清雅的栀子香的青丝拂过男人手背,像一把小刷子扫过。 寒月看着主子耳后浮起的薄红,默默把“暴殓天物”四个字嚼碎咽了下去。 宋知玉浑然未觉,捏着刚削好的木棍忍不住惊叹:“你这剑比那木匠的刻刀还锋利!” 连一丝毛刺都无。 她好奇的弯腰瞧了眼那柄剑,玉指顺势抚上剑身,敲了两下。 凌云霄下颚线紧绷,手背青筋暴起,冷声道:“莫碰。” 上一次如此触碰剑刃的刺客,手指还落在云顶雪坡上。 凶得很呐! 宋知玉触电般抽回手,小声嘟囔:“不碰就不碰,有剑了不起。” 说着便捡起地上的草鱼,“这里没有菜刀,既然你不让我碰这把剑,那我说你来杀鱼?” 凌云霄盯着宋知玉手中的鱼,眉梢微微蹙起,似是在权衡这杀鱼之事。 大草鱼却突然甩尾挣扎,黏腻的水渍擦过凌云霄手腕。 他指尖微颤,刹那间削去扇动的鱼尾,血珠溅上宋知玉手背上。 宋知玉惊呆了,擦着手背跳开:“你别乱来,杀鱼不是这样杀的!” “你得先将鱼腮挑了。” 凌云霄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握着剑柄,剑尖轻抵在鱼鳃处,只是那动作却显得极为生疏。 宋知玉这时才意识到,这剑似乎太长了,根本不适合杀鱼。 “要是有把匕首就好了……” 凌云霄下意识想到腰间的匕首,鬼使神差的将惊鸿剑收回剑鞘内,拿了出来。 匕首通体乌黑,刀鞘上有隆起的狼图腾纹路。 宋知玉见他拿出匕首,眼眸微闪,惊喜道:“不愧是皇宫侍卫,没想到你们还配匕首!能给我试试吗?” 这次她可是先问了,可不能凶她了。 凌云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那因激动在那张略显苍白面颊上浮现的一丝红晕。 她似乎并未想起这匕首来自哪里。 再回神时,凌云霄手中的匕首却已落入姑娘掌中。 宋知玉迫不及待的掂了下匕首重量,恰到好处,便蹲下身子熟练的将鱼塞挑开,动作一气呵成。 凌云霄垂眸扫过那双染上血色的素手,眼底闪过疑色。 处理好鱼鳃,宋知玉又开始清理清理鱼鳞。 她一边动手,一边还不忘跟凌云霄说话。 “你连鱼都不会杀,我分你鱼也无用,难不成你拿回去连鱼塞鱼鳞一起烤着吃的?” 她也没指望凌云霄会回答:“看到没,刮鱼鳞的时候要逆着刮,这样才能刮干净……” “破开鱼肚,一定要将里面的苦胆挖出来,否则鱼胆破了,整条鱼吃起来都是苦的。” 她边说边在鱼腹处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没听到凌云霄应声,抬起头去看他。 见他一动不动,又小怒了一下,她白说了这么久,他硬是没听进去! 一怒之下将匕首还给凌云霄手中,“你来吧,记得挖苦胆。” “我去外面找点去腥的草。” 凌云霄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暗眸中闪过一抹涟漪,若有所思。 寒月在暗处,犀利的目光凝视着宋知玉,暗道她胆大包天。 下一秒,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又又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家金尊玉贵的主子,此刻认真拿着那柄从不让人触碰的匕首,对着鲫鱼比划,仿佛在研习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学秘籍…… 分明只是在学杀鱼罢了。 其实主子想学,他也可以教……他杀鱼比那女子厉害的多! 可这会无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费了一番功夫,凌云霄总算是把两条鱼处理好了。 宋知玉回来时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说着从他手中接过鱼。 将采摘来的去腥草塞进鱼肚子里,插在木棍上,架在灶台处。 凌云霄看着她忙碌的娇小身影,跟了过去。 眼底有几分探究,又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得柔和。 与宋知玉相处时,让他意外的感到轻松惬意。 久了他便闲适的靠着灶台。 宋知玉拿起洞口的火石,点燃灶边堆积的干草,塞进灶洞,又挑了几根较小的木柴塞进去引燃。 等火苗蹿起掠着鱼身,发出滋滋作响时,宋知玉才又塞了一些大块的木柴。 忙完看见矗立在旁的男人,还是没动弹半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走出来对着凌云霄,指了指灶口:“你帮我看火,我来翻鱼。” 凌云霄微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被命令的恼怒,饶有兴致的坐了进去,有模有样的拿起木柴塞进灶洞。 透过灶台空槽,瞧这姑娘时不时地翻动着鱼,听她嘴里念念有词:“火候刚刚好,再撒点调料就完美了。” 宋知玉说着便从袖口拿出一个陶瓷小罐,抖在冒油的鱼身上,屋内顿时响起“滋滋”声。 一股奇异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外,是凌云霄从未闻过的味道。 其实这是宋知玉在提出要带凌云霄吃烤鱼时,在系统商城兑换的烧烤料,这么一小罐就花了她五十积分。 好在系统还算大方,一条鱼足足给了两百积分,金龙鱼更是给了五百积分,不然她肯定会肉痛许久。 凌云霄凝视着她被火光镀上金边的下颚线,状似无意道:“你为何会想到辣廖草醉鱼之法?可是用到了《青囊医典》里记载的法子?” 此法他也只在藏书殿中看到过。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宋知玉翻动烤鱼的手一滞,直觉凌云霄在试探她。 她眼波一转,幽幽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识不得几个字。” “五岁我爹娘便离世了,我跟着祖母一起在村里过日子,这是祖母教我的生存之法。” 火堆突然爆出颗火星,照得宋知玉腕间露出的朱砂痣殷红如血。 五岁父母离世? 凌云霄抿了下唇,视线落在她那张过分瘦削的巴掌小脸,不知为何心底某处莫名揪了一瞬。 良久,他未再说话。 直到鱼烤好了,宋知玉热情的递了一条鱼给凌云霄,“看吧,我烤出来的鱼,外焦里嫩,滋味一绝,你快尝尝。” 她说这话时,脸上绽放着自信夺目的笑容。 那笑意晃的凌云霄怔了一下,令他眉眼染上暖意。 第17章 心凉了半截 宋知玉见他不接,索性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则靠在灶台边迫不及待将嘴放在嘴边大口吃了起来。 “终于是吃上肉了!” 她吃得满脸满足,嘴角还沾上了油渍,像只贪吃的猫,很……可爱。 凌云霄心底的所有疑虑,此刻都不想问了,甚至还走至她身旁,伸手轻轻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宋知玉愣住了,不懂他为何突然亲近,抬眼对上凌云霄深邃的眼眸。 凌云霄抿了抿唇,解释:“脏了。” 宋知玉:“嗷,谢……谢谢。” 话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暗处的寒月也愣住了,他眼花了,竟看到主子在帮宋知玉擦嘴! 许久,宋知玉笑了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其实宋知玉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昨夜在映竹园看到过他的令牌。 凌云霄微微颔首,移开视线,低声道:“寒云。” 宋知玉微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便叫你寒云哥吧,一直侍卫大哥侍卫大哥叫,怪生疏的。” 凌云霄没意见,嗯了一声后反问她:“你呢?” 这…… 她目前还不想暴露她采女的身份。 宋知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烧焦的木棍,敛眸思索片刻,火光在她卷翘的睫羽间跳跃:“我叫玉珠,在御菜园当差,平日负责些洒扫的活……” 说着故意露出左手掌心薄茧:“你瞧,这都是握扫帚时磨的。” 其实这是原主之前在御花园搬花盆的时候磨的,虽然她后面成了一宫小主,这双手也在听鱼的养护下变白了几分,但掌心的薄茧一时半会是消不掉的。 凌云霄扫过她虎口处新月型疤痕——这是……那年她非要抢他的匕首时,不小心划伤留下的。 如今那原本细嫩的掌心满是岁月磋磨的印记。 凌云霄手中的烤鱼倏然变得索然无味,鱼肉里混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玉珠姑娘,宫中明令禁止私捕御池鱼虾。”他看向地上被扔下的鱼骨,“若被逮住,轻则杖责,重则杖毙,你为何还要……” 话音未落,宋知玉已气鼓鼓的抢过他手中的烤鱼:“若不是御膳房克扣的厉害,谁愿意冒这个险?前几日御膳房送来的馒头都长绿毛了!” 宋知玉说的是都是真的,如若不是吃了这绿毛馒头,原主也不会上吐下泻,一命呜呼。 灶洞内未灭的柴火爆出“噼啪”一声响。 凌云霄凝视着姑娘鼻尖沾着的焦油,突然想起早前元庆提及内务府叶管事克扣宫女月俸之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阴影里的寒月立即会意,悄无声息消失离去。 便在此时,另一名暗卫寒星出现在檐角阴影处,传音给凌云霄。 “主子,摄政王入宫求见。” 凌云霄眸中的暖意骤然散去,他解下腰间铜质令牌塞进宋知玉掌心。 “今日多谢姑娘的烤鱼,我有要事要办,便先告辞了。你若遇到困难,可拿此令牌去英武殿寻我。” 掌心的冰凉触感让宋知玉愣了愣,只是请他吃顿烤鱼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她的本意除了拉凌云霄入伙,让他别去揭发她偷鱼之事外,多少有点愧疚的心态。 没料到这么一会功夫,他似乎已经将她当作自己人了,还将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她。 她想还给凌云霄,可回过神时,他已经踏着满地尘土走远。 寒星在檐角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宋知玉看了片刻,才悄然离去。 宋知玉浑然不知,把剩下的烤鱼吃完,清理了一下,也离开了冷宫。 回到流云宫偏殿时,小喜子欢欢喜喜捧着一个荷包候在廊下。 “小主,新新新来的内务府总管,屠嬷嬷给咱~咱们补齐了月银。” 宋知玉闻言眼底染上笑意,一把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在手中点了点,嘴里念念有词:“正好六两银子!太好了,咱们的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数完银子,宋知玉满脸笑意,正欲问听鱼上哪去了。 小喜子挠了挠头,又道:“小主,还~还有呢!” “屠嬷嬷还送了三匹…..浮光锦,以及一一一对金丝流流流云镯!” “说说是……太后得知您受…受了委屈,特地赏~赐给您呢。” 太后? 宋知玉愣了下,她没见过太后,像她这样的低等妃嫔是没资格去请安的,便是连家宴喜宴,都没资格去。 只能在原主记忆里搜寻。 姜太后,居慈宁宫,非当今圣上生母,据说因常年礼佛,为人心善亲和。 许是听说她被恶奴刁难,所以才给点赏赐吧。 宋知玉微微点头,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赏赐,惊喜的没边:“放哪呢?快带我去瞧瞧。” 小喜子指了指偏殿小库房,道:“听鱼姐姐收进…..” 库房了。 话音未落,只见宋知玉已提着裙裾小跑进了库房,小喜子无奈跟上。 真是,小主也太心急了。 宋知玉是心急啊,她此刻有种乍然暴富的激动。 浮光锦乃是贡品中的极品,说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唯有皇亲国戚、后宫位份极高的妃子才有资格享用。 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得了三匹! 听鱼正拿着纸笔将赏赐登记造册,听到动静时,便看到自家小主盯着她放在桌面的三匹浮光锦。 “小主,奴婢瞧着这匹烟紫色的料子与您甚配,不如送去织造局绣上蝶纹制成长裙,穿上定是极美。” 宋知玉恍若未闻,眼前三匹布太过熠熠生辉,指尖不自觉触上冰凉缎面,触感如初生婴儿肌肤般柔软。 这……要是拿去卖了,能换多少银子回来啊? 宋知玉仿佛已经听到了银子滚动的声音。 听鱼见她不理,跺了跺脚:“小主~!” 宋知玉反应慢了半拍,“嗯?怎么了?” 听鱼无奈极了,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宋知玉这回听进去了,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么好的料子应当拿出宫去换银子才对,换了银子咱们往后可就吃穿不愁咯。” 听鱼一听立马急了:“小主,使不得!” 转瞬泼下一盆凉水。 “这浮光锦乃宫中独有的贡品,市面上根本寻不见其踪影。” “您若贸然拿出去售卖,定会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盯上告到太后那里去,到时免不了责罚。” 宋知玉被她这么一提醒,眉头皱成“川”字,顿时心凉了半截。 太后娘娘虽说是个好相与的,但她采女的位份本就是凌云霄与太后斗气得来的,若再被她知晓她偷偷卖了赏赐,下了太后的面子…… 而且原主也只是听说太后人好,万一是个佛口蛇心的呢? 想到宫中那些个阴司酷刑,宋知玉忍不住抖了抖。 小命要紧,别平白给自己招祸。 如此,换钱大计失败一半。 想想她又不甘心,看向一旁锦盒里的那对金丝手镯,心想着这种普通的金镯子融了,拿去换成银票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手指刚触碰到镯子,便被镯子内圈独属于内务府的印记弄的心头发酸。 看来这个金镯子也换不成了…… 哎! “小主”听鱼放下账簿欲言又止,似是看出宋知玉的心思,小声劝道:“小主,这镯子也是卖不得的,还是存着吧。” “小主不比那些个有家底的主子,将来免不了要几件首饰撑场面的。” 宋知玉并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对于有没有金银首饰撑场面不太在意。 处于一种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 这会,她心情可说不上好。 第18章 劝陛下广纳后宫 瞧瞧这布匹和首饰,可不就如金丝鸟笼上的雕花,烙着无法变现的枷锁。 而她则是关在那笼子里没了自由的鸟。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后宫这个带着无形枷锁的牢笼。 “我知道。”宋知玉心知听鱼是好意,果断将镯子往锦盒里一掷,“啪”的一下盖上盖。 听鱼见宋知玉失了来时的兴致,摸了摸另一匹粉色珠光云锦。 “这么好看的颜色,穿在小主身上该多亮眼,不能换成银子也不可惜的。” 一丝光线透过库房高窗斜斜照在浮光锦缎上,璀璨夺目。 宋知玉也瞧了一眼,前世一直跑工地,穿的几乎都是轻便的t恤衬衫,这样粉嫩的颜色还从未穿过。 听鱼这么一说,竟也生出了一丝心动。 “也好,那便做几件时新的裙子吧。” 听鱼笑弯了眉,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又絮絮叨叨了几句:“多出来的布料还能做几件帕子,做些个绢花。” “小主。”小喜子在门口怯声唤她,也打断了听鱼。 宋知玉回头,脸上挂起笑意,“怎么?是不是饿了?” 小喜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奴才与听鱼姐姐……吃过鱼肉汤了。” 话落,他摊开手心露出一块令牌,笑道:“小主,方才……跑的急,落了东西。” 宋知玉看着那块凌云霄给的令牌愣了愣,随后眼眸亮了起来。 对呀,凌云霄是侍卫,不当职时可以出宫,那她若是有赚钱门路…… 或许她可以与寒云合作也说不准! ———— 御书房内香雾缭绕,却掩不住内里剑拔弩张之气。 赵怀安挺着大肚子,身着紫金蟒袍立在凌云霄面前,腰间赤金螭龙玉佩随着他呼吸的动作轻晃。 此乃先帝特赐玉佩,予他见君可不跪之权。 “臣受太后所托,特来劝陛下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凌云霄漫不经心坐于御案前,修长手指在唇角抹了一下,嗤笑一声:“皇叔倒是清闲,连朕的后宫都要操心。” 赵怀安背起手,一副长者姿态笑道:“陛下登基三载仍未立后,臣身为皇叔,自然要管上一管,否则百年之后,无颜面见先皇。” “前日,太后召臣入宫……” 凌云霄自知他要提及姜家女,微抬手打断赵怀安,拿起岸上单独放置的奏折,掷于他脚边。 “黄河决堤半月有余,赈灾粮却迟迟未至,三万流民涌入白岩城,皇叔可知暴民已攻入府城?又可知那城主的头颅还挂在城门之上?” 赵怀安笑意凝固在嘴角,拢在袖口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此次负责黄沙河赈灾之人正是他的副将庞坤。 七日前,庞坤冒死传回的密信还在他怀中,信上用血所绘的毒蝎纹,此刻有意无意灼烧他的胸口。 毒蝎纹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暗蝎”出动的标记。 凌云霄缓缓起身,明黄色龙纹常服衣角掠过桌案,停在赵怀安半步之遥。 “皇叔这般替先皇忧心朕的后宫,不如先替朕安抚安抚灾民?” 赵怀安俯身拾起奏折,指腹擦过“人相食”三个猩红批注。 “陛下说笑了,安抚灾民是臣份内之事,只是皇家血脉传承,亦关乎江山社稷根本,不可耽误。” 凌云霄踱步回到御案前,从袖口拿出一份染血的灾民名册往赵怀安那处一掷。 “皇叔既知社稷根基,应知百姓安稳才是这根基之本?” “此刻朕若只顾充盈后宫,置万千灾民于不顾,日后该如何面对天下苍生?” 凌云霄身上散发出一闪而过令人胆寒的气势,令赵怀安恍惚了一瞬,似看到先帝。 刹那之间他稳了稳心神,凌云霄成不了先帝。 当年弱的似小鸡崽子,现下竟学起狼崽子想露出獠牙想伤人了。 当真可笑。 赵怀安微眯着眼瞥了眼御案上的青蓝琉璃茶盏。 这茶盏形似琉璃,实则乃北境特有的天灵石,遇水即释毒,长此以往喝下杯中茶,不出一年半载,凌云霄必亡。 凌云霄似未察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幽幽叹了一声。 “皇叔,选秀不急于一时,庞副将死的蹊跷,赈灾之事朕实在不放心他人督办,现下便只能由您去督办了。” 赵怀安见凌云霄一如既往的软了态度,暗道他多疑了,鸡仔子还是鸡仔子,变不成狼。 他神色缓和了几分,倒不再多言后宫之事。 进宫前他刚接到密信,暗蝎组织拿走了庞坤身上的秘令,他必须亲自追查。 思及此,他微微躬身,“臣遵旨,明日一早臣便启程前往。” 说罢便告退。 赵怀安阔步踏出门槛,恰在此时遇到元庆躬身捧着茶盘候在廊下。 茶汤袅袅的热气下,元庆满脸堆笑,弯腰向赵怀安行礼:“摄政王安好。” 赵怀安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元庆,只冷冷摆了摆手,迈步离开。 “王爷留步。”元庆忽然出声,依旧笑容满面,“这是滇南新贡的雪顶含翠,您不尝尝吗?” 赵怀安脚步微微一顿,便又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元庆瞧着赵怀安离开的背影,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待他回去瞧见赵秋瑾头上插的步摇,不知会不会在女儿面前失了分寸? 转眼,元庆便进了御书房,将茶盏放下后禀告。 “陛下,赵秋瑾收到赏赐,万分欣喜,特意让奴才转达谢意。” 说万分欣喜已是收敛,元庆想起赵秋瑾拿到那步摇那又哭又笑模样,嘴角抽了抽。 宫里宫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摄政王爱女赵秋瑾爱慕陛下,一心想要入宫为妃,偏赵怀安不允。 可即便如此,赵秋瑾依旧我行我素,不惜忤逆摄政王,每每宫中宴会,她必要寻些机会表现上一番,意图得主子爷青眼,下旨封妃。 可惜主子爷从未多看她一眼。 凌云霄拿着折子翻看,面上无波无澜,只是轻“嗯”了一声。 随即吩咐道:“元庆,去御菜园查一名为玉珠的宫女,务必将她的来历查清楚。” 元庆愣了愣,怎么突然要查一个宫女? 他只觉自家主子有些许反常。 “还不快去?”凌云霄蹙眉扫了元庆一眼。 元庆忙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办。” 御书房静谧下来,凌云霄注视着墙上那幅月影玉兰图上,那玉兰树下那提灯女童。 凌云霄揉了揉眉心,“寒星,派人查枫叶镇柳叶胡同宋家。” ——— 与此同时,赵怀安回到摄政王府。 迎面便见赵秋瑾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到了他跟前转了一圈,又摸了摸头上的花枝金鸾步摇。 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笑问:“父王,快看女儿头上的步摇,好不好看?” 第19章 步步紧逼 夕阳下,赵秋瑾发间的步摇折射着微光,步摇垂珠正玄在她眉心。 赵怀安瞳孔骤缩。 那金鸾口中衔着的红宝石,是他当年亲手镶嵌上去的。 他眼前浮现起椒房殿,心爱之人发间的金鸾步摇坠入焦土…… “摘下来!”赵怀安蟒袍广袖狠狠一甩,掩下他隐隐发颤的手。 赵秋瑾被他一声吼吓的后退一步,抬手护住步摇,眼泪啪嗒落下:“这是陛下赏的,是女儿的!” 赵怀安额角青筋突跳,猛的钳住赵秋瑾的手,而后从她头上拿下步摇,握在手心。 “胡闹!你可知此乃庄静仁皇后之旧物?” 赵秋瑾满脸泪痕,又惊又怕的望着赵怀安,抽抽噎噎:“女儿……女儿不知,只当是陛下一番美意,还望父王还女儿步摇。” 赵怀安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情绪,可握着步摇的手仍止不住颤抖。 “秋瑾!皇上赐下这步摇定然别有深意,父王替你收着。” 赵秋瑾哪肯,鼓足勇气握住赵怀安的手,这才发现赵怀安竟然手在颤抖。 她几时见过稳如泰山的父亲失了分寸,如今握着那步摇竟颤抖至此。 赵秋瑾擦了擦眼泪,忽而莞尔:“父王,陛下连庄静仁皇后的旧物都肯赐给女儿,难道您还看不出吗?为何要怕?” “这呀定然是陛下心意女儿,要让女儿入宫为妃呢!” “这可是先皇后之物,若说深意,那也是陛下有意让女儿当皇后!” 赵怀安突然抬手狠狠扇赵秋瑾一巴掌,沉声怒吼。 “放肆!此等胡话也是你能说的?给我滚去祠堂好好反省。” 赵秋瑾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怒目圆瞪的父亲,脸上火辣辣的疼。 却抵不过心中的委屈。 从小到大,父王虽对她要求严格,却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如今却因为这步摇,对她下此重手。 赵秋瑾嗤笑转身,眸光扫过赵怀安我这步摇僵硬的手,倔强的挺直脊背:“这宫女儿入定了,还望女儿入宫那日,父王将步摇还给女儿。” 她没瞧见身后赵怀安捏紧步摇时,鲜血顺着垂珠滴落在地。 暗处一黑影瞥了眼地上的血滴,嘴角一勾。 ——— 子时,慈宁宫佛堂,青烟缭绕。 姜太后跪在白玉佛像前,腕间沉香佛珠颗颗碾过指尖。 “娘娘,养心殿的眼线方才来报。” 桂嬷嬷捧着《宝华经》进来,贴在姜太后耳边轻声细语。 “陛下借您的名义,赏赐了流云宫宋采女流光锦三匹,金丝流云镯一对,也不知陛下是不是对那采女上了心。” 姜太后捻动佛珠的指尖顿住,忽而轻蔑笑出声。 “他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名门贵女尚且入不了他的眼,又岂会对个乡村野丫头上心。” 桂嬷嬷跪在太后身旁的蒲团上整理佛经。 忽而又道;“如此,依奴婢思来,陛下特意借由您的名头赏那宋氏,倒像是替您做贤德文章,眼下六宫都在赞您慈和。” 姜太后忽地冷笑,“他既要哀家全了这份母子亲情……” 鎏金护甲划过佛台上抄好的经文,“你且送去哀家亲手熬制的安神汤给他,就说哀家念他日夜操劳,应当以龙体为重。” 桂嬷嬷连连应声,转身便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桂嬷嬷办妥太后交代的事回到太后寝宫。 “娘娘,摄政王连夜来报。” 随后在姜太后耳边耳语一阵。 “好算计!”姜太后闻言瞳孔骤缩,攥紧腕间新戴的檀木佛珠串,“那孽障是要拿哀家的骨血当棋子?” 屋内烛光跃上她看似慈悲的眉目,在她眼尾褶皱里投下阴影。 “娘娘慎言!”桂嬷嬷跪在脚榻边,轻抚姜太后手背。 姜太后心绪不宁,猛的扯断佛珠,珠子噼里啪啦砸落在汉白玉地面上。 她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反手紧握住桂嬷嬷的手,“他这是要拿秋瑾与哀家博弈,万万不可!燕娘,快传怀安进宫!” “娘娘不可!”桂嬷嬷吓的手心直冒汗。 “陛下的眼线此刻恐怕就在慈宁宫外盯着,此举就等着咱们自乱阵脚啊!” 姜太后面庞褪尽血色,又泛起铁青。 她倏然起身,秀金凤尾裙扫过青玉脚踏,每一步都踏碎一室死寂。 桂嬷嬷紧跟着起身,见主子猛然驻足,枯瘦手指绞紧帕子,额角银丝被细汗氤氲。 “哀家这颗心都要烧穿了!” 姜太后神色狰狞,“那孽障前脚才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姿态,后脚步步紧逼,给哀家挖坑……” 桂嬷嬷疾趋两步至姜太后身旁,“娘娘息怒。” “哀家如何能不怒,那是哀家唯一的……”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嘴。 转而问桂嬷嬷:“听闻皇帝夜夜批折到三更?“ 桂嬷嬷愣了愣才点头,“是。” 窗外忽起惊雷,将寝宫南墙摆着的慈悲菩萨面容劈成明暗两面。 姜太后望着香炉里的三炷香,快步走过去,取出佛台暗格里的双凤漆木盒。 “备辇,哀家亲自去养心殿。” 桂嬷嬷咽下喉头的劝阻,只因她瞧见,太后袖口下下苍白的指节已掐入木盒。 “是。” 片刻后,三十二抬凤辇碾过宫道,姜太后捧着漆木盒跨进御书房时,凌云霄正端着慈宁宫送来的安神汤。 她掀开匣盖,露出半枚鱼形玉佩,推到凌云霄面前,“皇帝可还识得此物?” 凌云霄眼底闪过晦涩暗芒,他自然认得,这是他生母的生前佩戴的玉佩,也是…… 他放下汤碗,眉头微挑:“太后漏夜前来,只为给儿子送上一枚旧物,若当真如此,何须如此急切?” 姜太后喉头一梗,没料到皇帝打马虎眼,“皇帝,你当真不知哀家为何而来?” 凌云霄泰然自若,“儿子愚钝,还望您明示。” 又是含糊其辞。 姜太后指甲掐进手心,“哀家想问问皇帝,今日将金鸾步摇赐给赵秋瑾是何意? 凌云霄往靠背一靠,不紧不慢道:“儿子见赵秋瑾才情出众,温婉可人,纳入后宫可为后宫添几分颜色。” 姜太后冷笑一声,“皇帝莫要糊弄哀家,你赏赐的是先皇后旧物!” 凌云霄不动声色将姜太后眼底的急切看在眼里,“什么旧物不旧物,儿子只是觉得那步摇与她甚配,别无他意。” 第20章 托皇帝的福 姜太后面色一沉,沙哑的嗓音高了几分,“皇帝糊涂! “赵秋瑾乃摄政王掌心肉,背后牵涉的利益错综复杂,你想纳她为妃,是想利用摄政王,还是另有图谋?” 凌云霄面色一沉,“儿子不都是如您的意吗?让朕纳妃的是您,如今反对的也是您,太后让朕为难了。” 姜太后被他的话一噎,半天后才道,“你想纳妃是好事,哀家的侄女姜柔,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比赵秋瑾……” “也好,那便让姜柔与秋瑾一道入宫吧。” 凌云霄眼底凝成寒刃,打断姜太后的话,拿起漆木盒里的半枚玉佩在指尖摩挲。 这一刻,姜太后才恍然,凌云霄打是什么主意。 “哀家不同意!”姜太后广袖扫落案上茶盏 凌云霄眼底闪过锋芒,“朕意已决,圣旨已下,只待明日一早,元庆宣旨。” 姜太后闻言,踉跄后退,一想到自己的骨肉与家族至亲要在后宫厮杀,到底是慌了神,软了语气。 “哀家知道皇帝不好颜色,眼下黄沙河灾荒,不便在此时纳妃,否则将寒了大凌百姓的心。” 凌云霄指腹抚过玉佩残缺处,“太后说的是,大凌江山为重,不如您代朕去法华寺祈福可好?” 姜太后瞳孔一震,好啊,这孽障费尽心思算计她,随后还要将她逼出宫去,远离朝堂。 可想到自己的骨血,心知倘若她不出宫,明日秋瑾便会入宫,她又不得不妥协。 “好,哀家明日亲自前往法华寺,为大凌百姓祈福一月。” 凌云霄却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一月显得太后不够诚心诚意。” 姜太后气的指尖发颤,“那皇帝以为,哀家祈福多久才算诚心诚意?” 凌云霄将玉佩放进木盒,淡言,“三月。” 待姜太后一走,凌云霄眼底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家军缺的半枚双鱼虎符,齐了。 可笑姜太后只当这枚平平无奇的玉佩乃先皇所赐,是母妃珍爱之物,以此逼他退让,打消赵秋瑾入宫之念。 ———— 慈宁宫的青铜灯在夜风中晃出鬼魅似的影,姜太后面向跪在暗处的黑衣心腹。 \"告诉赵怀安,速速将秋瑾的婚事定下,三月内将秋瑾塞进花轿!\" 黑衣人无声叩首退下时,她将手中佛珠掷入炭盆。 “燕娘,明日随哀家前往法华寺祈福。” “娘娘要出宫?!“桂嬷嬷慌忙去捞炭盆里的佛珠,却被姜太后按住手腕。 “那孽障翅膀硬了,胆敢逼迫哀家!” 她冷笑,“哀家便是给他半刻喘息之机他又能如何?” ———— 丑时初,御书房的烛火在暗卫首领寒云跪下的瞬间暗了三分。 凌云霄把玩着扳指,蝎尾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主子,属下查到跟在赵怀安身边的十个高手,其中一人擅毒……” “您那日所中鬼影针便是出自此人。” 寒云玄铁面具泛着冷光,“此人乃毒娘子薛九,是唐门叛徒。” 说到此处,他语速突然放缓,“十人中最棘手的当属夜判官,此人腰间判官笔中藏着苗疆蛊王。” 凌云霄指腹抚过扳指,忽地将案头的一书籍掷向东南角。 书页翻飞间,一张唐门追杀令飘落在地,朱砂画的正是薛九手背的彼岸花纹身。 “寒影,放出消息,让唐门的人知晓,他们五年前丢失的万毒谱,藏在薛九娘手上的银镯中。” 寒影从暗处出现,拿起追杀令,瞳孔微缩。 这是唐门嫡系的信物。 难怪白日陛下要他取冷宫槐树下埋设的墨玉匣,原来早算到要用唐门这把刀。 “至于夜判官……” 凌云霄单手轻扣案面,声音未落,元庆捧着一黄金鸟笼进来。 笼中五彩锦鸡脚踝系着铁链,嘴里发出类似蛊虫鸣叫之声。 寒云瞬间了然,夜判官以血饲养蛊虫,今日日破晓时分正是夜判官每月喂食蛊王的时机,五彩锦鸡一旦出现发出鸣叫,必叫那蛊王反噬。 还不待寒云回神,凌云霄已取下扳指递给寒云。 “传令暗蝎,等赵怀安在十里坡镇压暴民时,充作北境蛮人高呼【取摄政王首级者可换万石粮】。” 凌云霄指尖划过桌案上江山图,拿起朱砂笔圈住暴民聚集地,“记得用北境口音。”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如注而下。 寒云退下时,瞥见青铜鼎飘起的青烟模糊了陛下的冷峻的面容。 元庆悄悄看向自家主子,嗓音有些虚的:“爷,您让奴才查的叫玉珠的宫女……” 凌云霄捻了捻指尖,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元庆,“查到了?” 元庆咬了咬牙,答道:“回爷的话,那御菜园共三百宫女……奴才查了个遍,未曾查到有名唤玉珠之人。”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险些咬到舌尖。 凌云霄愣了下,蓦然想起白日里,小姑娘嘴角沾油,眼眸清澈明亮,鸦羽长睫轻颤:“我唤玉珠,在御菜园当差……” 笑靥如三月桃李,谎话说的却如此理直气壮。 小骗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云霄轻嗤一声,“传旨六宫,凡宫女右手手腕带朱砂痣者,明日巳时一刻至乾清宫问话。” ————— 清晨,流云宫偏殿。 宋知玉心满意足的吃完御膳房送来的玉米粥,又吃了个白面馒头,正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 “小喜子,你说那御膳房管事怎么突然就换人了?钟管事怎么突然就被皇上罚了?还被罚去了御马监与马儿同吃同住?” 小喜子摇了摇头,手上忙着收拾着碗筷,“奴奴奴才不知,许是陛~陛下明明查秋秋毫。” 宋知玉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能当一国之主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指不定那钟管事得罪了皇帝安插在后宫的眼线,被罚了也说不准。 这样也好,托皇帝的福,主仆三人总算是不用吃馊饭搜菜了。 虽然采女的一日三餐基本上见不到肉,但至少肚子能填饱。 她是很容易满足的。 不过长期不吃肉营养跟不上,她还得再想想法子,改善改善伙食。 正想着,听鱼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提着的篮子都来不及放下。 “小主,不好了!不好了!” “元庆公公在查各宫手腕上有朱砂痣的宫女,奴婢瞧着那群侍卫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那宫女冲撞了皇上,要被抓去杖责了!” 宋知玉一脸懵:“这与咱们流云宫有甚关系?” 第21章 吃了她的鱼还要背刺她? 听鱼见宋知玉满不在乎,眉头拧起小疙瘩,“怎么没关系?!” 她急得直跺脚,手指戳向宋知玉的手腕。 “您这不也有颗红点点!” 宋知玉揉肚子的动作一顿,撩起袖子看了一眼,仍不以为意:“是啊,可那又如何?” “哎哟我的好小主!” 听鱼急的一把抓住宋知玉的胳膊。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快想想近日有无冲撞什么贵人?” 宋知玉统共穿来三天,她确定自己没冲撞什么人,便摇了摇头:“真没有。” 听鱼却在一旁提醒道:“小主,您昨日捉鱼……” 宋知玉捕捉到关键词,心底咯噔了一下,难不成那寒云出尔反尔,吃了她的鱼还要背刺她? 脑中浮现出凌云霄的脸,此人眉目冷峻,不苟言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看着不像是会背后捅人的阴险小人。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知玉不确定,咬了咬唇瓣,“听鱼,你说皇上若是发现我偷吃了御池里的鱼,会如何?” “自然是会掉脑袋!” 说着,听鱼绘声绘色描述皇帝发怒的情形。 “奴婢听闻皇上龙颜大怒的时候,一拍龙椅,那整个大殿的地都得震颤三分,扫视之下吓的御史大夫房大人尿了裤子。” “奴婢还听说,去岁李贵人在御花园冲撞了陛下,当场被杖责了八十大板,到如今都还缠绵病榻呢。” 宋知玉听的心头一颤,挨打啊,八十棍要是落在她身上,估计当场就挂了。 如此一想声音都颤抖了,“听鱼……皇,皇上他,真的如此可怕吗?” 听鱼见宋知玉终于有了惧意,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陛下自登基以来,赐死过不下百人……简直是是……人间活阎王。” 小喜子在一旁听了许久,突然放下了碗筷,目露惑色:“听鱼姐,你…你不是说元庆公公找的是宫…宫女吗?与咱们小主有…有甚关系?” 宋知玉一拍脑门,“他找的是宫女,与我这采女何干?” 转念又想到寒云也吃了她的鱼,若皇帝是那种暴虐的性子,动不动杖责赐死,傻子才会去告状,如此一想便彻底心安了。 “好了好了,咱别自己吓唬自己!”宋知玉将袖子放下,挡住那颗朱砂痣,将手放在桌下。 边说边偷摸花了五百积分在系统里兑换了一个遮瑕的膏药,涂抹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才稳了心神。 宋知玉视线落在听鱼手臂上挎的篮子:“我让你去御菜园买的菜种都买到了吗?” 听鱼心有仍有不安,但见宋知玉此刻已稳如泰山,定定心神。 小主都不慌,她也不能慌,可不能自乱阵脚。 想起手中的篮子,忙递给宋知玉瞧。 “小主,您要的黄瓜,韭菜,茄子,长豆角种子都在里头,奴婢还要了些葱根。” “对了还有这个红红的名为辣椒,是御菜园采买管事新得的稀奇菜种。” 小喜子拿起辣椒凑过来:\"这皮…皮儿红彤彤的,莫……莫不是西域来的?\" 宋知玉才不管哪来的,仔细翻看菜篮子里种子。 这四样菜种每样半斤,葱根和辣椒种子送的不要银子。 “听鱼,花了多少银子?” 说到银子,听鱼忘了紧张害怕,取下腰间扁扁的荷包,“您给婢子的一两银子都用了。” 宋知玉差点跳起来,“什么?” 说着拿起荷包抖了抖,一个铜板都没抖出来。 “一两银子就换了这么点种子? 宫外韭菜种子每斤价八十文,黄瓜种子每斤价两百文,茄子种每斤一百五十文,长豆角种子则是六十文每斤。 她这都是半斤半斤的,也就是说按市场价也就二百四十五文,眼下到了宫里却翻了四倍! 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一下就去了她每月三分之一的月俸。 宋知玉气到爆炸:“黑!太黑心了!以后再不去御菜园买种子了!” 听鱼忙伸手拍了拍她后背:“小主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小喜子也在一旁劝;“宫里的东…东西本就比…比宫外高些,下次咱…咱想办法从宫外买种子,不让黑…黑心宫人赚这差价。” 花都花了还能怎么办? 凉拌。 至少有了这些种子,能自给自足。 宋知玉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生气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别人不会掉半块肉! 然后对着二人吩咐道:“你俩一会跟着我去后院开荒,也好早早将这些种子种下。” “等种上菜,以后天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到时候什么炒豆角,拌黄瓜,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咯。” 听鱼和小喜子被宋知玉这么一打岔,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两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知玉。 小喜子很小就被送进宫中,从未下过地,有些担忧:“小主,咱咱……真的能种出菜来吗?宫里的地,能好种吗?” 宋知玉听着好笑,站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傻话!御花园那些个精贵的花苗都能开出花,区区一些蔬菜,怎么不能种好?” 听鱼在一旁听着,也笑了起来,抬手在小喜子脑门上轻点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我与小主之前在哪当差?种点蔬菜自然不在话下。” 小喜子憨憨的摸了摸脑门,声音里带了丝急迫:“小主,这会巳时还…..还未到,不……不如咱们立刻就去后院锄草。” 宋知玉是没意见,今天是三月初六,此时播种为时未晚,便小手一挥:“走。” 起身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哎呀,差点忘了,这除草翻地可不能没有锄头,小喜子,你去御花园管事花嬷嬷那借三把锄头来。” 经她一提醒,小喜子也想起来,忙应了一声,又道花嬷嬷为人和善,肯定愿意借,说完便小跑着出了门。 听鱼抱起桌上的碗筷,笑道:“小主,小喜子借锄头还要些时候,奴婢也先去厨下清理清理。” 说着看着日头,笑了起来:“今日天气好,正好将昨日腌渍的鱼拿出来晒。” 说着也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宋知玉倒清闲,正准备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宿主,你竟还有闲心晒太阳!】 机械声里还透着责备。 宋知玉脚步一顿,转身坐了回去,“不然呢?” “现在宫里在严查宫女一事,我才不出去惹人眼,你别想谋害我。” 第22章 排名垫底! 系统差点被噎住,素来端方的机械音急得劈了叉。 【宿主,本系统可提醒你,目前积分排名在末尾,垫底!垫底!】 【你这么懈怠,一年后绝对被抹杀。】 宋知玉犹自不以为意,二郎腿轻轻翘起,晃了晃:“急躁什么?这不还有足足一年时间呢!” 【宿主!!!你知道我们的名次排在第几位吗?你还悠闲抖腿!】 宋知玉继续抖,“咱目前累计了两千多积分呢,攒积分不是分分钟的事嘛,你别急,等我将后院的地整理好,便出去转转,总成了吧?” 【本系统不得不急!!!】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直接在她眼前跳出排名榜单。 【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排名在两万五千二百五十名。】 宋知玉抖腿的动作倏然凝滞,霍然起身,面色凝重了下来。 什么玩意?两万多名? 她还以为系统应该很稀有,撑死也就千把个,她是万万没想到,单单生活辅助系统就有上万个这么多。 此刻,她真有点慌了。 毕竟被抹杀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来到这里还没吃上好吃的! 宋知玉狠狠呼出一口气,安慰系统也安慰自己。 “系统,先别慌。” “既然别人能积攒积分,咱们肯定也行。你先给我说说,其他系统宿主都是怎么快速积攒积分的?” 系统听自家宿主终于有积极性了,连忙竹筒倒豆子般例举了好几个。 【有的宿主在修仙界,去那些危险的遗迹中寻宝,一趟下来能获得上万积分;有的在末日收集击杀丧尸获得晶币,一枚能获得上千积分……】 宋知玉越听越心酸,托着下巴思绪乱飞。 人比人气死人! 那些人运气当真好,占尽天时地利。 不像她,在这深宫里,连宫门都出不去,想去野山挖点珍稀草药都办不到。 这可怎么办? 余光瞥见听鱼放在桌上的菜种,眼前一亮:“种菜!系统,我在外面开荒算不算打野?在荒地上种菜收菜是不是也能算打野积分?” 【理论上……似乎也能算,毕竟是野地上长出来的,可是宿主别忘了,皇宫戒备森严,供你开荒的地也就流云宫那一点地。】 系统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宋知玉咬咬牙,“我先把荒地开垦出来再说,你就说开荒一亩地算多少积分?” 【宿主稍等,本系统查阅一下系统规则。】 约莫大概一分钟,系统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根据系统规则,宿主开荒一亩下等地,能获得一千积分,中等两千积分,上等三千积分。】 【注意,如果是那种长期荒芜且土地恶劣的地,只能给到五百积分。】 宋知玉摩挲着下巴。 辛辛苦苦开荒一亩地获得这么点积分,似乎有点少啊! 就算她把流云宫内的荒地都开了,也攒不了多少积分。 “那荒地上种出来的菜呢?收获一次能有多少积分?”宋知玉又追问了一句。 【普通蔬菜,如白菜、萝卜、茄子等,一茬下来一亩地可获得五百到一千积分,若是一些周期较长的品种,积分会多点。】 种菜收菜周期太长,还得分春夏秋冬种不同的菜,她只有一年时间,这也不太够…… “那……种草药呢?” 【宿主,草药周期更长,理论上不太可行。】 宋知玉咬的牙关生疼,思绪万千,也没想出来怎么能弄到更多的积分。 正想着,小喜子耷拉着脑袋进了膳厅,一脸沮丧。 “小主,花嬷嬷说她只~剩两两把锄头能借咱们。” “前前前……几日坏了几把锄头还没修好,要不,奴才再去御菜园借借?” 宋知玉看了眼小喜子手里提的两把豁口锄头,摆了摆手:“不用了,两把就两把吧。咱们轮着用,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 小喜子也不坚持,应了一声,这时,听鱼也拿着篮子剪刀进来了。 宋知玉见人都到齐了,也不想浪费时间,带着二人先去开荒赚积分。 一到后院,系统非常积极的提示。 【叮,恭喜宿主发现中等荒地。】 【叮,恭喜宿主发现野菜若干。】 宋知玉来的时候还担心流云殿后院的荒地差,没想到能达到中等,稍稍安心。 迫不及待招呼听鱼和小喜子锄草翻地。 三人你一锄头我一锄头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 墙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元庆公公,您说陛下此番究竟为何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宫女?可是那宫女得了陛下青眼,要飞上枝头……” 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问道,声音里满是八卦的味道。 宋知玉将锄头递给小喜子,蹑手蹑脚走到墙边,竖起耳朵听消息。 “不该问的别问,揣测圣意,你小子有几颗脑袋能掉?” 元庆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威严,像一阵冷风,吹的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 宋知玉心头跳了跳,听元庆这口气,绝对不可能如那小太监说的,倒是真有可能是掉脑袋的大事。 暗暗下定决心这段时间决计不能去外面晃到的同时不自觉撩起袖子。 确定小红痣已经被遮瑕膏遮盖的与肌肤无异。 墙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知玉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主,快来,看奴婢抓到了什么?”听鱼手里拽着一只小青蛙对着宋知玉晃了晃。 【叮,恭喜宿主绑定同伴抓到野青蛙,获得积分一百。】 系统今天格外活跃,平时听鱼和小喜子获得的积分,它一般不提示,今日却提示的特别勤快。 或许是为了激励宋知玉。 宋知玉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甚至有点激动。 想放声大笑。 青蛙能换积分,她要是捞小蝌蚪是不是也能获得不少积分? 正愁不知道还有哪里能赚积分,这不就来了嘛! “听鱼,小喜子,一会遇到的青蛙,都抓起来!” 听鱼、小喜子:“???” 不理解小主要抓青蛙干嘛,但非常听话,当真开始边锄草边抓青蛙。 ————— 巳时一刻,乾清宫。 玉瑛檐铃在穿堂风里摇晃,元庆领着数十名宫女踏过重重门槛进来。 被带来的宫女垂首盯着青玉砖石上自己的倒影,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禀陛下,宫内手腕处有朱砂痣的宫女都在此处。” 元庆躬身退至蟠龙柱旁,余光扫见御案上翻开的《起居注》,页面正停留在三月初五。 第23章 他的不是 凌云霄搁下沾着朱砂的狼毫笔,玄色广袖掠过白玉镇纸。 十道绯色身影整齐跪伏在地,他一一扫过。 “抬起头。” 凌云霄微凉的声线惊的众宫女一晃。 最右侧的宫女突然剧烈颤抖,发间银簪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元庆瞳孔骤缩,这宫女胆子这么小?竟就这么被吓晕了? “带出去。”凌云霄指尖轻扣御案,叩击声在偌大的乾清宫内响起,显得格外空洞。 剩下的九个宫女看着同来的宫女眨眼被御前侍卫连拖带拽拉走,各个吓的面色惨白。 凌云霄薄唇紧抿并未发现那道娇俏的身影时,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良久,他轻轻挥了挥衣袖,示意众宫女退下。 元庆瞧着凌云霄虽脸色未变,但明显周身散发着不愉的气息,低着头降低存在感,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寂静,凌云霄忽而沉声唤道:“寒月,寒星。” 白玉柱投下的阴影,寒星与寒月二人从梁上翻落时带起一阵冷风。 他们单膝跪地,“属下在。” “昨日朕离开冷宫后,你二人可曾派人留意与朕在一处的宫女去了何处?” 寒星懵了一瞬,主子昨日并未下令让他追查那宫女,他便跟着主子离开了,一切以主子为主,还真没留意一个小宫女。 寒月更无辜,昨日主子让他去处理御膳房管事的事,回来时冷宫小厨房除了些鱼骨,哪还有人影? 二人垂下脑袋,面向地面:“属下失职。” 凌云霄双眸微缩,眼前浮现宋知玉那张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柳眉如烟。 一颦一笑之间能轻易敛去世间风华! 他倒是不信了,有这样的美貌,她会在皇宫之中默默无闻。 凌云霄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女子画像,掷于二人身前。 “去查。” “属下这就去......“ “且慢”凌云霄突然叫住离去的二人,目光落在寒月手背上。 衣袖下隐约露出一点紫红痕迹,正是此前在绮梦池假山石边蹭到的紫苏叶汁。 寒月被盯的头皮发麻,“主子,可是属下还犯了什么错?” 凌云霄突然想到宋知玉那日又是去池塘偷鱼,又是提及御膳房苛待,现下他又如此大张旗鼓寻她。 不妥。 此前他是被她恶意欺骗气到了。 转念想到她幼时便胆小,若知晓他在寻她,怕是将要吓坏了。 何况,他如今的处境并不好,前有狼后有虎,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她的存在,恐怕会害了她。 现下他只需知晓她到底身处何处,处境如何便可。 他有的是法子寻她,比如枫叶镇…… “罢了,不查了,寒月退下。” 寒月满头雾水,将手中画像放回桌案,悄无声息隐于暗处。 寒星留在原处,等着自家主子下令。 凌云霄背手踱步至窗边,望向屋檐处轻晃的玉玲,“寒星,枫叶镇柳叶胡同宋家可有眉目了?” 寒星想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组织了一下言语,“回主子,柳叶胡同宋家老宅已多年无人居住。” “据邻里所言,宋家夫妇自十三年前带其儿离乡做买卖,途中卷入江湖纷争,不幸殒命,其儿宋霖则失踪至今。” 寒星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一丝轻快。 “宋家夫妇二人膝下幼女此前被祖母接至乡下抚养,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凌云霄听到此处,眉心拧起,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自他回宫后,恩人夫妇便遭了大难。 可…… 她又怎会进宫当了宫女? 其中又有何隐情? “那乡下祖母处,可查过了?” 寒星点了点头,“查了。” 凌云霄闻言回过身,凝视寒星,“如何?” “那幼女被祖母养至八岁,其大伯突然回乡欲将她卖入勾栏,其祖母阻挠下才保下她,后托回乡养老的李嬷嬷送入宫中躲避……” 凌云霄踱步至寒星跟前,墨色眸子微闪:“安排在宫中何处?” 寒星低下头,声线沉稳,“李嬷嬷有些门路,将那幼女安排进了御花园。” “据她所言,那幼女似乎是受了刺激,平日里不言不语,即便有她在宫中的人脉,亦免不了受些搓磨。” 凌云霄脑中浮现起宋知玉那双明亮的眼眸,不似寒星所言木讷,眉头不由微蹙。 “她入宫后,改了何名?” “回主子,她进宫后被御花园嬷嬷改名为金珠。” 金珠…… 这名,让凌云霄感到莫名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元庆。” 元庆在殿外候着,听到凌云霄唤他,立即进入殿内,不待问起,便道:“爷,御花园中确有一宫女名唤金珠。”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喉头突然发紧,“三个月前……” 凌云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吞吞吐吐作甚?” “爷,您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您在千叟宴归来时,在御花园与太后娘娘起争执一事?当时您曾指着一抹浅杏身影……” 凌云霄蓦然想起那日,姜太后逼他选秀时,他负气随手一指,将一宫女晋为采女充入后宫。 隐约想起那女子低垂着脑袋,磕磕绊绊回答他:“奴婢金珠,本名宋……” 还未待她说完,他便打断了她的话。 “俗气!往后你便唤宋知玉罢。” 元庆见凌云霄久久不语,后背冒起薄汗,硬着头皮,“爷,宋采女她原本应于前日离宫,恢复自由之身,现下……” 凌云霄眸底翻涌起暗潮,一时五味杂陈,难得愣神。 倒是他的不是了。 宋知玉怕是恨透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害她不得离宫与家人团聚。 “人在何处?” “回爷的话,宋采女被奴才安置在流云宫偏殿。” 凌云霄忽而扯下腰间九龙玉佩扔给寒星,“传旨隐卫,暗中探查宋霖踪迹。” 寒星紧握玉佩,抱拳,“是,属下遵旨。” 凌云霄微微颔首,墨色眸底到底是泛起了复杂之色。 若能找到她哥哥…… ————— 傍晚时分,流云宫后院。 宋知玉抹掉沾在面颊上的泥点子,看着竹篓里被她扔进去的第十八只青蛙,笑的直咧嘴。 一千八百积分到手! 系统此时突然在她意识海里放起烟花。 【恭喜宿主达成“蛙蛙叫”成就!奖励积分五百。】 宋知玉:“!!!” 系统怎么不早说抓青蛙还能达成成就获得积分! 早知如此,她早就没日没夜抓起来了! 此时,她兴奋得不得了,犹不知凌云霄已将她的来历调查的一清二楚。 第24章 炖金龙鱼咯 “小主快看。”听鱼突然指着翻开的土块惊叫。 宋知玉和小喜子二人闻言立即往她那处走过去。 小喜子蹲下一瞧,幽怨的看着听鱼:“我我我我还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大大大宝贝,原是几条蚯蚓,害害……我白高兴一场。” 宋知玉弯下身子一瞧,还真就是几条蚯蚓。 【叮!发现荒地野蚯蚓三条。】 听鱼轻轻捏起那蚯蚓,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这可是宝贝,晒干了拿去御药房,每条可换半文钱呢!” 宋知玉瞧着随处可见的蚯蚓,目露疑惑:“御药房当真会收这蚯蚓?” 听鱼用力点头,将三条蚯蚓扔进身旁的竹篓里,“奴婢早晨去御菜园,见几个宫女在晒蚯蚓,便多嘴问了几句。” “这蚯蚓是药材,名为地龙,现下春日宫内风寒者甚多,急需此等药材呢。” 小喜子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看似不起眼的玩意还能换银钱,瞥见旁边又钻出一条蚯蚓,立马抓了起来。 钱!都是钱! 宋知玉得知蚯蚓能换钱,又能获得积分,大喜之下笑出了声。 虽然每条蚯蚓只能换半文,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小收入不是? 反正也要在此开荒,边开荒边挖蚯蚓,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多挖些,我记得冷宫荒地也多,挖完这里咱们就去冷宫挖。” 说着宋知玉拎起裙摆扎进腰间,卷起袖口,露出白皙手腕,准备大干一场:“今夜就先将这片荒地翻出来!” 流云宫偏殿屋顶瓦片轻响,凌云霄冷冷瞥了发出动静的寒星一眼。 寒星:“……” 他就是太惊讶了,一时间没控制住脚下力道。 可谁能想到他家主子也有这么一天,躲在暗处偷偷瞧女子。 如此便也罢了,他哪能料到,跟过来便瞧见宋知玉撩起裙摆,卷起袖子…… 挖蚯蚓! 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 匪夷所思! 听鱼抬起竹篓的手一抖:“小主,晚膳还没用呢。” 宋知玉刚举起锄头,动作一顿便又放下了,“有理有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走,咱们先去用膳!” 说着将锄头放好,风风火火便提着竹篓往正殿小厨房跑。 跑了一段忽而扭头,“你们快点,今晚加餐,就吃春笋炖金龙鱼!” “咔。”碎瓦声响起,寒星看见主子隐在袖口下的手抖了一下。 他刚要说话,便被寒月捂住嘴,迅速离开。 凌云霄看着那抹提着竹篓的娇小身影有抬头的迹象,玄色衣角掠过檐顶。 宋知玉疑惑抬眸,瞧见偏殿屋檐下的风铃被晚风掠动,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 “奇怪,明明听到了瓦片碎裂的声音。” 宋知玉嘟囔了一句。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黑色小猫,却在此时轻盈的从屋檐上跳下,准确无误的落在宋知玉身旁,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宋知玉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神出鬼没的暗卫盯着流云宫呢。 她好笑的蹲下看着脚边那只全身乌黑只余四脚白毛的猫猫,“原是来了只贪嘴的小猫。” 这时,听鱼和小喜子也赶了上来。 听鱼瞧见紧贴自家主子的小猫,“哟,御菜园的小踏雪怎么在跟来了?莫不是闻到鱼腥味了?” 便在此时,小喜子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引来听鱼的一阵玩笑话:“哎呀,这还有一只馋猫呢。” “听鱼姐姐,你…….你就知道我开玩笑。” 笑闹间三人一猫一齐进了小厨房。 夕阳下,流云宫外杏树轻晃。 寒星望着进了厨房的三人一猫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太惊险了! 他险些就要被主子送去刑楼挨鞭子了。 好在他机智,临走时,拍了下脚边酣睡的小黑猫。 凌云霄睨了眼寒星,眉目含了分警告,似乎在说,若有下次,重罚。 而后意味不明的将视线转向亮起暖光的厨房,“寒月,命司农寺送两车地龙入冷宫。” 顿了顿又补道:“让他们扮成运夜香的杂役,不可惊醒他人。” “是,属下明白。” 话落,便闪身离开,岂料耳边传来寒星压低声音道:“主子您当真要陪宋采女胡闹?”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主子说:“再多话,自去刑楼领二十鞭。” 寒月:“……” 他这胞弟什么都好,就是多话,管不住自己的嘴,也就主子不与他计较,否则…… 小厨房里,欢声不断。 小喜子手脚麻利的处理金龙鱼,听鱼在一旁剥小笋条,宋知玉则坐在灶口生火。 那只叫踏雪的小猫乖巧的趴在她脚边,时不时扬起脑袋,鼻尖耸动,眼巴巴地望着案板上的鱼肉。 “小主,这金龙鱼看着肥美,没想到腥味还挺重。”听鱼皱着鼻子,手上动作却不停。 宋知玉笑着说:“没事,这不是方才挖了些野姜嘛,一会多切一点。” 说话间她往灶口里面的柴堆扒拉了几下,从角落翻出一坛黄酒:“呐,这里有酒,用这个去腥,一会炖出来保准鲜香。” 其实这是宋知玉半夜偷偷在系统兑换出来的各种调料,藏在小厨房各处隐秘角落,为的就是这时候用到。 小喜子已经习惯了自家小主时不时能翻出好东西,洗了洗手便接了过来放在灶台上。 三人忙的热火朝天,很快,锅里就传来了咕噜咕噜的炖煮声,听鱼看了看天色,去御膳房拿晚膳去。 一阵微风吹过,厨房的窗户纸被吹的晃动了一下。 宋知玉下意识看向窗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但外面除了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什么也没有。 “小主,别别别看了,鱼鱼鱼汤好了,快尝尝。” 宋知玉收回视线,轻抿一口,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味道不错,小喜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得到夸奖的小喜子憨憨笑,听鱼便在此时提着食篮子,满脸含笑的走了进来。 “小主,今日御膳房给咱们准备了大白米饭呢,新来的仲管事比之前那位可有良心多了。” “是是是,快别说了,用膳用膳,吃完了赶紧去挖蚯蚓。” 凌云霄望着小厨房透出的昏黄烛火,思绪飘远,飘至枫叶镇宋家玉兰树下。 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圆脸女娃儿,端着比她脸盘还大的碗,颤颤巍巍跑过来。 “霄哥哥,给你吃鱼肉,吃了鱼肉长高高……” 彼时,他还沉于失去母妃的痛苦中。 “宵哥哥,你怎么哭了?你是在想家人吗?” “霄哥哥,我也想我爷,阿爹说想他了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哦~” 寒星眼看着自家主子上一秒眼底有暖意,下一秒周身气息低迷,隐在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出。 第25章 为了口腹之欲不要命了? 暮色缓缓退去,月,悄然从宫墙后探出。 月光斜照,为凌云霄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被镀上一层银边,侧脸在月色下更显冷峻。 寒星隔窗望着里面边吃边聊的热闹,又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主子,心里暗自嘀咕。 主子这是怎么了? 既然宋采女是主子恩人之女,现下又对她如此上心,何不直接召人侍寝? 这可是宫里独一份,有了恩宠还有何人不尊她? 何必偷偷摸摸关注,暗中相助? 凌云霄似有所感,淡淡瞥他一眼,寒星立刻垂下眸子心虚的看地面。 他岂能不知寒星所想? 他心中自有思量,宋知玉乃恩人之女,他亦当她是亲人,久别重逢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妹妹。 且他不让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想让深宫的污浊染了她那份纯粹是其一,怕有人因此利用她是其二。 屋内,突然传出宋知玉娇软的笑闹声:“小踏雪,来,吃鱼肉,长胖胖!” 他回眸恰见敞开的窗户下,姑娘眉眼弯弯,俯身用葱白指尖轻点小猫鼻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主子,暗卫营那边传了消息。”寒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寒星身旁。 凌云霄嘴角那抹不自觉的微笑转瞬即逝,恢复往日的沉冷。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管事被瑶相收买,暗中于龙涎香中混入迷情香。” “此香十分霸道,可让男子意乱情迷,一夜春宵后必让女子受孕,而那男子则会在一个月后暴毙。” “丞相瑶坤暗中密谋皇子嗣,意图颠覆朝政。” 凌云霄想到元庆提及三日前瑶嫔在养心殿外逗留许久,倘若他中了药,那么瑶嫔占尽先机。 思及此眸色便冷了几分:“此事可查实了?” 寒月盯着凌云霄被月光照的越发锋利的侧脸,轻点头:“回主子,暗卫已多方查证,证据确凿。” “龙涎香被动了手脚,若非那晚您身中剧毒未归,恐着了道。” 寒星话落下意识看了眼厨房,此次能抓住瑶坤的把柄,还多亏了昨日宋采玉追月俸一事。 否则主子想要处置瑶坤一党,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凌云霄微颔首,思绪已转到朝堂局势。 瑶坤身为丞相,朝中党羽众多,与赵怀安一样,亦有不臣之心。 “寒月,即刻将证据秘密呈递御史台,务必做到滴水不漏,不可让瑶坤察觉分毫。” 寒月瞳孔微缩,主子好计策。 御史台那群老臣虽脾气古怪,可若让他们拿到证据,瑶丞相被革职处死板上钉钉。 现下,摄政王已离京,即便得知消息,亦鞭长莫及。 寒月领命而去时,小厨房的烛火已熄。 宋知玉主仆三人手提灯笼向着后院而去,烛火摇摇晃晃,照着影子隐隐绰绰。 “主子……”寒星话还在嘴边打转,就见自家主子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隐匿至后院隐蔽点,恰能一眼望见下方那片荒地。 寒星:“……” 主子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不批,巴巴地跑来瞧人挖蚯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事儿? 主子对这位宋采女是不是太过于上心了些? 这关心的程度,怎么瞧都越过了寻常界限。 寒星挠了挠头,脚下却也不敢耽搁,赶忙跟了上去。 跟着主子盯着下面三人手举锄头,一下又一下,听着下面偶尔传来的欢呼声。 戌时末,宋知玉终于是挖累了,靠在西南角的枣树杆上,揉了揉腰。 【宿主,发现野生鸟蛋!积分三百一枚!】 宋知玉:“!!!” 天降积分! 她哪还顾得上歇息,卷起袖边,四肢并用就往树杆上爬了上去。 听鱼和小喜子听到动静看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小主,危险!快下来。” 凌云霄看着那抹青色身影在枝桠间轻晃,想起幼时,她放言要请他吃世间最甜的枣儿,也是这般胆大,不管不顾。 只是眼下并无甜枣,只有一个在树杈之间的鸟窝。 想来是馋鸟蛋了。 寒星看着宛如八爪鱼般乱爬的宋知玉,摇了摇头,没眼看,还不如回去办正事。 转头张嘴欲劝他以国事为重,却瞥见主子眼底罕见的柔光,瞬间把话咽了下去。 看一看其实也不打紧。 宋知玉趴在树杈上,伸直手臂费劲够鸟窝,摸摸索索掏里面的鸟蛋。 【叮!恭喜宿主获得野鸟蛋五枚】 耶,又到手1500积分!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翠绿的螳螂不知从何处跳到她手臂上。 镰刀状的前肢在她猝不及防下,打在她外露的皮肤上,锋利的口器狠狠咬下。 宋知玉只觉手臂刺痛,看过去的时候见到那螳螂诡异的冒蓝光。 惊得她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跌落下去。 “小主当心。”听鱼尖叫起来,下意识张开手臂准备接宋知玉。 下一秒,一抹玄色身影已如鹞鹰掠过弯月。 宋知玉只觉腰肢被一双有力的铁臂膀紧箍,皂角香混着清冽竹香扑面而来。 宋知玉下意识挣扎,耳畔传来略有些熟悉的低沉声线。 “是我。” 宋知玉松了口气,是寒云啊。 凌云霄足尖轻点树枝,抱着她旋身落在满地碎银般的月光里,“为了口腹之欲,命不要了?” 男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入肌肤,宋知玉后颈的绒毛在夜风里炸开。 宋知玉微微一僵,忽而绽开梨涡,“我爬树的技术那是顶好的,这次是意外!” 话落,欲脱离男人怀抱。 “别动。”凌云霄低喝,两指瞬间钳住仍死死咬在她腕间的翠绿螳螂,月光下螳螂口器下渗出蓝汪汪的毒液。 宋知玉腕间蜿蜒着一条青紫血线,像淬毒的蛛丝扼住他咽喉。 直到怀中人突然呕出一口黑血,他才惊觉自己竟屏息了整整三息。 与此同时,系统警报声在宋知玉意识海里炸响。 【检测到剧毒螳螂,见血毙命!触发紧急治疗功能,获取强效万能解毒丸一枚。】 解毒丸落在手心,宋知玉来不及想立即往嘴里塞解毒丸。 凌云霄眼见她手臂上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眨眼间恢复白皙。 眸光翻涌起震颤涟漪。 她是…… 她果然是那夜映竹园内的神秘女子。 “你会解毒?” 宋知玉还处于惊慌中,下意识回答:“不会。” “撒谎,此螳螂乃滇南蛊虫,有剧毒,非毒医圣手则无解。” 滇南蛊虫? 宋知玉愣愣想,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寒云不会是把她当细作,要将她送到皇帝面前吧? 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宋知玉眼波一转,挣脱开凌云霄的手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吃的是解毒丸,我阿爹留给我的。” 凌云霄定定注视宋知玉,似在权衡她话中真假,又似在想别的。 “你别瞎猜,这真的是我阿爹留给我的,只剩这最后一枚。” 宋知玉瘫了摊手,死不承认。 凌云霄垂眸见宋知玉因紧张害怕而抿紧的嘴唇,突然就什么都不追问了。 左右他已知道那晚的女子是她就够了。 “折腾良久,倒是饿了。”凌云霄突然改口。 宋知玉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转移话题,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些许。 “你没用晚膳?” 凌云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冷峻的面容在月色下竟添了几分温和。 “嗯。” 宋知玉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转变也太突然了,但还是顺着话茬说。 “这会子晚了,厨房倒是还有点鱼肉羹,你若不嫌弃凉了,便随我去用些。” 第26章 算是回礼 凌云霄微微颔首,倒真想尝尝她做的鱼肉羹是何味道。 “行,那走吧。”宋知玉指了指厨房。 凌云霄侧过身,示意宋知玉先行,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被一连串变故吓得心惊肉跳,此刻见自家小主邀请凌云霄吃东西,不敢多话还不敢跟上。 倒是寒星默默躲在暗处,跟在两人身后。 主子的行为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主子分明已猜到宋采女是映竹园的神秘女子,眼下为何又不问了? 反正是恩人之女,问问又何妨? 宋知玉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暖黄光晕里飘着几缕碎发,发梢还沾着方才爬树时蹭到的树叶。 凌云霄指节微动,想帮她取下但还是忍了下来。 到了正殿,宋知玉熟门熟路推开小厨房的门扉,随着“吱呀”一声踏入屋内。 宋知玉看了眼灶台上那碗早已凉透的鱼肉汤,想想眼下还是乍暖乍寒的春日,吃了凉的别害人家闹肚子。 便指了指灶台边矮凳,对着凌云霄眨眨眼,“寒云大哥稍坐,鱼汤冷了,我热一热,一会便好。” 说着她将鱼汤放入锅中蒸架上,撩了下裙摆弯腰便坐进灶口。 凌云霄顺势坐下,看她手脚麻利的点火烧柴,眼底漾开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宋知玉边往灶洞内塞木柴,边看向凌云霄,“寒云大哥,你怎么会来流云宫?” 凌云霄看着她那沾着泥土的脸颊,不答反问:“你不是说在御菜园当差,又为何在此?” 宋知玉问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会听他问了,眼珠子乱转,疯狂盘算怎么圆这个谎。 她干笑两声,“这......这不是机缘巧合嘛,我在御菜园干活时,偶然结识......” 凌云霄神色不明的看着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的人,忽然开口掐断她的话:“白日里,我遇到与御菜园季管事,问及你......” “他说御菜园三百宫女,无一人名玉珠。” 宋知玉笑容蓦地僵在脸上。 他竟然真去打听他的消息了,那她撒得慌不都被戳穿了? 转眼便她又有了主意,在脸上挤出一抹无辜的笑,“寒云大哥,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本名春燕,“玉珠”是我随口胡邹的,我一直在流云宫当差。” 春日的天气都被她的脸变得快。 凌云霄静静的注视她,视线仿佛能透入人心。 宋知玉心虚垂眸,往灶洞又塞了一根木柴,硬着头皮继续编。 “此前被你撞见偷鱼,我怕你事后抓我,才随意给了你一个假名字。”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凌云霄的神色。 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男人眼中毫无波澜。 有点小心眼子,但不多…… “现在不怕了?”男人轻问。 宋知玉心虚不已:“咱俩也是一起吃过两次鱼的交情了是不是……你应该不会出卖我吧?” 男人却又沉默了。 就在宋知玉在这种沉默中憋的快窒息的时候,凌云霄突然开口:“罢了,下次莫再骗我。” 宋知玉如释重负,总算糊弄过去了。 看这架势,凌云霄是不会出卖她的。 于是忙不迭点头:“一定,寒云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大好人,不会与我计较这些。” 凌云霄看着她那副小意讨好的模样,听着她说话时,声音清甜,尾音上扬时带着天然的娇憨。 嘴角一点点升起,在她看过来时又敛下。 “此事就此揭过。” 宋知玉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笑意,“寒云大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流云宫呢!” 那笑容晃的凌云霄怔了下,淡声道:“路过。” 宋知玉撇撇嘴,心里腹诽,这理由也太敷衍了,但也不好再追问。 这时,鱼汤也热好了。 奶白色鱼羹被端到面前时,冒着热气,凌云霄指尖微颤。 碗边缀着几颗青葱粒。 她幼时不是最闻不得葱味么? 如今进了宫怎连习惯都改了? 凌云霄定定看着宋知玉,眸含深意。 “你怎么不吃?”宋知玉托腮坐在对面,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男人玄色长袍上,“莫不是怕我下毒?” 凌云霄敛眸压下疑虑,执起汤勺,“不怕。” 旋即将一口热汤喝下。 这架势看的宋知玉直皱眉,“你怎么不吹吹?你不怕烫?你是精钢铁嘴吗?” 凌云霄:“……” “无碍。” 行吧,她果然是不了解男人得承烫能力。 “那味道如何?”宋知玉果断换了个话题。 凌云霄又浅尝了一下,这碗鱼汤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有点似薄荷又带点淡淡的药草香。 这香味与之前的烤鱼有点相似,应也是加了紫苏叶。 凌云霄轻点了下头,给了三个字评价:“还不错。” 宋知玉听了很开心,脸上立即扬起笑容,“那你多吃点别浪费,俗话说得好,唯美食与真心不可辜负。” 姑娘笑声清脆动听,话也说的漂亮。 然后! 宋知玉眼看着凌云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整碗鱼羹喝到见底。 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男人冷峻的眉眼。 宋知玉心想难道这就是练武之人,比普通人抗造? 抬眸时瞥见他嘴角沾了粒葱花。 葱绿衬着冷白肤色,像雪地里冒出的春芽,晃的宋知玉指尖发痒。 她强迫症犯了! 鬼使神差地倾身向前,袖角扫过男人凸起的喉结,取下! 凌云霄握着瓷碗的指节骤然收紧,碗底发出“咔”的轻响。 宋知玉浑然不觉,捏着粒葱花献宝似的晃了晃:“看,沾嘴边了,一会回去被同僚看到,该笑话你了。” 她眼眸漾着秋波,嘴角含笑,像盛开的花,发间栀子香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窗外月光透进来,铺了满地柔光,也柔了帝王冷硬的下颌线。 他轻笑一声:“你不也看了笑话。” 声线低沉清冷、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宠溺。 听的宋知玉脸颊微微一热,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过亲昵,忙坐回原位,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那什么,看你这么喜欢喝鱼汤,下次我再给你做。” 就当她还了今天的防摔恩情了。 凌云霄抬眸,目光深深看着她,“当真?” 宋知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瞥开眼道:“当然,我说话算话。” 凌云霄眼底笑意更深了一分,“如此,便多谢春燕姑娘了。” 听到他刻意咬重“春燕”二字,宋知玉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撒的小谎,差点露馅,忙打哈哈转移话题:“寒云大哥,你平时都在哪里巡逻?” 凌云霄淡淡应道:“宫中各处,哪里需要便去哪里。” 又是敷衍话! 说了等于没说! 宋知玉好奇心被勾起,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再追问他最常去哪。 身下的凳子突然“啪”一下失去了一条腿。 这凳子怎么这么不结实! 失去平衡的宋知玉整个人往后仰去,正尴尬丢人的时候。 凌云霄衣袖如云掠过,温热掌心已稳稳托住她后颈。 “当心。”他的声音比月色还轻。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她散落的碎发,最后取下了她发丝上沾了许久的叶子。 他早就想取下来了。 宋知玉能感觉到他的动作,脖颈还残留着温度,她耳尖倏地染上薄红。 耳畔却传来男人的轻笑。 宋知玉很不争气的更脸红了,慌乱站起身时碰翻了灶台边的黄酒罐。 酒水毫无预兆的洒在凌云霄衣摆上,染上一大片酒渍。 宋知玉忙蹲下身,手忙脚乱擦拭,结果手指划过男人男人紧实的腿侧,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克制的吸气。 “不好意思……”她触电般缩回手,却被男人捏住手腕。 “无碍,换一身便是。” 凌云霄话落,蹙眉盯着她手掌心似被什么磨出的水泡,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盒。 “御药房的雪肌膏,算是鱼羹的回礼。” 第27章 蹭饭蹭上瘾了? 宋知玉微垂眸,愣愣地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青玉小盒,盒身泛着温润的光泽,触手生凉。 雪肌膏? 一听名字就很贵。 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回礼弄得心头乱跳。 窗外传来寒星踩碎枯枝的轻响,凌云霄倏然起身。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卷起他额间碎发。 “明日酉时三刻。”凌云霄走到门边又驻足,他背着月光,挺拔的身影拉长到她脚边,“在此等我。” 宋知玉愣了愣:“?” 酉时?饭点? 他这是蹭饭蹭上瘾了? 他不会把她说的下次记在明天了吧? 宋知玉正要追问,凌云霄已融入夜色。 她低头打开玉盒,发现膏体如牛奶般洁白细腻,散发淡淡清凉的薄荷味,闻之神清气爽。 “小主?寒侍卫走了?”听鱼不知何时在厨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问道。 宋知玉将玉盒盖上盖,“嗯。” 待听鱼走进来,宋知玉忍不住把玉盒递到她眼前,“听鱼,你瞧瞧,这是寒云大哥给的雪肌膏,说是御药房的东西,你见过吗?” 听鱼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小主,这可是好东西!御药房的雪肌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说到此处,听鱼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的说:“小主,你可不能跟那侍卫走的太近,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您是陛下的妃子,可不能被人发现……” 宋知玉轻点了下她额头,啐道:“别胡说,他不过是答谢我一碗鱼汤罢了。” 混不在意什么皇帝的妃子,什么授受不亲。 她是要离宫飞向自由的人,与寒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眼下她还在宫里,没什么根基,能利用的人脉不多,寒云便是其中一个。 她还想跟他打好关系,好拜托他到时候帮她送东西去宫外卖东西勒。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洗洗早点睡。” 听鱼也觉得天色不早了,便乖乖去洗锅打水。 此时,宫墙外。 寒星看着主子将烫红的掌心悄悄隐于袖口。 那碗滚烫的鱼汤,他可是看到了,主子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遭罪哦! 凌云霄回到御书房,冷冷睨着寒星。 “蓝月螳螂蛊怎么回事?” 出此纰漏,险些…… 若非宋知玉有解毒丸,宫中并无解蛊之人,救治不及,她将命丧黄泉。 “属下万死!”寒星重重跪在青玉砖上,从袖中取出白玉瓷瓶。 “昨夜属下与夜判官打斗,将此蛊收入了瓷瓶欲交给寒雪,方才这蛊虫竟挣脱了出来,这才……” 寒雪是他们暗卫营中最擅长医术的。 他见近日对寒雪南滇蛊虫甚感兴趣,他存了些私心,岂料今晚闯下大祸。 “去刑堂。”凌云霄翻开奏折,“领完十鞭,去城外碧水滩,若明日子时前捉不回两百青蛙,便收拾包袱滚去雪岭。” 寒星一脸错愕。 什么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主子让他去抓青蛙? “还不去?”凌云霄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下“阅”字,抬眼瞥见寒星跪在原地。 “是,属下告退。” 寒星自知主子给他的责罚很轻,忙收起讶异之色,起身退下。 御书房内,只剩凌云霄一人,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 他翻开奏折,一本本阅读,时不时批注一下。 “主子,时候不早了。”元庆进来换香后,低声提醒了一声。 凌云霄扫过《黄沙河水患疏》奏折上方,视线定在“玉灵县“的“玉“字。 忽然问:“绮梦池碧眼龙鱼还余几尾。” 元庆微愣,想起前日寒月提起主子陪一女子胡闹,因此绮梦池少了一尾碧眼龙鱼…… “还余三尾。” 凌云霄微微颔首,“嗯。”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元庆分明看到自家主子压根没在看奏折,速度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否则奏折怎么会拿倒。 “元庆。” 凌云霄指尖抚过玄色外袍,那处酒渍早已干透,“让内务府明日送十坛酒水去流云宫。” “是……嗯?” 多年伺候在侧,元庆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刚不是才提到碧眼龙鱼吗?他还以为主子要送鱼给人姑娘,结果下一秒就跳到了送酒。 关键是,为何要送流云宫酒?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若主子是想对恩人之女照顾一番,那也该是赏些金银珠宝不是吗? 元庆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只能压下疑惑,依令行事,“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便要退下。 “且慢。” 元庆脚步一顿,“主子?” 凌云霄指尖轻扣案几,“便说是绍新郡新供的醉红颜到了。” 说到此处又顿了顿,补充道:“各宫都分些。” 元庆瞳孔微颤。 好家伙! 主子为了给流云宫那位送些酒,还想了如此之多,这是担心流云宫被各宫盯上么? 凌云霄看他不动,略一挑眉:“有何不明?” 元庆闻言立即回神,“奴才明白,定会说是内务府按例分配。” 说罢匆匆退下。 —————— 子时,更深露重,流云宫偏殿。 宋知玉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很累,脑子却歇不下来。 干脆坐起身,靠在墙头,查看系统面板。 淡蓝色光幕上,赤红色的积分数字-2044显眼至极。 宋知玉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系统,是不是卡bug了?我攒的积分怎么为负了?”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细算今天获得的积分。 “我今天开了一亩中等荒地,抓了十八只青蛙,还抓了二十八条蚯蚓,对!还有五个鸟蛋,共计积分8100,我这些积分呢?” 【宿主,本系统刚才帮你紧急治疗,使用了高级解蛊丸,一枚价值一万二千积分,由于宿主积分不够,系统商城默认您欠帐。】 宋知玉气到差点吐血。 “一万两千积分,你怎么不去抢啊?就这么一颗小药丸,居然扣我这么多积分!” 系统电子音里透着无奈。 【宿主,高级解蛊丸为珍稀道具,能解世间罕见毒物,且制作药物稀缺,工序又复杂,这个价格已是本系统特惠。】 系统解释这么长,可宋知玉还是气的直咬牙。 辛辛苦苦干了一天,以为攒了一大波积分,结果就因为那只莫名其妙出现的蟑螂蛊虫,一下子她就倒欠了这么多! 心痛如绞! 别让她知道是谁在流云宫放蛊虫! 让她知道了看她不整死他! 此时,京城东面三十里地外———碧水滩。 寒星生无可恋的抓起第十三只青蛙,打了个喷嚏。 第28章 小黑子 宋知玉也因为倒欠积分,有气没处撒,拿系统出气。 “不管如何,你个系统也是个黑心肝肺的,以后都不叫你系统了,以后你在我这里只能叫小黑子!” 系统:…… 【警告!侮辱系统将触发惩罚机制,扣除10积分\/次。】 宋知玉:“你果然黑心!“ “扣就扣!” 宋知玉关掉系统面板,精神萎靡不振,“看来离宫计划又要推迟了。” 系统看她似乎丧失斗志,突然提示。 【宿主,虽然商城积分欠账,但是你的累积积分已有分了。】 宋知玉听后果然精神一震。 小黑子说的有理,虽然积分没了,但是生命危机离她远了一点不是。 她立刻追问,“那我们现在排名多少了?” 【一万九千九百名。】 宋知玉暗暗算了一下,今天一天排名上前了五千多名,只要她再努努力,还是有机会进前十的。 这么一想,她安心了,重新躺下,闭眼入睡。 明天她势必要多多积攒积分,然后换成银子,早日出宫! ———— 次日,太极殿前的汉白玉阶跪了一地朝臣。 丞相瑶坤的象牙笏板“当啷”一声落地,在死寂的大殿内激起回声。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插手后宫之意。” 他跪伏在地,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定是有人捏造是非……” 凌云霄摩挲着龙椅扶手,深邃眸光掠过跪地的御史大夫房志。 房大人昂首挺胸,毫不畏惧的迎上凌云霄的目光,再次朗声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容不得瑶大人半点抵赖。” 说罢,他向身旁的监察御史汪健柏使了个眼色。 汪大人会意,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卷宗。 房志从中取出一封书信,高高举起。 “陛下,这是瑶相与内务府管事叶嬷嬷的往来信件,信中详细商讨了如何让她在龙涎香中混入绮罗香,以及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止如此,臣还有物证。” 话落,他给太极殿门口等着的录事一个眼色。 录事得了恩准,托着一个托盘躬身走了进来。 房志立刻拿起一件靛蓝色绣花裙,“这是叶管事作案时所穿之物,上面的绮罗香粉,足以证明瑶坤的罪行。” 瑶坤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因为一个叶嬷嬷,被御史台的几个老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实了罪名。 眼下面临灭顶之灾。 他连忙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陛下啊,老臣冤枉啊!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还请陛下彻查!” 凌云霄嗤笑出声,发顶的冕旒玉珠碰撞出清泠声响,“瑶坤,你利用职务之便,贩私盐、养私兵,真当朕不知?” “念在你对先皇有救命之恩,朕一直对你多加容忍,也希望你迷途知返。” “未曾想,你如此大胆,插手后宫,意图谋朝篡位,罪该万死!” “来人,将瑶坤关进诏狱。” 瑶坤吓得瘫倒在地,抬眸对上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闪过运筹帷幄之色,当即愣住。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刑部尚书盛启峰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瑶丞相乃朝廷重臣,若无十足证据,不可轻易定罪。” 大殿内有片刻安静。 墨玉扳指与龙椅扶手碰撞的轻响倏然响起,冕旒阴影里,凌云霄嘴角微微掀起。 自投罗网的来了。 刑部尚书盛启峰,赵怀安之党羽,与瑶相私交甚笃。 眼下摄政王已启程前往白岩镇,便是得知消息,亦鞭长莫及。 跪在殿尾的刑部侍郎杜溪缩在背后看到皇帝的神色,浑身一激灵又当起了鹌鹑。 他想起三年前陛下初登基,要斩宁王时,也是这般神情。 “盛卿说得在理。”凌云霄声线如冰,冻的盛启峰官袍下的膝盖重重磕在玉阶上。 “那就劳盛卿去诏狱,与瑶相好好’从长计议‘。” 盛启峰闻言愣在当场,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撞在了帝王枪口上,遭了大难。 他立即愤怒大喊:“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为了朝廷公允着想啊!” 凌云霄对着元庆使用了个眼色。 元庆立即从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拿起卷宗,甩在盛启峰脚边。 “盛大人,您还是瞧瞧这里面都写了什么吧。” 盛启峰立即挣脱禁卫军,慌忙展开卷宗,上头赫然写着“盛启峰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几个大字,以及他收受贿赂的证据。 盛启峰不可置信,怎么会? 他行事一向谨慎,这证据怎么会落在陛下手里? 凌云霄唇角勾起冷笑,微抬手,“盛启封不思报国,贪赃枉法,即刻革职查办,抄没全部家产,全族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下一秒,数十名禁卫军入内,将盛启峰架起。 盛启峰愣在当场,怎么就眨眼功夫被抄家流放了? 等反应过来时两个手臂已经被侍卫架起。 他环顾四周,想找人替他说情,岂料往日那些交好的同僚竟一个个避开了眼神。 此刻盛启峰是彻底慌了,“摄政王还未回京,您不能独断专行……” 凌云霄挑眉,“盛大人的意思是……你的所作所为是摄政王授意?” 这话一出口,吓得盛启峰面色清白,落在陛下手里,只是家族流放而已,血脉还能延续。 他若反咬摄政王……全族将无一幸免。 凌云霄挥挥手示意将人拖走,转而看向跪在殿中的其他朝臣:“尔等皆为大凌之栋梁,当知君臣之道,忠君爱国。” “瑶坤、盛启峰之罪,证据确凿,不容置喙。” 朝臣纷纷叩首,不敢去相帮瑶坤,怕落个盛启峰的下场。 紧接着凌云霄看向房志和汪健柏等人,“御史台此次有功,朕心甚慰。” “原来如此…….”房志心中一凛,后背突然浸透冷汗。 昨夜他在御史台值守,瞌睡再醒时见陡然出现的证据,想来是陛下暗中命人送来,为的便是要瑶相的命。 这是借御史台整顿朝纲…… 凌云霄慢条斯理站起身,“传旨。” “瑶坤罪大恶极,着凌迟,九族流放雪岭,其女瑶嫔降为九品采女,迁居止水宫。” “遵旨。”元庆领命。 凌云霄处理完此事,便挥手让朝臣们退朝。 待他回到御书房,元庆已传旨回来。 凌云霄瞥见一抹白色身影跟在其身后,赫然是被降为采女的瑶湘琴。 端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元庆上前一步,挡住凌云霄视线,“主子,瑶采女接旨后便来此替父求情。” 凌云霄神色冷淡,径直迈过门槛走进御书房。 瑶湘琴见他这般,急忙跪下,膝行几步,苦苦哀求:“陛下,求您饶了臣妾父亲,念在他对大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免他一死!” 哭音在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凄厉。 元庆瞧了瞧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面容,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瑶湘琴。 想着她到底与主子一同长大,暗暗叹了口气。 “主子,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云霄冰冷的眸光堵了回去。 凌云霄在御案前落座,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元庆,你越发糊涂了。” 元庆赶忙低下头,噤若寒蝉。 是他的错。 瑶坤想要陛下的命,瑶湘琴又怎会不知? 陛下没将她打入冷宫,已是念了往日国子监的情分。 凌云霄翻开奏折,对屋外的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充耳不闻。 瑶湘琴不死心,跪在门外声声泣诉:“陛下,我瑶家世代忠良…….” 过了许久,凌云霄终于阁下手中朱笔,抬眸看向门外,声音透了无尽冷漠:“你若再在此吵闹,朕连你这采女之位也一并革了去。” 瑶湘琴身子一僵,泪水不要钱似的落下,久久没在发出半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概是清楚,跪求无望,被丫鬟扶着蹒跚而去。 凌云霄一直忙到午膳,独自一人用膳。 看着满桌丰盛的膳食,他毫无胃口。 元庆见他不动,想是在为朝堂之事烦忧,小声劝道:“主子不必烦扰,今日处置了那瑶坤以及盛启峰,以是解决了两大祸患……”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来,他注意到凌云霄视线落在那道金麟雪脂鱼羹上,似乎在愣神。 活久见。 元庆用勺子舀了一小碗鱼羹,放在凌云霄面前,“陛下,此羹选用玉泉池内……” 话未说完,凌云霄突然下旨。 “宋采女此番立下大功,着晋为七品宝林。” 第29章 足足有十两月银 元庆后退的脚步一踉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案旁飞鹤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在他眼前晃了晃,恍惚间他竟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耳力不济了。 大凌自开国以来,百年间还从未有过妃子未承雨露,未诞皇嗣便晋位的。 宋采女是与叶嬷嬷起争执,从而引出后面瑶相,令瑶府倒台立下功劳。 可这是偶然…… 且陛下早已掌握瑶坤以权谋私的罪证。 说到底,不过是陛下执棋的手借了阵东风罢了。 元庆犹豫着:“陛下,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凌云霄未语,执起白玉勺,舀起半勺鱼羹。 口感略差。 汤匙在唇边略停,终是搁回原处,他才不紧不慢开口。 “传旨六宫,凡立大功者,不论出身,皆可晋位。” 元庆瞳孔微颤,这道旨意一下,那些个一心想往高处爬的女子怕是没心思关注宋采女,哦不,宋宝林。 也不会让她成为众矢之。 主子分明是为了护着宋小主才特意下的这道旨意。 元庆震惊着震惊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心知凌云霄主意已定,恭敬地应了一声“遵旨”,便匆匆下去传旨了。 ——— 此刻流云宫偏殿,宋知玉正蹲在廊下,指尖轻戳踏雪粉鼻,心情颇好。 “踏雪呀,你说这十坛好酒用来做膳食会不会太浪费?” 踏雪:“喵?” 欺负本喵不会说话? 宋知玉本还在为昨晚失去一坛黄酒心痛,毕竟她现在积分是负数,万不可能再赊账买料酒滴。 没想到没一会内务府送来的十坛好酒。 天降好运心情怎么能不好? 宋知玉哪管踏雪会不会说话,干脆抱起猫猫儿坐在台阶上,美滋滋晒太阳。 全然不知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以及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天大惊喜。 听鱼提着食盒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边跑边喊:“小主,小主,天大的好事!” 宋知玉被她吓了一跳,踏雪咻一下蹿跑了,嗔怪道:“听鱼,什么大好事让你激动成这样?” “踏雪都被你吓跑了!” 听鱼喘着粗气,满脸兴奋,激动的手中食盒都差点没拿稳:“小主,陛下下旨,您晋封为七品宝林啦!” “什么?”宋知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听鱼。 听鱼又重复了一遍,宋知玉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又惊又喜,七品宝林啊,月俸比她采女高多了,每月足足有十两银子呢! 如此一来,距离她跑路出宫的目标近了一大步。 可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我怎么就突然晋位了?我也没做什么事啊,甚至我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 她这一问倒是把听鱼给问住了,她在御膳房取午膳,听到给陛下收拾餐食的小太监说的。 至于原因,她不清楚,御膳房的小太监也不清楚。 听鱼眼珠子一转,笑道:“说不定是元庆公公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陛下被您的品德所打动,这才突然被晋位份了呢。” 宋知玉轻敲了下听鱼的脑袋,嗔怪道:“就你会瞎猜,听闻陛下一向不管后宫之事,哪会因为元庆公公说几句便晋升我位份。” 话虽这么说,但宋知玉心里没底,暗自猜测是不是这几日遇到过皇帝,突然被关注到了? 可是记忆里根本没有传闻中皇帝的身影。 没等宋知玉多想,门口传来一道太监的喊声。 “宋小主接旨———” 宋知玉赶忙带着听鱼赶到流云宫门口跪下接旨。 元庆见主仆二人跪下,满脸笑意,丝毫不见前头初见时的严肃之色。 眼前的宋知玉一改那日追打叶嬷嬷的潦草。 青丝盘成飞仙髻,鬓边簪着一朵粉色桃花,随着微风轻颤,为她姣好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天然的红晕。 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莹润有神的眼眸,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藏着无尽的灵秀聪慧。 元庆越看心里越欢喜,激动的不得了,这样的娇色难怪主子青眼有佳。 他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朗声开口。 “咱家奉陛下口谕,采女宋氏,敏慧淑德,于协察瑶相谋反案有功,着晋为宝林,赐云锦十匹,双鲤戏珠玉如意一对,镶红宝石耳坠一对。” 话音一落,听鱼死死掐住衣角才没激动叫出声。 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宋知玉盯着那翠绿的翡翠玉如意,两眼发直。 直到元庆轻咳三声才想起来叩首谢恩。 宣完旨,元庆并不逗留,他手中还有不少事务要忙。 “大人留步。”宋知玉拦下要走的元庆,从荷包里摸出仅有的五两银子,“敢问大人,陛下所说的协查之功……” 元庆心知宋知玉日子不好过,如今又被主子在意,便将银子推了回去,压低声音,“三月初五,小主揭发那叶管事……” 宋知玉有一瞬恍惚,她这是又撞了大运了? 未曾想这叶嬷嬷竟然这么大胆,敢害皇帝的性命。 啧! 要不怎么说皇宫的水深呢。 送走元庆,宋知玉回了偏殿。 叫上在后院忙着锄地播种的小喜子,一起用午膳。 三人用过午膳,小喜子又去了后院,说要再开一块地,多抓点蚯蚓。 听鱼则拉着宋知玉去了库房,一边兴奋的收拾元庆送来的赏赐。 一边嘴里念叨着:“小主,这下咱们日子可要好过多了,这些云锦料子虽普通,但胜在多。” “奴婢又能给您做好几身新裙装了,这对红宝石耳坠也好看,与您甚配呢。” 说着,突然双手一拍。 “若是被陛下瞧见您穿着这么美的裙装,嘻嘻……” 听鱼心里美的冒泡,已经在幻想自家小主一朝宠冠后宫的场面。 宋知玉的关注点却在听鱼提到的“普通料子”几个字上,顿时灵光一闪。 送来的这些赏赐里,玉如意和红宝石耳坠都是有内务府印记的,跟之前的金手镯一样,只能自己带或者放在库房里生灰。 可这云锦,普通归普通,却不是只进贡到宫里,宫外的布料行也有,只不过比较稀缺。 且这些云锦在宫中算普通花色,拿到市面上就不普通了。 若是做成荷包,帕子,绒花之类的物件送出宫,定能卖上一笔银子。 这样她很快就能攒满自己的出宫小金库。 想到这,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拉着听鱼道,“听鱼,快去取针线,咱们做些绣些荷包出来。” 听鱼一脸茫然,“小主,做那么多荷包作甚?” 说到此处,指了指宋知玉腰间,“小主莫不是忘了,奴婢晨起刚给您绣好的瑞鹊衔福荷包还挂在腰间呢!” 宋知玉看了眼绣工极好的荷包,嘴角上扬,附在听鱼耳边轻声说:“傻丫头,咱们可以用这些云锦做成荷包,帕子,拿出宫去卖钱。” 说完宋知玉指了指堆放在箱子里的云锦布匹。 “你想想,这些云锦虽说在宫里普通,可到了宫外,那可就稀罕的很了,再加上你的绣工,肯定能大受欢迎。” 第30章 风中凌乱 听鱼听完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啊?还能这样?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小主,您可太聪明了。” 话落又觉得哪里不对,“小主,可咱们没门路送出宫去啊。” 这个问题宋知玉早就想过了。 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伸手揽住听鱼的肩膀,“酉时,寒侍卫会来咱们流云宫,我有办法说服他帮咱们送出宫去售卖。” 听鱼一听,既兴奋又担忧,双手不自觉揪着衣角,“小主,这能行吗?万一寒侍卫不同意怎么办?” 宋知玉自信扬起下巴,一手揽着听鱼,一手轻抚鬓边发丝,“放心,我观察过他,寒侍卫为人仗义,若是知道咱们日子过的特别苦,他肯定会同意的。” 听鱼闻言眉头依旧紧锁,小声嘟囔,“小主,这毕竟是冒风险的事,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可就……” 宋知玉微微蹙眉,食指抵在唇上,“嘘,别自己吓自己!” 说着她松开听鱼,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回头低声道:“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咱们做这等事,每月去宫外采买的宫人,哪个不偷摸带点东西出去换银子?” 听鱼想了想,宋知玉说的在理,宫中也确实都这样,又想到这几个月她们因为手头没银子,受尽冷眼,便点了头。 “那好吧,奴婢便壮着胆子试试!” 宋知玉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嘛,在这宫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就完了。” 说着便风风火火拉着听鱼拿针线,取纸笔。 她得画点古代没有的绣花图案。 她前世身为一个建筑师,私底下又喜欢diy,画点精细花样图完全不成问题。 很快,宋知玉在桌上铺开纸笔,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轻轻蘸墨,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那些别具一格的图案。 她下笔如飞,不一会儿,一幅融合了现代简约风格与古代吉祥寓意的花样图便跃然纸上。 “小主画的这是……星宿图?” 听鱼举着宣纸,对着窗外的日光细看,画上墨线勾勒的几何图形层层叠叠,勾勒出一幅月下荷花星宿图。 宋知玉咬着笔杆含糊道,从听鱼手中拿过绣样:“这叫星荷伴月图,你看这星星、荷花与月亮相伴的和谐画面,是不是寓意着美好团圆?” 说着,她蘸墨在空白处又补上几颗小流星,“这些星星用银线绣,在月色下能闪出微光,市面上可是独一份!” 听鱼眼睛越睁越大,“小主,您这想法太妙了!就这花样,拿到宫外,保管那些达官贵人、小姐夫人们抢着要。” 宋知玉眼眸一转,脑中又有了新花样,将已画好的绣样塞进听鱼手中。 “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多做几个这样的荷包,趁着时候尚早,你先绣个荷包出来,一会我拿给寒侍卫瞧瞧。” 听鱼点了点头,宋知玉画的花样巧思足够,工序并不复杂,一个下午足够她做出来。 两人立刻分工,宋知玉继续绘制花样图,听鱼则依照画好的图案,开始挑选底色缎面,穿针引线绣起来。 ———— 暮色四合,凌云霄特意回了养心殿换了一身侍卫服饰,便脚尖轻点,朝着流云宫的方向而去。 寒风紧跟着而去。 昨夜寒星犯了错,被主子责罚,寒月又去了枫叶镇办事,便由他接替护佑主子的重任。 寒星临出宫前已将宋知玉的事说与他听,得知主子在宋小主那的身份是寒云,眼下要去流云宫倒也不意外。 二人快到流云宫的时候,凌云霄却突然转了道。 “主子,那是绮梦池的方向……” 话音未落,寒风瞳孔微缩。 暮色中他隐约看见主子剑尖轻点水面,惊破倒映在池面的晚霞,漾起涟漪。 凌云霄突然侧头,看向寒风,眼底浮起一抹浅笑,“寒风,朕若是将这碧眼龙鱼送去流云宫可好?” “万万不可!”寒风急得破了音,“主子,碧眼龙鱼十年才得四尾,太医院等着用它配延寿丹的方子都摞成山了。” “前头您已经默许那宋小主取了一尾龙鱼炖汤,若再取,太后那边……” 不好交代。 “聒噪。”凌云霄冷飕飕看他一眼,剑锋破开水面,霞光碎成金箔。 一尾赤色碧眼龙鱼凌空而起,眨眼被钉在青石板上。 “主子,昨日太后娘娘才询问过太医院……”寒风还想再劝,眼下还不是主子与太后撕破脸的时候。 “又如何?”凌云霄漫不经心将剑收入剑鞘,在寒风凌乱的神色中坦然取出匕首。 将龙鱼开膛破腹。 寒风觉得自己是幻视了,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睛。 他家主子何时会杀鱼了? 不是? 他家主子乃一国之君,竟然在池边不顾形象的杀鱼! “将鱼内脏送去太医院。”凌云霄清理好龙鱼,净手时,心情颇好的吩咐了一句。 寒风顿时清醒,看了眼堆在青石板上的鱼废料,嘴巴张张合合,“主子,将这鱼鳃内脏送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凌云霄取下池边韧草穿过龙鱼嘴,“用处相同,不可嫌弃。” 寒风:“……”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转念想想,又觉得凌云霄说的在理。 当时南洋进贡龙鱼的使臣说此鱼全身上下皆可为药,那鱼鳃、鱼鳞这些自然也是有同样的作用。 没毛病。 一点毛病没有! 于是乎,寒风取出帕子将鱼废料一裹,脚尖轻点马不停蹄给太医院送了过去。 ———— 太医院内,邱院判正捧着进贡的《南洋药典》研读,忽感夜风裹着腥气破门而入。 靛色包裹凭空出现在他身前的紫檀案几上。 邱高远瞬间回头,才发现寒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一脸疑惑:“寒风大人,这是……?” 寒风轻咳一声:“陛下送来的龙鱼……” 边角料。 话还未说完,邱院判激动的胡子颤抖,立即动手打开包裹。 屋内几个值夜的太医闻言也纷纷放下手头事,快速围了过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包裹。 毕竟他们真的等那碧眼龙鱼等的心焦,头上那本就不多的毛发因此都掉的所剩无几了。 众人都期待的看着邱院判拆包裹。 终于!他们终于能炼制延寿丹了! 片刻后。 包裹被打开,满室寂静,只余众太医或轻或重的呼吸。 邱高远眼睛差点瞪出来,“鱼鳃?鱼苦胆?鱼鳞片?!”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个度。 一众太医们如梦初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寒风。 “寒风大人,这真的是陛下命你送来制延寿丹的?” 第31章 善变的男人 寒风难得有些尴尬,“陛下说,这些与整鱼药用相同,命尔等不可嫌弃。” 话音方落,太医院数十双眼睛朝他看去,眼里有各种情绪。 姗姗来迟的六十高龄的陈老太医,挤开众太医,颤巍巍举起琉璃放大镜,镜片后那双眼放大若铜铃。 “《南洋药典》第三卷确有记载,鱼鳃、鱼鳞皆可入延寿丹药方……” 邱院判的官帽被陈老太医挤的歪到耳边,他忽然想起药典中说碧眼龙鱼须冷冻保存,否则药效消失甚快。 一声破音自屋内响起,“快,取冰鉴来!” 寒风按了下嗡嗡作响的耳朵,望着这群平日里稳重自持的太医们,此刻乱作一团,默默消失在原地。 ————— 酉时三刻的夕阳里。 凌云霄拎着处理好的龙鱼落在流云宫墙头时,透过小厨房敞开的窗,看到姑娘挽着浅杏色衣袖,正端着碗吹蒸腾的热气。 他一个闪身便到了门口,轻叩一声。 细微的动静令宋知玉秒回头,看向过去,杏眸里盛着的欢喜比灶火更明亮。 “寒云大哥!等你好久了!” 凌云霄抬脚跨过门槛。 一走进屋,就看到地上那一盆堆的高高的不明物。 宋知玉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盆里,没找到能掩藏的地方,抬脚把盆踢远些。 她将碗往灶台上一放,献宝似的指了指冒着热气的大铁锅,热情的邀请。 “尝尝我特制的红烧蛙蛙叫,里面还加了今日内务府送来的醉红颜……” 红烧蛙蛙叫? 他怎么从未听过大凌有这样一道菜? 凌云霄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是何物?” 宋知玉挠了挠脸颊,眼神飘忽不定,“那个,主料是青蛙肉,剥了皮的,真的很好吃,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她重新取了个大海碗,拿起铁勺起锅。 凌云霄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实在难以把青蛙和美味菜肴联系起来。 他轻咳嗽一声,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昨日的鱼羹味道不错。” 说着,把手里处理好的龙鱼往前递了递。 宋知玉握勺的手一抖,当她听不出来对蛙蛙叫的抗拒呢。 转头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里拎着已被刮去鱼鳞死透的大龙鱼。 “这会天色已晚,再炖鱼羹会不会太费功夫?不如还是……” 宋知玉试图拒绝,毕竟用过膳,她还有正事要跟凌云霄谈。 然而…… 凌云霄见她不接,转而将龙鱼放在案板上,拿起刀,“唰唰唰”几下,片成一堆晶莹剔透的薄片。 凌云霄道:“如此便不费功夫了。” 宋知玉盯着那堆堪比蝉翼的鱼片,转念想到还有求于凌云霄,强扯出甜笑。 “原来你钟爱鱼羹,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吃就不吃,他不吃有的是人吃! 小喜子和听鱼就特爱吃! 白瞎她特地为他留了半锅。 宋知玉边想边手脚麻利地盛起精心烹制的红烧青蛙,用碗盖严严实实盖住。 随后转身开始洗锅。 锅里还残留着红烧青蛙的酱汁,她用力地擦拭着。 洗净锅后,快速把鱼片轻轻放进锅里,倒入清水,又熟练地加入各种调料。 期间再没跟凌云霄说话。 倒不是生气,主要是不想耽误时间。 灶膛里的火照在宋知玉紧绷的侧脸上。 凌云霄抿着唇,眉头微蹙,生气了么? 他想起初见时,姑娘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木簪,为了摘株紫苏差点跌入池中的画面。 可见她对吃食的看重。 细细思来,怕是宋知玉见不得他挑三拣四。 何况这是她一番心意,他却…… 他想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灶火将熄未熄时,宋知玉起身揭开锅盖,雾气腾空而起。 她舀起一勺尝咸淡,转头道:“咸淡正好,你等我盛起来。” 凌云霄眸光微颤,看着她鼻尖沾着的草木灰,袖中手指动了动。 “醉红颜配蛙肉,倒是别致。” 宋知玉:? 又想吃她的蛙蛙叫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善变? 宋知玉一脸疑惑的看向凌云霄,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凌云霄别过头去,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红烧蛙蛙叫,听名字想来味道定然独特,方才我一时没想明白,实在不该。” 这厮不会以为她生气了吧? 宋知玉这下可来了精神,这更有利于等会说服他,于是眼珠子一转,“又想吃了?” 凌云霄颇不自在的微点头:“嗯。” “行,我跟你说,蛙蛙叫的味道可太绝了,一般人可尝不到我的手艺。” 宋知玉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先是盛起鱼片羹,然后又将方才盖在红烧蛙肉的碗盖揭开。 取了一双筷子给凌云霄,自己则侧身让开了位置。 厨房里没有桌子,这两盆菜也不适合端着,只能依着灶台吃。 凌云霄并不介意,他看了眼宋知玉,夹起一只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之下,神色由最初的平淡到出乎意料。 “肉质细腻,入口鲜嫩爽滑,配着醉红颜的酒香,恰到好处。” “姑娘厨艺卓绝。” 提到吃的,尤其是还被夸了,宋知玉自然是开心滴,“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不惯呢!” 凌云霄又夹了一块,倒是冷落了一片羹,“你这做法是跟谁学的?御膳房无人会做这道菜。” 还能跟谁学的?当然是某抖视频啦~ 宋知玉话到嘴边,立即改口:“杂书上学的,不值一提。” 凌云霄自然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多说,见她不生气了,便不再多言。 待凌云霄放下碗筷,宋知玉殷勤的上帕子,让他擦嘴。 她则去清洗了一下碗筷,锅。 将最后一只青瓷碗摞进橱柜,宋知玉转身时,取出袖中听鱼绣好的星荷伴荷包。 她状似无意地扔在地上又捡起,晃了晃手中荷包。 “寒云大哥,这是前日我替好友绣的荷包,她嫌样式老气,我想着这料子不错,兴许能换点银子。” 凌云霄目光扫过荷包上不同于市面上的绣样,眸色微颤。 这料子,这色泽,分明是今晨他命元庆为她挑选的云锦。 前日…… 呵! 小骗子! 凌云霄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仔细看看后,故意说:“西市胡商最喜稀奇纹样。” 宋知玉眼睛倏地亮了,“那能卖多少银子?” 凌云霄单手摩挲着荷包,“单料子,便值一钱银子,加之这别致的绣样,至少值三钱。” 第32章 他是魔鬼吗? 当听到凌云霄报出荷包价值的时候,宋知玉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三钱银子?那四个荷包岂不是就能卖一两二钱银了!” 她立即从袖口又摸出一个靛蓝色绣鲤鱼荷包,追问:“那这种呢?” 这个荷包是听鱼根据现在宫外流行的绣样绣的。 毕竟不确定她画的绣样到底受不受欢迎,所以听鱼又随大流绣了个时兴的。 凌云霄不知宋知玉心中所想,但能从她眼中看出明显的期待。 深眸扫过荷包上绣的活灵活现的鲤鱼,微点头:“绣工尚可,市价二钱。” 宋知玉:“!!!” 这个价格超过她的意料了。 算算一匹云锦大概能做三百多个荷包,真能卖掉的话那岂不是保底也能有个六七十两进账! 她手里可是足足有十匹云锦! 那就是六七百两! 发财了发财了! 宋知玉控制不住激动之色,抓住凌云霄的衣袖,眉眼含笑:“寒云哥!” “帮个忙呗?” 凌云霄垂眸看着袖口那只快要把他袖口揪出褶皱的白皙小手,心念微动,“说说。” “你能不能帮我把荷包带出宫去售卖?” 宋知玉说着,她松了手,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望着他。 呵~ 不仅想将他送的云锦换成银子,还想让他替她售卖。 凌云霄看了她好几眼,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半晌后他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你可知宫中规矩,私自携带宫物出宫,当杖八十,主谋当判绞。” 他是魔鬼吗? 每次都拿宫规压她。 宋知玉眼中的期待碎了一地,“自然知道,可若不是宫中日子艰难,谁又肯冒死挣银子?” 凌云霄听着耳畔嘟囔的声音,似有委屈,忽而问道:“月银不够使?“ 可算说句人话了。 “宫中哪处不要使银子?” 说着宋知玉也不等凌云霄回答,掰着手指头细数。 “宫里不似外头,想吃饱,去御膳房得给添菜银,去太医院讨点安神茶,那也要给那药童塞点银子。” 宋知玉视线落在凌云霄腰间的新令牌,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她到时候出了宫,带着大笔银子回去,必然会被原主那个坏种大伯占去。 出宫后的计划还得筹谋一番。 最好是找一处好地方,再把祖母带走…… 凌云霄见姑娘久久不语,似是在出神,“怎么不说了?” 宋知玉倏然收回思绪。 想了想她说的越可怜,凌云霄越有恻隐之心,才越有可能帮她。 便说:“你不知道,我家中还有个贪婪无度的大伯在,我需要攒上一大笔银子让祖母过上好日子。” 她说的是实话。 她得攒钱带祖母远走高飞嘛。 凌云霄听到此处,隐藏在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勾栏瓦舍”、“卖身契”几个词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忽而又想到元庆所言,宋知玉虽成了妃嫔,却因无权无势,饱受他人冷眼。 眼下后宫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他若大肆封赏流云宫,小姑娘恐遭不测……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凌云霄有了些许动摇,突然不想与她计较了。 云锦本就是给她的,她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无论是穿在身上,亦或是拿去换银子。 宋知玉等了又等,也不见凌云霄答应,误以为他不愿,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寒云哥,你武功高强,出入宫墙如履平地,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对你可就是小菜一碟。” “你人又这么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点小忙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凌云霄嘴角微不可查的往上扬了扬,微抬下巴,“你就这般信我?“ 宋知玉毫不犹豫点头,杏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当然!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说着她又补充道:“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人脉。” 凌云霄压了压唇角,声音轻淡淡落下,“帮你,有何好处?” 问好处了?那就是有戏! “好处自然是有的!咱们每卖掉一个荷包,我分你一成如何?” 话落,宋知玉小心翼翼观察凌云霄的神色,生怕他不满意这个条件。 凌云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成?便打发我了?” 嗯……好像是点少! 宋知玉想到他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挨棍子的。 算了! 一咬牙,“给你二成!不能再多了。” 宋知玉见男人剑眉微挑,急的连笔带划解释:“去尚衣局要针线要打点,布匹裁边也有损耗,况且……我还要熬夜绣花样,这赚的都是辛苦钱。” 凌云霄看着她那副精打细算的精怪样,冷眸泛起涟漪。 “帮你担着这么大的风险,二成不够。” 宋知玉一听,急的直皱眉。 二成是她的底线,赚来的银子她还要分出一部分改善主仆三人膳食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升到宝林了,但是饮食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个月荤腥就配猪肉一斤六两、以及八个鸡蛋。 宫女太监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月难见一次荤腥。 她才十八岁,正是发育的时候、听鱼和小喜子也是。 所以,她可不能再让利了! 可是,她要怎么说服凌云霄呢?看他那脸色,似乎不多给点好处不行啊! 她余光瞥见被她踢到角落里的蛙蛙皮,突然有了主意。 “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 “要不这样,你以后想吃了就来找我,什么鱼羹、蛙蛙叫,我都给你做,吃别的也行,我保证让你吃得开心。” 凌云霄看着她为了说服自己绞尽脑汁的样子,那点逗弄心思渐渐消散。 他指了指腰间,“那便再添个荷包。” 要个新荷包?这完全没问题! “再加两个都行!”宋知玉拍胸脯保证。 宫里打更声骤响,此刻已是戌时。 寒风的密音突至,“主子,暗蝎传来密信。” 凌云霄眼底暖意倏然消退,看了眼宋知玉:“十五戌时,在此等我。” 话落便走。 宋知玉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笑意。 赚钱大计提上日程。 待男人脚步声消失在宫门外,听鱼和小喜子从厨房外探头进来:“小主,成了?” 宋知玉吹灭了厨房的蜡烛,轻笑,“寒侍卫挺好说话,他答应了。” 话落便听到门口两人的齐齐欢呼声。 宋知玉出来便看到的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摇了摇头将门轻轻关上。 月色如水洒在宫道青石板上。 宋知玉在听鱼和小喜子的簇拥下,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进寝殿前,宋知玉停止脚步,她有必要对二人交代一下接下来的日常安排。 “小喜子,接下来这段时日,后院开荒地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记得早些把菜种种下。” 第33章 古怪 “小主放~心,奴才白白~日开荒,夜里还能提灯抓青蛙,抓地龙,保管误不了事。” 小喜子拍着胸保证,腰间挂着的竹篓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宋知玉看着小喜子在常服外套了件旧衣,还系了条粗布围裙,倒很有几分庄稼把式的样子。 忍不住笑起来,挑眉半开玩笑道:“看你这样子,今日收获不错?” 提到收获,小喜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小主,您是不不~知道,今儿个实在是太邪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打开竹篓盖子,示意宋知玉看。 宋知玉提起灯笼,往里面一照。 豁! 满满一篓子青蛙,起码有五六十只。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说三月是青蛙产卵的时节,但后院就三亩地这么大,昨日主仆三人已经差不多抓了一亩地。 按理说,今天小喜子能抓到个三四十个已经是顶天了,现在却翻了倍。 听鱼见宋知玉看了竹篓,露出与小喜子同款古怪神色,忍不住凑上去也看了一眼。 倒吸一口凉气。 小喜子挠了挠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这~是奴才下午抓到,房里还还~有满满一篓子青蛙呢。” 把宋知玉和听鱼二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是后院抓的?”宋知玉忍不住怀疑。 小喜子却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忆起早晨的情形。 “奴才今日天天~不亮便起来了,想着多多~挖点地地~龙换银银子,岂料,一~过过去,就听到西南角的草丛里,蛙蛙~声一片儿……” 听鱼拍了拍小喜子肩膀:“快说,快说,然后呢?快别卖关子。 小喜子看了宋知玉一眼,见她也好奇的不行,加快了语速。 “奴才便走走~过去一探究竟,哪知,刚踏踏~进草丛,一下子跳出数数~十只青蛙,像像像是捅~了青蛙窝子似的。” 小喜子一边说,一边比划,描述当时的场景,“奴才差差点~来不及抓!” 听的宋知玉二人脑补出小喜子在草丛里左扑右抓的大场面。 两人同时笑出声。 笑过后宋知玉又觉得纳闷。 这是宫里又不是农村,哪来的青蛙? 若是让此刻还在呼呼大睡的寒星知道宋知玉的疑惑,他一定会大大的吐槽一番。 这是他在城外三十里地,花费了一天一夜抓来的,就差把那片的青蛙抓绝种了才算完成任务。 他宁可被打二十鞭也不想再接受这种惩罚了。 身心疲惫。 宋知玉拧着眉,脑海里快速回忆前世今生听过看过的种种异象。 听鱼和小喜子看自家主子面色凝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听鱼比较乐观,还安慰她:“小主,许是宫里的青蛙集体大搬家,结果跑错了地,跑到咱流云宫来了。” “又恰巧小喜子运气好,才让他给碰上了。” 宋知玉眉头未松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小喜子也不乐观,苦着脸着小声嘟囔:“这青青蛙~成群出现,难难~不成是有~有什么不祥之兆?” 不怪小喜子有此想法,古代人将无法解释的异象,几乎都会归到迷信上去。 宋知玉停下脚步,冥思苦想。 荒地,草丛,春日…… 听鱼却在一旁突然惊呼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蛙群大搬家,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宋知玉闻言,脸色骤变。 暴雨若是成灾,后院刚开垦的田地,极有可能被冲毁坏,若是雨不停歇,撒下去的种子估计要被泡烂。 这些种子可是她花了足足一两银子买来的,可不能打水漂。 想到这,她心急如焚:“小喜子,菜种你种了多少了?” 小喜子被他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回答道:“奴才今日光光~顾着抓青蛙了,还还没来得及种下。” 宋知玉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种下。 她立刻转向听鱼,表情严肃:“听鱼,你去内务府问问屠嬷嬷,有无防雨布,若有便借来,越快越好!” 听鱼见她说的像是有大事要发生,连忙领命,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宋知玉随后又看向,“小喜子,你现在去把库房里的种子搬到干燥通风的地方,千万别让种子受潮了。” 小喜子点头如捣蒜:“奴才这就去。” 说完麻溜的冲进库房里。 宋知玉站在寝宫廊下,望向天空,此时夜幕深沉,繁星闪烁,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不是气象学家,看不出门道。 不多时,听鱼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抬着几卷油布,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 见到宋知玉后忙准备行礼,被宋知玉打断了,“无需行礼,将油布放下即可。” 她还不想让宫里人知道她在后面偷偷开荒种地的事。 宫里没有这种先例,她怕触犯宫规,种地的计划会夭折。 那几个小太监虽好奇,但毕竟宋知玉是主子,又是刚刚立下大功的,自是不敢得罪也不敢多问。 放下油布便告退离开。 这时,小喜子也已经将种子放好,看到地上的油布,问道:“小主要这些油布做什么?” 宋知玉指了指后院,“自然是盖在……” 刚翻好的田地上。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屠嬷嬷脚步匆匆,鸦青色斜襟长衫被风吹起一角。 宋知玉看过去时,正瞧见一四五十岁的老嬷嬷,发顶用一根乌木簪子箍住灰白鬓发,发髻紧实的像端午被扎紧的粽子。 屠嬷嬷一进来便对着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宋知玉收回打量的目光,扫过对方磨出毛边的袖口:“嬷嬷这打扮倒比此前的叶嬷嬷顺眼的多。” 朴实、干练。 给她的第一印象。 屠嬷嬷下意识摸了摸鬓角,听她提及叶嬷嬷,想到前几日宫里发生的事,板着脸咳嗽一声。 “老奴在宫里是办差的,不是来选美的。” 还有点严肃。 自屠嬷嬷成了内务府管事以来,对流云宫多有照拂。 宋知玉没道理给人家脸色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嬷嬷说的在理。” 屠嬷嬷见此,脸上也是挂上了和煦的笑意,连连摆手,随后说明来意。 “老奴得了元庆公公的吩咐,对流云宫多加留意,方才老奴得知您要了油布,是否要搭戏台子?” 第34章 试探 搭戏台子? 宋知玉拢在袖下的素手骤然收紧。 尽管屠嬷嬷自顾自给她寻了个理由,但是这显然不行。 西六宫最偏僻的地方哪配得上一台戏? 太容易引人怀疑。 宋知玉望着屠嬷嬷鬓角,察觉到这是一次绵里藏针的试探。 “嬷嬷说笑了。” 宋知玉还是决定提一嘴暴雨的事。 她摇了摇头,神色担忧:“嬷嬷有所不知,今日流云宫后院出了件怪事……” 屠嬷嬷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 宋知玉旋即将青蛙的事说了一下,只不过把后院改到了前院,还命小喜子给屠嬷嬷看了两背篓的青蛙。 屠嬷嬷看过后,眼中闪过惊疑之色。 四十年宫闱沉浮,她见过宫妃难产的血帕,摸过巫蛊人偶上的银针,却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之事。 这些青蛙像是凭空出现在流云宫一般。 宋知玉眼尾晕开愁绪,“嬷嬷,这等异象,恐怕是暴雨之兆。” 说着指了指库房屋顶又道:“流云宫已许久不曾修缮,我担心暴雨突至,屋顶漏雨,所以才……” 屠嬷嬷抬眸望向屋檐处斑驳的琉璃瓦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便用那和煦的笑意掩盖住:“小主担忧的不无道理。”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既是怕漏雨,这油布得再去寻些厚实的来,保准能撑住。” “至于流云宫修缮一事,老奴会尽快上报,争取尽快为小主解决。” 这事应该是圆了过去。 宋知玉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带了丝感激。 至少屠嬷嬷不似叶嬷嬷,并未对她恶言恶语。 “那就有劳嬷嬷了,我这宫里的事,还得靠嬷嬷多操心。” 屠嬷嬷含笑摆了摆手,“如此,老奴便先告退了。” 宋知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暴雨可能会让后院积水,又开始马不停蹄提的安排。 “小喜子,你去把库房里的锄头,铲子都拿出来,咱们先在田地周围马上挖沟渠,也好排水。” 没一会,三人便扛着锄头去了后院。 宋知玉望着那片刚开垦好的土地,脑子里全是烦恼。 挖沟渠只是暂时的应对之策,若是雨势过大,挖沟渠的措施怕是也难以奏效。 眼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想种地攒积分好难! ———— 另一边。 屠嬷嬷回了内务府,吩咐手下小太监将库房内最厚实的防雨布送往流云宫,想到此前元庆的交代:“流云宫的事,不论大小,务必办妥帖。” 元庆是什么性子?这宫里可怜人多了,他总不可能是出于同情才对流云宫多加关照。 想必其中必有缘由。 这缘由应是出自陛下那边。 这样一想,她又叫住小太监,命他们搬上梯子,让他们务必将流云宫偏殿大大小小的屋顶都铺上油布。 安排妥当后,她脑海里不断回想方才宋知玉所说的事,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于是风风火火向养心殿赶。 她需立即、马上上报! ———— 戌时三刻,皎月清辉落在宫檐脊兽上。 御书房内十二连枝烛台忽明忽暗,照在寒云的玄铁面具之上。 他单膝跪地,“主子,暗蝎传来加急密信。” “摄政王的车驾在白岩城五十里遭马匪袭击焚毁,本尊却暗度陈仓,此刻已微服到了黄沙城地界。” 凌云霄冷眸顿在户部奏折“黄沙城铁矿遭江湖人士劫掠”的墨字上。 他将奏折重重合上,起身走向西墙挂着的大凌堪舆图上。 赵怀安行事诡谲,此番到黄沙城,是对铁矿有所图。 “主子,潜伏在黄沙城的暗探今日来信,发现黄沙城外白骨寨有异动,追踪发现他们扮作商队,驾着三十辆黑篷马车在弘光谷扎营。” “黄沙城可有其他异动?”凌云霄背对着寒云,问道。 寒云想了想,道:“有,月初黄沙城曾有人大肆定制大型樟木箱,数量以百计,另外,还有一批游商在黄沙城乡下收购蜂巢蜂蜡。” 凌云霄指尖落在地图上标着“苦水河漕帮码头”的红圈处。 苦水河暗河朔月暗河水涨,赵怀安是算准了这日子运矿。 赵怀安想利用浮木箱顺着河道私运生铁。 凌云霄指尖划过堪舆图上暗河蜿蜒流向,“传信漕帮大当家,就说苦水河十五夜里有肥羊过路。” 他抬手,从堪舆图后方的暗格里取出半块龟形玉佩。 “交给他,命他准备铁锁,待得手后以铁链勾成浮龙,顺流直下八十里。” 寒云指腹擦过龟符内侧细密凿痕,瞳孔骤缩。 这是宁家军''死士符''特有的标记,难道说…… 漕帮大当家也是宁家军旧部之人? 宁家军乃是陛下外祖宁府的军队。 十四年前,宁府被摄政王扣上勾结外邦之罪抄家灭族,宁家军大半被收入摄政王手中,还有一部分死忠卸甲归田。 只是那一部分死忠皆被赵怀安暗中灭口。 虽后来宁府平反,但权柄已无。 他以为世上再无宁家军。 不曾想…… 漕帮大当家,此人连他都不曾知晓,主子的心思当真深不可测。 寒云到底不敢多问,只说铁矿之事,“主子是要让漕帮黑吃黑,暗里地……” 凌云霄嘴角噙着凉笑,“苦水河连着八十里地暗河,命玄甲军水鬼部在出水口布下二十四组磁石阵,每阵皆用司南磁石百枚。” “另外,命他们以柘木排成八卦阵,持铁网,遇铁矿箱当即下网截留,完成部署将生铁直接送至苦水河西南鹰嘴崖。” 寒云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主子,这连环计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 这鹰嘴崖曾是宁家军暗部驻扎之处,里面藏着十二座炼铁炉。 寒云将龟形玉佩小心收起,沉声道:“主子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凌云霄转身垂眸看向寒云,眸底尽是凌厉之色。 “寒云,你亲自带领玄甲卫前往,协助漕帮兄弟,将赵怀安的鹰犬全部歼灭,绝不可让其泄露半点风声。” 寒云眼中闪过狠厉,“属下定不辱使命。” 寒云离开时,寒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御书房。 “主子,唐门少主楚厌尘传信来了。”寒影戴着玄铁面具贴近凌云霄耳边旁低语。 “楚厌尘用唐门秘法追踪薛九娘,却在白岩城外遇暗蝎赤部截杀。” 凌云霄眸中闪过兴味,“赤部做得不错。” 第35章 钦天监背黑锅 凌云霄迅速计划下一步动作。 唐门这股力量若是引导得当,定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传信给楚厌尘。”凌云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意。 “暗蝎赤部乃受薛九娘背后神秘力量驱使,这股势力与赵怀安暗中往来密切。” 寒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主子是要借唐门之手,清理摄政王在江湖的势力?” “不错,唐门在江湖立足已久,势力盘根错节,楚厌尘年轻气盛,此番受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凌云霄眸底一片深沉,“只需稍加引导,他必将怒火倾泄到赵怀安那些江湖爪牙上。” 寒影愣了愣,原来主子透露给楚厌尘消息,又命暗蝎杀手暗中截杀楚厌尘,是这番用意。 此前他还想不通,现下全通透了。 主子不愧是主子。 凌云霄略一思索,补充道:“给暗蝎赤部传讯,让他们适当为楚厌尘提供假线索,加深他对赵怀安势力的怀疑。” 寒影领命,紧接着神色凝重:“主子,薛九娘等一众江湖高手如今已进入黄沙城,似是要与赵怀安汇合。” 凌云霄眸光一厉,“会合的好,带人至白岩城十里坡,一并击杀。” 此时,屠嬷嬷已赶至御书房,她恭敬的候在门外,心中满是忐忑。 她自是知晓这个时候,陛下在处理要事,可她又担心流云宫的古怪事若是隐瞒不报,惹出大祸。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通报,便见元庆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他瞧见屠嬷嬷神色犹豫,便问了一声:“屠嬷嬷,是有要事回禀?” 屠嬷嬷忙压低声音道:“元庆大人,事关流云宫。” 元庆听到是关宋知玉,眉头微挑,眼神往御书房瞥了一眼。 他可是知道,陛下如今得了空便往流云宫去。 可见宋小主在主子心底占着大分量的。 “看你神色,怕是事情紧急,咱家先进去通禀一声,你且等着。” 说着,元庆轻手轻脚走进御书房时,寒影已隐入暗处。 他将茶盏放下后,低声道:“主子,内务府屠嬷嬷求见,说是流云宫出了些状况,特来禀告。” 凌云霄正沉浸在对赵怀安势力的围剿计划中,闻言眉头微蹙,“让她进来。” 屠嬷嬷迈进御书房时,凌云霄正倚在蟠龙榻上翻折子。 她跪在下首絮絮叨叨将在流云宫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又将她的怀疑说了出来。 “老奴从未听说过青蛙异动与暴雨将至有所关联,那宋小主要油布,是否另有企图?” 凌云霄翻奏折的手突然顿住,眼前蓦地浮现昨夜月下的场景。 姑娘弯着腰,白皙十指拢住只青背蛙,转头时眼里坠满星子:“又抓到一只,嘻嘻,赚大发咯!” 广袖滑落肘间,露出截沾着泥水的皓腕,还特地将那点小痣遮掩。 惯会些小心思。 凌云霄喉间溢出低笑。 “皇上?“屠嬷嬷迟疑的呼唤将凌云霄扯回现实。 御书房灯火跃上凌云霄的眉峰,染上暖色。 “多虑。”凌云霄端起茶盏,水面浮起的水雾恰好挡住唇角笑意。 “半月前钦天监送来的密折。”他用茶盖轻拨浮叶,“明日京城确有暴雨。“ 立在一侧充当背景板的元庆,突然瞳孔猛缩。 他分明记得钦天监张大人前日还说过本月天象平稳,陛下竟然为了宋小主,睁眼说瞎话。 这若明日暴雨未至,岂不是张大人替主子背黑锅……. 屠嬷嬷见陛下这么说,便没了疑虑,而是提及流云宫修缮一事。 凌云霄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神色恢复了几分冷峻之色。 “流云宫修缮所需,一律从内库支出,要用最好的材料,尽快修缮妥当。” 屠嬷嬷领命,又犹豫着开口:“陛下,那流云宫的宋小主,往后若再有这些奇怪举动……” 她能有什么异动? 不是为了吃食便是为了银子。 贪吃又财迷。 凌云霄凉凉瞥了屠嬷嬷一眼:“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由她去,尔等不得随意干涉。” 屠嬷嬷只觉浑身一凉,伏地不敢抬头,不敢多嘴,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心中却对宋知玉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重新掂量了一番。 元庆瞧着陛下这副偏袒模样,暗自咂舌。 主子真的是因为宋小主是恩人之女才如此偏纵? 他才不信! “倒是屠嬷嬷提醒了朕。“凌云霄突然开口,吓了走神的元庆一大跳。 “元庆,传旨钦天监,若有人问起天象,只说是暴雨将至。” 元庆忙不迭应下,心里却直犯嘀咕,主子为了帮宋小主圆谎,真是煞费苦心。 元庆应了声,转身去传旨。 凌云霄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赵怀安的事情上。 他铺开一张地图,仔细端详着白岩城十里坡的地形,思考着如何将围剿计划布置得更加周密。 元庆才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使着轻功往御书房寒星。 寒星见到元庆,立即停下动作,拉着他大吐苦水。 “元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元庆愣了愣,“你不是被主子罚了鞭子吗?以往也不见你怕的,怎么如今倒是难受上了?” 寒星把头一扬,傲娇道:“区区十鞭算什么!” 话落撇了撇嘴,“我一天一夜没睡,在碧水滩捉青蛙,昨夜子时才回来。” 元庆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流云宫的青蛙是主子让寒星丢进去的呗。 这……. 想必宋小主继抓鱼后又多了一个抓青蛙的爱好,而他的主子,愿意惯着宋小主。 元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突然想起陛下登基那年,工部为改建避暑行宫,挖出的前朝秘档记载,永华帝为博珍妃一笑,曾集天下巧匠制百鸟鸣夏阁。 他家陛主子竟也有这一日。 寒星吐完苦水,不等元庆回神,便消失了。 ———— 御书房内,凌云霄批奏折时,脑中不时浮现姑娘抓着他袖子,软软讨好的笑貌,扰的他不平静。 凌云霄蓦然起身,正犹豫着去一趟流云宫。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一个想见她的念头。 这种失控的情绪超脱了他的掌控。 手头一堆事要处理,朝政大权之事,不容他…….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鸟叫。 凌云霄耳尖微动,听出这是寒星模仿的喜鹊声。 “主子,是不是要去流云宫,属下跟你一起去。” 寒星从窗外探出一脑袋。 “多话。”凌云霄喉结滚动,冷冷斜睨寒星一眼,将后半句“罢了,去看看。”咽了回去。 转而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冷沉着脸继续批阅奏折。 第36章 月下夜话 亥时三刻,夜已深,后宫一片静谧。 流云宫屋檐的油布已被铺满,屠嬷嬷带着一众太监离开。 小喜子与听鱼拿着剩下的油布去覆盖后院的田地。 宋知玉坐在檐下台阶处歇息,托着下巴望着繁星点点。 心思却沉在意识海里。 “小黑,我们现在积分排名多少了?” 【目前宿主排名一万八百二十五,距离上一名还差五百积分。】 “才前进了一千多名?这不对吧?今天光小喜子抓的一百多只青蛙,就得了一万四千多积分,怎么会?” 宋知玉看着商城可用积分一万二,怀疑系统排名出了bug。 系统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宿主,星际系统排名激烈,其他参与者也在不断获取积分,想提升排名,还需继续努力。】 宋知玉冷哼一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主仆三都这么努力了,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赶不上前十名!” 系统沉默了。 许久。 宋知玉以为系统下线的时候,它突然又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累计积分到达十万积分时,本系统可以升级一次,并激活一个绑定位。】 宋知玉兴奋的一拍大腿。 对哦! 人多力量大! 只要她绑定的人足够多,迟早能追到前十。 只是……. 绑定谁好呢?能绑定的人不多。 要与她有密切关系的…… 宋知玉脑海里迅速只浮现出小喜子和听鱼的身影,可他们两个已经被她绑定了。 那剩下与她接触最多的似乎就只有寒云。 寒云是侍卫,真能帮她打野获得积分吗? 巡逻的侍卫平时似乎也没那么空闲,绑定他不太划算啊! 宋知玉想到这直接把他否决掉。 反正累计十万积分,也还差得远呢,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在再寻一个帮手。 她之前就少了一个宫女,现在又成了宝林,还能再要两个洒扫宫女太监的。 慢慢来吧。 她摩挲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攒积分的事。 青蛙抓了这么多,后续也不好抓了,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小黑,你身为辅助生活打野系统,至少要跟我说一下宫里哪里打野积分多吧?” 话落,系统又是一阵沉默。 宋知玉咬着后槽牙,“小黑,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不然我今晚就跳绮梦池,跟你同归于尽。” 威胁很有用。 系统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电流声,宋知玉眼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光幕。 光幕是皇宫立体地图,地图上闪烁着两个红点,标注着细小的字体。 御花园润芳圃,御膳房秽壤所。 系统随后提醒:【宿主可前往这两处地点进行打野。】 润芳圃,这个地方宋知玉很熟。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是御花园丢弃濒死花草堆肥的地方。 另外御膳房的秽壤所,这个地方她就算不知道也能从字面上看出来,那就是一个御厨丢弃厨房边角料的地方。 捡垃圾也算打野吗? 早知道她就早点去了,这得浪费多少积分啊。 这时,系统又提醒道。 【宿主,获得濒死花草预计每株可获得500-5000积分不等,另外厨余垃圾每斤可获得1000-积分不等】 宋知玉来劲了,“积分给这么多?” 系统将光幕收回,【是的,宿主,由于在这两个地方打野有危险,所以给到的积分会更多。】 听系统这么一说,宋知玉更激动了。 “你的意思是,在宫里打野,危险系数越高,收获的积分就越多?” 【是的,宿主。】 宋知玉得到肯定答案,忍不住搓搓手,这宫中最危险的地方是皇帝和太后住的地方……到时她要是追不上名次,要不要冒险一试?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墙外树叶沙沙声,一道欣长的身影悄然落在她身后。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凌云霄压低嗓音轻声问。 宋知玉吓了一跳,瞬间回头。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月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难掩英气。 “你怎么又来了,今晚不当值?” 来去自由,真好。 凌云霄在她身旁坐下,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搁在膝盖上,眉头深锁侧头看着她:“怎么?不想见到我?” “哪能啊,只是有些意外。”宋知玉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凌云霄。 对上姑娘灼灼目光,男人眉头不自觉松下,低笑一声。 没由来的说了一句:“当值,偷溜出来的。” 宋知玉嘴角微抽,原来古代皇宫也有侍卫半夜摸鱼。 凌云霄说完便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已接近子时,但宋知玉想的多,此时并没有睡意,有人陪聊也不错。 当即倾身凑到他身侧:“寒云哥,你常年在宫内外走动,不如给我讲讲,大凌到底是什么样?” 娇娇糯糯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呼吸圃撒在他侧脸,凌云霄指尖微动,若无其事的将手搭在身侧青石阶上。 屈指轻扣,檐角灯笼在他眉宇间投下暖光。 “大凌地域广阔,江南春日里杏花满街,茶山叠翠直连天际。” 宋知玉听着,联想到现代的苏州城,那里的苏州园林也有杏花,太湖边也有成片的碧螺春茶山。 “还有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姑娘含笑追问,显然很感兴趣。 凌云霄并不意外,宋知玉似乎对吃食物颇为执着。 “空海城的早市最热闹,桂花酒酿圆子的甜香可飘满十八巷……” 寒星隐在暗处,目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凌云霄那闲适的背影,听着下方飘来的笑语。 “西州城的焖炉烤羊,临出炉前撒把芝麻……” 他何时听过主子说过这么多话,对大凌美食美景多有夸赞。 此前,主子总是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下令时言简意赅,平日更是惜字如金。 此刻,主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里也藏着愉悦。 寒星突然有点酸酸的,想化身醋精。 视线落在姑娘绯红的裙摆与主子玄色衣角交叠,又觉意外的和谐。 “寒云哥,那你尝过京城冬湖边的蟹粉汤包吗?听说冬湖上元节还有花灯会?” 姑娘的嗓音似浸了蜜似的。 “何止尝过。”凌云霄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蜜渍杏脯的甜香散在夜风里,拿起一颗送到姑娘嘴边。 “上元节千盏河灯顺流而下,京城孩童往水里掷铜钱许愿,叮叮咚咚似落雨,甚是有趣。” 宋知玉托腮听的入神,自然而然的将蜜饯一口咬下,甜香。 宋知玉这才惊觉,凌云霄竟然在投喂她。 她第一次被人投喂,还是像凌云霄这样帅的没边的男人…… 宋知玉耳尖蓦地染上红云,心跳很不争气的漏了一拍。 敛下鸦羽长睫,状似无意的抚了抚胸口。 一定是春天的原因影响到她了。 寒云是皇宫侍卫,她是皇帝的妃子。 太禁忌了! 不可能的。 而且她也迟早是要离开皇宫的…… 第37章 胡闹 宋知玉抿着舌尖化开的酸甜,觉着这滋味有三分回甘,面上却不显,拿出手帕擦拭了下唇角。 “寒云哥,你这大半夜的哪来的蜜饯?” 凌云霄似没发觉宋知玉的异样,只是看着她鬓角轻颤的碎发,淡淡道:“今日轮值时同僚赠的。” 寒星听到这话,攥紧拳头,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咬牙声。 什么同僚送的?! 那明明是他方才回宫时,在西市四喜斋买的! 主子不仅抢了他的蜜饯,转眼就送给了人姑娘。 宋知玉眼珠子转了转,说:“这蜜饯应该是宫外买的吧?” 凌云霄敛下眉眼,“嗯。” 宋知玉听后叹道:“我要是能出宫就好了,那就能尝遍天下美食了。” 凌云霄还没意识到什么,只以为姑娘起了玩心。 凌云霄饶有兴致的问她,“想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能出宫! 宋知玉没回答,反而托着腮歪头问:“寒云哥,你知道哪座城离京城最远?” 凌云霄微微颔首:“知道。” 宋知玉眨眨眼,“是哪?” “西州城。” 宋知玉眼眸骤然发亮,一拍手,“那等我将来能出宫了,我就带着祖母去那里定居。” 凌云霄听了,眸色微沉,“你要离宫去西州?” 宋知玉毫不犹豫点头,“自然,皇宫虽大,却不是我的归宿,太近的地方也不好,又容易被我大伯找到,自然要选个最远之处定居。” 凌云霄豁然起身,玄色暗纹袍裾带起深夜寒风,“胡闹!你可知,去西州城,单是横穿百川山脉,便足以……” 丧命。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宋知玉突然打断凌云霄的话。 “你告诉我路上有哪些危险好了。” 此时,宋知玉还未察觉到身侧男人的异常,站起身拍拍灰尘,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详细说说。 凌云霄深眸微垂,对上姑娘坚定的小脸,眼底莫名染上戾气。 淡漠声线平静也冷沉。 “天真。” 宋知玉懵了,“我怎么就天真了?宫外走南闯北的女子不少,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况且她还有系统呢,保命的东西比旁人多几分。 她这宫是出定了。 凌云霄语气依旧冷沉:“宫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心险恶,你毫无防备之心,会陷入危险。”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男人语速放缓:“留在宫中,至少我能护……至少宫里有大批侍卫护着你。” 护她? 宋知玉也是来气了。 他都没了解过她,凭什么说她胡闹,说她毫无防备之心? 再说了…… “你以为宫里人心就不险恶了吗?你知道在我遇到你的前一天,我险些就死了么?” “你以为宫里有侍卫护着,就不会陷入危险了么?” 宋知玉连连反问。 凌云霄沉默了。 一路走来的人生历练让他认定,以宋知玉这样单薄的身子,还要带上她祖母,即便请上护卫,依旧危险重重。 尤其是…… 她还要去离京城足有六千多里西州。 她根本不知道,去西州的路上的戈壁狼有多难缠,她也不知道路上的流寇都是什么样的亡命之徒…… 凌云霄的脸色越发沉重,忽然欺身上前,“别任性,好好待在宫里才是对你最好的。” 宋知玉:“……” 她早该知道的,眼前的男人有她没有的自由,他根本不懂她到底在向往些什么。 真的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哪里好?好在困在这个镶金砌玉的高墙内,日复一日的数地上的青石板有几块么?” 宋知玉冷冷瞥了男人一眼,后退了好几步,“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不过才认识几天,你还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既然你不能理解我,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说完,她快步离开,“砰!”的一声将寝宫门大力关上。 完全忽略了她在凌云霄面前的身份是宫女。 此刻她确实气急了。 她还以为在后宫里遇上个聊得来处的来的人呢! 结果什么也不是! 子时的更鼓穿过三重宫门,凌云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眸在阴影里重重闭了闭。 暗处的寒星握紧刀鞘,他还没见过如此忤逆过主子的人能活命的。 他要下去替主子给宋知玉一点教训。 正欲行动,却看见凌云霄指节握的发白,听到主子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散入夜风。 “怎么就说不听……” 寒星:“……” 凌云霄在石阶上伫立良久,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姑娘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认识几天……” 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寒星看着主子一动不动的身影,大为困惑。 在他的认知里,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可此刻,他不仅没有雷霆震怒,反而似乎还有点犯愁…… 许久,凌云霄转身,黑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回到养心殿,凌云霄坐在榻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方才宋知玉气鼓鼓的小脸总在眼前晃,男人竟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烦闷。 “主子,子时三刻了。”元庆捧着安神汤,瞄了眼凌云霄手心攥紧的蜜饯纸包。 “元庆。”凌云霄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低沉。 元庆立刻上前,准备给凌云霄排忧解难。 凌云霄摩挲着扳指,抿了抿唇:“你说,她为何要走?” 元庆愣了愣,谁? 脑中迅速思考,他传旨回来的时候看到主子与寒星往流云宫的方向走。 也就是说,想走的是宋小主。 还不待元庆回话。 凌云霄又自顾自道:“宫里哪里不好?是尚食局的荔枝不好吃?还是司珍坊的步摇打得不够美?还是…….” 元庆嘴角微抽,主子魔怔了! 这都不像他那个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主子了。 这人呐,一旦遇到男女之事……. 元庆弯下腰,遮掩住眼底的笑意,“主子,嫔位以下的小主是吃不到荔枝的,至于那步摇……” 您也不曾赏过宋小主呐…… 凌云霄突然想起初见时,姑娘发间的簪的是木簪,还落在了绮梦池中。 再见面时她似乎簪的也是木簪,没甚装饰…… 元庆话音未落,凌云霄的手骤然收紧,突然意识到方才对宋知玉说的话不妥。 她在宫里过的并不好…… 衣食住行样样不好。 “主子,容奴才多嘴,宋小主自八岁入宫已有十载,对宫外向往是自然的。” 元庆偷瞄一眼凌云霄的脸色,继续道:“眼下她已是主子的妃嫔,按宫规离不了宫,或许宋小主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是,她出不了宫。 今晚的气话,只是她的念想罢了。 他担忧的安危都不是问题。 凌云霄看着窗台透进来的月色,目光柔和了下来。 想到宋知玉决绝关门的姿态。 愁绪涌上心头:“恐怕她往后都不想再见到朕了。” 第38章 再也听不到了 凌云霄盯着那跳动的烛火,浮现出宋知玉气恼时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姑娘消气? 元庆站在一侧,见烛火映得主子眉宇间褶皱越发深邃,暗自猜测,主子是惹怒了宋小主。 犹豫再三,元庆最终壮着胆子又进言。 “奴才僭越,宋小主性子率直坦诚,恩怨分明,却也固执,恐怕没那么容易哄好。” 凌云霄闭眼揉了揉眉心,他又岂会不知,那小姑娘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与他处的也还不错。 可他又怎会没洞悉,她对他并不走心。 他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本就可有可无,惹怒了她,这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哄好的。 也不知…… “你说她此刻……”凌云霄话出口才惊觉失言,食指指腹无意识碾过墨色扳指。 元庆垂首忍笑:“或许宋小主此刻也是气的难以入睡。” 凌云霄豁然起身,“更衣,摆驾流云宫。” 元庆双手不可控的抖了一下,\"主子,宋小主若是知道您夜夜扮作侍卫.…..” 宋小主本就气着,若知晓主子骗人,怕是更生气了吧? 凌云霄动作一滞。 此刻若以帝王身份去流云宫,那声“寒云哥”便再也听不到了。 姑娘那鲜活生动的神色怕是也看不到了。 凌云霄闭了闭眼,复又坐下,“元庆,朕该如何?” 元庆觉得自己任务很重,斟酌着道:“依奴才愚见,若想让宋小主消,应从她的喜好入手。” “接着说。”凌云霄睁开眼,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元庆想到宋知玉敢捞金龙鱼吃,便道:“宋小主好吃,不如您多送些宫外的美食,保准她一吃便开心。” “还有,女子多爱美,虽说眼下您不便暴露身份赐下赏赐,但可派人去宫外买些精致首饰,宋小主见了定然欢喜。” 凌云霄眸色微亮,来了兴致,“若她还是不能消气呢?” “宋小主不是心心念念想出宫,主子可寻个理由带她出宫去看看,让她过过瘾。” 一阵风吹了进来,令烛火摇曳不定。 凌云霄松下的眉头倏然微皱,“若她玩野了,越发想出宫,又当如何?” 这可是送命题! 元庆仔细想了想,来了个好主意。 “奴才斗胆,主子若是怕她还起出宫的心思,可安排些意外,让她见识见识宫外的危险,到时,宋小主自然觉得还是宫里最好。” 凌云霄唇侧微勾。 让她身临宫外险地,才知……在宫里有他护着才最安心。 元庆说的法子倒也可行。 “你去安排。” 元庆愣了愣,安排什么? “美食要京城最有名的,首饰挑最时兴的,出游的去哪,你也去筹划一下,莫要出了差错。” 元庆反应过来,立即应声:“奴才明日一早便去安排。” 凌云霄轻“嗯”了一声,让元庆退下。 ———————— 另一边,宋知玉负气摔门后,仍觉气闷。 她气的来回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床沿边,嘴里还不停的嘟囔。 “凭什么说我胡闹?” “榆木疙瘩!” “只知道宫里有护卫,一点都不能理解后宫女子不易!” 宋知玉越说越气。 这时,房门被敲响,听鱼说她提了热水来,可以沐浴了。 宋知玉顺了顺气,才想起来还没洗漱。 坐在沐浴桶里时,她还板着脸。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可还是在担心暴雨之事?”听鱼一边给宋知玉擦后背,一边不解的问道。 宋知玉觉得有气憋着对身心不好,便将今晚遇到凌云霄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鱼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她家小主心里藏着出宫的心思。 便好言劝道:“小主,您如今是妃嫔,出不去的,如此又何必跟寒侍卫置气?” “其实寒侍卫说的也没错,宫外不比宫内安全,奴婢听说去岁,丞相家的庶二小姐,出城礼佛,遇上了采花贼……” 听鱼举了好几个例子,一一在说女子在宫外遇到的危险比宫内还多。 最后总结:“小主您长得这么漂亮,家里还有个时刻想把您卖了的大伯,还是打消了出宫的念头吧。” 宋知玉这才意识到,她身处的是古代,凌云霄和听鱼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思想。 如此,凌云霄考虑的也没错,他身为侍卫,想必见过的危险比听鱼听说的还多。 这么一想,心里的气稍稍散了些。 下一秒,听鱼就在她耳边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主,眼下您跟寒侍卫闹别扭,那咱们做的荷包和帕子…….他还会愿意帮咱们送出宫去卖吗?” 宋知玉一听这话,后悔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原本泡在热水里放松的身体紧绷,“完了,把这事给忘了!” 听鱼取了点皂角水抹在宋知玉发丝上,一边出主意:“要不,等寒云侍卫来了,您服个软?” 宋知玉听了这话却更蔫了,她都把寒云赶走了,他还会再来找她吗? 想到这儿,她烦躁地抠着木桶边缘,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跟他吵这么凶了,就怕他往后再也不愿与我往来了。” 听鱼见自家小主这副模样,忍不住偷笑,又赶紧正色道:“小主可以去武英殿找寒侍卫,他不是给你留了令牌?” 去找他他就会见她吗?别到时候吃个闭门羹。 去还是不去? 宋知玉咬了咬嘴唇,一脸纠结。 要是不找他帮忙,这些荷包和帕子可就砸手里了…… 这就是在宫里没人脉的痛苦。 宋知玉胡思乱想的时候,听鱼已经帮她洗好了头发,沐浴也结束了。 她裹着寝衣坐在梳妆台边,望着窗外的月色,突然道:“不能指望一个人。” “听鱼,这宫里除了寒侍卫,就没别人能帮咱们把东西送出宫了吗?” 听鱼一边拿布帮宋知玉绞头发,一边思索。 “小主,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可能有点冒险。” “咱们可以找那些经常出入宫的太医,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帮忙带出宫去。” 宋知玉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妥了,能进太医院的都是有家底的,看不上她那点小利小惠。 “太医不会愿意帮咱们的。” 听鱼也觉得自己说的有欠妥当,“太医不行的话,太医身边的药童或许可以,只不过要先给些跑回银子。” 是可以考虑,但是有风险。 她们不认识那些个药童,就怕给了银子托他们带出宫去售卖,到时候人家不认,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她是没办法追讨回来的。 想要找个靠谱的合作对象,还得慢慢打探才行。 宋知玉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明日我先去一趟武英殿再说吧。” —————— 凌晨时分。 “轰隆隆~”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紧接着窗户被一阵风吹的啪啪作响,豆大的雨点哗啦啦落下。 宋知玉从梦中惊醒。 真下雨了…… 那她的种田计划也延迟了。 这么大的雨出门打野攒积分也难……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知玉心情越发低落了。 第39章 十年光阴匆匆 次日辰时,黑云压迫宫阙飞檐,滂沱大雨尤未停歇。 “轰隆隆~”一声惊雷劈下,惊的宋知玉搁下咬了一半的糕点,透过窗户望向檐角垂落的银瀑,忽觉不妙。 来不及多想,打着油纸伞便冲去了后院。 此时地上已积了些水坑,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后院,见田地边新挖的沟渠正汩汩将雨水引入阴沟渠中。 “幸好昨夜及时挖了沟渠。” 宋知玉喃喃自语间,惊雷劈开云层,雨箭骤然加密,打得伞面啪啪作响。 就跟把天桶破了似的。 这么大的雨,出行不便,她想着等雨小些再去找凌云霄,便准备折返回寝殿。 抬脚时,忽听得墙根传来异样水声。 “小主,你怎么不披件斗篷就出来了,当心着凉了!”听鱼一手拿着件稍厚的披风追来时,见宋知玉蹲在墙边的阴沟渠旁。 雨水顺着她单薄脊背晕开。 急的听鱼直跺脚,“小主,您干嘛呢?” 宋知玉正用手扒拉着碎石头,指尖戳着沟渠转弯处:“听鱼,你瞧,水流速度变缓了。” 听鱼连忙小跑过来,弯腰看了眼,果见阴沟渠的水流变慢了,甚至有停滞的意思。 “听鱼,流云宫阴沟渠水流向哪里?”宋知玉站起身问。 听鱼将披风披在宋知玉身上,“西六宫的沟渠流经御花园,最后都流入宫外的河道。” 宋知玉眉宇间拧作一团,心绪不宁。 心里暗忖:水流减缓乃至停滞,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不说咱们流云宫积水成灾,怕是整个西六宫都要成汪洋了。” 听鱼面色霎时惨白,心里没了主意:“啊?这么如何是好?” “小主,要不要跟屠嬷嬷说一声,让她遣人去疏通?” 宋知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嗯,你让小喜子往内务府一趟。” 言罢补充道:“我猜测是宫里哪处淤堵了,我先顺着沟渠往御花园看看,让内务府带着人过来疏通。” 听鱼猛的摇了摇头:“小主身子弱,还是奴婢去查查看吧,您就留在这。” 岂料,她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宋知玉已系好披风,提起裙裾沿宫墙疾行。 听鱼见拦不住宋知玉,想着赶紧让小喜子去报信,也省的小主在雨中多做停留,便马不停蹄走了。 一路上,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得宋知玉几乎站立不稳,甚至还将手中的油纸伞吹飞。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流淌,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前行。 “原来是这里!”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可算是让她找到了问题所在。 御花园墙边假山背面的泄洪口,有大量的枯枝败叶和泥沙高高堆积在那里,几乎将出口完全堵住,只有一丝细流艰难的从缝隙中穿过。 宋知玉直接在系统里换了一把铁锹铲泥沙。 铁锹破开泥泞的刺耳声响,惊起几只避雨的麻雀。 听鱼提着铲子急匆匆赶来时,见宋知玉浑身湿透,带着哭腔扑上去阻拦, “小主,使不得!你都淋透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奴婢来就行!再说了,一会屠嬷嬷就来了,人多了很快就能疏通好的。” 宋知玉抹去睫上水珠,又铲了一铁锹,“若要劝我,不如帮我多铲三锹土。“ 她的脸颊洇着水汽,分不清是雨是汗。 “等他们来就来不及了!” 听鱼在一旁急的直跳脚:“可是如此淋雨,您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宋知玉知道听鱼在担心什么,毕竟在这里风寒是可能会要人命的。 只是她早就已经想好了,感染了风寒吃感冒药,大不了就是难受几天。 这种冒雨干活的事,前世在工地的时候她也没少干,没道理到了古代就娇气起来了。 但听鱼不知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小主,听话,快回去换身衣裳。” 宋知玉不得不停下,“早就已经淋湿了,要染风寒也没法子了,你盼我点好呗?” “奴婢自然盼您千好万好。” 宋知玉一边铲一边点头,“那就快点帮忙清理,也好让我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浴。” 听鱼领教到了宋知玉的倔脾气,无奈的开始帮她清理沙子,心里盼着屠嬷嬷能早点过来。 就在二人铲泥沙铲的正顺溜的时,铁锹“喀嚓”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宋知玉忙蹲下查看。 这才发现,泥沙堆下面竟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卡着,似乎是从假山上滑落下来的,且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上方才堆积了枯叶和泥沙。 这地方又隐蔽,难怪无人发现。 此刻宋知玉犯了难,这么大块的石头她可真搬不动。 雨势又毫无减弱的迹象,积水越来越高,宋知玉心急如焚。 听鱼凑过来,瞧见巨石后,顿时感觉这不是她们能搞定的。 “小主,这块石头太大了,咱们根本搬不动。” “要不,还是等屠嬷嬷吧。” 听鱼话落的同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心头一喜,以为是内务府来人了。 回头看去,却发现不是。 远远的,宋知玉瞧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手中拎着药箱,此人应是御医。 身姿修长的身影,步伐稳健,越走越近。 近前时,宋知玉终于看清了来人样貌。 男子面容清俊,五官线条分明,尤其那双眼温润似水。 此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恍若故人。 宋知玉回忆了片刻,赫然记起原主幼时的玩伴的脸,只是现在是放大版。 她不禁脱口而出:“慕逸尘?” 清脆女声穿透雨幕,慕逸尘执伞的手蓦地一颤,油纸伞倾斜着滑落雨滴。 他一眼便认出了宋知玉。 十年光阴匆匆,当年总缠着他讨麦芽糖块的小丫头,此刻脚踏在泥水里,湿透的裙裾随着铲土动作轻摆。 他快步向她走来,“珠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知玉愣了愣,找她?找原主吗? 听鱼也跟着愣了愣,小主什么时候认识太医院的御医了? 慕逸尘含笑的嘴角倏然一抿,“暴雨伤身,你在此处作甚?你这身子骨受得住?” 宋知玉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要办,来不及叙旧,指着巨石。 声音急切:“先别问这些了,你来的正好。,这块石头挡住了泄洪口,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将它移开。” 慕逸尘好不容易见到宋知玉,自然有求必应,“好。” 话落他迅速环顾四周,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粗壮的木头。 他疾步上前,俯身用力抬起一根,又迅速返回。 此时,积水已经漫到了宋知玉的绣鞋,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逸尘见状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却被宋知玉拒绝:“慕太医,别浪费时间了。” 慕逸尘皱眉,对他如此生分,转念想到这是宫里,片刻又想开了。 喉间滚出的依旧是旧时昵称,“珠儿……” “你还是如儿时这般倔。” 第40章 开了黑光似的 宋知玉微僵,毕竟她不是原主,慕逸尘的回忆里都是原主小时候。 于是假装没听见:“慕太医,你说什么?” 慕逸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先清理石块吧。” 说着将木棍抵在青苔斑驳的巨石下沿,白衣衫溅满泥浆他也浑不在意,喉结滚动间溢出低喝:“起!” 三人肩胛相抵的瞬间,同时用力,巨石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被撬动。 听鱼有些气馁:“这石头这么重,我们真的能搬得动吗?” 宋知玉咬着牙:“再试试!” “来!” 终于,巨石轰然移位。 积水骤然找到出口,裹挟碎石奔涌而下,宋知玉足底绣鞋在泥泞中打滑,踉跄着扶住假山。 “当心。” 宋知玉只觉掌心发疼,估计是磨破了,下一秒手腕被握住。 慕逸尘身上草药香钻入鼻尖,他取出帕子轻轻拭过掌心血痕,“总是这般毛毛躁躁。” 宋知玉愣了愣,慌忙后退站稳,客客气气:“谢谢慕太医。” 慕逸尘望着宋知玉鬓边滴水的碎发,晃了晃神。 当年总爱偷尝野果的邻家小妹,为何梳起宫中妇人的发髻? 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屠嬷嬷的惊呼与雨声混作一团。 屠嬷嬷看到宋知玉浑身湿透,瞳孔微缩。 暗道:糟了!她来晚了! 让陛下的心尖尖淋雨了! 这要是风邪入体,大病一场,她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杂沓脚步声踏碎雨幕,屠嬷嬷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疾步而来。 当她看清宋知玉浸透的襦裙时,连忙告罪,“老奴罪该万死!” “宋小主,这里交给老奴。” 慕逸尘愣在当场。 雨水相击下的“小主”二字,比他尝过的黄连更令人苦的窒息。 李嬷嬷不是说她在御花园当差么?怎么成了小主? 宋知玉见屠嬷嬷来了,便也不坚持,点了点头。 正欲交代几句,还未开口,鼻子一痒。 “阿嚏~” 宋知玉揉着泛红的鼻尖退后半步,恰与慕逸尘错开三寸距离。 屠嬷嬷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男子,骤然变色,凌厉眼风扫过。 直到注意到慕逸尘腰间代表太医的玉牌,脸色才稍有好转。 “慕太医在此正好,宋小主淋了雨怕是着凉了,还请您开些祛风寒的药。” 慕逸尘正好有话要与宋知玉说,便应承了下来。 宋知玉也有话要要问他,眼下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多话,便道,“劳烦慕太医随本小主走一趟。” —————— 凌云霄下朝回御书房时,元庆正在门外等着。 看着阴沉沉的天,神游天外。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宋小主的嘴像开了黑光似的,这暴雨跟捅破了天似的,从凌晨下到现在,几个时辰都不带停一下的。 他不用担心张大人背黑锅了,但他担心这雨在这么下下去,恐酿成大祸。 凌云霄负手而立望着雨幕,也不知宋知玉消气了没? 他轻咳一声,“元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元庆整个人一晃,被突然出声的主子吓了一跳,但业务能力极强的他,立即点头。 “主子,都准备好了,奴才放御书房了。” 凌云霄抬步走进御书房,入目便是一个特大号的雕花食箱,正放在书桌旁的地上。 殿内隐隐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炭烤香气。 凌云霄踱步过去,落座,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元庆满眼含笑的走过去揭起箱盖,箱子内油亮的烤猪上还盖着一张翠绿的树叶。 凌云霄定睛一看,手重重拍在案上,“元庆!这就是你说的京城名吃?” 元庆额头沁出细汗,忙道:“主子明鉴,这烤乳猪是城南张记酒楼厨子用荔枝木烤了六个时辰,奴才打听过,他家的烤乳猪一只难求……” 凌云霄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气笑了:“你见过哪个姑娘抱着只烤猪啃?” 元庆脑补出画面,想笑不敢笑,硬着头皮给出建议:“主子,可以切成小块的。” 罢了。 这烤猪看着焦香,想来宋知玉会喜欢。 凌云霄转而问:“首饰呢?” 元庆擦了擦汗,立马绕到御桌前,打开放着的黑色嵌螺钿首饰盒。 “主子您瞧。” 凌云霄将视线落下。 一时间满室寂静。 盒内放着一支由五颗红宝石串成的金簪,赫然便是一串迷你糖葫芦。 指尖掠过金簪上的红宝石,凌云霄甩了元庆一记冷刀子:“朕要的是京城最时兴的首饰!” “主子,这支发簪名为糖心赤玉簪,宋小主的名字含了个玉字……”元庆强行解释,声音越说越小。 “这簪子虽小却独一无二,精巧别致,奴才想着宋小主或许会喜欢。” 久不见凌云霄说话,元庆他“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办事不力,这就去换些精巧的。” 凌云霄却半信半疑,脑海里浮现出姑娘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样子,心里琢磨她似乎确实总想出的奇奇怪怪事物。 什么蛙蛙叫……什么星荷追月…… 或许她就喜欢这样造型独特的首饰。 姑且一试。 “将这烤乳猪切下半个猪头,装进食盒,朕亲自送去。” 凌云霄吩咐了一声。 元庆如负重释,连忙照做,不一会儿,便找来帮手,一顿操作。 半个猪头切下。 一个大食盒便被装得满满当当。 盖上盖时,凌云霄还提笔写了一段话。 换了身黑色常服,亲自捧着食盒便去了流云宫。 一路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可他并不在意,想着她看到这些东西时会不会对他好言相向。 到流云宫门口,他却又顿住了脚步。 最晚闹了别扭,眼下见到宋知玉,他该说什么好? 这时寒月匆匆追来,耳语禀报道:“主子,东湖水位暴涨,京城郊外大片农田都被雨水冲毁了。” 凌云霄神色微变,关乎百姓民生需得妥善处理。 寒月却还没禀报完,又道:“山泉镇扶摇山滑坡,山体坍塌,冲出数万件兵器。” 凌云霄神色瞬间添了几分凝重。 兵器无故从山体中冲出,背后必然隐藏惊天阴谋。 “可查明这些兵器的来历?”凌云霄紧紧盯着寒月。 寒月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兵器被发现时已大多锈迹斑斑,但样式奇特,不似我朝军队所用。” 凌云霄声音低沉迅速下达命令。 “传令工部官员前往东湖,疏通河道,赈灾救援。” “再调遣京城附近驻军赶赴山泉镇,协助救援滑坡受灾民众,同时封锁扶摇山,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那些兵器。” 他要亲自前往察看。 待寒月一走,凌云霄深眸落在宋知玉所在之处片刻。 将食盒轻轻放在偏殿廊下,闪身离去。 恰好这时,宋知玉换好干爽的衣服,在听鱼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二人看着廊下莫名出现的食盒,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御膳房送来的午膳?”宋知玉走过去到绕了一圈,问听鱼。 听鱼凑上前,仔细瞧了瞧食盒,摇了摇头说:“小主,这看着可不像是御膳房送来的,按咱们小主的位分,御膳房不会拿这么大的食盒呢。” 那会是谁呢? 宋知玉柳眉轻蹙,心中愈发好奇这食盒的来历。 慕逸尘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偏厅出来,手里还拿着写好的药方。 宋知玉迎上去,问道:“慕太医,你方才在偏厅,有没有瞧见食盒是谁送来的?” 慕逸尘微微一怔,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我在偏厅写药方,并未注意到有人送来食盒。” 宋知玉看着这精致又硕大的食盒,好奇心更甚。 她伸手准备打开食盒。 “且慢,此物来历不明,不可妄动。”慕逸尘弯腰扣住食盒鎏金搭扣,出声阻止。 宋知玉想想觉得也是,“或许是宫人放错了,一会便来取了。” 正说着,小喜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过来。 “小主,药…药熬好了,趁热喝去…去寒~气。” 宋知玉最怕喝中药,但古代感染风寒不是开玩笑的,只能苦着脸一饮而尽。 慕逸尘倒是轻笑起来。 “珠儿,以往喝药你总是要哭上许久,拿到蜜饯才会喝……如今倒是勇敢了许多。” 第41章 完好无损 宋知玉捏着空药碗的手微微一颤,毕竟她不是原主,习惯当然也不一样。 她借着放碗的动作,避开慕逸尘的视线,“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有变化也正常。” 慕逸尘看着宋知玉那看似平静的脸,却刻意疏远的眼神,心底酸涩渐浓。 思绪不自觉飘向宫墙下那些无人在意的角落。 暗地里藏着无数太监,宫女在严苛规矩下瑟缩劳作的身影,稍有差池,便会惹来管事嬷嬷一顿打骂。 一个个痛到扭曲的面容,此刻如潮水在慕逸尘脑海里翻涌。 在这样的深宫里,宋知玉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其中艰辛磨绝非他轻易能想象的。 他很庆幸,十年已过,她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眼前。 “珠儿……”慕逸尘从喉间溢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惜。 “是我来晚了,若我能早些找到你,定不会让你在这宫中独自承受苦难。” 他向前一步,想要伸手触碰她,但又顾及她如今的身份,倏的又将手放了下去。 宋知玉听了他的话,一时五味杂陈,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让她恍惚。 就像此刻,她在想…… 如果慕逸尘早点出现,原主或许不会死,可惜没有如果。 原主与慕逸尘之间的过往,她通过记忆可窥全貌,二人在祖母的村里相识,可以说二人是两小无猜。 而慕逸尘于她而言,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情意,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太医慎言。”一直没出声的听鱼突然开口,不着痕迹的挡在二人之间。 “我们小主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宝林,闺名岂是外男能唤的?”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严厉,缓了语气又道:“既然慕太医与我们小主自幼相识,更应该为我们小主的名声考虑。” “你若当真是为我们小主好,便应该知礼守礼。” 慕逸尘立即退后半步,哪料衣袖内一个陈旧的藕粉色荷包忽然掉落在地。 他慌乱弯腰捡起,将荷包攥的极紧,片刻后拱手,“是微臣僭越了。” 廊外的雨点忽而变得绵密,将他尾音里的低落掩盖。 宋知玉早在荷包落地的那一刻,便看清了,那个褪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平安”两个字。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那是八岁的小知玉坐在院中玉兰树下,用被针尖扎肿的手指,一点点绣成的。 宋知玉稳了稳心神,借着整理袖口的避开对方视线,“十年未见,慕太医,我还不知你怎么入宫当太医了呢,可以说说吗?” 慕逸尘抿了抿唇。 檐外斜飞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袍袖,喉结滚动数次,终究咽下“珠儿”这个称呼。 “回小主,微臣入宫……” 他望着宋知玉随风而起的裙裾,喉结滚动似咽下陈年药渣,眨眼就改了口。 “在您进宫的第三个月,太医张院判回乡祭祖……” 他听到此消息便一心想着拜师,只为将来能入宫寻她。 只可惜,他根本就见不到张院判的面。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掠过,宋知玉抖了抖,想着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我们进去说。” 进了偏厅落座,宋知玉才又追问,“然后呢?然后你就拜师成功了?” 慕逸尘摇了摇头,思绪飘向十年前,“并未,一开始我一直未见到张院判,他身边守卫良多…….” “是那日,张院判的孙女在清石桥游玩,不慎落水,我娘浣衣时救了她,张院判为来报恩,破例收我为学生。” 这么巧? 宋知玉挑眉,看来慕逸尘运气还不错,否则以她们这样的平民身份,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拜入院判门下。 雨打树叶的声里,慕逸尘的声音有些飘忽,声音轻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三年前的腊月,恩师告老还乡,临行前将我举荐给吏部考功司,才得以入宫为太医。” 宋知玉想起原主记忆里,有个小小少年总拿着一本医书,说将来要做游方郎中,造福看不起病的百姓。 如今他却进了宫,穿着太医院规整的连袍角一道褶皱都没有的外衫。 口中那句“值得吗?”在唇边辗转,终究没问出口。 没必要的。 宋知玉扯出一丝笑意,“当太医也挺好的,官袍加身,慕伯父想来高兴坏了。”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只是随口的寒暄。 慕逸尘心中牵扯起刺痛。 十年光阴流逝,她的心上已然筑起一道厚厚的墙,他曾说过往后余生皆会护她周全。 如今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雷声忽然震耳欲聋,盖过所有未能出口的年年岁岁。 慕逸尘暗自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要把这十年她缺失的温暖,一点点补起来。 即便他们在身份上已然有了隔阂,可他还愿意当她的邻家哥哥,助她扶摇直上。 这是他幼时的承诺,护她周全,他不会食言。 许是觉得气氛沉重,宋知玉笑了笑,“好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如今你我重逢,也算是个好结果。” 慕逸尘将手中捏皱的荷包塞进袖中,将桌上的药方推到宋知玉跟前。 “小主的风寒药方,里面加了生姜三钱,桂枝……另外,我还开了一张补身的药方,你身子弱,待风寒药用完后换此药方,服上半月,我再调整药方。” 宋知玉也感觉原主的身体内里其实亏空的厉害。 她早有所觉,前头她走来走去,总感觉胸闷气短,干活也是干一阵歇一阵,能调理身体当然是好的。 毕竟到时候逃出宫去,没有个强健的身体是不行的。 宋知玉伸手接过药方,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药名上扫过,可见慕逸尘对她的身体很重视,言语间也真诚了不少。 “慕太医,劳你费心了。” 慕逸尘见她还是这般客气疏离,却也只能强压下情绪,叮嘱道:“微臣会吩咐药童按时送来药材,小主只需按方煎服便可。” 顿了顿又忍不住开口。 “服药期间,饮食也需清淡些,生冷油腻之物,切不可再碰。” 宋知玉微微点头,“我记下了。” 她抬眸看向慕逸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她突然想起来昨夜听鱼说的话,之前她不认识太医院的太医,眼下遇到慕逸尘,是不是……可以拜托他帮忙带出去售卖。 只是…… 她还不确定寒云会不会来,总不能两头都合作吧?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 “慕太医!”一个小药童的声音透过雨幕,“您怎的还在此耽搁,沐才人头疾发作,还等着您呢。” 慕逸尘面上一紧,这才想起来,他还有要紧事。 他赶忙站起身,走至门口,深施了一礼,“微臣告退。” 转身时,腰间的玉牌撞在门框上。 宋知玉望着雨中渐行渐远的青涩身影,想到原主的心愿,是往后余生相伴在祖母身旁,让她老有所依。 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慕太医,等你忙完,能否再来一趟流云宫,我有要事与你说!” 第42章 比春水还绵长 雨雾中传来姑娘的声音,慕逸尘锦靴踩碎一地倒影,油纸伞上的雨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转身时,漆眸中泛起涟漪,“小主有要事?那微臣稍后……” 话语未尽,药童已撑着桐油伞在月门洞外催促,他微一颔首,“小主等微臣片刻。” 待慕逸尘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听鱼忍不住凑到宋知玉身边,小声问道:“小主,您这是要与慕太医说什么要事啊?” “昨日你不是说咱们想要卖荷包和帕子,或许可以找太医院的人么,眼下慕太医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鱼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但想到慕逸尘看她家小主的目光,明显不清白,免不了担忧。 “小主,虽说慕太医与您是旧相识,他终究是男子,万一他往流云宫跑的太过频繁,怕是会惹来麻烦。” 宋知玉笑了起来,点了点听鱼眉心,“之前寒云翻宫墙时,倒不见你这般谨慎。” 听鱼跺来跺脚,“寒云侍卫与慕太医不同,他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发现不了。” 听鱼回想起凌云霄那鹰隼般的眼神,瑟缩下脖子。 “他总冷着一张脸,看着就很凶,便是旁人撞见了,腰间佩刀一横,只说是巡逻,便也搪塞过去谁敢多问?” 说到这里她又紧皱眉,“慕太医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温润君子,本就招女子喜欢,往咱们宫里多走几趟,怕是连惜薪司都要传闲话。” 惜薪司?皇宫负责刷恭桶之所。 宋知玉嘴角微抽,应该不至于吧! 听鱼见她不甚在意,防贼似的语气说道:“何况,他看您的眼神……藏着些许情意,比春水还绵长,奴婢都能看都出来,这宫里的那些个人精岂会看不出来?” 宋知玉沉吟片刻,听鱼说的不无道理,“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宋知玉目光望向远处被雨水洗刷过的宫墙,愁得发慌。 听鱼还是有些不放心,“小主,这宫中耳目众多,稍有差池……” 宋知玉思索良久。 “慕逸尘如今是太医,我谎称染了风寒久不见好,他有理由跑流云宫,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听鱼眼珠子转了转,“这个理由行是行,只怕时间久了招人怀疑。” “莫慌,我只是先与慕太医说一声,若寒云还来,一事不劳二主,我不会乱来的。” 她这么一说打消了听鱼的顾虑,但是又有了别的担忧。 “咱们做的事有违宫规,倘若寒云侍卫不来,让慕太医帮忙带出去的话,他能答应吗?” 宋知玉也不确定,但还是安慰听鱼。 “慕太医自小与我一起相识,若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来他愿意帮忙,若他不愿意,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 午后,雨彻底停了,天边隐隐透出几缕微光。 照在门口无人问津的雕花食盒上。 慕逸尘踏着青砖上未干的水渍匆匆而来,鬓角还沾着些湿气,显然是顾不上整理。 进了偏厅,宋知玉已在等候他了。 慕逸尘一进来便迫不及待追问,“小主急召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宋知玉示意听鱼去门口守着,先是将她和凌云霄合作售卖绣品的事娓娓道出。 “我不瞒你,我昨日与那侍卫起了些口角,我怕他不愿意帮忙,但我在宫里日子难过,急需一笔银子。” 说着将绣好的荷包从袖中拿出来,“倘若他不来,我想请你帮我售卖这些荷包和帕子。” 慕逸尘微微一怔,”小主如今的身份宝林,怎会……” 话未说完,想起方才药童所说的闲话,这新晋的宝林连件像样的头面都没有。 她在宫里无权无势,过的不如比旁的妃子。 宋知玉苦笑解释,“宫中开销大,处处需要打点,发的月俸不够,才想挣些银钱。” 慕逸尘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能帮到她,求之不得。 他毫不犹豫点头:“好,我应下了。” 宋知玉见他不深问,眼底染上感激,“多谢,这些荷包和帕子都是我和听鱼亲手所制,做工都是极好的。” 慕逸尘接过细看,那荷包上绣的荷花栩栩如生,“小主手艺比幼时精湛了不少,这些物件自然卖个好价钱,只是……” 光靠绣品是不是杯水车薪? 慕逸尘抬眸看向宋知玉,“小主若有难处,微臣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且先拿去…..” 应急。 宋知玉眼眸微闪,这钱借了她跟慕逸尘之间纠葛只会更深。 果断推拒:“可别,你这银子还是将来留着迎娶夫人用吧。” “眼下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可以应付些时日,况且我卖绣品求的是细水长流生意。” 慕逸尘听懂了宋知玉话里的意思,怕把宋知玉越推越远,没再说下去。 指尖轻点荷包上绣着的星星,慕逸尘突然有了个主意,他想帮宋知玉赚更多的银子。 “单论这绣工,至多作价二三钱,可若配上太医院配制的安神香,卖到五钱不成问题。” 宋知玉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只是…… “用太医院的药材不妥,还是去药铺购买稳妥些。“ 慕逸尘摇了摇头,从药箱取出一个青花瓷小瓶递给宋知玉。 “有何不妥?这是我用太医院欲丢弃的边角料配的,里面的丁香、艾草,白芷都是常见药材。“ 宋知玉拿起来闻了闻。 一丝清新的草香悠悠而来,隐隐还能闻到艾草的味道。 似春日雨后安宁,让人浮躁的心瞬间沉静。 这让她更加确信搭配安神香售卖会更有利。 只是让她白拿慕逸尘的,她还做不到那么理所当然。 宋知玉想想,她让寒云跑腿还的给跑路费,现在,慕逸尘肯定是不会要她跑腿费的,她就当和他合作做生意好了。” “不如,每份香料我按市价付你吧。“ 她非要分的这么清,倒真让慕逸尘无可奈何了。 宋知玉见他唇瓣微张,估计想说服她直接收下,立马又补充道。 “你若不收钱,那我还是不找你帮忙了。“ 慕逸尘望着她绷紧的下颌线,苦笑着拱手:“那便依小主。” 话落,他又问,“小主预备什么时候拿出宫售卖?” 宋知玉算了算:“我与寒侍卫约定的日子是三月十五。” 慕逸尘接过话头,“正好那日是桃花节,京城女眷会在那日在城内桃花林赏花后大多会去西市。” 难怪“寒云”说三月十五,原来那日有大集。 宋知玉点了点头,“绣品的销路好不好,可以趁此机会验证一番。” 慕逸尘听到这话,突然问:“到那日,你们能拿出多少绣品?” 第43章 咽不下这口气 宋知玉估算了一下,若是绣简单的绣样,约莫半个到一个时辰,复杂一点的要二个时辰左右,再复杂一点得便要两三个时辰以上方能完成一个。 如今距离三月十五,只余六日,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有半分懈怠。 她的这一身刺绣手艺,皆是承了原主而来,绣些简单花样倒也不在话下,若一天除去吃饭睡觉,至多能绣六七个。 听鱼擅长绣复杂花样,一天最多也就能绣三四个。 如此算来,她们一天最多能做出十个荷包。 这般紧赶慢赶,满打满算能做出六十个左右。 “第一批我都做成荷包,应是有六十左右。”宋知玉轻声呢喃,心中溢满思虑。 也不知道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能卖掉多少? 还有那些绣品坊会不会收她的荷包? 慕逸尘目光掠过宋知玉蹙起的眉心,心知她在愁售卖问题。 温声问道:“小主可还记得微臣的妹妹慕兰?” 宋知玉轻点头:“记得,怎么了?” 慕兰宋知玉脑中有印象。 不过原主入宫之时慕兰才三岁,想来应是慕兰记不得她才对。 “桃花节那日兰儿与京城贵女们一同出游,你不妨让她将香囊荷包带出去,倘若能得京城贵女青眼,届时口口相传,不愁没销路。” “兰姐儿会不会觉得为难?”宋知玉微微皱眉,略带担忧。 慕逸尘爽朗地笑了起来,“怎会?你幼时便总帮我阿娘陪她闹,她虽不记得也总听阿娘提起你,你有事相求,她定当乐意。” 宋知玉一听,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有点像销售员。 “那些贵女不都眼高于顶么?她们会不会瞧不上眼?” 慕逸尘摆摆手,“小主多虑,能与兰儿结识的多是与她性子相投的,性子都还好。” 宋知玉听后唇角终染上笑意,“若是销路打开了,再与绣品铺子谈生意我也点子底气。” 慕逸尘手指在桌面轻扣三下,“既如此,明日午时三刻,微臣送香料过来”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宋知玉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 “嗯?”慕逸尘目露疑惑,垂眸望向她。 “方才你还未说香料的价格,亲兄弟明算账,倒时我也好算账。” 慕逸尘见宋知玉坚持,从药箱中取出纸笔,算了一番。 “沉香二两……” 写完他将纸往宋知玉面前一推,“成本每个荷包约合六十文,既是边角料,便给我五十文一个即可。” 宋知玉将宣纸拿在手中扫了一眼,拍板道:“好,那就麻烦你先我准备六十份香料。” 慕逸尘蹙眉,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何来麻烦不麻烦。” 话落又与宋知玉相商,“若你那侍卫朋友不愿再与你合作,得做两手准备,不如我先去帮你打探一下绣品市价。” 话落似乎是不想听宋知玉说客气话,提起药箱便大步离开。 宋知玉目送慕逸尘离开,吩咐听鱼去去织造纺讨些丝线回来。 她则去了库房隔壁的空房,打扫了一番,准备将此改造成临时绣品作坊间。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时分,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丝。 “小主歇会,这都酉时末了。” 听鱼拎着食盒进来,见宋知玉还在裁剪料子,眼底闪过心酸。 小主这是过够了苦日子,现下才这么努力。 宋知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了指被她剪好的布料,“这里面大约有六十个荷包的料子,接下来做起来方便些。” 听鱼点头应下,催促宋知玉快用膳食。 小喜子顶着半湿的蓑衣探头进来,“小主,雨…雨后的蚯蚓真…真好抓,可…可惜眼下一…一直下雨,没法晾…晾晒。” 说着他朝着宋知玉晃了晃还在滴水的竹篓,底部还有一条肥胖的蚯蚓意图从缝里钻出来。 宋知玉眼波一转,“不急于一时,你且先将蚯蚓养在南墙的陶瓮里。” 小喜子立即点头应声,匆匆来又匆匆去。 宋知玉也放下剪刀,带着听鱼去用膳厅。 没一会,一阵拖动木箱的声音传入宋知玉和听鱼耳中。 抬眼望去,只见小喜子将之前来历不明的大食盒给搬来了。 他还欢天喜地掀开了食盒,“嘿嘿嘿,小主,这里面有…有肉,这是御…御膳房送来的吗?” 宋知玉和听鱼对视一眼,放下碗筷,走到门口一探究竟。 紧接着——— 便看到了半个烤乳猪头。 “猪头?”听鱼惊呼一声,“御膳房从不用这种食材。” 这半个猪头表皮黯淡无光,看上去已没了刚出炉时的油亮, 酥脆的外皮也是软塌塌的,宋知玉手指往上轻轻一按,便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不再有“咔嚓”作响的干脆劲儿。 凑近细闻,只余一股冷腻的油脂味。 宋知玉嘴角微抽,怀疑是哪个小太监的恶作剧。 不对。 肯定不是。 想想原主之前过的日子,再想那些小太监日子不好过,若是有猪肉吃,反应应当如小喜子一样欣喜,哪会将荤腥拱手让人,只为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那会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呢? 宋知玉仔细想了一通,她和原主都没得罪过人,除了…… 寒云。 难不成真是他为了报复她的恶言恶语,送来的? 听鱼绕着木盒转了一圈,又翻了翻盖子,看到上面有字,可她不识字,急切地指着盖子。 “小主,这上面刻了东西,也不知写的什么,会不会是送来的人写的字?” 宋知玉凑近,只见乌木盖子写着:“知卿钟情于世间美味,恰似云恋暖阳,今献此膳,望卿食之欢愉,笑靥如花。 宋知玉:“?” 难不成不是寒云的恶作剧,而是用来讨好她的? 下一秒,听鱼指了指盖角,“小主,这里还有四个字。” 宋知玉凑过去一看,“珠圆玉润?” 小喜子也凑过来细看,突然噗嗤笑出声,“小主,您看这个润字那那那三点,似不似猪耳朵?” 珠——猪——猪耳朵! 好好好,在这等着她是吧? 用食物隐喻她是猪! 宋知玉实在没想到寒云竟用如此隐晦又刁钻的方式来骂她! “寒云!”宋知玉咬牙切齿念出名字,猛的踢了一脚木盒,气极反笑,“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报复回去!” 听鱼忙在一旁安抚:“小主,您先消消气,犯不着为了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宋知玉气成河豚,来回踱步,最后落下一句,“不行!” “我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 骂她是猪,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44章 千年承运 宋知玉脑中一个个主意掠过。 想起之前凌云霄说要个新荷包,当时她还打算绣鲤鱼与龙门,寓意他飞黄腾达,现在嘛,这主意得改改。 来而不往非礼也! “便是要报复回去,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听鱼见小主这么气的上头,只好这样说。 如果真是寒云侍卫送的,这恶作剧虽无伤大雅,但对她家小主的侮辱确实极大。 倘若有人骂她是猪,她大概也是会气恼的。 用过晚膳,宋知玉便拉着听鱼进了临时作坊间,实施回报。 “听鱼,把咱们那些绿色绣线都拿出来,我要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宋知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听鱼面露疑惑,绣荷包给寒云,小主这是何意? 脑子虽短路,但她还是麻溜地将绣线找了出来。 宋知玉坐在绣架前,缕着丝线,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绣样,果断下针,手指翻飞穿梭在绣布间。 听鱼见小主忙开了,便也拿起针线,她得认真做绣品。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 “听鱼,快来看看,绣的如何?” 宋知玉那绣布上出现一只长绿毛的卡通一乌龟,还有一双黑色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憨态可掬的模样。 若是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是个有趣的绣品。 “小主,这……”听鱼凑过去看着绣品,一只硕大的绿毛王八占据了大半个绣面。 龟尾缀着个极小的黑色令牌,像极了寒云腰间那个出入宫禁的令牌。 听鱼忍不住笑出声,“小主,您可太有才了,寒云侍卫看到这个,怕是得气个半死。” 宋知玉停下手中的针线,得意挑眉。 “这还不够,光绣个王八可显不出我的‘心意’。” 她思索片刻,又在王八旁边绣上了一行蝇头小字:“千年承运。” 听鱼憋着笑朝宋知玉竖起拇指,“小主现在要给寒云侍卫送去吗?” 宋知玉点点头,“当然,你给我拿身你的旧衣来,我换上便去去武英殿找他去!” ————— 与此同时,远在京郊六十里外山泉镇县令府的凌云霄空终于得空歇息。 从怀中取出那支还未送出去的糖葫芦金簪,思绪飘进流云宫。 月光穿过雕花槛窗,恍惚又是那日宋知玉那个决绝的背影跃然眼前。 不知她吃了那京城名吃,是否已经消气…… ——— 另一边,宋知玉拿着令牌递给守在武英殿门口的侍卫,说要找寒云。 那侍卫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才道:“姑娘,寒云大人出宫办差去了,归期未定。” 宋知玉愣了片刻,“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何时才能回来?” 侍卫一脸为难:“姑娘,寒云大人这是公差,小的实在不知详情。” 这…… 精心准备的“惊喜”没能如愿送出去、噎的她不上不下。 宋知玉微叹。 罢了,不送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宋知玉敛了敛心神,还有件事得要确定。 “那你知道他三月十五那日能回来吗?” 那侍卫想了想寒云大人每次离开时间都不会短,便道:“短期内应是回不来的。” 宋知玉摸了摸袖口内的荷包,虽说她来有赌气报复的成份,但听到短期内不回来,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怅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她跟寒云约定的合作怕是没戏了…… 那侍卫见宋知玉还不走,犹豫了一下:“若姑娘实在有急事,等他回来小的可以代为通传。”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多谢,不必了。” ———— 次日午时,慕逸尘如约送来香料。 他不敢在流云宫多做停留,给宋知玉请了平安脉,说了下兰姐儿已经同意后,便走了。 宋知玉和听鱼也开始紧赶慢赶的干活,宫里的杂务则交给了小喜子。 这几日,雨不曾停过,宋知玉也不曾再见到凌云霄。 倒是慕逸尘期间又借请平安脉来过一趟。 久久不见凌云霄,宋知玉不抱希冀了。 合作泡汤。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桃花节那日。 大清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起桃花的芬芳。 天气甚好。 宋知玉闻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香,难得打扮的心思,挑了件烟紫流光百褶裙穿穿。 过了早膳,她与听鱼,小喜子一起,将准备好的六十个荷包仔细清点一遍,又逐一检查了香料是否充足、绣工有无瑕疵。 辰时三刻,慕逸尘背着两个大药箱踏着露水而来。 他今日换了竹青色直裰,襟口别着枚白玉平安扣,瞧着清爽干净。 他一进来瞧了宋知玉晃神片刻。 才将药箱打开,取出里面塞满的药包递给她。 “这是补身的药,另外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安神香,往后缺了与我说便可。” “里面用了晒干的桃木屑与茉莉花、你闻闻喜欢否?” 宋知玉接过药包和安神香,眼眸微颤。 没想到她之前随口胡说的那句“去太医院讨要香料也要打点一番”的话,让慕逸尘记在心里了。 “多谢,我很喜欢。” 慕逸尘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小事一桩,无需言谢。” 话落瞥见月门洞旁探头的一个小太监,慕逸尘面色微变。 竟有人盯着流云宫?! 他赶忙对着宋知玉,严厉斥责:“眼下日头见热,您受了伤容易溃烂,需好好擦药!” “微臣今日未带伤药,这便去御药房取一盒雪肌膏。” 说着便起身,眼神示意宋知玉警惕。 宋知玉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清楚慕逸尘的用意。 她怕那小太监还盯着,命听鱼去月门洞那守着。 自己则关了房门,将荷包都塞进药箱,扣好锁扣。 与此同时,养心殿东殿司礼监内。 正在准备四月初春狩事宜的元庆,收到了山泉镇快马加鞭的密信。 元庆拇指准确按压在印鉴纹路上。 这是主子亲写信件的暗记。 难不成山泉镇出了大事? 这样想着,元庆急急打开,目光扫过….. 上头只寥寥一句话。 “速赴流云宫,详察宋知玉近日心境,事毕,即刻修书以报。” 元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或者主子要给他下什么紧要任务。 万万没想到只是去看一下宋小主心情。 并且还要求他修书回信。 用亲信之间传递消息的密信,只为…… “元庆大人?”一灰衣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拉回他思绪。 “今早止水宫往赞司礼监送了两筐桃花,如何处置?” 元庆蹙眉,这段时日瑶湘琴没少往他这送礼。 “按例收入内务府。” 声音像量衣尺般平直冷淡。 话落视线在春狩名录处停顿,想的却是别的。 以主子对宋小主的在意程度,是否要将她的名字加上去? 罢了还是等主子回来再问。 “小六子,分一篮桃花出来,随我去流云宫。” 正准备将桃花搬走的小太监愣了愣,眼露困惑。 元庆斜睨他一眼,“愣着作甚?还不快准备。” 他要去流云宫自然要寻个理由,主子又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他总不能贸然去问宋小主心情如何吧? ————— 流云宫偏殿院内传来一阵笑声,有男有女。 “你跟兰姐儿说一下……就说……” “你这法子好,或许绣品……” 元庆走至月洞门,听见此动静,心里咯噔了一下。 流云宫竟然有男子在?是何人? 这还得了! 他疾步绕过回廊,正看见宋知玉拎着一个绿莹莹的物什,往一竹青色修长身影腰间比划。 春阳柔光照在二人身上,意外的岁月静好。 “元庆大人,您怎么来了?” 听鱼从库房出来,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元庆,立即脆生生喊道。 同时也是给宋知玉提醒。 宋知玉眸色微变,转身之时已将荷包塞入袖内。 元庆看在眼里,脸色一暗。 这时,那道竹青色身影也转了过来。 元庆认得,这是张院判推举进宫的慕太医。 倒是好样貌! 慕逸尘看见元庆,语带恭敬:“见过公公”。 元庆脸上立即堆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慕太医客气了,你来流云宫是……?” 慕逸尘神色坦然,“在下此前给小主请平安脉,小主底子差,今日特来送补药。” 这时小六子拎着一篮子桃花跟着进来。 元庆听到是送药,脸色好上一些,示意小六子送上。 “宫里娘娘素爱鲜花,这是内务府新收来的桃花,正好送来给小主添些春日雅趣。” 宋知玉目含疑色,她也就与元庆见过一面,司礼监与流云宫相距甚远,他特地给她送一篮子桃花不合理吧? 第45章 缺德鬼 元庆多精明的人,那双狐狸眼一转,便敏锐察觉到宋知玉心有疑虑,同时懊恼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敛眸思索片刻便笑道,“小主立了大功,咱家心里都记着呢。” 这段时间,宋知玉鲜少踏出流云宫,但是宫里那些个小八卦,听鱼也时常会跟她念叨。 元庆说她立功,应是有关叶嬷嬷那件事。 叶氏贪墨一案牵扯出瑶丞相谋反,其女瑶氏被贬为采女,搬进距离她流云宫不远的止水宫。 想来元庆公公因此得到了陛下大力嘉奖,所以他也念上了她的好。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宋知玉盈盈福身,脸上挂上温婉笑意:“有劳公公费心,我最喜鲜花,也喜花茶,这桃花拿来泡茶再合适不过。” 说着,她便示意听鱼收进库房。 元庆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将宋知玉的喜好暗暗记下,却丝毫没打算走的意思。 他的视线在宋知玉和慕逸尘之间来回游移,开口时话里带着深意。 “咱家方才进来时,瞧见小主与慕太医相谈甚欢,倒是不似初识。” 宋知玉暗道元庆心眼子有八百个,她就与慕逸尘谈笑几句,就紧盯着她。 面上她却坦荡:“公公有所不知,我与慕太医本就是邻居,自然是熟稔些。” 听的元庆的心脏突突跳,二人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面上却作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如此,怪不得咱家瞧着你们二人之间透着一股亲昵劲儿。”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神色冷厉起来,“不过小主如今身在后宫,一言一行皆关乎皇家颜面,男女毕竟有别,还望小主多多注意才是。” 这话都扯上皇家颜面了,这是在警告她不能过分亲近慕逸尘。 这宫里果然处处都是规矩。 宋知玉只得恭恭敬敬回道:“多谢公公提点。” 元庆见宋知玉能听进去,正欲告辞,不经意瞥见慕逸尘药箱盖缝隙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小截粉色流苏。 他不动声色踱步到慕逸尘身旁,鹰隼般的目光落在药箱上,忽而笑了。 “慕太医这药箱倒是别致,这露出来一抹娇色,像是藏着女儿家的物件。” 宋知玉顺着元庆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方才收拾的急,有个荷包流苏带子露了出来。 慕逸尘不着痕迹地错步,挡住元庆的视线,玉竹似的指节按在箱盖上。 “公公说笑了,这药箱里放的是在下要带给妹妹的安神香囊。” “哦?”元庆故意语调拉长,忽然道,“咱家近日也难以安睡,慕太医可否先将这香囊割爱给咱家?” 说着他已绕到药箱旁,欲伸手打开,手指堪堪触及流苏穗,忽听听鱼惊叫。 “大人当心!您脚边有条百足将军!” 听到惊呼的三人,视线齐刷刷都落在了元庆脚边草皮上。 果见一条长虫慢悠悠爬过。 元庆蹙眉,嫌弃的倒退了几步。 宋知玉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坏笑,嘻嘻,那条虫是她扔的,是系统出品。 总之,只要能阻止到元庆打开药箱,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慕逸尘见状,顺势开口:“春日万物复苏,这宫里虫子也多了,恐惊扰各宫娘娘,微臣这就回太医院配些除虫散,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转身,他大步流星离开。 元庆微眯着眼盯着慕逸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他得回禀给主子。 慕逸尘也走了,宋知玉看上去心情似乎也不错,元庆也没了继续逗留的意思,打算告辞。 这时小喜子托着一个食盒从膳厅出来。 “小主,这猪….猪头臭….臭在里面了,奴……奴才去扔了可好?” 猪头?臭了? 这四个字加起来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元庆脚步猛地一顿,看着那眼熟的食盒,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 他背着手,故作不知的询问宋知玉,“小主,这是……” 宋知玉可不想让元庆知道她和寒云的事,但能说的她还是得说一下。 “下暴雨那日不知哪个缺德鬼、腌臜货作怪……竟往我宫里塞了个食盒,里面塞了半个猪头不说,此人还用珠圆玉润四个字暗骂本小主是猪。” 元庆听了,整个脸都差点绿了。 他家主子成了缺德鬼、腌臜货! 原本用心提的字,本意是希望宋小主吃好喝好身体好,不曾想,被她误会成这般意思。 他还不好帮着主子解释。 元庆紫色袖袍下的手蜷紧,面上仍端着三分笑意,“咱家这就派人去查查是哪个人使坏心眼子,逮到了定替小主出口恶气。” 查是不可能查的,他哪敢! 宋知玉一听立即摆手,故作大度,“无碍,本就是无伤大雅之事,扔了便也罢了。” 真查了查到寒云头上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 元庆也不坚持,退后半步作揖,“小主仁厚。” 随后又补道:“往后若再有此等事发生,小主可一定要告知咱家,可不能这般轻易放过。” 宋知玉含笑答应。 元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与宋知玉闲聊了几句,便推说还有公务在身,不便逗留。 他一踏出流云宫的门,挺的笔直的后背微微弯了些。 等他回到司礼监,刚坐下,面对空白的信纸,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得给主子汇报,可一想到流云宫的事,就愁的不行。 如实说吧,主子精心准备的“惊喜”被当成了恶意作弄,主子还被宋小主骂,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必将引他暴怒。 可要是隐瞒不报……脑袋不保啊! 他握着笔,迟迟落不下去。 干脆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手中的毛笔被他攥的紧紧的,都快被他捏断了。 思索良久,他终于组织好了语句。 【主子,奴才今日前往流云宫,见宋小主心情尚佳,又与慕太医相谈甚欢,问询后知二人乃青梅竹马。】 【奴才观慕太医行迹可疑,药箱藏有粉色流苏,或是宋小主所赠,奴才以为此人需多加留意。】 【再者,宋小主谈及近日曾收到不明食盒,小主将那盖上提字当成暗讽之意,奴才已安抚。】 写完元庆又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这措辞还不够好,可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只得作罢。 将信仔细好,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山泉镇。 另一边,宋知玉目送元庆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若有所思。 “听鱼,你不觉得元庆公公今日的反应很奇怪吗?” 听鱼不以为意,“也不奇怪,元庆公公毕竟是陛下身旁的人,本就疑心重,对慕太医有多怀疑也是正常的。” 宋知玉觉得听鱼说的也在理。 这段时间她也打听清楚了宫里情况,她名义上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处境并不乐观,朝堂后宫居心叵测之人占多数。 元庆处处小心谨慎很正常。 她怕元庆盯上慕逸尘,“明日你让小喜子谎称吃坏了肚子,去太医院走一趟,务必告知慕太医近日莫再往来流云宫。” 听鱼点点头,“奴婢知晓了。” 下一瞬,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语带担忧问道:“小主,那段粉色流苏怕是让元庆公公怀疑了,这会不会害了慕太医?” 第46章 转赠 宋知玉脑海里突然闪过宫斗剧里的情节,某太医遭皇帝猜忌,被残忍断了子孙根…… 念及此,她眉宇间尽是愁绪,喃喃道:“我正担心这个。” “小主也别太忧心,依奴婢看,慕太医心思细腻,应当有法子搪塞过去……” 两人正说着,小喜子抱着空木盒从外头进来,“小主,这食…食盒如何处…处置?” 宋知玉望着那个木盒,恍惚了一瞬。 记忆里那个佝偻着背、满头银发的老人,在春日里,于篱笆墙下,用捡来的木盒填上黑土,再用她布满皱纹的手,亲手种下葱苗。 那是她前世至亲,是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的奶奶。 宋知玉一想到奶奶,心里就酸酸的难受。 前世,她爸妈也是建筑师,后来遇到工程事故,爸爸不幸离世,那时她才一岁。 之后她由妈妈带着,可到了三岁时,妈妈竟毅然决然的跳下了楼。 她被妈妈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医院,痊愈后奶奶就带着她回了乡下,靠着农忙时种地,闲时打零工,一手将她拉扯大。 奶奶身体向来健康,她也总是在寒暑假陪着她,直到她学业结束。 每次回去,她都能看到小老太在院子一角,摆满她收集来的各式各样的箱子,有塑料的,有木头的。 那些箱子一个个排放的很整齐,每个箱子里奶奶都会种上菜。 有辣椒,有茄子,也有农村家家都有的小葱箱子…… 她曾一度以为时光漫长,她还能陪奶奶很久。 可就在她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满心想着给奶奶惊喜的时候,奶奶却突然脑梗离世。 “小主?”听鱼见自家小主眼眶红红的,“您怎么了?” 宋知玉骤然回神,垂下眼掩下悲戚,“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想祖母了。” 听鱼轻轻握住宋知玉的手,柔声安慰,“小主,奴婢听说今年端午日,低等嫔妃也可以与家里人见上一面。” 见原主的祖母吗? 原主记忆里的祖母,与她奶奶年纪相仿,也同样疼孙女。 眼下她占了原主身份,那赡养祖母理应她来,见见祖母倒也可以。 到时还得问问祖母愿不愿意跟她离开村子,另寻住处。她若不愿意离开故土,她也得另想办法顾全她。 这时,小喜子又问了一遍,“小主,这食盒要扔吗?还是留在库房?” 宋知玉想起奶奶常说,“小葱最好养活,做菜时掐上一把,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宋知玉看着那沾油的木箱,心里有了主意,“小喜子,将木盒放在南墙边,再去寻些泥来填上。” 接着又转头看向听鱼:“你去将前几日我养在厨房窗台上的葱缸搬过来。” 小喜子是行动派,立即领命而去。 “主子是要用这个箱子种小葱?”听鱼多嘴问了一句。 宋知玉轻轻点头,声音不自觉轻柔起来:“嗯,眼下见不到亲人,就全当看着它,睹物思人了。” 听鱼心中动容,她也是乡下来的丫头,也想起了父母总在院子里种点东西了。 “嗯,前院种小葱,后院种菜,也能给咱们宫里添些烟火气。” 话落她转身快步去搬葱缸。 不一会,小喜子已将泥土填进食盒里,拍实整平。 宋知玉接过听鱼搬来的葱缸,一颗颗取出已经长新葱得葱苗,动作细致地种进食盒的泥土里。 宋知玉又出神了。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在奶奶身后,在院子里帮忙浇水施肥,听奶奶念叨着各种种菜的小窍门。 想起那双大大的手握着她小小的手,往箱子里撒草木灰,“玉玉丫头要记好咯,草木最知恩,你待它三分好,它会还你七分青。做人呢……” “小主,接下来要浇水吗?”听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宋知玉抹了抹眼角,“浇些水吧,别太多,润润土就行。” 浇完水主仆三人还蹲在木箱边,小喜子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哎呀,奴才想起来了!” 宋知玉和听鱼对视一眼,“什么?”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有什么事? 小喜子挠挠头,目露不解:“奴……奴才回来时,遇……遇到了瑶…瑶采女身边的绘…绘春姑娘。” “她…拐着弯向…向奴才打听元庆大…人来咱…咱…宫里之事。” 宋知玉神色一凛,心中暗自思量。 这瑶采女搬进止水宫,从不曾与流云宫来往过,如今派人来打听元庆公公的事,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抬眸看向小喜子,轻声问道:“小喜子,你是怎么回答的?” 小喜子面色坦然,“奴……奴才就说,元庆公公是来给小主送……送桃花的,别的啥也没说。” 听鱼轻轻拨动了沾在葱尖的水珠,面露担忧。 “小主,这瑶采女是不是对您怀恨在心?如今她派人来打听,是不是想找机会报复您?” 不无可能。 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偏偏出了事,有的人只会将过错归在别人头上。 倘若瑶采女真记恨上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宋知玉冷了脸色:“宫里处处是算计,但咱们也不能乱了阵脚。” “她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往后咱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举一动都不能让她抓到把柄。” 小喜子用力点点头:“奴……奴才记下了。” 听鱼也应道:“奴婢明白。” 宋知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回去歇歇!等用过午膳,咱们可就又要忙起来咯。” 攒够钱,离宫,远离这些纷争才是要紧事。 ————— 止水宫内,瑶湘琴正对着铜镜梳妆。 铜镜映出一张端丽却阴郁的脸,眉骨处天生微扬的弧度带着三分倨傲。 瑶湘琴指尖掠过苍白的唇瓣,忽闻窗外雀儿啼叫,让她想起当年初入宫时,陛下下旨册封的圣旨写着,夸她“眉目如画,唇似点樱”。 眼眸含笑,吩咐身旁的婢女:“绘冬,把库房里的海棠胭脂取来。” 她望着案头新折的桃枝,花苞上还凝着水露,勾了勾唇。 今晨她特意采了止水宫盛开的桃花,遣人往司礼监送,想来元庆念着旧情,也该替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碎满室静谧。 绘春因跑的太急,鬓角散着碎发,“小主,元庆大人他将桃花转赠给了流云宫那位小主。” 第47章 以茶喻人挑拨 话音未落,瑶湘琴手中的木梳猛地拍在梳妆台上,精致的雕花梳子发出一声脆响,竟被这股蛮力磕掉一角。 她眉毛倒竖,脸上写满了愤怒。 “元庆那个混帐东西,竟敢把本宫亲手摘得桃花送给贱人!” “小主息怒!”绘春连忙上前,一只手轻轻搭在瑶采女后背,一边上下抚动,为她顺气,一边同仇敌忾。 “元庆那阉人,实在可恶,这般借花献佛,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瑶湘琴忽而想起那日她在陛下面前求情,元庆看他的眼神,比冬日里的冰雪更叫人寒彻骨髓。 她眼神倏地阴鸷起来:“本小主眼下虽失了势,但也容不得元庆这般欺辱,还有那个宋宝林,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本宫哪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绘春不住地点头,还要在一旁煽风点火,“小主说的是,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法子出了这口恶气。” 瑶湘琴低垂着眼帘,眼中的怨毒却逐渐溢出。 元庆在陛下身边伺候,她暂时动不了他,但那个宋宝林,乡野丫头一个,她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瑶湘琴嘴角勾起冷笑,“绘春,今日桃花节,各宫娘娘都在做什么?” “回小主,今日茹嫔娘娘在御花园设宴赏花品茗,李贵人、秋贵人、陆美人她们都去了。” 瑶湘琴眼底闪过算计,“即是如此,那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 春日里的御花园,暖阳倾洒下芍药开的正艳。 瑶湘琴身着一袭素净淡雅的长裙,脚步轻移,似漫不经心漫步于青石小道上。 直到路过御花园东角凉亭时,一抹浅笑却悄然绽放在她唇边。 “哟,姐妹们瞧瞧,这不是瑶采女么?”何宝林指尖指着瑶湘琴,故作意外。 凉亭内众人视线随着她转移。 瑶湘琴款步上前,身子微微下屈,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柔声细语:“嫔妾给各位娘娘请安。” 坐在主位的茹嫔,手持精致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免礼吧,瑶采女今日倒是来得巧,本宫正与姐妹们品赏这春日新茶,你也一道吧。” 瑶湘琴笑意不敛,“能有机会与娘娘共品佳茗,是臣妾之福。” 说着便过去落座。 在一旁端坐的陆美人,见她落座,施施然起身,鬓间翡翠滴珠衔穗步摇轻晃,她围着玉石台面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茹嫔身侧。 朱唇勾起一抹讥诮,“姐姐瞧瞧,瑶采女这身打扮倒是应景,素绢白纱的,莫不是要给亲爹提前戴孝?” 话音一落,凉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美人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装了呀? 眼下谁人不知瑶府倒台,瑶相不日便要问斩,陆美人这不是专往人家心窝处捅吗? 不过瑶湘琴当初还在嫔位时,仗着与陛下幼时的情份,没少招摇。 如今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当真是大快人心。 瑶湘琴神色微变,蜷在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暗暗告诫自己要忍。 茹嫔侧眸淡淡扫了陆美人一眼,并未制止,只是示意宫女给瑶湘琴倒茶。 “妹妹也别太难过,陛下终究是念着情分的。” 言外之意就是没那点情分,早进冷宫了。 瑶湘琴脸色微僵,碍于茹嫔位份高,不敢多言。 茹嫔左侧的秋贵人,见气氛微冷,立即含着笑打圆场,“陆妹妹你这张嘴哦,就少说两句,再说可要把人惹哭了。” 说着指着宫女泡好的茶水,看向瑶湘琴,“妹妹快品品,这是今年新供的柳山雪芽。” 瑶湘琴脸上挂起温婉的笑意,仿若方才那些或明或暗的尖锐嘲讽从未入耳。 端起茶杯,先是轻嗅茶香,随后浅尝一口。 “娘娘这茶,初尝微苦,而后回甘,恰似人生之味,先苦后甜。” 她声音平稳从容,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深意。 她身旁的曲宝林忽然捂嘴一笑,“瑶采女说的是自己么?若说是自己,那该是先甜后苦才对!” 茹嫔露出赞赏之色,“瑶妹妹倒是有几分见识。” 说到此处,浅浅抿了一口茶,“茶如人生,起起伏伏,能品出其中真味,也是一种本事。” 说完她冷眼扫向曲宝林,“大家都是姐妹,莫要伤了和气。” 曲宝林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下了茹嫔的面子,只得挤出笑容,“是嫔妾失言了。” 瑶湘琴眼含深意接了话,“曲宝林猜错了,嫔妾只是想起了近日宫中的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 众娘娘小主听后面面相觑。 这宫里的事翻来翻去就只有那几件,不过便是太后出宫祈福,瑶湘琴被贬,还有宋宝林立功晋升这几件事么。 难不成还有她们不知道的消息? 这样一想,大家都好奇的看着瑶湘琴,便是连那陆美人也移步到原位之下,“这便是你来我们跟前凑热闹的原因吧?” 瑶湘琴被戳穿了也不恼,不紧不慢放下茶杯。 “妹妹当真只是有感而发,这茶啊就像这宫里的众姐妹,有的人看似平步青云,可背后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陆美人翻了个白眼,下巴微扬,“谁人不知陛下冷心冷情,从未召姐妹们侍寝过,哪有什么平步青云?” 秋贵人与茹嫔对视一眼,心中明了了。 这宫里近日晋位平步青云的唯有流云宫的宋宝林。 瑶湘琴扫了眼众人的脸色,见她们心中已有数,才继续说了下去。 “妹妹说的正是那宋宝林,她虽连位份晋两级,眼下看似风光,可谁又知道她没立功前,那些个奴才都是怎样踩在她头上横着走的。” 她话一落,凉亭内众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哦?”秋贵人柳眉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据她所知,那宋宝林一向深居简出,瑶采女突然提到她做甚? 瑶湘琴笑了起来,“不过好在她日子好起来了,今晨妹妹还看到元庆公公特地往流云宫走了一趟……” 这话像是在替宋知玉高兴,实则引人嫉妒。 这不,陆美人闻言猛地倾身,长长的护甲在玉石桌面“磁咔”地一下碰出声音。 “元庆公公去做甚?” “倒也没什么,只是去送了一篮桃花罢了。”瑶湘琴不动声色瞥了眼陆美人,眼底闪过得逞之意。 此话一落,凉亭内或站或坐的十几个妃嫔都顿住了动作。 便是连一直维持端庄笑意的茹嫔,握茶盏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元庆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监,他向来不与宫中妃嫔有过多交集,眼下他亲自送桃花去流云宫,这背后的意义有些耐人寻味。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木讷的身影,宋宝林她见过,当初她被封为采女之时,她也在御花园。 只是当时陛下和太后吵闹,她不敢贸然出来惹人厌。 心中不由暗忖。 一个木讷又无趣的低等女子,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让陛下给了特殊的眷顾? 若当真如此,倒是可以拉拢一二。 秋贵人心思也是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意思意思说接了句话。 “不过是一篮桃花,也不见得宋宝林日子好过。” 第48章 宋宝林当真是好造化 曲宝林只把“桃花”二字听在耳里,嘴角勾起恶意的笑。 她住在瑶湘琴对面的紫霞宫,止水宫的一举一动她可没少留意。 原本她还想着蹭瑶湘琴与陛下的旧日情份,得见圣颜。 可惜瑶湘琴她是个不中用的。 多番讨好陛下,每次还没面圣便被元庆公公劝走。 思及此,曲宝林不由喷笑出声。 “瑶妹妹,你精心准备送去司礼监的礼,被转赠到宋宝林手里了呀?你看看你这不是做无用功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就说瑶湘琴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宋宝林,原来是这么回事。 敢嘲笑她。 瑶湘琴凝视杯中沉浮的茶叶,指甲掐进手心,暗暗将曲宝林记在仇恨名单上。 倒是秋贵人柔柔的笑了起来。 “要说宋宝林,当真是造化。” “听闻她立功的当日,太后娘娘还赐了她三匹浮光锦呢,这也算是宫里独一份了。” 这一刻,凉亭内骤然寂静。 陆美人猛的起身,掌心狠狠按在桌面上,“凭她一个乡下丫头也配用浮光锦!” 此前她还在家宴上跳舞得到太后嘉赏,也不过得了三匹苏绸。 “她初封采女时,本宫遇到她时她还装的跟个鹌鹑似的,转头就敢截胡本宫看上的浮光锦。” 瑶湘琴瞧着陆美人那双嫉妒的冒火的眼睛,垂眸掩住冷笑。 “陆姐姐慎言,宋宝林毕竟是陛下亲封的……” 此话更是把陆美人心底的妒意激了出来。 在场的众位姐妹,都不是陛下亲封,而是太后看各家族势力封的位份。 眼下元庆又亲自跑流云宫,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今日能去送桃花,明日送去的就有可能是侍寝的旨意。 如此下去还得了? 若宋宝林成了后宫侍寝第一人,将来就有可能成为独宠后宫的存在。 她可是听她阿娘说过的,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多几分情意的。 不行! 宋宝林此人威胁太大…… 这凉亭内,不是只有她一个这么想。 “不止元庆公公对她关照有佳呢,下暴雨那前日,陛下还曾下旨,命内务府修缮流云宫,若她没入陛下的眼……” 未尽之语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瑶湘琴笑着掠过茹嫔骤然扣紧的指节。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是啊,陛下从不管后宫之事,平日不是太后,便是元庆公公处理。 能得陛下亲自下旨,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陆美人骤然起身,衣袖带翻面前的茶盏,差点泼翻在地。 她想起同一日,她去司礼监找元庆,想要修缮凉亭,元庆却推说国库空虚,后宫理应减少开支。 最后还告诉了陛下,罚她抄了十卷经书…… 可那后来者居上的宋宝林,却可以修缮整个宫殿! 这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此刻,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日头偏西,一阵凉风突起。 茹嫔轻轻盖上茶盏盖,“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众妃子闻言恭顺应是,瑶湘琴也跟着起身告退,余光瞥见曲宝林偷偷拽陆美人衣角,目光隐晦的盯着西六宫的方向。 ———— 另一边,慕逸尘回到太医院时,手里攥着一只粉底绣金鱼流苏荷包。 “小慕从流云宫回来啦?”陈老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坐在廊下晒太阳,见慕逸尘回来,笑眯眯地开玩笑。 “喔唷,这粉色荷包娇嫩哦,小慕这是有心上人啦?” 慕逸尘连忙摆手:“陈老太医,您可别打趣我了,这是我妹妹绣给我的。” “她近来睡眠不好,想让我配些安神香放在这荷包里。” 陈老太医恍然大悟,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妹妹的手艺倒是不错,这胖头金鱼绣得活灵活现的。” 说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声音提高几个度,“小慕啊,你妹妹几岁啦?可有婚配?” 他这一嗓门喊的慕逸尘愣了愣,院内各干各的太医,立马放下手头活计,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毕竟慕太医是他们太医院的颜值担当,想来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慕太医温润有礼,想来家教甚好。 慕逸尘被众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家妹年方十三,尚未婚配。” 此言一出,他身旁的几个年轻太医们瞬间炸开了锅。 刘太医立即抬手揽住慕逸尘肩膀,“慕兄,我家中三弟云鹏,年十六,长的那是一表人才,又饱读诗书,与令妹定是良配!” “去去去,我家小弟雷雷在礼部任职,前途无量,才更适合你妹妹。”石太医一屁股挤开刘太医。 陈老太医也跟着凑热闹,捻着胡须笑道:“小慕啊,我有个远房侄孙,为人忠厚老实,在城郊有几十亩薄田,日子过得安稳,不如考虑考虑?” 慕逸尘哭笑不得,正想着如何婉拒,刘太医和石太医却对视了一眼。 刘太医率先开口。 “你先别急着拒绝,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各自带着弟弟妹妹去东湖桃林踏青如何?” 这…… 正合他意。 慕逸尘这番握着荷包出现在太医院的的用意已经达到了。 至于为妹妹寻一门亲事,算是阴差阳错,倒也可以借这二人之口,坐实这个荷包是慕兰的事实,到时,元庆调查起来,他也有人证。 “也……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还未替妹妹配好香方……”慕逸尘故作为难。 “小事一桩!”刘太医和石太医二人异口同声,“我们帮你一起配!” 一盏茶后,刘太医和石太医二人心情愉悦的跟在慕逸尘身后出了宫。 期间遇到宫里的管事,见到三人除了问好,便是问及慕太医手里的粉色红包。 还不待慕逸尘解释,身边两个话痨便已经帮他回答了。 ———— 午膳后,慕兰便将那个惹祸的粉色荷包系在了腰间,先一步去了与姐妹们约定的东湖西岸的桃林。 与此同时,元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派了暗卫盯着慕逸尘。 此时桃花林内,穿红戴绿的姑娘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慕兰小跑着过去,俏皮的对着姐妹们盈盈一礼,“诸位姐姐对不住,我来晚啦~” 慕兰的几个姐妹最喜她活跃的性子,哪会与她较真,“无碍无碍,我们什么关系!” 倒是有几个不太相熟的姑娘,对慕兰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 第49章 想屁吃 她们虽然家族底蕴比不上那些名门望族,但也是自小在盛京长大,家里也都小有底蕴。 自是看不上慕兰这个靠哥哥在京城立足的野丫头。 其中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眉峰挑起:“慕姑娘可算来了,我还当太医的妹妹,早不稀罕与咱们这些俗人厮混。“ 她尾音染着讥诮,目光却钉在对慕兰腰间晃动的荷包上。 此女名黄如意,从慕兰跟着哥哥进京,与贵女们认识以来,就一直瞧不上她。 她身侧一穿着淡紫色衣衫的姑娘,也是高高抬起下巴,不屑撇嘴。 “也不知道有些人哪来的底气,整日在咱们面前晃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紫衣是黄如意的跟班,叫包如楠。 慕兰丝毫不在意这种讽刺,她这几年也见惯了,还笑的满脸傲娇。 正好利用这两个人打开她的荷包销路。 干脆拍拍腰间荷包:“我有哥哥疼,你们有吗?” 说着她取下锦鲤荷包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这里面装的可是我哥哥亲手配的安神香!虽与宫里的安神香配料不同,但味道一模一样哦~” 此言一出,那两个嘲讽她的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包如楠转眼嗤笑道:“不过是个破荷包,显摆什么?黄姐姐就该将前日得的和田玉佩戴上,省得有人拿个粗布香囊当宝贝。” 黄如意却没接她的没说话,心里有一丝意动。 她可是听说,太医院的安神香紧俏得很,供给宫里的娘娘都不够。 慕兰的姐妹们却在此时围了过来,“兰妹妹,你这香,当真与宫里的安神香味道一样?” 慕兰笑意盈盈,“真的!闻一闻。” 说着,她轻轻打开荷包,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飘散开来,萦绕在众人周围。 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姑娘们,不少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其中一个性格直爽的姑娘忍不住凑了过来。 “这香味确实好闻,你哥哥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那兄长,整日就知道在外头瞎混,都没怎么关心过我。” 包如楠见大家围着慕兰转,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哼,不过是些香料罢了,有什么稀罕的,黄姐姐家里多得是珍贵香料,要是我们想要,随便就能弄来一大把。” 慕兰俏皮地回应:“黄姐姐家中富有,自然不稀罕我这宫里娘娘的同款香囊荷包!” 慕兰故意把娘娘几个字咬重,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模样,暗爽的不得了。 这还不算,她捂住嘴看向黄如意,“前日还听哥哥说,黄姐姐的母亲买了一批西域沉水香呢!” 包如楠闻言立即抓住黄如意的袖子,“姐姐家竟有沉水香?我娘上月去宝香斋都没订到呢。“ “你、你胡说什么!“黄如意急得直跺脚,西域香料买卖可是要官凭的。 眼见此处一群女孩子探究的目光扫来,其中不乏官家小姐,她慌忙甩袖躲到树后去了。 装作赏花。 慕兰见好就收,亲热地挽住先前搭话的直爽姑娘:“周姐姐上次说夜里总醒,要不要试试这香包?“ 周姑娘是心动,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荷包,指尖拂过荷包上,云锦特有的冰凉触感沁入肌肤。 “这……这荷包用的是上等云锦!” 云锦? 这荷包用料这么好?带出去还是很有面的,再加上宫中娘娘用的香…… 没出声的姑娘们顿时都来了兴趣。 “让我瞧瞧!“穿月白襦裙的柳明玥夺过荷包,握在手里反复揉捏。 “当真是上等云锦,这料子颜色也好,锦绣坊都找不出这个颜色。” 她身旁的红裙姑娘也不甘示弱,一把抢过荷包,放在鼻尖轻嗅,闭眼陶醉道:“这香味也好特别,闻的我心都静下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周姑娘更心动了,她凑到慕兰身边低声说。 “兰妹妹,你这荷包卖么?我可以出银子。” 慕兰心里暗暗一喜,对没见过面的宋知玉竖起大拇指。 娘娘同款这一招是宋知玉让哥哥转达给她的,竟然有奇效。 面上却露一丝难色,“这个粉色的不能卖。” 这个荷包已经被人盯上了,轻易卖掉就又要的惹人怀疑了。 周姑娘顿时眼神黯淡,她已经被失眠困扰了许久。 就在她想求慕兰跟慕太医说说的时候,慕兰却亲昵的勾起她的胳膊,咧嘴直笑。 “除了这个粉色,我家还有几十个云锦安神荷包,你要的话,一会随我去家里取?” 周姑娘一喜,正欲问价:“多少……” 话音未落,桃林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十几匹枣红骏马踏着落英而来。 为首的蓝衣少年天生剑眉星目,偏要学文人执扇,“哥,那个系粉色荷包的姑娘是不是……” 霎那间,桃林一片寂静。 方才还与慕兰争锋相对的黄如意指尖发颤,拉了拉包如楠的衣袖:“那个穿橙色长袍的男子,是户部侍郎刘家三郎?” 包如楠猛的回握住她的手,点头如捣蒜,声音里透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是他,是他,陛下登基头年的新科状元,他长得好俊啊啊啊啊啊!” 他们指的正是在蓝衣少年身后的男子———刘云鹏。 石太医瞪了石雷雷一眼,“低调懂不懂,把你的扇子给我收起来!” 石雷雷讪讪,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兰。 这姑娘好生俊俏。 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圆润的脸颊露出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她穿着一身粉紫相间的罗裙,气质干净又清纯,和周围乱哄哄的环境格格不入。 慕兰是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慕逸尘,举起手挥了挥,“哥哥,我在这里!” 声音也娇俏灵动,好听! 石雷雷本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桃林,眼下一颗心脏却是砰砰乱跳。 他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来的路上已经听过他哥说过,慕姑娘想卖荷包来着! 他立即翻身下马,不料,被人捷足先登了! “好个机巧的胖头鱼!小爷我……“ 话音未落被人打断。 “慕姑娘!”刘云鹏已飞身下马,腰间玉佩轻晃,眨眼就到了慕兰面前。 他不紧不慢地理着玉冠璎珞,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慕姑娘莫怪,方才是我唐突了。” “实不相瞒,我远远瞧见姑娘荷包上绣的胖头鲤鱼,实在是可爱至极,一时看入了神。” 慕兰眼珠子灵动的一转,“你也想要买我的香囊荷包?” “正是!不知慕姑娘卖我几个?我家几个妹妹对这些精巧玩意儿向来喜爱。” 刘云鹏敛下眼底热切,问的温润而有礼。 石雷雷在后面怒骂,装,使劲装! 跟他抢人! 想屁吃! 此刻身处流云宫的宋知玉还不知荷包即将遭到哄抢,也不知,元庆为了防慕逸尘派了人紧盯桃花节动向。 第50章 妹妹他自己宠 少年几步跨上前:“我也要买!慕姑娘,我要十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晃了晃,动作莽撞又带着几分孩子气,最后还不忘对着刘云鹏得意挑眉。 这可把慕兰高兴坏了,这不是来了个冤大头嘛! 她本来只想卖五钱一个的。 此时,慕逸尘快步挡在了慕兰面前,果断接过银锭,“荷包一两一个,正好,一会去我家拿!” 刘云鹏脸颊黑了一下,黑色皂靴暗暗踩了石雷雷一脚,“慕姑娘,我亦需要十个。” 说着将银两递给慕逸尘身后的慕兰,慕兰小爪子快速伸了出去,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刘三公子爽快!多谢” 周姑娘不乐意了,嘟囔道:“你们这般争抢,也太不讲规矩了,我可是先问的。” 月白长裙姑娘和红裙姑娘也在一旁附和:“我们也要!”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有些混乱。 慕兰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顿时有了主意,她轻咳一声,提高音量。 “安静!大家莫急,我家中荷包虽多,但数量有限,有意购买的,都先交押金,现在刘公子,石公子已抢购二十个,还余下四十个,先付定金先挑。” 周姑娘白了石雷雷一眼,取出一两银子塞进慕兰手中:“兰妹妹,我是真急需,我先挑。” 紧接着,场面一度混乱,那些个女子围着慕兰和慕逸尘叽叽喳喳,便是连刘云鹏身后跟着的几个公子哥也开始瞎起哄。 这么一来,大家都没了赏桃花的心思。 慕逸尘后退半步,将妹妹护在身后:“诸位若要采买,还请移步寒舍。” ————— 桃林深处,元庆派人紧盯慕逸尘的暗卫悄然离开此处,回到司礼监。 “元庆大人,属下看的分明,慕太医那个粉色流苏荷包确实挂在其妹妹腰间,没什么可怀疑的。” 元庆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铺开宣纸,提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开始给凌云霄回信。 “陛下钧鉴,奴才已查实,慕太医所携之粉色流苏荷包,现于其妹慕兰腰间。与宋小主无关。” 随后将密信递给暗卫,“你务必将这封信亲手呈递给陛下,路上不可有丝毫耽搁。” ———— 与此同时,山泉镇。 凌云霄打开了元庆送来的第一封回信。 “青梅竹马”四个字当即映入眼帘…… 紧接着又看到慕太医药箱疑似有粉色流苏,立即想到了那日宋知玉在他面前晃悠的云锦荷包。 他捏着密信的指节泛起青白。 他才离开不过几日,小姑娘身边便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竹马! 姑娘亲手制的荷包,他费尽心思才得她承诺,转眼她便送了别人荷包。 还相谈甚欢! 凌云霄忽觉心底某处又酸又涩,理不清这是何种情绪。 可他就见不得姑娘身边有旁的男子,尤其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男子! 他也曾与姑娘相伴一岁有余,且先于慕太医,宋知玉却丝毫想不起他是谁。 转念又想到宋知玉心心念念出宫,怕不是单纯的觉得皇宫是个牢笼,而是……另有他想。 “砰!” 凌云霄闭了闭眼,猛地将密信拍在书桌上。 他的妹妹他自己宠,轮不到旁人。 县令府书房的书案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寒星,备马,回京。” 男人玄色披风卷着暴雨前的腥风掠过回廊,吓得在外等候传召的年轻县令双腿直打哆嗦。 “陛下……” 男人绣着暗龙纹的皂靴重重踏过青石阶。 “滚去监督修坝事宜,办不好提头回禀。” 片刻后,马蹄声起,几十名锦衣侍卫自山泉镇疾驰而出…… ————— 暮色沉沉,余晖给流云宫镀上一层暖黄。 宋知玉与听鱼、小喜子三人刚将菜种种好,在后院的青石板上席地而坐休息。 听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主,这黄瓜地和长豆角地得搭架子,木架我们上哪弄去?” 宋知玉正垂眸看着满是泥巴的双手,闻言秀眉微蹙。 她把这茬给忘了。 在后宫里找长木架似乎很难,竹林里竹子倒是多,但是砍伐竹子的动静太大了,不可取。 木柴也不行,她还没拥有使用小厨房的权利,不然的话,她用用榫卯技术接一点架子应该可以。 哪还有哪能弄到木架呢? 宋知玉抬眸,环顾四周,意图找到合适的东西代替架子。 目光落在角落里堆着的油布上,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抖落了点泥巴粉。 “有了!” 听鱼和小喜子一左一右转头看向她,“小主,什么有了?” “搭架子的材料啊!”宋知玉兴奋的直拍大腿。 “内务府不是时常清理库存吗?他们肯定有不少废弃的木梯,咱们去要些来,改一改不就能当架子用了?” 小喜子一听,眼睛瞪的溜圆,“还……还能这样?” 听鱼则表示:“小主,咱们之前要油布屠嬷嬷都要过问,这次要木梯以什么理由?” 宋知玉看着躺在油布上睡大觉的踏雪,瞬间来了主意:“就说踏雪肚子里有小猫了,我要给踏雪和孩子搭个窝。” 踏雪在不远处动了动尖尖小耳朵。 听鱼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还说;“还是小主有主意。” 听的小喜子嘴巴都张大了,反应片刻才问道:“小主,踏踏…..雪不是小…公猫吗?” 宋知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的高深莫测,“那就说踏雪有个媳妇怀孕了,小主我心善,想给它们一家好几口搭个大窝。” 小喜子:“……” 小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宋知玉拍了拍小喜子的肩膀,“小喜子你还是太年轻。” 说着,起身走向前院,“还愣着干嘛,洗洗,用了晚膳我们一起去,要是有多的,还能拿来当柴火烧呢。” 这下轮到听鱼:“……” 小主还真是…… 按小主的话就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薅羊毛的机会。 …… 内务府正院,十六盏琉璃宫灯将青砖地皮照的亮晃晃的。 梨花木几后面,赵公公端着茶盏,翘着兰花指捏着茶盖轻撇茶水浮沫。 宋知玉携着听鱼和小喜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自认为最温暖而无害的笑容。 “赵公公别来无恙啊,你看上去倒是越发神采奕奕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得了元庆三十两奖赏的小管事。 赵福泉眼皮都未抬一下,慢悠悠的嘬了口雨前龙井,“给宋小主请安,只是这内务府重地,小主不该来的……” 宋知玉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什么玩意? 人内务府总管事屠嬷嬷见她的时候,可是挂着满脸笑意的。 果然啊,什么地方都是小鬼难缠。 第51章 该打该打 “赵福泉,你不要命啦,敢以下犯上!”一个胖胖的管事从内务府正殿探出头来。 宋知玉也记得这个人,他是那个管库房的管事,正是他揭发叶嬷嬷偷拿绮罗香的那位。 赵福泉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却因为有了张禄山的出现,不得不起来,不咸不淡的问,“小主大驾光临内务府所为何事?” 声音里满是阴阳怪气。 宋知玉冷冷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转而对着张禄山笑了笑。 “张公公,不知库房有没有废旧的木梯,我想要几架。” 还不等张公公回话,赵福泉已经开口了。 “宋小主,木梯虽非奇珍异宝,却也不能轻易予人,你还是回……” 话还未说完,便被张禄山打断了。 “小主,奴才能问一句,您要废弃的木架有何用?” 那日宋小主与叶嬷嬷的纠纷,他可是看到门清,元庆公公有意帮着她,眼下她又成了宝林,就这晋升速度,保不齐还能往上晋升。 他不似赵福泉背后有靠山,可以肆无忌惮行事。 眼下他爬到广储司管事一职,再无晋升可能,倘若他也能找个靠山,将来统领内务府也不是没可能。 全看他如何选择。 眼前这宋宝林虽无权无势,但她有元庆公公保驾护航! 而元庆,掌管着整个后宫奴才的命运。 所以在他这里,宋宝林不可得罪,甚至将来他若想,可投靠流云宫。 张禄山心底百转千回。 宋知玉微微点头,直接了当的将方才想好的理由说了踏雪和它莫须有的媳妇崽子说了一遍。 “我想给猫崽子们搭个大窝。” 话落,满院寂静。 赵福泉瞪着铜铃眼,尖着嗓子叫道:“荒唐!去年腊月,咱家亲自命人给那只猫儿骟的!” 宋知玉已经忍赵福泉很久了,眼珠子一转,计策顿生。 她忽然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哎呀,赵公公怎的嗓门如此大,我这心被你吓的刺痛……”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立即明了小主的意思。 “我家小主本就身子弱,眼下被赵管事大呼小叫,吓出心绞痛的毛病,届时,若陛下问罪,公公当如何?!” 听鱼横眉竖目直勾勾瞪着赵福泉。 “陛下”二字一出口,赵公公心头一紧,他眯着眼打量着宋知玉。 他今日去碧波殿,可是听到了些消息,上头的那几位娘娘对宋宝林颇为不满。 她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又何须给一个即将跌入谷底的小主面子。 此刻,他也正好给这宋小主下下绊子,好在主子那得些赏赐。 他嗤笑一声,“小主身子差,与咱家何干?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回去好好躺着……” “你……你个……”小喜子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揍人。 他家小主之前可是说了,再不济她也是主子,岂能让些个奴才欺负了去。 张禄山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等等,哎呀,赵福泉你又何必与小主顶嘴,不过是些没用的木梯,给小主又何妨……” 赵福泉丝毫不给张禄山面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到咱家头上。” 宋知玉没料到她只是要点木梯,还被人为难了,今天可能很难要到木梯了。 要不到就要不到,受的气先出了再说。 宋知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福泉,你好大的胆子!本小主是皇上亲封的宝林,你三番五次顶撞,真当本小主是泥捏的!” 话落,对着听鱼和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给我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二人都看懂了。 小喜子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赵福泉的衣领,什么都不说,“砰砰”就在他眼睛上给了两拳。 赵福泉也是没反应过来,挨了两拳后,怒到整张脸红温了,慌乱间抄起案几上的佛尘。 下一秒便被听鱼抢了过去,小丫头大概是第一次打人,红着眼眶,咬着牙,嘴里念念叨叨,“让你还手,让你还手!” 边说边往赵福泉头上猛敲。 “哎呀呀~~~欺人太甚~~~~” “来人呐,来人呐!宋小主仗势欺奴……”赵福泉被二人混合双打,痛的眼冒精星,惨叫连连。 宋知玉抬起手捂住双耳,“哎呀这嗓门太大了,本小主的耳朵被赵福泉震聋了,该打!该打!” 张禄山也没料到眨眼功夫就打起来了,心中暗叫不好。 他可不能被牵连。 当即赔笑道:“小主息怒,您要的木梯老奴这就派人去拿,三架!三架够不够?” 说着,狠狠瞪了赵福泉一眼。 赵福泉眯着眼大骂,“张禄山你个没用的东西,内务府有内务府的规矩,你敢拿给她,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还未说完,屠嬷嬷冷冷的怒斥声从门外传来,“放肆!内务府轮不到你赵福泉指手画脚,更轮不到你在这狐假虎威!” 赵福泉听到屠嬷嬷的声音,脸色煞白,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 心里暗暗后悔。 屠嬷嬷竟然回来了,她可是元庆派来的人,若她将他欺凌宫妃的事禀告给陛下,便是茹嫔娘娘来了也保不住他。 而此时,屠嬷嬷已带着数十个灰衣太监跨进门内,正欲继续训斥,抬眸间瞥见宋知玉大插着腰站在那,心头不由狂跳。 这位小祖宗怎么来了? 屠嬷嬷转瞬对着宋知玉换上和煦的笑脸,快步来到面前,“老奴给宋小主请安。” 说着,她眼角余光瞥着被打的鼻青脸肿哭嚎的赵福泉,冷声质问张禄山:“方才发生了何事?” 张禄山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立即上前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屠嬷嬷立即想起陛下说的话。 “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由她去,尔等不得随意干涉。” 换句话说,陛下愿意宠着宋小主,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惯着就行。 于是立即表态:“来人,将库房所有废旧的木梯都给宋小主搬去流云宫。” 宋知玉暗暗点头,屠嬷嬷不愧是当管事的人,格局就是比旁人大。 就是说嘛,废弃的东西又不值钱,赵福泉这个狗东西护的跟宝贝似的,存心就是跟她过不去。 她又不是傻子。 她与赵福泉无冤无仇,却因为一点不值钱得玩意百般刁难,其背后要么有看她不爽的主子,要么此人想拿刁难她这事邀功讨赏。 总之,这赵福泉留不得。 否则她下次跟内务府讨要点什么,指不定还会被刁难,干脆将他一帮子打落尘土。 于是宋知玉冷着脸回绝屠嬷嬷:“不必了,本小主怕有命拿回去,没命用这些木梯。”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屠嬷嬷笑意收敛,冷冷盯着赵福泉。 谁敢要这小祖宗的命? 反正她不敢! 宋知玉不管众人脸色变化,继续说道:“今日赵福泉敢当着别人的面欺凌本小主,背地里就敢对本小主下杀手。” 这话听的屠嬷嬷腿一软,声音带着惶恐:“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老奴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她看向赵福泉声音狠戾:“赵福泉,你敢冒犯主子,简直目无法纪,你这个管事做到头了!” 赵福泉此时眼睛已经肿起来了,半眯着眼狡辩:“奴才是按规矩办事啊,明明是小主她……她不按规矩仗势欺人…….” “住口。”屠嬷嬷怒喝一声,“你当我是瞎子,此刻竟还敢倒打一耙!” 第52章 定个小目标 此时张禄山缩在后面补刀。 “赵管事,不是我说你,平日里就看你嚣张跋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如今倒是把规矩挂在嘴里来压主子了,这可要不得哦~” 屠嬷嬷看了眼宋知玉一眼,见她在暗暗点头,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果断接口。 “你今日犯下这等大错,我若不成惩治,如何服众。” 说罢,转头对着身边的下属吩咐:“把赵福泉拖下去,重打六十大板,打完之后,即刻送去慎刑司,等候元庆大人发落。” 赵福泉顿时吓的脸色惨白,拼命挣扎求饶:“嬷嬷饶命,老奴……” “拖下去!” 屠嬷嬷完全不给他求饶的机会。 宋知玉看着被拖走的赵福泉,心里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个彻底。 暗暗给屠嬷嬷点了个赞。 这嬷嬷比元庆还要杀伐果断,不过半盏茶功夫便直接处置完了。 面上她还要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屠嬷嬷,我也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说到这里咬了咬唇,“只是这赵福泉实在是太过分了,若不惩治,往后怕是还有更多奴才不把本小主放在眼里。” 赵嬷嬷也怕啊,怕哪天哪个奴才冲撞了这位小祖宗,连带她也掉了脑袋。 “小主哪的话,是老奴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乱子,您放心,往后内务府定不会再有人敢冒犯您。” 有屠嬷嬷这句话,宋知玉便不打算再唧唧歪歪下去了。 屠嬷嬷也知趣,“小主要的木梯,老奴即刻派人送去流云宫,若还有其他需求、小主尽管吩咐。” 宋知玉暗喜,有屠嬷嬷这句话,她以后再来内务府要东西可就简单多了。 “多谢嬷嬷,那本小主就不多逗留了,先回去了。” 屠嬷嬷忙不迭的含着笑将小祖宗送走,才长舒一口,随后把内务府所有人都喊了过来,耳提面命的一番。 而后突然想起还未给流云宫修缮,神色一变,安排人即刻去修缮屋舍。 宋知玉早就忘了修缮一事,本就是随口找的理由。 她带着听鱼和小喜子出了门,瞧见赵福泉正被压在长凳上,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下,他的惨叫声回荡在狭小的巷子里,久久不散…… 三人都没有一丝心软,抬脚便走。 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路过止水宫后,瑶湘琴带着绘春在背后注视着她们。 “小主,这宋宝林越发嚣张跋扈了,竟敢大闹内务府……” 瑶湘琴嗤笑一声,“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 一个时辰后。 一群内务府太监哼哧吭哧扛着杉木梯以及修缮器具进流云宫时,日头已经落山。 等人一走,主仆三人蹲在一堆梯子跟前大眼瞪小眼。 听鱼惊呼:“小主,这里面好像有好几个新的。” 宋知玉哼着小曲,指尖轻轻抚过梯子上明显没掉漆的新梯子眉眼含笑。 “小喜子,把新梯子收进库房留着备用,旧梯子明日咱们就用来搭架子,顺便给踏雪做个窝。” 听鱼也笑,“不管如何,踏雪是小功臣。” 踏雪不知何时蹿到三人身旁,应景的“喵~”了一声。 小喜子秒懂,“踏雪饿饿了~” 这边气氛温馨,殊不知某人已经在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 宋知玉沐浴过后,坐在寝殿内的檀木桌旁,从系统商城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开始记账。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正式攒钱了,她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攒够五百两银子就出宫。 想了想,她把穿越过来得到的每一笔都记在了本子上。 包括从凌云霄那边得来的十两银子,后面还标记了————“出宫前还清。” 她不欠他的。 眼下贸然还钱肯定是不行的,以寒云那个性子,指不定知道真相,就不是送她猪头这么简单了。 随后她又开了一本账,记录每日做的荷包帕子,以及规划接下来如何分配赚到的银子。 听鱼、小喜子、慕逸尘、慕兰四人人人有份。 直到亥时更漏声响起,她打了个呵欠,滚进了熟悉的被窝。 睡觉前,她又看了一下积分。 由于这几天小喜子趁雨停的间隙不是抓蚯蚓,就是抓青蛙的情况下,一下给她加了两万四的积分下,她攒的可用积分已经达到了三万零九十六。 这么一看就激动了。 “小黑,累计积分多少了?排名多少了?” 系统心情也不错,立即便出声了。 【恭喜宿主,积分排名已到达八千八百名,累计积分达到五万零四十四。】 芜湖~ 有帮手就是好,尽管这几天她和听鱼忙着做荷包,但积分还在稳步上涨。 这就更加让她坚定尽快累积到十万积分的心了。 想着想着人就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 一个时辰后,凌云霄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养心殿。 元庆见原本明日才回来的主子,这个点出现了,惊得瞌睡都没了,连连吩咐备水。 自己则端着糕点茶水进入了殿内。 “主子先用些糕点,奴才吩咐御膳房做些饭食物来。” 凌云霄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声音难掩急切:“不必了,替朕更衣,朕要去一趟流云宫。” 元庆一怔,忙回道:“陛下,宋宝林此刻应该在流云宫歇下了。” 凌云霄看了看天色,难得犹豫了一下。 “罢了,沐浴更衣。” 沐浴期间,元庆将前头屠嬷嬷来报的宋知玉大闹内务府一事禀告给了自家主子。 “主子,那赵福泉背后之人是茹嫔,应当处置?” 茹嫔乃虎贲将军茹鸿嫡女,眼下他镇守边关,还动不得,可他动了他在意的人,小惩大戒也是应当的。 凌云霄本就心中不快,周身的温度似乎也跟着降了几分。 元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活跃的很。 果然提到宋小主被欺凌一事,自家主子情绪便会起伏。 良久,凌云霄缓缓开口:“传朕的旨意,赵福泉以下犯上,发往惜薪司做苦役,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元庆应了一声,凌云霄又补充道:“茹嫔违背宫规,私自与内务府管事结交,欺凌妃嫔,朕念其父功勋,着禁足半月,罚俸半年。” 半个时辰后。 凌云霄换了身寝衣,靠在床头却无心入睡。 “元庆。” “奴才在。”元庆秒应声,急匆匆便进来了。 “你且说说,慕太医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 元庆早便料到主子会问,早早便将慕逸尘的底细调查了个遍。 “主子,慕太医家住……比宋小主大两岁,当初宋小主失去父母,是他一直陪在身边,二人感情深厚……” 好一个感情深厚! 凌云霄眉头蹙起,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据暗卫来报,慕太医刚进太医院,便一直在打听宋小主的消息……” 凌云霄听完后,原本还算平静的脸,阴沉如水。 人也平躺回去,幽暗双眸对着明黄色纱帐顶,周身气压降到最低。 声音更是冷若寒潭:“寻个由头,将他调离京都。” 元庆心里一惊,陛下这是动怒了? 总之,他得照主子意思办事。 “倒是巧了,今日白岩城那边来了信,说是城中百姓半数感染风寒,急缺大夫,不如便安排慕太医前往?” “嗯。”凌云霄应了一声,“将石太医,孙太医一并带去。” 哦? 将太医院最年轻的几个太医都调走? 这不是掩人耳目是什么? 掩的正是宋小主的耳目。 陛下对宋宝林的在意已远超寻常,这般明显的情愫……便是他不懂情爱也能感觉出来。 倘若真当妹妹关注,若知晓姑娘有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理应放宋知玉出宫,另寻良缘,而不是…… 将人调离,独守姑娘。 元庆收回思绪,斟酌着问道,“主子,可要奴才即刻传旨?” 第53章 与她谈笑风生 殿内安静了片刻,烛火照在他那张难以捉摸的硬朗侧脸上。 凌云霄薄唇轻启:“不必,明日早朝之后再传。” 说罢,他阖上双眸,将内心莫名的烦躁压下。 元庆见状,也不敢再多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晨光微熹,宋知玉便被窗外的雀儿扑棱翅膀的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洗漱后,透过雕花窗见小喜子拆了个木架子给踏雪搭了个窝。 宋知玉心心念念记挂昨日桃花节,慕兰的战果,用过早膳便催促着小喜子往太医院走一趟。 直到辰时三刻。 闲来无事的宋知玉给猫窝缀上做荷包多出来的梅色流苏。 “小主,单放流苏似乎有点丑,不如咱们将旧衣裁了装饰在外面怎么样?“ 宋知玉很有兴致,正打算让听鱼去取。 外头忽传来杂沓脚步声。 小喜子白着脸,气喘吁吁跑进来,“小主,奴才…撞…撞见元庆公公在太…太医院宣旨!” 宋知玉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难不成她和慕逸尘做买卖的事被发现了? 不对,若被发现她不可能还能站在这。 “小喜子,圣旨说了什么?” 小喜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是白…白岩城百姓染…染疾,特命慕…慕太医,石太医和…和孙太医即…即刻前…前往救治。” “即刻启程?”宋知玉喃喃重复着。 去白岩城路途遥远,到了那边又要治疗病人,这么一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慕逸尘才能回京。 一想到要耽误这么久,宋知玉就着急。 绣品生意看来又要半路夭折了。 正想着,慕逸尘急匆匆带着药童进了流云宫,整个人不复往日沉稳。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连以往梳理的严谨的发髻都有些歪。 “小主,微臣马上要出发白岩城,离开前特来给小主请一次平安脉。” 慕逸尘刚站定,便语速极快开口,眼神示意宋知玉进偏厅,他有话要说。 宋知玉看懂了,也不敢耽搁,“正好早膳吃的有点撑,劳烦慕太医给我开点消食散。” 慕逸尘秒懂,旋即打发药童,“御药房有现成的消食散,聪慧,你去取些给小主送来。” 等将药童打发走,二人便进了偏厅。 慕逸尘放下药箱,神色焦急,“小主,这次事发突然,微臣来不及做太多准备。” 他压低声音,紧接着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早已备好的一个药包。 “这是昨日卖荷包得来的六十两银子,微臣换成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十两碎银,你且收好。” 宋知玉看了眼药包,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多,还有你……” 慕逸尘知道她要说什么,眼下给他的时间不多,“分钱之事往后再说。” 随后他把昨天慕兰卖荷包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我问了那京城生意最好的三家绣品铺子,他们的收购价分别是针韵阁四钱,绘锦轩四钱二,织梦坊四钱五,你若要售卖绣品,可以与织梦坊长期合作。” 慕逸尘真的将她的事都放在了心上。 只不过慕逸尘走了,她没有信任的人,是不可能贸然托人送出宫去卖的。 而且她还有点有点担心慕逸尘。 一般古代要派太医前往救治百姓,都与疫症有关。 “绣品合作的事不急,慕太医,你这次去白岩城会不会有危险?” 慕逸尘能看出宋知玉是真的担心他,面上反而有了笑容,“莫担心,是城中百姓淋雨后染的风寒,只是人数多,大夫不够,没什么危险的。” 可宋知玉听了这话,心反而更提起来了。 这纸调令来得蹊跷,白岩城与京中相距八百里,纵是大夫不够,大可以从周边城镇调派人手,何须太医星夜驰援? 指不定是下面的官员隐瞒不报,真实的情况可能真与疫症有关。 尽管她对慕逸尘没有那种心思,但这几天实实在在得到了不少帮助,她也将人当作朋友了。 她并不希望慕逸尘有事。 思及此,宋知玉还是觉得得做点准备,如今轮到她投桃报李了。 “你在此等我一下。” 她落下这句话,就快步跑回了寝室,把门一关,迅速在系统商城搜索能预防和治疗瘟疫的药方。 换好又马不停蹄的跑回偏厅,“啪”的一下把十来张药方都放在了桌上。 一番动作下来,她是热的满头汗,却顾不得擦,“这是我偶然得到的药方,都是针对瘟疫的,不管有没有用,你一并带去,或许有用。” 说话也不带歇的。 慕逸尘看着桌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药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抬起头,见宋知玉脸颊绯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以及她眼中显而易见的真挚时,又有了一丝雀跃。 至少这说明,宋知玉对他卸下了防备。 关于药方,他什么都没有问。 “珠……”慕逸尘轻声唤道,话到嘴边又急急停顿:“多谢小主。” 宋知玉咯噔了一下,怕他误会忙道,“你别多想,作为好友,我也不希望你出事的。” “还有,我还等着你平安归来帮我忙呢。” 好友也好。 慕逸尘懂宋知玉的意思,郑重将药方收进药箱底,“你放心,微臣一定平安归来,到时咱们接着做绣品生意。” 外面传来听鱼拔高的声音,“元庆公公,您怎么来了?慕太医正在给小主把脉。” 似乎是在提醒里面的二人。 宋知玉和慕逸尘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如此着急来催? 慕逸尘立即从药箱中取出不少瓶瓶罐罐,“这些你收着,里面是我配的一些常用的药丸,若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许能用得上。” 面对慕逸尘这样的真心实意,宋知玉心下微暖,“你也保重。” 慕逸尘微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又道:“昨日你大闹内务府之事已传遍后宫,茹嫔因此遭牵连,恐惹来麻烦,近期需小心,微臣不在,倘若有事可找陈老太医帮忙一二。” 宋知玉愣了愣,没料到惩治一个管事太监,会牵扯出茹嫔。 换句话也就是说赵福泉身后给她下绊子的是茹嫔。 可是,为什么呢? 若说是晋位惹来嫉妒,也不应该,她是因立功上位,不曾与陛下有交集,且茹嫔已居高位,犯不着和她计较才是。 宋知玉有点不理解,她到底犯了什么事让茹嫔惦记上了。 这时,元庆的催促声音也传了进来,“慕太医,车马已在等候,您还要回去准备行囊,耽误不得。” 慕逸尘立即应了一声,提起药箱告辞。 宋知玉收回思绪紧跟其后,望着消失在宫道尽头的青衫背影,转头吩咐听鱼将偏厅那些瓶瓶罐罐收好。 这时药童才跑回来,将消食散塞进听鱼手里,又急匆匆追了出去。 巳时更鼓声里,凌云霄站在流云宫外转角,凝视着慕逸尘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邪肆的浅笑。 掌心被紧握的发簪划破,渗出血来,他却觉得有一丝痛快。 至少短时间内,再无男子与她谈笑风生。 第54章 彻底没脾气了 夜幕悄然降临,宫灯逐一亮起时,宋知玉方放下针线,跨出绣房门槛,正欲关门。 忽有一暗影掠过飞檐,惊的缠在宋知玉脚边的踏雪惊叫一声。 宋知玉也被吓了一跳,回头时看清来人是凌云霄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的是,侍卫强闯妃子宫殿?!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她可还被元庆盯着呢! 宋知玉自然没给男人好脸色瞧。 冷着一张小脸,阴阳怪气道:“哟,寒大人倒是比偷腥的猫还胆大。” 踏雪:??? 凌云霄闻言眸色沉沉,“怎么,见着我就这般不痛快?” 同为男子,她与那慕太医是幼时情分便言笑,见他却横眉冷对,冷言冷语。 寒星与寒月对视了一眼,主子这次定然是要发怒的吧? 昨日那一路赶回来时感受到的低气压,让他们肯定主子今日必是要给宋小主苦头吃的。 宋知玉重重将门关上,“三月十六的圆月都要升起来,你这尊大佛倒是想起我这小庙了?” 凌云霄闻言怔了怔。 他这几日为各地水患昼夜奔波,又要调查兵器一事,倒真将此前那句“十五戌时等我”的承诺混忘了。 此刻望着姑娘横眉怒目的嗔怪模样,再没了白日将慕逸尘调走的快意,喉间忽如被堵住了般。 “近日公务繁忙,我……” 宋知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怎么?忙完了来看看我有没有被你送的那猪头气死?” 宋知玉想起之前那食盒上的字,心里就有气,抬脚便要走。 凌云霄自知知晓这一出,上前一步拦住气成河豚的姑娘,声音放低解释:“你误会了……” 宋知玉秒接口,一顿输出:“难道前几日的猪头不是你送的?” 还愿意与他交流便好。 凌云霄实事求是承认:“是我。” 顿了顿,他正犹豫着如何解释猪头一事,下一秒宋知玉听他亲口承认立刻就炸毛了。 “你说你个大男人,吵架便吵架,隔天还要膈应人,真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凌云霄眸色一沉,他何时被人这么骂过? 枉他得知她被欺负,连下数道旨意,她倒好,一见面便冷言冷语。 夜晚的温度似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暴戾的低气压让隐在暗处的两人不自觉抖了下。 非一般的恐怖。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有人骨骼粉碎的场景了。 可下一秒,凌云霄听到姑娘隔着门说:“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俩绝交!” 话落完全不给凌云霄说话的机会,转身踏着重重的脚步,往临时绣坊一进,“砰”一下关门锁死。 这是宋知玉第二次给凌云霄闭门羹吃。 脾气真大。 可绝交不行! 凌云霄是彻底没脾气了,低声道:“那晚我……未曾与你吵。” 这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引得寒星与寒月两人差点大呼:来个雷劈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宋知玉骂完正等着人离开或者暴跳如雷,未料到男人会这么好脾气。 里面彻底安静,连呼吸声都隔绝了。 凌云霄说的诚恳。 宋知玉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形。 好像还真是,最后她根本没给凌云霄开口的机会,一顿输出后就把人赶走了。 但是! 她还是生气。 凌云霄不理解她想出宫的心思,她可以当作时代不同观念不同,但猪头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她还从来没被人骂过猪头呢! “我说吵了就是吵了。” 凌云霄突然低笑一声,竟觉得她耍小性子还挺有趣,“好,便是吵了,那我赔礼道歉可好?” 宋知玉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气了,可还是强硬着回话:“不用!” 此刻松口,显的她是为了个赔礼…… 凌云霄抿了抿唇,轻叩门,“开门,便是要将人判刑,也该给犯人辩解之机。” 挺有理。 他都这么说了,宋知玉最终还是开了门。 双手环胸依在门框,“你且先解释解释那食盒上的珠圆玉润是何意?”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解释不出来她便将那绿毛王八荷包甩他脸上。 凌云霄微微一怔,意识到这才是宋知玉耿耿于怀的关键。 他轻咳一声,“那是御膳房总管写的。” 宋知玉:“???” 不是他写的? 误会? 生了这么多天气竟然是个误会,正要甩出去的“荷包”火速被她塞回袖口。 “当真?” 凌云霄望着眼前姑娘微微扬起的下颌,眼神柔和。 “当真,否则我何来脸面见你?” “那晚是我不好,莫生气了可好?” 这态度,可真是…… 好的不得了。 看在他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 “好吧,信你了。” 总算消气了,凌云霄深眸浮起一丝笑意。 将早已握的发烫的发簪递过去,“那这份赔礼可以收下了吗?算作我食言的赔礼。” 金光闪闪! 宋知玉的视线跟着那发簪移动,五颗圆圆的红宝石串在金簪上,簪尾还垂着颗似南瓜的红宝石。 太可爱了! 她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饰品! 但是…… 这明显价值不菲。 凌云霄勾了勾唇侧,小财迷。 “你……你哪来的银子买这等首饰?”宋知玉没接,颇为疑惑。 不是穷的都来她这蹭吃蹭喝了么? 凌云霄在她话落时,忽而倾身替她插在发髻上,“办差立功得来的赏赐。” 男人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宋知玉耳尖腾地烧起来。 凌云霄后退半步,目光掠过宋知玉云鬓间颤动的流苏,喉结滚动,“很衬你。” 宋知玉脸颊也因这句话染上薄红,偏头望向墙外斜进来的那支红杏,指尖不自觉点在簪尾,“你倒是惯会哄……” 人。 尾音未落,先被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惊的禁声。 殊不知,姑娘低眉含俏的神态,落在男人眼里,是怎样含羞带怯的风情。 凌云霄垂在身侧的指腹轻轻摩挲。 娇媚动人。 想占为私有。 宋知玉状似无意般理了理衣领,再抬眸对上男人那张冷峻如常的脸,瞬间冷静。 稳住稳住,人家给个赔礼她在那激动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她果断转移话题,“你这几日去哪了?” 凌云霄眸光依旧盯着她面若桃花的脸颊,“山泉镇。” 没听过。 宋知玉随口追问了一句,“那边好玩吗?” 说完才发现问的不对,人家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玩的。 凌云霄却忽然正色道:“你想出宫的事,我仔细想过,眼下局势还算稳定,你若想出宫,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 宋知玉听到这话,愣了半晌。 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要带她出宫玩,二话不说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笑。 “什么时候?” 凌云霄眼里只剩下姑娘眉眼含笑的脸,“明日戌时初,去西市市集。” 集市? 那可太好了! 慕逸尘谈的那三家绣品铺子都在西市,正好趁此机会跟人家详谈生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不准再骗人!” 姑娘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激动。 凌云霄微点头,“自然。” 他怕再食言,哄不好她。 宋知玉闻言笑容更灿烂了,“那你明日陪我去一趟织梦坊一趟可好?” 第55章 偏偏这时候掉出来 凌云霄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姑娘还知道西市的铺子,但还是轻点了下头:“好。” 宋知玉笑的更甜了,“我想与那家的掌柜谈谈合作的事,之前慕太医都帮我问过收购价格,织梦坊给的价最高。” “我到底没谈过做过生意,若是你能陪我去,也省的我被坑了。” 之前她出不了宫,本打算让慕逸尘帮忙去谈。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以为要等到慕逸尘回京后再谈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当然希望越早谈成合作越好,眼下她的荷包已经挂在那些贵女们腰间,怕是跟风要买的人很多。 但是她能做安神荷包别人也可以,跟风仿她荷包的很快就会出来。 若是拖上两三个月,怕是人家不肯给这个价格。 想了想又补充道:“能谈成的话你帮忙送出去,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还是按照之前谈的分成给。” 这本是一件双方得利的事,凌云霄听后却沉了脸,“十五那日的绣品你便是托了慕太医?” 宋知玉差点没跟上男人的思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慕太医是我的好友,信得过的。” 想着这段时间凌云霄不在宫里,不知道她与慕逸尘的事,她还特地跟他说了一遍。 包括慕逸尘帮她出主意将安神香与荷包搭配售卖的法子,以及慕兰帮她打开销路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又道:“每份香料的成本也不高,太医院的安神香配方在民间算是独一份,合作应该是很稳的,你就等着分银子好了。” 本以为她这样说,凌云霄应该会满意,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少。 然而,凌云霄听完后,整张脸冷如寒潭,睨着他淡淡开口。 “既信得过他,何需再找我。” 他声音一改之前的柔和,此刻比冰棱还冷。 宋知玉整个人听的有点茫然,还有点觉得奇怪,不知他为何变了态度,而且那声音虽冷,她怎么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她站在寒云的角度想想,合作最忌三心二意,估摸着因她找了慕逸尘,所以寒云生气了。 于是她态度良好的解释。 “前几日你不在,我不得已才找他帮忙。” 凌云霄薄唇抿了抿,未语。 宋知玉见他还生气呢,立即挂上笑意。 “慕太医给我出了诸多主意,接下来算作我们三人一起合作,我出绣工,慕太医负责香料,你负责与掌柜接洽,我再多分你半成这样可好?” 凌云霄丝毫不为所动,瞥见少女茫然的神色时,几欲脱口而出的拒绝却突然卡在喉间。 春风掠过她鬓边碎发,晃得人心烦意乱。 他不在的这几日,慕太医占据了姑娘的日常,以至于她张口闭口都是他。 凌云霄依旧沉默不语,似无声拒绝。 场面一下子僵持下来。 宋知玉觉得她解释的合情合理,凌云霄应该没理由拒绝才对。 一脸苦恼的问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再…..”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用晚膳咯~” 听鱼的声音比她快了一步。 此时她的肚子也在提醒她,饿了。 宋知玉转念一想,没什么比吃美食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了,便拉了拉凌云霄的衣袖。 “寒云哥,你也没用晚膳吧?跟我一起,吃完了我们再谈谈?”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男人愣住。 “走嘛走嘛~” 姑娘声音软软的,尾音仿若带着钩子,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头终究是松了,微微点头:“嗯。” 见他应了,宋知玉干脆一路拉着他的衣袖进了小厨房。 如今的小厨房不似前几日,里头被宋知玉放了一张八仙桌。 偏殿的膳厅冷冰冰的,桌子又长又大,便是连小喜子和听鱼坐在那也显得有点拘谨。 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小厨房里用餐,小时候,她最喜欢与奶奶一起坐在厨房吃饭,很温馨很有烟火气。 今晚的饭菜比较丰盛,除了御膳房配的三菜一汤,她还花银子换了点肉菜和调料回来加餐。 宋知玉拉着凌云霄在八仙桌旁坐下,听鱼和小喜子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端上桌。 然后很不识趣的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是被那日的元庆给吓坏了。 听鱼和小喜子防贼似的盯着凌云霄看,生怕二人有逾矩的行为。 前几日二人也是这么盯着慕逸尘的。 宋知玉已经习惯了,加了一筷子菜,“寒云哥尝尝这个小鸡炖蘑菇,是我特地去御膳房换的菜品呢。” 凌云霄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腿,心底的烦闷稍稍减轻了些。 默默把鸡腿吃了。 吃了还给宋知玉也夹了个鸡腿。 好吧,唯二的两个鸡腿被她和凌云霄吃了。 吃完才发现对着宋知玉碗里的鸡腿干瞪眼的听鱼和小喜子, 不得不提醒二人,“还不吃,看看就饱了?” 用过晚膳,因为还有事要与凌云霄要谈,宋知玉还是把听鱼和小喜子打发走了。 “寒云哥,现在可以说说你还有哪里不满了吗?” 宋知玉托着腮凑近凌云霄一些,轻声细语。 凌云霄在姑娘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与慕太医,你只能择其一。” 这…… 这让她怎么抉择,选谁都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好吧。 她实在是不理解寒云在想什么,为何这么执着于把慕逸尘踢出赚钱队伍, 宋知玉反问:“为何要做选择?慕太医的存在并不影响你的利益。” 是不影响,但是……妹妹只能是他一人的妹妹。 任何想要夺走姑娘注意的人,他都不想令其存在。 凌云霄双眸微眯,言简意赅:“碍眼。” 宋知玉:??? 他都没见过慕逸尘,怎么就碍眼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刷到的某个视频,一堆男人在酒店吃饭,只不过对视一眼就打了起来。 其中有个男的喝了酒对着路过的男人突然说:“你瞅啥?” 另一个也喝了酒说:“瞅你咋的?看你碍眼!”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这是她至今无法理解的,无法理解男人某些时候的思维。 眼前的男人她也无法理解。 况且他也没喝酒。 简直无法沟通。 不过寒云嫌弃慕逸尘碍眼的话很好解决,“慕太医被陛下调遣出宫了,短期内回不来,碍不了你的眼。” 等慕逸尘回来,她再想想怎么让二人握手言和吧。 真是难搞的男人。 提起调遣二字。 凌云霄抿了抿唇,想起他下的旨意,突然就不生气了,他不需要姑娘做选择了。 因为…… 他有的是办法让慕逸尘无法出现在宋知玉面前。 于是,出乎宋知玉意料的,凌云霄微微点头,“依你。” 这两个字是宋知玉今晚听到的最悦耳的两个字,一激动下意识手指比了个小心心。 “寒云哥,你最好了!” 月上柳梢头,漫天星光闪烁。 凌云霄眸底的冷意散了,映出姑娘笑颜如三月桃夭,眸光流转间,幽深至极品。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将她耳边碎发捋到耳后,“除了织梦坊,还想去哪?” 宋知玉心跳漏了一拍,怔愣愣地与凌云霄对视数秒后,身躯挪动了一下,无意识的也捋了捋耳后的碎发。 “我……”开口有些发涩,她顿了顿才又重新说:“我对宫外不熟,你觉得哪里好便带我去哪里转转好了。” 话落手臂放下的时候,袖中浅绿荷包掉落了出来。 还被凌云霄稳稳的接住了。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是那只——— 绣着绿毛龟的荷包! 宋知玉:“!!!” 死荷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掉出来? 第56章 添了些水分 宋知玉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身侧的男人已将那荷包面翻了过来。 仔细端详着,见那个包上绣着玄武,很显然这是男款。 男人神色看似如常,音调却沉了几分:“这是要送给慕太医的?” 当然不是! 为避免凌云霄又突然冷脸。 宋知玉咬咬唇,抬起眸时左右乱飘着解释:“其实这是给你绣的,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嘛,这是答应给你绣的荷包,有点丑,你别嫌弃。” 凌云霄垂眸看着绣面,没注意到姑娘的眼神,唇边蔓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难为她还记着之前的约定。 只不过…… 荷包上绣的那只奇怪的乌龟,尾部还挂了个小小令牌,再加上下面“承运千年”四个字,平白给这份心意添了些水分。 他心知姑娘有些小脾气,这荷包怕是她的蓄意报复。 凌云霄看在眼里,并未戳穿,将荷包捏着把玩,神色不明的看着姑娘:“这绣样倒是稀奇。” 宋知玉脸微微一红,是心虚的红。 落在男人眼里,却成了坐在桌前的姑娘,侧脸白皙透红,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菲色红唇自然翘起的弧度。 凌云霄喉结微动,抿紧薄唇才算压下嗓间那丝莫名的痒意。 宋知玉偷偷瞄了眼男人绣云纹的袖口,一抬眼,不期然与男人幽深迫人的眸子隔空对上。 她笑的讪讪,强行解释:“荷包嘛,自然要独树一帜才有辨识度,哪天被人偷了,市面上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也好找些,你说是不是?” 这清新脱俗的解释足足让凌云霄愣了一息,随后轻笑出声。 “是,你说的有理。” 宋知玉也足足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但确定他方才是笑了,应该没往深处想,松了心神。 戌时的更声在此时隔着重重宫墙传来,宋知玉还有些尴尬,怕凌云霄一会反应过来,立马道:“寒云哥,你要回去当值了吧?” 啧… 谈完正事就开始赶人了。 小没良心的。 凌云霄轻点头,语气淡淡:“是该回去了。” 宋知玉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寒云哥,那慢走不送!” 凌云霄:“……” 宋知玉见他杵在那,应是没道别的原因,抬手挥了挥,眉眼含笑, “早些休息,明日见。” 凌云霄听完最后一个字,大手轻轻揉了揉姑娘发顶。 “明日见。” 掌心留有余温,话落他转身离开。 ———— 晚间宋知玉早早沐浴完毕,想早点睡,奈何满脑子思绪乱飞,脑海不由自主浮现起凌云霄时候轻抚她发顶的画面。 神色宠溺她没错过。 由此乱飞的思绪如下: 比如说寒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之前她误以为寒云送她猪头是骂她,可现在误会解除了,也就是说,在二人吵架后,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买了美食送给她吃。 虽然她没吃到,但是人家的心意在那里,不可否认。 再比如寒云为什么把得来的赏赐当赔礼送给了她? 这么贵重的宝石金簪,他说送就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她记得古人送发簪是有别的含义的吧? 再再比如…… 总之,寒云对她有点超乎朋友之间的好。 难不成,是对她有意思? “秽乱后宫”四个大字飘在脑海里。 宋知玉猛地摇了摇头,有意思又怎么样? 他与她两个人绝无可能,只能是朋友。 等将来她逃出宫,两个人指不定就成了敌对。 她是逃妃,他是追捕人…… 到时候就是死对头! 再说了人家也没表示什么,她胡思乱想什么! 为避免自己自作多情,宋知玉一骨碌披上外袍下了床。 还是算算账吧,顺便再琢磨琢磨别的赚钱路子,光靠做绣品积攒银两太慢了。 转眼,宋知玉已从床底搬出一个还算精致的木盒,里面平平整整一张五十的银票,以及二十五两银子。 问她为什么不放在系统里? 她早就试过了,系统的仓库目前只能存放她从商城兑换出来的东西。 她将木盒搬到桌子上,又从系统里拿出纸笔。 撕下一张纸开始打草稿分账。 慕逸尘之前便说了香料成本五十文,六十份,写下后先从木盒里拿出三两银子单独放在一旁。 再有慕逸尘跑来跑去没少费心,便又拿出三两银子作为跑腿费。 接着是慕兰,这次能全卖掉都靠慕兰,而且卖了一两银子一个,不管是友情帮助还是如何,她还是算一成给她。 于是她又单独分出六两银子出来。 还有听鱼的,她虽她名义上的丫鬟,但她做不到压榨劳动力。 曾经的现代牛马心疼古代牛马。 所以她也打算分她一成,也是六两。 本着小团体精神,小喜子虽然没在荷包上出力,但是后院开荒种菜浇花,以及最近卖力给她赚积分上,理应分一份。 不能厚此薄彼嘛,她也分了六两银子出来。 这么一分,她手里还剩下五十一两,其中十两还是要还给寒云的。 算下来她的小金库真实存款是四十一两银子。 远远不够。 宋知玉收回思绪,从衣柜里取出几个旧荷包一一装好要分的银子,然后将五十两银票和那剩下的一两银子都收进了腰间荷包里。 毕竟她明天还要跟凌云霄一起逛市集,免不了要花销。 因着慕逸尘目前不在,她把他和慕兰的钱收进了木盒,又塞回了床底。 收拾好,她又躺回了床上。 这会她暂时没了微妙的心情,缩在被窝里,满脑子在想怎么多多的赚钱。 这时,好多天不曾出声的系统出现了。 【宿主,你消极怠工很多天了,名次被其他宿主赶超了!】 系统的声音刚落下,宋知玉眼前就浮现出半透明光幕,大概是想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排名。 她定睛一看,只见挂着她名字的金色字体从八千多名迅速下降,最终停留在一万零六十七名处。 宋知玉:“!!!” 按理说虽然这几天她没有去打野,但是小喜子每天都会冒雨去挖蚯蚓的。 一天去差不多能挖个二三十条,这几天下她也增加了一万五千积分,怎么还是掉了两千名左右? 夭寿。 怎么不卷死她算了! 光幕消失的瞬间,宋知玉裹着被子猛地坐起,声音又气又急,“其他宿主获取积分太容易了,这不公平!” 【宿主请冷静,规则对每个宿主都是一致的,还是那句话,宿主必须积极行动起来。】 机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宋知玉脑袋上,她整个人都蔫蔫的。 下一秒系统又来了。 【本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此刻皇宫夜深人静,正适合打野。】 纳尼? 意思让她大半夜不睡觉,出去搞积分? 似乎也不是不行。 宋知玉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按照现代的时间算法来说,这会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时间说不上太晚。 但是宫中侍卫晚上通宵巡逻,想要避开他们,多少有点困难。 宋知玉一脸正色,“出去可以,但是….小黑,你得提示我避开侍卫巡逻路线。” 系统其实也很怕排名跟不上,它本来就是辅助系统,为了打野帮助宿主避开侍卫,是理所当然的事。 【宿主,没问题。】 难得系统爽快答应,宋知玉立即起身,穿衣时又想到了个问题。 原主的衣裙都是浅色系,她来了之后做到几身裙装也是浅色,很明显不适合夜行。 好在她现在多的是积分,满打满算也有四万八的积分可用,便打开系统商城,搜索夜行衣。 emmmmm。 结果出乎意料,夜行衣售价竟然要一万一条,贵的离谱。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积分同理。 她立即换了搜索词条———普通太监服饰。 这次行了,普通的藏青小太监服饰只需要一千积分,而且跟大凌皇宫的太监服一模一样。 宋知玉果断买了换上,然后蹑手蹑脚的打开寝殿门,溜出了流云宫。 积分分!她来咯~ 第57章 深夜打野遇狂徒 月光如水,将整个皇宫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宋知玉猫着腰,沿着宫墙小心翼翼行走,每走一步都生怕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惊动巡逻的侍卫。 【左前方拐角十步,有侍卫小队巡逻,宿主身侧有草丛,趴下隐匿。】 系统的声音响起,宋知玉熟门熟路的就近往草丛一趴,放缓呼吸。 真有打野那味了~ 没一会,一队手持长枪的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宋知玉才爬起来。 猥琐而迅速的溜走,在错综复杂的宫殿间灵活穿梭。 就这样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到达御花园后巷处到底处的润芳圃。 这个后巷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宋知玉借着月光才能看清。 这个地方原主以前时常会过来。 这里类似于现在的小型垃圾场,四周由栅栏围着,里面是用木板隔隔成的隔间。 有些是扔修剪下来的枯枝烂叶,有的是扔各宫换下来的花瓶插花,有的则是一些半枯半损的花草,这些花草也被分成三六九等。 根据原主的记忆,润芳圃春秋冬每三日由专门的宫人来装车,夏日则是每日及时清理,以防腐烂味冲了贵人。 宋知玉扫视了一圈,眼下这里堆的满满的,还没被人清理过,她来的正好。 【叮,发现半损星辰花,积分五百。】 【叮,发现半损君影草,积分八百。】 【叮,发现半损胭脂花,积分一千。】 …… 系统叮叮咚咚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连着报了二十来种花草。 积分基本都维持在五百到两千积分。 宋知玉撸了撸袖子,从系统商城兑换个大麻袋甩了甩,然后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决定大干一场。 为了速战速决,她干脆不挑,蹲在地上,一把一把往麻袋里塞。 一切顺利。 大约半刻钟后,宋知玉装了半麻袋花草,打道回府。 其实她是想装一麻袋的,但是考虑到装满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去跟来时一样,她依旧猫着腰,沿着后巷绕至御花园围墙小道处,蹑手蹑脚走着…… 【有人来了,宿主身侧有假山,注意隐蔽。】 宋知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果断一个闪身躲进了假山背面的凹面,紧紧贴着墙根蹲下,大气都不敢出。 下一秒,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半夜的陆美人非要姚粉芍药插花,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下人。” 一个粗哑的太监声抱怨道。 “嘘!陆美人出了名的狠辣,被她知道你就没命了!咱们赶紧挑上几支送过去,别惹事。”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着。 两人的脚步声在她附近停了下来,宋知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透过假山孔洞的缝隙,她看到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正拿着剪子在挑选开的正盛的芍药。 宋知玉暗骂陆美人有病,要插花不知道白天来,非得挑晚上,耽误她回去睡觉。 两个小太监挑挑拣拣大约用了一刻钟才走,宋知玉揉了揉蹲麻的小腿,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敢跨出去。 只是,刚跨出去半只脚。 【又有人来了,宿主原地隐匿!】 宋知玉:!!! 有毒! 她现在恨不得爆粗口了。 真倒霉。 尽管心里骂骂咧咧,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缩回了脚,蹲回了原处。 她怕这次等的时间依旧很长,灵光一闪还猥琐的兑换了一个折叠小板凳出来。 她躲的这假山特别大,是之前她清理泥沙遇到的那个,只要她躲在背面不发出任何声音,是不会被发现的。 一阵脚步声渐近,宋知玉瞧见月光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投射在她脚边,依稀可见罗裙裙角与男子袍角纠缠不清。 第58章 非礼勿视 宋知玉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在那里,耳边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我等不及了先让我亲一亲。” 男子的声音带着黏腻的笑意。 “急什么!去老地方。” 紧接着是一道娇媚嗔怪的女声响起。 宋知玉眨了眨眼,嘶~这么刺激? 她这是撞到侍卫宫女偷情了? 这么一想,眼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紧接着一阵夜风裹着甜腻的香味飘进宋知玉鼻间,脚步声遂又响起。 宋知玉透过假山孔缝,瞧见那对男女转了个身走到了她对面的那那座假山之间,挡住了二人大半身形。 从她的角度,虽看不到二人的脸,却可以看到…… 女子天青色披帛缠上男子腰间革带,她耳垂处的蓝宝石耳坠随着推搡轻颤。 宋知玉突然庆幸自己换了个小板凳出来,这场面,但短时间内她也走不了。 不过这可比话本子里写的刺激多了, 若不是不敢发出声音,此刻她是真想换包瓜子出来磕一下。 “前日送来的贺寿玉骨。”女子的声音又娇又媚,尾音似浸着蜜。 “怎么七长八短?” “本宫心里都不怎么舒坦了。” 嗯嗯?这女子不是宫女?是一宫妃嫔? 难道……侍卫与妃嫔? 这就更放肆了! 还有贺寿送玉骨?还…… 那女子说的两句话连起来,就算是没怎么看过小黄本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宋知玉听的一整个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古人闺房秘术所用之物。 那男子突然闷笑出声,“当真是心里不舒坦?还是……” “安心!今夜我定让你……” “欲仙欲死。” 宋知玉恨自己听得懂这些字!秒懂中~ 还不等她消化完,那男子猛的抱起女子。 抵在假山石壁上,压低嗓子道:“若嫌不够……” “我倒是可以将剑当作贺礼敬献给你,那剑柄甚符合你。” 宋知玉:!!! 下一秒那男子说…… “这剑柄我握着都有点费劲,想来足矣。” 往后她再也无法直视寒云的剑柄了! 宋知玉死死咬着唇瓣,怕自己因为震惊发出丝毫声音。 假山后的喘息声骤然急促。 女子天青色披帛滑落到泥地,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脚踝,足尖悬着的金丝纹履正随着男子身后的石壁摩擦,摇摇欲坠。 “轻些…本宫的翡翠禁步要散了……” “散了才好!”男子声音伴着闷哼落下。 宋知玉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限制级场面!!! 这是她不花钱能看到的?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是也能看到一二不是! 系统在这时突然在她眼前弹出硕大的——【非礼勿视!】弹窗。 耳边疯狂响起急促的系统声。 【宿主,警告!警告!】 【宿主,有危险!有危险!】 机械音惊的她整个人一抖,指甲刮到了假山石壁,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什么人?”那假山后的男子骤然停住动作撞入宋知玉耳内。 宋知玉暗道狗系统害她。 俗话说得好,敌不动我不动。 下一瞬,刀剑出鞘声在寂静中响起,刀锋破空声贴着耳畔划过。 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正插在她头侧三寸处,剑穗上缠着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完蛋! 被发现了吗? 宋知玉后颈汗毛倒竖,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着脊背。 脑子里迅速寻找脱身之法。 只是可操作的空间太小了,时间太短了。 一声凄厉的“喵”叫突然在宫墙后响起。 “野猫罢了。”那女子娇嗔一声。 “当真是猫?”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未退的欲,“方才那声音像是指甲刮在石壁上。” 第59章 陛下玩的真野 “野猫爪子向来尖锐,你这耳力这么好,还是听我喘的好。”那女子的声音柔柔传来。 宋知玉目睹月光如水漫过御花园石阶,浮动的光影里,染着丹蔻的纤细手指抚上那男子喉结。 暧昧的不得了。 正此时,她又听到那女子妩媚动人的人声音。 “这般作弄人……” “死鬼,本宫想要……” 尾音媚的人魂都要飞了。 宋知玉是吓飞了魂,那男人却是被勾掉了魂。 “怕甚?长夜漫漫……御花园的侍卫都被打发了。” 那男子说着又将那女子抱了起来。 假山后传出衣料厮磨的微动静。 片刻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响起。 有……水……声! 玉环相撞声还混着那女子轻柔的断续声:“春狩那日……那位大人……” 什么大人? 皇宫八卦?秘辛? 宋知玉竖起耳朵想听听。 “轻些!”下一秒那女子惊呼。 “此时还想别个作甚?” “是不是我那物不能令你沉醉?嗯?” 噫!有点变态! 宋知玉不敢动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那两人动作太过剧烈,那男子腰间的玄铁令牌随着颤动掉落在地。 露出的一角“御”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这狂浪的男人是…… 宋知玉瞳孔猛缩时,心脏狂跳,腰间突然被铁铸般的手臂拦腰抱起。 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宋知玉已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天旋地转间被卷进另一处假山洞内。 清冽的气息漫过鼻间。 宋知玉惊魂未定,身后人微凉掌心死死压住她唇畔溢出的半声惊叫,喉结擦过她发顶滚了滚,“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紧绷的脊背霎时松懈下来。 还好是寒云。 宋知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嵌在他胸膛与石壁之间。 外头浪语骤高。 宋知玉感知到身后男人灼热的气息,只觉神经都跟着被牵起酥麻感。 心跳比被发现的时候还紊乱,微微荡神,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入心底。 等她平复好心情,才有心思透过缝隙看向那边战况激烈的偷情男女,然后倒抽冷气。 从这个角度看,她能清晰看到男子的身形。 此刻他还未穿上上衣,那肥硕身躯,活像灌满肥油的猪肚子,脖子处还挂着个龙纹玉佩。 宋知玉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猜想。 她偏头欲确认油腻男身份,却忘了此刻她和凌云霄二人呼吸交缠的境地。 菱唇堪堪蹭过他颈侧凸起的软骨。 “寒云哥,那玉佩......” 宋知玉压着气音开口,尾音却被凌云霄骤然收紧的手臂绞碎。 该死! 他竟对姑娘起了不该起的念。 他对不起恩人。 宋知玉突然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秒回头当作无事发生。 姑娘温软的吐息尤未散去,叫凌云霄气血翻涌。 男人体温骤然升高,扣在她腰间的手掌渗出薄汗,腰间玄铁令牌硌得她尾椎发麻。 宋知玉不敢出声,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夜风里飘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宋知玉:“?” 她好像压到了什么? 假山外突然传来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偷情男子喘着粗气道:“明日卯时三刻,司礼监会把春狩名录送到......“ 话音忽被那女子嘬唇吮断。 凌云霄突然俯身无限贴近姑娘耳珠,灼热吐息灌进耳蜗,嗓音低哑:“他颈间龙纹是五爪。” 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一想法落地,惊得宋知玉下意识攥住男人手背。 凌云霄锢在她腰间的手在这一刻愈发收紧,在她腰侧掐出几道褶痕。 石壁阴冷沁骨,偏生二人相贴的肌理滚烫。 直到外头吟声浪语渐歇,脚步声渐远。 “呼~终于走了。”宋知玉攥着寒云的手指已然发僵,松开手揉了揉。 用气音感慨道:“寒云哥,没想到陛下玩的这么野……” 身后传来诡异的凝滞。 凌云霄抬手摸着他削尖的下颌,脑海浮现出侍卫统领赵和泰的双层下巴,陷入了沉默。 宋知玉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疑惑的看向凌云霄。 月华自岩缝斜斜漏下,将他侧脸镀冷玉色,眸光幽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宋知玉咯噔了一瞬。 “寒云哥,可是哪里不妥?” 她的尾音沾着未消的惊惶。 凌云霄并未立即作答,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乌黑发丝,许久才开口。 “今夜所见不可被第三双耳朵听见,你可知?” 宋知玉脊背陡然沁出冷汗,方才那声声喘息尤在耳畔。 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庄重的皇帝,私下里荒唐可笑。 甚至还有点猥琐。 若是被皇帝知道她躲在暗处,怕是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到底是谁说的,陛下不近女色,鲜少进后宫,至今未有妃子承宠? 看今晚这架势,那妃子应是皇上的心尖宠,怕被别的妃嫔嫉妒害人。 那么那些传言应该是皇帝故意为之的。 宋知玉觉得她真相了! “那……我就当没看见吗?” 凌云霄沉吟片刻,“嗯。” 话落又叮嘱道:“春狩在即,近期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再如今晚般卷入危险之中。” 他没有问深夜她为何出现在御花园……而是提醒她注意自身安危。 宋知玉用力点点头,“你也一样,万事小心。” 凌云霄微点头应下。 二人从假山洞中退出。 “夜已深,我送你回去。”凌云霄看了看天色,伸手环住姑娘腰身,欲施展轻功。 宋知玉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下,我的战利品还没拿呢!先带我去方才的假山那边。” 凌云霄倒是没说什么,依言行事。 只是在看到宋知玉一手抓着麻袋,一手抓着小矮凳从假山后绕出来时,眼眸微凝。 真不知姑娘夜半出行,带回些半死不活的花草,有何用? “寒云哥,走吧,麻烦你带我飞回去!”说话声还有点兴奋。 凌云霄:“……” 能如何? 只能依她。 一刻钟后,宋知玉安全回到寝宫,凌云霄已离开。 此时无限接近子时,她没了算积分的兴致,换下衣衫,便睡下了。 ——— 凌云霄隐在暗处,看着屋内烛火熄灭,转瞬回了养心殿。 隔了一瞬,闪进一黑色身影,“主子,梅妃将赵和泰杀了。” 凌云霄眸色晦暗,今晚御花园这一出本就是他设的局。 赵和泰是摄政王赵怀安的亲弟弟,而梅妃,早在一年前便已不是原来的梅妃。 她是父皇精心培养的暗卫,最善易容,也是父皇留给他的底牌之一。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宋知玉会出现在御花园,令他不得不改动计划。 已是让她瞧见了不该见的污秽,那等血腥场面他又怎会再让她瞧见。 “赵和泰的龙纹玉佩,可验了?” “是摄政王府匠人的镌刻手法。”寒风双手奉上玉佩时,特地反转至玉佩背面。 “主子您瞧,此处鱼鳞纹与五年前北疆战役取姜国公首级的刺客手臂纹身印记一致。 凌云霄忽而起身,一双墨色眸子带着惊人的寒意,视线落在江山堪舆图青州地界上。 那里是摄政王私自屯兵之地。 凌云霄轻笑出声,连下两道命令。 “寒风,将赵和泰的尸身送去摄政王府邸。” “寒星,着人将赵和泰颈间龙纹玉佩送去法华寺。” 被提到名字的二人暗暗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诧异。 那尸身还插着梅妃发间常簪的嵌宝石如意金簪。 那是太后的陪嫁。 至于那龙纹玉佩背后的印记,与姜太后父亲姜国公之死息息相关。 主子这分明是要逼摄政王与太后反目。 次日早朝后。 寒风呈上密信,“主子,摄政王府与姜国公府的暗桩皆动了。” 第60章 迟来的恭贺 凌云霄未搁下笔,起身接过密信扫视,薄唇微勾:“鱼已上钩,仔细盯着。” “是。” “主子”元庆捧着一册名单走了进来,终究忍不住轻声问问:“春狩随行妃嫔是否要加上宋宝林?” 凌云霄的目光从密信上移开,看向被风卷起的珠帘,思绪飘远。 此次春狩,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局势复杂,他并没有把握能护住她周全。 冷着脸将密信化为乌有,声线也是平平:“嫔位以下不得随行。” 元庆微微颔首,这也是他此前犹豫的原因。 这朝堂上不仅有摄政王搅动风云,暗处也存着不小的危机。 宋小主还是留在宫里更安全些。 ———— 与此同时,宋知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待她睁眼时,听鱼端着洗漱盆进来。 她半开玩笑道:“小主半夜做贼去了么?怎睡得这么熟?” 宋知玉揉了揉眼,脑子还呈迷糊状态,“是做贼去了。” 说完才清醒过来。 听鱼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边拧毛巾边抱怨,“小主,怎也不叫上奴婢?” 宋知玉只觉好笑,当小贼这丫头也要掺和一脚,最近跟着她,胆子倒是练大了些。 她想着一会还要处理那些花草,倒不如直接说,用不着遮遮掩掩。 “昨晚我去润芳圃拿了些花草回来,就在廊下麻袋里,一会整理好了种前院花坛里。” 其实这些花草还能抢救一下,只是御花园的宫人一向省事,看到有一点点损伤的便扔掉,着实可惜。 正好流云宫里荒凉,她可以抢救一下给住所增些颜色。 她就是那种不管住所是临时还是长期,都要装饰一下的那种人,尤其花花草草不能少。 有花草就有生机。 听鱼恍然大悟,将毛巾递过去,“难怪奴婢早起瞧见外面多了个麻袋,还以为是寒侍卫送来的,倒是没想到是您弄来的原花草。” 简单洗漱用过早膳后,宋知玉与听鱼一起坐在廊下台阶上,将那些蔫头耷脑的植株都捧出来,挨个理好。 “小主,紫花地丁十七株,其中有两株根须断了,种不了。” 宋知玉点点头,“种不了的放一旁。” 听鱼顺着她的话将那两只地丁放在一旁,接着报:“二月兰七株、三色堇十二株、石竹五株,粉芍药三株……” 理到最后,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句:“小主,好可惜,这十五株君影草压在下面都压烂了。” 君影草其实就是现代的铃兰,开出来的花小小的,像一串小铃铛,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容易烂了。 不过也没好可惜的,接下来她应该还会去润芳圃,指不定能带回来些稀奇的花草也不一定。 宋知玉捻起一株烂掉的铃兰,“烂了就拿来沤肥,这样也不算浪费。”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炸开漫天流火。 是系统搞得鬼! 金灿灿的烟花在虚空拼成五个字——【肝王就是你!】 这是成就? 【叮,恭喜宿主累计积分突破十万,获得绑定位+1】 机械音里混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的宋知玉脑子一阵混沌。 好不容易从喧闹的提示音中缓过神,想查看可用积分的时候,系统声音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更机械化了。 【叮,系统升级,即将进入72小时休眠期,倒计时十、九、八……】 不是?! 怎么就升级了?之前系统也没跟她说啊! “小黑,等等,你休眠了我还能在系统商城买东西吗?” 系统没回答,一停不停报数。 【三、二、一,滋滋…】 声音戛然而止。 宋知玉:“……” “小黑?小黑?” 没回应。 这下不用问了,她又尝试了一下,不但呼叫不到系统,脑海里也没有系统商城了,仿佛她从未绑定过系统似的。 昨晚入睡前想好的赚钱计划又又又要推迟了。 宋知玉一下子精气神都散了。 她好不容易一口气攒了这么多积分,正打算用积分换实物在宫里当二道贩子呢。 “小主?”听鱼收拾好地面,见她忽然萎靡不振,颇感担忧。 宋知玉这才后知后觉,以免听鱼叨叨,强打起精神道,“走,种花。” 话落起身去了前面的那块月牙形花坛处。 这处花坛宋知玉看不顺眼很久了,花是一棵也没有的,牛筋草倒是一大堆,拔起来还费劲。 得! 还是先拔草吧,人一旦忙碌起来什么烦恼都忘光了。 听鱼见杂草丛生,将花草放下火速去拿锄头去了。 “大千世界杂草千千万,唯独……”宋知玉举起锄头,一边碎碎念,可见对牛筋草的痛恨。 只是还没念完,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小步声由远及近。 宋知玉抬头看去时,见小喜子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小喜子,今晨有异状了?” 小喜子边走边点头,到了近前,刻意压低声音道,“今儿卯……卯时,有个面…面生的内侍在咱…咱流云宫墙根下转…转悠。” 宋知玉神色微冷,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人盯上她了。 之前慕逸尘来拿荷包时,便有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后面瑶采女的侍女又打探,今日清早又有人盯着。 她思来想去,猜测是她连着晋两级,遭人嫉恨上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宫斗,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度日,可惜,身在旋涡,她不想入局也会被人拉入局。 眼下,她甚至不知道盯着她的有多少人。 最早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与瑶湘琴应该无关,如今盯着她的起码有两方人。 “小喜子,看到对方去哪里回禀没?”宋知玉问了一声,不太抱希望。 毕竟如今后宫里的女子几乎都是大家族培养起来的,没点心思是不可能的,哪能那么轻易让人反跟踪。 小喜子却点了点头,“奴才见…见他进了止…止水宫。” 听鱼听到这,将手里的锄头往旁边一扔,“小主,瑶采女总盯着咱们宫里作甚?!” 宋知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小太监似乎在直白告诉小喜子,他就是止水宫派来的。 换个角度想想。 哪日万一她出事了,矛头指向的一定是瑶湘琴,那么得力的会是谁呢? 又或者说,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同时毁掉两个妃嫔,就直接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一石二鸟。 思及此,遍体生寒。 敌人在暗她在明。 脑海里蓦然想起寒云说的话,“春狩在即,近期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或许暗处的人想在春狩期间对她动手? 理不清一丝头绪,宋知玉犯了愁,她并不擅长宫斗,对宫中局势也不明了。 或者不清楚那些妃嫔都有什么心思。 “小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宋知玉摇了摇头,“只能小心行事。” 眼下敌人并没有动作,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传从正殿门口远远传来。 “老奴忝奉陆美人之命,携芍药数株,以呈宋小主,恭贺小主晋位之喜!” 宋知玉愣了愣,这恭贺是不是来的有些晚了? 陆美人打得什么主意? 第61章 嬷嬷又不是故意的 不多时,月门洞踏进一位身穿石榴红联珠纹配郁金裙,头插银梳的嬷嬷,带着两个着青衣的小宫女缓缓走了进来。 来的人是陆美人的奶娘,辛嬷嬷。 辛嬷嬷进来后又说了一遍进来前的话,随后指挥着宫女将十几支芍药交给听鱼。 “蒙陆美人垂爱,赐此厚礼,多谢。” 宋知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同时不着痕迹扫了眼送来的粉色芍药,暗自猜测对方打的到底什么鬼主意? 后宫女子都要脸,既然是恭贺,一般都会送些珠宝首饰。 再不济也是布匹之类的,哪有送几株宫里最普通的粉色芍药的? 这显得也太没诚意了。 她蓦然想起昨晚撞见的那两个小太监,半夜剪的几支芍药,与眼前的粉色芍药是同一个品种。 陆美人此时送芍药来恭贺应是临时起意。 也像是故意借几枝不值钱的芍药讽刺羞辱她。 这也算是宫斗惯用的法子。 若这就是陆美人的目的,那对于她这种来自现代的人来说,那还真是…… 不痛不痒!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陆美人在后宫虽有善妒之名,但她并没惹过陆美人的眼,为何陆美人要争夺她? 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两种可能,一还是位分的原因,二嘛那就是有人利用陆美人善妒的性格来对付她。 辛嬷嬷稍抬眼,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旋即恭敬回应。 “陆美人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倘若小主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开口,她定会施以援手。” 这话听着倒是暖人心,背后却藏着深意,硬是有拉拢她的意思。 宋知玉暗自撇撇嘴,要拉拢她也不知道给点肉眼可见的好处,她就是真被卷入宫斗当炮灰,也不选陆美人。 真特么抠搜。 面上她却笑着应下,“嬷嬷回去替我多谢陆美人,若有机会本小主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话落便笑眯眯的等着辛嬷嬷走人。 她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人,按理她应该是要给些赏钱的,但是吧…… 对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一派,她才不给,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给再多时候还不是要害她,那真不如买包子喂狗,好歹狗还能对着她摇摇尾巴呢。 辛嬷嬷见宋知玉不知趣,不屑的应对对她的说话,语气稍显冷淡。 “不必改日,宋宝林既收了礼,理应立即去给陆美人谢恩才是。” 宋知玉挑眉,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引她去步韵宫又要做什么呢? 总不能是实名制下毒害她吧? 她不是很想去,但是人嬷嬷明确说了,她位份比美人低了两级,不去也得去。 “嬷嬷提醒的是,本小主这就去谢谢陆姐姐的赠花之礼,只是……” 只是去谢恩,哪有空手而去的。 想用几朵破花换她的首饰布匹,那是必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宋知玉忽而苦涩一笑,“只是本小主没什么好礼可回赠,唯有一罐亲手炮制的桃花花茶,陆姐姐她不会嫌弃吧?” 说着给听鱼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拿。 这话问的刁钻,宋知玉是主子,辛嬷嬷自然不可能代陆美人回话。 她眼角皱纹堆起,敛下眉眼,遮住眼里的轻蔑,“宋小主有心了。” 不久听鱼捧着一小陶罐回来。 辛嬷嬷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特别嫌弃。 “既然回礼已备好,小主便随老奴走吧。” 说罢转身便走,裙摆带起一丝风。 宋知玉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裙,朝一直未出声的小喜子低声道:“若我许久未归,去找元庆公公。” 随后带上听鱼款步跟上辛嬷嬷。 步韵宫位于东六宫,距离流云宫甚远,光是步行,便要走上半个多时辰,辛嬷嬷还特意带着二人绕了远路。 宋知玉虽是路痴不懂,但听鱼却是知道的,这是在故意搓磨她们主仆二人呢! 于是拉着宋知玉的袖角,拖慢脚步,而后小声哔哔。 得知绕远路的宋知玉,在感觉到脚底火辣辣的时候,小怒了一下。 区区一个嬷嬷想拿捏她?! 想屁吃。 眼下还没到陆美人宫里,路上就已经给她下绊子了,若真进去了,免不了受点皮肉苦。 比如罚跪,比如掌嘴之类的…… 陆美人那去不得! 宋知玉当下有了决断。 一行人途经御花园的荷花池,几个小宫女正在修剪池边的杂草。 宋知玉眼眸一转,立即有了小主意,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驻足看着池中鲤鱼,抬手指向远处水面。 “辛嬷嬷快看,那尾鲤鱼嘴里似乎衔着一枚东珠!” 她话一落,那几个小宫女好奇的往水里看。 东珠? 多金贵的宝贝,怎么会在鱼嘴里?莫不是哪位贵人掉在水中的? 辛嬷嬷半信半疑往回走,鞋跟堪堪踩在青石板上,不肯靠近池边半步,伸长脖子往水里看。 宋知玉不动声色,往右边一指,激动踮脚,“嬷嬷,看见没,就在那!” 辛嬷嬷条件反射顺着方向看过去。 “哎呦!”这时宋知玉突然晃了晃身子,往前面一跌。 “主子小心!”听鱼不知情,以为宋知玉扭了脚,高声惊呼,慌乱中又因手捧着陶罐无法搭把手,看向辛嬷嬷。 辛嬷嬷心底恶毒想法闪过,希望惹她主子眼的人摔进池子里丢脸。 故意后退半步,不肯帮忙。 却不幸踩中石缝间新生的青苔,绣着万字纹的鞋底在阳光下打了个滑。 “噼里啪啦~”一阵矮小灌木枝桠断裂声传来,惊得荷花池边的白鹭扑棱棱飞走。 宋知玉赌的就是对方的恶毒心态,果真如她所料,避开时辛嬷嬷摔进了矮生牡丹丛中。 辛嬷嬷压断了枝桠不说,还被尖尖的断枝划插了好几下,瞬间疼的惨叫出声。 那两个跟着辛嬷嬷的宫女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跑过去扶起辛嬷嬷。 “嬷嬷,您怎么样了?” 辛嬷嬷疼的龇牙咧嘴,借着两宫女的力道爬起来,满心想着都怪宋知玉,好好的非要看什么鱼,害她踩中青苔摔倒。 另外那几个清理杂草的御花园小宫女也被这等变故吓得够呛,反应过来时看向被压断的花枝,哭腔响彻御花园。 “完了!完了!嬷嬷闯大祸了!” 辛嬷嬷心下一惊,忍着疼痛看向被她压断的矮种牡丹,顿时眼前一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太后娘娘最喜爱的紫凤朝阳牡丹被她尽数压断,这下,怕是陆美人也保不住她了! 宋知玉已稳住身形,佯装不解,插着腰为辛嬷嬷开脱,“嬷嬷又不是故意摔倒的,你们怎么能说嬷嬷闯大祸?” 辛嬷嬷也害怕,立即点头顺着宋知玉的话说,“宋小主说的对,老奴不慎踩了青苔,这摔在哪处说不准,怪不得老奴。” 那几个小宫女也不想担责任,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反驳。 “小主别为嬷嬷开脱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不会有错的。” “嬷嬷休要推卸责任,不管有意无意,嬷嬷压断紫凤朝阳是事实。” “就是,嬷嬷您还是想想如何向太后娘娘请罪吧!” 辛嬷嬷自知那几个小宫女说的是事实,脸色越发难看。 眼下如何开脱似乎都无用了。 就在几人辩驳时,消息极灵通的元庆,得了消息带着一众太监赶来。 他先是朝着宋知玉行了一礼,而后眯起双眼,扫过那几株断的乱七八糟的紫凤朝阳。 花根处沾着辛嬷嬷衣襟上的靛青丝线,看向那几个御花园宫女,声音冷厉:“此处发生了何事?” 第62章 主子护谁他护谁 几个小宫女见元庆来了,原本慌乱的不成样,眼下像是吃了定心丸。 其中一个头戴粉色绢花的小宫女急切的向前迈了一步,将方才她们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元庆眉头微蹙,眼底闪过疑虑。 他虽不知宋知玉为何会与辛嬷嬷在一道,但他对各宫妃嫔那是了如指掌。 以他对宋知玉的了解,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主,除非是有人惹到了她。 倒是陆美人,进宫三年,没少欺压比她位份低的妃嫔。 想来是辛嬷嬷刁难了宋知玉,才有这一出闹剧。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严查一番。 但现在嘛~ 他当然是护短的那一个。 主子护谁他便护谁。 既然宋知玉要给辛嬷嬷挖坑,那必然是辛嬷嬷有过错。 于是他看向辛嬷嬷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好啊,身为下人,主子在侧遇危险不想着扶一把,还一心躲避,如今闯出这般大祸,咱家饶不得你!” 最后一句元庆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威严。 辛嬷嬷条件反射,“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额头重重磕了三下,声音带着颤意:“大人,老奴并未躲避,只是当时过于慌乱,当真是不慎才闯下……” “不慎?”元庆冷哼一声,哪能给她辩解的机会,脸上浮起冷笑。 毫不留情打断,“休要找借口。来人,取木杖来,且先丈二十,让辛嬷嬷醒醒神。” 见元庆要杖责辛嬷嬷,随行的步韵宫小宫女脸色一白,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急忙跪下求情,“元庆大人明鉴啊,若非宋小主非要看鲤鱼……” 宋知玉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这俩小宫女要扯到她身上来了? 来的好。 宋知玉不紧不慢抽出袖间帕子,轻点眼角,委屈巴巴看向元庆:“大人,嫔妾难道连赏鱼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被自己的茶言茶语恶心到了,不自觉的皱了下鼻子。 听在元庆耳里,看在眼里,却成了极致委屈。 由此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 谁敢给这小祖宗委屈受? “放肆!”元庆宽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弧线,眸子死死盯着那两宫女。 语带愤怒:“小小宫女胆敢攀咬主子,今日若换成陛下赏鲤,这一出便是陛下的错了?” “你们……” “是这个意思?” 两个小宫女哪敢再辩,吓得双膝一软跪在青石地面上,头磕的砰砰作响。 其中一个年长的宫女额头磕破了皮,渗出丝鲜红,仍不敢停顿,“大人开恩,奴婢们绝无此意。” 元庆冷哼一声,“以下犯上,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话落转头对候命的小太监们抬抬下巴。 四个执刑宫人立即上前,两人按住辛嬷嬷肩膀,将她压在行刑的长板凳上,另两人举起三尺长的硬木杖。 “啪啪啪~” 木杖击打皮肉的闷响下,辛嬷嬷的惨叫声刺的人耳膜生疼。 不多时便已皮开肉绽。 宋知玉用帕子捂住口鼻,目光扫过被压断的花枝,侧身避开飞溅来的血点,悄悄抬了抬绣鞋。 她方才起码跟着辛嬷嬷走了有一个时辰,明明抄近路只需半个时辰不到。 眼下她脚底磨出了泡,疼的厉害。 感觉二十棍还是便宜了辛嬷嬷。 “元庆公公好威风!” 陆美人带着八名宫人疾步而来时,恰见最后一棍落下。 待到了近前,陆美人丹凤眼淬着毒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元庆身上,嗓音尖锐狠戾:“公公为何仗责本宫的人?” 宋知玉注意到陆美人茜红色宫装凌乱,发髻间的点翠步摇微微歪斜,便知她来的匆忙。 元庆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脸上微笑十成十的疏离浅淡:“陆美人万安。” 随后指了指那断落在地的牡丹花,“辛嬷嬷压断太后娘娘心爱之物,自当受罚,咱家按规矩处置有何不妥?” 陆美人顺着看过去,看到紫凤朝阳花茎尽断,心里直发怵。 来前她只知奶娘被打,并不知个中缘由,眼下看到这场景,只觉眼前发黑。 她平日里是嚣张跋扈,可在太后面前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是见过太后惩治犯错之人的手段的,相对来说,元庆的处置算是轻的。 待太后礼佛归来,恐怕还要连累到她。 她得想想法子,转移罪责,而后想到此事皆因宋知玉而起,长长的护甲直指她眉心。 “宋宝林,你谢恩就谢恩,为何偏要在半路停顿?” 宋知玉来劲了,见她指责干脆晃了晃身子,露出一脸无辜的神色:“嫔妾从流云宫行至御花园,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一时脚疼才借着赏鱼停顿稍作歇息……” 此话一出,旁听者面面相觑。 大家都在宫里行走,多少路辰需走多久心里都门清,眼下哪还能猜不出辛嬷嬷故意刁难宋小主。 宋知玉咬了咬唇瓣,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嫔妾的错,嫔妾不应该歇脚,就应当马不停蹄去步韵宫谢恩才是。” 她是想转移罪责给宋知玉,没想到宋知玉三言两语反倒是让她陷入了被动。 陆美人瞧着被打的后背血肉模糊的奶娘,面色黑沉,指甲掐进掌心在克制住破口而出的责骂。 周围那些宫人虽不敢交头接耳闲言碎语,但那些隐晦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哼,牙尖嘴利。”陆美人恼羞成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词。 元庆对着陆美人正色道,“辛嬷嬷身为奴才,肆意刁难宫中妃嫔,全然不顾宫规及尊卑秩序,莫不是陆美人您授意的?” 冷冷的语气令陆美人心中一紧。 她哪敢承认,心中立即有了决断,与辛嬷嬷撇清关系。 “本宫并不知情,若本宫知晓辛嬷嬷擅自做主,以下犯上,本宫头一个惩治了她!”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却叫趴在长凳上疼的抽气的辛嬷嬷,浑身发寒。 心知她这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给抛弃了,认命的闭了闭眼。 元庆淡淡瞥了眼主仆二人,声线凉薄:“陆美人既不知情,以免宫中传出您处置不公正的流言,便交由咱家处置。” 他这是在通知陆美人,而不是询问,很是不客气。 陆美人有心想自己处置,从轻发落,话却都被元庆堵死了,只能点头。 元庆居高临下看着辛嬷嬷:“从即日起,革去辛嬷嬷步韵宫掌事之职,贬为辛者库粗使宫女,若往后再有半点僭越,当即处死。” 辛嬷嬷听到判决,整个人一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她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要去做粗使,身份一落千丈。 她求救般看向陆美人,心底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能为自己求求情的。 陆美人却不忍多看辛嬷嬷一眼,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奶娘先是压断太后爱物,后又被揭穿刁难主子,她万万不能再引火烧身,虽还念着旧情满心不愿,却不敢公然反抗。 只想着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将奶娘重新带出辛者库。 她紧紧攥着手中丝帕,皮笑肉不笑的应着:“公公秉公处理,自然是极好的。” 宋知玉瞧了眼她泛白的指节,嘴角微勾。 她清楚,这次与陆美人算是交锋的开端,以后免不了斗来斗去。 但是呢,她想通了。 她很快就能逃出宫去,何必受这份忍气吞声的罪? 得罪了人也不怕,她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嘛,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人去楼空,跟她交锋的人只会更憋屈。 陆美人怨毒的眼眸,直直射向宋知玉,随后转身带着宫人离去,硬是对辛嬷嬷不管不顾了。 宋知玉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让她脱身,怎么也要让她丢丢脸,还她之前那份恭贺羞辱。 “陆美人且留步。” 陆美人脚步一顿,转身怒视宋知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宋宝林,你还想怎样?” 第63章 小说照进现实 宋知玉莲步轻移迈进一步,裙裾轻曳间眉眼弯作新月:“陆美人莫恼,嫔妾不过是想好好谢谢您特意送来的晋位贺礼。” 语罢,回眸看向听鱼,微微颔首示意。 听鱼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将陶罐递给陆美人身边的大宫女。 宋知玉见人接了,朱唇轻启:“嫔妾用这罐桃花茶回礼应是配的上陆美人您的厚赐。” 厚赐二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陆美人凤目扫过那连釉都没上的粗陶罐,微微蹙眉。 真是穷酸至极。 待那大宫女揭开罐盖,陆美人喉间漫出轻笑,悠悠说道:“难为宋妹妹巧手,这花茶倒是比那制茶嬷嬷还精细些。” 话落对身侧宫女道:“叶儿,且仔细收着,莫辜负宋宝林这番“苦心”。” 语气里的嘲讽之意,任谁都能听的真切。 讽刺她粗陋不堪。 御花园,那些个围观宫女太监闻言、纷纷屏息敛气,垂眸不语,青砖上却映出数道微颤的影子。 想来憋笑憋的极为辛苦。 此时,他们自然是在笑宋知玉的回礼上不得台面。 宋知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美人身旁颤的最厉害的宫女,忽而轻移至陆美人身边,“陆美人可知嫔妾为何挑选桃花作礼?” 未等陆美人作答,她已语笑嫣然:“此花最妙处,胜在它总开在百花前头,哪似您送的芍药,开的满园皆是。” “你!”陆美人未料宋知玉竟如此直白回敬她,顿时红唇微启,欲驳。 可眼角余光瞥见元庆勾唇而笑,脸色霎时变铁青。 宋知玉点出她送的贺礼、显得她特别小家子气。 她从未如此丢人现眼过! 这笔账她记下来。 陆美人生生压下满心怒火,冷冷道:“多谢宋宝林美意,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带着宫人匆匆离去。 宋知玉目送那抹茜红远去,将鬓边碎发撩到耳后,对着元庆福身:“今日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嫔妾心中委屈总算有了可诉之处。” 元庆嘴角微抽,暗自腹诽。 不,她还有主子可以诉苦,且倒霉的一定是旁人。 可他不能说,硬生生憋在心里,还要含笑摆手,“咱家秉公办事,小主无需言谢。”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元庆处理完后续事宜后,便向宋知玉告辞,他还得回去将此事禀告给主子。 御书房内,凌云霄听着元庆絮絮叨叨的回话,索性搁下手中奏章,姿态闲适的靠着椅背,眼底兴味十足。 待听完来龙去脉,尤其是听到姑娘送的回礼及回话,低声轻笑,“她倒是不肯吃上半点亏。” 不过…… 此番得罪了陆美人,她无根无底的,少不得要被刁难。 凌云霄指尖轻轻敲击桌案,思索须臾后沉声道:“元庆,传旨。陆美人治下无方,着令其于步韵宫闭门思过一月,无诏不得外出。” 顿了顿,为免被其他妃嫔看出他偏袒之意,又补了一道旨意。 “至于宋宝林,虽事出有因,但言语间亦有不当之处,着令其于自己宫中抄写《女诫》百遍,以示惩戒。” 元庆忙不迭应下,心中暗自咂舌。 主子平日里不管后宫之事,碰上宋小主的事儿,心思格外细腻。 他脚步匆匆,前去宣旨。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后宫。 等元庆再回来时,才知主子为了宋知玉,那叫一个煞费苦心。 原来主子担心有人利用亲眷威胁宋知玉,竟特意派了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其祖母。 那边陆美人得了旨意,又惊又怒,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个稀碎。 被困在步韵宫,满心怨恨地想着定要找机会让宋知玉付出惨痛代价。 ———— 宋知玉回到流云宫寝殿,精神萎靡的拉着听鱼坐在榻上,一起脱下鞋袜。 呵呵~ 害她脚底起了三四个水泡, 辛嬷嬷真狗!她背后的主子陆美人更狗! 祝她这辈子都不得宠! 听鱼倒是没她严重,脚底也没起泡,只是有点红肿。 宋知玉在心里骂完人,喊小喜子取来绣花针,忍痛挑破水泡。 她今晚可还要跟着寒云逛集市,机会难得,忍痛也要去! 想到柜子里有慕逸尘给的不少药,忙又让小喜子取消肿止痛的药。 刚上好药,就听到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宋宝林接旨。” 来传旨的并非元庆。 宋知玉愣了愣,起身整理衣衫的同时,迅速复盘了一下御花园的事,确定自己没违反宫规才稳住心态。 主仆三人匆匆迎到殿外,在太监面前跪地接旨。 当那传旨太监宣读着要她抄写《女诫》百遍时,宋知玉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病秧子,装病躲过一劫也好啊。 此番真的是小说照进现实了。 从前她看小说看到皇帝责罚惹事妃嫔罚抄百遍的时候、还总觉得只是罚抄写,算是不痛不痒的责罚。 如今到她身上了,她却浑身难受。 要知道《女诫》全文一千六百字左右,还要用毛笔字书写,手速快也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抄完一本。 可旨意里说了,要求字迹工整不可潦草,那就要翻一倍时间,更何况她中间肯定要休息停顿。 一天努努力能抄完三本已经是极限了,百本!她起码要写上一个多月。 宋知玉越想越无力,双眼无神的听着那太监宣读完还说一会内务府会送来誊抄的册子。 满心愤懑,可也只得恭恭敬敬地谢恩。 待宣旨太监走远,三人回了寝殿。 听鱼忍不住抱怨:“小主,明明是陆美人他们先挑事,凭什么要您罚抄,这也太不公平了。” 宋知玉一听便炸毛了:“好个狗皇帝,他可真是被猪油蒙了眼,是非不分!” 听鱼被她大逆不道的话吓的心惊肉跳,赶忙捂住她的嘴。 其实她也就骂一句过过嘴瘾。 等冷静下来想想,这种惩罚在皇宫是正常的。 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平衡后宫,时常双方一并责罚的。 况且她觉得她被皇帝责罚其实是好事。 方才在御花园的风头有点惹眼了,这道责罚圣旨下来,倒是侧面说明陛下并不拿她当回事。 那她还能继续猥琐发育。 宋知玉认命了,抄就抄吧。 她掰下听鱼压下的手掌拍了拍:“听鱼,接下来咱们的绣品大业只能交由你一个人完成了。” 听鱼一听,顿时急的眼眶都红了,“小主,绣品的活本就繁重,若是与绣品铺子谈妥供货,奴婢一人定然是来不及的。” 宋知玉不是没考虑过问题,但流云宫就他们三个,实在是人手不够。 她一屁股坐回榻上,绞着衣袖,苦思对策。 小喜子挠了挠后脑勺,给了个主意:“小主,咱们不…不如…雇…雇人吧?” 听鱼眼眸微亮,双手一拍:“这主意不错,宫里大大小小宫女不少,除了绣坊的绣娘,也是有不少女红活不错的宫女嬷嬷,只要咱们给的工钱合适,应该可以。” 宋知玉听完先是一怔,旋即摇头否决:“不妥。” “为何?”听鱼和小喜子对视一眼,齐声问道。 第64章 作弊的心达到顶点 “后宫眼线众多,咱们弄不清楚那些人的底细,若贸然雇人,指不定会被人拿住把柄……那麻烦可就大了。” 宋知玉一一分析给二人听,二人听后恍然大悟。 小喜子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他很想帮忙,但是写字他不会,绣活他更不会。 宋知玉揉了揉太阳穴,那还有能有什么好办法解决难题? 没有! 她怒气值积攒起来,又暗暗骂了皇帝不是人,不干人事。 时间临近午时,内务府的人和御膳房的人前脚后脚踏入流云宫。 桌子放着一碗清蒸的蛋羹,两盘水煮的素菜以及一碗粟米。 没有美食,赚不到银子,还要抄书…… 宋知玉生无可恋的扒拉了一口米饭,食不下咽。 “小主,不如听奴婢安排?”听鱼吃下一个菜包,突然说道。 宋知玉夹菜的都一顿,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想着咱们人手不够,每日早晨小喜子忙完田地,上午便帮着奴婢剪剪布料,递递针线,下午便让小喜子跟着您一起抄写,如此应能快一些……” 宋知玉索性放下筷子否决了。 “小喜子从未习字,若与我字迹不同,被陛下看到岂不是落个欺君之罪?” 小喜子闻言脑袋快耷拉到胸口了,声音沮丧:“都怪奴…奴才无…无用,连个字都…都不会,帮…帮不上一点忙。” 宋知玉不赞同道:“莫要胡说!不识字怎就成了你的错?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他存在的意义。” 她怕小喜子钻牛角尖,又道:“你看你是咱们宫里力道最大的,开荒种地全靠你不是吗?” 小喜子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 宋知玉是他在宫里当差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没有之一。 “小主,可…可奴才还…还是想…想帮您分担抄写的事…” 她知道小喜子是心疼她,毕竟抄完百本她的手大概也要废上好几天。 想作弊的心达到了顶点! 她要是有个印刷机就好了…… 宋知玉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突然灵光一闪,猛的站起身,“都别急!” 听鱼正端起汤碗递给宋知玉,冷不防被她的动静惊的手一抖。 小喜子抹眼角的动作一顿,二人齐齐望向自家主子。 只见她素色宫装下胸口剧烈起伏,白玉似的脸颊浮着两团激动的红晕。 激起二人十足的好奇。 “小主有好主意了?” 宋知玉攥紧拳头“咚”地砸在黄花梨案上,震的餐盘颤动,“活字印刷!” 听鱼和小喜子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茫然。 他们只听过雕版印刷,还从未听过这什么活字印刷。 难不成这什么活字印刷能帮小主印出百份女戒? 听鱼手中的汤碗“啪”一声搁下,好奇问道:“小主,活字印刷是什么?” 宋知玉脑中浮现出前世参观博物馆的记忆。 “简单来说,就是把《女诫》上的每个字雕刻在一个小方块上,然后按文章内容排成组合,这样就能大大节省抄写的功夫啦。” 小喜子眼眸微颤,显然很感兴趣,连连追问:“小…小主,要…要如何做?” 宋知玉干脆拿起筷子蘸水,在桌案上画起分解图,“咱们做个能拆解组合的字模……” 边说边画出三个规整的方格,“把咱们要用到的字刻在单独的木筷上,排版后即刻涂墨……” 小喜子听完激动的上前一步,膝盖磕在凳子角上却还不到,“奴才这…这就去…去…取木料!” 听鱼圆眼中也燃起两簇小火苗,“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取刻刀!” “都回来!” 宋知玉一把揪住小喜子后领,“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单单这两样东西可不够。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眼巴巴望着她。 宋知玉轻咳一声,“这字模排好后呢,还需用松脂、蜡和纸灰等材料混合制成的黏合剂,以防印刷过程中字模晃动。” “小主,这好办,前面这两样内务府都有,奴婢这就去要!” 听鱼说完便又要走。 宋知玉立即拉住她,“这事得暗着来,你一下子又要刻刀,又要松脂、蜡油的你如何解释?” 听鱼一拍脑门,“哦对对对,小主抄书这事若被人发现是偷工减料,一定会被责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喜子急眼了:“小主,那……那需要的东西上哪去弄?” 宋知玉心里有主意,拍板道:“好了,午膳后我们先切木块,其他的我晚上去逛集市,可以带回来。” 下一秒,二人同时惊呼:“小主您晚上要出宫?” 宋知玉愣了愣,她没跟二人说么? 好像真没有。 于是乎,将寒云要带她逛集市的事说了一遍。 二人听后齐齐长“哦~”了一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 “小主!这不妥!孤男寡女的……”听鱼絮絮叨叨。 宋知玉果断打断她,“我意已决,听鱼你晚上伪装成我在寝室睡觉,小喜子在院子里盯着,若有人来就说我已歇下,不便打扰。” 心知自家小主主意已定,再多的劝说都无用了,便只能依言行事。 午后。 主仆三人拆了一个新木梯,锯成数段木料,又削成拇指大的木块。 宋知玉在小木块上面用笔写下要雕刻的字。 下刀时却发现雕刻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尝试了好几次都不太满意。 三刻钟后,刻刀在掌心硌出红印,宋知玉嘴里念念叨叨:“横要平…竖要直…嘶!怎么又歪了?” “小主,让奴…奴才试试!”在一旁观摩的小喜子看的心急。 看来她真没有雕刻这个天赋,宋知玉想了想便放弃挣扎了,将刻刀塞进小喜子手中。 还真别说,小喜子比她速度可快多了。 只见他鼓着腮帮子,运刀如飞……但很快就失败。 一连废了七小块后,终于第一个较为规整的“序”字能用了。 可把宋知玉激动坏了。 “听鱼,涂墨!涂墨!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成。” 听鱼立即便将早已裹成团的绸缎,蘸上墨在木刻字上涂抹。 随后宋知玉往宣纸上一按。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 待小木块被揭起时,宣纸上出现一墨团,完全看不清字! 听鱼立即表示:“小主,别慌!一定是奴婢墨涂多了。” 宋知玉表示认同,“那就多按几个,墨少了应该就能成了。” 于是乎,她手起手落,连着按了数十个墨团后,字迹终于渐渐清晰。 但…… 印出来的字不对劲。 宋知玉忽然捂住嘴,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第65章 按律该剜眼断舌 她记起来《天工开物》中有记载,活字需反刻。 “小小…主,怎么了?” 宋知玉拿起木块,指给二人看,“是我的错,我竟忘了要将字反着书写。” 小喜子鼻间冒着细汗来不及擦,急急凑过来,“小主,您…您的意思是…咱们这…这一个多…多时辰的功…功夫,全…全白费了?” 宋知玉无奈点头,“嗯。” 听鱼看了二人一眼,心态良好,“没事没事,咱们第一次没经验,失败很正常。” 一切重来。 好在有了全面的经验,三个人分工明确,听鱼负责刮毛刺,宋知玉负责写反字,小喜子负责雕刻。 半个时辰后,第一个反“序”字被雕刻出来。 听鱼激动的抓着宋知玉的袖子,留下墨色一个手印。 “成了!小主,这次印出的字没晕墨,字体也是对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 宋知玉看着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字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活字印刷术初实验成功! 她绽出灿烂笑意,指尖抚过木块凹凸木纹:“咱们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话音未落,侧头瞧见小喜子攥着她衣袖,眼含泪意。 她正要打趣,却见听鱼拍着手笑,“真好,往后小主便是要抄万卷经书,也不怕了!” “呸呸呸!” 宋知玉慌忙去捂她的嘴。 谢谢! 她不想再有下次再抄别的书的机会。 刻完整本女戒的字还早着呢,这才第一个,好在圣旨也没说要多久内完成,她还有时间的。 三人稍作歇息,便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投身刻字中。 不知不觉中,夜幕悄悄降临,宫灯缓缓亮起。 也不知是谁肚子咕咕叫起来,将三人从忙碌中拉回现实。 宋知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个点,御膳房该送膳食来了,快收拾收拾,别让人看到了!” 听鱼和小喜子也忙停手。 正准备收拾残局时,宋知玉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吓得小喜子差点将手中刻刀甩飞出去。 宋知玉只觉一阵凉风从耳畔掠过,回头时才看到凌云霄站在她身后。 不满的瞪他一眼。 “寒云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凌云霄垂眸视线掠过满地木屑,微挑眉,“你们在做什么?” 让她抄写百遍《女诫》,他以为她此刻应是在抄写才是。 宋知玉已经把凌云霄归为自己人,倒也不隐瞒,甚至还大倒苦水。 “寒云哥,你也听说了吧,陛下罚我…..” 差点说漏嘴,立马改口:“陛下罚我们小主抄写百遍《女诫》,这不得把手写废了么?” 凌云霄意味不明的睨着宋知玉,“所以呢?” 宋知玉摊开掌心,露出一方刻好的木块,“所以为了帮到主子,我们在研究印刷术。” “印刷术?”凌云霄突然俯首,攥住宋知玉的腕骨,两指钳起枚在她手心的活字。 语气森冷:“你们可知私制印版,无论主犯或从犯皆处以斩刑,此乃死罪。” 话音方落,吓得小喜子和听鱼二人扑通一声跪地。 凌云霄斜睨二人一眼,视线转到宋知玉身上,“姑娘是要领着他们往诏狱凑一桌么?” 又来了! 又来了!!! 每次她做点什么,这男人就要吓唬她一回。 看她怎么报复回去。 宋知玉眼波一转。 她忽地欺身上前,指尖在男人胸口轻点,而后覆在其上。 只一瞬。 她分明能感觉到指尖下的肌理瞬间紧绷。 宋知玉唇角微勾,声线低柔:“那不知,侍卫擅闯妃嫔宫殿,与宫女搂搂抱抱,按律该当如何?” 话音未落,男人一双手骤然紧扣住她腰窝。 他低低弯腰俯首,贴在她耳侧,温热的气息撩人耳廓,“按律该剜眼断舌,凌迟处死。” 啧~ 说的真够唬人。 这张好看的薄唇吐出的字怎么就这么冷硬呢? 若非那灼热的掌心几乎要掐进她腰间软肉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宋知玉忽然觉得逗逗这个浑身冷硬的男人特别有趣。 她没注意的是,听鱼和小喜子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双双昏死过去。 他们的好小主,大庭广众公然撩拨侍卫…… 此刻两人心里都在想,单是隐瞒这事,就够他们掉脑袋的了! 但更炸裂的还在后面。 宋知玉轻笑,“你倒是熟读《大凌律》。” 她指尖顺着玄色衣衫云纹线游走,突然攥住男人腰间革带,“那寒云哥可要当心……” 尾音打着旋儿往人耳蜗里钻。 姑娘裙下绣鞋悄然碾住男人皂靴,见他仍弯腰垂首,忽而坏心侧颈,红唇堪堪擦过他耳垂,“我们如此这般,明日诏狱的鞭子可要尝尝你的血了。” 姑娘独有的栀子香混着墨香直往他鼻腔里钻,分明是温软的模样,偏生她眼角眉梢都沁着挑衅的野劲儿。 理智在这一刻崩塌。 男人单手扣住她作乱的手腕,垂眸望着仍在笑着的姑娘。 眸底燃起的火似要灼烧了她。 他想…… 不成! 凌云霄幽邃眸光扫过姑娘微张的红唇,后槽牙蓦地咬紧。 他忽地松了力道,指尖却沿着她的脊骨游走至后颈。 宋知玉只觉脖子一阵酥麻穿透皮肤,引得她浑身颤栗。 男人拇指摸索着宋知玉跳动的脉搏,声线凉薄:“那就只好劳姑娘陪在下共赴黄泉了……” 宋知玉浑身一僵,完全没了逗趣的心思。 因为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说的是认真的。 她怎么感觉寒云此刻像个病娇疯批?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尖细喝唱:“流云宫晚膳到———” 宋知玉慌忙推搡凌云霄,垂眸看向听鱼和小喜子,“还跪着干嘛?还不快收拾?都真想掉脑袋不成?” 眼下倒是怕了。 凌云霄唇侧微勾,掌心向下一压,那些个散落的刻废的活字在瞬间变成粉末。 宋知玉咽了咽口水,对凌云霄武力值的认知提高了一个度。 听鱼白着脸将完好的活字收进袖口。 院外脚步声渐近,御膳房送餐的小太监嘀嘀咕咕声传了进来。 “怪事,流云宫的墨味倒比御书房还重……” 宋知玉喉咙发紧…… 不会被发现吧? 正想着,忽觉掌心被握住,整个人被凌云霄抱起,飞掠而起。 贴着她耳畔低语,“带你出宫。” 不是! 那下面的烂摊子怎么办? 宋知玉低头看去,只见那送膳食的小太监正抬脚往偏殿门槛处踏进去。 似是猜到宋知玉在想什么,凌云霄轻笑一声,“瞧好了。” 话落,不知怎地,那小太监忽而晕倒在地…… 瞧的宋知玉瞠目结舌。 第66章 被怀疑上了? 嗯嗯嗯?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宋知玉还以为…… 凌云霄是想让她看看小喜子和听鱼是如何临场发挥的。 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将人打晕。 还没等宋知玉反应过来,凌云霄已抱着她几个起落,隐没于宫墙的阴影之中。 夜风卷起她的裙裾,宫墙绿瓦在视线里极速后退。 宋知玉瞥见下方巡夜禁军晃动的火把,攥紧的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慌忙将脸埋进男人前襟。 姑娘闷闷的极小声音从胸口传来,“寒云哥,我们就这样走了,听鱼他们怎么办?” 凌云霄淡淡回:“莫慌,出不了事。” “当真?那那个晕倒的小太监……” 凌云霄轻点头,算是有问必答,“我已留下密语,他们应付的过来。” 不知为何,明明不清楚寒云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却让她安心了下来。 掠过御花园时,凌云霄刻意放缓轻功步调,好让怀中的姑娘能看清新开的垂丝海棠。 元庆说过,她素来喜爱花草。 “抱紧。”温热气息拂过姑娘发顶。 宋知玉下意识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听到熟悉低沉声线道:“看下面。” 宋知玉很听话的侧头看下去。 而后忍不住惊呼。 只见月光下的御花园像是被打翻了颜料盘,尤其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下面大片大片的垂丝海棠肆意盛放,如天边绯霞落入人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夜风卷出馥郁芳香,混合着夜间湿润的空气,直沁心脾。 “好漂亮……”宋知玉不禁喃喃出声。 此刻,不安悄然退去,她的眼中只剩下这片如梦似幻的花海。 “没想到这个角度看下去比平日里在下面走动,更美。” 她喜欢便好。 凌云霄眼底泛起笑意,足尖轻点跃出宫墙。 宫外。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候在墙边,凌云霄将宋知玉安置进车内,递给她一条面纱:“带上。” 宋知玉接过果断带上,表示这才对嘛,好歹遮掩遮掩。 随后凌云霄扬鞭催马,车轮滚动间向着西市而去。 阴影处,除了寒星外剩下数十位随行暗卫边追边瞪眼…… 不是! 陛下……怎么就心甘情愿当起了宋小主的马夫? 车内昏暗,宋知玉适应了好一会,撩开车帘,看着月光下挺拔的背影,心绪难平。 她以为的出宫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 在寒云这里,是明目张胆飞掠而出…… “寒云哥,你武功这么高强,当真只是普通侍卫么?” 凌云霄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以前是,现在不是。” 宋知玉愣了愣,这是什么回答? “你升职了?” 凌云霄手腕微顿,缰绳在掌心勒出浅痕,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声线发涩。 “嗯。” 宋知玉见他不欲多说,想来是不乐意她问的过多,便住嘴了。 不料,凌云霄突然问道:“先皇在位时,造办处造铜活字,耗银万两未成,你怎会此法?” 万两未成? 怕不是贪墨了银两不办事吧? 等等? 她这是被怀疑上了? 宋知玉指尖轻颤,借着月光瞥见凌云霄侧腰处的玄铁令牌泛着冷光。 她可不能暴露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被知道了怕是要将她当妖女活活烧了。 “家父早年得过工匠残卷……” 也不知这样说,寒云会不会信,不管了,她抿唇继续。 “我看过那本残卷,不仅知晓活字可以用木块雕刻,更是知道……用胶泥刻字,火烧令其坚硬,可比铜活字省多了,大概可省去七成耗费。” 马车碾过道路的声响突然变调,凌云霄想起御书房暗格里那半卷前朝工匠手札。 微微侧首,“陶土遇冷则脆,若遇梅雨季……” 宋知玉几乎脱口而出,“可掺糯米浆。” 凌云霄突然勒马,回眸定定锁住宋知玉的脸颊,眸色讳莫如深。 眼前的姑娘秘密比他想的更多。 一个被乡下祖母养着的小姑娘,不仅会解毒,还会这些奇技淫巧……懂得甚多。 暗卫查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她确实是当年的小姑娘。 此前得来的消息,说宋知玉长大后性格单板木讷,眼下却仿若脱胎换骨,与幼时活泼的性子无异。 又当如何解释? “寒云哥?你……不信我?”宋知玉攥着门框,望着驾车的男人。 凌云霄收回思绪,马鞭声抬起落下时道一字:“信。” 当真信么? 宋知玉有所怀疑,见他不再说话,便也回了车厢内。 月色漫过朱雀大街,长街两侧悬着盏盏昏黄灯笼,人流渐起,马车最终停到织梦坊门口。 “到绣坊了。” 宋知玉下了马车,仰头望着“织梦坊”的牌匾,门内一身着孔雀蓝锦裙的妇人正在与垂头的绣娘对话。 “苏城锦绣丝庄这次送来的是丝线是生丝……”那绣娘声音轻且浅。 “生丝?我明明定的是……苏城路途遥远,退回去怕是又要耽搁许久……”妇人颇为烦恼。 宋知玉听着对话思绪飘远。 前世她的家乡在华夏苏城,丝绸之乡,那里承载了她生活中的无数酸甜苦辣…… “不是要谈生意?”凌云霄见她站定不动,周身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一种姑娘离他很远的错觉。 宋知玉将思绪拉回现实,应了声“嗯”,抬脚跨过门槛。 恰巧听到那绣娘说:“掌柜的,要不便用这生丝绣吧?勉强……” 宋知玉眸光扫过被妇人扫落在地的丝线,俯身拾起望向那妇人。 “不可!” “掌柜娘子,生丝未经三蒸三晒织出的绸缎不仅色泽寡淡,手感也会粗糙许多,若直接用,只怕会砸了织造纺的招牌。” 凌云霄望着侃侃而谈的姑娘,眸色渐深。 枫叶镇并不产丝绸绣线,她也不是宫里织造坊的绣娘,一般人并不知晓,她却对生丝的了解了然于心。 “姑娘倒是个懂行的。”柳三娘丹凤眼斜挑过去看向宋知玉,又落在她身后高挑俊朗的男子,霎时又转开。 暗道如此俊逸的男子倒是难得一见。 “不敢当。”宋知玉含笑回了一句,从袖中取出荷包递过去,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后便说明来意,“前几日我托慕太医来过您铺子……” 柳三娘想了起来,“原来这几日京城盛行的香囊荷包出自姑娘之手,那您此次是来与我相谈合作的?” 宋知玉点头确认,“正是,掌柜娘子,不是此前慕太医与您谈的收购价,可还作数?” 柳三娘眸光微闪,指尖抚过荷包绣线勾勒的并蒂莲花纹,“作数自然是作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底有生意人的精明。 “宋姑娘,你这荷包绣工确实精细,绣样也有新意,只是旁人若是有心,怕也能仿出来,若长期供货,往后可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第67章 只想陪她放纵 这一点宋知玉早就想过了。 她这个香囊荷包眼下吃香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别具一格的绣样,但古代没有原创这一说法。 要不了多久,便能大批量绣品仿造出来,那确实就不稀奇了。 可她也不会就此被拿捏住。 宋浅浅一笑,打开荷包,“绣样好仿,我这与安神香配方是宫外独一份,寻常人就算知晓几味药材,也难复刻其中精妙配比。” 柳三娘鼻尖萦绕的清香让她神色微动,“姑娘这话倒是有几分生意经。只是这京城的买卖,今日东家起高楼,明日西家……” 她将荷包推回给宋知玉,“姑娘若想长久合作,前一个月可按四钱五,接下来每次供货收购价需按市价来定。” 宋知玉略作思忖,权衡利弊后点头。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市价波动难测,若是太低,我实在难以维持生计。” 说到此处,与柳三娘打着商量。 “我想着,收购价最低不能低于三钱五,您看如何?” 柳三娘却毫不犹豫摇头拒了。 “三钱五实在有些高了,最低三钱如何?姑娘手艺虽好,可这生意场上,风险双方都得担着些才是。” 掌柜娘子说的是没错。 宋知玉到底是第一次谈生意,有些词穷。 凌云霄见此,上前一步站在宋知玉一侧,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上月苏城府进贡的云锦每匹价十八两。” “慕太医与贵铺谈的收购价四钱五,应是扣除了织造司的桑蚕税,若按市价该给到五钱二。” 柳三娘看向凌云霄,眸色诧异之色掠过,“这位公子对布匹倒是知之甚详,对税收这块也门清呢。” 凌云霄淡淡瞥她一眼,神色自若。 “不过略知一二,掌柜娘子既然是谈生意,那生意往来合该公平公正。” 柳三娘暗暗打量着凌云霄,这男子看似只是陪同,却对税法算术精通,莫不是……当官的? 思及此,她心下已有计较。 “最低价三钱三。”柳三娘突然拍板,“每月初九,二四各送六十件绣品,纹样需避开市面图样,宋姑娘以为如何?” 柳三娘取过算盘噼啪拨动,“往后若生意好,我再给姑娘额外添些红利。” 红利这东西不是画大饼嘛? 宋知玉正欲开口,忽觉掌背微痒。 凌云霄借着广袖遮掩,在她手背快速写下“应”字。 微凉指尖划过,惊的她耳尖泛红,脱口应下时已是来不及反悔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个价格虽未达到预期,但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再僵持下去,反而坏了与织梦坊的合作。 大概寒云也有此番考量,才让她赶紧应下。 便又含笑回道,“掌柜娘子,合作愉快。” 柳三娘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宋姑娘爽快,只要你的绣品一直出彩,我保准都收下。” 这也算是给宋知玉吃下一颗定心丸。 但仅仅是口头上的自然不行,得签契约。 宋知玉考虑到她随时要跑路,与柳三娘约定供货契约一月一签。 柳三娘也有她的考虑,怕到时安神香囊荷包过了时兴,收的多了滞销,便也同意了。 签完契约,从织梦坊出来时,宋知玉总算有闲心逛盛京最繁华的市集。 长街八百盏羊皮灯笼便如金莲次第绽放,暮色里的盛京西市人潮汹涌。 宋知玉攥着凌云霄的衣袖,生怕被扛糖葫芦靶子的货郎撞散。 她承认她是怕路痴症犯了,与寒云走散,回不了宫。 此刻混合着各种食物热气的香味飘进宋知玉鼻腔里,肚子蓦地想起空鸣。 她才想起来,她还没用晚膳呢。 宋知玉突然攥停凌云霄,驻足在羊肉摊前。 铁皮炭炉在暮色里烧成暗红,整扇羊排被铁钩倒悬在一旁的火堆上,油星坠入炭堆时爆出幽蓝火舌。 络腮胡的西域胡商身前还有一烤肉架,他单手转着木签,另只手抓起把混合的孜然的香料往肉上一搓,混着羊油顺着焦脆的皮壳滚落。 宋知玉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想吃! 凌云霄侧眸看了姑娘一眼,只见她的眼眸追随着老板翻转的动作移动,眼底泛起笑意。 “来十串羊肉串。” 落腮胡商咧嘴一笑,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京话应道:“好嘞,客官稍等。” 说罢手脚麻利地将烤好的羊肉串依次拿起,很有眼力见的数出十串递给宋知玉,“一共六十文。” 凌云霄从腰间浅绿荷包中取出碎银时,宋知玉已迫不及待的接过。 待他收好商贩找的散钱时,姑娘立即很不客气地将一把羊肉串塞进男人手里。 自己手里只留了一串,随意吹了一下也顾不得烫嘴,大大咬上一口。 鲜嫩的羊肉在唇齿间爆开,油脂四溢,瞬间驱散腹中饥饿。 “太好吃了!寒云哥你也快尝尝!”宋知玉满足的眯起眼睛,含糊不清的对着凌云霄说话。 天知道,她想烤串这一口想了多久! 宫里的膳食大多是蒸或煮,小炒都没一个,没什么味。 让她这个在现代吃了不少色香味俱全美食的吃货生不如死…… 到底还是宫外好啊! 单单这西市,她一路走来看到了冒热气的蟹黄汤包,闻到混着焦香的糖炒栗子…… 凌云霄侧垂眸,看见姑娘嘴角沾着油泽,不禁莞尔。 他的吃食向来需用银针试毒,与她在一起时一再破例,此刻他更想陪她放纵一回。 寒星想密音阻止时,自家主子已咬了一口羊肉。 鲜香在凌云霄口中散开,他微点头:“还不错。” 寒星:“……”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我安慰:宋小主已经试过毒了,无事发生! 尝过羊肉串,凌云霄眸色微动,一手握着一把羊肉串,一手握住姑娘手腕:“前头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酒楼,带你去用晚膳。” 宋知玉咽下羊肉,看了看天色,确定是晚膳不是夜宵么? 还没等她问出口,人已经被带着混入人群。 她想着寒云特意带她出宫游玩,请他去酒楼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没一会便被带着跨过醉仙楼牌匾下的门槛。 一进酒楼,小二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刚要开口招呼,抬眸瞧见凌云霄时,手里的木托盘“啪”一下砸在地上。 “东……” 凌云霄深眸刀了那小二一眼,“要二楼临窗那间能望见西市灯海的雅间。” 宋知玉未察觉,正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间雅致的酒楼。 那小二立即反应过来,恭敬弯腰,“两位贵客里面请,楼上雅间正空着。” 这时,宋知玉听到关键词,忙拽住凌云霄胳膊,“寒云哥,雅间要……” 要银子吧? 话还未说完,只见凌云霄广袖一盏,十两银锭已精准落入小二掌中,“带路。” 第68章 升官发财 宋知玉眨了眨杏眸,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心疼。 诧异的是:寒云怎么秒变大款了? 一出手打赏就是十两银锭?! 难不成他升升官发财了?月银至少百两的那种? 不然怎么解释当初竹林那个落魄小侍卫,此刻的变化? 心疼的是银子! 她不会给寒云难堪非要抢着付银子,毕竟男人在外付款要的便是那份面子,但回宫前她是一定要是将银子补给他的。 她不能心安理得又让人家带她出来玩,还要人家为她花费银钱。 宋知玉胡思乱想间,人已经被拉着在二楼雅间落座,那小二殷勤的将手写菜单递给她。 “姑娘,想吃点什么?本店的招牌菜有玉露珍珠鸡、酒蒸羊、蜜炙熊掌……” 宋知玉盯着菜单上的小篆,精准找到小二说的“玉露珍珠鸡”标价足足要五两时,指甲差点掐断。 这里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相当于现代五百,五两约等于两千五,仅仅只是一盘菜。 宋知玉恍然想起毕业工作的第一个月,因为公司都是要压工资的,她身上只有五百块钱,花了两百租了间老破小,只余三百充当生活费。 想到就要抹一把辛酸泪,挣钱不容易。 凌云霄不知何时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水晶肴肉配蟹粉狮子头吃么?” 宋知玉心头突的一跳,听菜名便知不便宜。 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投在万字纹窗纱上,凌云霄侧眸注视宋知玉,“不喜欢吃?” 宋知玉微微摇头,“不是……”说着视线定在价格单上。 凌云霄瞥了一眼,懂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莫拘谨。” 这语气,就像是这家酒楼是他开的一般财大气粗。 她要真随便点,指不定今晚二人就要留在醉仙楼刷盘子还债了。 宋知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小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骑虎难下又囊中羞涩。 草草扫过菜单,视线定在最便宜的粥品上:“方才吃了羊肉串,不是很饿,便来一份七宝五味粥吧。” 话落,将菜单推到凌云霄面前,“寒云哥,你看看要吃什么?” 凌云霄接过菜单随意翻了翻,对小二道:“脆皮烧鸡、水晶虾饺、翡翠玉卷、桂花糖藕各来一份……” 这一长串菜名听的宋知玉晕乎乎的,小手指悄无声息攥了攥男人衣角。 凌云霄说话声微顿,看向小二补充道:“另外再添一盅金玉羹。” 宋知玉:“……”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寒云这么能吃呢? 可以把她吃穷的那种! 她这算不算交友不慎? 那小二听到一连串菜名,满脸堆着笑:“客官要酒水吗?” 酒? 酒更贵! 方才她瞧过了,菜单上的酒最次一壶三两,她怕一会付不出银子,她和寒云得被店家扣押下来刷盘子抵债。 “不要!”宋知玉脱口而出,嗓音响亮,话落觉得不合适,又笑着补充道:“喝酒误事,我们一会还有要事要办,小二再帮我们上两份米饭即可。” 小二点头表示理解,应下后匆匆离开。 宋知玉暗自盘算粥五钱、烧鸡四两三钱、虾饺二两二钱、玉卷一两一钱、糖藕八钱、羹五两,外加两份白米饭二十文,这顿饭共计十三两九钱二十文。 还好还好不会吃破产。 宋知玉见小二走了,凑近凌云霄,小小声道:“寒云哥,这顿我请你,谢谢你带我出宫。” 凌云霄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打转,昏黄的火光在他眼睫投下细密的影,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三月初四那日?” 宋知玉以为他会开口拒绝,正打算掰扯一阵,听到问话懵了一瞬。 三月初四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刚穿越来的第一天! 寒云突然提那日干嘛?难不成他发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那她哪里露出的破绽呢? 今晚这一餐不会是她的断头饭了吧? 宋知玉打了个寒颤,正游思妄想间,男人忽然倾身,冷冽气息拢住宋知玉的耳尖。 “那夜映竹园,你救我一命,岂是那区区十两银子便能抵的?” 嗯?没发现她是穿越的! 宋知玉提起来的心缓缓落回原处……紧接着又“咻”的提起。 他竟然知道是她?! 宋知玉蓦地抬眸,望着凌云霄幽深如墨的眸子,恍惚看见那夜竹林里蜿蜒的血迹,她对他又打又咬,还抢了钱。 可当时他分明昏迷着…… 宋知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心虚的问出声,“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凌云霄眸光定定落在姑娘脸颊上,“你身上独有的栀子香,沾了我半幅衣袖。” 宋知玉的手紧紧抓着椅背,指节发白。 鼻子这么灵?属狗的吗? 所以那日绮梦池,寒云就是来抓她的?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现下为何又要挑明?” 凌云霄挑了挑眉,他若不这么说,眼前的姑娘怕是要不依不饶的非要请他用膳。 明明将银钱看的十分重要,竟还舍得为他撒钱。 “怀疑是从绮梦池开始,确定是在那日你中蛊毒之时。” 没想到寒云洞察力这么强…… 宋知玉嘘嘘的咳了两声,“除了给你解毒的事,其他的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凌云霄一脸戏谑的看着姑娘,忽然轻笑:“我应该记得那日你抢了钱袋?” “还是那当头一棍?” “亦或者是那胸口一脚?” “以及……在我手背留下的咬痕?” 宋知玉顿时像是被猎人擒住命脉的猎物,浑身僵直。 雅间内熏着鹅梨帐中香,却压不住她后背渗出的薄汗。 这人昏迷了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竟然都记得! “那日我……” 不是故意的。 话还未说出口,凌云霄忽然抬手抚过姑娘发顶,轻抚两下,“胡思乱想什么?我的命可不止十两银。” 宋知玉愣了一下,如琉璃般的眼眸眨了又眨,“你不想报复回来吗?毕竟……” 她当时下手挺黑的。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说她是那晚映竹园寒云遇见的人。 当初有想过…… 若被他逮到人,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但现在……他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凌云霄敛下眉眼,“不想,现下可以安心用膳了么?” 淡淡的语气仿似若无其事,奈何宋知玉瞧见他唇侧微勾了一下。 吓唬她呢? 宋知玉忽然就懂了,寒云突然提及此事只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吃下这顿晚膳。 宋知玉整个人松了下来,光速给凌云霄发了一张好人卡。 多好的男人啊。 不仅不记仇,在知道映竹园那晚是她的情况下,这段时间还愿意与她交友。 对她有求必应,甚至她乱发脾气,他也愿意赔礼道歉,低声哄她…… 她收回之前交友不慎的话。 宋知玉思绪乱飞,暗想寒云这样的好男人,有官职在身,脾气秉性俱佳,样貌也好,在古代应该会是很好的丈夫人选吧? 不仅是古代,放在现代也是绝对吃香的存在。 第69章 赌三片金叶子 “客官,金玉羹要现熬两刻钟,先尝尝这水晶虾饺,桂花糖藕。” 小二端着红木食案掀帘而入,放下天青釉盅,打断了几乎凝滞的空气,后躬身退出,“客官慢用。” 凌云霄蹙眉看着愣神的姑娘,将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声音略微低沉:“尝尝看。 宋知玉收回思绪,眸光往桌上一扫,虾饺晶莹剔透的薄皮下裹着粉润虾仁,看上去很美味。 正想对着男人点头时候,扫到男人的侧脸,小心脏微微动了一下。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是完美的侧颌线,直挺的鼻梁,尤其是半侧的菲薄唇瓣,看上去太诱惑了…… 比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更诱人。 宋知玉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忍住! 寒云是侍卫!是侍卫! 她是宫妃!宫妃! 绝对绝对不能动色心! 宋知玉猛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往嘴里塞,咬了几下后含糊不清道:“合胃口,好吃,你也快吃吧!” 说着又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放在凌云霄碗里。 雅间内安静了下来,菜品陆续上桌,宋知玉的食欲也渐渐被勾起。 面对美食,顾不得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凌云霄见她吃的满足,眼底漾起温柔笑意,时不时为她添茶倒水,还贴心的将她爱吃的菜往她面前推。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二人结账离开醉仙楼。 夜色中的西市大街突然乱了起来,二人路过馄饨摊时,凌云霄揽着宋知玉的腰肢急退三步。 三支暗箭深深扎进他们方才立足的地面,羽尾还在颤动。 “抱紧我!” 话音未落,西市联排街铺屋檐处冒出数十个个黑衣人,手中的弩机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咻咻咻——” 数十支箭齐齐射来。 宋知玉杏眸圆瞪,心跳加速,白皙无瑕的脸颊写满了惊吓。 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环住男人的腰身。 出个宫竟然还遇到了现实版刺杀! 凌云霄往一侧退了几步,单手劈翻馄饨摊的榆木桌,箭雨钉在桌案的闷响震的宋知玉耳膜生疼。 馄饨摊老板被吓得钻进另一个桌底躲避。 须臾,街边的糖画架子随着箭羽轰然倒下,整个西市混乱起来。 被人群推倒的麦芽糖摊位,糖浆流在青石板上。 沾在七八个逃命路人百姓的布鞋上。 凌云霄眸色微冷。 这些刺客不是元庆安排的假戏码。 他扯下摊贩旗帜翻飞间抵挡射来的箭雨,脚尖轻点带着宋知玉掠过屋檐,远离人群退至临街暗巷。 暗处跟着凌云霄的数十名暗卫还未动手。 寒星盯着那带头的黑衣人,摸了摸后脑勺:元庆这小子安排的刺杀够带劲,这不得把宋小主给吓坏了? 这以后怕是得吓得再也不敢出宫了吧? 正想着,见那十名黑衣刺客自屋顶鱼贯跃下,追着凌云霄而去。 寒星斜倚在巷口槐树上,指尖捏着片金叶子,望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咧嘴笑:“兄弟们,赌三片金叶子,半炷香后咱们就得去清场。” 暗卫兄弟们盯着那三片金叶子,齐齐摇头拒绝,主子的身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压根用不了半炷香。 再说了演戏而已,那就更快了。 与寒星赌这个,岂不是将银子直接扔他口袋里? 暗巷内,凌云霄揽着宋知玉落入染坊的刹那。 数十匹未干的绉纱迎风乱舞,黑衣刺客们紧追其后,抽出长剑刺向二人。 宋知玉眼见长剑对着她面颊而来,瞳孔紧缩。 下一秒,凌云霄抱着她倒仰着滑过三个晾布架。 刺客的剑锋刺空,再次挽剑的间隙。 凌云霄贴在她耳垂沉声低语,“闭眼。” 宋知玉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惊心动魄刺杀。 眼下能保命的系统不在,她又不会武功,那点子小力气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她乖巧听话的闭上眼。 她还没蠢到此时此刻给凌云霄添乱。 就在她闭上眼的瞬间,凌云霄反手掷出三枚暗镖,最前排的三名刺客瞬间被割开喉咙。 宋知玉虽看不见,但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她胃部翻涌,她死死咬紧下唇,指尖攥紧凌云霄的衣袍不敢松手。 这可是真真实实要人命的那种! 剩下的七名刺客身形微顿,随后踩着燃料缸边缘翩然而来。 凌云霄抽出随身长剑刺进距离二人最近的那名刺客胸膛,半截剑身刺入对方胸膛,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墨色衣袍被浸染,紧贴着皮肤。 “呃……” 那刺客满眼难以置信,突出的眼眸表露出他的不甘。 凌云霄神色自若,瞥都未瞥倒地的刺客一眼,漠然抽出长剑,足尖轻点过水缸边缘,带着宋知玉旋身掠过晾衣绳。 余下六名黑衣人飞身而至。 凌云霄脚步轻移,剑走游龙,在月光下划出数道血线。 宋知玉只听得铿锵打斗声在耳边,当最后一声惨叫戛然而止时,终究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然后浑身僵直。 月光将凌云霄的脸颊轮廓染出银边,他侧脸染上赤红,仿若浴血修罗…… 地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刺客似乎都没了气息,唯有蜿蜒流淌的血液。 宋知玉打了个寒颤。 这些黑衣刺客是宫里那些神通广大的妃子买的杀手追杀她的? 亦或者这些人是来杀寒云的? 果然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就今晚这样的刺杀,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她就是有系统估计也来不及逃命。 古代太危险了,她想回现代! 宋知玉弱弱问道:“寒云哥,刺客都死了吗?” 怀里的姑娘声音在发颤,平日里红润的小脸,此刻被吓得一片苍白,纤细的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凌云霄心跳有一瞬停止跳动,他后悔了…… 后悔在他还未清除身边危机时贸然带她出宫。 宋知玉等不到他回答,双手抱紧凌云霄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我们尽快回宫吧。” 凌云霄眼里都是她眼底映出的害怕,将染血的剑收进剑鞘,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 “好。” 话音落下时抱着姑娘踏入暗巷,刀光却在此刻划破夜色,凌云霄侧身一闪,一柄弯刀贴着宋知玉的肩胛骨擦过,削下一缕青丝。 凌云霄眸色骤沉,“找死。” 反手将宋知玉推进院内,“找地方躲好。” 宋知玉踉跄着跌进方才的染坊时,凌云霄已顺势将木门关上。 她咬紧牙关,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 视线落在墙角的空染缸时,抖着腿快步跑过去,躲在堆叠的染缸后。 寒星赶来时闻到此处浓重的血腥味,视线内凌云霄如地狱修罗,周身散发着强势碾压的冷意。 他独自面对十二名手持弯刀的刺客,而宋小主也不知去了哪里? 以主子对宋知玉的重视程度,不应该抛下才对,除非…… 第70章 算命骗子 寒星瞳孔震颤,惊觉不对劲,今晩掉以轻心,闯下大祸了。 这些都是真刺客,都不是元庆安排的。 “保护主子!” 暗卫们闻讯而动。 凌云霄打斗的同时却密音下了死命令:“寒星留下,其余人进染坊保护好她。” 暗卫们身形一顿,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他们虽担忧却也只能依命令行事。 寒星大大松了口气,原来宋知玉没出事! 这时,又有两名刺客自凌云霄后面袭来。 寒星急急甩出腰间的九节鞭,抽的两名刺客撞碎巷边的腌菜坛子。 “锵———” 火星在狭窄的巷道里迸溅。 宋知玉攥着搅染料的木棍,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敢放松片刻。 一炷香后。 凌云霄徒手捏碎最后一名刺客的喉骨,血雾弥漫间,眼神比饮血的剑锋更嗜血。 战斗结束。 寒星一脚踢飞挡路的尸体,跪地告罪“主子,属下护驾来迟,自愿……” “聒噪。”凌云霄收起剑,理了理染血的衣袍,“速速查明情况。” 寒星诧异半秒,主子不罚他? 真难得。 他秒应:“是,属下立即派人查明。” 起身时听到凌云霄密音,“办完事,去四喜铺子买些蜜饯回来。” 寒星眼珠子瞪了瞪。 买买买蜜饯是要给宋小主压惊吗? 就在他愣神之时,凌云霄已消失在原地。 染缸后的宋知玉攥着木棍的指节发白,脑子里胡思乱想。 都这么久了,寒云他一个人面对两波刺杀,危险重重,都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已经无了。 宋知玉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听到大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来人怕是刺客。 是来找她这条漏网之鱼的吗? 难不成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不管如何总要挣扎一下。 宋知玉屏住呼吸缩成一团,听着坊内细微的动静,握着木棍的手心下满是细汗。 月下黑影逐渐靠近。 宋知玉咬着牙,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寒云! 宋知玉提着的心瞬间落下,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混着血腥气,只感觉安心无比。 寒云他没事! 谢天谢地太好了! 凌云霄垂眸看着染缸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姑娘,白色面纱不知何时染了点染料,发顶发髻散乱得像炸毛的猫儿。 凌云霄抬手帮她理了理发丝,正准备拉起蹲在角落的姑娘。 姑娘突然扑进他怀里,冰凉的锦缎浸着血渍贴上脸颊,她却浑然不觉。 猝不及防间温香软玉在怀,凌云霄怔了片刻。 手都忘了要往哪儿放。 “我以为你…...” 死了。 她哽咽着揪住他腰间腰带,忽然摸到黏腻的温热,抬手竟是满掌猩红,瞳孔骤缩。 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凌云霄抬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是刺客的血。”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睫毛上微颤显然吓得不轻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抱歉……” 宋知玉仍惊魂未定,攥着凌云霄的前襟不肯松手,仰起脸颊,“这两波刺客都是追杀你的?” “嗯。”凌云霄微点了头,通过刺客招式,他心里已有了点底。 “抱歉,让你受惊了。” 宋知玉确实受到了惊吓,但是心里疑惑也不少。 寒云只是一个侍卫,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刺杀他,方才那架势像是不死不休。 难不成是寒云掌握了某些位高权重之人的把柄。 宋知玉蹙眉,“他们为何对你下手?” 凌云霄轻抚她的发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解释了一句:“朝堂局势波谲云诡,难免树敌众多。” 果然,又是这样的回答。 大约是不想让她多问。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皇帝的侍卫都这么危险,那当皇帝的女人就更惨了,当宠妃就更更更惨了,随时随地被敌人当宝贝疙瘩给噶了也说不准。 还好她穿来的时候就决定不抱皇帝大腿。 这要是争宠,不是死在后宫女人手里,就是死在敌对势力手里。 死状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 思及此,宋知玉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暗巷传来三声鹧鸪啼,惊的宋知玉条件反射性的再次埋进他胸膛里。 凌云霄能感觉到姑娘颤了颤,“莫怕,不是刺客。” “当真?”怀中传来低声呢喃。 凌云霄视线落在地面洇开的暗红血渍,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嗯,此地不宜久留。” 宋知玉确实怕还有刺客前来,被男人抱起远离此地时,瞬间觉得安全感暴涨。 方才她一个人躲在里面的时候,心跳卡在嗓子眼就没落下过,没吓晕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凌云霄抱着她落在“织梦坊”门口放下时,宋知玉看到马车正停留在此处。 她才稍稍安定。 宋知玉不知道的是,此时二人周围已藏了数百暗卫,潜伏在西市。 其中一波还是元庆安排的假刺杀人员,只可惜被真刺客给搅了。 宋知玉看着到处挂着彩绸的西市街道,此时人烟稀少,摊位散乱,只余下一些小摊贩冒险收拾。 这些摊贩今晚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不过也有胆大的。 距离他们的马车三米处,还支着个破旧卦摊,“算卦”旗幡下一个独眼老者手中摇晃着龟甲,将里面的铜板摇的“叮当”作响。 独眼老者见宋知玉看过去,眼里闪过精光,嘶哑着声音远远问道:“二位可要算一卦?” 宋知玉愣了愣,难不成她也要遇上穿越女必遇的隐士高人,能看透她的来历了? 一阵风出来,将竹竿挑着的旗幡吹的猎猎作响。 凌云霄将宋知玉护在身后,“江湖术士,不必理会。” 宋知玉也不想被人直言她非这个世界的人,等会给她来一句异世幽魂,凌云霄洞察力极强,怕是会怀疑。 于是应了一声,抬脚欲跨上马车,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姑娘留步。”那老者急急喊道,“若是测姻缘,老朽分文不取。” 宋知玉身形微顿,看来是想多了,这家伙估计就是那种算命骗子,想捞一笔罢了。 她都已经是皇帝妃子了,还有什么好算的,神经。 果断爬上马车,却见凌云霄盯着那独眼老者未动,秒懂。 寒云看上去也二十出头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娶妻生子,不过看他独来独往,身上也没有女子物件,难不成还没成婚,婚姻艰难? 听到老头能测算姻缘,走不动道也很正常。 “寒云哥,要过去算算吗?” 第71章 能否斩断姻缘线? 凌云霄收回眸光,神色平静:“不必,不过是些骗术,信不得。” 说罢便转身扶着宋知玉上了马车。 那独眼老者却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直指宋知玉:“二位贵人怕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吧?” 凌云霄的手已按在剑柄上,独眼老者视而不见,从摊桌上取出一枚平安符,对着宋知玉神神叨叨的说话。 “小娘子命格贵不可言,奈何红鸾星裹着刀光,这枚平安符或可保姑娘一命。” 宋知玉撩开布帘的动作顿停,几个意思? 这老者知道自己是妃嫔,听这意思她在宫里还有血光之灾? 想到白日树敌的陆美人,还有心思不明的瑶湘琴,宋知玉半信半疑的下了马车。 主要是万一这人真有点本事,那个护身符有用也说不准。 华夏国国人骨子里是有点信玄学的。 凌云霄见姑娘下了马车,抿紧薄唇护在她身侧,手落在剑柄处欲随时出杀招。 宋知玉走至老者五步之遥,刚刚经历过刺杀让她不太敢靠近:“这枚符多少钱?” 独眼老者笑了起来,连带着眼角皱纹也深了几分,他将平安符递过来,“小娘子,平安符一两银一枚。” 听他收钱,宋知玉反而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凌云霄,似乎在跟他确认老头有没有危险,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凌云霄蹙眉,眼底掠过警惕,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老者不简单:“别过去。” 宋知玉闻言,原地站定取出一银子扔在算命桌上,“你把符扔过来。” 独眼老者倒没说什么,依言行事,而符箓却落在了凌云霄手中,直到确定这枚黄符没问题,才交到宋知玉手中。 如此,平安符也拿了,宋知玉想着可以回宫了。 不料那独眼老者又开口了:“小娘子莫急着走,可否听老朽几句?” 还有完没完了? 收了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那独眼老者似乎是怕宋知玉走,急急道:“姑娘鸾帐所系之人,正立于万丈深渊之处,三灾六劫已缠小娘子命宫。” 宋知玉心头狂跳,简而言之就是她的夫君,也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帝,会让她经历不少灾难折磨。 这老头看上去有点真本事。 三灾六劫啊,这碰上了得多倒霉哦! 看来她得尽快逃离皇宫。 她不自觉攥紧衣角,紧张兮兮的问出声:“可还有转机?我远离他的话是否能斩断这姻缘线?” 独眼老者见她终于驻足,老神在在的摸了摸胡须,“难!小娘子这姻缘线是月老拿浸过血的红线绑的,要断……” 小姑娘想斩断与他的姻缘线? 那他与姑娘唯一的牵扯便没了。 思及此,他心底透着不骨子难言的情绪。 总之不可以,绝无可能。 凌云霄突然扣住宋知玉手腕,力道大的她吃痛轻呼。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像是要把老者的话碾碎在血肉里。 “江湖妄语,莫要当真。” 凌云霄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寒凉,深邃眸光凝成杀意直直盯着独眼老者,似乎他要是敢说下去,他便会取之性命。 等等! 不对啊! 这老头说的是她的姻缘,又不是说他寒云,她断不断的貌似跟他无关吧? 他怎么倒是急上了? 老者用他那只独眼意味深长的扫过凌云霄,忽而诡秘一笑:“这位郎君,老朽劝你一句,过满则溢……” “小娘子若想活命,需得浴火灰飞烟灭。” 宋知玉整个人懵了,也就是说她想逃离皇宫,千难万险,甚至说压根不可能。 灰飞烟灭? 都烧没了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还能有转机呢? 宋知玉想不明白。 “胡言乱语,找死!” 凌云霄稳如泰山的面色在老者话落时瞬间崩塌,周身布满冷铁气息,裹挟着杀意长剑出鞘直刺而去。 老者枯瘦的身形如纸鸢般飘上屋檐,“郎君情劫乃金丝绕檀木,藕断丝连局,强求时如握指间沙,欲断时偏遇火中莲。” 而后消失不见,倒是老者嘶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半疯半癫…… “小娘子情劫自带回魂引,离宫复归宫,生生世世轮回盘上画同心契。” 声音消散时,宋知玉还未回神。 这老头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太能想明白。 对街织梦坊二楼,柳三娘倚靠在雕花窗前,望着楼下二人的背影,眸色意味不明。 心道:好一个血线牵姻缘。 夜已深,二更的更鼓传来,凌云霄将愣神的姑娘带上马车,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那诡谲静谧的气氛,可宋知玉脑海里还回荡着老者的话。 “寒云哥,你说方才的术士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凌云霄能听出宋知玉声音里的不安。 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宋知玉听不出来的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 可他偏不信邪。 只要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宋知玉,他便压不住翻涌的暴戾之意。 他绝不会放姑娘离宫。 凌云霄收回思绪,收敛起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莫要瞎想,此种言论听听便罢,此人不过是装神弄鬼骗人银两。” 宋知玉靠在车厢壁上,抿唇不语。 试图理清思绪。 她总觉得那老者说的意有所指。 若他当真只为了骗银子,收了她的符箓银子,应该见好就收才对。 可他偏偏后面说了许多,既像是警示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到底不谙玄学之道,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总之她想离宫,与火烧有关。 眼下她还离不了宫,先不想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攒银子吧,也不知方才她离开后,听鱼他们怎么应付的。 凌云霄听不到车厢内的动静,不确定姑娘有没有听进去他所言,挥动马鞭的同时,对着虚空暗下命令。 “速将独眼术士捉拿回宫。” 马蹄声在寂静中“哒哒”作响,在回宫的路上疾驰。 月光被层层云翳遮掩,只洒下几缕微弱地光。 凌云霄脑海里浮现起姑娘此前提起的话。 出宫。 去西州城定居。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忽然感觉到了低气压。 比以往主子处置敌人时更低,简直非一般的恐怖,仿佛要变天了似的。 ————— 流云宫。 听鱼听着打更的声音,缩在宋知玉的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紧闭的雕花木门,急的直冒汗。 这都已经是亥时了,小主怎么还不回来? 莫不是要与那寒云留宿宫外? 这可使不得! 早知道她就应该拦着小主,不让她出宫,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万一两人把持不住干了点什么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落在院中。 正是宋知玉和凌云霄二人。 守在外面的小喜子见宋知玉回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姑…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方…方才,止水宫的绘…绘春往咱们这张…张望了好几回。” 第72章 有求于我? 宋知玉忍不住蹙眉,瑶湘琴总派人盯着她流云宫做什么? 想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听说她被罚抄女戒,派人来看她笑话的? 果然那个独眼老头说的没错,跟皇帝扯上,就没啥好事! 指不定就都憋着坏想对付她。 这一出,让她对素未谋面的皇帝印象又差了好几分。 她心里忍不住烦忧,瞧瑶湘琴那面相,就是阴险毒辣那种,不得不防。 宋知玉抬眸望向身侧的凌云霄,宫灯在他的眉骨投下深浅不定的暗影。 想着寒云这不是升职了嘛,权力应该更大了,而她就不一样了,连个人手都没有。 倘若寒云能帮她盯着止水宫就好了。 察觉到姑娘的注视,凌云霄深邃眸光朝她看来,唇线微勾:“有求于我?” 被看透了,宋知玉便老老实实点头。 “嗯。寒云哥,能不能麻烦你在宫里巡视的时候,帮我多留意下止水宫?” 对上姑娘眼眸,听她低低软软的求助,凌云霄缄默不语,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那宫女盯得是你家小主,你慌什么?” “我就是……” 宋知玉对上凌云霄摄魂般的眼眸,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好在及时刹车。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与主子绑定在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凌云霄默了默,姑娘是铁了心不肯与他坦白身份。 宋知玉见他还不应,知晓让一个侍卫盯着宫妃不太合适,但是她确实没有合适的人手,“寒云哥~帮帮忙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凌云霄听着姑娘柔软细腻的嗓音,差点没绷住,好整以暇的问道:“帮你有何好处?” 好处? 求人帮忙应该的! 应该的! 但是她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啊。 宋知玉绞尽脑汁,突然眼眸一亮,“寒云哥,你等我一下。” 说着哒哒哒跑进寝殿,拿出笔墨纸砚,“唰唰唰”写下一页纸,是关于活字印刷的制作方法。 随后又快步跑出来,二话不说将纸张塞进凌云霄手中,还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寒云哥你且仔细收着,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好东西,呈给陛下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凌云霄展开扫了眼,面不改色的收进袖中,“你倒是会省。” 宋知玉怒了,气的戳了戳他手臂,“你前头不是说了吗,造办处造铜活字,耗银万两未成,那我这造活字的法子就值万两!” 手臂被一只炸毛的小猫爪子挠了,凌云霄低笑了声:“如此说来,姑娘这是亏了……” 亏什么亏? 不过是存在脑子里的记忆,跟她的小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不能表现出来。 宋知玉脸上漾起笑容,“给你不亏,所以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吧?” 凌云霄眼底升起一抹暖意,方才的低气压散了些,微微颔首:“嗯。” 宋知玉见他答应,眉眼含笑,“那就多谢你啦,你可一定要帮我盯紧止水宫啊。” “他们三番两次盯着流云宫必定有鬼,若有异动,你一定要告诉我,也好让我有所防范。” 凌云霄眉心微蹙,未料到瑶湘琴已不止一次盯着流云宫,“好,有我在必不会让止水宫得逞。” 男人冷然的声音里裹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二人站在院中许久,小喜子可还记得前头小主与凌云霄的亲密行为,终于忍不住吭声:“寒云侍卫,您……您今晚不当值吗?” 凌云霄闻言,视线扫过小喜子,那一眼寒意十足。 小喜子被盯的浑身一颤,差点直接跪下。 他虽已习惯寒云侍卫向来冷脸,可这般被直视,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了挺胸膛,防贼似的盯着凌云霄。 宋知玉也意识到时候确实不早了,怕耽误凌云霄办正事,赶忙道:“寒云哥,谢谢你今日带我出宫辛苦你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凌云霄定定看着宋知玉,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转向小喜子嘱咐道:“夜里警醒些,若有事可去武英殿唤我。” 说罢脚尖一点融入夜色之中。 见人离开,宋知玉才抬脚迈进寝殿,刚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卸妆。 听鱼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跑到她身旁替她捏肩,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小主,奴婢还以为你不回宫了呢!” 宋知玉侧头看她一眼,“我不回来能去哪?” 听鱼掘了倔嘴,“奴婢知道小主一心想离宫,若真有这一天,小主可不能抛下奴婢一个人离宫。” 宋知玉抬手卸下面纱,闻言将面纱往梳妆台上一扔,挑眉道:“你想跟我离宫出逃?你就不怕往后过上逃犯般的日子跟着我四处东躲西藏?” 之前她倒是考虑过要不要带上听鱼和小喜子,可今晚经历的事,让她深刻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知道的华夏历史古代。 这里能人辈出。 之前出现在流云宫的螳螂蛊就是她闻所未闻的。 还有今晚那样穷凶极恶的刺客以及神出鬼没的独眼卦师…… 她想身为这个地方的一方帝王,手中底牌应该也不少,抓到她的可能性很大。 眼下她已经被宫妃盯上了,且她可不想跟肥腻男发生关系,所以她要出宫搏一个可能是必然的。 万一她出逃不幸被抓,大概会丧命,又何必再赔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听鱼捏肩的动作加重,急切道:“奴婢双亲早已不在,眼下对奴婢最好的就是您,只要能陪着您,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不怕的!” 小丫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像团火烧的宋知玉喉咙发紧。 她能听出来听鱼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言语,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更不忍心让人跟着她丧命。 “说什么傻话?”宋知玉转身对着听鱼,露出一抹笑意:“真要到了我出宫的时候,我定会将你和小喜子都安置妥当,便不要跟着我出宫受苦了。” 说着,她指了指面纱:“你瞧,正如你此前说的,宫外处处危险,我今日便遇到了匪徒。” 听鱼这才注意到,那面纱上的不是红梅,而是血迹。 可她却坚定的对着宋知玉跪了下去,仰起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奴婢不管,小主去哪,奴婢去哪!便是遇到危险,奴婢也要挡在小主面前!” 声音里透着绝对的倔强。 宋知玉抚额,有些无奈,岂料,小喜子突然打开寝室门,冲了进来直直对着她磕了三个头。 “奴才也要…要跟…跟着小主,您…您去哪…奴才便…便去哪!” 宋知玉揉了揉太阳穴,瞧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二人,语重心长开口相劝。 “听鱼、小喜子,你们可想清楚了?一旦跟着我离宫,便再无回头路了,往后吃穿用度、住宿安身都是难题……”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持,双双齐齐点头:“想清楚了。” 宋知玉看着二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甚至不知道,二人何时起了非要追随她出宫的想法。 第73章 出宫的户籍文书 明明之前,听鱼还劝她留在宫里来着,眼下却非要跟着她出宫。 瞧这架势,她劝是劝不动了,但要带着二人出宫,就得从长计议。 多了两张嘴,之前定的五百两小目标可能还不够…… “容我想想,出宫一事事关重大,若要带你们二人一起出宫,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听鱼闻言一喜,随后提议道:“小主,奴婢瞧着寒云侍卫今日能这般轻易带您出去,想来带咱们三人出宫,应是毫无问题。” 宋知玉微微摇头,摆手拒绝:“不可,寒云哥已帮了我们良多,此等触犯宫规大事,万不可连累了他。” 听鱼脸色微变,仔细思量惊觉自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寒云侍卫愿意帮她们卖绣品,已经是触犯了宫规,倒要不了命。 可帮他们出逃,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甚至有可能连累九族。 小喜子挠挠头,一脸憨态语气却认真:“小主,奴…奴才听说敬…敬事房卢…卢管事最是贪…贪财…或许咱…咱们可以从…从他那里买…买假身份出…出宫。” 小喜子结结巴巴的提议,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在寂静的夜里激起涟漪。 “假身份……”宋知玉垂眸思索片刻,抬眸正视二人,“你们说,想要个假身份那卢管事大约开价几何?” 小喜子立马举起五根手指,结巴声里透着肯定:“五…五百两纹银,可买…买个浣衣局的失踪宫女户籍。” 嘶! 听鱼倒吸一口凉气,“卢管事胃口当真是大!” 宋知玉诧异的看向小喜子,“你如何得知?” 小喜子憨憨摸了摸鼻子,“那…那日,奴才进…进冷宫,偷…偷听到的。” 宋知玉恍然大悟,这等偷听秘密的事她不也遇到过,还是关于皇帝和妃嫔的… 下一秒宋知玉的思绪被听鱼的声音拉了回来。 “即便咱们不眠不休做绣品,每月最多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便是如此,想要三个假身份起码要攒上一年方可攒够。” 这前提是绣品一直不掉价,再加上出宫置办宅院,吃喝用度,没个一年半载是出不了宫的。 可宫里的妃嫔可不会给她如此充裕的时间。 可假身份对宋知玉的吸引力太强了。 一千五百两换三张可出宫的户籍文书,倒比私逃宫门逃亡要安全的多了…… “买假身份倒是可行,银子的事咱们可以再想想法子。”宋知玉对着听鱼说完,又吩咐了一声。 “小喜子,你无事时可多去敬事房走动走动,留意留意那卢管事。” “小主,咱们当真要收买那卢管事?”听鱼一脸纠结。 宋知玉看她这神色,眉头一挑:“你也知晓那卢管事的秘密?” 听鱼咬了咬唇,将她听说的小八卦说了出来。 “奴婢听闻卢管事是个好赌的,之前还他的对食宫女离宫留在他宫外的宅子里伺候,岂料他转头便将人卖进了青楼。” 宋知玉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卢管事,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不得不防。 可转念一想,正是因为此人有弱点,她们才有可趁之机。 宋知玉沉思片刻,有了主意:“咱们与他交易前得先掌握他的把柄,这样才能确保他不敢耍花样。” 小喜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小主放…放心,奴才保…保准挖出他见…见不得人的事儿!” 宋知玉轻轻一笑,“你平日里就机灵,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行事小心些,莫露了马脚。” 小喜子忙不迭点头,记下吩咐。 听鱼也没再多话,见夜色已深,伺候宋知玉洗漱后便也去歇着了。 期间宋知玉问听鱼,她和寒云离宫时,那送餐的小太监晕倒在门口后如何了? 听鱼说小太监晕倒时,小喜子喊了附近巡逻的侍卫将人抬走了送去了太医院。 无事发生。 大概是寒云交代小喜子这么做的。 宋知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时而浮现寒云的身影,时而浮现那一具具刺客尸身,时而又想起那独眼老者的话。 直到四更天时,宋知玉才堪堪入睡。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成了一个三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正坐在一个大院子杏树下吃糖葫芦,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用粗布捂住口鼻。 她拼命踢蹬无果,攥在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手指在那只大手上抓出三道血痕。 昏迷前听到一个男人的低骂:“要不是要卖钱,老子非把小兔崽子的手砍了不可。” 她被颠簸晃醒时,发现自己蜷在腥臭的昏暗马车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十几个蜷缩的小身影。 她害怕又恐惧,垂眸瞥见身侧还有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浑身被捆绑着。 男孩鸦羽睫毛轻颤,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张脸即便闭着眼依旧透着无尽的贵气和冷傲之气。 她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暂时忘记了害怕。 那男孩苍白玉容染着不正常的红晕,他嘴里喊着:“饿……”时,暂时忘了害怕。 “阿爹说饿了吃糖便不饿了。”她呢喃着,红白相间的糖块凭空出现在掌心,而后塞进男孩干裂的唇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俊秀的男孩醒了。 他眼尾泛着病态的红,眸色却比阿爹珍藏的徽墨还要幽深,干裂的唇间漏出几声模糊呓语,她凑近才听清几个字。 “母…..救…..”。 母亲? 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希望阿爹阿娘来救他? 她果断学着阿娘的样子握住小男孩的手,“小哥哥,你别怕,我阿爹阿娘最是厉害!” 男孩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抿了抿嘴里的糖块,定定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却看见他的神色,像离了母亲的幼犬一样难过。 转眼马车停了,爹娘带着一群护卫将她带走,她攥着男孩的手哭闹,非要带走好看的小哥哥。 画面一转,她已回到熟悉的院子,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踉踉跄跄跑向杏花树下神游天外的男孩。 “霄哥哥,喝鱼汤…….” 画面里,男孩望着那碗鱼汤,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慌了,问他是不是想爹娘了?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她也不恼,还奶声奶气的跟他说:“霄哥哥,我也想我爷,阿爹说想他了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哦~” 然后,她瞧见从未笑过的男孩,笑了,笑的很好看很好看。 温馨的画面戛然而止,画面转到冬日。 寒冬的第一场雪压断枯枝,院落里她正踮起脚尖,给男孩系斗篷。 一黑衣人飞身而入,男孩突然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黑衣人拉着男孩的手,说:“该回去了。” 分离时,她哭喊着攥落男孩刚系好的斗篷,“霄哥哥,不走好不好?”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男孩那句:“玉儿乖,等我。” 画面就此结束。 第74章 似曾相识 当夜子时,凌云霄沐浴后回到养心殿,想到姑娘此前的交代,“寒风。” 守在养心殿梁上的寒风翻身而下,“属下在。” “派人盯着止水宫,稍有异动,立即回禀。” 话音刚落,一名暗卫便闪身而入,单膝跪地。 “主子,那独眼术士下落不明,暗部、影部找遍了整个京城,皆未发现他的踪迹。” 凌云霄耳畔回响起那老者话里有话的样子,气压骤低,冷声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人今晚似乎是算准了宋知玉会出现在西市,似敌似友,他要弄清楚此人到底是何目的。 暗卫领命退下时,寒星拎着几包蜜饯破窗而入,嬉皮笑脸打开一包递上。 “主子,四喜铺子最好吃的几种蜜饯属下都给买回来了,您要不要尝尝?” 凌云霄眸光落在那晶莹剔透的蜜饯上,想起那夜他递上蜜饯时,姑娘耳尖染上的薄红。 他素来不喜甜食,此刻竟鬼使神差般拿起一颗浅尝,甜而不腻,怪不得姑娘喜爱。 深眸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寒星见主子心情转好,笑嘻嘻道:“属下听寒雪说,不论男女吃了甜食,心情都会愉悦起来,果然如此。” 凌云霄转瞬压下外露情绪,忽而想到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见了血,怕是要辗转难眠了。 “元庆,明日一早去御膳房传旨,各宫朝食皆配甜羹。” 元庆早已习惯,主子此番下旨定当是为了宋小主。”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听到主子说:“你私下与仲离说,送去流云宫的那份,要更充足些,便说是你个人的意思。” 仲离调任御膳房,接到主子下的第一道旨意竟是这个。 元庆暗暗嘿笑了一声,面上恭敬应是。 凌云霄揉了揉眉心,转而问起寒星正事。 “今晚的刺客,查的如何了?” 寒星神色微变,单膝跪地正色道,“查到了,暗部传来消息,今晚宣平王府暗室存着的弩机,少了数十架,与今夜第一波刺客所用弩机契合。” “主子今晚未作乔装,刺客临时行动,露了马脚。” 凌云霄双眸尽是戾气,脑海中浮现宣平王凌云清一身白衣,虚弱不堪的样子。 每每出现,必然一步三咳。 装病三载,终是坐不住了。 原本想留凌云清一命,奈何他非要争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便成全他。 铺设的渔网该收了。 凌云霄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沉思片刻后一声令下。 “寒星,调禁卫军将二皇子府围成铁桶,凡有异动者……就地格杀。” 寒星领命而去,养心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烛火摇曳,凌云霄写下一道圣旨。 【宣平王私造武器,圈养死士,谋朝篡位,按律满门抄斩。】 “元庆,去宣平王府宣旨。” 元庆接过圣旨时,双手微微一颤。 这可是天大的事,他记得主子原本是要在春狩时收网。 宣平王府势力盘根错节,一夕之间便要覆灭,是主子绸缪多年下的结果。 如今提前收网,这朝堂怕是又要掀起惊涛骇浪。 元庆稳了稳心神,匆匆带着人前往宣平王府。 片刻后。 寒影将染血的弯刀带来,“主子,属下已验明,第二波刺客所用弯刀乃北境玄铁打造,暗卫封锁京城抓到三名北境探子。” 凌云霄接过弯刀,手指轻轻擦过刀刃,寒芒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眸底尽是杀意。 正是这把弯刀,削了姑娘耳畔一缕青丝。 凌云霄眸色沉沉:“探子招了?” “回主子,那三名探子嘴硬的很,不肯交代半句,不过影部倒是查到了点有用的消息。” 凌云霄微微颔首,“说下去。” “影部查到鸿胪寺通译往往来胡商的货品中塞过数十张通关文牒,还有光禄寺少卿在春狩祭祀青铜顶中藏了数武器,形似弯刀。” 凌云霄听后眼中杀意更盛,他知朝中有人勾结番邦,不曾想,便是连光禄寺少卿也参与其中。 自然他们敢这么做,背后必有靠山。 为了权利,当真丝毫不顾家国,百姓安危,留他们何用? 北境向来对大凌虎视眈眈,眼下暗地里这两人背后不知与谁勾结,妄图里应外合,搅动风云。 刺客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敌人在暗他在明,防不胜防。 凌云霄五指骤然收拢,眉宇间凝着寒霜,看向暗处待命的寒风。 “传令影字辈暗卫,即刻分散至宫中各处,彻查奸细,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缉拿严审。” “是,主子。”寒风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殿内。 凌云霄看向寒影,“你即刻带人把鸿胪寺通译与光禄寺少卿秘密带来,朕要亲自审问,不可打草惊蛇,若走漏半点风声,唯你是问。” “属下遵旨。” 寒影神色凝重,领命退下。 凌云霄周身散着杀意,又下了一道命令:“寒月,传信漠北,复仇的孤狼该报复回去了。” 五更未至,宣平王咽气的丧报传至皇宫。 凌云霄立于角楼,看禁军带回宣平王头颅,眸中无悲无喜。 三年前,父皇病重时,众兄弟不管不顾闯入养心殿,逼宫下旨立储,其中就有他的二哥,凌云清。 “陛下,微臣共擒拿逆王心腹三十七人。”禁军副统领阮威跪在凌云霄身前回禀,拉回他的思绪。 凌云霄瞥了眼还在滴血的头颅,“阮威,将宣平王的头颅悬于宣武门。” 寒星不知何时来到凌云霄身旁,“主子,此举恐怕不妥,宣平王及其心腹虽已伏诛,然其背后势力未拔除干净,见此恐会生乱。” 凌云霄眸光望向远处宫殿,冷笑,“并无不妥,暗中盯着宣武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绸缪已久,他安排在朝堂的人也是时候顶替那些个有不臣之心的毒瘤了。 “主子,该上朝了。”元庆躬身在一旁提醒。 一夕之间,朝堂风起云涌。 ——— 流云宫。 宋知玉在晨雾散去时醒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梦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尤其是最后那句“玉儿乖……”犹在耳畔。 让她恍惚仿佛梦里的小女娃当真是她一般。 可宋知玉清楚,那个小女孩应是原主,唤她玉儿,自然是因为原主的乳名为玉玉。 那梦境或许是原主脑海深处的记忆复苏。 只是,梦里某些画面让她感到疑惑不解。 尤其是马车里,小女娃凭空变出来的糖果,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 是某阿尔卑斯草莓味硬糖。 难不成….. 原主小时候也绑定了系统或者空间? 还有画面里那个小男孩,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冷脸的时候眉眼很像…… 很像寒云。 第75章 实名羡慕 宋知玉愣了愣,越想越觉得小男孩就是寒云。 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理清她做这个梦的原因。 难不成冥冥之中原主在提醒她什么? 仔细想想,寒云似乎从一开始便对她特别宽容,即便她触犯数条宫规,即便她无理取闹,依旧选择帮衬她,纵容她。 倘若真的是他,一切便能解释的通了。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想来寒云初见时,便已认出她了,亦或者说原主。 再加上映竹园那次,寒云也知道是他救了他。 宋知玉恍然,原来寒云对她这么好,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思及此,她长嘘了一口气。 差一点点她就要心动了,差一点点就要自作多情的问他是不是心悦她了。 及时止损也好。 等她出了宫,今生与寒云应是没什么交集了。 只不过这样想着,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还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宋知玉正出神,听鱼端着早膳走了进来,八卦兮兮轻声道:“小主,奴才方才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宋知玉瞥了眼比平日早膳多出来的一份银耳红枣羹,挑了挑眉,“什么了不得的事?” 听鱼却故作神秘道:“小主先洗漱用早膳,等您吃完了奴婢才说,否则奴婢怕你吃不下……” 这话说的,彻底把宋知玉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揉了揉脸颊火速起身洗漱吃早饭。 等她搁下筷子,听鱼一边麻溜的收拾,一边憋不住道:“小主,你知道吗?咱们皇宫里唯一身居妃位的梅妃,她失踪了!” 梅妃,记忆里原主见过她一次,脑海浮现起梅妃那副妩媚娇艳的面容。 她在后宫行事向来高调张扬,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失踪? 宋知玉手中擦拭帕子顿在嘴角半息,抬眸困惑看向听鱼:“怎么回事?” 听鱼低腰敛手,凑近她,低声哑气道:“奴婢听说,前几日夜里,有人撞见侍卫禁军统领赵和泰在御花园行苟且之事……” 宋知玉秀眉微蹙,寻思着听鱼带来的消息。 御花园。 苟且?! 她蓦然想起那日与寒云在御花园撞见的那一幕。 宋知玉:“!!!” 她就说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如此说来,那日她撞见正是梅妃娘娘,只不过她以为的肥胖油腻男是皇帝,现在看来不是。 她看的那个男人掉下来的牌子应该是御林军令牌而已。 不过那日二人看着蜜里调油,想来私交已久。 她记得那日寒云特地交代她必须守口如瓶,那这件事是谁透露出来的? 以寒云的武功,倘若御花园还有其他人暗中盯着,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没说,那就是没人。 那这个透露给皇帝消息的人不会是寒云吧? 如此便说的通了,皇帝知道自己脑门上顶了一顶巨大的绿帽,暗中把人给嘎了也说不准。 想想也是,这绿帽嘛谁带谁恼火,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宋知玉压下个各种猜测,追问道:“梅妃什么时候失踪的?” 听鱼左右张望的一番,小小声道:“梅妃便是小主去御花园捡花草那晚后半夜失踪的。” 宋知玉闻言眼睛瞪的老大了,那晚?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果然住的偏远了连消息都要滞后不少。 她大胆猜测,“梅妃失踪是不是与赵统领有关?” 听鱼立即点了点头,“是,据当值的侍卫说,他们在延和门口发现了赵大人的尸体,且那尸体心脏处,正插着梅妃娘娘常带的金簪。” 嚯! 宋知玉愣了愣,这事前一秒野鸳鸯,后一秒生死仇敌啊。 这二人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挥簪相向? 听鱼似乎是看出了宋知玉的疑惑,立即道:“小主,你是不知道,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赵大人趁职务之便,奸污梅妃娘娘,指不定眼下梅妃娘娘已经投了哪口井也说不准。” 听鱼还在自顾自说着:“不过赵和泰死了真是大快人心,此人当值时没少仗势欺人,不少貌美宫女被他欺压获得,奴婢还看到过一回……” 听鱼后面说了什么宋知玉没听进去。 她记得赵泰和是摄政王的亲弟弟,能当侍卫统领的武功应极高,没想到竟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柔弱的妃子杀了,属实有点蹊跷。 而且她那晚会猜错,最大的原因是赵和泰脖子里挂着的五爪龙纹玉佩,由此可见,此人胆大妄为,甚至暗中一定想谋反来着。 梅妃、赵和泰、寒云。 宋知玉将这三个人连在一起,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说不准……皇帝早已知晓,那晚发生的事,其实是针对赵和泰下的一张权谋大网。 再一深思,寒云当时出现在太过巧合…… 不过这与她似乎没什么关系,宋知玉及时刹住乱想下去的猜测。 下一秒,听鱼就说:“小主,赵和泰的尸体当晚便被送去了摄政王府,第二日一早,陛下便下旨抄了赵府。” 宋知玉恍然,这话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赵和泰死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空缺,皇帝一定会让自己人顶替。 看来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似乎不像传闻中的暴躁无能,只会狂怒胡乱杀人。 他在扮猪吃老虎,心思缜密的可怕,一步步将权力收拢在手中。 还好她没有争宠的心思,否则哪天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权谋之争里,神秘失踪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知玉正暗自庆幸,听鱼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宋知玉耳畔,仿佛憋了个惊天大秘密般。 “小主,还有呢!御林军统领换人了,那人小主还认识呢?您猜猜是谁。” 宋知玉略一挑眉,心中已有猜测,却顺着这丫头的意,故作好奇问道:“我认识的?谁啊?” 听鱼直起身子,故意拖长调子,“此人就是……寒云侍卫,如今咱们该唤他寒云大人了。” 宋知玉蓦然想起,昨夜寒云说他升职了,应该就是升到了统领的位置,难怪啊! 她原本还在好奇升了什么职位,让他吃饭的时候如此财大气粗,甩给小二的银子都是十两银锭。 升了这么大的官,正二品的大官,光月银就有五十两银外加可禄米约十石。 可不就是大款。 宋知玉实名制羡慕了一下下。 第76章 抱上大腿 转念突然想到那日映竹园内,她看到寒云的令牌明明是普通小侍卫来着,怎么短短不足一月,他就如乘风直上,成了统领。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寒云的身份有鬼。 再联想到寒云一个普通侍卫经常出去出任务,由此猜测,其实寒云是皇帝的心腹。 如此也好,眼下她已与寒云处成了朋友,更何况,他还有可能是原主幼时救的小男孩。 寒云这条大腿,她算是板上钉钉抱上了,以后她行事只会更方便。 后宫八卦也聊完了,宋知玉想着好几日没去后院看看了,便想去看看菜苗长的如何。 踏入后院,原本长满杂草的荒地,已被小喜子开垦出三亩地,最早开垦的那块地,如今已被葱郁的菜苗覆盖。 放眼望去,嫩绿的菜苗整齐排列,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微风裹挟泥土的气味吹过,菜苗叶片轻轻摇曳,水珠顺着叶片落地泥地,颇有几分人间烟火。 宋知玉站在菜地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不管后宫前朝暗中如何风云涌动,至少她这个流云宫还算安宁。 她甚至庆幸原主不得宠的时候,那个叫春燕的宫女早早跑了,不然她穿来后,有这种踩高捧低的人在,看到她弄菜园,不知道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正想着,小喜子浇完水,提着空桶凑到宋知玉身旁,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小主,您知…知道不?” 宋知玉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的懵了片刻:“我该知道什么?” 小喜子放下桶,憨憨的在衣衫上擦了擦手,“那个赵…赵福泉,他…他如今被派…派去刷…刷…恭…恭桶啦!” 宋知玉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问道:“你瞧见了?” 小喜子兴奋的连连点头,“瞧…瞧见了、奴才清…清早…去惜薪司,瞧见他…他被管事按…按在恭桶上辱…辱骂,解…解气!” 宋知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竟有此事?” 她还以为被关进慎刑司的宫人,这辈子应该出不来了,没想到赵福泉竟然出来了,还被送去刷马桶。 这对于这种原先处在高位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喜子点点头,满脸兴致勃勃:“奴才听…听说是元…元庆大人查出,赵…赵福泉受…受茹嫔娘娘指…指使,故…故意刁…刁难小主。” “陛下得…得知后,龙…龙颜大…大怒,不仅处…处置了赵福泉,还…还禁足了茹…茹嫔半…半月,罚…俸半…半年。” 宋知玉仔仔细细听完小喜子说的内容,笑容僵在嘴角,暗叫大事不妙。 虽说这都是二人咎由自取,可归根究底,这事因她而起,皇帝处罚了二人…… 宋知玉心里哭唧唧。 茹嫔的父亲可是从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她本身就有武将之女的骄傲,一朝因她被皇帝落了面子,怕是因此要更加记恨她了。 正想着,听鱼匆匆走进有关,“小主!小主!” 她跑的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脸上却满是激动之色。 宋知玉不赞同的看着她,“这般着急作甚?” 听鱼平复了一下呼吸,“小主,原本定在仲春的春狩改到四月初啦!陛下要带着嫔位以上的妃子去琼林围场狩猎呢!” 嫔位以上? 这与她这个宝林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这丫头兴奋激动个什么劲。 宋知玉一盆冷水浇下:“春狩我们去不了。” 听鱼看着宋知玉,跺了跺脚,“奴婢知道!” 话落眼里又染上羡慕,“听说陛下出行的队伍可壮观了,光是御前侍卫便足有三百人,还有禁卫军有五六千人,另外还有太医,大臣等等……” 听鱼细数了一遍,又叹了口气:“可惜奴婢这辈子怕是见不到那样的大场面了。” 宋知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明年春狩,咱们肯定已经不在宫里了。” 小喜子眼里也有羡慕之色,“奴…奴才听闻每…每年狩…狩猎,陛…陛下都会举…举办狩猎大…大赛,甚…甚至打…打到的猎…猎物还归猎…猎到的那人所…所有。” 宋知玉捕捉到关键词,狩猎大赛,打猎….. 那些猎物也是野物,一定很值…值积分。 可惜她去不了。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寒云那张冷峻的面容。 这样的狩猎大赛,身为侍卫统领,他应该也会参加吧? 他武功那么好,箭术应该也很好吧? 宋知玉想到系统里还有一个绑定位,反正她目前也没有绑定人选,不如就把他绑定了。 就算后续寒云不能帮她打野加积分,但这次狩猎,肯定能给她大大增加积分,也是不亏的。 思及此,她拍板决定,等系统升级回来就绑定他。 “小主,你在想什么?”听鱼见她久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宋知玉脱口而出,“想寒云。” 听鱼瞪了瞪眼睛,想起昨晚二人惊世骇俗的亲密场面,急切的抓住她的手臂,嘴里不停叨叨。 “小主,您可千万不能对寒云大人动心啊!一旦动心害人害己,您看看那赵和泰不就因此落了个如此的下场……” “还有啊,您往后与寒云大人说话,不能贴这么近……” 宋知玉听着这丫头苦口婆心的劝说,比她奶奶还能唠叨,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动心?我只是在想,寒云应该也会跟着去狩猎场,届时……” 听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插嘴:“小主,您不会是打上那些猎物的主意了吧?” 唔…… 听鱼这么说也没错,她确实打上了主意,便点了点头。 听鱼得知后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眼珠子一转:“围场里有梅花鹿、有狐狸、有兔子……听说他们每晚都能将猎到的猎物烤着吃呢。” 说的宋知玉都馋了。 正想开口说话,凌云霄轻飘飘落入后院。 宋知玉注意到他手中提着几个桑皮纸包,隐隐还能闻到一丝甜香味。 有好吃的! “上次见你喜欢吃蜜饯,特地去四喜铺子给你买的。” 凌云霄声音低沉温和,将纸包递给她。 她在这里只吃过一次蜜饯,还是与寒云意见不合那晚,难为他竟能从细节中看出她的喜好。 宋知玉眉眼染上笑意,指尖触及纸包时,忽然清醒过来。 寒云对她的一切好,不过是因为将她当成小时候给他糖吃的原主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头微凉,嘴角扯了扯,转头将几包蜜饯交给听鱼,又对着她和小喜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与寒云大人说。” 第77章 像是偷来的 听鱼和小喜子对视了一眼,见自家小主面色不好,只能乖乖退下。 后面一片安静,只余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凌云霄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头一次听她疏离的敬称唤他大人,薄唇抿了抿。 他任命寒云为御林军统领的消息,整个后宫应是都已知晓,小姑娘这是生气他没早早与她说么? 其实此番如此任命,一来自然是要将权力收拢在自己手中。 二来,他谎称自己是寒云,身份高了,自己能帮到眼前姑娘的事也多了。 宋知玉待小喜子和听鱼消失在转角后,看向凌云霄问道:“寒云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小时候的玉儿?” 凌云霄微微一怔,竟不是因任命一事。 提到往昔之事,他原本也并未打算瞒着,眼下她问起,他自然而然便承认了。 他微微颔首,“是。” 果然如此,果然与她的猜想一致。 宋知玉打破砂锅了,准备追问到底:“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云霄坦言,“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便有猜测。” 第一面,绮梦池畔…… 简洁的一句话落下如冰锥,冻结了她所有旖旎揣测。 宋知玉呼吸一滞,指甲掐进掌心。 这段时间她也算对寒云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个冷漠寡情之人,性格孤冷。 从他对听鱼和小喜子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一二,唯独对她与众不同。 让她一度误以为他对她有情。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不追究,夜半的蜜饯、吵闹后送的赔礼……所有对她的一切不同,都是为了还昔日恩情。 宋知玉看着男人深色眸底化不开的浓雾,喉间将要溢出的话像是哽咽住了般。 “那你……”话到此处转了个弯。 “那你为何不早早说出来?” 若他早就说出来,她就不会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凌云霄修长手指揉揉抚过她微乱的发丝,回答的理所当然:“没必要,报恩本就是我的事,何须特意告诉你。”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 “我只想着往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会一直对你好。” 不只是报恩,还想将她当作妹妹才温柔对待…… 一阵狂风卷来,院墙透进来的杏枝,砸下几颗小小青果,砸出宋知玉满腹酸涩。 男人擦过她耳尖还残留着温度,这样的温柔宠溺却让她觉得像是她偷来的一般。 说到底,凌云霄所念所感的,皆是对原主的情谊,与她这个占据原主身子的异世灵魂并无关联。 思及此,宋知玉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低声道:“我知晓了。” 凌云霄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 寒云并没有什么错,他要报恩,要对她好,都是人之常情,更能侧面说明他是重情重义的。 有些话,她也无法说出口。 毕竟无人会信,一具身体灵魂消散后,会被另一具灵魂占据。 宋知玉勉强扯出笑意,岔开话题,“没什么,只是想到要抄写百遍《女诫》,我就头疼。” 凌云霄垂眸对上姑娘往日晴明的眼眸明显暗淡。 暗怪自己当初对她的责罚太重。 沉思瞬息,便道:“不是在做活字印刷么?不如我帮你。” 提起活字印刷,宋知玉稍稍提起精神,虽然得知的真相很残酷,该抱的大腿还是得抱。 皇帝的旨意她还是要遵从的,寒云能帮她,她自然求之不得。 毕竟抄书一事耗费精力,若是能尽早完成,她便能早些腾出时间想办法挣银子去。 当下,她压下莫名沉闷的心思,点点头:“那便多谢寒云哥了。” 凌云霄看着她静默片刻,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客套。 只是他摸不清姑娘的心思,她不说他猜不到,最后也只能摆摆手:“我理应帮你。” 宋知玉没资格责怪寒云,甚至还要感谢原主幼时与寒云有交集,才能让她得了此刻的好意。 宋知玉维持着脸上标准的礼貌微笑,点点头转身率先走向前院。 凌云霄被迫看着姑娘冷硬的脊背,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无声无息朝姑娘而去。 清冽低沉声,从后方递进,自上而下落在姑娘耳畔:“且慢,我有话与你说。” 宋知玉脚步一顿,赫然转身抬手,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以及男人微愣住的墨色瞳孔。 绯薄微凉的唇瓣…… 与她对上了。 零距离。 鼻尖相抵,温热气息充斥咫尺之间,宋知玉呼吸乱了,愣愣一动不动僵在那。 她方才听到寒云说有事,条件反射转身,压根没想到他在她身后,俯身说话,离她这么近…… 宋知玉大脑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后退一步,不去看他:“意外,你不用乱想。” 凌云霄闻声回神,眼前已是姑娘挺直走远的背影,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略显慌乱。 他感受着唇角未散的余温,一丝清甜气息尚存。 凌云霄双眸微眯,突然不满足于二人只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 他不想当她是妹妹了…… 春日的暖阳,日光渐盛,光线落在两道各怀心思,一前一后的身影上。 回到前院,宋知玉扬声喊道:“听鱼,小喜子,快来一起做活字了!” 二人听到召唤,赶忙应声,搬木块的搬木块,拿工具的拿工具。 没一会,四人便各自占据着一张小板凳,围坐在一起,开始动手。 宋知玉本以为寒云雕刻活字也会如小喜子一般,需要浪费好多木料才能做顺手。 没想到,他动起手来丝毫不显笨拙,只不过做失败了两次就成功了,且越做越娴熟。 有了他的加入,进度果然快了不少。 宋知玉忙了一阵,总算将方才那个意外的吻给抛在脑后,这才想起寒云刚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侧头看向男人,好奇追问道:“方才你说要与我说什么?” 凌云霄雕刻的动作未停,淡淡道:“过几日我要跟随去琼林围场,约莫耗费半月才能回宫。” 宋知玉手中刻刀猛的一顿,木屑飞落在地,抬眸直直看向凌云霄,语气略显惊讶。 “要这么久?” 凌云霄搁下手中活字,又拿起一方木块,轻摇头:“算不得久,往年狩猎多需一月,今年已是缩短了时日。” 宋知玉心思一动,直白问出口:“那你们这半月,是否每日都去打猎?” 凌云霄见她饶有兴致,便如她愿说起狩猎事宜。 “并不是,春猎第一日需举行祭祀仪式,向天地神明祈福。” 宋知玉点点头,古人向来对神灵敬畏。 “祭祀之后呢?” “祭祀之后需安营扎寨,随后随行侍卫需巡视场地,确保王公大臣安全,晚上还有一场夜宴,第二日才会进行狩猎活动。” 凌云霄神色平静。 却听的宋知玉眉头紧锁,把手里的字给刻坏了。 暗想春狩怪繁琐的,还好她没资格跟去,这一顿奔波下来,人都废了,晚上还要交际喝酒。 这时,听鱼突然插了一嘴问道:“寒云大人,以您的身手,一日是不是能打许多猎物?” 第78章 她懂! 这个话题宋知玉想听爱听,看着凌云霄眼底闪着同款好奇,这关乎她能获得多少积分! 凌云霄侧眸瞥了眼姑娘,神色高深,“兔、雉等野物打二十到五十,时常有之。” 宋知玉暗淡眼眸亮了一分。 系统不在她无法知道一只猎物能获得积分,但是打猎危险系数极高,积分应该不低。 她便以一千积分一只,一天寒云打到二十只小型动物,那也有两万积分,半月里有十天打猎,那就是二十万积分啊。 这系统排名不得咻一样飙上去。 宋知玉想想就高兴,脸上也终于绽放由衷的笑颜。 凌云霄看在眼里,见她高兴自然要多说一些,便道:“自然也有中型鹿、羊等物,若数量多,一日猎上二三头亦可。” 宋知玉闻此言,眼眸再度亮了一分,这个更值积分。 小喜子听着二人对话,不知何时停了动作,眼中闪过稀罕:“寒…寒云大人,奴才听…听说去岁摄…摄政王猎…猎了一头熊,是…是真的吗?” 宋知玉歪头,也好奇的看着凌云霄。 摄政王这个小说里自带buff的称号,在现实里也这么厉害么? “确实猎过。”凌云霄言简意赅的回答。 听鱼拍了拍手,“哇,厉害。奴婢听说熊有八尺,单是掌风扫过便能拍断碗口粗的云杉木。” 宋知玉脑中浮现出的是藏马熊,体长一米八到两米,攻击性还极强。 据说还会还擅长伪装成人类,把人吃掉…… 可怕! 其他熊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宋知玉只想说666,附和着点头:“确实厉害。” 听出两个小姑娘的崇拜,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凌云霄嗤笑一声。 “你们可知他是如何猎到那头熊的?” 嗯?看寒云这神色,难不成摄政王不是凭真本事猎杀的大熊? 凌云霄见几人都起了疑,很爽快的解答了。 宋知玉听完,不屑的撇撇嘴,下作! 那摄政王竟是偷了母熊的崽,又在熊崽周围布下铁蒺藜,待母熊追来被扎伤熊掌,他才带着侍卫一拥而上,乱箭齐发,将熊射死。 就这,竟然吹嘘的连小喜子都知晓的地步。 啧啧啧。 都说古人遵循自然,一般生产带崽的动物他们都不会动。 由此可见,这摄政王人品不行,指不定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对付敌人的也说不准。 宋知玉想起华夏历史上的某些勇士那才是纯靠真本事,单打独斗猎熊,她崇拜的是那样的强者,而不是摄政王那种。 “他这算什么本事,欺负熊不会说话呢!小喜子,这种人不值得崇拜。” 听鱼也撅起了嘴,“就是,这样打猎,一点也不英雄。” 凌云霄听姑娘话语不屑,唇侧微勾,提起了宋知玉感兴趣的话题。 “不过那熊肉鲜嫩,滋味倒是独特。” 宋知玉闻言眨了眨眼,想到了华夏记录在《随园食单》里的红煨熊掌。 用蜜先浸,而后放入高汤、火腿、猪蹄煨至酥烂,有点类似现代红烧,据说成品胶质丰满,入口即化。 那滋味,一定棒极了。 可惜现代熊类是保护动物,她也只能想象一下那味道。 现在她到了古代,是不是也能复刻一下红煨熊掌,尝尝其滋味? 宋知玉越想越馋,眸光不由自主落在凌云霄侧脸上。 凌云霄瞧出了姑娘的心思,嘴角上扬:“你若想吃,此次春猎我若猎到,便带给你尝尝。” 宋知玉微怔,寒云还真是心细如尘,又这般的体贴入微,竟知道她想尝尝。 不过她现在不会心脏乱跳了。 她懂,这又是出于对妹妹的好。 可她不是原主,并不想让寒云为此犯险,欠上人情,果断摇头拒绝:“不必,猎熊太危险了,有受伤的危险。” 凌云霄侧头,眸光深深看着宋知玉:“你怕我受伤?” 宋知玉很自然地点头,“是啊,你受伤了肯定要养伤,还怎么帮我送绣品出去?” 凌云霄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但又不怎么满意。 姑娘怕他受伤,只是因为他不能帮她赚银子。 到底该如何,才能让姑娘将赚银子的心思放到他身上? 凌云霄心底某处染上酸涩,黯然收回目光,微垂眸,“我心里有数,那除了熊肉,你还有没有想吃的野物?” 温柔陷阱! 宋知玉提醒自己清醒。 冷静片刻想到山珍,瞬间激动了,都是积分。 她认真想了想,答道:“唔…..听说鹿肉鲜美。” 猎鹿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想是这么想,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过你也别勉强,安全第一。” 姑娘还是在意他的。 凌云霄嘴角噙起一抹笑,姑娘落下木屑在裙子上,轻轻捻起,声音低醇温柔:“好,都听你的,围场除了猎物,山珍也有许多,可有想要的?” 宋知玉只觉他温柔起来,耳朵都要怀孕了,虽然提醒自己清醒,小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咚咚了两下。 这时,听鱼想到小主爱吃野菜,此前她在后院摘得野菜,她可都吃光了。 想来围场的山珍野味肯定更得小主的心,激动搓了搓手:“寒云大人,那边的山珍都有什么?” 凌云霄想了片刻,声线平平:“山野菜、蘑菇、野果,也有灵芝、人参等珍贵草药。” 宋知玉捕捉到人参两个字,眼眸倏然亮了,“人参好,灵芝也好!都是大补之物。” 凌云霄深深看了姑娘一眼,记住了。 她想要灵芝,人参。 微风起时,凌云霄忍不住抬手想理一理姑娘的青丝。 宋知玉见他如此,几不可察的远离了一点点。 凌云霄自然注意到了姑娘的微动作,怕她又对他疏离起来,蜷起指尖握拳,压在下唇处。 这种珍而重之的克制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慌。 宋知玉垂眸不愿与他对视,怕自己乱动心。 凌云霄见姑娘脸颊红了一息,转瞬恢复正常,眉梢微挑。 若无其事清咳一声:“你且安心等我。” 宋知玉胡乱点点头,视线落在手里尚未完成的活字,催促着干活。 几人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可活字上。 春日暖阳洒下,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有了凌云霄的加入,四个人两个时辰分工合作,竟也刻了二十五六个字。 不过对于正篇女诫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进度太慢。 但也没办法。 宋知玉估计下时辰,大约到已接近午时。 怕一会御膳房的人来送餐撞见寒云,松了松僵硬的脖子,提醒道:“寒云哥,午时快到了。” 第79章 怕她死的不够快 凌云霄不疾不徐放下刻刀,意味不明的看着姑娘:“要留我用膳?” 宋知玉目瞪口呆,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怕她死的不够快? 凌云霄本就是逗她的,如愿见到她生动的小表情后,低笑从唇间溢出。 “今日公事繁忙,下次吧。” 宋知玉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那你快去……耽误了正事被责罚了就不好了。” 凌云霄微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看了眼姑娘指尖,因刻字磨出来的红痕,眸光微颤。 有了深思。 宋知玉见他起来了,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思绪,声音急切:“寒云哥,等等!” “春狩定在几时起程?” 凌云霄闻身对上姑娘视线,“初五。” 听到答案,宋知玉眉头微蹙。 绣品定在每月初九、二十四送货,四月这两个日子寒云都不一定在宫里,那要如何送出去? 想问他有没有考虑过…… 她眼底有踌躇,张嘴欲言又止。 凌云霄何等聪慧,当下明白姑娘的顾虑,轻笑一声:“安心,我会让信得过的同僚帮忙,定误不了你赚银子。” 原来寒云早就想到了,宋知玉安心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凌云霄耳尖微动,“有人来了,我先离开。” 话落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宋知玉和听鱼小喜子一起麻溜的将活字收好。 御膳房小太监已经是老熟人了,如往常一样,提着食盒走进院子,听鱼赶紧迎上去接过食盒。 三人一道进了膳厅净手。 听鱼打开朱漆食盒,将四碟菜并一盅甜羹摆开,蒸腾的热气裹着桂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小主,午膳竟有红枣蜜露!”听鱼雀跃的朝宋知玉咧嘴笑。 她来宫里这段时间,也就早上吃了一份甜品,红枣蜜露,她是没尝过,看听鱼这样高兴,估计很好吃。 出于好奇,她擦了擦手,走到桌边瞧了一眼。 瓷盏中琥珀色的蜜露里混着暗红枣肉碎,看上去就很好吃。 不过饭点就该吃正餐,而不是吃甜食。 宋知玉将甜羹推远,招呼二人一起坐下用膳。 午饭后,宋知玉躺在寝宫窗边软榻上歇息。 昏昏欲睡时,突感小腹坠胀,一阵绞痛,腰部也跟着酸痛了起来。 她攥着软枕的手指疼的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入鬓发。 这种感觉她可太熟悉了。 这是要来大姨妈了。 此时她一阵懊悔。 草率了! 她竟然没想到要换一批姨妈巾备用,这下好了,干瞪眼吧! 系统还没反应…… 正想着,又是一阵熟悉的“咕噜”感,一阵尴尬。 怕是要露了。 听鱼就坐在她一旁,见她脸色发白,鼻尖有闻到了一股铁锈味,立即想到了什么。 一阵兵荒马乱后,宋知玉总算是擦洗干净,用上了古代特有的月事带,虚弱的躺进了被窝。 疼痛依旧像把钝刀一样在腹部翻搅,宋知玉靠在床头苦笑。 没想到前世的痛经,到了这用了原主的身体也是一样痛经。 下午她是干不了活了,细绳系在腰间,稍微动一下就会移位,这要是露地上了该多社死。 一刻钟后,听鱼绕过屏风,端着瓷碗走了进来:“小主每次来月信都要疼上一两日,原先总硬挺着,今日有红枣蜜露,倒是可以喝了补补身子。” 宋知玉微微睁眼,看着冒热气的甜羹,显然是听鱼特地热过的。 她在前世就因为肚子疼,有喝红糖水的习惯,此时红糖水没有,吃碗甜品也不错,便接了过来。 入口时先是触到凝脂般的稠滑汤羹,齿尖破开枣肉刹那,桂花香混着新蜜的清冽在舌尖炸开。 好吃! 宋知玉感觉肚子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干脆一口气将干了个干净。 “小主慢些!”听鱼递来帕子,宋知玉已咽下最后一口蜜露。 宋知玉笑笑,“又不……” 烫字还未出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生生要扯出来似的疼。 手中白瓷碗“哐啷”一声坠地,碎片四散。 “噗———”一口血压抑不住,从口中喷出。 “小主!”听鱼尖叫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喜子!小喜子!小主中毒了,快去找太医!” 小喜子连滚带爬冲出流云宫,一路向着太医院狂奔。 到了太医院,他已跑的双腿发软却不敢停顿半分。 跨门槛时,差点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朝着里头哭喊道:“快来人,流云宫宋小主中毒了!求求太医大人们救救我们家小主。” 眼下宫里已对宋知玉有些耳闻,却也不大上心。 倒是坐在门口摇椅上晒太阳的陈老太医,陡然听到流云宫三个字,蓦然想起慕逸尘离开前的交代,赶忙站起身。 “老夫与你一同前去。” 陈老太医在太医院颇有些声望,众太医听得他要去,有几个资历尚浅的太医便表示一道去。 结果几个太医亦步亦趋跟着的时候,门口走出一个下巴上留着参差不齐的三寸杂髯,人中上头两撇八字须,颇有官威的医官,大吼着叫住几人:“给我滚回来!” 几位太医回头瞧他神色,顿时收回脚步转回屋内。 小喜子哪管得了这些,只要有太医愿意去给小主治病即可。 他见陈老太医年纪大,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那药童又提着药箱,便自告奋勇上前去搀扶他老人家。 陈老太医也不含糊,用了他这个年纪最快的速度匆匆往流云宫赶。 走了几步,还能听到那医馆在训斥:“区区一个宝林,也值得你们如此大阵仗,还不赶紧去准备陛下要的……” 小喜子没进太医院内殿,并不知里头的寒星正奉陛下之命在太医院安排众太医,春狩所需驱虫药等物品,侍卫营的内、外伤药更是重中之重。 正说着话,忽听小喜子来报,得知宋知玉中毒,瞬间脸色骤变。 这段时日跟在主子身边,一切皆看在眼里,他哪能不知宋知玉对主子的重要性? 宋知玉的事十万火急。 于是乎,他亦顾不得手头事务,闪身离开,几个飞落间往御书房而去,打算第一时间向凌云霄禀告。 另一头,流云宫。 宋知玉已昏睡过去,进气少出气多、但她还有些意识。 听到听鱼在一旁一边哭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求菩萨保佑……” 她很想回应,但奈何身子像是被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 此刻她恨不得把下毒之人祖宗十八代骂一遍。 但眼下解毒才是最重要的。 这会要是系统升级回来该多好,只需一颗解毒丸下去,她便可生龙活虎。 如此想着,她便用意识呼唤系统。 “小黑,你在吗?你再不出来你家宿主今日即要挂了!” 然,等了片刻,并未等到熟悉的机械音。 倒是她,所剩不多的意识,渐渐消弭…… 第80章 垂死病重惊坐起 听鱼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泪珠子不停的掉落,滚落在她手上。 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小主,您可千万不能睡啊!” “小主,您得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宋知玉模模糊糊听到,但真撑不住了。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听鱼的威胁:“小主,您要是走了,奴婢便将您藏在床底下的银子拿去丢河里去,左右您也用不上了。” 宋知玉原本不强的意志力在听到丢银子后,那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猛的睁开眼:“不许!” 然后又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恰在此时,陈老太医气喘吁吁的冲进屋内,走至宋知玉床畔。 打眼一瞧她面色煞白,老脸霎时皱成菊花,宋小主中毒不浅。 耽搁不得。 他赶忙示意药童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先在宋知玉心口施了一针。 枯瘦的手指才搭在宋知玉腕间,细细把脉,须臾,陈老太医瞳孔骤缩,指腹重重一按。 宋知玉原本苍白的面颊下在他按压下浮出蜘蛛丝网般的黑纹。 “蛛纹蚀颜毒。”药童惊呼一声,手中的药箱差点报不稳。 陈老太医历喝,“速去取血蛭来。” 听鱼一听到这毒,吓得六神无主,浑身发冷。 这毒药她听说过,先帝在位时,曾有妃嫔中过此毒。 中此毒者脸上出现蜘蛛纹路,三日内若无解药,重伤毁容、若七日内无解药,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如此心肠歹毒,要害死她家小主! 一旁站着帮不上忙的小喜子,原本比听鱼好些,瞧见那黑纹已蔓延至宋知玉脖颈,急切扯住陈老太医官袍。 “太…太医,这纹…纹路在行走,您…您快救救小主!”” 话音未落,昏迷中的宋知玉突然呛出一口血,将她浅粉衣襟染出斑斑点点。 陈老太医收回手,见二人慌的没边,遂开口:“老夫已用银针护住宋小主心脉,性命暂时无虞……” 二人稍稍定心神,听鱼反应过来,只是暂时要不了命…… 陈老太医知道二人在想什么,起身写下两张药方递给听鱼:“你二人去药房取药,那上面写的雪莲,便说是老夫要的。” “另一张方子,用于药浴,切记两张方子的药速速取来,要快!” ————— 春末午后,暖煦的阳光似一层薄纱,轻柔地洒落。 凌云霄大步迈进御书房,未曾换下侍卫衣袍猎猎作响,耳畔犹回荡着姑娘的抱怨。 他抿了抿唇,回想起姑娘黯淡的眼眸,薄唇微抿。 头一次想收回罚抄女诫的旨意,若非理智还在,怕是要撤旨了。 “元庆,速去宣造办司管事。” 未几造办司管事贺平小跑进来,便跪在了下首。 凌云霄伸手从胸口取出那份写着活字印刷制作法的纸张,纸张还留有余温。 他将其扔给贺平,掷地有声:“把全篇《女诫》一千六百余字尽数刻好送来,三日后朕要看到成品。” 贺平接过纸张扫了几眼,眼底有几分惊讶,几分激动,在听到帝王下死命令时,尽数被为难占据。 哭丧着道:“陛下,这这这……三千常用字尚需月余,这一千六百余字……造办司人手短缺,三日实在难以完成。” 凌云霄蹙眉,折射进来的碎金在他冷硬的眉骨投下阴影。 声音冷沉“召集人手,银两不够从内帑支取,三日后朕要见到东西,否则造办司全体发配漠北。” 贺平被凌云霄的气势压迫,后背顿时起了薄汗,忙不迭的点头应下,生怕应晚了人头落地。 随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凌云霄视线扫过御案上的奏折堆的比往日更高,揉了揉眉心,落座提笔。 殿内突传来破窗声,寒星扑跪在下首,往日总带着三分嬉笑的俊脸此刻严肃的紧。 元庆瞧着他的发冠歪斜,心头一紧。 什么样的要紧事能让泰山崩于前不露声色的顶级暗卫慌乱至此? 不带他瞎想。 “主子,属下在太医院听闻宋小主身中剧毒、恐……” 有性命之忧。 后五个字还未说完, 案上茶盏应声而碎,寒星与元庆只瞧见玄色袖口扫过,再眨眼,御座上哪还有自家主子身影。 朱红红墙在廊下恍惚晃成一片血色,凌云霄踏进去流云宫时,脚步微错,踉跄半步。 待踏进寝殿。 入眼。 雕花拔步床上,姑娘唇色苍白,往日红润的脸颊布满蛛丝黑纹,恰看不清面貌,原本衬的她尤为娇俏的百褶裙,衣襟处浸着斑驳乌黑血渍。 蓦地刺痛他寒潭般的眼眸。 凌云霄几步跨到床边半蹲下,执起姑娘冰凉的手,感觉到她气若游丝。 姑娘的呼吸微弱的几许断绝。 凌云霄呼吸顿停,胸腔里的心像要被拽出来,拉扯的生疼。 “陛……”陈老太医瞧见来人竟然是皇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忙行礼,突被凌云霄抬手打断。 “可有解毒之法?”声线微涩。 光线打在他紧绷的轮廓线上,紧张过于明显。 陈太医抬眼间瞧见皇帝这等神色,微微怔愣,旋即摇头:“此毒出自前朝,毒方已丢失,无解。” 凌云霄根本听不进这个答案,他只知道宋知玉有生命危险,眸底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看向陈老太医:“她若有事,整个太医院为她陪葬!” 这话陈老太医从先帝那里已听过数次,在凌云霄这里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倒是不怎么怕凌云霄的威胁,但心底清楚,宋知玉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举足轻重。 他几番斟酌,欲言又止:“老臣这里有一解法……” 凌云霄凝视着姑娘蹙起的眉,只知道她很难受,想尽快为她解毒。 “可是缺了药材,你只管说出来!” 陈老太医闻言却摇了摇头:“非也,眼下并无解药,唯一的解法便是———放血解毒。” 此法听起来便凶险万分,凌云霄盯着姑娘瘦削的脸颊,指尖掐入掌心。 这时,陈老太医幽幽叹了一口气:“原本放血可清除半数毒素,老臣也有月余时间研制毒药,可…..” 说到这里,他的头低了几分:“可宋小主癸水方至,恐放血后,身子垮掉,将来于子嗣上极为困难,老臣做不得住,还望陛下做个决断。” 凌云霄一向果决,面对这个问题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十二万分纠结。 既恐此法用后,宋知玉得知无法生育,醒来会伤心伤神。 他曾见过父皇的妃子,因无法诞育子嗣而疯癫,他怕姑娘也会想不开。 又恐此事不用此法,姑娘会殒命…… 一想到往后这世间再无床上那个平日里巧笑倩兮姑娘,心脏就像被什么攥紧般难受,惶惶不安。 可他对姑娘中的毒甚是了解,药效太过霸道,若不用此法,姑娘只余七日性命。 凌云霄犹豫了半晌,终究决定用陈老太医的法子。 又觉不放心:“往后当真无法调养好身子?” 第81章 不想背黑锅 男人的嗓音带着玉石相击的冷冽,却在尾音处泄了一丝颤意。 陈老太医捋捋花白胡须,沉吟须臾,“若用千年人参配以漠北血蝎……等药材,或可调养一二。” 凌云霄默念着药材名谨记于心,握着宋知玉的手摩挲着姑娘手背。 “放血解毒要如何做?还需准备些什么?” 陈老太医嗓子端了几分凝重:“需先以血蛭吸毒、再服清毒汤、最后以药浴逼毒,此三步已是老臣所能想到的极限之法。” 凌云霄声音里含了丝急切:“药方何在?朕即刻取来!” 说罢果然起身。 正是这时,小喜子与听鱼二人一人提着三份药包匆匆进来。 二人急切得很,直接忽视了屋内多了一个人,直直朝陈老太医而来。 “陈….陈太医,您瞧瞧解…解毒药药材可…可对?” 听鱼紧随其后,同样问他药浴方子药材对不对。 陈老太医也不含糊,一样样打开确认后,有条不紊的吩咐听鱼:“你去熬解毒汤,三碗煎成一碗,熬好后需一直温着。” 听鱼连连应声。 随后又嘱咐小喜子:“你去烧几桶热水备着。” 二人在陈老太医平稳的声音中稍稍心安,欲转身离开之际,才看到站在一侧的凌云霄。 寒云怎么也在这?他是来看小主的么? 他这么光明正大前来用的什么理由?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瞳孔震颤,不敢多言的同时,一道看向陈老太医。 却见陈老太医神色不变,见怪不怪,还吹胡子瞪眼瞪二人,催促道:“赶紧的!” 中气十足,拉回二人思绪。 虽然奇怪陈老太医对于一个侍卫出现在妃嫔寝宫竟然面不改色,但此刻最要紧的是给自家小主解毒,便也不敢多提。 两人赶忙出去准备。 这时,去取血蛭的药童,抱着一个小瓦罐气喘吁吁跑进来,看到皇帝也在请了安后,声音兀地带了丝委屈。 “陛下,大人,此刻邱院判不在太医院,蔺副院判说血蛭难得,只肯给小的十余条……” 话音未落,一道怒气十足的嗓音在门口处蓦然响彻寝殿:“好个蔺康,人命关天竟也如此吝啬,咱家看他是活腻歪了!” 元庆方追凌云霄追到流云宫,便听到这一出,不由怒从心起。 凌云霄冷峻的眉眼紧蹙,沉声吩咐:“元庆,去太医院将所余血蛭尽数取用。” 元庆忙应了声“是”。 说到此,凌云霄眼底一片冷然:“传朕口谕,蔺康德不配位,着贬为八品御医。太医院上下,若再有敢推诿懈怠者,一律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元庆又应了声“嗻”,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急促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陈老太医暗自叹了口气,这蔺康平时仗着品级高,没少作威作福,方才小喜子来请太医时,出口阻拦那几个太医的便是此人。 他倒是不计较,可惜今日蔺康算是撞在陛下的枪口上了。 平时收敛点,多好! 也不至于从六品副院判降为八品,算他倒霉。 所思所想只在一瞬,陈老太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宋小主身子偏弱,只可慢慢吸出毒血,可先用这十余条吸去一部分至毒的毒血。” 凌云霄微颔首:“一切听你的。” 视线再次落在宋知玉毫无血色的脸上,心疼与担忧如潮水般在眼底翻涌。 陈老太医得了准,立即接过药童递来的金错刀,往宋知玉腕间划出一道浅口子。 老头子凝神屏息,将第一条扭动的血蛭置于伤口之上。 暗红色软体甫一触到渗血的伤口,竟像嗅到分外美味的食物,贪婪的吸毒而上。 陈老太医暗暗点头,旋即取来第二条,第三条,放到第四条时伤口已被完全覆盖。 凌云霄站在一侧,紧盯伤口那处。 不过半盏茶功夫,第一条血蛭已胀的浑圆肥胖,且通体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这……” 药童没见过此等情形,抱着瓦罐的手微微发抖。 声音带着求知欲:“大人,血蛭怎么变色了?” 陈老太医垂眼仔细观察一瞧,花白长眉绞成死结:“毒素太烈,血蛭受不住了。” 说着眼疾手快将第一条水蛭取下,隔窗扔出去。 只是还没落到窗外,那血蛭忽然爆体,腥臭黑血溅在月白窗纱上,尤为刺目。 凌云霄眼疾手快豁然将剩余三条扔了出去,视线扫过姑娘越发苍白的脸颊,眉心又紧蹙了几分。 眼中泛着明显焦躁,嗓音显而易见的不安:“不是说此法可行?” “陛下息怒。”陈老太医撩袍跪地,苍老声线却稳如磐石。 “此法确实可行,您瞧,宋小主脸上的黑纹已浅淡了一丝,只要血蛭足够,势必可行。” 凌云霄眼皮微掀,果见姑娘脸颊干净了一丝,蔓延至脖子的黑线也退了一分。 “起来,继续。” ————— 午后日头正盛,元庆带着两名心腹太监转过太医院回廊时,听见一阵铁锹与砖块碰撞的刺耳声音。 他原本不以为意,绕过回廊,恰见一青衣药童蹲在老槐树下刨坑,他正抱着一个土红大陶罐,倾倒倒扣。 扑刷刷掉出一堆扭动的红色软体。 元庆眼眸一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放肆!胆敢私埋药材,活得不耐烦了。 小药童顿时被吓得抖如筛糠,伸手又一股脑将血蛭扔回陶罐里。 元庆紧蹙眉心,夺过血蛭陶罐交给其中一个心腹太监:“小伍,速速送去流云宫。” 旋即转头眯眼打量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心知小药童不过奉命行事,声音威严了几分:“谁让你埋此物?” 日光将青衣少年额头冷汗照的发亮,他声音吓出结巴声:“大大大人,是是蔺副院判让让埋的。” 元庆冷笑,好啊,又是此人! 罪加一等! “他何时吩咐的?以缘由是何?”元庆直觉此人有问题,像是在阻挠陈老太医为宋小主解毒。 小药童并不想背锅,连忙老老实实回答:“一刻钟前,蔺老说这些血蛭养废了,要重新养上一批,命小的拿去埋了。” 可笑。 他眼睛没瞎,方才被这小子抓起来的血蛭分明鲜活肥硕,哪有什么病症? 元庆心下冷笑,蔺康这借口找的实在拙劣。 他微眯的眼眸又冷三分:“呵!既是养废,太医院可有上报礼部?” 青衣药童闻之脸色煞白,他今日才被派到太医院,便被蔺院判吩咐了事,本以为替院判办事,往后自己能一飞冲天,不曾想竟惹上大祸。 他拼命摇头:“小的今日才到太医院当值,实在不知这还需上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元庆自知小子是被套路了送死的,且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小子,想要保命需得听咱家的。” 第8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药童惊诧抬眸,瞧着元庆腰间象征身份的象牙腰牌,连连点头:“小的听大人的。” 元庆微微颔首,露出满意之色,这小子还算有眼力见。 他淡淡道:“听好了,此番你只当未曾遇到咱家,速去回了蔺康,便说已按照他的吩咐埋好了此物。” 药童微微诧异,旋即立即应声:“小的这就去办!” 随后快速将自己挖的坑重新填好。 元庆在一旁阴恻恻叮嘱,威胁之意满满:“切不可流露一丝破绽,否则咱家要了你的脑袋!” 在小药童连连保证下,元庆目送他离开,转头对身旁的心腹太监小六子吩咐道:“派两个机灵的,盯着蔺康。” 小六子了然点头,转身而去。 半刻钟后,元庆看了看日头,才慢悠悠走至太医院内殿。 瞧见蔺康正坐在陈老太医的摇椅上悠闲晒太阳。 元庆危险的眸光锁定此人:“蔺康听旨。” 蔺康原本闭着眼,享受着日光,不曾想竟听到元庆的声音,神色惶恐,慌乱起身下跪,“微臣蔺康接旨。” 元庆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传遍内院:“传陛下口谕,太医院副院判蔺康,虽身居高位,却私德有亏,实负朕之信任与期许……着即将为八品太医,以儆效尤。” 蔺康听到旨意如遭雷劈,这道旨意来的莫名其妙,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碍了陛下的眼。 他告病在家已有月余,今日才回太医院,怎么就得罪了陛下? 他暗暗揣测,难不成是早前喝止太医们跟去流云宫,被寒星大人报上去了? 旨意一出,原本缩在屋子里的太医们,纷纷探出头来,八卦眼齐齐看向院中佝偻着背趴跪在地的蔺康。 有资历较深的太医眼中闪过窃喜,蔺康失势,副院判之职有了空缺,他们都有机会再上一层。 而那几个资历尚浅的太医虽极力压制笑意,心里却是别提多畅快了。 他们早就对趾高气昂,装腔作势的蔺康心生不满已久。 也有事不关己的太医,眼中闪过戏谑,全然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怎么?蔺太医不服?”元庆斜睨他一眼。 蔺康被众人看好戏的目光盯着,如芒在背,又听到元庆问话,憋红了一张老脸,他总不能真说不服吧? 于是只能恭恭敬敬跪谢皇恩。 话语里透着一丝丝不甘。 被元庆听在耳里,语带警告:“蔺太医,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你往后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一言一行,收敛着些。” 果然被他猜中了。 蔺康暗道自己倒霉被寒星撞上,又暗骂他这点小事上纲上线。 最后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公公教诲的是,下官定当铭记。” 暗里怒骂元庆,阉狗,迟早叫你好看! 元庆哪能注意不到他咬紧的后槽牙,知道他在暗骂,不动声色瞥他一眼,并不在意。 左右很快此人便要倒大霉了不是? 元庆不再理会他,而是视线落在门内看热闹的熊明,含笑道:“熊太医,劳您取一瓶凝碧生血丸、一瓶延寿丹给咱家。” 被点到名的熊明心中一阵狂喜,觉得自己升迁有望,立即应声:“有有有,我这就取来给您!” 下一秒,蔺康大声阻止:“延寿丹是给太后备下的,元庆大人要这药恐怕不成!” 元庆闻言眼一横,嘴角勾起玩味:“哟,咱家倒是不知,这世上还有陛下不能取用的药物。” 熊明在门内点头如捣蒜,碎碎念话唠本唠:“蔺太医,您老糊涂了!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太医院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皆是陛下所有。” 还要抬起手,拇指掐着小拇指,“区区一瓶延寿丹,陛下要取,还需得你同意不成?” 蔺康神色巨变,惊觉自己失言,额头渗出细汗,连忙匍匐下身子:“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忧太后身子,毕竟此药特为太后娘娘所制……” 熊明浓眉怒目,嗓门极大:“蠢货!延寿丹是陛下下令所制,可没说全送与太后娘娘。 元庆倒不嫌弃熊明话多,眼中带了几分欣赏,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熊太医,咱家很看好你。” 熊明喜上眉梢,连连谢夸,脚步飞快的转身去取元庆所需之物。 稍后,便已取出两个白玉瓷瓶笑嘻嘻递给元庆。 元庆接过药品,仔细察看一番,满意点头:“熊太医你办事倒是利落,不错不错。” 视线转到一侧,冷哼着一甩宽袖,警告蔺康:“蔺太医,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认清这天下是谁做主,否则哪日糊里糊涂没了性命亦未可知。” 熊明一脸欣喜,蔺康却面色紧绷,难堪至极。 元庆也不曾在意,转身便离开了太医院。 这两瓶药都是他替宋知玉准备的,补气血的药自不必说。 至于那延寿丹,给姜太后用可太浪费。 而且谁说只能年岁大的人服用? 此药既有增长寿命,亦有增强体质,修复损伤之效,再适合宋小主不过了。 元庆毫无心理负担的走回流云宫。 却说流云宫这边。 陈太医已将第一次拿来的血蛭尽数用完,好在元庆的心腹小伍及时出现。 令凌云霄微微缓下心神。 随后小伍将药童填埋一事说了一遍。 陈老太医听言,立即用镊子取出一只血蛭检查,花白的胡子突然拧紧,勾的凌云霄亦是眉心一紧。 视线落在血蛭上,竟瞧见那软体身上沾着白色晶莹的粉末。 陈老太医急急嚷道:“不好!这是盐!速速取清水将水蛭清洗干净!” 定然是填埋前,蔺康动的手,有人不想让宋知玉活下来。 这般毒计…… 待他查到是谁下的手,定叫此人生不如死。 凌云霄眼底的暴戾肃杀,便是连夺嫡当晚都没出现过。 片刻,小伍将清洗好的血蛭拿回来,面露难色:“陈太医,血蛭死伤半数,只余五十左右。” 陈老太医摆摆手:“无妨,小主的毒已有缓解,这些且先用着。” 凌云霄眼中却尽是阴鸷,周身气压极低。 只是第一步解毒便是一波三折。 宋知玉命悬一线,从前从未怕过什么,此刻凌云霄却怕的要命,怕姑娘再也醒不过来。 解毒不容一丝懈怠。 “寒风,速去民间寻访,无论是药铺还是江湖郎中,只要培养了血蛭的,尽数收购,要快!” 暗处的寒风早已在待命,闻言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这时元庆也回来了。 第83章 自然是要命的大事 元庆一迈进流云宫,便敏锐察觉到殿内压抑得近乎凝固的气氛。 他快步走到凌云霄面前,双手将两瓶药呈上,恭声道:“陛下,奴才拿了凝碧生血丸和延寿丹,或可给小主服下以免失血过多。” 凌云霄接过药瓶,目光在药上停留片刻,为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了陈老太医:“可以用么?” 陈老太医正在取血蛭,听到皇帝小心翼翼问,动作一颤,旋即点头:“延寿丹是好物,可以立即服下,那补血药不可服用,需等毒素尽数去除方可服下。” 凌云霄微微颔首,甚是听从,只取出延寿丹,给宋知玉服下。 见她煞白的脸色稍稍回了似血色,低气压消散了不少,面向元庆:“太医院那边可有异常?” 元庆忙不迭将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以及蔺康阻拦取药以及种种细节一五一十道出,也并未隐瞒自己安排人盯梢蔺康之事。 凌云霄听完,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甚,“好一个蔺康,活得不耐烦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眼神仿佛能将人千刀万剐。 自主子登基以来,后宫还未曾出现过下毒此等恶劣的事,以往各位娘娘小主之间也只是打打闹闹,从未有人害过妃嫔姓名。 此番却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人,还妄图阻止施救。 元庆想着主子此番抓到幕后之人,必会使用非常手段。 凌云霄沉思着,许久才下令:“元庆,密切留意太医院众人的动向,尤其是蔺康,他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元庆应了声“是”,正打算暗中增派人手。 不想凌云霄又叫住了他,“今日御膳房当值人员,尽数关进慎刑司,严审。” 声音之冷,令稳如泰山的陈老太医,不禁觉得后背钻进一股冷风。 压迫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药童与小伍感觉要被原地冰冻了。 元庆倒是还好,立刻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他了解的,主子此刻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元庆转身离去,心中盘算着如何迅速而有效地执行凌云霄的命令。 首先加派了人手密切监视蔺康的一举一动,确保不错过任何细节。 同时,他又安排了另一批人手,悄悄将御膳房当值的人员全部控制起来,送入慎刑司进行严审。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下沉偏西。 凌云霄将姑娘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刻入眼底,心头的弦越发紧绷。 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姑娘,脸色好些了,才缓缓放下心。 此时瑶湘琴正带着绘春,绘东暗中窥视着流云宫的一举一动。 见小喜子听鱼匆匆请太医,又见元庆神色凝重的往来流云宫。 绘春露出一副恶毒嘴脸:“绘冬,你瞧流云宫这架势,莫不是出事了?” 她身旁的绘冬,远远望着流云宫宫门,眸色晦暗不明。 绘春见绘冬不搭理自己,看向瑶湘琴,“小主,您说呢?” 瑶湘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自然,本宫早就说过,宋宝林这贱人得意不了多久。” 这么久了,她还是改不了本宫的自称,明明已降至采女。 绘春并不在意这样的称呼,她总认为她家主子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听瑶湘琴如此一说,声音里透着对她的崇拜:“小主料事如神!” 夸完又忍不住好奇:“也不知里透到底出了什么事?” 瑶湘琴神色阴毒:“自然是要命的事。” 流云宫内,陈老太医还在马不停蹄的给宋知玉排毒血,昏迷中的她却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梦境。 梦里夜色如墨,她仍在大凌皇宫内。 她穿着一身穿紫罗兰暗纹蜀锦裙,鬓间带着点翠多宝金钗,落座于姜太后寿诞宴席。 宫灯轻摇,洒下碎金般的光影,宴会喧嚣热闹。 姜太后头戴金凤步摇,身着绣满百子千孙纹的华裙,裙裾拂过玉阶登上高位。 她举杯之际,翡翠护甲轻碰金杯,神色诡谲异常。 她随众妃嫔举杯敬酒,温酒入喉,口鼻涌出鲜红血液。 四周笑声渐变为嗡嗡耳鸣,周遭嫔妃尖叫连连,眼前歌舞升平之景开始扭曲…… 她蜷缩于地,指尖痉挛,抠入掌心,黑血自嘴角溢出。 一抹玄色衣角在她倒下闭眼之际大步而来。 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几分懊悔落入耳畔。 “玉儿……” 梦在此刻破碎,又拼凑出完整的某个白日。 她与一众妃嫔官员贵妇一道在御花园赏荷。 她嫌吵闹转身向宫女要了一把食饲,去了池边投喂锦鲤,正兴起时,一条银环蛇从池边草丛里后游出。 快如闪电般咬住她足踝。 她踉跄扶住白玉栏杆,毒素顺着血脉灼烧,她看见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她想呼救,却在张口时轰然倒下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云鬓上簪的白玉兰翡翠摔落在地,碎成几段…… 瞳孔逐渐涣散,一个穿黑衣看不清面貌的男子飞身而来,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落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将她拥进怀里。 “玉儿,别怕……” 嗓音熟悉,却又透着颤意。 是她从未听过的痛不欲生。 一声声落下:“对不起,玉儿,我……又来晚了。” “玉儿,别睡!求你……” 宋知玉想回应,想看清男子的面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她有许多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反复出现在皇宫? 穿着不同的衣着? 这男子又是谁? 突然,一阵强光闪过,画面离散…… 陈老太医已用到了寒风从民间收集来的血蛭,宋知玉的指尖突然蜷缩起来,在锦被上抓出数道褶皱。 凌云霄他看见宋知玉的眼皮颤动,额头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着唇瓣,似是疼痛至极。 他霍然起身,床侧未燃烧的烛台被他带翻在地,在死寂的殿内砸出声响。 “陈老,可有何法让她减轻些痛苦?” 陈老太医动作一滞,瞧了宋知玉一眼,暗暗撇嘴,却听话的取出银针,在宋知玉放血的手臂上扎下一针,以麻痹疼痛。 嘴里还要解释。 “老臣给宋小主扎了麻穴。” 而此刻的宋知玉,正被拖入更深层的梦境泥沼。 第84章 原是他!始终是他! 是夜,一个雪夜。 宋知玉发现自己被悬吊在城楼间,抬眸瞧见城楼上旗帜随着寒风飘扬。 她垂眼望去,城楼下一片望不到头黑压压的铁甲军,一戴着银色麒麟面具的男子勒马于阵前。 这已经不知道是梦境的第几个场面了,每一次都是她面临死亡的最后一幕,这次也不例外。 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死,而且这一次是被乱箭射杀…… 城楼上的守将狞笑着,突然将手中长枪抵在她捆绑她的粗麻绳上,对着银面男子嚣张大喊:“若不想让你的女人摔成齑粉,即刻退兵八十里!” 你的女人? 宋知玉愣了愣,她是楼下那位浑身裹着杀伐之气的将领的夫人? 攻破城楼在即,他会不顾家国,不顾身后浴血奋战的将领,选择退兵吗? 宋知玉忍不住想。 正常人应该都知道要怎么选吧? 只是似乎与她猜想的不同,城楼下将军,攥紧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缓缓抬起手,毫不犹豫选择…… “撤军!”低沉的嗓音穿透寒风。 一众黑甲军在听到命令后,反对声如潮,引来城楼上的守将对着身旁心腹嗤笑。 “蛰伏十年收拢兵权,如今竟为了个女子,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可笑至极!” 城楼下,男子厉声对黑甲军道:“军令如山,撤军!” 不容置喙,毫不犹豫,选择的是她? 宋知玉愣了愣,下面的男子到底是谁? 为何要为了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正如那守将所说,竟为了她连江山都拱手让人? 她眼睁睁看着气势汹汹的黑甲军一步步退后。 银面将军高高举起长剑直指守将,声音冷如寒冰。 “少废话,放人。” 守将却出尔反尔,侧首对着副将低语,“准备放箭。” 弓弩手无声架起淬毒的箭簇,尽数对准那道银甲身影。 宋知玉心一下子被揪紧,她看清面具下翕动的薄唇无声说着:“玉儿,这次我没来晚。” 记忆如雪山崩塌倾覆,一幕幕重现,宴席、御花园、街角…… 混沌梦境里反复呢喃“对不起”的声音……原是他,始终是他,城楼下的将军也是他。 反复出现在她梦境里的男子……皆是他。 这一刻宋知玉只感觉无边无际的悲伤向她涌来。 她仰头凄笑,死了这么多次,皆非她所愿,这一次,她愿一死,愿他自此再无软肋。 她咬牙狠狠挣扎,终究是挣脱了捆绑在手腕上的束缚。 她坠向地面的瞬间,望见银甲身影疯魔般策马冲来。 同时,箭雨擦过他的肩胛,他无惧无畏…… 坠地合眼的瞬间,她看见他鬓角的长发,褪尽墨色,化作苍雪。 “快走…….别撤军……不值得。” 她最后一丝气息化作低声呢喃。 “别撤军!”宋知玉在床榻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声,突然发颤的手被温暖的大手包裹。 “玉儿,我在,别怕。”低沉的声音让她安心,她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陈老太医摸了摸呼吸,取下最后一只血蛭,擦了擦额头的汗:“毒血清除了一半,接下来该药浴排毒了。” 凌云霄敛了敛担忧之色,接过药童递给陈老太医的止血药粉与纱布,随后轻轻将药粉撒在姑娘渗血的伤口处,而后一圈圈严丝合缝包扎好。 “来人,抬水进来。” 陈老太医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大凌有史以来性子最为淡漠的帝王,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对女子动情了。 殿外,小六子与小伍两个心腹太监以及小喜子,将提来的热水倒入早已备好的沐浴桶中。 待倒满后,陈老在木桶中撒入解毒药材。 凌云霄挥退众人,陈老太医也退了出去。 没一会听鱼进来,见凌云霄将自家小主外衫褪去,眼睛瞪了瞪,赶忙冲过来,情急之下大喊:“你你你别以为当上了统领我就怕你!你快放开我家小主!” 凌云霄蹙眉,姑娘身边的人似乎不大聪明,到这个时候竟还未猜到他的身份。 嗓音低沉且严肃:“莫要阻拦。” 而后动作轻柔将只着内衫的姑娘抱起,尽管动作轻,可昏迷中的宋知玉还是因为牵扯到伤口,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凌云霄的心猛的一揪。 一侧欲插手的听鱼急的直跳脚,却不敢再阻止,她怕纠缠间会让宋知玉更难受。 直到宋知玉被放入木桶中,凌云霄细心的将宋知玉包扎好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才看向听鱼。 “蠢!朕的身份你们主仆三人就从未怀疑过?” 听鱼听到寒云自称“朕”这个字眼,反应了良久,意识到那个一直以侍卫身份出现在流云宫的男人,是皇帝时双腿一软,下意识跪倒在地。 “奴奴奴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云霄,心里直呼完蛋。 他们流云宫主仆犯下了不少事,皇上可都看在眼里,眼下要秋后算账了吗? 似乎,貌似…… 每一项都足以丢脑袋。 听鱼见凌云霄不应声,也不让她起来,闭着眼视死如归道:“皇上,小主之前所做之事,都是奴婢撺掇,与小主无关,皇上要责罚,便责罚奴婢。” 凌云霄垂眸睨了眼听鱼,见她明明怕的要死,却拼命护着宋知玉的样子,算是认可了她。 蠢笨是蠢笨了些,到底是对知玉忠心耿耿。 如此足矣。 他微微抬手,声音淡淡:“责罚便免了,记住,今日之事,朕的身份不可告知你家小主,否则……” 未尽之语满是威胁之意。 听鱼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保证守口如瓶,小喜子那边奴婢也会知会。” 此刻凌云霄还不想暴露身份给宋知玉的知道。 一是这些日子他已经对宋知玉的性子有所了解,别看她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时候脾气却倔得很,还认死理。 若她知道他欺骗于她,还不止一两次,且这次中毒,是妃嫔间的尔虞我诈,说到底因他而起,让她知晓她定会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 坦白身份怕是极难让她原谅,他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解释清楚才可。 二是他此刻的境地,正如那夜独眼术士所说,立于万丈深渊。 亲兄弟想踩着他的骨血爬上帝位,摄政王、太后亦虎视眈眈,腐朽的朝堂亦需他重整,后宫各宫之间也是暗潮汹涌。 他在此刻忽然想到那句“过满则溢。” 知玉因他险些丧命,他是不是该放她离宫,至少如此她不会陷入险境,直面生死。 可他又舍不得…… 他总觉得放她离开,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定会找到两全之法。 凌云霄微微颔首,便将视线定在姑娘因药浴逐渐泛红的脸颊上。 这时,药效似乎是起来了,姑娘裸露在水面,白皙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肌肤,隐隐渗出暗红。 凌云霄墨眸涌上疼惜:“取巾帛来。” 第85章 挣脱不了的既定命运 药效起来了! 听鱼一喜,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巾帛,蘸水拧干,递给凌云霄。 药汤水雾气蒸腾而起,宋知玉苍白的脸颊在水汽中,凌云霄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一面。 凌云霄接过,动作轻柔替姑娘擦拭额头细额头汗珠,而后拂过她肩头,直到擦干净毒血,露出白皙肌肤。 没有旖旎。 “疼......“昏迷中的人突然蜷起指尖,指甲深深抠在木桶边缘,脸颊上的黑纹时而深时而浅。 凌云霄呼吸一滞,只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将巾帛递还给听鱼,俯身执起姑娘的手,紧握时输送柔和的内力,缓解她的疼痛。 宋知玉昏迷中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撕碎了般疼,浑身的经脉像是被火灼烧一样,每一寸都让她痛的颤栗。 她想要睁眼,每每却总会被撕心裂肺的灼痛拉回黑暗,唯有掌心的温度如春溪化雪,一点点净润,缓解她弥漫四肢百骸的痛苦。 凌云霄深眸落在逐渐被染红的水面,脑海中恍惚浮现起什么,与他幼时时常出现的梦境画面部分重叠。 娇小身影木桶里沉浮,纤细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她在惶恐挣扎。 她没能露出水面,便被一双罪恶之手重新按进水中。 再被扯出来时,鲜血将水桶染红,姑娘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眸一片死寂,身躯痛苦抽搐,全身痉挛,脆弱痛苦的声音嘶哑呜咽:“疼……好疼……” 声音渐渐与姑娘虚弱的痛呼重叠。 凌云霄不知道幼时为什么总梦到这样的画面,每次,梦里有个女子在梦境中惨死,而他每每总会被绊住脚步,去晚一步,像挣脱不了的必然命运。 他一度认为是因母妃火海离世,给他造成的阴影。 此刻这些画面一幕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从不曾信过鬼神,却在这一刻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轮回记忆。 ————— 慎刑司。 元庆站在阴冷潮湿的地砖上,面前摆着从御膳房搜来的所有与甜品有关的食材,碗筷……等物。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面前摆放的每一样物品。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让这阴冷的地牢更添几分压抑。 “仲离,你确定没有遗漏?”元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今日宋小主中毒,与御膳房的人脱不了干系。 御膳房新任仲离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他才上任不久,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此番恐怕脑袋不保。 “大人,小人已经仔细搜查了御膳房,所有与送去流云宫甜品有关的物品,当值的人员也都在这里了,绝无遗漏。” 元庆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御膳房众人。 锁定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意在从他们的微表情瞧出异样。 可惜,一个个除了茫然还有被牵连的害怕,没有一个有心虚之态。 下毒之人要么是老手,泰山崩于前不会露出半分马脚,要么……下毒之人不在此列。 他踱步上前,眼眸半眯如同阴冷的毒蛇:“说,是谁在甜品中下了毒?倘若此刻承认,咱家可饶其家人性命,倘若咱家自个查出来,那就别怪陛下下旨诛灭九族了……” 最后五个字陡然提高,震得地牢内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 元庆嗤笑:“都不承认是么?” 款步走到主厨刘波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你乃御膳房主厨,他们不说咱家便默认你为下毒主谋。” 刘波顿时被吓得浑身发颤,神色却坦荡:“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从未下过毒,求大人明察!” 元庆神色冷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刘波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双眼凸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再不说实话,咱家现在就捏碎你的喉咙!”元庆的声音如同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不见血,你们怕是忘了咱家的手段来。” 阴恻恻的嗓音响彻慎刑司。 然,刘波却仍摇头称不知。 元庆手中力道收紧,一副心狠手辣之态,刘波果然承受不住,双脚渐渐蹬直…… 这时,一名蓝衣小太监突然跪爬到元庆身侧,泪流满面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抽抽噎噎哭喊:“大人!求您饶命,饶过奴才师傅!” “下毒一事与师傅无关,是……是奴才做的!都是奴才的错!” 元庆动作一顿,倏然松开刘波,转而看向那蓝衣太监,见他眸光纯澈纯澈,眼底闪过玩味:“哦?是你下的毒?那指使你的人是谁?” 小太监颤抖着身体,眼珠子乱转,最后咬牙讲了个牵强的理由。 “无人指示,奴才之前在流云宫门口被打晕,私下怀疑是宋小主故意耍弄奴才,害奴才丢了脸面,奴才嫉恨在心,这才想要她付出代价。” 元庆沉折脸一甩袖子,带起一阵风:“那你且说说你所下之毒是什么?从何处得来?” 小太监听到问话,眼神躲躲闪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回答的也是磕磕绊绊。 “是……是一种叫【断魂散】的毒药,奴才…奴才从宫外一个卖药郎中那里买来的。” 元庆眉头一挑,抬手他头上敲了一记:“臭小子,编故事也不知道要编的像样点,那断魂散乃唐门秘药,价值千两,也是你能买得起的?” 小太监见被拆穿,脸色死灰,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来,浑身瘫软在地。 他骗了元庆大人,今日难逃一死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庆只是对他警告了一下:“再敢胡言乱语,咱家定饶不了你。” 经过生死考验,此二人应不是下毒之人。 可眼下幕后下毒之人还毫无进展,元庆将心思埋的不露分毫,再次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心思微动,索性下令:“既然都不肯承认,便先赏诸位六十杖,还不肯说、便追加六十杖、直到有人肯说为止。” 此言一出,慎刑司内一片哗然。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 六十棍便足矣丧命,若再追加六十棍,足矣丧命。 胆小的想到此,双腿发软,当场尿了裤子。 元庆面不改色,“咱家给你们十息好好想想,是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还是……” 话音未落,房下被卡脖的主厨刘波,缓过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惊叫:“大人!小的想起来了!” 第1章 怎么是馊的? 庆和三年,初春,皇宫,流云宫偏殿。 “怎么是馊的?”宋知玉看着宫女听鱼端来的晚膳狠狠皱了皱眉。 不是都说后宫里的娘娘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吗? 可这摆在眼前的残羹冷炙,还有那隐隐散发出来的酸腐味,明明确确在告诉她,她想的似乎过于美好了。 “小主怎的了?今日晚膳味不大,可以吃的。”听鱼疑惑的看了宋知玉一眼。 心下奇怪她家小主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 这种馊饭馊菜是流云殿的主仆几人日常的餐食,小主的饭菜是味最小的。 难道……是小主吃腻了想改善伙食? 听鱼咬了咬唇,摸了摸腰间扁扁的荷包,艰难道:“小主,咱们手里没银钱了。要不,您忍忍还是用一些吧。” 在她眼里,宋知玉已昏睡了一日,早膳没用,晚膳若是还不吃,怕是身子顶不住。 宋知玉:“……” 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前世即便她大学毕业初入社会日子过的是拮据,兜里没几个钢镚,那也不至于吃馊菜馊饭度日,好歹实心馒头管够。 后来工作是忙,点的是外卖吃的是预制菜,那好歹味儿香。 没想到一穿越到古代她吃的第一顿饭直接降级,还这么不堪! 此刻她非常痛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开会前吃那颗红枣! 没错,半个时辰前她被枣核噎死穿越到了这里,穿到了凌国后宫一个九品采女身上,并且来的时候并没有原主记忆。 她这人向来心大,想着穿就穿吧,好歹是个后宫妃嫔,吃穿不愁,比她前世随时担心失业不得不内卷好多了。 并且……她可是知道古代妃嫔可以领着月俸躺平,想想都快乐! 只是她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闻着酸酸的味,原主生前的记忆这才如潮而来,宋知玉的头昏昏沉沉之下连连干呕。 这可把听鱼给吓坏了,忙端了温水递给宋知玉:“小主,快喝口水缓缓。” 宋知玉连着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挥了挥手道:“听鱼,把饭菜端出去,我想静静。” 听鱼张张嘴,看了眼宋知玉,见她脸色着实惨白,便将话忍了回去,默默端着食盒退下。 宋知玉见大门被关上,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无力地靠在床头,狠狠叹了一口气。 难搞。 她穿越的这身子原主原名叫宋珠珠,进宫后被管事嬷嬷改名金珠,年十八。 她被册封为采女前,是皇宫专门负责御花园花枝修剪的小宫女,隶属于内务府管辖。 三个月前,原主日常在御花园修剪花枝,不料遇上太后娘娘与皇帝二人为选秀之事起了争执。 太后认为后宫妃嫔太少,劝说皇帝广纳妃嫔。 当今圣上凌云霄冷心冷情,对选秀之事并不上心。 两人为此事起了争执,太后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皇帝。 凌云霄一气之下,指着正背对着他弯腰剪花枝的宋金珠道:“儿子瞧着这宫女好生养,便由她担此重任,选秀之事日后再议。” 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远远问了问原主名字,嫌土气随口便给改了个名,改为了宋知玉。 旋即下旨册封其为九品采女,赐住流云宫。 圣旨一出凌云霄便甩袖而去,甚至都没瞧一瞧原主长什么样。 原主自始至终跪在地上不曾抬头,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领了恩典。 太后被凌云霄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被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带走。 留下原主一人待在原地。 若不是凌云霄身边的总管太监元喜突然折返,带着她去流云宫安置,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原主是宫女本没伺候的人,元庆便按照规制,给她送了两个宫女以及一个小太监。 其中一个便是与她同一批入宫,交情颇好的宫女听鱼。 至此之后,凌云霄再没想起后宫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元庆见他不在意,便也未管她。 既不得宠,又出身卑微的原主,在这三个月中可谓是受尽了冷眼欺辱。 宫里人惯会踩高捧低,眼见原主得宠无望,自然就怠慢了。 吃喝上不尽心便也罢了,如今更是连原主的月俸也克扣了大半。 四两银子到手只有一两,在后宫这种花销极大的地方眨眼就没了。 宋知玉不禁暗叹一声,原主真倒霉! 若不是凌云霄搞这么一出,原主只要安安分分当三个月宫女,满十八周岁便能出宫得自由之身。 现在,倒霉的是她了。 “唉~”一想到这辈子都得被困在后宫,伙食还不好,宋知玉神色恹恹。 这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可太难熬了。 “咕噜噜~”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很应景的叫了好几声。 她好饿! 但即便再饿她也绝对不会吃腐朽的饭菜。 那种变质的食物,吃多了在古代这种医术并不发达的地方,很容易一命呜呼。 想到此,她脸色突然一变,是了,她穿越来之前,原主一直上吐下泻,身体虚弱,还感染了风寒。 不治身亡…… 她可不能走原主的老路! 宋知玉揉着肚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暗道:我还就不信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在这后宫连顿饭菜都搞不定! 说完瞥了眼窗外刚抽芽的枣树,脑中灵光一闪。 她也不一定非要等御膳房送来的吃食,皇宫这么大,她凭借野外求生知识,挖点野菜也好过吃馊的。 就这么决定了! 她目前能破局的法子不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后宫打野。 当然还有别的法子,就是争宠或者找别的妃嫔傍大腿。 但这两个法子她都否了。 争宠是万万不能争宠的! 其一,她不想花心思去跟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 其二,听闻新帝冷酷无情,阴狠暴戾,都说伴君如伴虎,远离权力中心是最好的选择。 其三嘛,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冲破皇宫这个巨大的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所以不被关注是最好的。 至于傍妃嫔大腿,算了,她看过的宫斗剧不少,这后宫的女人没有一个心思单纯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推出去背黑锅。 小命要紧,独善其身最好。 “小主,奴婢将晚膳热了一下,您要是好些了便用一些吧,若饿着肚子晚上该睡不着了。” 听鱼略带担忧的絮叨声从屋外传来。 宋知玉收回思绪,一阵无语。 这主仆过的什么日子哦? 馊饭馊菜舍不得倒,还要热一热….. 她必须立刻改变这种情况! 于是乎,她二话不说打开门,对着听鱼强硬道:“这种馊菜馊饭往后我们都不吃了!” 听鱼一听,急的直皱眉头:“小主,不吃我们几个都会饿死的。” ————— ps:照例排个雷。 1.本文背景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设定纯属虚构。请勿较真。文风较轻松,甜宠,沙雕,无脑。 2.本文为非主流后宫文,宫斗剧情没那么多逻辑,以后宫种田,甜宠文为主,想看正儿八经宫斗文的请移步。 3.注意:内有系统,私设较多,轻松剧情较多。 如果你觉得本文还算合口味,请给五星好评,鞠躬~感谢! 第2章 看见地上的小笋没?挖它!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一个后宫妃嫔不吃馊菜馊饭竟面临饿死,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宋知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握起小拳头:“不至于,不吃这些我们也饿不死,快把饭菜倒了,然后跟我走。” 她瞧了眼天色,此时日落西山,不算黑正适合她的打野行动。 宋知玉眼珠子一转,瞧着听鱼欲言又止的神色,又道:“叫上小喜子,拿上食盒果篮跟我一起去映竹园。” 小喜子便是元庆当初安排到流云宫的小太监,是个小结巴,现年十六。 目前流云殿就剩她们主仆三人。 原先还有一个宫女,名叫春燕,一个月前那丫头便托了关系调离了她这个破落宫殿。 听鱼以为宋知玉心情不佳想去映竹园走走散散心,但又不明白为何走走还要带果篮食盒。 然身为下人,自然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颇为可惜的看了眼食盒,才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喊小喜子。” 片刻后,听鱼与小喜子一人拿着食盒,一人拿着果篮出现在宋知玉跟前。 宋知玉便挥挥手示意二人跟上,率先踏出流云宫。 皇宫内有四五处赏竹的园子。 映竹园便是其中一个,在西面这一块,距离流云宫不远,但也得走上一刻钟。 到了地,天色渐黑,尤其是映竹园内,更显昏暗。 放眼望去一片密密麻麻的细竹,宋知玉打眼一瞧,有不少她不认识的品种,但也有她认识的箭竹,四季竹,黄金竹,紫竹等竹子。 宋知玉见此,鸦羽般的卷翘睫毛激动的颤了颤。 这绝对是个好地方! 现下是初春,正是春笋冒头的时节。 她目测这个竹园大概有三四亩地这么大,足够他们主仆三人垫一段时日肚子了。 吃不了还能晒成笋干当备用粮。 念及此,宋知玉提起裙摆小跑到四季竹抱团的区域一头扎了进去。 身后的听鱼和小喜子提腿速速跟上,生怕宋知玉被绊倒。 一阵晚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地上厚厚的竹叶堆积,宛如一层柔软的地毯。 三人偶尔踩到枯竹,便能听到断枝发出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小小小主,慢慢慢些……”小喜子眼见宋知玉被竹根绊了个踉跄,赶忙扶住她,连带着盒子都被他丢在了地上。 可见他是很紧张宋知玉这个主子的。 宋知玉通过这种小细节,暗暗点头。 就目前来看,元庆派来伺候她的这两个人,还算靠得住。 宋知玉笑着摆了摆手,满不在乎:“不碍事。” 话音未落又指着地上一簇小笋,对着身旁二人道:“小喜子,听鱼,瞧见地上的小笋没?” 小喜子和听鱼对视一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宋知玉却已经下达了任务:“你们把这些竹笋都掰了,能掰多少是多少,务必要将我们带来的食盒果篮都装满。” 听鱼可算明白了宋知玉为何要让她和小喜子带上食盒了,敢情是要盯上映竹园内的笋子了。 小主看来是真饿急眼了。 听鱼看了眼地面上只有手指这么粗的竹笋,面带犹豫:“小主,这里的竹子都是观赏竹,咱们拔了不好吧?” 宋知玉浑不在意,“没什么不好的,无人规定不可以挖笋不是吗?” 听鱼想了想,似乎宫内确实没有这样的规定。 主要是...... 这偌大的皇宫,大概无人敢打映竹园的主意,除了她这个饿昏了头的小主。 罢了,这个竹林这么大,拔上一些应是不碍事,这边又偏僻,基本上没人会来这处赏竹,也没人会发现。 想通后听鱼暗道:小主想吃她拔了就是。 到时候若有人问责,她担了这个责便是,左右不过是挨一顿责打罢了。 宋知玉可不知道听鱼这么一会功夫心思百转千回,此刻她已拿上一个果篮,蹲下身子,撸起袖子,准备开挖了。 小喜子突然伸手阻止了宋知玉,结结巴巴问道:“小小小主,这这这能吃吃吃吗?会会不不会吃坏肚肚肚~子?” 据宋知玉所知,大部份竹笋都是可食用且无毒的,倒是有一种叫苦竹的笋似乎不太能吃。 但她观察过了,这片区域的竹笋,都是可食用的。 宋知玉抬头看着小喜子,笑着安抚道:“放心,这些竹笋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鲜美,营养丰富,不会吃坏肚子的。” 小喜子半信半疑,小声嘟囔道:“奴奴奴不放~心,小主若若若是~想吃,得得等奴奴才试试试过~再吃。” 听鱼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对,小喜子说的对,小主便是想吃也得等奴婢吃过,没问题才能吃!” 宋知玉知道在宫里当差的下人一般都以主子为主,以身试毒也是常有的事,便也懒得在这种事上争论不休。 左右她可以确定无毒,不会拿两人的小命开玩笑。 便顺着二人的话点点头:“好。” “开始吧,早些拔完我们早些回去。” 如此,听鱼和小喜子这才各自提着食盒,找了一处笋多的地开始拔笋。 宋知玉也锁定了一处,麻利的掰下一根笋。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一根四季竹笋,激活随机生活系统,打野辅助系统。】 一道机械的男童声音在宋知玉耳畔突兀的响起。 吓得她摔了一屁股蹲。 她确定她没幻听。 宋知玉转念便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她不仅穿越了,还跟了个系统过来。 甚至她能穿越可能也跟这个系统有关。 有系统当然是好事,宋知玉欣喜的同时立即冷静了下来,在心里默念:“打野辅助系统是什么系统?” 下一秒,机械男童音再次响起。 【是积分升级系统的一种。】 【宿主在室外环境中可通过采集、捕捉等打野行为获取积分,积分可用于兑换系统商城物资,也可用于系统升级。】 宋知玉心中一喜,没想到这系统还挺实用。 当下便更有干劲了。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系统绑定她肯定有她的目的,那这个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呢? 宋知玉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想到便问:“系统,你为何会绑定我?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这系统也很符合她的性子,直白的告诉了宋知玉。 【本系统需要累计积分与同期系统竞争排名,排名前十可脱离主系统且永不会被摧毁。】 系统还没说完,宋知玉便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本系统若排十名开外,将会被销毁,届时宿主也会跟着本系统灰飞烟灭。】 宋知玉心里一咯噔。 所以她从现在起就得卷起来了? 不然岂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投不投胎倒是其次,身为一个吃货,还没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就嘎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是的宿主,请您努力打野获取积分,争取让本系统获得名次。】 系统听了宋知玉的心声,毫无感情地答了一句。 宋知玉:“……” 她突然没了获得系统的快乐,此刻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恶心感。 虽说她和系统绑定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好事,但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其实如果没有系统,她也能生存不是吗? 只是会艰难一点。 宋知玉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不由灵魂发问:“可以……解绑吗?” 第3章 好吧她认栽! 【一经绑定,在本系统未出名次前,无法解绑。】 “那我要是非要解绑呢?”宋知玉不死心,追问道。 系统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强行解绑,宿主即刻死亡。】 宋知玉:“……” 行吧! 她认栽。 宋知玉怒极反笑,“想让我帮你,那你总该给我些甜头吧?” 空气凝滞了片刻。 系统大概没想到她思路转得这么快,顿了一下才发声。 【有,宿主请稍等。】 【叮,新手礼包已发放至系统仓库,宿主可自行查看。】 宋知玉心念一动,正欲查看系统给她送了什么好东西。 “小主,怎么摔了?” 这时,听鱼注意到自家主子坐在地上,惊呼一声,扔下手中笋就跑了过来。 宋知玉收回心神。 听鱼已跑回宋知玉身旁,将她扶起来,上上下下查看她有没有摔伤。 直到确定宋知玉并无大碍就开始在她耳边絮叨。 “小主,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和小喜子来做,您在边上看着就成。” 小喜子也在关注宋知玉,闻言赞同点头附和。 两人直勾勾盯着她,似乎她再动手他俩就不干活的架势。 宋知玉只好点点头:“好,那我在园子里四处走走散散步。” 正好她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查看新手礼包。 听鱼和小喜子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应了声,便继续去忙碌手中的活计。 宋知玉沿着园子的小径缓缓走着,看似在欣赏竹子的姿态,实则心思全在打野系统上。 一路往院子北面走,七拐八绕的好不容易寻了个隐蔽的角落。 宋知玉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意识沉入脑海,查看系统面板。 系统面板很简单,左上角是显示的是积分数额,目前只有一点,应该就是刚刚她掰的第一个竹笋获得的积分。 右边则是仓库的图样,中间还有一个画圈圈的“绑”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除此之外就剩下一个类似某宝一样的商城,只不过商城内的商品此刻是清一色的灰色,商品下面显示的是积分兑换的数目。 暂时买不了宋知玉便懒得查看,直接点开了系统仓库。 这一看,宋知玉只觉眼前一黑。 仓库内孤零零的放着一个陶罐,上面写了一个盐字,目测最多一斤。 她算了算,就这一斤盐省着点用也就够她们主仆三人用上一个月。 这系统是多穷啊?送的新手礼包这么抠搜? 这不行!绝对不行! “破烂系统,你给我滚出来!” 宋知玉差点暴走。 然而,等了许久宋知玉都没等到系统回应。 显然是准备装死。 宋知玉气的胸膛起伏,片刻后阴恻恻威胁:“你若不给我个交代,咱俩的合作到此结束,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 这话一出,系统立即有了动静。 【宿主莫生气,新手礼包虽然简陋,却是您目前急需之物,况且这盐算是古代稀缺之物。】 她冷哼了一声:“你别想糊弄我,就一斤盐换算下来三十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你要是去没诚意……” 【宿主别急,除了新手礼包本系统还可以为您开通一个特权。】 宋知玉心里的气这才稍微消了点:“什么特权?” 【本系统可以给宿主开通一个绑定位,只要宿主绑定一个人,那人获得的物资也可换得积分。】 宋知玉暗自思忖了一番。 这倒是个不错,如此一来,她获取积分的途径便多了一条。 积分一多,她能在商城换的东西就多了。 为了保险起见,宋知玉还是问了一声:“绑定之人可有限制?” 【当然有限制,宿主绑定的人选必须与您有一定接触的频率。】 “确定没有别的限制了?绑定之后还能解绑吗?会不会被对方察觉?还有会不会对对方产生伤害?” 宋知玉一连四问。 系统一一回答。 【并无其他限制,被绑定之人并不知晓且可解绑,绑定亦对其无害。】 宋知玉听后安下心来。 如此,那这绑定之人还必须是能干又能听她差遣的。 心念一转她便想到了小喜子和听鱼,同时她认为一个绑定位有点少。 【系统,你给我开通两个绑定位,我便不再与你计较,否则,这事没完。】 系统:…… 它选定的宿主似乎有点精明。 考虑了一会,机械音才重新响起。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宿主不可再讨价还价。】 宋知玉竟能从机械声里听出些微无奈。 她满意了,脸上挂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与系统谈妥,宋知玉心念转到系统面板去,迫不及待点击了“绑”字,弹出一个小框框,里面有两排,前面是一个“+”号,后面是下划线,两排一模一样。 这跟游戏加好友类似。 宋知玉立即点了一下加号,心中默念听鱼的名字,小框立即就起了变化。 上面的加号变成了数字一,下划线上出现了听鱼的名字,并且在其名字后面还有积分显示,数字正在跳动中。 操作还挺简单的,很快她便把小喜子也添加了进去。 与听鱼显示的是一样的。 绑定结束宋知玉便关闭了小窗口,看了眼面板累计积分。 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累积了十来个积分。 什么都没干就把积分给赚了,这简直就是开挂。 宋知玉很想大笑三声,但还是忍住了。 稳了稳心神,她从系统转到现实,抬头才发现半弯月儿不知何时已升了上来。 今晚的月亮略显朦胧,照在地方不是很明亮。 宋知玉算算时间,等她走回去估计听鱼和小喜子应该也挖好笋了。 她摸摸早已饿过头的肚子,抬脚快步往回走。 戌时的更鼓荡过宫墙时,宋知玉第三次踩上那方苔痕斑驳的青石板上。 她挑了一块熟悉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垂了垂腿。 一脸欲哭无泪。 此刻她总算是想起了,她方向感不强的事,俗称路痴。 她在现代的时候,去不熟悉的地方,也经常走反方向来着。 映竹园的小径又错综复杂,她这样绕来绕去,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望着周边茂密的竹林,夜色逐渐深沉,宋知玉有些犯愁。 正想着要不要在原地等听鱼和小喜子过来找她,竹林深处忽有压抑的呛咳传来。 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 宋知玉“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有人! 有人她就能问路。 转念她又想到这是后宫,她还需谨慎对待,打算先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宋知玉随手捡了根竹竿攥在手里,轻手轻脚,循着断续的声息摸去—— 第4章 野男人 宋知玉屏住呼吸一步步往里走,直到视线内出现一个黑色背影。 一个身着暗色长袍的男人盘腿坐在林间,微垂着脑袋,不知在做什么? 什么情况? 宋知玉瞪着疑惑的大眼,四处瞧了瞧,此处只有这么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 能出现在后宫里的,一般只有侍卫和太监。 可这人穿的似乎不是侍卫的服饰也不是太监的。 【叮,检测到前方有晕倒的野男人。】 【叮,检测到前方有十两野银子。】 宋知玉:??? 系统怎么突然有提示了? 还有野男人和野银子是什么鬼? 出现在户外的人也在打野系统收集范围内? 宋知玉之前想的打野就是采集野外物资或者打猎之类的。 没想到范围这么大。 “这野男人捡了能值多少积分?”宋知玉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五千。】 宋知玉:!!! 这么多! 宋知玉心动了一下下。 这个可以有! 好在她足够冷静,旋即追问系统:“怎么弄?是打死还是带回去?” 【带回。】 宋知玉沉默了一瞬。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 昏暗中能看到此人身边似乎还有一滩暗色液体。 天太黑,看不清。 宋知玉隐约能闻到一丢丢血腥味,大概能猜到是血。 一个身受重伤且躲在这种隐蔽的地方男人。 必然是刺客! 她可不会学言情小说里那些救刺客养心腹的女主,鬼知道会不会遇上白眼狼。 路边的男人不能随便捡。 给她十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把人带回去。 宋知玉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积分再多她也得有命用才行。 这么一想,宋知玉抬脚便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偏偏在这个时候,系统滴滴滴叫了起来。 【宿主,野男人可以不捡,野银子不要白不要!】 有道理。 “野银子在哪?”宋知玉问了声。 【野男人腰上的荷包里。】 呃…… 宋知玉这一刻怀疑她绑定的不是打野系统,而是打劫系统。 不过…… 她打劫一个刺客应该不过分吧? 她目前穷的叮当响,急缺一笔银子改善生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宋知玉果断抄着竹棍走了过去,绕到男人面前蹲下。 目光紧紧锁定在身侧的荷包上。 二话不说捡起来往里面掏巴掏巴掏出一锭银子! 【叮,恭喜宿主获得十两野银子,积分加一百。】 不仅白得十两银子还多了一百积分。 不虚此行! 宋知玉开心的都忘了她其实是来问路的。 喜滋滋把这银子和荷包一并塞进袖口,刚要起身离开,感觉手腕一紧。 宋知玉低头一看,发现手腕被这个男人紧紧握着。 握的她手腕生疼。 宋知玉瞬间僵在原地。 完了!完了! 这个刺客是不是要醒了? 她要死在这里了! 她就不该贪这十两银子! 宋知玉吓得小脸煞白,心里把那破系统骂了个底儿掉:“你个缺德玩意,人醒了怎么不提醒!” 骂完却还要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磕磕巴巴地求生。 “大大大侠饶命!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见你受伤昏迷,以为您用不上这银子了才拿的!” “小女子绝没有别的坏心思,既然你醒了,我把银子还你!”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宋知玉悄咪咪看了眼男人的脸,发现他蒙着面,露出的眼睛眼皮紧闭。 【宿主,他没醒。】 系统委屈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 【此人这种行为是下意识的。】 所以它才没有提醒! 宋知玉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 与此同时她赶忙伸手掰紧握她的那只大手。 可惜她的手指掰的发疼却还是没能掰开。 这男人力气怎么就这么大? 这样僵持下去她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宋知玉急的脑门子全是细汗。 气急败坏之下捡起方才被她扔在地上的棍子,往男人头上打了一棍。 “唔~” 野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却没松手。 宋知玉撒气踹了男人一小脚。 在他黑袍上留了个小脚印,但他依旧没松手。 宋知玉气急败坏之下蹲下身子,对着那男人手背狠狠咬下一口。 许是她下嘴太重,那男人终于是松了手,但重心不稳,往一侧倒下。 宋知玉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刺客,毫无愧疚感的抬脚就要跑。 岂料,系统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叮,发现野生铜质令牌一块。】 宋知玉下意识低头去看,果真发现男人身侧不知多出了一块令牌。 这又是一笔积分,不要白不要。 宋知玉果断蹲下身,准备捡起来,然后……借着月光看到那令牌上刻着几个字。 【御林军卫士寒云】 这……她抢的不是刺客,是一个小侍卫。 这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古代这种小侍卫的月俸也就二两银子左右。 十两银子估计他攒了挺久的。 除去开销也要半年之后,要不这银子她还是还回去,大不了就是扣点积分。 这么想着,宋知玉已经开始掏袖内的荷包。 系统却出声打断了宋知玉的动作。 【宿主,打野捡到东西不可物归原主,积分也无法退回。】 宋知玉:“那我硬要退呢?” 【宿主将受到惩罚,承受一日锥心之痛。】 宋知玉:…… 狗系统竟知道她的软肋!她平生最怕痛! 宋知玉愣住了,这银子成了烫手山芋,现在退不敢退,拿又拿的不安心。 毕竟此人若是坏人,抢了也就抢了。 可他不是,他不过是个皇宫底层打工仔,万一家境贫寒,她拿了银子岂不是把人给害惨了? 许是系统听到了宋知玉的心声,突然提示道。 【此人身中剧毒,宿主可救他一命,收取银两作为报酬。】 挺有道理了。 但宋知玉怀疑她绑定的系统是智障。 她的职业是建筑师不是医生,怎么想的,让她救人一命。 其实系统也怀疑它绑定的宿主傻,但自己绑定的自己认,只能无奈提醒。 【商城有药。】 哦~ 宋知玉后恍然大悟。 这时林外远远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主~小主,您在哪呢?”林外突然传来听鱼和小喜子焦急的呼唤。 宋知玉听到听鱼的声音由远及近,停止了和系统交流,火速打开商城搜索解毒丸。 看到下面购买积分三百,宋知玉愣了愣。 靠,好贵! 她瞥了眼左上角的累计积分,一共三百五十六积分,其中两百多积分是小喜子和听鱼挖笋得来的。 辛苦分! 但…… 罢了,积分可以再攒,亏了她也认了。 打定主意宋知玉果断兑换好解毒丸掰开男人的嘴把药丸塞进去,便匆匆顺着听鱼呼唤的方向往外跑去。 ———— 竹林内。 宋知玉前脚刚走,后脚元庆便带着侍卫以及几个御医出现匆匆而来。 没一会,竹林内的痕迹便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第5章 说出去谁信? 一个时辰后,流云宫正院小厨房里,热气腾腾。 “小主,咱们这样做,真的没事吗?”听鱼一边从锅里捞出煮熟的竹笋,一边眼睛滴溜溜往屋外瞟,小心脏跳的七上八下的。 她生怕主仆三人越级使用小厨房被发现,会惹来一顿责罚。 奈何她家小主这次病愈后,性子好像大变样了,以往总是坐着发呆,现下性子活泼了不少,也越发胆大包天了。 不但堂而皇之用了正殿的小厨房,还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罐盐巴来调味。 宋知玉轻轻拍了拍听鱼肩膀,笑的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安心啦!就咱这处在犄角旮旯的流云宫,连野猫都懒得过来溜达,哪会有人注意到咱们的小动作?” 流云宫与冷宫相邻,平日里巡逻的侍卫都绕着走,听鱼这么一想,心里还真就踏实了不少。 宋知玉夹起一根春笋,细细尝了尝咸淡,略一点头。 即便只放了盐,她依旧觉得吃起来鲜美无比。 “好吃,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嘛。” 她感慨了一句,便招呼听鱼和小喜子一起吃。 此处都是自己人,宋知玉不讲究那些个主仆之分。 听鱼和小喜子倒也识趣,没扭扭捏捏推脱。 三人很快便美美饱餐了一顿,闲聊了一阵,各自回房歇息。 听鱼本想守夜,但被宋知玉那套“犄角旮旯的说辞”说服,只能作罢。 三人一睡,流云宫便陷入了宁静。 ———— 深夜,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凌云霄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端坐于床榻一侧。 视线扫过被扔在地上的黑袍时,眸光阴沉如冰。 那黑袍上,赫然印着一个灰色小脚印,尺寸一看便知是个女子的脚印。 元庆送走御医回到养心殿,一眼便瞧见凌云霄盯着那地上的黑袍。 他跟着瞅了一眼,额头顿时冒出几滴冷汗。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敢踹皇上一脚。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元庆又瞥见黑袍下沾染在地的鲜血,不免心悸。 主子爷这次出行,凶险万分,险些命丧摄政王府。 他不由碎碎念几句:“主子爷,您是一国之君,应保重龙体,万不可……” 凌云霄听着耳边的絮叨,眸色微微一暗。 他倒不是嫌元庆啰嗦,元庆自幼便跟着他,这点唠叨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是在想摄政王赵怀安身边隐藏的那数十个江湖高手,尤其是那个使毒的高手…… 此前他得到消息,摄政王在禄山私养精兵,傍晚时分赵怀安带着人出城,他便也带着数十名暗卫出宫调查。 未料赵怀安身边高手如云,他带去的暗卫全军覆没,便是他自己,也中了暗器,从而中毒命悬一线。 若非竹林内意外出现的神秘女子,恐怕他已身死。 现下,他虽知摄政王居心不良,有谋逆之心,却拿不到实质性证据。 思及此,凌云霄周身杀意凌冽。 他必须尽快除掉赵怀安,凌氏江山绝不能旁落。 元庆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脖子一凉,抬眼果见凌云霄周身散着寒气,吓的他赶紧闭了嘴。 片刻后,他以为凌云霄那杀意是因那踹人的女子,便斟酌着开口。 “爷,是否追查映竹园内出现的女子?” 凌云霄收回思绪,冷冽目光掠过手背上的咬痕,唇角掀起漫不经心的冷笑。 后宫之中,竟藏着一个毫无内力的解毒高手。 “暗中探查,不可惊动任何人。” “寻到后将人带来。” 元庆愣了半秒才应声:“是,” 内心却颇感意外。 他以为……以爷的性子,抓到人后直接处死。 可今日主子爷竟然改了主意,难不成,映竹园内主子与那女子之间还发生了其他事,让主子舍不得处死? 这还是他家主子头一次主动提出要见一个女子,而且还不让惊动别人,莫不是…… 元庆暗自揣测一番后,莫名有点激动了。 终于有女子能引起主子爷注意了!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开端啊! 他家主子如今已二十有二,旁的男子这个年岁,家中孩儿都能组个蹴鞠队了,而他家主子甚至还是个……不通人事的。 说出去谁信? 元庆为此没少犯愁。 如此下去,他都要怀疑主子是不是……断袖了!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凌云霄睨了眼傻笑的元庆。 挥手示意元庆退下。 元庆笑意一僵,哎哎哎,激动过头了些,被主子发现了。 他不敢多言,立即躬身退下。 ———— 翌日,阳光斜照,日上三竿之时。 流云宫宁静的氛围被一阵嘈杂对话声打破。 “你俩且仔细瞧好了,这是你家小主这个月应得的分例。”一道略显沧桑却极具穿透力的女声,传入偏殿寝宫。 将还在与周公下棋的宋知玉惊醒。 宋知玉缓缓睁开眼,整个人还处于混沌之中。 揉了揉眼,恍惚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五,正是宫里发月俸的日子。 一想到那是她宋知玉目前在后宫的唯一收入来源,顿时便清明了。 正此时,门外传来听鱼声音,其中夹杂着几分气急败坏。 “叶嬷嬷,您不能如此欺人!” “按照宫中规制,九品采女月俸应为三两纹银。” “上月我家小主拿到的月俸便只有一两,眼下只给半贯,您这是要生生将我们小主往绝处逼啊!” 那叶嬷嬷冷哼一声,声音尖锐且带着几分不屑:“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理论上了?这宫中的规矩,何时轮到你个卑贱丫鬟来置喙?” 言罢,她故意甩了甩手中的一吊铜板,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直刺人心。 “就你们家小主,在这流云宫整日无所事事,既无显赫背景,又无圣宠加身,能有这些钱,已是宫里开恩。” 这轻蔑的话语同时传入正在匆忙穿鞋的宋知玉耳中。 什么玩意? 她无所事事怎么了? 这宫里的妃嫔目前没有一个成功侍寝的,那不都跟她一样无所事事! 况且,那月俸是原主失去自由应得的补偿! 现在也是她应得的! 这死老婆子,凭什么贪墨银子还如此理直气壮? 宋知玉通过昨天接收到的原主的记忆,得知原主也就头一个月正儿八经拿到了三两月俸,第二个月就只拿到了二两,第三个月只余一两。 那些没到手里的银子都进了殿外那个内务府管事叶嬷嬷腰包里。 眼下,她更是变本加厉,坏事做绝,竟然只肯给她半贯铜钱。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原主是软包子,她可不是! 宋知玉气的浑身发抖,起身捞起床边屏风上挂着的外袍披上,一手抄起屋内的板凳,一手拿起茶壶,披头散发就冲了出去。 “大胆刁奴,胆敢背后议论主子!” 宋知玉这一嗓子,裹挟着滔天怒火,震得叶嬷嬷耳鼓生疼。 叶嬷嬷打眼一瞧,瞧见一陶瓷茶壶裹挟着呼呼风声朝自己额头砸来。 “啊!”叶嬷嬷瞳孔地震,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脑袋,身体也本能地向后躲去。 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那半贯铜板也从她手中滑落,随之散落在地上。 听鱼和小喜子被回头,瞧见宋知玉披散着头发,举着凳子风风火火冲过来,惊得呆立当场。 平日极少动怒的小主,此刻仿若被激怒的小兽。 这是他们家小主?想来也是被叶嬷嬷给气到了。 听鱼反应过来,想拉住宋知玉。 宋知玉却眼神示意她别动,而后不管不顾,一步一步朝叶嬷嬷逼近。 每一步都踏得重重的,一脸凶神恶煞。 叶嬷嬷望了眼被砸碎在地的水壶,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方才那嚣张跋扈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余光瞥见宋知玉越发逼近的脚步,吓得往后爬了好几步。 宋知玉这一凳子砸下来,怕是会要了她老命。 她边退边佯装镇定质问:“宋采女,老奴究竟犯了何错?现下举着凳子,又要意欲何为?” 第6章 老东西! 自然是想砸死这个老东西! 宋知玉能听出叶嬷嬷声音中的颤意。 她将凳子往地上重重一放,指尖轻扣椅背,眸子盯着这老婆子,忽地抬脚跺死一在地上乱爬的虫子。 “叶嬷嬷还敢质问本小主?”说到此处尾音陡然转厉,惊的叶嬷嬷浑身一抖。 “你个老东西擅自克扣宫妃月俸,私底下诋毁主子,你这般作态,真当本小主是泥菩萨不成?” 叶嬷嬷瞥了眼被宋知玉碾烂的小虫,一时失神。 以往从不敢吭声的人,今日突然一反常态,气势宛如上等妃嫔,叫人心惊。 良久,叶嬷嬷想到流云宫门可罗雀,连洒扫的太监都要绕道走,何须惧怕眼前这个空有采女名头的货色? 旋即大着嗓门叫嚷:“老奴按规矩办事,内务府的账册记得分明,每月给小主发足了三两银子。” 说到此处,气势又足了几分,梗着脖子放狠话。 “宋小主若执意不分青红皂白污蔑老奴贪墨银两,让陛下知晓,仔细落个苛待宫人的罪名。” “放肆!” 宋知玉见她还敢威胁自己,举起木凳往地上一砸。 一个蹬脚应声断掉一截,砸在叶嬷嬷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叶嬷嬷忙抚住手背,瞪着宋知玉:“你……” 宋知玉扔了瘸腿凳子,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什么你?陛下明察秋毫,岂会被你那点小伎俩蒙蔽?” “若是皇上当真下令彻查月俸之事,本小主倒要看看你这刁奴项上有几颗脑袋可以掉?” 说着她俯下身子,抬手掐住叶嬷嬷的下颌,冷笑:“纵是本小主今日将你打杀了,不过禁足几日,嬷嬷敢不敢赌?” 叶嬷嬷心里清楚,这事若真闹到皇上那里,自己必定罪责难逃。 但让她就这么服软,她又心有不甘。 若是软下来,到她手里的银子便要吐出去。 叶嬷嬷浑浊的眼珠子乱转,忽而瞥见屋檐角落的蜘蛛网,腰杆又硬了起来。 眼前这个宋采女晋位三月连圣颜都未见,哪来的门路向陛下递话,不过虚张声势,唬她罢了。 她还真差点着了道,立即挺起胸膛傲慢开口。 “老奴可不是被吓大的!今日月俸老奴已经送到,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老奴告退!” 说罢,她竟动作迅速地爬起来,一溜烟撒腿就跑,一下蹿出三丈远。 主仆三人未料叶嬷嬷如此无赖,反应慢了半拍。 宋知玉其实也知道她压根求告无门,她正在琢磨如何让这老婆子自己把贪污的银子吐出来。 就这一出神的功夫,叶老婆子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今天若让叶嬷嬷出了这流云宫,她被贪污的银子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情急之下大喝,“拦下她!” “小喜子抓住她,绝不能让她跑了!” 小喜子一听如离弦的箭,立刻扑追过去。 别看小喜子说话虽然不利索,到底年岁小,腿脚快得很。 不消片刻便追到了叶嬷嬷。 叶嬷嬷回头怒瞪小喜子一眼,边跑边威胁:“滚开,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喜子忌惮叶嬷嬷管事的身份,被她一吼,脚步一顿,瞬间落后几步。 宋知玉眼看这样下去不成,叉腰大喊道:“小喜子,给我踹翻她!出了事有我担着!” 小喜子得了这话,心一横,脚下猛的发力,一个箭步冲上前。 叶嬷嬷见此,慌不择路竟撞在月洞门上,眼冒金星下仍不停顿,抬脚便往门外跑,不料被石门槛绊倒。 “哎呦!”叶嬷嬷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泥巴,头上的金簪也甩飞了出去。 小喜子见此机会,顺势抬脚,皂靴踩住叶嬷嬷后背,回头对着宋知玉憨笑:“小主,奴才抓到她啦!” 一激动,说话都利落了。 宋知玉朝着小喜子竖起大拇指,带着听鱼追过来。 到了近前二人发现叶嬷嬷此刻狼狈至极,咧嘴一笑。 听鱼暗爽:死老婆子活该。 叶嬷嬷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地上,仰着脖子张着嘴巴往外吐泥巴。 宋知玉懒得瞧她那邋遢样,看向掉落在地的金簪。 金簪簪首被雕刻成蝴蝶花型,其上还镶嵌着一颗珍珠,精巧别致得很。 宋知玉粗略估计这支金簪价值,起码在百两白银以上。 这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购置的,更不是一个嬷嬷靠着月俸能负担的起的。 若说是宫中主子赏赐,这金簪却又有些上不了台面,所以此簪应是宫外首饰铺子购置的。 由此可见,这叶嬷嬷当内务府管事捞的油水不少。 除了克扣不受宠宫妃的月俸,还可能克扣了那些个低等宫女奴才的俸禄。 宋知玉平生最厌恶这种克扣工人工钱的管事。 这种丧天良的东西就该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想着便走过去,慢悠悠拿起地上的金簪。 “宋采女,这是老奴的金簪!” 叶嬷嬷不知何时吐干净了嘴里的泥巴,见宋知玉捡了她的宝贝,急吼吼的叫出声。 宋知玉把玩着金簪,似笑非笑看了叶嬷嬷一眼,“什么你的?这金簪分明是本小主的。” 叶嬷嬷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小喜子死死踩住,动弹不得,只能扯着嗓子,大吼大叫。 “这簪子一直戴在老奴头上,你怎么能强占老奴的东西?” 宋知玉眉蹲下身子与叶嬷嬷对视的同时,漫不经心挑眉。 “哦?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我看是你见本小主这簪子贵重,又欺本小主无权无势,想强占呢。” 叶嬷嬷被宋知玉这强词夺理的说辞气到发抖,眼睛瞪出红血丝。 她暗恨自己为了贪那点月银没带点人过来。 否则怎么会被一个小太监压在脚下,连自己的簪子都抢不回来。 这时,流云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叶嬷嬷眼底迸出精光,心知来的是宫中巡逻的队伍,她素来与西面的侍卫队长关系甚好,立即扯着嗓子哀嚎,意图将人吸引过来。 “来人呐~有没有人来给老奴做主啊!” “宋采女仗势欺人,强占老奴首饰,有没有人为老奴做主啊~” 宋知玉自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下奇怪,往日巡逻队伍很少往流云宫这边来,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这叶嬷嬷怎么运气好的这么出奇? 同时她心里也很清楚,叶嬷嬷能当上内务府主管之一,其人脉肯定很广。 她敢这么大喊把人吸引过来,说明那巡逻队的人一定和她相熟悉,也一定会站在她那一方。 指不定自己这一方还会吃大亏。 宋知玉眉头紧皱,以她在后宫毫无根基的处境…… 拿不回属于她的月银不说,还会被反咬一口,背上一个恶主欺奴的名声。 若是传出去,那她们主仆三人往后在这后宫的处境只会更难。 现下捂叶嬷嬷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宋知玉脑子飞速运转,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广袖翻卷间撩起长发用金簪随意挽了个发髻,便气定神闲般看向流云宫正门。 等着那群巡逻侍卫进门。 第7章 谁先说谁有理 正殿鎏铜宫门处,身着宝蓝色提花缎面锦袍的年轻管事公公,迈着沉稳的步伐,带着一队佩刀侍卫鱼贯而入。 此人不过二十岁上下,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敬畏的气势。 叶嬷嬷一见来的是元庆,整个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妙。 怎么来的是他———元庆公公。 元庆是皇上身边的心腹,性子又素来严谨,凡讨好他的人,都被他严厉训斥责罚过。 眼下这事,倒是棘手了。 宋知玉将叶嬷嬷的反应看在眼里,便知来人与她不熟。 同时又心生疑惑,此人是什么来头?竟吓的叶嬷嬷宛如鹌鹑般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她悄悄打量对方那张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莫名觉得眼熟。 宋知玉轻移莲步,悄然退到听鱼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问:“此人是谁?” 听鱼疑惑侧头看向自家小主,显然没料到宋知玉竟然不记得元庆。 不过还是将声音压的极低:“小主,这位是总管大人元庆公公,他平日里最得皇上信任,在宫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宋知玉恍然大悟,难怪这元庆气势如此不凡。 相比之下,叶嬷嬷就显得格外狼狈且不入流了。 “咱家大老远就听到这边吵得不可开交,尔等在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元庆还未至近前,训话声便远远传来。 流云宫内瞬间一片死寂…… 直到元庆停下脚步。 叶嬷嬷突然开始捶打地面,红着老眼声泪俱下哭诉。 “元庆大人,您来得正好,老奴这日子没法过了!” “今日老奴来给流云宫送月俸银子,宋小主却不满宫中规矩,嫌月俸少,还纵容奴才对老奴大打出手。” “老奴因此摔倒落下的金簪,宋小主却强占了去,难道说老奴是奴才,便就活该被欺负吗?” 宋知玉得知元庆身份,心里那是一点也不慌。 她深信能爬上高位的太监总管,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元庆垂眸,瞥了眼趴坐地上,浑身脏兮兮的叶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别过头去。 接着,视线落在一侧衣衫不整的宋知玉身上,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抽。 他向来记性极佳,自然知晓眼前女子是三个月前,在御花园被皇上册封的宋采女。 说来,这宋采女…….被皇上赐封,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瞧她如今这副模样,怕是过的不甚如意。 毕竟,他在宫里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如此不修边幅的小主。 瞧瞧这身打扮,白色寝衣外仅披了件青绿色外袍,长发未盘发髻,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 即便他知道宋采女容貌出众,但就今日这副着装打扮,恐怕这辈子都难获圣宠。 宋知玉不知道元庆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只想尽快解决眼下的事情。 “大人来得正好,这事不是谁先说谁就有理。” 她神色平静,一一说明缘由。 “本小主责罚她,那是因为她身为内务府管事,肆意克扣本小主月俸,连续数月,变本加厉。” “今日更是拿半贯钱便把本小主打发了,此事,还劳公公彻查一番。” 说着,指了指地上散乱的铜板:“公公,那便是叶嬷嬷给本小主的月俸。” 元庆只瞧一眼,便已知晓宋知玉所言非虚。 宫妃月俸断没有给铜板的道理。 这深宫污糟事多不胜数,他心里门清。 瞧着流云宫主仆三人,一个个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衫,便知日子过的清苦。 再瞧瞧那叶管事,穿着一袭暗红织锦绣花裙,比身为主子的宋知玉穿的还要华丽,便知此人暗地里不知捞了多少油水。 此前,他便听过不少太监宫女怨声载道,一直想整治宫中不良风气,只是他事务繁忙,无暇顾及。 今日既是被他碰上,正好利用叶嬷嬷来个杀鸡儆猴。 再者,这叶嬷嬷原是先帝在世时,时任皇后的姜氏提拔上来的。 此人与姜太后挂钩…… 不可再留在内务府管事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他可趁此机会替换成陛下培养的心腹。 元庆收回思绪,脸色蓦的阴沉下来,看向叶嬷嬷时眼神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贪主子的月俸,欺上瞒下,活得不耐烦了!” 叶嬷嬷吓的眼神飘忽,嗫嚅道:“大人,这其中有些误会。” “误会!” “老奴出门走的……有些急,拿错了银钱。” “这半贯钱不是给宋小主的,老奴这就重新取月俸过来。” 听鱼气的满脸通红,忍不住插嘴:“叶嬷嬷,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家小主没用,能给半贯钱已是皇上开恩!” 小喜子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抬头看向元庆,眼眶泛红,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告状。 “总管大大大人,叶管事她欺欺负小主,她她她坏的很!” 元庆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小喜子,心生怜悯,微微颔首:“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一挥手,身后的侍卫立刻会意,分出两人朝着内务府的方向快步而去。 宋知玉不认为那两个侍卫去内务府查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那半贯铜钱也被叶嬷嬷糊弄过去了。 她敢明目张胆贪月银,明面上的账目定然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将金簪从发间取下,递给元庆,“大人,这金簪确实是从叶嬷嬷头上落下的,您瞧瞧,这簪子价值几何?” 元庆接过簪子,只随意瞧一眼便知其价值,再怎么说他掌管后宫大小事物,见过的金银珠宝无数。 “这簪子由纯金打造,其上珍珠更是价值不菲,约莫得要个五百两纹银。” 宋知玉闻言,煞有其事掰着手指头数数。 “那以叶嬷嬷每月十两月俸来算,一文不用起码也要攒上四年两个月才够买这支金簪。” “想来叶管事私下捞了不少油水吧?否则哪舍得花大价钱买这样华贵的金簪?” 元庆眸光一厉扫向叶嬷嬷,面上布满寒霜。 “你且说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购置此金簪?” 叶嬷嬷暗道要遭,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洇湿了鬓角。 脑子飞速转动,片刻咬牙道:“这金簪乃是老奴家中传下来的!” 宋知玉“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叶嬷嬷把在场诸位都当傻子耍呢?” “若这是家中所传,那嬷嬷家中应是相当富足,家中既不缺银子,又为何要送你进宫当差?” 话音一落,叶嬷嬷顿时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元庆甩袖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 “去延福巷丙舍叶管事住所查,咱家倒要看看她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侍卫们立即领命前往。 宋知玉却注意到叶嬷嬷听到查她住所,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便知侍卫会无功而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前去内务府的两个侍卫率先抱着一摞账本返回。 “元庆大人,根据内务府账册纪录,宋采女每月月俸皆按月发足三两银子,并无异样。” 果然不出她所料。 宋知玉一耸肩,提醒元庆:“大人,记录是记录,这送银子的路上还是不是那点银子谁能知道?” 元庆诧异看了宋知玉一眼。 他之前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宫中一直是如此行事,被宋知玉一提,神色凝重。 内务府分配的银子是没问题,路上可就不好说了。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大问题,过后他得跟皇上提一提,立下规矩防止此等不良风气,否则后患无穷。 此事另说,眼下没有证据,怕是无法处置叶管事。 第8章 足以受虿盆之刑 元庆还没来得及细思,叶嬷嬷瞅准趁着小喜子走神的空档,猛得一耸背,挣脱开皂靴束缚,狼狈从地上爬起。 她拍了拍尘土,昂首挺胸直嚷嚷:“元庆大人,你都听到了,内务府的账本没毛病。” “老奴问心无愧!” 元庆目光如利刃,直直射向叶嬷嬷,“话不可说的太满,账册是没问题,可这金簪,你却还未做解释。” 叶嬷嬷被元庆盯得不自在,也气势萎靡了几分,却依旧梗着脖子强调。 “老奴早讲了,这簪子是家中祖上传下的,你们没有证据,可莫要冤枉老奴。” 元庆向前踱来一步,意味不明的看着叶嬷嬷。 这叶管事在宫中混了多年,是个老油条,换做旁人还真拿她没法子,可偏偏她此次栽在他手里了。 “你跟咱家要证据?行!那咱家便成全了你!” 元庆话落,提高音量对着空中道: “寒风,去凤凰北街金玉楼一趟,将账簿取来。”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嗖”一下,眨眼消失不见。 宋知玉瞧着闪现闪离的虚影,瞪大了双眼,有被震惊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暗卫? 小说诚不欺她! 看来她以后行事得小心点,以免被这些蹲在暗处的人发觉她有系统。 这边宋知玉在走神,那边叶嬷嬷脸上血色尽褪。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庆,怎么也想不通元庆怎么会知道金簪出自金玉楼?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怎么怕了。 毕竟,金玉楼背后的东家神秘的很,绝不会拿出顾客采买记录的账簿。 元庆说到底也只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她笃定那暗卫是拿不到证据的。 叶嬷嬷稳住心神,看向元庆:“那金玉楼与老奴毫无瓜葛,您便是查个底朝天亦是无用。” 元庆只静静站着,一声不吭,权当她的话是耳旁风。 叶嬷嬷望着元庆被朝阳拉长的影子,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宋知玉虽不清楚金玉楼是什么来路,但她相信元庆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去拿账簿。 想必那账本里藏着坐实叶嬷嬷撒谎的关键证据。 本以为倒霉的会是她们主仆三人,岂料峰回路转,现下倒霉的只会是叶老婆子了。 没一会,前往搜查叶嬷嬷住处的侍卫也回来了,同样的,其住处并无异样。 叶嬷嬷到底在管事之位呆了多年,总归不会太蠢,不会傻到在宫中住所明目张胆藏东西。 查不出来才正常。 宋知玉想着今日已与叶嬷嬷彻底撕破脸,断不能让其再有翻身的机会。 索性在一旁说道:“听闻宫中某些管事会在宫外会安置私宅,大人不妨再派人去查查叶嬷嬷有无私产?” “若真有,那置办私宅也不少银子,再加上这支金簪……银钱来源可就有大问题咯。” 元庆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他也正有此意。 这宋采女心思还挺细腻。 “宋小主所言有理,咱家这便派人去查。” 于是乎,刚从叶嬷嬷住处赶回来的几个侍卫,又被派了出去。 叶嬷嬷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心里发怵,转眼又瞪着宋知玉,心里骂开了花。 “账簿。” 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冷不丁出现在宋知玉身后。 宋知玉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那叫寒风的暗卫将账本往元庆怀里一扔,脚尖一点,又没影了。 两个正脸都没瞧见。 这速度也太快了! 元庆倒没在意寒风扔账本的举动,低头翻开账簿,细细查看。 宋知玉侧目,瞥见叶嬷嬷那张松弛的面皮,微微抽搐,跃跃欲试似乎想抢账簿。 她赶忙挡在叶嬷嬷跟前,余光恰好看元庆翻到的页面,上面写着“二月初一,叶红韵购置双蝶珍珠簪一支,五百三十两纹银。” 元庆将账本扔到叶嬷嬷面前,怒喝道:“说!你哪来的银子购置金簪?” 叶嬷嬷目光定在采买记录上,面露死灰。 此时她彻底乱了阵脚,不自觉捏紧衣角。 元庆斜睨她一眼,“休要再狡辩,你若老实交代,咱家或可免你一死。” 宋知玉嫉恨这死婆子害流云宫主仆过苦日子,现下有机会,可不得在一旁狠狠补刀。 “叶嬷嬷,你若打死不说可是要受拶刑、虿盆之刑的,你怕不怕?” 叶嬷嬷听到虿盆之刑,眼底闪过恐惧。 若只是贪墨银两左不过杖刑,要不了命,可她猪油蒙了心,犯的事……足以受虿盆之刑。 此刑将犯人投入装满毒蛇、蝎子等毒虫的坑中,被毒虫疯狂叮咬啃食,直至被折磨致死。 她怨毒的看向宋知玉,都是这眼皮子浅的贱货为了几两银子害的。 她万不能承认。 “你莫要逼人太甚,老奴不过是买了支簪子,您怎么就这般断定老奴的银子来路不正?” 宋知玉双手环臂,挑眉冷笑,“哟,承认那簪子是买的了,那便好!你且说说方才为何撒谎说是家传?你若心里没鬼,撒那谎做甚?” 听鱼见自家小主占据有利一方,立马点头附和道:“就是,前言不搭后语,肯定有鬼。” 小喜子没说话,但在一旁使劲点头。 元庆也是不耐烦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叶嬷嬷,“既不说,那便别怪咱家了。” 话落转头对身旁侍卫下令:“将内务府六部二十四司管事,以及跟在叶管事身边的人都唤来,咱家要挨个问话。” 叶嬷嬷闻言脸色煞白,双手控制不住颤抖,身子也摇摇欲坠。 可没人理会她。 不多时,一群男男女女被穿过月门洞被带至元庆跟前。 一个个如瑟缩的瘟鸡,缩着着脑袋等着被元庆问话。 可见元庆在宫中的名头十分可怕。 元庆先看向一个年岁最小的丫鬟,厉声问道:“你在叶嬷嬷身边多久了?” 那丫鬟被元庆周身的气势吓得脸色青白,偷偷瞥了眼一旁的胖男人,战战兢兢,“回公公的话,奴婢跟着嬷嬷已有三年了。” “哦?那这三年叶管事有无异常之举?” 说到这里,元庆眸光一厉。 “如实说,敢有隐瞒,当场杖毙!” 那小丫头吓得直瑟缩:“有有,每月初六,嬷嬷便会支开奴婢前往……” 叶嬷嬷听到这急的直跳脚,指着那小丫头怒骂。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管事待你不薄,你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元庆直觉此事不简单,恐怕叶嬷嬷不止贪污月银,其中还涉及到了后宫主子。 他拧起了眉,“叶嬷嬷去了何处?嗯?” 那小丫头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奴婢有次瞧见叶嬷嬷拐进了嘉宁宫。” 嘉宁宫? 宋知玉心里琢磨,那不是……瑶嫔所住之处? 元庆也是沉默了片刻,瑶嫔乃是丞相之女,重臣之女,此事需细查还需陛下亲自处置。 转念,元庆便打算先解决叶嬷嬷贪污月俸一事。 于是,元庆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今日把你们叫来,是为了彻查叶嬷嬷贪污月俸一事。” “但凡能提供叶嬷嬷贪污确凿证据的,咱家赏银三十两,往后内务府晋升也将优先考虑!” 此言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怀心思。 第9章 墙倒众人推 人群中,一个平日里就与叶嬷嬷有些间隙的小管事,率先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抖的厉害,却又藏不住那股兴奋劲:“大人,奴才知道些事儿。” “上月内务府发放宫人的月俸时,奴才瞧见叶嬷嬷与浣衣局宫女起争执,言语间提及缩减各宫月俸。” “奴才当时信了,可后来一打听,根本没这回事儿。” 元庆紧紧盯着那小管事:“可有旁的人证?” 小管事忙不迭应声,“奴才没有人证,不过奴才还瞧见刘嬷嬷似乎被叶管事威胁,登记账簿时做假了。” 说着,手指指向人群中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子。 刘嬷嬷被点到名,与那小管事对视一眼,哆哆嗦嗦地站出来。 “总管大人,老奴是被叶嬷嬷威逼的啊!” “她威胁老奴,若不照做,就把老奴赶出宫去,老奴一家老小还指着老奴在宫里这点月钱过活呢。” 声音带着哭腔,透露着被逼无奈的苦涩。 叶嬷嬷愣愣的看着刘嬷嬷,似乎没料到她会背刺她,回过神的瞬间,像一头发狂的恶犬冲过去,恶狠狠扇了一巴掌。 “好你个老东西,竟敢污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侍卫们赶忙上前,将她制住,可叶嬷嬷挣扎不休,脸上狰狞之色尽显。 宋知玉瞧着这混乱的场景,将那小管事和那佝偻婆子的小算盘看的清清楚楚,却并不戳破。 这时,人群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内务府管事看着被牵制住的叶嬷嬷,犹豫了一下,也缓缓站了出来。 “公公,小的……小的有话要说。” 元庆立即看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胖管事咽了咽口水,对着元庆弯腰拱手道:“前儿个,小的去库房盘点物件,发现库房少了一味香。” “奴才正纳闷,叶嬷嬷就找了小的,让小的莫要声张,否则就将罪名安在小的头上,小的当时害怕,没敢揭发。”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库房账簿,递了上去。 “公公您瞧,库房正是少了这味“绮罗”香。” 此香闻之无味,却能一种能勾起人心中最深处欲望。 毫无疑问,叶嬷嬷私底下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嬷嬷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 似是没料到平日里她颇为信任的下属,会突然反咬她, 元庆将账册接过来,沉声道:“此事若属实,你倒是立了一功。” 胖管事闻言一喜又迅速压下。 元庆则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下一刻,几个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站了出来,纷纷指着叶嬷嬷控诉。 “公公,奴才们也有话。” “叶管事时常克扣咱们月钱,还骗我们说是上头下来的新规!” 他们身后的一排丫鬟也纷纷附和,说起被叶嬷嬷克扣月钱的经历。 宋知玉看着墙倒众人推的一幕,冷笑不已。 这叶老婆子平日里仗着有些权势,没少欺压底下人,如今也算是自食恶果。 今日她是插翅难逃了。 元庆越听脸色愈发阴沉,他没想到这叶嬷嬷竟如此大胆,居然犯下这么多事。 他再次看向众人,声音提高一个度:“还有没有?若谁敢隐瞒,一旦被查出来,与叶嬷嬷同罪!” 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却没人再站出来。 就在这时,那几个去查叶嬷嬷私产的侍卫,拿着官府登记的单子回来了。 一个身型瘦削的侍卫将单子递上去,禀告。 “总管大人,属下查到叶管事利用其侄子的名,在柳叶胡同购置一处三进院落,那宅子标价四百八十两。” “另外,我等去各大钱庄,查到叶管事侄子名下存银约有五千两,她侄子都交代了,那些银两都是叶嬷嬷交于他的。” 五千两? 宋知玉眼红了一下下! 这银子要是给她多好? 她立马就能带着听鱼和小喜子跑路出宫。 可惜这银子是绝不可能落到她手里的。 甚至那一开始捡到的金簪也落不到她手里去。 元庆将那金簪交给侍卫,沉声对侍卫下令:“将叶嬷嬷关入慎行司,等候发落。”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叶嬷嬷押住。 叶嬷嬷知道自己完了,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大人饶命,老奴一时糊涂,贪财心切,才犯下这等错事,求大人开恩啊!” 元庆并不理会,颇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侍卫赶紧把他拖走。 叶嬷嬷的求饶声也渐渐远去。 元庆这才看向方才揭发叶嬷嬷的那几个管事,目光意味深长。 这几个管事都是与叶嬷嬷同期晋升的,也是太后安排的。 一起共事多年,这几人突然揭发叶嬷嬷,能安什么心思他不知道? 不过是为了扳倒叶嬷嬷,好让自己立功晋位。 不过他既然当众说了要奖赏,便不能失信于人。 明赏暗罚的事,他信手拈来。 元庆收回思绪,对着第一个揭发的管事笑道:“你今日揭发叶氏有功,赏银三十两,往后内务府晋升,也会优先考虑你。” 那管事脸上瞬间浮现出狂喜之色,忙不迭地跪地谢恩:“多谢大人!” 元庆微微点头,面色不变,目光又扫向那胖管事和佝偻嬷嬷,声音平和却又透着几分威严。 “你们俩也都有赏赐。” 随后对着站了一院子的人厉声训话:“你们在这宫里当差,当以忠心勤勉为本,莫要再出现这般知情不报的情况。” 众人纷纷应是,脸上皆是诚惶诚恐的神色。 宋知玉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思忖。 这元庆公公不愧是跟在皇帝身边的人,手段老辣。 既给了赏赐堵住悠悠之口,又敲打了一番,让众人明白他心中有数,莫要耍小心思。 今日他算是放过这几个揭发的管事一马。 这时,听鱼轻轻扯了扯宋知玉的袖子,小小声问道:“小主,那叶嬷嬷克扣的银子内务府会补偿给我们吗?” 宋知玉轻轻拍了拍听鱼的手,笑说:“把心放在肚子里。” 元庆训斥完内务府众人,让人都退下。 转头看向宋知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今日多亏了小主,小主心思缜密,才得以揪出这等恶仆。” 宋知玉心知她短期内出不了后宫,如此最好找个人罩着流云宫,眼前的元庆就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被她遇到了,不管如何她都要试试能不能抱住元庆这条大腿。 于是她连忙摆手,还笑着好言好语夸元庆。 “今日这一切都是大人的功劳,是您明察秋毫,一双眼宛如火眼金睛,才让叶管事的罪行无所遁形。” 没人被夸会不开心的,元庆也不例外,他心情颇好的说了一句:“小主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咱家。” 这算是给宋知玉一个承诺,也让她在这后宫里多了几分底气。 宋知玉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的笑容,福身谢道:“有公公这句话,往后我们主仆三人便安心了。” “若日后能帮上公公的忙,公公也尽管吩咐。” 元庆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心想这宋采女倒也机灵。 心中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采女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在这后宫里,如宋知玉这样的低位份小主,大多都是逆来顺受,像这般敢为自己争取的,实属罕见。 想着便又补了一句:“小主被克扣的银两,稍后便会让人送来。” 第10章 有趣的紧 宋知玉眼波微漾,脸上扬起明媚笑意,屈膝盈盈一拜:“蒙大人照拂,妾感激不尽。” 元庆广袖轻拂,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小主言重,不过分内之事。” 说罢欲走,眸光掠过廊下角落陶盆里那歪斜的满枝迎春花,忽觉这冷寂的流云宫苑竟透出几分鲜活气。 元庆摇了摇头,踏过月门洞时不知想到了什么,驻足回首,正撞见那抹青绿色娇小身影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这般鲜活灵动的妙人儿,倒是与他那冷漠不苟言笑的主子相宜。 宋知玉毫无所觉,边走边在心中盘算,这元庆不似那些身居高位,便高傲自大的宦官权臣,观他言语应是能处。 没一会,主仆三人回到偏殿前院。 听鱼和小喜子这才恢复平日里的放松姿态。 “小主,您方才提着木凳的样子,真真儿比戏文里女将军还威风!” 听鱼竖起大拇指,眉眼含笑夸她。 小喜子也在一旁点头,结巴声里带着雀跃:“小主扔茶…茶壶时,吓…吓得叶嬷嬷那张老脸白…白的跟面面面粉似的!” 宋知玉眉毛一挑,小手一叉腰,神色傲娇:“咱们虽居偏隅,却也不能任人作践。我再不济,那也是主子,岂能容她一个老奴欺负!” 听鱼觉得宋知玉说的非常有道理,将话暗暗记在心里。 小喜子到底是年岁小,兴奋地跳了好几下,“好好好,咱…咱们以…以后都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听鱼握着拳头挥了两下,突然说起叶嬷嬷:“死老婆子惯会欺负人!这下好了被关进慎行司,往后可有的她苦头吃咯!” “咱不仅出了一口恶气,还能拿回被克扣的银子,可真是太好了!” 小喜子听到银子,眼睛一亮,“小主,咱咱咱们马马马上不缺银子了!” 宋知玉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想到一会能拿到月银,主仆三人能过点好日子,也笑了起来,正准备附和两句,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 三人这才惊觉,日影已过中天,三人却还未吃朝食。 宋知玉揉了揉肚子,看了看天色,妄想看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可惜她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古人,穿越又才第二天,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听鱼也看了看天色后,蹙眉嘟囔:“这都午时了,御膳房那起子势利眼,今日竟连残羹冷炙都不曾送来!” 小喜子也收起了笑意,他听到小主肚子叫的叫的厉害,心里着急,表示要去御膳房瞧瞧。 宋知玉应允了:“且去瞧瞧。” 她想着今日有了叶嬷嬷这一遭事,御膳房的人应该不敢再怠慢流云宫,至少馊饭馊菜在这风口浪尖应该是不会再送了。 听鱼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满心满眼的等着小喜子带回来一顿正常的饭菜。 等膳食的间隙,宋知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还没盘发髻,赶忙让听鱼给她梳妆。 —————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凌云霄搁下奏折,看向垂首站在御案旁的元庆。 “查的如何?” 跟着凌云霄多年,元庆自知他问的是映竹园内那神秘女子。 “后宫女子绣鞋尺寸多有雷同……难以分辨。” 凌云霄略微蹙眉,却并未因此发怒。 当时只有外袍上的一个脚印,便是凭借尺码,寻人确实强人所难。 元庆自觉办事不力,当即跪下,“奴才该死!” “那丢失的十两银子,奴才当时特意准备的没印记的银子,以至于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凌云霄微颔首,元庆所言他亦清楚。 “继续查,莫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另外,查一下后宫有无行为异常之人。” 元庆连连应声,觑着主子神色,话锋忽转:“今晨流云宫倒是热闹。” 凌云霄兴致缺缺,“说重点。” 元庆噎了下,“叶管事不仅贪墨银两,且与瑶嫔过从甚密。” 凌云霄向来不管后宫的事,眼下中宫无主,后宫事宜一向是太后及元庆协同在处理。 涉及到瑶嫔……或还涉及前朝。 后宫里那些妃嫔本就是太后安排进来的,与前朝有所牵扯。 若能就此打发一两个,后宫也能安静些。 “仔细说说。” 元庆便将在流云宫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云霄。 “那叶嬷嬷应是受了瑶嫔恩惠,奴才已派人去查,倘若证据确凿,应当如何处置?” 凌云霄思忖片刻沉声道,“按宫规处置。” 元庆立刻应了一声。 他察觉到凌云霄心情欠佳,眼珠子一转,又提起宋知玉。 “爷,奴才见那宋采女……倒是有趣的紧。” “其他主子娘娘恨不得日日将珠钗华服粘在身上,这位小主倒好,为了追回自己被贪污的月银,丝毫不顾及形象,与那叶嬷嬷大打出手……” 元庆说了一长串,凌云霄仅敷衍了一句:“嗯,倒是真性情。” 元庆:“……” 他的本意是想勾起主子对女子的兴趣,从而多去后宫走动走动。 奈何他家主子爷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跟个禁欲的和尚似的。 这还让他怎么接口? 元庆暗想间,凌云霄的脑海中却莫名想起竹林中女子,那女子同样财迷,为了他身上的银子不惜对他又打又咬…… 在后宫行抢劫之事,她大概是后宫独一份。 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倘若那女子知晓他是皇帝,还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么? 元庆见凌云霄不感兴趣,便不再继续提,而是提起另一件事。 “爷,太后娘娘近日见了娘家侄女,似乎有意从中挑选几位入宫为妃。” 提到太后,凌云霄脸上瞬间覆上冷意。 他忽而合上奏折,声音似腊月寒冰,“在朕的后宫肆意安插人手,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元庆被冻的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大气都不敢出。 他早知提起太后,会惹得凌云霄不快。 毕竟皇上不是太后的亲生子,两人之间压根没什么亲情。 身为凌云霄的心腹,他清楚太后内心是如何野心勃勃。 姜太后之前趁着主子继位,根基不稳时,便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由,选了一批忠于姜家的棋子进后宫。 不仅如此,她暗中与摄政王联手,插手前朝事,意图架空主子的政权。 如今眼见棋子不中用,便又安排亲侄女进宫,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想去父留子。 这太后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元庆想了想,低语道:“爷,要不要奴才派人阻止她们入宫?” 第11章 染着旧时恩怨的步摇 “不必。” 凌云霄手指轻扣桌面,敛眸思索,片刻后沉声道。 “待太后亲选侄女入宫后,传朕旨意,册封摄政王嫡长女赵秋瑾为淑妃,一应规制,按贵妃礼操办。” 元庆瞳孔一缩,暗暗心惊,抬眸看了凌云霄一眼。 只见主子眸色如墨,看不出任何情绪。 元庆却从他声音中听出不容置疑,含笑道:“爷这一招鹬蚌相争,让两方互斗,实在妙极。” 前儿,潜伏在摄政王府的探子来报,那赵秋瑾并非摄政王妃亲生,其生母另有其人,此女或与太后有着血脉关系。 若赵秋瑾乃姜太后与摄政王有染诞下,那她便是太后的嫡亲女儿。 而姜太后又将侄女选入宫中为妃,一边是亲女儿,一边是亲侄女,就这两样足够她头疼的。 若不是,那摄政王与姜太后的关系,或因此事分崩离析。 毕竟摄政王野心外露,谁都看得出来,若他自己的女儿将来诞下皇子,那可比姜家拥有皇子更令他心动。 再有便是让赵秋瑾入宫,可牵制住摄政王。 这一步棋落下,前朝与后宫的局势必将掀起波澜。 元庆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应声道:“奴才遵旨。” 待他躬身告退。 凌云霄重新执笔蘸墨批阅奏折。 元庆快退至门口时,却又折返回来,斟酌着开口。 “爷,奴才还有一事。” “那宋采女到底被克扣月银,受了些委屈,此次她也算间接帮了忙,是不是……” 元庆抬眼偷瞄凌云霄,见他神色平静,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是否给予些赏赐,奴才见她聪慧,日后或可成为爷的助力。” 凌云霄执狼毫的手微顿,笔尖一滴朱砂将坠未坠。 窗外鸟雀掠过琉璃瓦,振翅声惊破御书房内寂静。 “你倒是替人讨起赏来了。”凌云霄轻笑,下笔落下“准”字。 “传朕口谕,赐宋氏流光锦三匹,金丝流云镯一对,就说是太后体恤她。” 元庆瞳孔微颤,呼吸重了一分。 主子好一招移花接木,既全了宋知玉的体面,又让太后承了爷这份人情。 如此皇上与姜太后也可短暂修复母子之间情份。 即便只是明面上。 凌云霄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奏章,突然开口:“将宝华阁内那支缠花枝金鸾步摇,送去摄政王府。” 元庆微微抬头望着御案前帝王冷玉般的面孔,眼底有震颤之色。 一阵风吹进来冻的元庆一哆嗦。 这金鸾步摇,乃是庄静仁皇后旧物! 其中又涉及了皇室秘辛。 庄静仁皇后,那个本该成为摄政王妃的京城第一美人,却在成婚前一月,被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强娶进宫成为太子妃。 彼时摄政王镇守边关,待他得胜归来时,事已成定局。 而这支步摇,本是摄政王与庄静仁皇后的定情之物。 如今这支染着旧时恩怨的步摇,却要落在赵秋瑾发间。 “奴才斗胆,”元庆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略显干涩,“摄政王若见旧人之物......” 狼毫笔被凌云霄投掷进青玉笔洗中,发出“叮”的一声响,笔洗内漾起赤色涟漪。 他抚过紫玉扳指,光线透过窗户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你以为太后当年为何会闭门礼佛整整一年?” “摄政王妃又为何突发癔症?” 窗外一声沉闷的春雷碾过天际,元庆突然想起十四年前那个夏夜,椒房宫那场离奇的大火。 椒房宫起火时,正逢庄静仁皇后难产,主子生母宁贵妃,侍奉在侧。 先皇当时正在观星殿招待外宾,摄政王则在京城郊外黑风山剿匪。 待二人赶到时,只余下殿内一具具焦黑的尸身。 那被烧塌的房梁下,压着三个人的骸骨,两大一小,分明是庄静仁皇后,宁贵妃以及刚刚出世的储君。 元庆晃了晃神,回忆起当年参与救火的老太监醉酒后呓语。 “姜贵妃不过一刻钟便来了,她是第一个赶到的,一来便因惊吓过度昏迷不醒。” 那老太监口中的姜贵妃便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自姜太后第二日醒后,整整一年闭门不出,虔心礼佛。 另外,摄政王妃也在大火第二日突发疯病,从此消失于人前…… 这二人应是与椒房宫起火有关,只是当夜火势太大,知晓内情之人皆丧生于火海…… 御书房外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丝,凌云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阴沉的天空。 “元庆,”冷冽的声音在室内缓缓响起,“你觉得,那场大火,当真是意外吗?” 元庆心头一颤,倏然回神,他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当年之事,确实蹊跷。” 凌云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蹊跷?朕倒是觉得,那场火是某些人蓄意为之。” 元庆不敢接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当年那场大火,几乎彻底改变了后宫与前朝的局势。 太后当年闭门礼佛,究竟是为了祈福还是为了忏悔?又或者是为了掩盖什么? 而今,爷提起此事,显然并非无的放矢。 深思下去,元庆只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来。 似乎是话题过于沉重。 凌云霄微闭双眼,靠在龙椅上,挥挥手让元庆退下。 ————— 与御书房凝重的气氛不同,流云宫内宋知玉与听鱼二人在膳厅等了又等。 “小主,小喜子去御膳房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鱼的声音透着不安,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目光时不时的瞥向门外。 宋知玉抬眸望向院外,天色暗沉沉的,雨点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 她想了想,抿唇道:“再等半盏茶的功夫,小喜子若还不回来,我们去找他。” 这时,一阵脚踩水坑的踢踏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喜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却空空如也。 “小主…….”他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音委屈:“奴才……奴才没用,没能带回来膳食。” 宋知玉瞧着他被雨淋湿的衣衫,眉头微蹙:“先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小喜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摇头想拒绝,却对上宋知玉那双澄澈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眼眸。 “是,奴才换了衣衫再来回禀。” 听鱼目送小喜子离开,忍不住跺了跺脚,“这御膳房的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第12章 美食在前值得冒险 宋知玉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听鱼的肩,安抚道:“莫要气坏了自己,这宫中之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如今咱们势微,他们自然是有恃无恐。” 听鱼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道:“奴婢没事,倒是小主,您身子本就弱,怎能饿着?” 宋知玉失笑,指尖轻点小丫头额头一下:“怕什么?你忘了昨晚我们还饱餐了一顿呢。” 听鱼回想起昨天吃的一碗春笋,只觉舌头麻麻赖赖的疼。 “小主,那春笋哪能当饭吃?偶尔吃一顿便也罢了,顿顿吃岂不是舌头都要坏了。” 昨日入睡前,宋知玉便想过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活。 映竹园她短时内是不准备去了。 一是她不可能一直带着听鱼和小喜子吃笋,不仅舌头受不了,长期吃肠胃也受不了。 二嘛,自然是昨日意外撞见的那个黑衣侍卫,她怕对方伤势恢复了,会去那边寻她踪迹。 她可是抢了人家的银子,虽然她用解毒丸当作交换,但还是心虚的紧。 生平第一次干了这种趁人之危抢劫的事。 宋知玉收回思绪抬眼撞见听鱼那小脸蛋皱成囧字,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傻丫头,我怎会让你们顿顿吃春笋,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现下,我有个好法子,既能让咱们填饱肚子,又不用去看御膳房那些人的脸色。” 听鱼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激动握住宋知玉的手臂摇:“小主,是什么法子呀?您快别卖关子了。” 宋知玉任由她晃着,目光扫向院子角落那一小片空地,声音清脆:“咱们开荒种菜。” 听鱼也看了过去,看着那一片空地上冒出来的片片杂草,脑中果真考虑起种菜的可能性。 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与其让它长满杂草,倒不如清理了撒些菜种,等过些时日,就有新鲜蔬菜吃了! 还是小主聪慧!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鱼越想越兴奋,甚至想到了后院那个荒废的后花园,那地方极大,足有五六亩地。 便是种些主食也使得! 想到这,听鱼松开宋知玉的胳膊,激动的搓了搓手:“小主这主意甚妙!” 说完又冷静下来:“可……咱们上哪儿找菜种去呢?” 宋知玉早就想好了,“这不难,去御菜园找宫女私下换些便是。” 换种子是她早就想好的,古代的农业并不发达,产量也不高,跟人换种子也只是她为了掩人耳目的办法。 到时候她用系统积分兑换了良种,再调包一下提高产量。 听鱼觉得换种子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御菜园的宫人是整个后宫最好说话的,她们也没与之起过冲突,想来拿银子换些菜种不成问题。 听鱼眼中对未来的憧憬,尽管宫中的日子艰难,但有了这小小的希望,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于是后背一挺,信誓旦旦拍胸保证:“小主放心,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 两人正说着,小喜子换好干爽的衣裳匆匆进来,“小主,御膳房钟管事说咱们错过了饭点,连泔水都没有,让奴才晚膳赶早。” “奴才与钟管事说拿银子换,可他却出言讽刺,说咱们流云宫连耗子都不稀罕来偷食,哪来的银子。” 听鱼气得小脸通红,“小主,要不咱们将此事告诉元庆公公,让他给这钟管事一点教训!” 宋知玉眸光闪动,沉吟片刻,“先别急着找元庆,上午才出了叶嬷嬷的事,这会又去告状,恐惹他厌烦。”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也知道贵人事忙,他们也是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到元庆,贸然找过去真可能嫌弃。 听鱼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饿一顿吧?”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昨儿奴婢还瞧见春喜宫的嬷嬷错过了饭点,不也拿到了吃食,哪有什么劳什子过饭点的规矩!” 提及春喜宫,宋知玉脑海中便浮现出一身着桃色百花裙,耳上坠着粉紫色东珠耳坠的丰腴女子。 那女子便是正六品沐才人,她爹是京城首富,家中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更是皇商之一,财力雄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相比之下,原主的身世就差的多了。 原主出生在一个偏远小镇,名枫叶镇。 她爹娘去的早,五岁时便没了爹娘,父母去后她跟着祖母在乡下过日子。 可即便如此,到了八岁时,常年外出的大伯突然回来了,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想将她卖进勾栏瓦舍。 好在祖母一直守着她,没让大伯得手。 祖母意识到等她百年后去世,原主可能还是逃不过被买卖的命运,便托从宫里退回来养老的老姐妹,将她送进宫里当差。 可惜,祖母苦心规划好的路,被狗皇帝一句话打碎了。 如今她农女成采女,无根无基,宫里那些个奴才丫鬟也没人看好她。 而那钟管事素来贪财,自然是千方百计地巴结春喜宫,而不是她这个一无是处没有油水可捞的小采女。 小喜子挠了挠头,一脸懊恼道:“都怪奴才没本事,连顿饭都要不来。” 宋知玉摆了摆手,温和一笑:“不怪你,怪只怪那管事太势利眼。” “那沐才人背后有庞大的财力支撑,私底下时常给钟管事撑腰,咱们眼下对付不了他们,只能靠自己。” 听鱼一脸焦急,“那午膳怎么办?实在不行奴婢厚着脸皮去其他宫里借点吃食?” 宋知玉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不必,我自有办法。” 昨日从映竹园回来时,系统便提示她边上有个小池塘里有鱼,她也确实看到里面有鱼跳出水面。 反正她都偷挖笋了,现在偷几条鱼又如何?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眨巴着眼看着自家小主,等着她解惑。 宋知玉抬眼看看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发现映竹园附近有池塘,里面有很多鱼,咱们去抓几条,中午就吃烤鱼。” 听鱼瞬间瞪大了双眼:“小主,您说的是绮梦池?” 宋知玉搜索了一下原主记忆后点了点头:“嗯,应该是。” 然后她就收获了两声:“嘶~” 宋知玉不解,满脸问号看着二人:“怎么?” 听鱼反应过来后不赞同的摇摇头。 “虽说绮梦池荒废已久,可这里到底是皇宫,咱们去抓,万一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宋知玉满不在乎,“左右都可能是死,要选我就选饱餐一顿再……” “死”字还没出口,便被听鱼捂住嘴,“小主,这个字可不能说了!这是忌讳。” 宋知玉一愣,倒是没跟听鱼唱反调,毕竟皇宫真的有诸多忌讳,便点了点头:“好,我不说。” 听鱼这才松开手。 宋知玉却故意做出一副馋猫的样子。 “咱们小心点,速战速决,不会被人发现的。” “你们想想,鲜嫩的鱼肉在火上一烤,滋滋冒油,再采点紫苏去腥,撒上盐巴,那味道……” 话音刚落,她便听到两道不争气的咽口水声。 宋知玉在心里比了个耶,小样,还不拿捏你们! 美食在前,值得冒险! 第13章 山人自有妙计 果然两人都心动了。 小喜子摸了摸嘴角边不存在的口水,看向宋知玉:“小小小主,咱们没有鱼鱼鱼网,也没没没鱼篓,如如如何抓鱼啊?” “是啊,小主,那鱼滑溜溜的,咱们徒手可抓不着,那不白费力气嘛?” 宋知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满眼狡黠:“山人自有妙计。” 话落,看向小喜子吩咐道:“你留在这等我们。” 小喜子一听宋知玉不带他,眼眶都红了几分:“小小小主,为何不让奴才跟去?” 宋知玉看他委屈巴巴的样,怕他乱想,耐心解释了一番。 “小喜子,你是咱们流云宫最可靠的人。” “你想想,一会内务府的人肯定会给我们送补偿银子,咱这要是没人可不行!要是银子没拿到,咱们往后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说到这里,她抬手拍了拍小喜子的肩膀:“抓鱼的事交给我和听鱼,你且守好咱们的家!” 小喜子顿感肩膀上责任重大,重重点了点头:“小主放放放心,有奴才在,定不让那内内内务府的人耍半分心心心眼子!” 宋知玉笑了起来,“好,你且等着我们一会带好几条大鱼回来!” 小喜子对宋知玉盲目自信,又是重重一点头,目送二人提着篮子出了流云宫。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地上湿滑,宋知玉带着听鱼走的比往常慢些。 走到绮梦池边时,太阳竟是拨开乌云出来了。 宋知玉站在池子边瞧了一眼,这池塘虽无人管,但生态极好。 池子周边长满水生植物,有些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 宋知玉称这小池塘,是相较于皇宫而言,它是宫里最小的,实际上这个池塘目测也有四五十平。 池水也是清澈见底,靠近池子边的地方,还有好几尾大鱼在水里悠闲的游动。 大概是因为没有天敌吧,这群肥鱼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叮,检测到池塘野生鱼群。】 【叮,检测到池塘野生螺蛳。】 宋知玉这才发现还有不少小螺狮攀在池塘壁上。 螺蛳不在她今天的打野范围内,处理起来也需要不少时间,还要养着吐泥沙。 还是大鱼更有性价比。 听鱼瞧见了水中的鱼极肥美,大眼睛亮亮的指着水面,激动大喊:“小主,咱们今日可有口福了!” 宋知玉做了个“嘘”的动作,俯下身子,攥了一把池塘边一丛丛开满粉色小花的草。 “小声些!” 听鱼有片刻心虚,眼巴巴的瞅着宋知玉,小声追问:“小主~” “咱不是来抓鱼的吗?怎么摘起野花来了?您快快告诉奴婢咱们到底用什么法子抓鱼?” 宋知玉扬了扬手中野草,笑道:“这种辣蓼草就是今天咱们抓鱼的关键。” 听鱼来了兴趣,“这野草随处可见,我们真能靠它抓到鱼?” 宋知玉微点头,又抓了一把辣蓼草才开口解释。 “这种辣蓼草的汁水可以用来醉鱼,把它捣碎扔进池子里,等鱼接触到汁水,就会像人喝醉了酒一样。” “出现行动缓慢或者昏迷的状态,如此咱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捞鱼吃了。” 听鱼长长“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她从不曾知晓这野草还有这样的奇效,此时她对宋知玉佩服五体投地。 “小主厉害!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宋知玉笑而不语。 这哪是她厉害。 这种抓鱼方法还是她前世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工地上量尺寸的时候,跟着工地的工人一起抓鱼才学会的法子。 没想到穿越到了古代,倒是又被她用上了。 听鱼便也跟着宋知玉攥了好几把辣蓼草,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将其放在上面捣烂成泥,随后扔进池子里。 阳光下,墨绿色的草汁在池水中缓缓散开。 由于这池子挺大,宋知玉怕下的辣蓼草份量不够,用仅有的积分换了一把迷药,趁听鱼走神之际全撒了进去。 随后便一直在观察水中动静。 听鱼回过神跟着好奇的瞅着池子,等着看鱼儿是不是会如小主所说———翻肚皮。 宋知玉一边盯着水里的肥鱼状态,一边细看这群鱼的品种。 里面除了有观赏的金鱼,还有草鱼,鲫鱼等等品种,种类繁多。 看着看着脑中浮现出各种红烧鱼,糖醋鱼,油炸小杂鱼…… 两刻钟后,宋知玉发现那些游动的鱼儿游动的速度渐渐变慢了,有几条甚至浮出了水面。 宋知玉赶忙拿起身边的竹篮子,伸手一捞捞起一条两三斤的大鱼。 “哇,真的抓到了!”听鱼在一旁鼓掌惊呼,化身小迷妹。 宋知玉好笑的同时连声催促她:“快,别愣着,那边还有好几条浮起来了。” 听鱼“哦”了一声,麻溜提着另一个篮子上前。 没一会两人便又捞了两条鱼上岸。 宋知玉来的时候没想到能抓到这么多的鱼,此时带的小篮子显然不够装。 眼见还有鱼浮出水面,宋知玉想着总来偷鱼又被抓的风险,想一次性多捞些,便让听鱼先拿着那三条鱼回去。 顺道让她看看内务府的有没有送银子。 银子拿到了便让小喜子一同过来,若没有就不喊小喜子,让她自己带两个大点的篮子过来。 听鱼自然不想错过这么一次囤鱼的机会,将鱼放进篮子里用杂草覆盖着,然后鬼鬼祟祟溜了。 宋知玉则继续留在这里激情满满的捞鱼。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脚边便又堆了五六条鱼。 宋知玉越抓越上头,注意力都在池面冒出来的大鱼身上。 浑然不知一双狭长幽冷的眸子在静静的打量着她。 水中忽的泛起一道金光,宋知玉俯身的动作猛的顿住。 一尾通体鎏金鳞片的大鱼缓缓浮出水面。 “金龙鱼!”宋知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这可是金龙鱼啊!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金龙鱼是某些人财富与品味的象征。 一条品相上佳的金龙鱼,价格有时候能高达数百万元,甚至更高。 金龙鱼繁殖难度极大,对水质、水温、繁殖环境等要求苛刻,这也使得它在鱼市上供不应求,愈发珍贵。 如今这么大一条金龙鱼就在眼前,宋知玉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之前在短视频里看到的人家烹饪金龙鱼的画面。 尤其是出锅时,白嫩的鱼肉浸润在浓稠的汤汁里,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心中的馋虫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今天必须先吃金龙鱼! 手起篮落间金龙鱼已到手! 宋知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就等着听鱼过来一起装鱼回去了。 等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一池塘壁上长着一丛紫苏。 紫苏可以去腥,能让烤鱼更加美味! 便想都没想走过去摘紫苏叶。 …… 假山石阴影处,一抹玄色云纹衣角无声掠过。 凌云霄望着那抹浅碧色娇小身影若有所思。 第14章 献给灶王爷的! 姑娘发间木簪斜插,鬓角碎发被汗水粘在瓷白颈侧,她腰肢压的极低,伸出一节皓腕去摘紫苏叶,露出腕间一颗朱砂小痣。 凌云霄怔了下,记忆深处似有一人,小小的手腕处亦有一颗同样的小痣。 他眸光微转,女子白皙瘦削的侧颌线撞入眼帘。 他蓦地回忆起,当年椒房殿那场火光冲天的大火火起时,他欲进殿找母妃。 不料被人迷晕,再睁眼时他已被绑在一辆满是幼儿的马车上…… 这车驾将要把他们都送往北境为奴。 他跑过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起了高热,又一直处于饥饿状态,险些死在那辆马车上。 若非身边有一小姑娘塞了糖块给他,且一直在安慰他,与他说她爹娘一定会来救她,他应是撑不下去的。 那小姑娘手腕处有一颗一模一样的朱砂小痣。 会是她么? “爷,可要属下…….” 暗卫寒月带了丝狠意的密音被凌云霄抬手打断。 宋知玉指尖刚触及紫苏叶,忽然觉得后颈寒毛倒竖。 池水倒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立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这绮梦池的鱼,姑娘捞的可还尽兴?” 低沉的嗓音惊到宋知玉,让她险些栽进池中,慌乱转身时,绣鞋踩上湿滑青苔。 仰面跌落的瞬间,腰间陡然缠上一股力道。 天旋地转般撞进一个竹香萦绕的坚实怀抱,宋知玉发间的木簪“噗通”一声坠入池中,三千青丝如瀑散开。 凌云霄单手箍着女子那截细腰,温暖柔软的触感使得他微微一怔,倏然便松了手。 “啊!”宋知玉惊呼一声,身躯控制不住往后仰,入目便是一张玉质金相的俊脸。 宋知玉来不及多想,顺势揪住对方那截玄色云纹衣袖站稳,掌心紫苏叶被她捏碎,在他袖口留下一个汁水印。 宋知玉尴尬的缩了缩手,抬眸便对上一双淬着寒星摄人心魄的墨眸。 随意看他一眼,便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 宋知玉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隐隐感觉眼前这男子脾气不太好。 暗自猜测,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是何身份。 目光不自觉落在男人劲瘦的腰身上,他腰间配着一柄长剑。 那首先排除此人是皇帝的可能性。 原主曾听闻宫女讨论过皇帝,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男。 视线下移至男人微风中轻扬的衣角。 这料子瞧着是锦缎,宫中侍卫的常服基本也是锦缎。 宋知玉心算了算时辰,此刻正是侍卫们换岗的时候,胆子忽地大了起来。 “这位侍卫大哥。”她再度扬起脸时已换上甜笑,向他靠过去,压低声音道:“你也是…….嗯……来加餐的?” 凌云霄略一挑眉,睨着眼前神色连续变换的姑娘。 干净纯粹的杏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倒是比他豢养的小熊猫还要灵动三分。 凌云霄故意压低嗓音,“你怎知我不是来逮小贼的?” “捉小贼哪能独自前来?”宋知玉扬了扬嘴角,踢了踢脚边的肥鱼,“我猜你与我一样,是错过了午膳,出来打牙祭的。” “咱们相见即是缘,你若是不嫌弃,我分你一条鱼。” 凌云霄从未想过有一天,在他的宫里,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捕他养的鱼还“大方”的想要收买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男人广袖一展,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地上一指:“我要那条金的。” 寒月在树梢上险些栽下来。 那尾金龙鱼是南洋国进贡的碧眼金龙鱼,千金难买。 这鱼极挑水质,养了好几个地方都半死不活的,唯有此处,一放进来便生龙活虎。 眼下它却在这女子脚边挺的笔直,爷还纵着她…… 宋知玉可不知暗处有人,顺着凌云霄的手指看去,顿时小怒了一下。 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金龙鱼上! “不成!”宋知玉压下男人手指,像只炸毛的猫儿,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凌云霄负手而立,眸底兴味盎然。 他有多久不曾见过这样直白带情绪的眼神了? 久居高位的掌权者,周围所见所闻皆是顺服遵从,或真心或违心, 唯独眼前的女子,这般堂而皇之的以眼神传递对他不满情绪。 于凌云霄而言,甚是新鲜稀奇。 宋知玉见他不与,眼波一转,又寻了个合理的理由:“这条鱼是要献给……灶王爷的,让他保佑我们以后在宫里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看这条怎么样?”宋知玉拎起条鲫鱼,凑近凌云霄,“鲫鱼炖豆腐最是滋补,尤其适合……” 你这样的血气方刚的男子。 鼻尖嗅到一丝血腥气,宋知玉说话声一顿,突然想到昨晚映竹园那受伤的男子,也是个侍卫。 不会这么巧吧?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就是眼前这一位吧? 宋知玉微垂眸,状似不经意的扫过凌云霄手背,果然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与她咬的一模一样。 这下她更肯定了,他就是映竹园里被她又踢又咬的受害者。 想来他来此是因为丢失了银子,在宫中吃不饱饭,所以跟她一样选择出来找吃的。 “适合什么?”凌云霄微微倾身,冷冽气息拢住少女周身。 宋知玉猝不及防后退一步,顺口便说:“适合伤患!” 说完即刻懊恼! 凌云霄微眯起眼看着她:“伤患?姑娘怎会突然提起伤患,莫不是知晓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探究,让宋知玉心里直哆嗦。 又心虚又慌! 她干笑两声:“我就是随口一说!” “像你们这样的侍卫,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难免会有个磕磕碰碰,这鲫鱼炖豆腐补身子,最合适不过,我真没别的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凌云霄可千万别深究。 凌云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宋知玉头皮发麻,才转移视线,眸底晦暗不明。 “姑娘倒是有心。” 宋知玉暗自松了口气,这事儿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下一秒,凌云霄又开口了。 “不过……我还是想要那条金的。” 宋知玉一听,差点没哭出来,这人怎么就揪着她的金龙鱼不放呢!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语带诱惑:“侍卫大哥,我有个烤鱼秘方,烤出来的鱼那叫一个香,十里外都能闻着味儿!”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吃烤鱼?你尝尝我的手艺,什么鱼在我手里都能烤出好滋味来。” 寒月在暗处撇撇嘴,主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会稀罕这姑娘的一手烤鱼? 他赌主子会拒绝。 可下一秒,他便听到主子爷说:“好。” 寒月:“……”不应该!这不像是爷的性子! 第15章 惊鸿剑削木棍? 宋知玉见他答应,顿时喜笑颜开,吃了她的烤鱼,可就不能打她金龙鱼的主意了哦~ 于是乎,她欢欢喜喜的提起两条鱼丢进篮子里,伸手拉他的衣袖。 “跟我走。” 凌云霄垂眸瞥了眼衣袖处那双素手,掠过那故意被她落下的金龙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瞬即逝,没反抗任由她拽着。 寒月眼瞅着爷就这么被一姑娘拉着走……不自觉望了望太阳的方向。 太阳没打西边出来! 今日……主子不对劲! 一向不近女色的主子莫不是开窍了! 这么一想可把他激动坏了,迫不及待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暗卫营所有人! 便在寒月激动搓手时,听鱼拎着两个大篮子快步走来。 人未到,声先至。 “小……” 宋知玉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下一惊,暗道听鱼来的不是时候! 怕暴露二人身份,她忙对着听鱼喊。 “听听,今日不能陪你吃鱼了。” “我认识了个侍卫大哥,他也没吃午膳,我得带他去吃烤鱼,你将剩下的鱼带回去给姐妹们尝尝。” 听鱼一开始听的有些茫然,离得又远,漏了前头半句,只听到烤鱼,姐妹们什么的? 她快步走近瞧见凌云霄时,顿时悟了。 小主这是被侍卫抓包了! 她大概也猜到了,小主要带着这个侍卫去烤鱼。 也不知小主用了什么方式哄骗了这冷脸侍卫,竟同意同流合污,共吃御池肥鱼。 听鱼懵懵的点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顺口叫出来的时候舌头打了个转:“小玉,你们去哪烤?” 流云宫肯定是不能回的,回了就暴露老巢了,万万不可! 宋知玉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和侍卫大哥去冷宫!冷宫清冷!” “好了,我不与你多说了,否则侍卫大哥该饿昏头了。” 话落对着听鱼疯狂眨眨眼,示意她带着鱼快跑路,自己则拉着凌云霄的袖子,抬步便往冷宫快步走去。 凌云霄将她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 去冷宫的路上倒是没碰上侍卫巡逻,宋知玉与凌云霄顺利进了冷宫。 只是…… 宋知玉一进来便停住了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冷宫,不了解冷宫地形,更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木柴生火。 凌云霄侧眸看了不知所措的姑娘,沉默了一会好心提醒:“东偏殿有一荒废小厨房。” 宋知玉杏眼微怔,抬头看向男人,对上一双无波墨眸:“侍卫大哥,你对冷宫这么熟悉吗?” 凌云霄微点头,“自然。” 宋知玉一听误会了,想到这人那天半死不活的出现在映竹园,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摇头叹息道:“哎,看你对冷宫这么了然于心,想来巡查皇宫的活也不轻松。” 凌云霄神色微滞,没反驳宋知玉的误会,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这样不善交流的孤僻性格在侍卫圈里可不得被孤立欺负么! 也是个可怜人! 宋知玉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暗暗感叹。 没一会,二人便到了东偏殿的小厨房。 虽然有心理准备,宋知玉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眼前一扇腐烂破败的木门歪歪斜斜挂在门框上。 被风吹的一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边上的窗户上原本糊着的窗纸的破碎不堪,零零散散挂在窗框上。 外墙壁上的泥灰更是大片大片的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墙脚还有霉斑肆意蔓延。 这里面不会有老鼠蟑螂之类的小动物吧? 宋知玉默默后退了一步,想打退堂鼓。 岂料,凌云霄已大步上前,笔直修长的腿往前一踢,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哐当”一下应声倒地,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宋知玉捂着口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咳嗽了好几声,竖起大拇指违心道,“侍卫大哥,你太......太彪悍了!” 凌云霄单手掸了下衣角灰尘,转头看向宋知玉,神色平静:“这样方便些。” 宋知玉点头:“方便是方便,就是差点没把我呛死。” 凌云霄仿若未闻,丝毫不受灰尘影响,神色淡淡的稳步迈进屋内,并不接她话。 宋知玉讨了个没趣,对着男人那背影做了个鬼脸,凌云霄却在此时突然转身看她。 她神色一僵,伸着舌头翻着白眼……反应过来后,若无其事的解释道:“呵呵~眼睛舌头抽筋了。” 凌云霄听完沉默了一瞬。 古灵精怪。 他头一次听到有人将做鬼脸解释成抽筋…… 若真是她,倒是比小时候动不动便哭可爱有趣的多了。 宋知玉尴尬的要命,讪笑着转移话题:“你还吃不吃烤鱼了?” 凌云霄能察觉到她不自在,那双灵动的眼眸左右飘忽。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嗯。” 侧身让开时眼神示意她进去。 宋知玉进去便开始打量环境,里面光线略显昏暗,房梁上布满厚厚的蜘蛛网,几只大蜘蛛挂在蛛丝上,感觉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灶台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没有锅,只余一个空空大圆槽。 好在木柴这屋子也堆了一个角落,够用。 空洞的灶台也挺方便她烤鱼的。 于是乎,宋知玉撸起袖子,因着发簪掉了,只能把头发随意绑一下,不然影响她干活。 随后拿起门口边的扫把,“刷刷刷”几下将灶台上的灰尘一扫而空。 凌云霄看着姑娘背对的身影,视线落在她白皙脖颈处露出来的殷红桃花胎记。 瞳孔紧缩。 当真是她! 宋知玉回头,看着身后一动不动像个大爷似的站在那的男人,怒了。 宋知玉皱了皱眉对他招招手:“愣着干嘛?赶紧干活啊!” 凌云霄微怔,似是没料到她会对他发号施令,片刻后轻问:“需要我做什么?” 这……这也要问? “杀鱼你会吗?” 凌云霄:“不会。” 宋知玉:“???” “那你会做什么?” 凌云霄抿了抿唇,实事求是:“杀人吧。” 宋知玉扶了扶额,面带无奈:“别开玩笑,不好笑。” “我看你有佩剑,既然不会杀鱼,那便削几根插鱼的木棍如何?” 檐角阴影处,寒月一个没控制住捏碎手中的暗影镖。 主子的惊鸿剑饮过北境皇族的血,斩过南域玄冰卫,此刻竟被使唤着削木柴……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家主子当真拔了剑。 寒光出鞘的刹那,凌云霄自己也怔了怔。 剑柄上缠着的陈旧布条蹭过虎口,凌云霄想起埋藏久远的回忆。 那是恩人替他缠上的护手…… 不知宋家出了何等变故,她又是为何入了宫? 第16章 五岁父母离世 宋知玉歪着头,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该不会连木棍都不会削吧?” 娇柔的声音中带了丝怀疑。 凌云霄在宋知玉清泉般的眸光里,将那本该取人性命的剑转了个弯,稳稳指向角落挑起一根木柴落入掌心。 随着“嚓嚓嚓”几声落下,木屑纷飞如雪掉落在地。 男人用行动证明,他会。 宋知玉凑过来时,染着清雅的栀子香的青丝拂过男人手背,像一把小刷子扫过。 寒月看着主子耳后浮起的薄红,默默把“暴殓天物”四个字嚼碎咽了下去。 宋知玉浑然未觉,捏着刚削好的木棍忍不住惊叹:“你这剑比那木匠的刻刀还锋利!” 连一丝毛刺都无。 她好奇的弯腰瞧了眼那柄剑,玉指顺势抚上剑身,敲了两下。 凌云霄下颚线紧绷,手背青筋暴起,冷声道:“莫碰。” 上一次如此触碰剑刃的刺客,手指还落在云顶雪坡上。 凶得很呐! 宋知玉触电般抽回手,小声嘟囔:“不碰就不碰,有剑了不起。” 说着便捡起地上的草鱼,“这里没有菜刀,既然你不让我碰这把剑,那我说你来杀鱼?” 凌云霄盯着宋知玉手中的鱼,眉梢微微蹙起,似是在权衡这杀鱼之事。 大草鱼却突然甩尾挣扎,黏腻的水渍擦过凌云霄手腕。 他指尖微颤,刹那间削去扇动的鱼尾,血珠溅上宋知玉手背上。 宋知玉惊呆了,擦着手背跳开:“你别乱来,杀鱼不是这样杀的!” “你得先将鱼腮挑了。” 凌云霄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握着剑柄,剑尖轻抵在鱼鳃处,只是那动作却显得极为生疏。 宋知玉这时才意识到,这剑似乎太长了,根本不适合杀鱼。 “要是有把匕首就好了……” 凌云霄下意识想到腰间的匕首,鬼使神差的将惊鸿剑收回剑鞘内,拿了出来。 匕首通体乌黑,刀鞘上有隆起的狼图腾纹路。 宋知玉见他拿出匕首,眼眸微闪,惊喜道:“不愧是皇宫侍卫,没想到你们还配匕首!能给我试试吗?” 这次她可是先问了,可不能凶她了。 凌云霄目光不经意落在她那因激动在那张略显苍白面颊上浮现的一丝红晕。 她似乎并未想起这匕首来自哪里。 再回神时,凌云霄手中的匕首却已落入姑娘掌中。 宋知玉迫不及待的掂了下匕首重量,恰到好处,便蹲下身子熟练的将鱼塞挑开,动作一气呵成。 凌云霄垂眸扫过那双染上血色的素手,眼底闪过疑色。 处理好鱼鳃,宋知玉又开始清理清理鱼鳞。 她一边动手,一边还不忘跟凌云霄说话。 “你连鱼都不会杀,我分你鱼也无用,难不成你拿回去连鱼塞鱼鳞一起烤着吃的?” 她也没指望凌云霄会回答:“看到没,刮鱼鳞的时候要逆着刮,这样才能刮干净……” “破开鱼肚,一定要将里面的苦胆挖出来,否则鱼胆破了,整条鱼吃起来都是苦的。” 她边说边在鱼腹处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没听到凌云霄应声,抬起头去看他。 见他一动不动,又小怒了一下,她白说了这么久,他硬是没听进去! 一怒之下将匕首还给凌云霄手中,“你来吧,记得挖苦胆。” “我去外面找点去腥的草。” 凌云霄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暗眸中闪过一抹涟漪,若有所思。 寒月在暗处,犀利的目光凝视着宋知玉,暗道她胆大包天。 下一秒,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又又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家金尊玉贵的主子,此刻认真拿着那柄从不让人触碰的匕首,对着鲫鱼比划,仿佛在研习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学秘籍…… 分明只是在学杀鱼罢了。 其实主子想学,他也可以教……他杀鱼比那女子厉害的多! 可这会无人能听到他的心声。 费了一番功夫,凌云霄总算是把两条鱼处理好了。 宋知玉回来时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说着从他手中接过鱼。 将采摘来的去腥草塞进鱼肚子里,插在木棍上,架在灶台处。 凌云霄看着她忙碌的娇小身影,跟了过去。 眼底有几分探究,又有一丝令人难以察觉得柔和。 与宋知玉相处时,让他意外的感到轻松惬意。 久了他便闲适的靠着灶台。 宋知玉拿起洞口的火石,点燃灶边堆积的干草,塞进灶洞,又挑了几根较小的木柴塞进去引燃。 等火苗蹿起掠着鱼身,发出滋滋作响时,宋知玉才又塞了一些大块的木柴。 忙完看见矗立在旁的男人,还是没动弹半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走出来对着凌云霄,指了指灶口:“你帮我看火,我来翻鱼。” 凌云霄微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被命令的恼怒,饶有兴致的坐了进去,有模有样的拿起木柴塞进灶洞。 透过灶台空槽,瞧这姑娘时不时地翻动着鱼,听她嘴里念念有词:“火候刚刚好,再撒点调料就完美了。” 宋知玉说着便从袖口拿出一个陶瓷小罐,抖在冒油的鱼身上,屋内顿时响起“滋滋”声。 一股奇异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外,是凌云霄从未闻过的味道。 其实这是宋知玉在提出要带凌云霄吃烤鱼时,在系统商城兑换的烧烤料,这么一小罐就花了她五十积分。 好在系统还算大方,一条鱼足足给了两百积分,金龙鱼更是给了五百积分,不然她肯定会肉痛许久。 凌云霄凝视着她被火光镀上金边的下颚线,状似无意道:“你为何会想到辣廖草醉鱼之法?可是用到了《青囊医典》里记载的法子?” 此法他也只在藏书殿中看到过。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宋知玉翻动烤鱼的手一滞,直觉凌云霄在试探她。 她眼波一转,幽幽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识不得几个字。” “五岁我爹娘便离世了,我跟着祖母一起在村里过日子,这是祖母教我的生存之法。” 火堆突然爆出颗火星,照得宋知玉腕间露出的朱砂痣殷红如血。 五岁父母离世? 凌云霄抿了下唇,视线落在她那张过分瘦削的巴掌小脸,不知为何心底某处莫名揪了一瞬。 良久,他未再说话。 直到鱼烤好了,宋知玉热情的递了一条鱼给凌云霄,“看吧,我烤出来的鱼,外焦里嫩,滋味一绝,你快尝尝。” 她说这话时,脸上绽放着自信夺目的笑容。 那笑意晃的凌云霄怔了一下,令他眉眼染上暖意。 第17章 心凉了半截 宋知玉见他不接,索性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则靠在灶台边迫不及待将嘴放在嘴边大口吃了起来。 “终于是吃上肉了!” 她吃得满脸满足,嘴角还沾上了油渍,像只贪吃的猫,很……可爱。 凌云霄心底的所有疑虑,此刻都不想问了,甚至还走至她身旁,伸手轻轻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宋知玉愣住了,不懂他为何突然亲近,抬眼对上凌云霄深邃的眼眸。 凌云霄抿了抿唇,解释:“脏了。” 宋知玉:“嗷,谢……谢谢。” 话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暗处的寒月也愣住了,他眼花了,竟看到主子在帮宋知玉擦嘴! 许久,宋知玉笑了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其实宋知玉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昨夜在映竹园看到过他的令牌。 凌云霄微微颔首,移开视线,低声道:“寒云。” 宋知玉微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便叫你寒云哥吧,一直侍卫大哥侍卫大哥叫,怪生疏的。” 凌云霄没意见,嗯了一声后反问她:“你呢?” 这…… 她目前还不想暴露她采女的身份。 宋知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烧焦的木棍,敛眸思索片刻,火光在她卷翘的睫羽间跳跃:“我叫玉珠,在御菜园当差,平日负责些洒扫的活……” 说着故意露出左手掌心薄茧:“你瞧,这都是握扫帚时磨的。” 其实这是原主之前在御花园搬花盆的时候磨的,虽然她后面成了一宫小主,这双手也在听鱼的养护下变白了几分,但掌心的薄茧一时半会是消不掉的。 凌云霄扫过她虎口处新月型疤痕——这是……那年她非要抢他的匕首时,不小心划伤留下的。 如今那原本细嫩的掌心满是岁月磋磨的印记。 凌云霄手中的烤鱼倏然变得索然无味,鱼肉里混进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玉珠姑娘,宫中明令禁止私捕御池鱼虾。”他看向地上被扔下的鱼骨,“若被逮住,轻则杖责,重则杖毙,你为何还要……” 话音未落,宋知玉已气鼓鼓的抢过他手中的烤鱼:“若不是御膳房克扣的厉害,谁愿意冒这个险?前几日御膳房送来的馒头都长绿毛了!” 宋知玉说的是都是真的,如若不是吃了这绿毛馒头,原主也不会上吐下泻,一命呜呼。 灶洞内未灭的柴火爆出“噼啪”一声响。 凌云霄凝视着姑娘鼻尖沾着的焦油,突然想起早前元庆提及内务府叶管事克扣宫女月俸之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阴影里的寒月立即会意,悄无声息消失离去。 便在此时,另一名暗卫寒星出现在檐角阴影处,传音给凌云霄。 “主子,摄政王入宫求见。” 凌云霄眸中的暖意骤然散去,他解下腰间铜质令牌塞进宋知玉掌心。 “今日多谢姑娘的烤鱼,我有要事要办,便先告辞了。你若遇到困难,可拿此令牌去英武殿寻我。” 掌心的冰凉触感让宋知玉愣了愣,只是请他吃顿烤鱼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她的本意除了拉凌云霄入伙,让他别去揭发她偷鱼之事外,多少有点愧疚的心态。 没料到这么一会功夫,他似乎已经将她当作自己人了,还将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她。 她想还给凌云霄,可回过神时,他已经踏着满地尘土走远。 寒星在檐角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宋知玉看了片刻,才悄然离去。 宋知玉浑然不知,把剩下的烤鱼吃完,清理了一下,也离开了冷宫。 回到流云宫偏殿时,小喜子欢欢喜喜捧着一个荷包候在廊下。 “小主,新新新来的内务府总管,屠嬷嬷给咱~咱们补齐了月银。” 宋知玉闻言眼底染上笑意,一把接过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倒在手中点了点,嘴里念念有词:“正好六两银子!太好了,咱们的日子总算是有盼头了!” 数完银子,宋知玉满脸笑意,正欲问听鱼上哪去了。 小喜子挠了挠头,又道:“小主,还~还有呢!” “屠嬷嬷还送了三匹…..浮光锦,以及一一一对金丝流流流云镯!” “说说是……太后得知您受…受了委屈,特地赏~赐给您呢。” 太后? 宋知玉愣了下,她没见过太后,像她这样的低等妃嫔是没资格去请安的,便是连家宴喜宴,都没资格去。 只能在原主记忆里搜寻。 姜太后,居慈宁宫,非当今圣上生母,据说因常年礼佛,为人心善亲和。 许是听说她被恶奴刁难,所以才给点赏赐吧。 宋知玉微微点头,这还是第一次得到赏赐,惊喜的没边:“放哪呢?快带我去瞧瞧。” 小喜子指了指偏殿小库房,道:“听鱼姐姐收进…..” 库房了。 话音未落,只见宋知玉已提着裙裾小跑进了库房,小喜子无奈跟上。 真是,小主也太心急了。 宋知玉是心急啊,她此刻有种乍然暴富的激动。 浮光锦乃是贡品中的极品,说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唯有皇亲国戚、后宫位份极高的妃子才有资格享用。 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得了三匹! 听鱼正拿着纸笔将赏赐登记造册,听到动静时,便看到自家小主盯着她放在桌面的三匹浮光锦。 “小主,奴婢瞧着这匹烟紫色的料子与您甚配,不如送去织造局绣上蝶纹制成长裙,穿上定是极美。” 宋知玉恍若未闻,眼前三匹布太过熠熠生辉,指尖不自觉触上冰凉缎面,触感如初生婴儿肌肤般柔软。 这……要是拿去卖了,能换多少银子回来啊? 宋知玉仿佛已经听到了银子滚动的声音。 听鱼见她不理,跺了跺脚:“小主~!” 宋知玉反应慢了半拍,“嗯?怎么了?” 听鱼无奈极了,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宋知玉这回听进去了,她摇了摇头拒绝了。 “这么好的料子应当拿出宫去换银子才对,换了银子咱们往后可就吃穿不愁咯。” 听鱼一听立马急了:“小主,使不得!” 转瞬泼下一盆凉水。 “这浮光锦乃宫中独有的贡品,市面上根本寻不见其踪影。” “您若贸然拿出去售卖,定会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盯上告到太后那里去,到时免不了责罚。” 宋知玉被她这么一提醒,眉头皱成“川”字,顿时心凉了半截。 太后娘娘虽说是个好相与的,但她采女的位份本就是凌云霄与太后斗气得来的,若再被她知晓她偷偷卖了赏赐,下了太后的面子…… 而且原主也只是听说太后人好,万一是个佛口蛇心的呢? 想到宫中那些个阴司酷刑,宋知玉忍不住抖了抖。 小命要紧,别平白给自己招祸。 如此,换钱大计失败一半。 想想她又不甘心,看向一旁锦盒里的那对金丝手镯,心想着这种普通的金镯子融了,拿去换成银票应该问题不大。 结果手指刚触碰到镯子,便被镯子内圈独属于内务府的印记弄的心头发酸。 看来这个金镯子也换不成了…… 哎! “小主”听鱼放下账簿欲言又止,似是看出宋知玉的心思,小声劝道:“小主,这镯子也是卖不得的,还是存着吧。” “小主不比那些个有家底的主子,将来免不了要几件首饰撑场面的。” 宋知玉并不是那种好面子的人,对于有没有金银首饰撑场面不太在意。 处于一种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的心态。 这会,她心情可说不上好。 第18章 劝陛下广纳后宫 瞧瞧这布匹和首饰,可不就如金丝鸟笼上的雕花,烙着无法变现的枷锁。 而她则是关在那笼子里没了自由的鸟。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后宫这个带着无形枷锁的牢笼。 “我知道。”宋知玉心知听鱼是好意,果断将镯子往锦盒里一掷,“啪”的一下盖上盖。 听鱼见宋知玉失了来时的兴致,摸了摸另一匹粉色珠光云锦。 “这么好看的颜色,穿在小主身上该多亮眼,不能换成银子也不可惜的。” 一丝光线透过库房高窗斜斜照在浮光锦缎上,璀璨夺目。 宋知玉也瞧了一眼,前世一直跑工地,穿的几乎都是轻便的t恤衬衫,这样粉嫩的颜色还从未穿过。 听鱼这么一说,竟也生出了一丝心动。 “也好,那便做几件时新的裙子吧。” 听鱼笑弯了眉,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又絮絮叨叨了几句:“多出来的布料还能做几件帕子,做些个绢花。” “小主。”小喜子在门口怯声唤她,也打断了听鱼。 宋知玉回头,脸上挂起笑意,“怎么?是不是饿了?” 小喜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是,奴才与听鱼姐姐……吃过鱼肉汤了。” 话落,他摊开手心露出一块令牌,笑道:“小主,方才……跑的急,落了东西。” 宋知玉看着那块凌云霄给的令牌愣了愣,随后眼眸亮了起来。 对呀,凌云霄是侍卫,不当职时可以出宫,那她若是有赚钱门路…… 或许她可以与寒云合作也说不准! ———— 御书房内香雾缭绕,却掩不住内里剑拔弩张之气。 赵怀安挺着大肚子,身着紫金蟒袍立在凌云霄面前,腰间赤金螭龙玉佩随着他呼吸的动作轻晃。 此乃先帝特赐玉佩,予他见君可不跪之权。 “臣受太后所托,特来劝陛下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凌云霄漫不经心坐于御案前,修长手指在唇角抹了一下,嗤笑一声:“皇叔倒是清闲,连朕的后宫都要操心。” 赵怀安背起手,一副长者姿态笑道:“陛下登基三载仍未立后,臣身为皇叔,自然要管上一管,否则百年之后,无颜面见先皇。” “前日,太后召臣入宫……” 凌云霄自知他要提及姜家女,微抬手打断赵怀安,拿起岸上单独放置的奏折,掷于他脚边。 “黄河决堤半月有余,赈灾粮却迟迟未至,三万流民涌入白岩城,皇叔可知暴民已攻入府城?又可知那城主的头颅还挂在城门之上?” 赵怀安笑意凝固在嘴角,拢在袖口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手背青筋暴起。 此次负责黄沙河赈灾之人正是他的副将庞坤。 七日前,庞坤冒死传回的密信还在他怀中,信上用血所绘的毒蝎纹,此刻有意无意灼烧他的胸口。 毒蝎纹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杀手组织“暗蝎”出动的标记。 凌云霄缓缓起身,明黄色龙纹常服衣角掠过桌案,停在赵怀安半步之遥。 “皇叔这般替先皇忧心朕的后宫,不如先替朕安抚安抚灾民?” 赵怀安俯身拾起奏折,指腹擦过“人相食”三个猩红批注。 “陛下说笑了,安抚灾民是臣份内之事,只是皇家血脉传承,亦关乎江山社稷根本,不可耽误。” 凌云霄踱步回到御案前,从袖口拿出一份染血的灾民名册往赵怀安那处一掷。 “皇叔既知社稷根基,应知百姓安稳才是这根基之本?” “此刻朕若只顾充盈后宫,置万千灾民于不顾,日后该如何面对天下苍生?” 凌云霄身上散发出一闪而过令人胆寒的气势,令赵怀安恍惚了一瞬,似看到先帝。 刹那之间他稳了稳心神,凌云霄成不了先帝。 当年弱的似小鸡崽子,现下竟学起狼崽子想露出獠牙想伤人了。 当真可笑。 赵怀安微眯着眼瞥了眼御案上的青蓝琉璃茶盏。 这茶盏形似琉璃,实则乃北境特有的天灵石,遇水即释毒,长此以往喝下杯中茶,不出一年半载,凌云霄必亡。 凌云霄似未察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幽幽叹了一声。 “皇叔,选秀不急于一时,庞副将死的蹊跷,赈灾之事朕实在不放心他人督办,现下便只能由您去督办了。” 赵怀安见凌云霄一如既往的软了态度,暗道他多疑了,鸡仔子还是鸡仔子,变不成狼。 他神色缓和了几分,倒不再多言后宫之事。 进宫前他刚接到密信,暗蝎组织拿走了庞坤身上的秘令,他必须亲自追查。 思及此,他微微躬身,“臣遵旨,明日一早臣便启程前往。” 说罢便告退。 赵怀安阔步踏出门槛,恰在此时遇到元庆躬身捧着茶盘候在廊下。 茶汤袅袅的热气下,元庆满脸堆笑,弯腰向赵怀安行礼:“摄政王安好。” 赵怀安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元庆,只冷冷摆了摆手,迈步离开。 “王爷留步。”元庆忽然出声,依旧笑容满面,“这是滇南新贡的雪顶含翠,您不尝尝吗?” 赵怀安脚步微微一顿,便又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元庆瞧着赵怀安离开的背影,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待他回去瞧见赵秋瑾头上插的步摇,不知会不会在女儿面前失了分寸? 转眼,元庆便进了御书房,将茶盏放下后禀告。 “陛下,赵秋瑾收到赏赐,万分欣喜,特意让奴才转达谢意。” 说万分欣喜已是收敛,元庆想起赵秋瑾拿到那步摇那又哭又笑模样,嘴角抽了抽。 宫里宫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摄政王爱女赵秋瑾爱慕陛下,一心想要入宫为妃,偏赵怀安不允。 可即便如此,赵秋瑾依旧我行我素,不惜忤逆摄政王,每每宫中宴会,她必要寻些机会表现上一番,意图得主子爷青眼,下旨封妃。 可惜主子爷从未多看她一眼。 凌云霄拿着折子翻看,面上无波无澜,只是轻“嗯”了一声。 随即吩咐道:“元庆,去御菜园查一名为玉珠的宫女,务必将她的来历查清楚。” 元庆愣了愣,怎么突然要查一个宫女? 他只觉自家主子有些许反常。 “还不快去?”凌云霄蹙眉扫了元庆一眼。 元庆忙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办。” 御书房静谧下来,凌云霄注视着墙上那幅月影玉兰图上,那玉兰树下那提灯女童。 凌云霄揉了揉眉心,“寒星,派人查枫叶镇柳叶胡同宋家。” ——— 与此同时,赵怀安回到摄政王府。 迎面便见赵秋瑾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到了他跟前转了一圈,又摸了摸头上的花枝金鸾步摇。 脸上泛起娇羞的红晕,笑问:“父王,快看女儿头上的步摇,好不好看?” 第19章 步步紧逼 夕阳下,赵秋瑾发间的步摇折射着微光,步摇垂珠正玄在她眉心。 赵怀安瞳孔骤缩。 那金鸾口中衔着的红宝石,是他当年亲手镶嵌上去的。 他眼前浮现起椒房殿,心爱之人发间的金鸾步摇坠入焦土…… “摘下来!”赵怀安蟒袍广袖狠狠一甩,掩下他隐隐发颤的手。 赵秋瑾被他一声吼吓的后退一步,抬手护住步摇,眼泪啪嗒落下:“这是陛下赏的,是女儿的!” 赵怀安额角青筋突跳,猛的钳住赵秋瑾的手,而后从她头上拿下步摇,握在手心。 “胡闹!你可知此乃庄静仁皇后之旧物?” 赵秋瑾满脸泪痕,又惊又怕的望着赵怀安,抽抽噎噎:“女儿……女儿不知,只当是陛下一番美意,还望父王还女儿步摇。” 赵怀安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情绪,可握着步摇的手仍止不住颤抖。 “秋瑾!皇上赐下这步摇定然别有深意,父王替你收着。” 赵秋瑾哪肯,鼓足勇气握住赵怀安的手,这才发现赵怀安竟然手在颤抖。 她几时见过稳如泰山的父亲失了分寸,如今握着那步摇竟颤抖至此。 赵秋瑾擦了擦眼泪,忽而莞尔:“父王,陛下连庄静仁皇后的旧物都肯赐给女儿,难道您还看不出吗?为何要怕?” “这呀定然是陛下心意女儿,要让女儿入宫为妃呢!” “这可是先皇后之物,若说深意,那也是陛下有意让女儿当皇后!” 赵怀安突然抬手狠狠扇赵秋瑾一巴掌,沉声怒吼。 “放肆!此等胡话也是你能说的?给我滚去祠堂好好反省。” 赵秋瑾被这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怒目圆瞪的父亲,脸上火辣辣的疼。 却抵不过心中的委屈。 从小到大,父王虽对她要求严格,却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如今却因为这步摇,对她下此重手。 赵秋瑾嗤笑转身,眸光扫过赵怀安我这步摇僵硬的手,倔强的挺直脊背:“这宫女儿入定了,还望女儿入宫那日,父王将步摇还给女儿。” 她没瞧见身后赵怀安捏紧步摇时,鲜血顺着垂珠滴落在地。 暗处一黑影瞥了眼地上的血滴,嘴角一勾。 ——— 子时,慈宁宫佛堂,青烟缭绕。 姜太后跪在白玉佛像前,腕间沉香佛珠颗颗碾过指尖。 “娘娘,养心殿的眼线方才来报。” 桂嬷嬷捧着《宝华经》进来,贴在姜太后耳边轻声细语。 “陛下借您的名义,赏赐了流云宫宋采女流光锦三匹,金丝流云镯一对,也不知陛下是不是对那采女上了心。” 姜太后捻动佛珠的指尖顿住,忽而轻蔑笑出声。 “他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名门贵女尚且入不了他的眼,又岂会对个乡村野丫头上心。” 桂嬷嬷跪在太后身旁的蒲团上整理佛经。 忽而又道;“如此,依奴婢思来,陛下特意借由您的名头赏那宋氏,倒像是替您做贤德文章,眼下六宫都在赞您慈和。” 姜太后忽地冷笑,“他既要哀家全了这份母子亲情……” 鎏金护甲划过佛台上抄好的经文,“你且送去哀家亲手熬制的安神汤给他,就说哀家念他日夜操劳,应当以龙体为重。” 桂嬷嬷连连应声,转身便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桂嬷嬷办妥太后交代的事回到太后寝宫。 “娘娘,摄政王连夜来报。” 随后在姜太后耳边耳语一阵。 “好算计!”姜太后闻言瞳孔骤缩,攥紧腕间新戴的檀木佛珠串,“那孽障是要拿哀家的骨血当棋子?” 屋内烛光跃上她看似慈悲的眉目,在她眼尾褶皱里投下阴影。 “娘娘慎言!”桂嬷嬷跪在脚榻边,轻抚姜太后手背。 姜太后心绪不宁,猛的扯断佛珠,珠子噼里啪啦砸落在汉白玉地面上。 她立刻便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反手紧握住桂嬷嬷的手,“他这是要拿秋瑾与哀家博弈,万万不可!燕娘,快传怀安进宫!” “娘娘不可!”桂嬷嬷吓的手心直冒汗。 “陛下的眼线此刻恐怕就在慈宁宫外盯着,此举就等着咱们自乱阵脚啊!” 姜太后面庞褪尽血色,又泛起铁青。 她倏然起身,秀金凤尾裙扫过青玉脚踏,每一步都踏碎一室死寂。 桂嬷嬷紧跟着起身,见主子猛然驻足,枯瘦手指绞紧帕子,额角银丝被细汗氤氲。 “哀家这颗心都要烧穿了!” 姜太后神色狰狞,“那孽障前脚才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姿态,后脚步步紧逼,给哀家挖坑……” 桂嬷嬷疾趋两步至姜太后身旁,“娘娘息怒。” “哀家如何能不怒,那是哀家唯一的……”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嘴。 转而问桂嬷嬷:“听闻皇帝夜夜批折到三更?“ 桂嬷嬷愣了愣才点头,“是。” 窗外忽起惊雷,将寝宫南墙摆着的慈悲菩萨面容劈成明暗两面。 姜太后望着香炉里的三炷香,快步走过去,取出佛台暗格里的双凤漆木盒。 “备辇,哀家亲自去养心殿。” 桂嬷嬷咽下喉头的劝阻,只因她瞧见,太后袖口下下苍白的指节已掐入木盒。 “是。” 片刻后,三十二抬凤辇碾过宫道,姜太后捧着漆木盒跨进御书房时,凌云霄正端着慈宁宫送来的安神汤。 她掀开匣盖,露出半枚鱼形玉佩,推到凌云霄面前,“皇帝可还识得此物?” 凌云霄眼底闪过晦涩暗芒,他自然认得,这是他生母的生前佩戴的玉佩,也是…… 他放下汤碗,眉头微挑:“太后漏夜前来,只为给儿子送上一枚旧物,若当真如此,何须如此急切?” 姜太后喉头一梗,没料到皇帝打马虎眼,“皇帝,你当真不知哀家为何而来?” 凌云霄泰然自若,“儿子愚钝,还望您明示。” 又是含糊其辞。 姜太后指甲掐进手心,“哀家想问问皇帝,今日将金鸾步摇赐给赵秋瑾是何意? 凌云霄往靠背一靠,不紧不慢道:“儿子见赵秋瑾才情出众,温婉可人,纳入后宫可为后宫添几分颜色。” 姜太后冷笑一声,“皇帝莫要糊弄哀家,你赏赐的是先皇后旧物!” 凌云霄不动声色将姜太后眼底的急切看在眼里,“什么旧物不旧物,儿子只是觉得那步摇与她甚配,别无他意。” 第20章 托皇帝的福 姜太后面色一沉,沙哑的嗓音高了几分,“皇帝糊涂! “赵秋瑾乃摄政王掌心肉,背后牵涉的利益错综复杂,你想纳她为妃,是想利用摄政王,还是另有图谋?” 凌云霄面色一沉,“儿子不都是如您的意吗?让朕纳妃的是您,如今反对的也是您,太后让朕为难了。” 姜太后被他的话一噎,半天后才道,“你想纳妃是好事,哀家的侄女姜柔,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比赵秋瑾……” “也好,那便让姜柔与秋瑾一道入宫吧。” 凌云霄眼底凝成寒刃,打断姜太后的话,拿起漆木盒里的半枚玉佩在指尖摩挲。 这一刻,姜太后才恍然,凌云霄打是什么主意。 “哀家不同意!”姜太后广袖扫落案上茶盏 凌云霄眼底闪过锋芒,“朕意已决,圣旨已下,只待明日一早,元庆宣旨。” 姜太后闻言,踉跄后退,一想到自己的骨肉与家族至亲要在后宫厮杀,到底是慌了神,软了语气。 “哀家知道皇帝不好颜色,眼下黄沙河灾荒,不便在此时纳妃,否则将寒了大凌百姓的心。” 凌云霄指腹抚过玉佩残缺处,“太后说的是,大凌江山为重,不如您代朕去法华寺祈福可好?” 姜太后瞳孔一震,好啊,这孽障费尽心思算计她,随后还要将她逼出宫去,远离朝堂。 可想到自己的骨血,心知倘若她不出宫,明日秋瑾便会入宫,她又不得不妥协。 “好,哀家明日亲自前往法华寺,为大凌百姓祈福一月。” 凌云霄却摇了摇头,嗤笑一声,“一月显得太后不够诚心诚意。” 姜太后气的指尖发颤,“那皇帝以为,哀家祈福多久才算诚心诚意?” 凌云霄将玉佩放进木盒,淡言,“三月。” 待姜太后一走,凌云霄眼底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家军缺的半枚双鱼虎符,齐了。 可笑姜太后只当这枚平平无奇的玉佩乃先皇所赐,是母妃珍爱之物,以此逼他退让,打消赵秋瑾入宫之念。 ———— 慈宁宫的青铜灯在夜风中晃出鬼魅似的影,姜太后面向跪在暗处的黑衣心腹。 \"告诉赵怀安,速速将秋瑾的婚事定下,三月内将秋瑾塞进花轿!\" 黑衣人无声叩首退下时,她将手中佛珠掷入炭盆。 “燕娘,明日随哀家前往法华寺祈福。” “娘娘要出宫?!“桂嬷嬷慌忙去捞炭盆里的佛珠,却被姜太后按住手腕。 “那孽障翅膀硬了,胆敢逼迫哀家!” 她冷笑,“哀家便是给他半刻喘息之机他又能如何?” ———— 丑时初,御书房的烛火在暗卫首领寒云跪下的瞬间暗了三分。 凌云霄把玩着扳指,蝎尾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主子,属下查到跟在赵怀安身边的十个高手,其中一人擅毒……” “您那日所中鬼影针便是出自此人。” 寒云玄铁面具泛着冷光,“此人乃毒娘子薛九,是唐门叛徒。” 说到此处,他语速突然放缓,“十人中最棘手的当属夜判官,此人腰间判官笔中藏着苗疆蛊王。” 凌云霄指腹抚过扳指,忽地将案头的一书籍掷向东南角。 书页翻飞间,一张唐门追杀令飘落在地,朱砂画的正是薛九手背的彼岸花纹身。 “寒影,放出消息,让唐门的人知晓,他们五年前丢失的万毒谱,藏在薛九娘手上的银镯中。” 寒影从暗处出现,拿起追杀令,瞳孔微缩。 这是唐门嫡系的信物。 难怪白日陛下要他取冷宫槐树下埋设的墨玉匣,原来早算到要用唐门这把刀。 “至于夜判官……” 凌云霄单手轻扣案面,声音未落,元庆捧着一黄金鸟笼进来。 笼中五彩锦鸡脚踝系着铁链,嘴里发出类似蛊虫鸣叫之声。 寒云瞬间了然,夜判官以血饲养蛊虫,今日日破晓时分正是夜判官每月喂食蛊王的时机,五彩锦鸡一旦出现发出鸣叫,必叫那蛊王反噬。 还不待寒云回神,凌云霄已取下扳指递给寒云。 “传令暗蝎,等赵怀安在十里坡镇压暴民时,充作北境蛮人高呼【取摄政王首级者可换万石粮】。” 凌云霄指尖划过桌案上江山图,拿起朱砂笔圈住暴民聚集地,“记得用北境口音。”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如注而下。 寒云退下时,瞥见青铜鼎飘起的青烟模糊了陛下的冷峻的面容。 元庆悄悄看向自家主子,嗓音有些虚的:“爷,您让奴才查的叫玉珠的宫女……” 凌云霄捻了捻指尖,挑眉看向站在一旁的元庆,“查到了?” 元庆咬了咬牙,答道:“回爷的话,那御菜园共三百宫女……奴才查了个遍,未曾查到有名唤玉珠之人。”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险些咬到舌尖。 凌云霄愣了下,蓦然想起白日里,小姑娘嘴角沾油,眼眸清澈明亮,鸦羽长睫轻颤:“我唤玉珠,在御菜园当差……” 笑靥如三月桃李,谎话说的却如此理直气壮。 小骗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凌云霄轻嗤一声,“传旨六宫,凡宫女右手手腕带朱砂痣者,明日巳时一刻至乾清宫问话。” ————— 清晨,流云宫偏殿。 宋知玉心满意足的吃完御膳房送来的玉米粥,又吃了个白面馒头,正心满意足的揉着肚子。 “小喜子,你说那御膳房管事怎么突然就换人了?钟管事怎么突然就被皇上罚了?还被罚去了御马监与马儿同吃同住?” 小喜子摇了摇头,手上忙着收拾着碗筷,“奴奴奴才不知,许是陛~陛下明明查秋秋毫。” 宋知玉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能当一国之主的人能是一般人吗? 指不定那钟管事得罪了皇帝安插在后宫的眼线,被罚了也说不准。 这样也好,托皇帝的福,主仆三人总算是不用吃馊饭搜菜了。 虽然采女的一日三餐基本上见不到肉,但至少肚子能填饱。 她是很容易满足的。 不过长期不吃肉营养跟不上,她还得再想想法子,改善改善伙食。 正想着,听鱼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提着的篮子都来不及放下。 “小主,不好了!不好了!” “元庆公公在查各宫手腕上有朱砂痣的宫女,奴婢瞧着那群侍卫凶神恶煞的模样,怕是那宫女冲撞了皇上,要被抓去杖责了!” 宋知玉一脸懵:“这与咱们流云宫有甚关系?” 第21章 吃了她的鱼还要背刺她? 听鱼见宋知玉满不在乎,眉头拧起小疙瘩,“怎么没关系?!” 她急得直跺脚,手指戳向宋知玉的手腕。 “您这不也有颗红点点!” 宋知玉揉肚子的动作一顿,撩起袖子看了一眼,仍不以为意:“是啊,可那又如何?” “哎哟我的好小主!” 听鱼急的一把抓住宋知玉的胳膊。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快想想近日有无冲撞什么贵人?” 宋知玉统共穿来三天,她确定自己没冲撞什么人,便摇了摇头:“真没有。” 听鱼却在一旁提醒道:“小主,您昨日捉鱼……” 宋知玉捕捉到关键词,心底咯噔了一下,难不成那寒云出尔反尔,吃了她的鱼还要背刺她? 脑中浮现出凌云霄的脸,此人眉目冷峻,不苟言笑,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看着不像是会背后捅人的阴险小人。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宋知玉不确定,咬了咬唇瓣,“听鱼,你说皇上若是发现我偷吃了御池里的鱼,会如何?” “自然是会掉脑袋!” 说着,听鱼绘声绘色描述皇帝发怒的情形。 “奴婢听闻皇上龙颜大怒的时候,一拍龙椅,那整个大殿的地都得震颤三分,扫视之下吓的御史大夫房大人尿了裤子。” “奴婢还听说,去岁李贵人在御花园冲撞了陛下,当场被杖责了八十大板,到如今都还缠绵病榻呢。” 宋知玉听的心头一颤,挨打啊,八十棍要是落在她身上,估计当场就挂了。 如此一想声音都颤抖了,“听鱼……皇,皇上他,真的如此可怕吗?” 听鱼见宋知玉终于有了惧意,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陛下自登基以来,赐死过不下百人……简直是是……人间活阎王。” 小喜子在一旁听了许久,突然放下了碗筷,目露惑色:“听鱼姐,你…你不是说元庆公公找的是宫…宫女吗?与咱们小主有…有甚关系?” 宋知玉一拍脑门,“他找的是宫女,与我这采女何干?” 转念又想到寒云也吃了她的鱼,若皇帝是那种暴虐的性子,动不动杖责赐死,傻子才会去告状,如此一想便彻底心安了。 “好了好了,咱别自己吓唬自己!”宋知玉将袖子放下,挡住那颗朱砂痣,将手放在桌下。 边说边偷摸花了五百积分在系统里兑换了一个遮瑕的膏药,涂抹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才稳了心神。 宋知玉视线落在听鱼手臂上挎的篮子:“我让你去御菜园买的菜种都买到了吗?” 听鱼心有仍有不安,但见宋知玉此刻已稳如泰山,定定心神。 小主都不慌,她也不能慌,可不能自乱阵脚。 想起手中的篮子,忙递给宋知玉瞧。 “小主,您要的黄瓜,韭菜,茄子,长豆角种子都在里头,奴婢还要了些葱根。” “对了还有这个红红的名为辣椒,是御菜园采买管事新得的稀奇菜种。” 小喜子拿起辣椒凑过来:\"这皮…皮儿红彤彤的,莫……莫不是西域来的?\" 宋知玉才不管哪来的,仔细翻看菜篮子里种子。 这四样菜种每样半斤,葱根和辣椒种子送的不要银子。 “听鱼,花了多少银子?” 说到银子,听鱼忘了紧张害怕,取下腰间扁扁的荷包,“您给婢子的一两银子都用了。” 宋知玉差点跳起来,“什么?” 说着拿起荷包抖了抖,一个铜板都没抖出来。 “一两银子就换了这么点种子? 宫外韭菜种子每斤价八十文,黄瓜种子每斤价两百文,茄子种每斤一百五十文,长豆角种子则是六十文每斤。 她这都是半斤半斤的,也就是说按市场价也就二百四十五文,眼下到了宫里却翻了四倍! 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一下就去了她每月三分之一的月俸。 宋知玉气到爆炸:“黑!太黑心了!以后再不去御菜园买种子了!” 听鱼忙伸手拍了拍她后背:“小主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小喜子也在一旁劝;“宫里的东…东西本就比…比宫外高些,下次咱…咱想办法从宫外买种子,不让黑…黑心宫人赚这差价。” 花都花了还能怎么办? 凉拌。 至少有了这些种子,能自给自足。 宋知玉抚了抚胸口,安慰自己生气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别人不会掉半块肉! 然后对着二人吩咐道:“你俩一会跟着我去后院开荒,也好早早将这些种子种下。” “等种上菜,以后天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到时候什么炒豆角,拌黄瓜,光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咯。” 听鱼和小喜子被宋知玉这么一打岔,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两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知玉。 小喜子很小就被送进宫中,从未下过地,有些担忧:“小主,咱咱……真的能种出菜来吗?宫里的地,能好种吗?” 宋知玉听着好笑,站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傻话!御花园那些个精贵的花苗都能开出花,区区一些蔬菜,怎么不能种好?” 听鱼在一旁听着,也笑了起来,抬手在小喜子脑门上轻点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我与小主之前在哪当差?种点蔬菜自然不在话下。” 小喜子憨憨的摸了摸脑门,声音里带了丝急迫:“小主,这会巳时还…..还未到,不……不如咱们立刻就去后院锄草。” 宋知玉是没意见,今天是三月初六,此时播种为时未晚,便小手一挥:“走。” 起身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哎呀,差点忘了,这除草翻地可不能没有锄头,小喜子,你去御花园管事花嬷嬷那借三把锄头来。” 经她一提醒,小喜子也想起来,忙应了一声,又道花嬷嬷为人和善,肯定愿意借,说完便小跑着出了门。 听鱼抱起桌上的碗筷,笑道:“小主,小喜子借锄头还要些时候,奴婢也先去厨下清理清理。” 说着看着日头,笑了起来:“今日天气好,正好将昨日腌渍的鱼拿出来晒。” 说着也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 宋知玉倒清闲,正准备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宿主,你竟还有闲心晒太阳!】 机械声里还透着责备。 宋知玉脚步一顿,转身坐了回去,“不然呢?” “现在宫里在严查宫女一事,我才不出去惹人眼,你别想谋害我。” 第22章 排名垫底! 系统差点被噎住,素来端方的机械音急得劈了叉。 【宿主,本系统可提醒你,目前积分排名在末尾,垫底!垫底!】 【你这么懈怠,一年后绝对被抹杀。】 宋知玉犹自不以为意,二郎腿轻轻翘起,晃了晃:“急躁什么?这不还有足足一年时间呢!” 【宿主!!!你知道我们的名次排在第几位吗?你还悠闲抖腿!】 宋知玉继续抖,“咱目前累计了两千多积分呢,攒积分不是分分钟的事嘛,你别急,等我将后院的地整理好,便出去转转,总成了吧?” 【本系统不得不急!!!】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直接在她眼前跳出排名榜单。 【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排名在两万五千二百五十名。】 宋知玉抖腿的动作倏然凝滞,霍然起身,面色凝重了下来。 什么玩意?两万多名? 她还以为系统应该很稀有,撑死也就千把个,她是万万没想到,单单生活辅助系统就有上万个这么多。 此刻,她真有点慌了。 毕竟被抹杀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来到这里还没吃上好吃的! 宋知玉狠狠呼出一口气,安慰系统也安慰自己。 “系统,先别慌。” “既然别人能积攒积分,咱们肯定也行。你先给我说说,其他系统宿主都是怎么快速积攒积分的?” 系统听自家宿主终于有积极性了,连忙竹筒倒豆子般例举了好几个。 【有的宿主在修仙界,去那些危险的遗迹中寻宝,一趟下来能获得上万积分;有的在末日收集击杀丧尸获得晶币,一枚能获得上千积分……】 宋知玉越听越心酸,托着下巴思绪乱飞。 人比人气死人! 那些人运气当真好,占尽天时地利。 不像她,在这深宫里,连宫门都出不去,想去野山挖点珍稀草药都办不到。 这可怎么办? 余光瞥见听鱼放在桌上的菜种,眼前一亮:“种菜!系统,我在外面开荒算不算打野?在荒地上种菜收菜是不是也能算打野积分?” 【理论上……似乎也能算,毕竟是野地上长出来的,可是宿主别忘了,皇宫戒备森严,供你开荒的地也就流云宫那一点地。】 系统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宋知玉咬咬牙,“我先把荒地开垦出来再说,你就说开荒一亩地算多少积分?” 【宿主稍等,本系统查阅一下系统规则。】 约莫大概一分钟,系统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根据系统规则,宿主开荒一亩下等地,能获得一千积分,中等两千积分,上等三千积分。】 【注意,如果是那种长期荒芜且土地恶劣的地,只能给到五百积分。】 宋知玉摩挲着下巴。 辛辛苦苦开荒一亩地获得这么点积分,似乎有点少啊! 就算她把流云宫内的荒地都开了,也攒不了多少积分。 “那荒地上种出来的菜呢?收获一次能有多少积分?”宋知玉又追问了一句。 【普通蔬菜,如白菜、萝卜、茄子等,一茬下来一亩地可获得五百到一千积分,若是一些周期较长的品种,积分会多点。】 种菜收菜周期太长,还得分春夏秋冬种不同的菜,她只有一年时间,这也不太够…… “那……种草药呢?” 【宿主,草药周期更长,理论上不太可行。】 宋知玉咬的牙关生疼,思绪万千,也没想出来怎么能弄到更多的积分。 正想着,小喜子耷拉着脑袋进了膳厅,一脸沮丧。 “小主,花嬷嬷说她只~剩两两把锄头能借咱们。” “前前前……几日坏了几把锄头还没修好,要不,奴才再去御菜园借借?” 宋知玉看了眼小喜子手里提的两把豁口锄头,摆了摆手:“不用了,两把就两把吧。咱们轮着用,速度也慢不到哪里去。” 小喜子也不坚持,应了一声,这时,听鱼也拿着篮子剪刀进来了。 宋知玉见人都到齐了,也不想浪费时间,带着二人先去开荒赚积分。 一到后院,系统非常积极的提示。 【叮,恭喜宿主发现中等荒地。】 【叮,恭喜宿主发现野菜若干。】 宋知玉来的时候还担心流云殿后院的荒地差,没想到能达到中等,稍稍安心。 迫不及待招呼听鱼和小喜子锄草翻地。 三人你一锄头我一锄头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 墙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元庆公公,您说陛下此番究竟为何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宫女?可是那宫女得了陛下青眼,要飞上枝头……” 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问道,声音里满是八卦的味道。 宋知玉将锄头递给小喜子,蹑手蹑脚走到墙边,竖起耳朵听消息。 “不该问的别问,揣测圣意,你小子有几颗脑袋能掉?” 元庆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威严,像一阵冷风,吹的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 宋知玉心头跳了跳,听元庆这口气,绝对不可能如那小太监说的,倒是真有可能是掉脑袋的大事。 暗暗下定决心这段时间决计不能去外面晃到的同时不自觉撩起袖子。 确定小红痣已经被遮瑕膏遮盖的与肌肤无异。 墙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宋知玉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主,快来,看奴婢抓到了什么?”听鱼手里拽着一只小青蛙对着宋知玉晃了晃。 【叮,恭喜宿主绑定同伴抓到野青蛙,获得积分一百。】 系统今天格外活跃,平时听鱼和小喜子获得的积分,它一般不提示,今日却提示的特别勤快。 或许是为了激励宋知玉。 宋知玉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甚至有点激动。 想放声大笑。 青蛙能换积分,她要是捞小蝌蚪是不是也能获得不少积分? 正愁不知道还有哪里能赚积分,这不就来了嘛! “听鱼,小喜子,一会遇到的青蛙,都抓起来!” 听鱼、小喜子:“???” 不理解小主要抓青蛙干嘛,但非常听话,当真开始边锄草边抓青蛙。 ————— 巳时一刻,乾清宫。 玉瑛檐铃在穿堂风里摇晃,元庆领着数十名宫女踏过重重门槛进来。 被带来的宫女垂首盯着青玉砖石上自己的倒影,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禀陛下,宫内手腕处有朱砂痣的宫女都在此处。” 元庆躬身退至蟠龙柱旁,余光扫见御案上翻开的《起居注》,页面正停留在三月初五。 第23章 他的不是 凌云霄搁下沾着朱砂的狼毫笔,玄色广袖掠过白玉镇纸。 十道绯色身影整齐跪伏在地,他一一扫过。 “抬起头。” 凌云霄微凉的声线惊的众宫女一晃。 最右侧的宫女突然剧烈颤抖,发间银簪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元庆瞳孔骤缩,这宫女胆子这么小?竟就这么被吓晕了? “带出去。”凌云霄指尖轻扣御案,叩击声在偌大的乾清宫内响起,显得格外空洞。 剩下的九个宫女看着同来的宫女眨眼被御前侍卫连拖带拽拉走,各个吓的面色惨白。 凌云霄薄唇紧抿并未发现那道娇俏的身影时,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良久,他轻轻挥了挥衣袖,示意众宫女退下。 元庆瞧着凌云霄虽脸色未变,但明显周身散发着不愉的气息,低着头降低存在感,默默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寂静,凌云霄忽而沉声唤道:“寒月,寒星。” 白玉柱投下的阴影,寒星与寒月二人从梁上翻落时带起一阵冷风。 他们单膝跪地,“属下在。” “昨日朕离开冷宫后,你二人可曾派人留意与朕在一处的宫女去了何处?” 寒星懵了一瞬,主子昨日并未下令让他追查那宫女,他便跟着主子离开了,一切以主子为主,还真没留意一个小宫女。 寒月更无辜,昨日主子让他去处理御膳房管事的事,回来时冷宫小厨房除了些鱼骨,哪还有人影? 二人垂下脑袋,面向地面:“属下失职。” 凌云霄双眸微缩,眼前浮现宋知玉那张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柳眉如烟。 一颦一笑之间能轻易敛去世间风华! 他倒是不信了,有这样的美貌,她会在皇宫之中默默无闻。 凌云霄从桌案上拿起一张女子画像,掷于二人身前。 “去查。” “属下这就去......“ “且慢”凌云霄突然叫住离去的二人,目光落在寒月手背上。 衣袖下隐约露出一点紫红痕迹,正是此前在绮梦池假山石边蹭到的紫苏叶汁。 寒月被盯的头皮发麻,“主子,可是属下还犯了什么错?” 凌云霄突然想到宋知玉那日又是去池塘偷鱼,又是提及御膳房苛待,现下他又如此大张旗鼓寻她。 不妥。 此前他是被她恶意欺骗气到了。 转念想到她幼时便胆小,若知晓他在寻她,怕是将要吓坏了。 何况,他如今的处境并不好,前有狼后有虎,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她的存在,恐怕会害了她。 现下他只需知晓她到底身处何处,处境如何便可。 他有的是法子寻她,比如枫叶镇…… “罢了,不查了,寒月退下。” 寒月满头雾水,将手中画像放回桌案,悄无声息隐于暗处。 寒星留在原处,等着自家主子下令。 凌云霄背手踱步至窗边,望向屋檐处轻晃的玉玲,“寒星,枫叶镇柳叶胡同宋家可有眉目了?” 寒星想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组织了一下言语,“回主子,柳叶胡同宋家老宅已多年无人居住。” “据邻里所言,宋家夫妇自十三年前带其儿离乡做买卖,途中卷入江湖纷争,不幸殒命,其儿宋霖则失踪至今。” 寒星说到此处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一丝轻快。 “宋家夫妇二人膝下幼女此前被祖母接至乡下抚养,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凌云霄听到此处,眉心拧起,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自他回宫后,恩人夫妇便遭了大难。 可…… 她又怎会进宫当了宫女? 其中又有何隐情? “那乡下祖母处,可查过了?” 寒星点了点头,“查了。” 凌云霄闻言回过身,凝视寒星,“如何?” “那幼女被祖母养至八岁,其大伯突然回乡欲将她卖入勾栏,其祖母阻挠下才保下她,后托回乡养老的李嬷嬷送入宫中躲避……” 凌云霄踱步至寒星跟前,墨色眸子微闪:“安排在宫中何处?” 寒星低下头,声线沉稳,“李嬷嬷有些门路,将那幼女安排进了御花园。” “据她所言,那幼女似乎是受了刺激,平日里不言不语,即便有她在宫中的人脉,亦免不了受些搓磨。” 凌云霄脑中浮现起宋知玉那双明亮的眼眸,不似寒星所言木讷,眉头不由微蹙。 “她入宫后,改了何名?” “回主子,她进宫后被御花园嬷嬷改名为金珠。” 金珠…… 这名,让凌云霄感到莫名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元庆。” 元庆在殿外候着,听到凌云霄唤他,立即进入殿内,不待问起,便道:“爷,御花园中确有一宫女名唤金珠。”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喉头突然发紧,“三个月前……” 凌云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吞吞吐吐作甚?” “爷,您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您在千叟宴归来时,在御花园与太后娘娘起争执一事?当时您曾指着一抹浅杏身影……” 凌云霄蓦然想起那日,姜太后逼他选秀时,他负气随手一指,将一宫女晋为采女充入后宫。 隐约想起那女子低垂着脑袋,磕磕绊绊回答他:“奴婢金珠,本名宋……” 还未待她说完,他便打断了她的话。 “俗气!往后你便唤宋知玉罢。” 元庆见凌云霄久久不语,后背冒起薄汗,硬着头皮,“爷,宋采女她原本应于前日离宫,恢复自由之身,现下……” 凌云霄眸底翻涌起暗潮,一时五味杂陈,难得愣神。 倒是他的不是了。 宋知玉怕是恨透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害她不得离宫与家人团聚。 “人在何处?” “回爷的话,宋采女被奴才安置在流云宫偏殿。” 凌云霄忽而扯下腰间九龙玉佩扔给寒星,“传旨隐卫,暗中探查宋霖踪迹。” 寒星紧握玉佩,抱拳,“是,属下遵旨。” 凌云霄微微颔首,墨色眸底到底是泛起了复杂之色。 若能找到她哥哥…… ————— 傍晚时分,流云宫后院。 宋知玉抹掉沾在面颊上的泥点子,看着竹篓里被她扔进去的第十八只青蛙,笑的直咧嘴。 一千八百积分到手! 系统此时突然在她意识海里放起烟花。 【恭喜宿主达成“蛙蛙叫”成就!奖励积分五百。】 宋知玉:“!!!” 系统怎么不早说抓青蛙还能达成成就获得积分! 早知如此,她早就没日没夜抓起来了! 此时,她兴奋得不得了,犹不知凌云霄已将她的来历调查的一清二楚。 第24章 炖金龙鱼咯 “小主快看。”听鱼突然指着翻开的土块惊叫。 宋知玉和小喜子二人闻言立即往她那处走过去。 小喜子蹲下一瞧,幽怨的看着听鱼:“我我我我还以为你找到了什么大大大宝贝,原是几条蚯蚓,害害……我白高兴一场。” 宋知玉弯下身子一瞧,还真就是几条蚯蚓。 【叮!发现荒地野蚯蚓三条。】 听鱼轻轻捏起那蚯蚓,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这可是宝贝,晒干了拿去御药房,每条可换半文钱呢!” 宋知玉瞧着随处可见的蚯蚓,目露疑惑:“御药房当真会收这蚯蚓?” 听鱼用力点头,将三条蚯蚓扔进身旁的竹篓里,“奴婢早晨去御菜园,见几个宫女在晒蚯蚓,便多嘴问了几句。” “这蚯蚓是药材,名为地龙,现下春日宫内风寒者甚多,急需此等药材呢。” 小喜子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看似不起眼的玩意还能换银钱,瞥见旁边又钻出一条蚯蚓,立马抓了起来。 钱!都是钱! 宋知玉得知蚯蚓能换钱,又能获得积分,大喜之下笑出了声。 虽然每条蚯蚓只能换半文,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小收入不是? 反正也要在此开荒,边开荒边挖蚯蚓,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多挖些,我记得冷宫荒地也多,挖完这里咱们就去冷宫挖。” 说着宋知玉拎起裙摆扎进腰间,卷起袖口,露出白皙手腕,准备大干一场:“今夜就先将这片荒地翻出来!” 流云宫偏殿屋顶瓦片轻响,凌云霄冷冷瞥了发出动静的寒星一眼。 寒星:“……” 他就是太惊讶了,一时间没控制住脚下力道。 可谁能想到他家主子也有这么一天,躲在暗处偷偷瞧女子。 如此便也罢了,他哪能料到,跟过来便瞧见宋知玉撩起裙摆,卷起袖子…… 挖蚯蚓! 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 匪夷所思! 听鱼抬起竹篓的手一抖:“小主,晚膳还没用呢。” 宋知玉刚举起锄头,动作一顿便又放下了,“有理有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走,咱们先去用膳!” 说着将锄头放好,风风火火便提着竹篓往正殿小厨房跑。 跑了一段忽而扭头,“你们快点,今晚加餐,就吃春笋炖金龙鱼!” “咔。”碎瓦声响起,寒星看见主子隐在袖口下的手抖了一下。 他刚要说话,便被寒月捂住嘴,迅速离开。 凌云霄看着那抹提着竹篓的娇小身影有抬头的迹象,玄色衣角掠过檐顶。 宋知玉疑惑抬眸,瞧见偏殿屋檐下的风铃被晚风掠动,响起叮叮当当的声响。 “奇怪,明明听到了瓦片碎裂的声音。” 宋知玉嘟囔了一句。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黑色小猫,却在此时轻盈的从屋檐上跳下,准确无误的落在宋知玉身旁,亲昵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腿。 宋知玉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神出鬼没的暗卫盯着流云宫呢。 她好笑的蹲下看着脚边那只全身乌黑只余四脚白毛的猫猫,“原是来了只贪嘴的小猫。” 这时,听鱼和小喜子也赶了上来。 听鱼瞧见紧贴自家主子的小猫,“哟,御菜园的小踏雪怎么在跟来了?莫不是闻到鱼腥味了?” 便在此时,小喜子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引来听鱼的一阵玩笑话:“哎呀,这还有一只馋猫呢。” “听鱼姐姐,你…….你就知道我开玩笑。” 笑闹间三人一猫一齐进了小厨房。 夕阳下,流云宫外杏树轻晃。 寒星望着进了厨房的三人一猫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太惊险了! 他险些就要被主子送去刑楼挨鞭子了。 好在他机智,临走时,拍了下脚边酣睡的小黑猫。 凌云霄睨了眼寒星,眉目含了分警告,似乎在说,若有下次,重罚。 而后意味不明的将视线转向亮起暖光的厨房,“寒月,命司农寺送两车地龙入冷宫。” 顿了顿又补道:“让他们扮成运夜香的杂役,不可惊醒他人。” “是,属下明白。” 话落,便闪身离开,岂料耳边传来寒星压低声音道:“主子您当真要陪宋采女胡闹?”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到主子说:“再多话,自去刑楼领二十鞭。” 寒月:“……” 他这胞弟什么都好,就是多话,管不住自己的嘴,也就主子不与他计较,否则…… 小厨房里,欢声不断。 小喜子手脚麻利的处理金龙鱼,听鱼在一旁剥小笋条,宋知玉则坐在灶口生火。 那只叫踏雪的小猫乖巧的趴在她脚边,时不时扬起脑袋,鼻尖耸动,眼巴巴地望着案板上的鱼肉。 “小主,这金龙鱼看着肥美,没想到腥味还挺重。”听鱼皱着鼻子,手上动作却不停。 宋知玉笑着说:“没事,这不是方才挖了些野姜嘛,一会多切一点。” 说话间她往灶口里面的柴堆扒拉了几下,从角落翻出一坛黄酒:“呐,这里有酒,用这个去腥,一会炖出来保准鲜香。” 其实这是宋知玉半夜偷偷在系统兑换出来的各种调料,藏在小厨房各处隐秘角落,为的就是这时候用到。 小喜子已经习惯了自家小主时不时能翻出好东西,洗了洗手便接了过来放在灶台上。 三人忙的热火朝天,很快,锅里就传来了咕噜咕噜的炖煮声,听鱼看了看天色,去御膳房拿晚膳去。 一阵微风吹过,厨房的窗户纸被吹的晃动了一下。 宋知玉下意识看向窗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但外面除了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什么也没有。 “小主,别别别看了,鱼鱼鱼汤好了,快尝尝。” 宋知玉收回视线,轻抿一口,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味道不错,小喜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得到夸奖的小喜子憨憨笑,听鱼便在此时提着食篮子,满脸含笑的走了进来。 “小主,今日御膳房给咱们准备了大白米饭呢,新来的仲管事比之前那位可有良心多了。” “是是是,快别说了,用膳用膳,吃完了赶紧去挖蚯蚓。” 凌云霄望着小厨房透出的昏黄烛火,思绪飘远,飘至枫叶镇宋家玉兰树下。 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圆脸女娃儿,端着比她脸盘还大的碗,颤颤巍巍跑过来。 “霄哥哥,给你吃鱼肉,吃了鱼肉长高高……” 彼时,他还沉于失去母妃的痛苦中。 “宵哥哥,你怎么哭了?你是在想家人吗?” “霄哥哥,我也想我爷,阿爹说想他了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哦~” 寒星眼看着自家主子上一秒眼底有暖意,下一秒周身气息低迷,隐在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出。 第25章 为了口腹之欲不要命了? 暮色缓缓退去,月,悄然从宫墙后探出。 月光斜照,为凌云霄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唇被镀上一层银边,侧脸在月色下更显冷峻。 寒星隔窗望着里面边吃边聊的热闹,又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主子,心里暗自嘀咕。 主子这是怎么了? 既然宋采女是主子恩人之女,现下又对她如此上心,何不直接召人侍寝? 这可是宫里独一份,有了恩宠还有何人不尊她? 何必偷偷摸摸关注,暗中相助? 凌云霄似有所感,淡淡瞥他一眼,寒星立刻垂下眸子心虚的看地面。 他岂能不知寒星所想? 他心中自有思量,宋知玉乃恩人之女,他亦当她是亲人,久别重逢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妹妹。 且他不让她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想让深宫的污浊染了她那份纯粹是其一,怕有人因此利用她是其二。 屋内,突然传出宋知玉娇软的笑闹声:“小踏雪,来,吃鱼肉,长胖胖!” 他回眸恰见敞开的窗户下,姑娘眉眼弯弯,俯身用葱白指尖轻点小猫鼻头,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主子,暗卫营那边传了消息。”寒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寒星身旁。 凌云霄嘴角那抹不自觉的微笑转瞬即逝,恢复往日的沉冷。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叶管事被瑶相收买,暗中于龙涎香中混入迷情香。” “此香十分霸道,可让男子意乱情迷,一夜春宵后必让女子受孕,而那男子则会在一个月后暴毙。” “丞相瑶坤暗中密谋皇子嗣,意图颠覆朝政。” 凌云霄想到元庆提及三日前瑶嫔在养心殿外逗留许久,倘若他中了药,那么瑶嫔占尽先机。 思及此眸色便冷了几分:“此事可查实了?” 寒月盯着凌云霄被月光照的越发锋利的侧脸,轻点头:“回主子,暗卫已多方查证,证据确凿。” “龙涎香被动了手脚,若非那晚您身中剧毒未归,恐着了道。” 寒星话落下意识看了眼厨房,此次能抓住瑶坤的把柄,还多亏了昨日宋采玉追月俸一事。 否则主子想要处置瑶坤一党,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凌云霄微颔首,思绪已转到朝堂局势。 瑶坤身为丞相,朝中党羽众多,与赵怀安一样,亦有不臣之心。 “寒月,即刻将证据秘密呈递御史台,务必做到滴水不漏,不可让瑶坤察觉分毫。” 寒月瞳孔微缩,主子好计策。 御史台那群老臣虽脾气古怪,可若让他们拿到证据,瑶丞相被革职处死板上钉钉。 现下,摄政王已离京,即便得知消息,亦鞭长莫及。 寒月领命而去时,小厨房的烛火已熄。 宋知玉主仆三人手提灯笼向着后院而去,烛火摇摇晃晃,照着影子隐隐绰绰。 “主子……”寒星话还在嘴边打转,就见自家主子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瞬间隐匿至后院隐蔽点,恰能一眼望见下方那片荒地。 寒星:“……” 主子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不批,巴巴地跑来瞧人挖蚯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事儿? 主子对这位宋采女是不是太过于上心了些? 这关心的程度,怎么瞧都越过了寻常界限。 寒星挠了挠头,脚下却也不敢耽搁,赶忙跟了上去。 跟着主子盯着下面三人手举锄头,一下又一下,听着下面偶尔传来的欢呼声。 戌时末,宋知玉终于是挖累了,靠在西南角的枣树杆上,揉了揉腰。 【宿主,发现野生鸟蛋!积分三百一枚!】 宋知玉:“!!!” 天降积分! 她哪还顾得上歇息,卷起袖边,四肢并用就往树杆上爬了上去。 听鱼和小喜子听到动静看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小主,危险!快下来。” 凌云霄看着那抹青色身影在枝桠间轻晃,想起幼时,她放言要请他吃世间最甜的枣儿,也是这般胆大,不管不顾。 只是眼下并无甜枣,只有一个在树杈之间的鸟窝。 想来是馋鸟蛋了。 寒星看着宛如八爪鱼般乱爬的宋知玉,摇了摇头,没眼看,还不如回去办正事。 转头张嘴欲劝他以国事为重,却瞥见主子眼底罕见的柔光,瞬间把话咽了下去。 看一看其实也不打紧。 宋知玉趴在树杈上,伸直手臂费劲够鸟窝,摸摸索索掏里面的鸟蛋。 【叮!恭喜宿主获得野鸟蛋五枚】 耶,又到手1500积分!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翠绿的螳螂不知从何处跳到她手臂上。 镰刀状的前肢在她猝不及防下,打在她外露的皮肤上,锋利的口器狠狠咬下。 宋知玉只觉手臂刺痛,看过去的时候见到那螳螂诡异的冒蓝光。 惊得她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跌落下去。 “小主当心。”听鱼尖叫起来,下意识张开手臂准备接宋知玉。 下一秒,一抹玄色身影已如鹞鹰掠过弯月。 宋知玉只觉腰肢被一双有力的铁臂膀紧箍,皂角香混着清冽竹香扑面而来。 宋知玉下意识挣扎,耳畔传来略有些熟悉的低沉声线。 “是我。” 宋知玉松了口气,是寒云啊。 凌云霄足尖轻点树枝,抱着她旋身落在满地碎银般的月光里,“为了口腹之欲,命不要了?” 男子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渗入肌肤,宋知玉后颈的绒毛在夜风里炸开。 宋知玉微微一僵,忽而绽开梨涡,“我爬树的技术那是顶好的,这次是意外!” 话落,欲脱离男人怀抱。 “别动。”凌云霄低喝,两指瞬间钳住仍死死咬在她腕间的翠绿螳螂,月光下螳螂口器下渗出蓝汪汪的毒液。 宋知玉腕间蜿蜒着一条青紫血线,像淬毒的蛛丝扼住他咽喉。 直到怀中人突然呕出一口黑血,他才惊觉自己竟屏息了整整三息。 与此同时,系统警报声在宋知玉意识海里炸响。 【检测到剧毒螳螂,见血毙命!触发紧急治疗功能,获取强效万能解毒丸一枚。】 解毒丸落在手心,宋知玉来不及想立即往嘴里塞解毒丸。 凌云霄眼见她手臂上的血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眨眼间恢复白皙。 眸光翻涌起震颤涟漪。 她是…… 她果然是那夜映竹园内的神秘女子。 “你会解毒?” 宋知玉还处于惊慌中,下意识回答:“不会。” “撒谎,此螳螂乃滇南蛊虫,有剧毒,非毒医圣手则无解。” 滇南蛊虫? 宋知玉愣愣想,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寒云不会是把她当细作,要将她送到皇帝面前吧? 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宋知玉眼波一转,挣脱开凌云霄的手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吃的是解毒丸,我阿爹留给我的。” 凌云霄定定注视宋知玉,似在权衡她话中真假,又似在想别的。 “你别瞎猜,这真的是我阿爹留给我的,只剩这最后一枚。” 宋知玉瘫了摊手,死不承认。 凌云霄垂眸见宋知玉因紧张害怕而抿紧的嘴唇,突然就什么都不追问了。 左右他已知道那晚的女子是她就够了。 “折腾良久,倒是饿了。”凌云霄突然改口。 宋知玉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转移话题,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些许。 “你没用晚膳?” 凌云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冷峻的面容在月色下竟添了几分温和。 “嗯。” 宋知玉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人转变也太突然了,但还是顺着话茬说。 “这会子晚了,厨房倒是还有点鱼肉羹,你若不嫌弃凉了,便随我去用些。” 第26章 算是回礼 凌云霄微微颔首,倒真想尝尝她做的鱼肉羹是何味道。 “行,那走吧。”宋知玉指了指厨房。 凌云霄侧过身,示意宋知玉先行,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被一连串变故吓得心惊肉跳,此刻见自家小主邀请凌云霄吃东西,不敢多话还不敢跟上。 倒是寒星默默躲在暗处,跟在两人身后。 主子的行为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主子分明已猜到宋采女是映竹园的神秘女子,眼下为何又不问了? 反正是恩人之女,问问又何妨? 宋知玉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暖黄光晕里飘着几缕碎发,发梢还沾着方才爬树时蹭到的树叶。 凌云霄指节微动,想帮她取下但还是忍了下来。 到了正殿,宋知玉熟门熟路推开小厨房的门扉,随着“吱呀”一声踏入屋内。 宋知玉看了眼灶台上那碗早已凉透的鱼肉汤,想想眼下还是乍暖乍寒的春日,吃了凉的别害人家闹肚子。 便指了指灶台边矮凳,对着凌云霄眨眨眼,“寒云大哥稍坐,鱼汤冷了,我热一热,一会便好。” 说着她将鱼汤放入锅中蒸架上,撩了下裙摆弯腰便坐进灶口。 凌云霄顺势坐下,看她手脚麻利的点火烧柴,眼底漾开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宋知玉边往灶洞内塞木柴,边看向凌云霄,“寒云大哥,你怎么会来流云宫?” 凌云霄看着她那沾着泥土的脸颊,不答反问:“你不是说在御菜园当差,又为何在此?” 宋知玉问出口的瞬间,就已经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会听他问了,眼珠子乱转,疯狂盘算怎么圆这个谎。 她干笑两声,“这......这不是机缘巧合嘛,我在御菜园干活时,偶然结识......” 凌云霄神色不明的看着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的人,忽然开口掐断她的话:“白日里,我遇到与御菜园季管事,问及你......” “他说御菜园三百宫女,无一人名玉珠。” 宋知玉笑容蓦地僵在脸上。 他竟然真去打听他的消息了,那她撒得慌不都被戳穿了? 转眼便她又有了主意,在脸上挤出一抹无辜的笑,“寒云大哥,你有所不知,其实我本名春燕,“玉珠”是我随口胡邹的,我一直在流云宫当差。” 春日的天气都被她的脸变得快。 凌云霄静静的注视她,视线仿佛能透入人心。 宋知玉心虚垂眸,往灶洞又塞了一根木柴,硬着头皮继续编。 “此前被你撞见偷鱼,我怕你事后抓我,才随意给了你一个假名字。”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凌云霄的神色。 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男人眼中毫无波澜。 有点小心眼子,但不多…… “现在不怕了?”男人轻问。 宋知玉心虚不已:“咱俩也是一起吃过两次鱼的交情了是不是……你应该不会出卖我吧?” 男人却又沉默了。 就在宋知玉在这种沉默中憋的快窒息的时候,凌云霄突然开口:“罢了,下次莫再骗我。” 宋知玉如释重负,总算糊弄过去了。 看这架势,凌云霄是不会出卖她的。 于是忙不迭点头:“一定,寒云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大好人,不会与我计较这些。” 凌云霄看着她那副小意讨好的模样,听着她说话时,声音清甜,尾音上扬时带着天然的娇憨。 嘴角一点点升起,在她看过来时又敛下。 “此事就此揭过。” 宋知玉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笑意,“寒云大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流云宫呢!” 那笑容晃的凌云霄怔了下,淡声道:“路过。” 宋知玉撇撇嘴,心里腹诽,这理由也太敷衍了,但也不好再追问。 这时,鱼汤也热好了。 奶白色鱼羹被端到面前时,冒着热气,凌云霄指尖微颤。 碗边缀着几颗青葱粒。 她幼时不是最闻不得葱味么? 如今进了宫怎连习惯都改了? 凌云霄定定看着宋知玉,眸含深意。 “你怎么不吃?”宋知玉托腮坐在对面,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男人玄色长袍上,“莫不是怕我下毒?” 凌云霄敛眸压下疑虑,执起汤勺,“不怕。” 旋即将一口热汤喝下。 这架势看的宋知玉直皱眉,“你怎么不吹吹?你不怕烫?你是精钢铁嘴吗?” 凌云霄:“……” “无碍。” 行吧,她果然是不了解男人得承烫能力。 “那味道如何?”宋知玉果断换了个话题。 凌云霄又浅尝了一下,这碗鱼汤有一股特殊的味道,有点似薄荷又带点淡淡的药草香。 这香味与之前的烤鱼有点相似,应也是加了紫苏叶。 凌云霄轻点了下头,给了三个字评价:“还不错。” 宋知玉听了很开心,脸上立即扬起笑容,“那你多吃点别浪费,俗话说得好,唯美食与真心不可辜负。” 姑娘笑声清脆动听,话也说的漂亮。 然后! 宋知玉眼看着凌云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把整碗鱼羹喝到见底。 蒸腾的热气氤氲了男人冷峻的眉眼。 宋知玉心想难道这就是练武之人,比普通人抗造? 抬眸时瞥见他嘴角沾了粒葱花。 葱绿衬着冷白肤色,像雪地里冒出的春芽,晃的宋知玉指尖发痒。 她强迫症犯了! 鬼使神差地倾身向前,袖角扫过男人凸起的喉结,取下! 凌云霄握着瓷碗的指节骤然收紧,碗底发出“咔”的轻响。 宋知玉浑然不觉,捏着粒葱花献宝似的晃了晃:“看,沾嘴边了,一会回去被同僚看到,该笑话你了。” 她眼眸漾着秋波,嘴角含笑,像盛开的花,发间栀子香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 窗外月光透进来,铺了满地柔光,也柔了帝王冷硬的下颌线。 他轻笑一声:“你不也看了笑话。” 声线低沉清冷、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宠溺。 听的宋知玉脸颊微微一热,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太过亲昵,忙坐回原位,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那什么,看你这么喜欢喝鱼汤,下次我再给你做。” 就当她还了今天的防摔恩情了。 凌云霄抬眸,目光深深看着她,“当真?” 宋知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瞥开眼道:“当然,我说话算话。” 凌云霄眼底笑意更深了一分,“如此,便多谢春燕姑娘了。” 听到他刻意咬重“春燕”二字,宋知玉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撒的小谎,差点露馅,忙打哈哈转移话题:“寒云大哥,你平时都在哪里巡逻?” 凌云霄淡淡应道:“宫中各处,哪里需要便去哪里。” 又是敷衍话! 说了等于没说! 宋知玉好奇心被勾起,准备打破沙锅问到底,再追问他最常去哪。 身下的凳子突然“啪”一下失去了一条腿。 这凳子怎么这么不结实! 失去平衡的宋知玉整个人往后仰去,正尴尬丢人的时候。 凌云霄衣袖如云掠过,温热掌心已稳稳托住她后颈。 “当心。”他的声音比月色还轻。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她散落的碎发,最后取下了她发丝上沾了许久的叶子。 他早就想取下来了。 宋知玉能感觉到他的动作,脖颈还残留着温度,她耳尖倏地染上薄红。 耳畔却传来男人的轻笑。 宋知玉很不争气的更脸红了,慌乱站起身时碰翻了灶台边的黄酒罐。 酒水毫无预兆的洒在凌云霄衣摆上,染上一大片酒渍。 宋知玉忙蹲下身,手忙脚乱擦拭,结果手指划过男人男人紧实的腿侧,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克制的吸气。 “不好意思……”她触电般缩回手,却被男人捏住手腕。 “无碍,换一身便是。” 凌云霄话落,蹙眉盯着她手掌心似被什么磨出的水泡,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盒。 “御药房的雪肌膏,算是鱼羹的回礼。” 第27章 蹭饭蹭上瘾了? 宋知玉微垂眸,愣愣地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青玉小盒,盒身泛着温润的光泽,触手生凉。 雪肌膏? 一听名字就很贵。 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回礼弄得心头乱跳。 窗外传来寒星踩碎枯枝的轻响,凌云霄倏然起身。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卷起他额间碎发。 “明日酉时三刻。”凌云霄走到门边又驻足,他背着月光,挺拔的身影拉长到她脚边,“在此等我。” 宋知玉愣了愣:“?” 酉时?饭点? 他这是蹭饭蹭上瘾了? 他不会把她说的下次记在明天了吧? 宋知玉正要追问,凌云霄已融入夜色。 她低头打开玉盒,发现膏体如牛奶般洁白细腻,散发淡淡清凉的薄荷味,闻之神清气爽。 “小主?寒侍卫走了?”听鱼不知何时在厨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问道。 宋知玉将玉盒盖上盖,“嗯。” 待听鱼走进来,宋知玉忍不住把玉盒递到她眼前,“听鱼,你瞧瞧,这是寒云大哥给的雪肌膏,说是御药房的东西,你见过吗?” 听鱼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小主,这可是好东西!御药房的雪肌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说到此处,听鱼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的说:“小主,你可不能跟那侍卫走的太近,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您是陛下的妃子,可不能被人发现……” 宋知玉轻点了下她额头,啐道:“别胡说,他不过是答谢我一碗鱼汤罢了。” 混不在意什么皇帝的妃子,什么授受不亲。 她是要离宫飞向自由的人,与寒云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眼下她还在宫里,没什么根基,能利用的人脉不多,寒云便是其中一个。 她还想跟他打好关系,好拜托他到时候帮她送东西去宫外卖东西勒。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洗洗早点睡。” 听鱼也觉得天色不早了,便乖乖去洗锅打水。 此时,宫墙外。 寒星看着主子将烫红的掌心悄悄隐于袖口。 那碗滚烫的鱼汤,他可是看到了,主子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遭罪哦! 凌云霄回到御书房,冷冷睨着寒星。 “蓝月螳螂蛊怎么回事?” 出此纰漏,险些…… 若非宋知玉有解毒丸,宫中并无解蛊之人,救治不及,她将命丧黄泉。 “属下万死!”寒星重重跪在青玉砖上,从袖中取出白玉瓷瓶。 “昨夜属下与夜判官打斗,将此蛊收入了瓷瓶欲交给寒雪,方才这蛊虫竟挣脱了出来,这才……” 寒雪是他们暗卫营中最擅长医术的。 他见近日对寒雪南滇蛊虫甚感兴趣,他存了些私心,岂料今晚闯下大祸。 “去刑堂。”凌云霄翻开奏折,“领完十鞭,去城外碧水滩,若明日子时前捉不回两百青蛙,便收拾包袱滚去雪岭。” 寒星一脸错愕。 什么什么? 他没听错吧? 主子让他去抓青蛙? “还不去?”凌云霄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下“阅”字,抬眼瞥见寒星跪在原地。 “是,属下告退。” 寒星自知主子给他的责罚很轻,忙收起讶异之色,起身退下。 御书房内,只剩凌云霄一人,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庞。 他翻开奏折,一本本阅读,时不时批注一下。 “主子,时候不早了。”元庆进来换香后,低声提醒了一声。 凌云霄扫过《黄沙河水患疏》奏折上方,视线定在“玉灵县“的“玉“字。 忽然问:“绮梦池碧眼龙鱼还余几尾。” 元庆微愣,想起前日寒月提起主子陪一女子胡闹,因此绮梦池少了一尾碧眼龙鱼…… “还余三尾。” 凌云霄微微颔首,“嗯。”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元庆分明看到自家主子压根没在看奏折,速度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否则奏折怎么会拿倒。 “元庆。” 凌云霄指尖抚过玄色外袍,那处酒渍早已干透,“让内务府明日送十坛酒水去流云宫。” “是……嗯?” 多年伺候在侧,元庆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刚不是才提到碧眼龙鱼吗?他还以为主子要送鱼给人姑娘,结果下一秒就跳到了送酒。 关键是,为何要送流云宫酒?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若主子是想对恩人之女照顾一番,那也该是赏些金银珠宝不是吗? 元庆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多问,只能压下疑惑,依令行事,“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便要退下。 “且慢。” 元庆脚步一顿,“主子?” 凌云霄指尖轻扣案几,“便说是绍新郡新供的醉红颜到了。” 说到此处又顿了顿,补充道:“各宫都分些。” 元庆瞳孔微颤。 好家伙! 主子为了给流云宫那位送些酒,还想了如此之多,这是担心流云宫被各宫盯上么? 凌云霄看他不动,略一挑眉:“有何不明?” 元庆闻言立即回神,“奴才明白,定会说是内务府按例分配。” 说罢匆匆退下。 —————— 子时,更深露重,流云宫偏殿。 宋知玉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很累,脑子却歇不下来。 干脆坐起身,靠在墙头,查看系统面板。 淡蓝色光幕上,赤红色的积分数字-2044显眼至极。 宋知玉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系统,是不是卡bug了?我攒的积分怎么为负了?”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细算今天获得的积分。 “我今天开了一亩中等荒地,抓了十八只青蛙,还抓了二十八条蚯蚓,对!还有五个鸟蛋,共计积分8100,我这些积分呢?” 【宿主,本系统刚才帮你紧急治疗,使用了高级解蛊丸,一枚价值一万二千积分,由于宿主积分不够,系统商城默认您欠帐。】 宋知玉气到差点吐血。 “一万两千积分,你怎么不去抢啊?就这么一颗小药丸,居然扣我这么多积分!” 系统电子音里透着无奈。 【宿主,高级解蛊丸为珍稀道具,能解世间罕见毒物,且制作药物稀缺,工序又复杂,这个价格已是本系统特惠。】 系统解释这么长,可宋知玉还是气的直咬牙。 辛辛苦苦干了一天,以为攒了一大波积分,结果就因为那只莫名其妙出现的蟑螂蛊虫,一下子她就倒欠了这么多! 心痛如绞! 别让她知道是谁在流云宫放蛊虫! 让她知道了看她不整死他! 此时,京城东面三十里地外———碧水滩。 寒星生无可恋的抓起第十三只青蛙,打了个喷嚏。 第28章 小黑子 宋知玉也因为倒欠积分,有气没处撒,拿系统出气。 “不管如何,你个系统也是个黑心肝肺的,以后都不叫你系统了,以后你在我这里只能叫小黑子!” 系统:…… 【警告!侮辱系统将触发惩罚机制,扣除10积分\/次。】 宋知玉:“你果然黑心!“ “扣就扣!” 宋知玉关掉系统面板,精神萎靡不振,“看来离宫计划又要推迟了。” 系统看她似乎丧失斗志,突然提示。 【宿主,虽然商城积分欠账,但是你的累积积分已有分了。】 宋知玉听后果然精神一震。 小黑子说的有理,虽然积分没了,但是生命危机离她远了一点不是。 她立刻追问,“那我们现在排名多少了?” 【一万九千九百名。】 宋知玉暗暗算了一下,今天一天排名上前了五千多名,只要她再努努力,还是有机会进前十的。 这么一想,她安心了,重新躺下,闭眼入睡。 明天她势必要多多积攒积分,然后换成银子,早日出宫! ———— 次日,太极殿前的汉白玉阶跪了一地朝臣。 丞相瑶坤的象牙笏板“当啷”一声落地,在死寂的大殿内激起回声。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插手后宫之意。” 他跪伏在地,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定是有人捏造是非……” 凌云霄摩挲着龙椅扶手,深邃眸光掠过跪地的御史大夫房志。 房大人昂首挺胸,毫不畏惧的迎上凌云霄的目光,再次朗声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证据确凿,容不得瑶大人半点抵赖。” 说罢,他向身旁的监察御史汪健柏使了个眼色。 汪大人会意,立即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卷宗。 房志从中取出一封书信,高高举起。 “陛下,这是瑶相与内务府管事叶嬷嬷的往来信件,信中详细商讨了如何让她在龙涎香中混入绮罗香,以及事成之后的利益分配。” 接着他又补充道:“不止如此,臣还有物证。” 话落,他给太极殿门口等着的录事一个眼色。 录事得了恩准,托着一个托盘躬身走了进来。 房志立刻拿起一件靛蓝色绣花裙,“这是叶管事作案时所穿之物,上面的绮罗香粉,足以证明瑶坤的罪行。” 瑶坤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因为一个叶嬷嬷,被御史台的几个老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实了罪名。 眼下面临灭顶之灾。 他连忙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陛下啊,老臣冤枉啊!这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还请陛下彻查!” 凌云霄嗤笑出声,发顶的冕旒玉珠碰撞出清泠声响,“瑶坤,你利用职务之便,贩私盐、养私兵,真当朕不知?” “念在你对先皇有救命之恩,朕一直对你多加容忍,也希望你迷途知返。” “未曾想,你如此大胆,插手后宫,意图谋朝篡位,罪该万死!” “来人,将瑶坤关进诏狱。” 瑶坤吓得瘫倒在地,抬眸对上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闪过运筹帷幄之色,当即愣住。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刑部尚书盛启峰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瑶丞相乃朝廷重臣,若无十足证据,不可轻易定罪。” 大殿内有片刻安静。 墨玉扳指与龙椅扶手碰撞的轻响倏然响起,冕旒阴影里,凌云霄嘴角微微掀起。 自投罗网的来了。 刑部尚书盛启峰,赵怀安之党羽,与瑶相私交甚笃。 眼下摄政王已启程前往白岩镇,便是得知消息,亦鞭长莫及。 跪在殿尾的刑部侍郎杜溪缩在背后看到皇帝的神色,浑身一激灵又当起了鹌鹑。 他想起三年前陛下初登基,要斩宁王时,也是这般神情。 “盛卿说得在理。”凌云霄声线如冰,冻的盛启峰官袍下的膝盖重重磕在玉阶上。 “那就劳盛卿去诏狱,与瑶相好好’从长计议‘。” 盛启峰闻言愣在当场,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撞在了帝王枪口上,遭了大难。 他立即愤怒大喊:“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为了朝廷公允着想啊!” 凌云霄对着元庆使用了个眼色。 元庆立即从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拿起卷宗,甩在盛启峰脚边。 “盛大人,您还是瞧瞧这里面都写了什么吧。” 盛启峰立即挣脱禁卫军,慌忙展开卷宗,上头赫然写着“盛启峰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几个大字,以及他收受贿赂的证据。 盛启峰不可置信,怎么会? 他行事一向谨慎,这证据怎么会落在陛下手里? 凌云霄唇角勾起冷笑,微抬手,“盛启封不思报国,贪赃枉法,即刻革职查办,抄没全部家产,全族流放永世不得回京。” 下一秒,数十名禁卫军入内,将盛启峰架起。 盛启峰愣在当场,怎么就眨眼功夫被抄家流放了? 等反应过来时两个手臂已经被侍卫架起。 他环顾四周,想找人替他说情,岂料往日那些交好的同僚竟一个个避开了眼神。 此刻盛启峰是彻底慌了,“摄政王还未回京,您不能独断专行……” 凌云霄挑眉,“盛大人的意思是……你的所作所为是摄政王授意?” 这话一出口,吓得盛启峰面色清白,落在陛下手里,只是家族流放而已,血脉还能延续。 他若反咬摄政王……全族将无一幸免。 凌云霄挥挥手示意将人拖走,转而看向跪在殿中的其他朝臣:“尔等皆为大凌之栋梁,当知君臣之道,忠君爱国。” “瑶坤、盛启峰之罪,证据确凿,不容置喙。” 朝臣纷纷叩首,不敢去相帮瑶坤,怕落个盛启峰的下场。 紧接着凌云霄看向房志和汪健柏等人,“御史台此次有功,朕心甚慰。” “原来如此…….”房志心中一凛,后背突然浸透冷汗。 昨夜他在御史台值守,瞌睡再醒时见陡然出现的证据,想来是陛下暗中命人送来,为的便是要瑶相的命。 这是借御史台整顿朝纲…… 凌云霄慢条斯理站起身,“传旨。” “瑶坤罪大恶极,着凌迟,九族流放雪岭,其女瑶嫔降为九品采女,迁居止水宫。” “遵旨。”元庆领命。 凌云霄处理完此事,便挥手让朝臣们退朝。 待他回到御书房,元庆已传旨回来。 凌云霄瞥见一抹白色身影跟在其身后,赫然是被降为采女的瑶湘琴。 端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元庆上前一步,挡住凌云霄视线,“主子,瑶采女接旨后便来此替父求情。” 凌云霄神色冷淡,径直迈过门槛走进御书房。 瑶湘琴见他这般,急忙跪下,膝行几步,苦苦哀求:“陛下,求您饶了臣妾父亲,念在他对大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免他一死!” 哭音在寂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凄厉。 元庆瞧了瞧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面容,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瑶湘琴。 想着她到底与主子一同长大,暗暗叹了口气。 “主子,要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云霄冰冷的眸光堵了回去。 凌云霄在御案前落座,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元庆,你越发糊涂了。” 元庆赶忙低下头,噤若寒蝉。 是他的错。 瑶坤想要陛下的命,瑶湘琴又怎会不知? 陛下没将她打入冷宫,已是念了往日国子监的情分。 凌云霄翻开奏折,对屋外的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声音,充耳不闻。 瑶湘琴不死心,跪在门外声声泣诉:“陛下,我瑶家世代忠良…….” 过了许久,凌云霄终于阁下手中朱笔,抬眸看向门外,声音透了无尽冷漠:“你若再在此吵闹,朕连你这采女之位也一并革了去。” 瑶湘琴身子一僵,泪水不要钱似的落下,久久没在发出半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概是清楚,跪求无望,被丫鬟扶着蹒跚而去。 凌云霄一直忙到午膳,独自一人用膳。 看着满桌丰盛的膳食,他毫无胃口。 元庆见他不动,想是在为朝堂之事烦忧,小声劝道:“主子不必烦扰,今日处置了那瑶坤以及盛启峰,以是解决了两大祸患……”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来,他注意到凌云霄视线落在那道金麟雪脂鱼羹上,似乎在愣神。 活久见。 元庆用勺子舀了一小碗鱼羹,放在凌云霄面前,“陛下,此羹选用玉泉池内……” 话未说完,凌云霄突然下旨。 “宋采女此番立下大功,着晋为七品宝林。” 第29章 足足有十两月银 元庆后退的脚步一踉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案旁飞鹤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在他眼前晃了晃,恍惚间他竟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耳力不济了。 大凌自开国以来,百年间还从未有过妃子未承雨露,未诞皇嗣便晋位的。 宋采女是与叶嬷嬷起争执,从而引出后面瑶相,令瑶府倒台立下功劳。 可这是偶然…… 且陛下早已掌握瑶坤以权谋私的罪证。 说到底,不过是陛下执棋的手借了阵东风罢了。 元庆犹豫着:“陛下,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凌云霄未语,执起白玉勺,舀起半勺鱼羹。 口感略差。 汤匙在唇边略停,终是搁回原处,他才不紧不慢开口。 “传旨六宫,凡立大功者,不论出身,皆可晋位。” 元庆瞳孔微颤,这道旨意一下,那些个一心想往高处爬的女子怕是没心思关注宋采女,哦不,宋宝林。 也不会让她成为众矢之。 主子分明是为了护着宋小主才特意下的这道旨意。 元庆震惊着震惊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心知凌云霄主意已定,恭敬地应了一声“遵旨”,便匆匆下去传旨了。 ——— 此刻流云宫偏殿,宋知玉正蹲在廊下,指尖轻戳踏雪粉鼻,心情颇好。 “踏雪呀,你说这十坛好酒用来做膳食会不会太浪费?” 踏雪:“喵?” 欺负本喵不会说话? 宋知玉本还在为昨晚失去一坛黄酒心痛,毕竟她现在积分是负数,万不可能再赊账买料酒滴。 没想到没一会内务府送来的十坛好酒。 天降好运心情怎么能不好? 宋知玉哪管踏雪会不会说话,干脆抱起猫猫儿坐在台阶上,美滋滋晒太阳。 全然不知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以及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天大惊喜。 听鱼提着食盒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边跑边喊:“小主,小主,天大的好事!” 宋知玉被她吓了一跳,踏雪咻一下蹿跑了,嗔怪道:“听鱼,什么大好事让你激动成这样?” “踏雪都被你吓跑了!” 听鱼喘着粗气,满脸兴奋,激动的手中食盒都差点没拿稳:“小主,陛下下旨,您晋封为七品宝林啦!” “什么?”宋知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听鱼。 听鱼又重复了一遍,宋知玉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又惊又喜,七品宝林啊,月俸比她采女高多了,每月足足有十两银子呢! 如此一来,距离她跑路出宫的目标近了一大步。 可随即她又皱起了眉头,心里犯起了嘀咕:“我怎么就突然晋位了?我也没做什么事啊,甚至我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 她这一问倒是把听鱼给问住了,她在御膳房取午膳,听到给陛下收拾餐食的小太监说的。 至于原因,她不清楚,御膳房的小太监也不清楚。 听鱼眼珠子一转,笑道:“说不定是元庆公公在陛下面前说了好话,陛下被您的品德所打动,这才突然被晋位份了呢。” 宋知玉轻敲了下听鱼的脑袋,嗔怪道:“就你会瞎猜,听闻陛下一向不管后宫之事,哪会因为元庆公公说几句便晋升我位份。” 话虽这么说,但宋知玉心里没底,暗自猜测是不是这几日遇到过皇帝,突然被关注到了? 可是记忆里根本没有传闻中皇帝的身影。 没等宋知玉多想,门口传来一道太监的喊声。 “宋小主接旨———” 宋知玉赶忙带着听鱼赶到流云宫门口跪下接旨。 元庆见主仆二人跪下,满脸笑意,丝毫不见前头初见时的严肃之色。 眼前的宋知玉一改那日追打叶嬷嬷的潦草。 青丝盘成飞仙髻,鬓边簪着一朵粉色桃花,随着微风轻颤,为她姣好的面容平添了一抹天然的红晕。 那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莹润有神的眼眸,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藏着无尽的灵秀聪慧。 元庆越看心里越欢喜,激动的不得了,这样的娇色难怪主子青眼有佳。 他按捺住起伏的心绪,朗声开口。 “咱家奉陛下口谕,采女宋氏,敏慧淑德,于协察瑶相谋反案有功,着晋为宝林,赐云锦十匹,双鲤戏珠玉如意一对,镶红宝石耳坠一对。” 话音一落,听鱼死死掐住衣角才没激动叫出声。 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宋知玉盯着那翠绿的翡翠玉如意,两眼发直。 直到元庆轻咳三声才想起来叩首谢恩。 宣完旨,元庆并不逗留,他手中还有不少事务要忙。 “大人留步。”宋知玉拦下要走的元庆,从荷包里摸出仅有的五两银子,“敢问大人,陛下所说的协查之功……” 元庆心知宋知玉日子不好过,如今又被主子在意,便将银子推了回去,压低声音,“三月初五,小主揭发那叶管事……” 宋知玉有一瞬恍惚,她这是又撞了大运了? 未曾想这叶嬷嬷竟然这么大胆,敢害皇帝的性命。 啧! 要不怎么说皇宫的水深呢。 送走元庆,宋知玉回了偏殿。 叫上在后院忙着锄地播种的小喜子,一起用午膳。 三人用过午膳,小喜子又去了后院,说要再开一块地,多抓点蚯蚓。 听鱼则拉着宋知玉去了库房,一边兴奋的收拾元庆送来的赏赐。 一边嘴里念叨着:“小主,这下咱们日子可要好过多了,这些云锦料子虽普通,但胜在多。” “奴婢又能给您做好几身新裙装了,这对红宝石耳坠也好看,与您甚配呢。” 说着,突然双手一拍。 “若是被陛下瞧见您穿着这么美的裙装,嘻嘻……” 听鱼心里美的冒泡,已经在幻想自家小主一朝宠冠后宫的场面。 宋知玉的关注点却在听鱼提到的“普通料子”几个字上,顿时灵光一闪。 送来的这些赏赐里,玉如意和红宝石耳坠都是有内务府印记的,跟之前的金手镯一样,只能自己带或者放在库房里生灰。 可这云锦,普通归普通,却不是只进贡到宫里,宫外的布料行也有,只不过比较稀缺。 且这些云锦在宫中算普通花色,拿到市面上就不普通了。 若是做成荷包,帕子,绒花之类的物件送出宫,定能卖上一笔银子。 这样她很快就能攒满自己的出宫小金库。 想到这,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拉着听鱼道,“听鱼,快去取针线,咱们做些绣些荷包出来。” 听鱼一脸茫然,“小主,做那么多荷包作甚?” 说到此处,指了指宋知玉腰间,“小主莫不是忘了,奴婢晨起刚给您绣好的瑞鹊衔福荷包还挂在腰间呢!” 宋知玉看了眼绣工极好的荷包,嘴角上扬,附在听鱼耳边轻声说:“傻丫头,咱们可以用这些云锦做成荷包,帕子,拿出宫去卖钱。” 说完宋知玉指了指堆放在箱子里的云锦布匹。 “你想想,这些云锦虽说在宫里普通,可到了宫外,那可就稀罕的很了,再加上你的绣工,肯定能大受欢迎。” 第30章 风中凌乱 听鱼听完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啊?还能这样?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小主,您可太聪明了。” 话落又觉得哪里不对,“小主,可咱们没门路送出宫去啊。” 这个问题宋知玉早就想过了。 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伸手揽住听鱼的肩膀,“酉时,寒侍卫会来咱们流云宫,我有办法说服他帮咱们送出宫去售卖。” 听鱼一听,既兴奋又担忧,双手不自觉揪着衣角,“小主,这能行吗?万一寒侍卫不同意怎么办?” 宋知玉自信扬起下巴,一手揽着听鱼,一手轻抚鬓边发丝,“放心,我观察过他,寒侍卫为人仗义,若是知道咱们日子过的特别苦,他肯定会同意的。” 听鱼闻言眉头依旧紧锁,小声嘟囔,“小主,这毕竟是冒风险的事,要是走漏了风声,咱们可就……” 宋知玉微微蹙眉,食指抵在唇上,“嘘,别自己吓自己!” 说着她松开听鱼,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回头低声道:“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咱们做这等事,每月去宫外采买的宫人,哪个不偷摸带点东西出去换银子?” 听鱼想了想,宋知玉说的在理,宫中也确实都这样,又想到这几个月她们因为手头没银子,受尽冷眼,便点了头。 “那好吧,奴婢便壮着胆子试试!” 宋知玉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嘛,在这宫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就完了。” 说着便风风火火拉着听鱼拿针线,取纸笔。 她得画点古代没有的绣花图案。 她前世身为一个建筑师,私底下又喜欢diy,画点精细花样图完全不成问题。 很快,宋知玉在桌上铺开纸笔,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轻轻蘸墨,脑海中浮现出前世那些别具一格的图案。 她下笔如飞,不一会儿,一幅融合了现代简约风格与古代吉祥寓意的花样图便跃然纸上。 “小主画的这是……星宿图?” 听鱼举着宣纸,对着窗外的日光细看,画上墨线勾勒的几何图形层层叠叠,勾勒出一幅月下荷花星宿图。 宋知玉咬着笔杆含糊道,从听鱼手中拿过绣样:“这叫星荷伴月图,你看这星星、荷花与月亮相伴的和谐画面,是不是寓意着美好团圆?” 说着,她蘸墨在空白处又补上几颗小流星,“这些星星用银线绣,在月色下能闪出微光,市面上可是独一份!” 听鱼眼睛越睁越大,“小主,您这想法太妙了!就这花样,拿到宫外,保管那些达官贵人、小姐夫人们抢着要。” 宋知玉眼眸一转,脑中又有了新花样,将已画好的绣样塞进听鱼手中。 “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多做几个这样的荷包,趁着时候尚早,你先绣个荷包出来,一会我拿给寒侍卫瞧瞧。” 听鱼点了点头,宋知玉画的花样巧思足够,工序并不复杂,一个下午足够她做出来。 两人立刻分工,宋知玉继续绘制花样图,听鱼则依照画好的图案,开始挑选底色缎面,穿针引线绣起来。 ———— 暮色四合,凌云霄特意回了养心殿换了一身侍卫服饰,便脚尖轻点,朝着流云宫的方向而去。 寒风紧跟着而去。 昨夜寒星犯了错,被主子责罚,寒月又去了枫叶镇办事,便由他接替护佑主子的重任。 寒星临出宫前已将宋知玉的事说与他听,得知主子在宋小主那的身份是寒云,眼下要去流云宫倒也不意外。 二人快到流云宫的时候,凌云霄却突然转了道。 “主子,那是绮梦池的方向……” 话音未落,寒风瞳孔微缩。 暮色中他隐约看见主子剑尖轻点水面,惊破倒映在池面的晚霞,漾起涟漪。 凌云霄突然侧头,看向寒风,眼底浮起一抹浅笑,“寒风,朕若是将这碧眼龙鱼送去流云宫可好?” “万万不可!”寒风急得破了音,“主子,碧眼龙鱼十年才得四尾,太医院等着用它配延寿丹的方子都摞成山了。” “前头您已经默许那宋小主取了一尾龙鱼炖汤,若再取,太后那边……” 不好交代。 “聒噪。”凌云霄冷飕飕看他一眼,剑锋破开水面,霞光碎成金箔。 一尾赤色碧眼龙鱼凌空而起,眨眼被钉在青石板上。 “主子,昨日太后娘娘才询问过太医院……”寒风还想再劝,眼下还不是主子与太后撕破脸的时候。 “又如何?”凌云霄漫不经心将剑收入剑鞘,在寒风凌乱的神色中坦然取出匕首。 将龙鱼开膛破腹。 寒风觉得自己是幻视了,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睛。 他家主子何时会杀鱼了? 不是? 他家主子乃一国之君,竟然在池边不顾形象的杀鱼! “将鱼内脏送去太医院。”凌云霄清理好龙鱼,净手时,心情颇好的吩咐了一句。 寒风顿时清醒,看了眼堆在青石板上的鱼废料,嘴巴张张合合,“主子,将这鱼鳃内脏送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凌云霄取下池边韧草穿过龙鱼嘴,“用处相同,不可嫌弃。” 寒风:“……” 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转念想想,又觉得凌云霄说的在理。 当时南洋进贡龙鱼的使臣说此鱼全身上下皆可为药,那鱼鳃、鱼鳞这些自然也是有同样的作用。 没毛病。 一点毛病没有! 于是乎,寒风取出帕子将鱼废料一裹,脚尖轻点马不停蹄给太医院送了过去。 ———— 太医院内,邱院判正捧着进贡的《南洋药典》研读,忽感夜风裹着腥气破门而入。 靛色包裹凭空出现在他身前的紫檀案几上。 邱高远瞬间回头,才发现寒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须,一脸疑惑:“寒风大人,这是……?” 寒风轻咳一声:“陛下送来的龙鱼……” 边角料。 话还未说完,邱院判激动的胡子颤抖,立即动手打开包裹。 屋内几个值夜的太医闻言也纷纷放下手头事,快速围了过来,一眨不眨的盯着包裹。 毕竟他们真的等那碧眼龙鱼等的心焦,头上那本就不多的毛发因此都掉的所剩无几了。 众人都期待的看着邱院判拆包裹。 终于!他们终于能炼制延寿丹了! 片刻后。 包裹被打开,满室寂静,只余众太医或轻或重的呼吸。 邱高远眼睛差点瞪出来,“鱼鳃?鱼苦胆?鱼鳞片?!”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提高一个度。 一众太医们如梦初醒,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寒风。 “寒风大人,这真的是陛下命你送来制延寿丹的?” 第31章 善变的男人 寒风难得有些尴尬,“陛下说,这些与整鱼药用相同,命尔等不可嫌弃。” 话音方落,太医院数十双眼睛朝他看去,眼里有各种情绪。 姗姗来迟的六十高龄的陈老太医,挤开众太医,颤巍巍举起琉璃放大镜,镜片后那双眼放大若铜铃。 “《南洋药典》第三卷确有记载,鱼鳃、鱼鳞皆可入延寿丹药方……” 邱院判的官帽被陈老太医挤的歪到耳边,他忽然想起药典中说碧眼龙鱼须冷冻保存,否则药效消失甚快。 一声破音自屋内响起,“快,取冰鉴来!” 寒风按了下嗡嗡作响的耳朵,望着这群平日里稳重自持的太医们,此刻乱作一团,默默消失在原地。 ————— 酉时三刻的夕阳里。 凌云霄拎着处理好的龙鱼落在流云宫墙头时,透过小厨房敞开的窗,看到姑娘挽着浅杏色衣袖,正端着碗吹蒸腾的热气。 他一个闪身便到了门口,轻叩一声。 细微的动静令宋知玉秒回头,看向过去,杏眸里盛着的欢喜比灶火更明亮。 “寒云大哥!等你好久了!” 凌云霄抬脚跨过门槛。 一走进屋,就看到地上那一盆堆的高高的不明物。 宋知玉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盆里,没找到能掩藏的地方,抬脚把盆踢远些。 她将碗往灶台上一放,献宝似的指了指冒着热气的大铁锅,热情的邀请。 “尝尝我特制的红烧蛙蛙叫,里面还加了今日内务府送来的醉红颜……” 红烧蛙蛙叫? 他怎么从未听过大凌有这样一道菜? 凌云霄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是何物?” 宋知玉挠了挠脸颊,眼神飘忽不定,“那个,主料是青蛙肉,剥了皮的,真的很好吃,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说着她重新取了个大海碗,拿起铁勺起锅。 凌云霄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实在难以把青蛙和美味菜肴联系起来。 他轻咳嗽一声,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昨日的鱼羹味道不错。” 说着,把手里处理好的龙鱼往前递了递。 宋知玉握勺的手一抖,当她听不出来对蛙蛙叫的抗拒呢。 转头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里拎着已被刮去鱼鳞死透的大龙鱼。 “这会天色已晚,再炖鱼羹会不会太费功夫?不如还是……” 宋知玉试图拒绝,毕竟用过膳,她还有正事要跟凌云霄谈。 然而…… 凌云霄见她不接,转而将龙鱼放在案板上,拿起刀,“唰唰唰”几下,片成一堆晶莹剔透的薄片。 凌云霄道:“如此便不费功夫了。” 宋知玉盯着那堆堪比蝉翼的鱼片,转念想到还有求于凌云霄,强扯出甜笑。 “原来你钟爱鱼羹,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不吃就不吃,他不吃有的是人吃! 小喜子和听鱼就特爱吃! 白瞎她特地为他留了半锅。 宋知玉边想边手脚麻利地盛起精心烹制的红烧青蛙,用碗盖严严实实盖住。 随后转身开始洗锅。 锅里还残留着红烧青蛙的酱汁,她用力地擦拭着。 洗净锅后,快速把鱼片轻轻放进锅里,倒入清水,又熟练地加入各种调料。 期间再没跟凌云霄说话。 倒不是生气,主要是不想耽误时间。 灶膛里的火照在宋知玉紧绷的侧脸上。 凌云霄抿着唇,眉头微蹙,生气了么? 他想起初见时,姑娘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木簪,为了摘株紫苏差点跌入池中的画面。 可见她对吃食的看重。 细细思来,怕是宋知玉见不得他挑三拣四。 何况这是她一番心意,他却…… 他想补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灶火将熄未熄时,宋知玉起身揭开锅盖,雾气腾空而起。 她舀起一勺尝咸淡,转头道:“咸淡正好,你等我盛起来。” 凌云霄眸光微颤,看着她鼻尖沾着的草木灰,袖中手指动了动。 “醉红颜配蛙肉,倒是别致。” 宋知玉:? 又想吃她的蛙蛙叫了? 这男人怎么这么善变? 宋知玉一脸疑惑的看向凌云霄,不确定的问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 凌云霄别过头去,不自然的轻咳一声:“红烧蛙蛙叫,听名字想来味道定然独特,方才我一时没想明白,实在不该。” 这厮不会以为她生气了吧? 宋知玉这下可来了精神,这更有利于等会说服他,于是眼珠子一转,“又想吃了?” 凌云霄颇不自在的微点头:“嗯。” “行,我跟你说,蛙蛙叫的味道可太绝了,一般人可尝不到我的手艺。” 宋知玉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先是盛起鱼片羹,然后又将方才盖在红烧蛙肉的碗盖揭开。 取了一双筷子给凌云霄,自己则侧身让开了位置。 厨房里没有桌子,这两盆菜也不适合端着,只能依着灶台吃。 凌云霄并不介意,他看了眼宋知玉,夹起一只放入口中。 细细咀嚼之下,神色由最初的平淡到出乎意料。 “肉质细腻,入口鲜嫩爽滑,配着醉红颜的酒香,恰到好处。” “姑娘厨艺卓绝。” 提到吃的,尤其是还被夸了,宋知玉自然是开心滴,“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不惯呢!” 凌云霄又夹了一块,倒是冷落了一片羹,“你这做法是跟谁学的?御膳房无人会做这道菜。” 还能跟谁学的?当然是某抖视频啦~ 宋知玉话到嘴边,立即改口:“杂书上学的,不值一提。” 凌云霄自然看得出来她不愿意多说,见她不生气了,便不再多言。 待凌云霄放下碗筷,宋知玉殷勤的上帕子,让他擦嘴。 她则去清洗了一下碗筷,锅。 将最后一只青瓷碗摞进橱柜,宋知玉转身时,取出袖中听鱼绣好的星荷伴荷包。 她状似无意地扔在地上又捡起,晃了晃手中荷包。 “寒云大哥,这是前日我替好友绣的荷包,她嫌样式老气,我想着这料子不错,兴许能换点银子。” 凌云霄目光扫过荷包上不同于市面上的绣样,眸色微颤。 这料子,这色泽,分明是今晨他命元庆为她挑选的云锦。 前日…… 呵! 小骗子! 凌云霄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仔细看看后,故意说:“西市胡商最喜稀奇纹样。” 宋知玉眼睛倏地亮了,“那能卖多少银子?” 凌云霄单手摩挲着荷包,“单料子,便值一钱银子,加之这别致的绣样,至少值三钱。” 第32章 他是魔鬼吗? 当听到凌云霄报出荷包价值的时候,宋知玉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三钱银子?那四个荷包岂不是就能卖一两二钱银了!” 她立即从袖口又摸出一个靛蓝色绣鲤鱼荷包,追问:“那这种呢?” 这个荷包是听鱼根据现在宫外流行的绣样绣的。 毕竟不确定她画的绣样到底受不受欢迎,所以听鱼又随大流绣了个时兴的。 凌云霄不知宋知玉心中所想,但能从她眼中看出明显的期待。 深眸扫过荷包上绣的活灵活现的鲤鱼,微点头:“绣工尚可,市价二钱。” 宋知玉:“!!!” 这个价格超过她的意料了。 算算一匹云锦大概能做三百多个荷包,真能卖掉的话那岂不是保底也能有个六七十两进账! 她手里可是足足有十匹云锦! 那就是六七百两! 发财了发财了! 宋知玉控制不住激动之色,抓住凌云霄的衣袖,眉眼含笑:“寒云哥!” “帮个忙呗?” 凌云霄垂眸看着袖口那只快要把他袖口揪出褶皱的白皙小手,心念微动,“说说。” “你能不能帮我把荷包带出宫去售卖?” 宋知玉说着,她松了手,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望着他。 呵~ 不仅想将他送的云锦换成银子,还想让他替她售卖。 凌云霄看了她好几眼,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半晌后他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你可知宫中规矩,私自携带宫物出宫,当杖八十,主谋当判绞。” 他是魔鬼吗? 每次都拿宫规压她。 宋知玉眼中的期待碎了一地,“自然知道,可若不是宫中日子艰难,谁又肯冒死挣银子?” 凌云霄听着耳畔嘟囔的声音,似有委屈,忽而问道:“月银不够使?“ 可算说句人话了。 “宫中哪处不要使银子?” 说着宋知玉也不等凌云霄回答,掰着手指头细数。 “宫里不似外头,想吃饱,去御膳房得给添菜银,去太医院讨点安神茶,那也要给那药童塞点银子。” 宋知玉视线落在凌云霄腰间的新令牌,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到她到时候出了宫,带着大笔银子回去,必然会被原主那个坏种大伯占去。 出宫后的计划还得筹谋一番。 最好是找一处好地方,再把祖母带走…… 凌云霄见姑娘久久不语,似是在出神,“怎么不说了?” 宋知玉倏然收回思绪。 想了想她说的越可怜,凌云霄越有恻隐之心,才越有可能帮她。 便说:“你不知道,我家中还有个贪婪无度的大伯在,我需要攒上一大笔银子让祖母过上好日子。” 她说的是实话。 她得攒钱带祖母远走高飞嘛。 凌云霄听到此处,隐藏在袖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勾栏瓦舍”、“卖身契”几个词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忽而又想到元庆所言,宋知玉虽成了妃嫔,却因无权无势,饱受他人冷眼。 眼下后宫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他若大肆封赏流云宫,小姑娘恐遭不测…… 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 凌云霄有了些许动摇,突然不想与她计较了。 云锦本就是给她的,她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无论是穿在身上,亦或是拿去换银子。 宋知玉等了又等,也不见凌云霄答应,误以为他不愿,嘴里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寒云哥,你武功高强,出入宫墙如履平地,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对你可就是小菜一碟。” “你人又这么好,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点小忙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凌云霄嘴角微不可查的往上扬了扬,微抬下巴,“你就这般信我?“ 宋知玉毫不犹豫点头,杏眼里映着他的影子,“当然!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说着她又补充道:“你是我在宫里唯一的人脉。” 凌云霄压了压唇角,声音轻淡淡落下,“帮你,有何好处?” 问好处了?那就是有戏! “好处自然是有的!咱们每卖掉一个荷包,我分你一成如何?” 话落,宋知玉小心翼翼观察凌云霄的神色,生怕他不满意这个条件。 凌云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成?便打发我了?” 嗯……好像是点少! 宋知玉想到他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挨棍子的。 算了! 一咬牙,“给你二成!不能再多了。” 宋知玉见男人剑眉微挑,急的连笔带划解释:“去尚衣局要针线要打点,布匹裁边也有损耗,况且……我还要熬夜绣花样,这赚的都是辛苦钱。” 凌云霄看着她那副精打细算的精怪样,冷眸泛起涟漪。 “帮你担着这么大的风险,二成不够。” 宋知玉一听,急的直皱眉。 二成是她的底线,赚来的银子她还要分出一部分改善主仆三人膳食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升到宝林了,但是饮食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每个月荤腥就配猪肉一斤六两、以及八个鸡蛋。 宫女太监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月难见一次荤腥。 她才十八岁,正是发育的时候、听鱼和小喜子也是。 所以,她可不能再让利了! 可是,她要怎么说服凌云霄呢?看他那脸色,似乎不多给点好处不行啊! 她余光瞥见被她踢到角落里的蛙蛙皮,突然有了主意。 “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 “要不这样,你以后想吃了就来找我,什么鱼羹、蛙蛙叫,我都给你做,吃别的也行,我保证让你吃得开心。” 凌云霄看着她为了说服自己绞尽脑汁的样子,那点逗弄心思渐渐消散。 他指了指腰间,“那便再添个荷包。” 要个新荷包?这完全没问题! “再加两个都行!”宋知玉拍胸脯保证。 宫里打更声骤响,此刻已是戌时。 寒风的密音突至,“主子,暗蝎传来密信。” 凌云霄眼底暖意倏然消退,看了眼宋知玉:“十五戌时,在此等我。” 话落便走。 宋知玉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笑意。 赚钱大计提上日程。 待男人脚步声消失在宫门外,听鱼和小喜子从厨房外探头进来:“小主,成了?” 宋知玉吹灭了厨房的蜡烛,轻笑,“寒侍卫挺好说话,他答应了。” 话落便听到门口两人的齐齐欢呼声。 宋知玉出来便看到的人手拉着手,蹦蹦跳跳,摇了摇头将门轻轻关上。 月色如水洒在宫道青石板上。 宋知玉在听鱼和小喜子的簇拥下,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进寝殿前,宋知玉停止脚步,她有必要对二人交代一下接下来的日常安排。 “小喜子,接下来这段时日,后院开荒地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记得早些把菜种种下。” 第33章 古怪 “小主放~心,奴才白白~日开荒,夜里还能提灯抓青蛙,抓地龙,保管误不了事。” 小喜子拍着胸保证,腰间挂着的竹篓随着他的动作晃荡。 宋知玉看着小喜子在常服外套了件旧衣,还系了条粗布围裙,倒很有几分庄稼把式的样子。 忍不住笑起来,挑眉半开玩笑道:“看你这样子,今日收获不错?” 提到收获,小喜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小主,您是不不~知道,今儿个实在是太邪乎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打开竹篓盖子,示意宋知玉看。 宋知玉提起灯笼,往里面一照。 豁! 满满一篓子青蛙,起码有五六十只。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说三月是青蛙产卵的时节,但后院就三亩地这么大,昨日主仆三人已经差不多抓了一亩地。 按理说,今天小喜子能抓到个三四十个已经是顶天了,现在却翻了倍。 听鱼见宋知玉看了竹篓,露出与小喜子同款古怪神色,忍不住凑上去也看了一眼。 倒吸一口凉气。 小喜子挠了挠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这~是奴才下午抓到,房里还还~有满满一篓子青蛙呢。” 把宋知玉和听鱼二人听的一愣一愣的。 “都是后院抓的?”宋知玉忍不住怀疑。 小喜子却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忆起早晨的情形。 “奴才今日天天~不亮便起来了,想着多多~挖点地地~龙换银银子,岂料,一~过过去,就听到西南角的草丛里,蛙蛙~声一片儿……” 听鱼拍了拍小喜子肩膀:“快说,快说,然后呢?快别卖关子。 小喜子看了宋知玉一眼,见她也好奇的不行,加快了语速。 “奴才便走走~过去一探究竟,哪知,刚踏踏~进草丛,一下子跳出数数~十只青蛙,像像像是捅~了青蛙窝子似的。” 小喜子一边说,一边比划,描述当时的场景,“奴才差差点~来不及抓!” 听的宋知玉二人脑补出小喜子在草丛里左扑右抓的大场面。 两人同时笑出声。 笑过后宋知玉又觉得纳闷。 这是宫里又不是农村,哪来的青蛙? 若是让此刻还在呼呼大睡的寒星知道宋知玉的疑惑,他一定会大大的吐槽一番。 这是他在城外三十里地,花费了一天一夜抓来的,就差把那片的青蛙抓绝种了才算完成任务。 他宁可被打二十鞭也不想再接受这种惩罚了。 身心疲惫。 宋知玉拧着眉,脑海里快速回忆前世今生听过看过的种种异象。 听鱼和小喜子看自家主子面色凝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听鱼比较乐观,还安慰她:“小主,许是宫里的青蛙集体大搬家,结果跑错了地,跑到咱流云宫来了。” “又恰巧小喜子运气好,才让他给碰上了。” 宋知玉眉头未松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小喜子也不乐观,苦着脸着小声嘟囔:“这青青蛙~成群出现,难难~不成是有~有什么不祥之兆?” 不怪小喜子有此想法,古代人将无法解释的异象,几乎都会归到迷信上去。 宋知玉停下脚步,冥思苦想。 荒地,草丛,春日…… 听鱼却在一旁突然惊呼道:“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蛙群大搬家,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宋知玉闻言,脸色骤变。 暴雨若是成灾,后院刚开垦的田地,极有可能被冲毁坏,若是雨不停歇,撒下去的种子估计要被泡烂。 这些种子可是她花了足足一两银子买来的,可不能打水漂。 想到这,她心急如焚:“小喜子,菜种你种了多少了?” 小喜子被他急切的语气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回答道:“奴才今日光光~顾着抓青蛙了,还还没来得及种下。” 宋知玉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种下。 她立刻转向听鱼,表情严肃:“听鱼,你去内务府问问屠嬷嬷,有无防雨布,若有便借来,越快越好!” 听鱼见她说的像是有大事要发生,连忙领命,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宋知玉随后又看向,“小喜子,你现在去把库房里的种子搬到干燥通风的地方,千万别让种子受潮了。” 小喜子点头如捣蒜:“奴才这就去。” 说完麻溜的冲进库房里。 宋知玉站在寝宫廊下,望向天空,此时夜幕深沉,繁星闪烁,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不是气象学家,看不出门道。 不多时,听鱼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内务府的小太监,抬着几卷油布,哼哧哼哧的走了进来。 见到宋知玉后忙准备行礼,被宋知玉打断了,“无需行礼,将油布放下即可。” 她还不想让宫里人知道她在后面偷偷开荒种地的事。 宫里没有这种先例,她怕触犯宫规,种地的计划会夭折。 那几个小太监虽好奇,但毕竟宋知玉是主子,又是刚刚立下大功的,自是不敢得罪也不敢多问。 放下油布便告退离开。 这时,小喜子也已经将种子放好,看到地上的油布,问道:“小主要这些油布做什么?” 宋知玉指了指后院,“自然是盖在……” 刚翻好的田地上。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屠嬷嬷脚步匆匆,鸦青色斜襟长衫被风吹起一角。 宋知玉看过去时,正瞧见一四五十岁的老嬷嬷,发顶用一根乌木簪子箍住灰白鬓发,发髻紧实的像端午被扎紧的粽子。 屠嬷嬷一进来便对着她恭敬的行了一礼。 宋知玉收回打量的目光,扫过对方磨出毛边的袖口:“嬷嬷这打扮倒比此前的叶嬷嬷顺眼的多。” 朴实、干练。 给她的第一印象。 屠嬷嬷下意识摸了摸鬓角,听她提及叶嬷嬷,想到前几日宫里发生的事,板着脸咳嗽一声。 “老奴在宫里是办差的,不是来选美的。” 还有点严肃。 自屠嬷嬷成了内务府管事以来,对流云宫多有照拂。 宋知玉没道理给人家脸色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嬷嬷说的在理。” 屠嬷嬷见此,脸上也是挂上了和煦的笑意,连连摆手,随后说明来意。 “老奴得了元庆公公的吩咐,对流云宫多加留意,方才老奴得知您要了油布,是否要搭戏台子?” 第34章 试探 搭戏台子? 宋知玉拢在袖下的素手骤然收紧。 尽管屠嬷嬷自顾自给她寻了个理由,但是这显然不行。 西六宫最偏僻的地方哪配得上一台戏? 太容易引人怀疑。 宋知玉望着屠嬷嬷鬓角,察觉到这是一次绵里藏针的试探。 “嬷嬷说笑了。” 宋知玉还是决定提一嘴暴雨的事。 她摇了摇头,神色担忧:“嬷嬷有所不知,今日流云宫后院出了件怪事……” 屠嬷嬷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 宋知玉旋即将青蛙的事说了一下,只不过把后院改到了前院,还命小喜子给屠嬷嬷看了两背篓的青蛙。 屠嬷嬷看过后,眼中闪过惊疑之色。 四十年宫闱沉浮,她见过宫妃难产的血帕,摸过巫蛊人偶上的银针,却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之事。 这些青蛙像是凭空出现在流云宫一般。 宋知玉眼尾晕开愁绪,“嬷嬷,这等异象,恐怕是暴雨之兆。” 说着指了指库房屋顶又道:“流云宫已许久不曾修缮,我担心暴雨突至,屋顶漏雨,所以才……” 屠嬷嬷抬眸望向屋檐处斑驳的琉璃瓦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便用那和煦的笑意掩盖住:“小主担忧的不无道理。”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既是怕漏雨,这油布得再去寻些厚实的来,保准能撑住。” “至于流云宫修缮一事,老奴会尽快上报,争取尽快为小主解决。” 这事应该是圆了过去。 宋知玉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带了丝感激。 至少屠嬷嬷不似叶嬷嬷,并未对她恶言恶语。 “那就有劳嬷嬷了,我这宫里的事,还得靠嬷嬷多操心。” 屠嬷嬷含笑摆了摆手,“如此,老奴便先告退了。” 宋知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暴雨可能会让后院积水,又开始马不停蹄提的安排。 “小喜子,你去把库房里的锄头,铲子都拿出来,咱们先在田地周围马上挖沟渠,也好排水。” 没一会,三人便扛着锄头去了后院。 宋知玉望着那片刚开垦好的土地,脑子里全是烦恼。 挖沟渠只是暂时的应对之策,若是雨势过大,挖沟渠的措施怕是也难以奏效。 眼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想种地攒积分好难! ———— 另一边。 屠嬷嬷回了内务府,吩咐手下小太监将库房内最厚实的防雨布送往流云宫,想到此前元庆的交代:“流云宫的事,不论大小,务必办妥帖。” 元庆是什么性子?这宫里可怜人多了,他总不可能是出于同情才对流云宫多加关照。 想必其中必有缘由。 这缘由应是出自陛下那边。 这样一想,她又叫住小太监,命他们搬上梯子,让他们务必将流云宫偏殿大大小小的屋顶都铺上油布。 安排妥当后,她脑海里不断回想方才宋知玉所说的事,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于是风风火火向养心殿赶。 她需立即、马上上报! ———— 戌时三刻,皎月清辉落在宫檐脊兽上。 御书房内十二连枝烛台忽明忽暗,照在寒云的玄铁面具之上。 他单膝跪地,“主子,暗蝎传来加急密信。” “摄政王的车驾在白岩城五十里遭马匪袭击焚毁,本尊却暗度陈仓,此刻已微服到了黄沙城地界。” 凌云霄冷眸顿在户部奏折“黄沙城铁矿遭江湖人士劫掠”的墨字上。 他将奏折重重合上,起身走向西墙挂着的大凌堪舆图上。 赵怀安行事诡谲,此番到黄沙城,是对铁矿有所图。 “主子,潜伏在黄沙城的暗探今日来信,发现黄沙城外白骨寨有异动,追踪发现他们扮作商队,驾着三十辆黑篷马车在弘光谷扎营。” “黄沙城可有其他异动?”凌云霄背对着寒云,问道。 寒云想了想,道:“有,月初黄沙城曾有人大肆定制大型樟木箱,数量以百计,另外,还有一批游商在黄沙城乡下收购蜂巢蜂蜡。” 凌云霄指尖落在地图上标着“苦水河漕帮码头”的红圈处。 苦水河暗河朔月暗河水涨,赵怀安是算准了这日子运矿。 赵怀安想利用浮木箱顺着河道私运生铁。 凌云霄指尖划过堪舆图上暗河蜿蜒流向,“传信漕帮大当家,就说苦水河十五夜里有肥羊过路。” 他抬手,从堪舆图后方的暗格里取出半块龟形玉佩。 “交给他,命他准备铁锁,待得手后以铁链勾成浮龙,顺流直下八十里。” 寒云指腹擦过龟符内侧细密凿痕,瞳孔骤缩。 这是宁家军''死士符''特有的标记,难道说…… 漕帮大当家也是宁家军旧部之人? 宁家军乃是陛下外祖宁府的军队。 十四年前,宁府被摄政王扣上勾结外邦之罪抄家灭族,宁家军大半被收入摄政王手中,还有一部分死忠卸甲归田。 只是那一部分死忠皆被赵怀安暗中灭口。 虽后来宁府平反,但权柄已无。 他以为世上再无宁家军。 不曾想…… 漕帮大当家,此人连他都不曾知晓,主子的心思当真深不可测。 寒云到底不敢多问,只说铁矿之事,“主子是要让漕帮黑吃黑,暗里地……” 凌云霄嘴角噙着凉笑,“苦水河连着八十里地暗河,命玄甲军水鬼部在出水口布下二十四组磁石阵,每阵皆用司南磁石百枚。” “另外,命他们以柘木排成八卦阵,持铁网,遇铁矿箱当即下网截留,完成部署将生铁直接送至苦水河西南鹰嘴崖。” 寒云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主子,这连环计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 这鹰嘴崖曾是宁家军暗部驻扎之处,里面藏着十二座炼铁炉。 寒云将龟形玉佩小心收起,沉声道:“主子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凌云霄转身垂眸看向寒云,眸底尽是凌厉之色。 “寒云,你亲自带领玄甲卫前往,协助漕帮兄弟,将赵怀安的鹰犬全部歼灭,绝不可让其泄露半点风声。” 寒云眼中闪过狠厉,“属下定不辱使命。” 寒云离开时,寒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御书房。 “主子,唐门少主楚厌尘传信来了。”寒影戴着玄铁面具贴近凌云霄耳边旁低语。 “楚厌尘用唐门秘法追踪薛九娘,却在白岩城外遇暗蝎赤部截杀。” 凌云霄眸中闪过兴味,“赤部做得不错。” 第35章 钦天监背黑锅 凌云霄迅速计划下一步动作。 唐门这股力量若是引导得当,定能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传信给楚厌尘。”凌云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杀意。 “暗蝎赤部乃受薛九娘背后神秘力量驱使,这股势力与赵怀安暗中往来密切。” 寒影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主子是要借唐门之手,清理摄政王在江湖的势力?” “不错,唐门在江湖立足已久,势力盘根错节,楚厌尘年轻气盛,此番受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凌云霄眸底一片深沉,“只需稍加引导,他必将怒火倾泄到赵怀安那些江湖爪牙上。” 寒影愣了愣,原来主子透露给楚厌尘消息,又命暗蝎杀手暗中截杀楚厌尘,是这番用意。 此前他还想不通,现下全通透了。 主子不愧是主子。 凌云霄略一思索,补充道:“给暗蝎赤部传讯,让他们适当为楚厌尘提供假线索,加深他对赵怀安势力的怀疑。” 寒影领命,紧接着神色凝重:“主子,薛九娘等一众江湖高手如今已进入黄沙城,似是要与赵怀安汇合。” 凌云霄眸光一厉,“会合的好,带人至白岩城十里坡,一并击杀。” 此时,屠嬷嬷已赶至御书房,她恭敬的候在门外,心中满是忐忑。 她自是知晓这个时候,陛下在处理要事,可她又担心流云宫的古怪事若是隐瞒不报,惹出大祸。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通报,便见元庆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他瞧见屠嬷嬷神色犹豫,便问了一声:“屠嬷嬷,是有要事回禀?” 屠嬷嬷忙压低声音道:“元庆大人,事关流云宫。” 元庆听到是关宋知玉,眉头微挑,眼神往御书房瞥了一眼。 他可是知道,陛下如今得了空便往流云宫去。 可见宋小主在主子心底占着大分量的。 “看你神色,怕是事情紧急,咱家先进去通禀一声,你且等着。” 说着,元庆轻手轻脚走进御书房时,寒影已隐入暗处。 他将茶盏放下后,低声道:“主子,内务府屠嬷嬷求见,说是流云宫出了些状况,特来禀告。” 凌云霄正沉浸在对赵怀安势力的围剿计划中,闻言眉头微蹙,“让她进来。” 屠嬷嬷迈进御书房时,凌云霄正倚在蟠龙榻上翻折子。 她跪在下首絮絮叨叨将在流云宫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又将她的怀疑说了出来。 “老奴从未听说过青蛙异动与暴雨将至有所关联,那宋小主要油布,是否另有企图?” 凌云霄翻奏折的手突然顿住,眼前蓦地浮现昨夜月下的场景。 姑娘弯着腰,白皙十指拢住只青背蛙,转头时眼里坠满星子:“又抓到一只,嘻嘻,赚大发咯!” 广袖滑落肘间,露出截沾着泥水的皓腕,还特地将那点小痣遮掩。 惯会些小心思。 凌云霄喉间溢出低笑。 “皇上?“屠嬷嬷迟疑的呼唤将凌云霄扯回现实。 御书房灯火跃上凌云霄的眉峰,染上暖色。 “多虑。”凌云霄端起茶盏,水面浮起的水雾恰好挡住唇角笑意。 “半月前钦天监送来的密折。”他用茶盖轻拨浮叶,“明日京城确有暴雨。“ 立在一侧充当背景板的元庆,突然瞳孔猛缩。 他分明记得钦天监张大人前日还说过本月天象平稳,陛下竟然为了宋小主,睁眼说瞎话。 这若明日暴雨未至,岂不是张大人替主子背黑锅……. 屠嬷嬷见陛下这么说,便没了疑虑,而是提及流云宫修缮一事。 凌云霄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神色恢复了几分冷峻之色。 “流云宫修缮所需,一律从内库支出,要用最好的材料,尽快修缮妥当。” 屠嬷嬷领命,又犹豫着开口:“陛下,那流云宫的宋小主,往后若再有这些奇怪举动……” 她能有什么异动? 不是为了吃食便是为了银子。 贪吃又财迷。 凌云霄凉凉瞥了屠嬷嬷一眼:“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由她去,尔等不得随意干涉。” 屠嬷嬷只觉浑身一凉,伏地不敢抬头,不敢多嘴,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心中却对宋知玉在陛下心中的份量重新掂量了一番。 元庆瞧着陛下这副偏袒模样,暗自咂舌。 主子真的是因为宋小主是恩人之女才如此偏纵? 他才不信! “倒是屠嬷嬷提醒了朕。“凌云霄突然开口,吓了走神的元庆一大跳。 “元庆,传旨钦天监,若有人问起天象,只说是暴雨将至。” 元庆忙不迭应下,心里却直犯嘀咕,主子为了帮宋小主圆谎,真是煞费苦心。 元庆应了声,转身去传旨。 凌云霄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赵怀安的事情上。 他铺开一张地图,仔细端详着白岩城十里坡的地形,思考着如何将围剿计划布置得更加周密。 元庆才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使着轻功往御书房寒星。 寒星见到元庆,立即停下动作,拉着他大吐苦水。 “元庆,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天一夜是怎么过来的!” 元庆愣了愣,“你不是被主子罚了鞭子吗?以往也不见你怕的,怎么如今倒是难受上了?” 寒星把头一扬,傲娇道:“区区十鞭算什么!” 话落撇了撇嘴,“我一天一夜没睡,在碧水滩捉青蛙,昨夜子时才回来。” 元庆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流云宫的青蛙是主子让寒星丢进去的呗。 这……. 想必宋小主继抓鱼后又多了一个抓青蛙的爱好,而他的主子,愿意惯着宋小主。 元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突然想起陛下登基那年,工部为改建避暑行宫,挖出的前朝秘档记载,永华帝为博珍妃一笑,曾集天下巧匠制百鸟鸣夏阁。 他家陛主子竟也有这一日。 寒星吐完苦水,不等元庆回神,便消失了。 ———— 御书房内,凌云霄批奏折时,脑中不时浮现姑娘抓着他袖子,软软讨好的笑貌,扰的他不平静。 凌云霄蓦然起身,正犹豫着去一趟流云宫。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一个想见她的念头。 这种失控的情绪超脱了他的掌控。 手头一堆事要处理,朝政大权之事,不容他…….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鸟叫。 凌云霄耳尖微动,听出这是寒星模仿的喜鹊声。 “主子,是不是要去流云宫,属下跟你一起去。” 寒星从窗外探出一脑袋。 “多话。”凌云霄喉结滚动,冷冷斜睨寒星一眼,将后半句“罢了,去看看。”咽了回去。 转而拿起桌案上的朱笔,冷沉着脸继续批阅奏折。 第36章 月下夜话 亥时三刻,夜已深,后宫一片静谧。 流云宫屋檐的油布已被铺满,屠嬷嬷带着一众太监离开。 小喜子与听鱼拿着剩下的油布去覆盖后院的田地。 宋知玉坐在檐下台阶处歇息,托着下巴望着繁星点点。 心思却沉在意识海里。 “小黑,我们现在积分排名多少了?” 【目前宿主排名一万八百二十五,距离上一名还差五百积分。】 “才前进了一千多名?这不对吧?今天光小喜子抓的一百多只青蛙,就得了一万四千多积分,怎么会?” 宋知玉看着商城可用积分一万二,怀疑系统排名出了bug。 系统人性化的叹了口气。 【宿主,星际系统排名激烈,其他参与者也在不断获取积分,想提升排名,还需继续努力。】 宋知玉冷哼一声:“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主仆三都这么努力了,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赶不上前十名!” 系统沉默了。 许久。 宋知玉以为系统下线的时候,它突然又在脑海里响起。 【宿主,累计积分到达十万积分时,本系统可以升级一次,并激活一个绑定位。】 宋知玉兴奋的一拍大腿。 对哦! 人多力量大! 只要她绑定的人足够多,迟早能追到前十。 只是……. 绑定谁好呢?能绑定的人不多。 要与她有密切关系的…… 宋知玉脑海里迅速只浮现出小喜子和听鱼的身影,可他们两个已经被她绑定了。 那剩下与她接触最多的似乎就只有寒云。 寒云是侍卫,真能帮她打野获得积分吗? 巡逻的侍卫平时似乎也没那么空闲,绑定他不太划算啊! 宋知玉想到这直接把他否决掉。 反正累计十万积分,也还差得远呢,她可以趁这段时间在再寻一个帮手。 她之前就少了一个宫女,现在又成了宝林,还能再要两个洒扫宫女太监的。 慢慢来吧。 她摩挲着下巴,开始琢磨起攒积分的事。 青蛙抓了这么多,后续也不好抓了,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小黑,你身为辅助生活打野系统,至少要跟我说一下宫里哪里打野积分多吧?” 话落,系统又是一阵沉默。 宋知玉咬着后槽牙,“小黑,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不然我今晚就跳绮梦池,跟你同归于尽。” 威胁很有用。 系统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电流声,宋知玉眼前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光幕。 光幕是皇宫立体地图,地图上闪烁着两个红点,标注着细小的字体。 御花园润芳圃,御膳房秽壤所。 系统随后提醒:【宿主可前往这两处地点进行打野。】 润芳圃,这个地方宋知玉很熟。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地方是御花园丢弃濒死花草堆肥的地方。 另外御膳房的秽壤所,这个地方她就算不知道也能从字面上看出来,那就是一个御厨丢弃厨房边角料的地方。 捡垃圾也算打野吗? 早知道她就早点去了,这得浪费多少积分啊。 这时,系统又提醒道。 【宿主,获得濒死花草预计每株可获得500-5000积分不等,另外厨余垃圾每斤可获得1000-积分不等】 宋知玉来劲了,“积分给这么多?” 系统将光幕收回,【是的,宿主,由于在这两个地方打野有危险,所以给到的积分会更多。】 听系统这么一说,宋知玉更激动了。 “你的意思是,在宫里打野,危险系数越高,收获的积分就越多?” 【是的,宿主。】 宋知玉得到肯定答案,忍不住搓搓手,这宫中最危险的地方是皇帝和太后住的地方……到时她要是追不上名次,要不要冒险一试?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墙外树叶沙沙声,一道欣长的身影悄然落在她身后。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凌云霄压低嗓音轻声问。 宋知玉吓了一跳,瞬间回头。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姿挺拔,月光洒在他冷峻的脸上,难掩英气。 “你怎么又来了,今晚不当值?” 来去自由,真好。 凌云霄在她身旁坐下,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搁在膝盖上,眉头深锁侧头看着她:“怎么?不想见到我?” “哪能啊,只是有些意外。”宋知玉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凌云霄。 对上姑娘灼灼目光,男人眉头不自觉松下,低笑一声。 没由来的说了一句:“当值,偷溜出来的。” 宋知玉嘴角微抽,原来古代皇宫也有侍卫半夜摸鱼。 凌云霄说完便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虽然已接近子时,但宋知玉想的多,此时并没有睡意,有人陪聊也不错。 当即倾身凑到他身侧:“寒云哥,你常年在宫内外走动,不如给我讲讲,大凌到底是什么样?” 娇娇糯糯的嗓音伴着温热的呼吸圃撒在他侧脸,凌云霄指尖微动,若无其事的将手搭在身侧青石阶上。 屈指轻扣,檐角灯笼在他眉宇间投下暖光。 “大凌地域广阔,江南春日里杏花满街,茶山叠翠直连天际。” 宋知玉听着,联想到现代的苏州城,那里的苏州园林也有杏花,太湖边也有成片的碧螺春茶山。 “还有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姑娘含笑追问,显然很感兴趣。 凌云霄并不意外,宋知玉似乎对吃食物颇为执着。 “空海城的早市最热闹,桂花酒酿圆子的甜香可飘满十八巷……” 寒星隐在暗处,目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凌云霄那闲适的背影,听着下方飘来的笑语。 “西州城的焖炉烤羊,临出炉前撒把芝麻……” 他何时听过主子说过这么多话,对大凌美食美景多有夸赞。 此前,主子总是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下令时言简意赅,平日更是惜字如金。 此刻,主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声音里也藏着愉悦。 寒星突然有点酸酸的,想化身醋精。 视线落在姑娘绯红的裙摆与主子玄色衣角交叠,又觉意外的和谐。 “寒云哥,那你尝过京城冬湖边的蟹粉汤包吗?听说冬湖上元节还有花灯会?” 姑娘的嗓音似浸了蜜似的。 “何止尝过。”凌云霄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蜜渍杏脯的甜香散在夜风里,拿起一颗送到姑娘嘴边。 “上元节千盏河灯顺流而下,京城孩童往水里掷铜钱许愿,叮叮咚咚似落雨,甚是有趣。” 宋知玉托腮听的入神,自然而然的将蜜饯一口咬下,甜香。 宋知玉这才惊觉,凌云霄竟然在投喂她。 她第一次被人投喂,还是像凌云霄这样帅的没边的男人…… 宋知玉耳尖蓦地染上红云,心跳很不争气的漏了一拍。 敛下鸦羽长睫,状似无意的抚了抚胸口。 一定是春天的原因影响到她了。 寒云是皇宫侍卫,她是皇帝的妃子。 太禁忌了! 不可能的。 而且她也迟早是要离开皇宫的…… 第37章 胡闹 宋知玉抿着舌尖化开的酸甜,觉着这滋味有三分回甘,面上却不显,拿出手帕擦拭了下唇角。 “寒云哥,你这大半夜的哪来的蜜饯?” 凌云霄似没发觉宋知玉的异样,只是看着她鬓角轻颤的碎发,淡淡道:“今日轮值时同僚赠的。” 寒星听到这话,攥紧拳头,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咬牙声。 什么同僚送的?! 那明明是他方才回宫时,在西市四喜斋买的! 主子不仅抢了他的蜜饯,转眼就送给了人姑娘。 宋知玉眼珠子转了转,说:“这蜜饯应该是宫外买的吧?” 凌云霄敛下眉眼,“嗯。” 宋知玉听后叹道:“我要是能出宫就好了,那就能尝遍天下美食了。” 凌云霄还没意识到什么,只以为姑娘起了玩心。 凌云霄饶有兴致的问她,“想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能出宫! 宋知玉没回答,反而托着腮歪头问:“寒云哥,你知道哪座城离京城最远?” 凌云霄微微颔首:“知道。” 宋知玉眨眨眼,“是哪?” “西州城。” 宋知玉眼眸骤然发亮,一拍手,“那等我将来能出宫了,我就带着祖母去那里定居。” 凌云霄听了,眸色微沉,“你要离宫去西州?” 宋知玉毫不犹豫点头,“自然,皇宫虽大,却不是我的归宿,太近的地方也不好,又容易被我大伯找到,自然要选个最远之处定居。” 凌云霄豁然起身,玄色暗纹袍裾带起深夜寒风,“胡闹!你可知,去西州城,单是横穿百川山脉,便足以……” 丧命。 “这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宋知玉突然打断凌云霄的话。 “你告诉我路上有哪些危险好了。” 此时,宋知玉还未察觉到身侧男人的异常,站起身拍拍灰尘,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详细说说。 凌云霄深眸微垂,对上姑娘坚定的小脸,眼底莫名染上戾气。 淡漠声线平静也冷沉。 “天真。” 宋知玉懵了,“我怎么就天真了?宫外走南闯北的女子不少,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 况且她还有系统呢,保命的东西比旁人多几分。 她这宫是出定了。 凌云霄语气依旧冷沉:“宫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人心险恶,你毫无防备之心,会陷入危险。”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男人语速放缓:“留在宫中,至少我能护……至少宫里有大批侍卫护着你。” 护她? 宋知玉也是来气了。 他都没了解过她,凭什么说她胡闹,说她毫无防备之心? 再说了…… “你以为宫里人心就不险恶了吗?你知道在我遇到你的前一天,我险些就死了么?” “你以为宫里有侍卫护着,就不会陷入危险了么?” 宋知玉连连反问。 凌云霄沉默了。 一路走来的人生历练让他认定,以宋知玉这样单薄的身子,还要带上她祖母,即便请上护卫,依旧危险重重。 尤其是…… 她还要去离京城足有六千多里西州。 她根本不知道,去西州的路上的戈壁狼有多难缠,她也不知道路上的流寇都是什么样的亡命之徒…… 凌云霄的脸色越发沉重,忽然欺身上前,“别任性,好好待在宫里才是对你最好的。” 宋知玉:“……” 她早该知道的,眼前的男人有她没有的自由,他根本不懂她到底在向往些什么。 真的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哪里好?好在困在这个镶金砌玉的高墙内,日复一日的数地上的青石板有几块么?” 宋知玉冷冷瞥了男人一眼,后退了好几步,“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不过才认识几天,你还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既然你不能理解我,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说完,她快步离开,“砰!”的一声将寝宫门大力关上。 完全忽略了她在凌云霄面前的身份是宫女。 此刻她确实气急了。 她还以为在后宫里遇上个聊得来处的来的人呢! 结果什么也不是! 子时的更鼓穿过三重宫门,凌云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眸在阴影里重重闭了闭。 暗处的寒星握紧刀鞘,他还没见过如此忤逆过主子的人能活命的。 他要下去替主子给宋知玉一点教训。 正欲行动,却看见凌云霄指节握的发白,听到主子喉间溢出一声轻叹散入夜风。 “怎么就说不听……” 寒星:“……” 凌云霄在石阶上伫立良久,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姑娘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认识几天……” 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寒星看着主子一动不动的身影,大为困惑。 在他的认知里,主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可此刻,他不仅没有雷霆震怒,反而似乎还有点犯愁…… 许久,凌云霄转身,黑色劲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回到养心殿,凌云霄坐在榻上,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方才宋知玉气鼓鼓的小脸总在眼前晃,男人竟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烦闷。 “主子,子时三刻了。”元庆捧着安神汤,瞄了眼凌云霄手心攥紧的蜜饯纸包。 “元庆。”凌云霄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低沉。 元庆立刻上前,准备给凌云霄排忧解难。 凌云霄摩挲着扳指,抿了抿唇:“你说,她为何要走?” 元庆愣了愣,谁? 脑中迅速思考,他传旨回来的时候看到主子与寒星往流云宫的方向走。 也就是说,想走的是宋小主。 还不待元庆回话。 凌云霄又自顾自道:“宫里哪里不好?是尚食局的荔枝不好吃?还是司珍坊的步摇打得不够美?还是…….” 元庆嘴角微抽,主子魔怔了! 这都不像他那个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主子了。 这人呐,一旦遇到男女之事……. 元庆弯下腰,遮掩住眼底的笑意,“主子,嫔位以下的小主是吃不到荔枝的,至于那步摇……” 您也不曾赏过宋小主呐…… 凌云霄突然想起初见时,姑娘发间的簪的是木簪,还落在了绮梦池中。 再见面时她似乎簪的也是木簪,没甚装饰…… 元庆话音未落,凌云霄的手骤然收紧,突然意识到方才对宋知玉说的话不妥。 她在宫里过的并不好…… 衣食住行样样不好。 “主子,容奴才多嘴,宋小主自八岁入宫已有十载,对宫外向往是自然的。” 元庆偷瞄一眼凌云霄的脸色,继续道:“眼下她已是主子的妃嫔,按宫规离不了宫,或许宋小主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是,她出不了宫。 今晚的气话,只是她的念想罢了。 他担忧的安危都不是问题。 凌云霄看着窗台透进来的月色,目光柔和了下来。 想到宋知玉决绝关门的姿态。 愁绪涌上心头:“恐怕她往后都不想再见到朕了。” 第38章 再也听不到了 凌云霄盯着那跳动的烛火,浮现出宋知玉气恼时的模样。 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姑娘消气? 元庆站在一侧,见烛火映得主子眉宇间褶皱越发深邃,暗自猜测,主子是惹怒了宋小主。 犹豫再三,元庆最终壮着胆子又进言。 “奴才僭越,宋小主性子率直坦诚,恩怨分明,却也固执,恐怕没那么容易哄好。” 凌云霄闭眼揉了揉眉心,他又岂会不知,那小姑娘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与他处的也还不错。 可他又怎会没洞悉,她对他并不走心。 他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本就可有可无,惹怒了她,这不是一两句话便能哄好的。 也不知…… “你说她此刻……”凌云霄话出口才惊觉失言,食指指腹无意识碾过墨色扳指。 元庆垂首忍笑:“或许宋小主此刻也是气的难以入睡。” 凌云霄豁然起身,“更衣,摆驾流云宫。” 元庆双手不可控的抖了一下,\"主子,宋小主若是知道您夜夜扮作侍卫.…..” 宋小主本就气着,若知晓主子骗人,怕是更生气了吧? 凌云霄动作一滞。 此刻若以帝王身份去流云宫,那声“寒云哥”便再也听不到了。 姑娘那鲜活生动的神色怕是也看不到了。 凌云霄闭了闭眼,复又坐下,“元庆,朕该如何?” 元庆觉得自己任务很重,斟酌着道:“依奴才愚见,若想让宋小主消,应从她的喜好入手。” “接着说。”凌云霄睁开眼,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元庆想到宋知玉敢捞金龙鱼吃,便道:“宋小主好吃,不如您多送些宫外的美食,保准她一吃便开心。” “还有,女子多爱美,虽说眼下您不便暴露身份赐下赏赐,但可派人去宫外买些精致首饰,宋小主见了定然欢喜。” 凌云霄眸色微亮,来了兴致,“若她还是不能消气呢?” “宋小主不是心心念念想出宫,主子可寻个理由带她出宫去看看,让她过过瘾。” 一阵风吹了进来,令烛火摇曳不定。 凌云霄松下的眉头倏然微皱,“若她玩野了,越发想出宫,又当如何?” 这可是送命题! 元庆仔细想了想,来了个好主意。 “奴才斗胆,主子若是怕她还起出宫的心思,可安排些意外,让她见识见识宫外的危险,到时,宋小主自然觉得还是宫里最好。” 凌云霄唇侧微勾。 让她身临宫外险地,才知……在宫里有他护着才最安心。 元庆说的法子倒也可行。 “你去安排。” 元庆愣了愣,安排什么? “美食要京城最有名的,首饰挑最时兴的,出游的去哪,你也去筹划一下,莫要出了差错。” 元庆反应过来,立即应声:“奴才明日一早便去安排。” 凌云霄轻“嗯”了一声,让元庆退下。 ———————— 另一边,宋知玉负气摔门后,仍觉气闷。 她气的来回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床沿边,嘴里还不停的嘟囔。 “凭什么说我胡闹?” “榆木疙瘩!” “只知道宫里有护卫,一点都不能理解后宫女子不易!” 宋知玉越说越气。 这时,房门被敲响,听鱼说她提了热水来,可以沐浴了。 宋知玉顺了顺气,才想起来还没洗漱。 坐在沐浴桶里时,她还板着脸。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可还是在担心暴雨之事?”听鱼一边给宋知玉擦后背,一边不解的问道。 宋知玉觉得有气憋着对身心不好,便将今晚遇到凌云霄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鱼也是到现在才知道,她家小主心里藏着出宫的心思。 便好言劝道:“小主,您如今是妃嫔,出不去的,如此又何必跟寒侍卫置气?” “其实寒侍卫说的也没错,宫外不比宫内安全,奴婢听说去岁,丞相家的庶二小姐,出城礼佛,遇上了采花贼……” 听鱼举了好几个例子,一一在说女子在宫外遇到的危险比宫内还多。 最后总结:“小主您长得这么漂亮,家里还有个时刻想把您卖了的大伯,还是打消了出宫的念头吧。” 宋知玉这才意识到,她身处的是古代,凌云霄和听鱼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思想。 如此,凌云霄考虑的也没错,他身为侍卫,想必见过的危险比听鱼听说的还多。 这么一想,心里的气稍稍散了些。 下一秒,听鱼就在她耳边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主,眼下您跟寒侍卫闹别扭,那咱们做的荷包和帕子…….他还会愿意帮咱们送出宫去卖吗?” 宋知玉一听这话,后悔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原本泡在热水里放松的身体紧绷,“完了,把这事给忘了!” 听鱼取了点皂角水抹在宋知玉发丝上,一边出主意:“要不,等寒云侍卫来了,您服个软?” 宋知玉听了这话却更蔫了,她都把寒云赶走了,他还会再来找她吗? 想到这儿,她烦躁地抠着木桶边缘,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跟他吵这么凶了,就怕他往后再也不愿与我往来了。” 听鱼见自家小主这副模样,忍不住偷笑,又赶紧正色道:“小主可以去武英殿找寒侍卫,他不是给你留了令牌?” 去找他他就会见她吗?别到时候吃个闭门羹。 去还是不去? 宋知玉咬了咬嘴唇,一脸纠结。 要是不找他帮忙,这些荷包和帕子可就砸手里了…… 这就是在宫里没人脉的痛苦。 宋知玉胡思乱想的时候,听鱼已经帮她洗好了头发,沐浴也结束了。 她裹着寝衣坐在梳妆台边,望着窗外的月色,突然道:“不能指望一个人。” “听鱼,这宫里除了寒侍卫,就没别人能帮咱们把东西送出宫了吗?” 听鱼一边拿布帮宋知玉绞头发,一边思索。 “小主,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可能有点冒险。” “咱们可以找那些经常出入宫的太医,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帮忙带出宫去。” 宋知玉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妥了,能进太医院的都是有家底的,看不上她那点小利小惠。 “太医不会愿意帮咱们的。” 听鱼也觉得自己说的有欠妥当,“太医不行的话,太医身边的药童或许可以,只不过要先给些跑回银子。” 是可以考虑,但是有风险。 她们不认识那些个药童,就怕给了银子托他们带出宫去售卖,到时候人家不认,那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她是没办法追讨回来的。 想要找个靠谱的合作对象,还得慢慢打探才行。 宋知玉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明日我先去一趟武英殿再说吧。” —————— 凌晨时分。 “轰隆隆~”一声惊雷响彻天际。 紧接着窗户被一阵风吹的啪啪作响,豆大的雨点哗啦啦落下。 宋知玉从梦中惊醒。 真下雨了…… 那她的种田计划也延迟了。 这么大的雨出门打野攒积分也难……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知玉心情越发低落了。 第39章 十年光阴匆匆 次日辰时,黑云压迫宫阙飞檐,滂沱大雨尤未停歇。 “轰隆隆~”一声惊雷劈下,惊的宋知玉搁下咬了一半的糕点,透过窗户望向檐角垂落的银瀑,忽觉不妙。 来不及多想,打着油纸伞便冲去了后院。 此时地上已积了些水坑,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后院,见田地边新挖的沟渠正汩汩将雨水引入阴沟渠中。 “幸好昨夜及时挖了沟渠。” 宋知玉喃喃自语间,惊雷劈开云层,雨箭骤然加密,打得伞面啪啪作响。 就跟把天桶破了似的。 这么大的雨,出行不便,她想着等雨小些再去找凌云霄,便准备折返回寝殿。 抬脚时,忽听得墙根传来异样水声。 “小主,你怎么不披件斗篷就出来了,当心着凉了!”听鱼一手拿着件稍厚的披风追来时,见宋知玉蹲在墙边的阴沟渠旁。 雨水顺着她单薄脊背晕开。 急的听鱼直跺脚,“小主,您干嘛呢?” 宋知玉正用手扒拉着碎石头,指尖戳着沟渠转弯处:“听鱼,你瞧,水流速度变缓了。” 听鱼连忙小跑过来,弯腰看了眼,果见阴沟渠的水流变慢了,甚至有停滞的意思。 “听鱼,流云宫阴沟渠水流向哪里?”宋知玉站起身问。 听鱼将披风披在宋知玉身上,“西六宫的沟渠流经御花园,最后都流入宫外的河道。” 宋知玉眉宇间拧作一团,心绪不宁。 心里暗忖:水流减缓乃至停滞,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对劲,再这样下去不说咱们流云宫积水成灾,怕是整个西六宫都要成汪洋了。” 听鱼面色霎时惨白,心里没了主意:“啊?这么如何是好?” “小主,要不要跟屠嬷嬷说一声,让她遣人去疏通?” 宋知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嗯,你让小喜子往内务府一趟。” 言罢补充道:“我猜测是宫里哪处淤堵了,我先顺着沟渠往御花园看看,让内务府带着人过来疏通。” 听鱼猛的摇了摇头:“小主身子弱,还是奴婢去查查看吧,您就留在这。” 岂料,她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宋知玉已系好披风,提起裙裾沿宫墙疾行。 听鱼见拦不住宋知玉,想着赶紧让小喜子去报信,也省的小主在雨中多做停留,便马不停蹄走了。 一路上,狂风裹挟着暴雨,打得宋知玉几乎站立不稳,甚至还将手中的油纸伞吹飞。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流淌,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前行。 “原来是这里!”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可算是让她找到了问题所在。 御花园墙边假山背面的泄洪口,有大量的枯枝败叶和泥沙高高堆积在那里,几乎将出口完全堵住,只有一丝细流艰难的从缝隙中穿过。 宋知玉直接在系统里换了一把铁锹铲泥沙。 铁锹破开泥泞的刺耳声响,惊起几只避雨的麻雀。 听鱼提着铲子急匆匆赶来时,见宋知玉浑身湿透,带着哭腔扑上去阻拦, “小主,使不得!你都淋透了,快回去换身衣服,奴婢来就行!再说了,一会屠嬷嬷就来了,人多了很快就能疏通好的。” 宋知玉抹去睫上水珠,又铲了一铁锹,“若要劝我,不如帮我多铲三锹土。“ 她的脸颊洇着水汽,分不清是雨是汗。 “等他们来就来不及了!” 听鱼在一旁急的直跳脚:“可是如此淋雨,您着了风寒可怎么办?!” 宋知玉知道听鱼在担心什么,毕竟在这里风寒是可能会要人命的。 只是她早就已经想好了,感染了风寒吃感冒药,大不了就是难受几天。 这种冒雨干活的事,前世在工地的时候她也没少干,没道理到了古代就娇气起来了。 但听鱼不知道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小主,听话,快回去换身衣裳。” 宋知玉不得不停下,“早就已经淋湿了,要染风寒也没法子了,你盼我点好呗?” “奴婢自然盼您千好万好。” 宋知玉一边铲一边点头,“那就快点帮忙清理,也好让我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浴。” 听鱼领教到了宋知玉的倔脾气,无奈的开始帮她清理沙子,心里盼着屠嬷嬷能早点过来。 就在二人铲泥沙铲的正顺溜的时,铁锹“喀嚓”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宋知玉忙蹲下查看。 这才发现,泥沙堆下面竟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卡着,似乎是从假山上滑落下来的,且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上方才堆积了枯叶和泥沙。 这地方又隐蔽,难怪无人发现。 此刻宋知玉犯了难,这么大块的石头她可真搬不动。 雨势又毫无减弱的迹象,积水越来越高,宋知玉心急如焚。 听鱼凑过来,瞧见巨石后,顿时感觉这不是她们能搞定的。 “小主,这块石头太大了,咱们根本搬不动。” “要不,还是等屠嬷嬷吧。” 听鱼话落的同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心头一喜,以为是内务府来人了。 回头看去,却发现不是。 远远的,宋知玉瞧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手中拎着药箱,此人应是御医。 身姿修长的身影,步伐稳健,越走越近。 近前时,宋知玉终于看清了来人样貌。 男子面容清俊,五官线条分明,尤其那双眼温润似水。 此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恍若故人。 宋知玉回忆了片刻,赫然记起原主幼时的玩伴的脸,只是现在是放大版。 她不禁脱口而出:“慕逸尘?” 清脆女声穿透雨幕,慕逸尘执伞的手蓦地一颤,油纸伞倾斜着滑落雨滴。 他一眼便认出了宋知玉。 十年光阴匆匆,当年总缠着他讨麦芽糖块的小丫头,此刻脚踏在泥水里,湿透的裙裾随着铲土动作轻摆。 他快步向她走来,“珠儿,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知玉愣了愣,找她?找原主吗? 听鱼也跟着愣了愣,小主什么时候认识太医院的御医了? 慕逸尘含笑的嘴角倏然一抿,“暴雨伤身,你在此处作甚?你这身子骨受得住?” 宋知玉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要办,来不及叙旧,指着巨石。 声音急切:“先别问这些了,你来的正好。,这块石头挡住了泄洪口,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将它移开。” 慕逸尘好不容易见到宋知玉,自然有求必应,“好。” 话落他迅速环顾四周,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粗壮的木头。 他疾步上前,俯身用力抬起一根,又迅速返回。 此时,积水已经漫到了宋知玉的绣鞋,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逸尘见状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却被宋知玉拒绝:“慕太医,别浪费时间了。” 慕逸尘皱眉,对他如此生分,转念想到这是宫里,片刻又想开了。 喉间滚出的依旧是旧时昵称,“珠儿……” “你还是如儿时这般倔。” 第40章 开了黑光似的 宋知玉微僵,毕竟她不是原主,慕逸尘的回忆里都是原主小时候。 于是假装没听见:“慕太医,你说什么?” 慕逸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先清理石块吧。” 说着将木棍抵在青苔斑驳的巨石下沿,白衣衫溅满泥浆他也浑不在意,喉结滚动间溢出低喝:“起!” 三人肩胛相抵的瞬间,同时用力,巨石却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并没有被撬动。 听鱼有些气馁:“这石头这么重,我们真的能搬得动吗?” 宋知玉咬着牙:“再试试!” “来!” 终于,巨石轰然移位。 积水骤然找到出口,裹挟碎石奔涌而下,宋知玉足底绣鞋在泥泞中打滑,踉跄着扶住假山。 “当心。” 宋知玉只觉掌心发疼,估计是磨破了,下一秒手腕被握住。 慕逸尘身上草药香钻入鼻尖,他取出帕子轻轻拭过掌心血痕,“总是这般毛毛躁躁。” 宋知玉愣了愣,慌忙后退站稳,客客气气:“谢谢慕太医。” 慕逸尘望着宋知玉鬓边滴水的碎发,晃了晃神。 当年总爱偷尝野果的邻家小妹,为何梳起宫中妇人的发髻? 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屠嬷嬷的惊呼与雨声混作一团。 屠嬷嬷看到宋知玉浑身湿透,瞳孔微缩。 暗道:糟了!她来晚了! 让陛下的心尖尖淋雨了! 这要是风邪入体,大病一场,她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杂沓脚步声踏碎雨幕,屠嬷嬷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疾步而来。 当她看清宋知玉浸透的襦裙时,连忙告罪,“老奴罪该万死!” “宋小主,这里交给老奴。” 慕逸尘愣在当场。 雨水相击下的“小主”二字,比他尝过的黄连更令人苦的窒息。 李嬷嬷不是说她在御花园当差么?怎么成了小主? 宋知玉见屠嬷嬷来了,便也不坚持,点了点头。 正欲交代几句,还未开口,鼻子一痒。 “阿嚏~” 宋知玉揉着泛红的鼻尖退后半步,恰与慕逸尘错开三寸距离。 屠嬷嬷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男子,骤然变色,凌厉眼风扫过。 直到注意到慕逸尘腰间代表太医的玉牌,脸色才稍有好转。 “慕太医在此正好,宋小主淋了雨怕是着凉了,还请您开些祛风寒的药。” 慕逸尘正好有话要与宋知玉说,便应承了下来。 宋知玉也有话要要问他,眼下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多话,便道,“劳烦慕太医随本小主走一趟。” —————— 凌云霄下朝回御书房时,元庆正在门外等着。 看着阴沉沉的天,神游天外。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宋小主的嘴像开了黑光似的,这暴雨跟捅破了天似的,从凌晨下到现在,几个时辰都不带停一下的。 他不用担心张大人背黑锅了,但他担心这雨在这么下下去,恐酿成大祸。 凌云霄负手而立望着雨幕,也不知宋知玉消气了没? 他轻咳一声,“元庆,东西都准备好了?” 元庆整个人一晃,被突然出声的主子吓了一跳,但业务能力极强的他,立即点头。 “主子,都准备好了,奴才放御书房了。” 凌云霄抬步走进御书房,入目便是一个特大号的雕花食箱,正放在书桌旁的地上。 殿内隐隐弥漫着一股诱人的炭烤香气。 凌云霄踱步过去,落座,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打开。 元庆满眼含笑的走过去揭起箱盖,箱子内油亮的烤猪上还盖着一张翠绿的树叶。 凌云霄定睛一看,手重重拍在案上,“元庆!这就是你说的京城名吃?” 元庆额头沁出细汗,忙道:“主子明鉴,这烤乳猪是城南张记酒楼厨子用荔枝木烤了六个时辰,奴才打听过,他家的烤乳猪一只难求……” 凌云霄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气笑了:“你见过哪个姑娘抱着只烤猪啃?” 元庆脑补出画面,想笑不敢笑,硬着头皮给出建议:“主子,可以切成小块的。” 罢了。 这烤猪看着焦香,想来宋知玉会喜欢。 凌云霄转而问:“首饰呢?” 元庆擦了擦汗,立马绕到御桌前,打开放着的黑色嵌螺钿首饰盒。 “主子您瞧。” 凌云霄将视线落下。 一时间满室寂静。 盒内放着一支由五颗红宝石串成的金簪,赫然便是一串迷你糖葫芦。 指尖掠过金簪上的红宝石,凌云霄甩了元庆一记冷刀子:“朕要的是京城最时兴的首饰!” “主子,这支发簪名为糖心赤玉簪,宋小主的名字含了个玉字……”元庆强行解释,声音越说越小。 “这簪子虽小却独一无二,精巧别致,奴才想着宋小主或许会喜欢。” 久不见凌云霄说话,元庆他“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办事不力,这就去换些精巧的。” 凌云霄却半信半疑,脑海里浮现出姑娘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样子,心里琢磨她似乎确实总想出的奇奇怪怪事物。 什么蛙蛙叫……什么星荷追月…… 或许她就喜欢这样造型独特的首饰。 姑且一试。 “将这烤乳猪切下半个猪头,装进食盒,朕亲自送去。” 凌云霄吩咐了一声。 元庆如负重释,连忙照做,不一会儿,便找来帮手,一顿操作。 半个猪头切下。 一个大食盒便被装得满满当当。 盖上盖时,凌云霄还提笔写了一段话。 换了身黑色常服,亲自捧着食盒便去了流云宫。 一路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可他并不在意,想着她看到这些东西时会不会对他好言相向。 到流云宫门口,他却又顿住了脚步。 最晚闹了别扭,眼下见到宋知玉,他该说什么好? 这时寒月匆匆追来,耳语禀报道:“主子,东湖水位暴涨,京城郊外大片农田都被雨水冲毁了。” 凌云霄神色微变,关乎百姓民生需得妥善处理。 寒月却还没禀报完,又道:“山泉镇扶摇山滑坡,山体坍塌,冲出数万件兵器。” 凌云霄神色瞬间添了几分凝重。 兵器无故从山体中冲出,背后必然隐藏惊天阴谋。 “可查明这些兵器的来历?”凌云霄紧紧盯着寒月。 寒月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兵器被发现时已大多锈迹斑斑,但样式奇特,不似我朝军队所用。” 凌云霄声音低沉迅速下达命令。 “传令工部官员前往东湖,疏通河道,赈灾救援。” “再调遣京城附近驻军赶赴山泉镇,协助救援滑坡受灾民众,同时封锁扶摇山,不许任何人随意靠近那些兵器。” 他要亲自前往察看。 待寒月一走,凌云霄深眸落在宋知玉所在之处片刻。 将食盒轻轻放在偏殿廊下,闪身离去。 恰好这时,宋知玉换好干爽的衣服,在听鱼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二人看着廊下莫名出现的食盒,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御膳房送来的午膳?”宋知玉走过去到绕了一圈,问听鱼。 听鱼凑上前,仔细瞧了瞧食盒,摇了摇头说:“小主,这看着可不像是御膳房送来的,按咱们小主的位分,御膳房不会拿这么大的食盒呢。” 那会是谁呢? 宋知玉柳眉轻蹙,心中愈发好奇这食盒的来历。 慕逸尘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偏厅出来,手里还拿着写好的药方。 宋知玉迎上去,问道:“慕太医,你方才在偏厅,有没有瞧见食盒是谁送来的?” 慕逸尘微微一怔,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番,摇头道:“我在偏厅写药方,并未注意到有人送来食盒。” 宋知玉看着这精致又硕大的食盒,好奇心更甚。 她伸手准备打开食盒。 “且慢,此物来历不明,不可妄动。”慕逸尘弯腰扣住食盒鎏金搭扣,出声阻止。 宋知玉想想觉得也是,“或许是宫人放错了,一会便来取了。” 正说着,小喜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过来。 “小主,药…药熬好了,趁热喝去…去寒~气。” 宋知玉最怕喝中药,但古代感染风寒不是开玩笑的,只能苦着脸一饮而尽。 慕逸尘倒是轻笑起来。 “珠儿,以往喝药你总是要哭上许久,拿到蜜饯才会喝……如今倒是勇敢了许多。” 第41章 完好无损 宋知玉捏着空药碗的手微微一颤,毕竟她不是原主,习惯当然也不一样。 她借着放碗的动作,避开慕逸尘的视线,“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有变化也正常。” 慕逸尘看着宋知玉那看似平静的脸,却刻意疏远的眼神,心底酸涩渐浓。 思绪不自觉飘向宫墙下那些无人在意的角落。 暗地里藏着无数太监,宫女在严苛规矩下瑟缩劳作的身影,稍有差池,便会惹来管事嬷嬷一顿打骂。 一个个痛到扭曲的面容,此刻如潮水在慕逸尘脑海里翻涌。 在这样的深宫里,宋知玉从一个懵懂孩童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其中艰辛磨绝非他轻易能想象的。 他很庆幸,十年已过,她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眼前。 “珠儿……”慕逸尘从喉间溢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疼惜。 “是我来晚了,若我能早些找到你,定不会让你在这宫中独自承受苦难。” 他向前一步,想要伸手触碰她,但又顾及她如今的身份,倏的又将手放了下去。 宋知玉听了他的话,一时五味杂陈,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让她恍惚。 就像此刻,她在想…… 如果慕逸尘早点出现,原主或许不会死,可惜没有如果。 原主与慕逸尘之间的过往,她通过记忆可窥全貌,二人在祖母的村里相识,可以说二人是两小无猜。 而慕逸尘于她而言,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面对他毫不掩饰的情意,她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太医慎言。”一直没出声的听鱼突然开口,不着痕迹的挡在二人之间。 “我们小主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宝林,闺名岂是外男能唤的?” 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严厉,缓了语气又道:“既然慕太医与我们小主自幼相识,更应该为我们小主的名声考虑。” “你若当真是为我们小主好,便应该知礼守礼。” 慕逸尘立即退后半步,哪料衣袖内一个陈旧的藕粉色荷包忽然掉落在地。 他慌乱弯腰捡起,将荷包攥的极紧,片刻后拱手,“是微臣僭越了。” 廊外的雨点忽而变得绵密,将他尾音里的低落掩盖。 宋知玉早在荷包落地的那一刻,便看清了,那个褪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平安”两个字。 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那是八岁的小知玉坐在院中玉兰树下,用被针尖扎肿的手指,一点点绣成的。 宋知玉稳了稳心神,借着整理袖口的避开对方视线,“十年未见,慕太医,我还不知你怎么入宫当太医了呢,可以说说吗?” 慕逸尘抿了抿唇。 檐外斜飞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袍袖,喉结滚动数次,终究咽下“珠儿”这个称呼。 “回小主,微臣入宫……” 他望着宋知玉随风而起的裙裾,喉结滚动似咽下陈年药渣,眨眼就改了口。 “在您进宫的第三个月,太医张院判回乡祭祖……” 他听到此消息便一心想着拜师,只为将来能入宫寻她。 只可惜,他根本就见不到张院判的面。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掠过,宋知玉抖了抖,想着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我们进去说。” 进了偏厅落座,宋知玉才又追问,“然后呢?然后你就拜师成功了?” 慕逸尘摇了摇头,思绪飘向十年前,“并未,一开始我一直未见到张院判,他身边守卫良多…….” “是那日,张院判的孙女在清石桥游玩,不慎落水,我娘浣衣时救了她,张院判为来报恩,破例收我为学生。” 这么巧? 宋知玉挑眉,看来慕逸尘运气还不错,否则以她们这样的平民身份,大概一辈子都无法拜入院判门下。 雨打树叶的声里,慕逸尘的声音有些飘忽,声音轻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三年前的腊月,恩师告老还乡,临行前将我举荐给吏部考功司,才得以入宫为太医。” 宋知玉想起原主记忆里,有个小小少年总拿着一本医书,说将来要做游方郎中,造福看不起病的百姓。 如今他却进了宫,穿着太医院规整的连袍角一道褶皱都没有的外衫。 口中那句“值得吗?”在唇边辗转,终究没问出口。 没必要的。 宋知玉扯出一丝笑意,“当太医也挺好的,官袍加身,慕伯父想来高兴坏了。”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只是随口的寒暄。 慕逸尘心中牵扯起刺痛。 十年光阴流逝,她的心上已然筑起一道厚厚的墙,他曾说过往后余生皆会护她周全。 如今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雷声忽然震耳欲聋,盖过所有未能出口的年年岁岁。 慕逸尘暗自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要把这十年她缺失的温暖,一点点补起来。 即便他们在身份上已然有了隔阂,可他还愿意当她的邻家哥哥,助她扶摇直上。 这是他幼时的承诺,护她周全,他不会食言。 许是觉得气氛沉重,宋知玉笑了笑,“好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如今你我重逢,也算是个好结果。” 慕逸尘将手中捏皱的荷包塞进袖中,将桌上的药方推到宋知玉跟前。 “小主的风寒药方,里面加了生姜三钱,桂枝……另外,我还开了一张补身的药方,你身子弱,待风寒药用完后换此药方,服上半月,我再调整药方。” 宋知玉也感觉原主的身体内里其实亏空的厉害。 她早有所觉,前头她走来走去,总感觉胸闷气短,干活也是干一阵歇一阵,能调理身体当然是好的。 毕竟到时候逃出宫去,没有个强健的身体是不行的。 宋知玉伸手接过药方,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药名上扫过,可见慕逸尘对她的身体很重视,言语间也真诚了不少。 “慕太医,劳你费心了。” 慕逸尘见她还是这般客气疏离,却也只能强压下情绪,叮嘱道:“微臣会吩咐药童按时送来药材,小主只需按方煎服便可。” 顿了顿又忍不住开口。 “服药期间,饮食也需清淡些,生冷油腻之物,切不可再碰。” 宋知玉微微点头,“我记下了。” 她抬眸看向慕逸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她突然想起来昨夜听鱼说的话,之前她不认识太医院的太医,眼下遇到慕逸尘,是不是……可以拜托他帮忙带出去售卖。 只是…… 她还不确定寒云会不会来,总不能两头都合作吧?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 “慕太医!”一个小药童的声音透过雨幕,“您怎的还在此耽搁,沐才人头疾发作,还等着您呢。” 慕逸尘面上一紧,这才想起来,他还有要紧事。 他赶忙站起身,走至门口,深施了一礼,“微臣告退。” 转身时,腰间的玉牌撞在门框上。 宋知玉望着雨中渐行渐远的青涩身影,想到原主的心愿,是往后余生相伴在祖母身旁,让她老有所依。 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慕太医,等你忙完,能否再来一趟流云宫,我有要事与你说!” 第42章 比春水还绵长 雨雾中传来姑娘的声音,慕逸尘锦靴踩碎一地倒影,油纸伞上的雨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转身时,漆眸中泛起涟漪,“小主有要事?那微臣稍后……” 话语未尽,药童已撑着桐油伞在月门洞外催促,他微一颔首,“小主等微臣片刻。” 待慕逸尘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听鱼忍不住凑到宋知玉身边,小声问道:“小主,您这是要与慕太医说什么要事啊?” “昨日你不是说咱们想要卖荷包和帕子,或许可以找太医院的人么,眼下慕太医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听鱼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但想到慕逸尘看她家小主的目光,明显不清白,免不了担忧。 “小主,虽说慕太医与您是旧相识,他终究是男子,万一他往流云宫跑的太过频繁,怕是会惹来麻烦。” 宋知玉笑了起来,点了点听鱼眉心,“之前寒云翻宫墙时,倒不见你这般谨慎。” 听鱼跺来跺脚,“寒云侍卫与慕太医不同,他武艺高强,来无影去无踪,一般人发现不了。” 听鱼回想起凌云霄那鹰隼般的眼神,瑟缩下脖子。 “他总冷着一张脸,看着就很凶,便是旁人撞见了,腰间佩刀一横,只说是巡逻,便也搪塞过去谁敢多问?” 说到这里她又紧皱眉,“慕太医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温润君子,本就招女子喜欢,往咱们宫里多走几趟,怕是连惜薪司都要传闲话。” 惜薪司?皇宫负责刷恭桶之所。 宋知玉嘴角微抽,应该不至于吧! 听鱼见她不甚在意,防贼似的语气说道:“何况,他看您的眼神……藏着些许情意,比春水还绵长,奴婢都能看都出来,这宫里的那些个人精岂会看不出来?” 宋知玉沉吟片刻,听鱼说的不无道理,“可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宋知玉目光望向远处被雨水洗刷过的宫墙,愁得发慌。 听鱼还是有些不放心,“小主,这宫中耳目众多,稍有差池……” 宋知玉思索良久。 “慕逸尘如今是太医,我谎称染了风寒久不见好,他有理由跑流云宫,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听鱼眼珠子转了转,“这个理由行是行,只怕时间久了招人怀疑。” “莫慌,我只是先与慕太医说一声,若寒云还来,一事不劳二主,我不会乱来的。” 她这么一说打消了听鱼的顾虑,但是又有了别的担忧。 “咱们做的事有违宫规,倘若寒云侍卫不来,让慕太医帮忙带出去的话,他能答应吗?” 宋知玉也不确定,但还是安慰听鱼。 “慕太医自小与我一起相识,若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来他愿意帮忙,若他不愿意,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 午后,雨彻底停了,天边隐隐透出几缕微光。 照在门口无人问津的雕花食盒上。 慕逸尘踏着青砖上未干的水渍匆匆而来,鬓角还沾着些湿气,显然是顾不上整理。 进了偏厅,宋知玉已在等候他了。 慕逸尘一进来便迫不及待追问,“小主急召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宋知玉示意听鱼去门口守着,先是将她和凌云霄合作售卖绣品的事娓娓道出。 “我不瞒你,我昨日与那侍卫起了些口角,我怕他不愿意帮忙,但我在宫里日子难过,急需一笔银子。” 说着将绣好的荷包从袖中拿出来,“倘若他不来,我想请你帮我售卖这些荷包和帕子。” 慕逸尘微微一怔,”小主如今的身份宝林,怎会……” 话未说完,想起方才药童所说的闲话,这新晋的宝林连件像样的头面都没有。 她在宫里无权无势,过的不如比旁的妃子。 宋知玉苦笑解释,“宫中开销大,处处需要打点,发的月俸不够,才想挣些银钱。” 慕逸尘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能帮到她,求之不得。 他毫不犹豫点头:“好,我应下了。” 宋知玉见他不深问,眼底染上感激,“多谢,这些荷包和帕子都是我和听鱼亲手所制,做工都是极好的。” 慕逸尘接过细看,那荷包上绣的荷花栩栩如生,“小主手艺比幼时精湛了不少,这些物件自然卖个好价钱,只是……” 光靠绣品是不是杯水车薪? 慕逸尘抬眸看向宋知玉,“小主若有难处,微臣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且先拿去…..” 应急。 宋知玉眼眸微闪,这钱借了她跟慕逸尘之间纠葛只会更深。 果断推拒:“可别,你这银子还是将来留着迎娶夫人用吧。” “眼下我手里还有些银子,可以应付些时日,况且我卖绣品求的是细水长流生意。” 慕逸尘听懂了宋知玉话里的意思,怕把宋知玉越推越远,没再说下去。 指尖轻点荷包上绣着的星星,慕逸尘突然有了个主意,他想帮宋知玉赚更多的银子。 “单论这绣工,至多作价二三钱,可若配上太医院配制的安神香,卖到五钱不成问题。” 宋知玉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只是…… “用太医院的药材不妥,还是去药铺购买稳妥些。“ 慕逸尘摇了摇头,从药箱取出一个青花瓷小瓶递给宋知玉。 “有何不妥?这是我用太医院欲丢弃的边角料配的,里面的丁香、艾草,白芷都是常见药材。“ 宋知玉拿起来闻了闻。 一丝清新的草香悠悠而来,隐隐还能闻到艾草的味道。 似春日雨后安宁,让人浮躁的心瞬间沉静。 这让她更加确信搭配安神香售卖会更有利。 只是让她白拿慕逸尘的,她还做不到那么理所当然。 宋知玉想想,她让寒云跑腿还的给跑路费,现在,慕逸尘肯定是不会要她跑腿费的,她就当和他合作做生意好了。” “不如,每份香料我按市价付你吧。“ 她非要分的这么清,倒真让慕逸尘无可奈何了。 宋知玉见他唇瓣微张,估计想说服她直接收下,立马又补充道。 “你若不收钱,那我还是不找你帮忙了。“ 慕逸尘望着她绷紧的下颌线,苦笑着拱手:“那便依小主。” 话落,他又问,“小主预备什么时候拿出宫售卖?” 宋知玉算了算:“我与寒侍卫约定的日子是三月十五。” 慕逸尘接过话头,“正好那日是桃花节,京城女眷会在那日在城内桃花林赏花后大多会去西市。” 难怪“寒云”说三月十五,原来那日有大集。 宋知玉点了点头,“绣品的销路好不好,可以趁此机会验证一番。” 慕逸尘听到这话,突然问:“到那日,你们能拿出多少绣品?” 第43章 咽不下这口气 宋知玉估算了一下,若是绣简单的绣样,约莫半个到一个时辰,复杂一点的要二个时辰左右,再复杂一点得便要两三个时辰以上方能完成一个。 如今距离三月十五,只余六日,时间紧迫,容不得她有半分懈怠。 她的这一身刺绣手艺,皆是承了原主而来,绣些简单花样倒也不在话下,若一天除去吃饭睡觉,至多能绣六七个。 听鱼擅长绣复杂花样,一天最多也就能绣三四个。 如此算来,她们一天最多能做出十个荷包。 这般紧赶慢赶,满打满算能做出六十个左右。 “第一批我都做成荷包,应是有六十左右。”宋知玉轻声呢喃,心中溢满思虑。 也不知道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能卖掉多少? 还有那些绣品坊会不会收她的荷包? 慕逸尘目光掠过宋知玉蹙起的眉心,心知她在愁售卖问题。 温声问道:“小主可还记得微臣的妹妹慕兰?” 宋知玉轻点头:“记得,怎么了?” 慕兰宋知玉脑中有印象。 不过原主入宫之时慕兰才三岁,想来应是慕兰记不得她才对。 “桃花节那日兰儿与京城贵女们一同出游,你不妨让她将香囊荷包带出去,倘若能得京城贵女青眼,届时口口相传,不愁没销路。” “兰姐儿会不会觉得为难?”宋知玉微微皱眉,略带担忧。 慕逸尘爽朗地笑了起来,“怎会?你幼时便总帮我阿娘陪她闹,她虽不记得也总听阿娘提起你,你有事相求,她定当乐意。” 宋知玉一听,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有点像销售员。 “那些贵女不都眼高于顶么?她们会不会瞧不上眼?” 慕逸尘摆摆手,“小主多虑,能与兰儿结识的多是与她性子相投的,性子都还好。” 宋知玉听后唇角终染上笑意,“若是销路打开了,再与绣品铺子谈生意我也点子底气。” 慕逸尘手指在桌面轻扣三下,“既如此,明日午时三刻,微臣送香料过来”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宋知玉出声叫住了他。 “等一下。” “嗯?”慕逸尘目露疑惑,垂眸望向她。 “方才你还未说香料的价格,亲兄弟明算账,倒时我也好算账。” 慕逸尘见宋知玉坚持,从药箱中取出纸笔,算了一番。 “沉香二两……” 写完他将纸往宋知玉面前一推,“成本每个荷包约合六十文,既是边角料,便给我五十文一个即可。” 宋知玉将宣纸拿在手中扫了一眼,拍板道:“好,那就麻烦你先我准备六十份香料。” 慕逸尘蹙眉,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何来麻烦不麻烦。” 话落又与宋知玉相商,“若你那侍卫朋友不愿再与你合作,得做两手准备,不如我先去帮你打探一下绣品市价。” 话落似乎是不想听宋知玉说客气话,提起药箱便大步离开。 宋知玉目送慕逸尘离开,吩咐听鱼去去织造纺讨些丝线回来。 她则去了库房隔壁的空房,打扫了一番,准备将此改造成临时绣品作坊间。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时分,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丝。 “小主歇会,这都酉时末了。” 听鱼拎着食盒进来,见宋知玉还在裁剪料子,眼底闪过心酸。 小主这是过够了苦日子,现下才这么努力。 宋知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了指被她剪好的布料,“这里面大约有六十个荷包的料子,接下来做起来方便些。” 听鱼点头应下,催促宋知玉快用膳食。 小喜子顶着半湿的蓑衣探头进来,“小主,雨…雨后的蚯蚓真…真好抓,可…可惜眼下一…一直下雨,没法晾…晾晒。” 说着他朝着宋知玉晃了晃还在滴水的竹篓,底部还有一条肥胖的蚯蚓意图从缝里钻出来。 宋知玉眼波一转,“不急于一时,你且先将蚯蚓养在南墙的陶瓮里。” 小喜子立即点头应声,匆匆来又匆匆去。 宋知玉也放下剪刀,带着听鱼去用膳厅。 没一会,一阵拖动木箱的声音传入宋知玉和听鱼耳中。 抬眼望去,只见小喜子将之前来历不明的大食盒给搬来了。 他还欢天喜地掀开了食盒,“嘿嘿嘿,小主,这里面有…有肉,这是御…御膳房送来的吗?” 宋知玉和听鱼对视一眼,放下碗筷,走到门口一探究竟。 紧接着——— 便看到了半个烤乳猪头。 “猪头?”听鱼惊呼一声,“御膳房从不用这种食材。” 这半个猪头表皮黯淡无光,看上去已没了刚出炉时的油亮, 酥脆的外皮也是软塌塌的,宋知玉手指往上轻轻一按,便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不再有“咔嚓”作响的干脆劲儿。 凑近细闻,只余一股冷腻的油脂味。 宋知玉嘴角微抽,怀疑是哪个小太监的恶作剧。 不对。 肯定不是。 想想原主之前过的日子,再想那些小太监日子不好过,若是有猪肉吃,反应应当如小喜子一样欣喜,哪会将荤腥拱手让人,只为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那会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呢? 宋知玉仔细想了一通,她和原主都没得罪过人,除了…… 寒云。 难不成真是他为了报复她的恶言恶语,送来的? 听鱼绕着木盒转了一圈,又翻了翻盖子,看到上面有字,可她不识字,急切地指着盖子。 “小主,这上面刻了东西,也不知写的什么,会不会是送来的人写的字?” 宋知玉凑近,只见乌木盖子写着:“知卿钟情于世间美味,恰似云恋暖阳,今献此膳,望卿食之欢愉,笑靥如花。 宋知玉:“?” 难不成不是寒云的恶作剧,而是用来讨好她的? 下一秒,听鱼指了指盖角,“小主,这里还有四个字。” 宋知玉凑过去一看,“珠圆玉润?” 小喜子也凑过来细看,突然噗嗤笑出声,“小主,您看这个润字那那那三点,似不似猪耳朵?” 珠——猪——猪耳朵! 好好好,在这等着她是吧? 用食物隐喻她是猪! 宋知玉实在没想到寒云竟用如此隐晦又刁钻的方式来骂她! “寒云!”宋知玉咬牙切齿念出名字,猛的踢了一脚木盒,气极反笑,“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报复回去!” 听鱼忙在一旁安抚:“小主,您先消消气,犯不着为了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宋知玉气成河豚,来回踱步,最后落下一句,“不行!” “我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 骂她是猪,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44章 千年承运 宋知玉脑中一个个主意掠过。 想起之前凌云霄说要个新荷包,当时她还打算绣鲤鱼与龙门,寓意他飞黄腾达,现在嘛,这主意得改改。 来而不往非礼也! “便是要报复回去,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听鱼见小主这么气的上头,只好这样说。 如果真是寒云侍卫送的,这恶作剧虽无伤大雅,但对她家小主的侮辱确实极大。 倘若有人骂她是猪,她大概也是会气恼的。 用过晚膳,宋知玉便拉着听鱼进了临时作坊间,实施回报。 “听鱼,把咱们那些绿色绣线都拿出来,我要给他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宋知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听鱼面露疑惑,绣荷包给寒云,小主这是何意? 脑子虽短路,但她还是麻溜地将绣线找了出来。 宋知玉坐在绣架前,缕着丝线,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绣样,果断下针,手指翻飞穿梭在绣布间。 听鱼见小主忙开了,便也拿起针线,她得认真做绣品。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 “听鱼,快来看看,绣的如何?” 宋知玉那绣布上出现一只长绿毛的卡通一乌龟,还有一双黑色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憨态可掬的模样。 若是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是个有趣的绣品。 “小主,这……”听鱼凑过去看着绣品,一只硕大的绿毛王八占据了大半个绣面。 龟尾缀着个极小的黑色令牌,像极了寒云腰间那个出入宫禁的令牌。 听鱼忍不住笑出声,“小主,您可太有才了,寒云侍卫看到这个,怕是得气个半死。” 宋知玉停下手中的针线,得意挑眉。 “这还不够,光绣个王八可显不出我的‘心意’。” 她思索片刻,又在王八旁边绣上了一行蝇头小字:“千年承运。” 听鱼憋着笑朝宋知玉竖起拇指,“小主现在要给寒云侍卫送去吗?” 宋知玉点点头,“当然,你给我拿身你的旧衣来,我换上便去去武英殿找他去!” ————— 与此同时,远在京郊六十里外山泉镇县令府的凌云霄空终于得空歇息。 从怀中取出那支还未送出去的糖葫芦金簪,思绪飘进流云宫。 月光穿过雕花槛窗,恍惚又是那日宋知玉那个决绝的背影跃然眼前。 不知她吃了那京城名吃,是否已经消气…… ——— 另一边,宋知玉拿着令牌递给守在武英殿门口的侍卫,说要找寒云。 那侍卫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才道:“姑娘,寒云大人出宫办差去了,归期未定。” 宋知玉愣了片刻,“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何时才能回来?” 侍卫一脸为难:“姑娘,寒云大人这是公差,小的实在不知详情。” 这…… 精心准备的“惊喜”没能如愿送出去、噎的她不上不下。 宋知玉微叹。 罢了,不送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宋知玉敛了敛心神,还有件事得要确定。 “那你知道他三月十五那日能回来吗?” 那侍卫想了想寒云大人每次离开时间都不会短,便道:“短期内应是回不来的。” 宋知玉摸了摸袖口内的荷包,虽说她来有赌气报复的成份,但听到短期内不回来,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怅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她跟寒云约定的合作怕是没戏了…… 那侍卫见宋知玉还不走,犹豫了一下:“若姑娘实在有急事,等他回来小的可以代为通传。” 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多谢,不必了。” ———— 次日午时,慕逸尘如约送来香料。 他不敢在流云宫多做停留,给宋知玉请了平安脉,说了下兰姐儿已经同意后,便走了。 宋知玉和听鱼也开始紧赶慢赶的干活,宫里的杂务则交给了小喜子。 这几日,雨不曾停过,宋知玉也不曾再见到凌云霄。 倒是慕逸尘期间又借请平安脉来过一趟。 久久不见凌云霄,宋知玉不抱希冀了。 合作泡汤。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桃花节那日。 大清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起桃花的芬芳。 天气甚好。 宋知玉闻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香,难得打扮的心思,挑了件烟紫流光百褶裙穿穿。 过了早膳,她与听鱼,小喜子一起,将准备好的六十个荷包仔细清点一遍,又逐一检查了香料是否充足、绣工有无瑕疵。 辰时三刻,慕逸尘背着两个大药箱踏着露水而来。 他今日换了竹青色直裰,襟口别着枚白玉平安扣,瞧着清爽干净。 他一进来瞧了宋知玉晃神片刻。 才将药箱打开,取出里面塞满的药包递给她。 “这是补身的药,另外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安神香,往后缺了与我说便可。” “里面用了晒干的桃木屑与茉莉花、你闻闻喜欢否?” 宋知玉接过药包和安神香,眼眸微颤。 没想到她之前随口胡说的那句“去太医院讨要香料也要打点一番”的话,让慕逸尘记在心里了。 “多谢,我很喜欢。” 慕逸尘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小事一桩,无需言谢。” 话落瞥见月门洞旁探头的一个小太监,慕逸尘面色微变。 竟有人盯着流云宫?! 他赶忙对着宋知玉,严厉斥责:“眼下日头见热,您受了伤容易溃烂,需好好擦药!” “微臣今日未带伤药,这便去御药房取一盒雪肌膏。” 说着便起身,眼神示意宋知玉警惕。 宋知玉自然也看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清楚慕逸尘的用意。 她怕那小太监还盯着,命听鱼去月门洞那守着。 自己则关了房门,将荷包都塞进药箱,扣好锁扣。 与此同时,养心殿东殿司礼监内。 正在准备四月初春狩事宜的元庆,收到了山泉镇快马加鞭的密信。 元庆拇指准确按压在印鉴纹路上。 这是主子亲写信件的暗记。 难不成山泉镇出了大事? 这样想着,元庆急急打开,目光扫过….. 上头只寥寥一句话。 “速赴流云宫,详察宋知玉近日心境,事毕,即刻修书以报。” 元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或者主子要给他下什么紧要任务。 万万没想到只是去看一下宋小主心情。 并且还要求他修书回信。 用亲信之间传递消息的密信,只为…… “元庆大人?”一灰衣小太监,在门外探头,拉回他思绪。 “今早止水宫往赞司礼监送了两筐桃花,如何处置?” 元庆蹙眉,这段时日瑶湘琴没少往他这送礼。 “按例收入内务府。” 声音像量衣尺般平直冷淡。 话落视线在春狩名录处停顿,想的却是别的。 以主子对宋小主的在意程度,是否要将她的名字加上去? 罢了还是等主子回来再问。 “小六子,分一篮桃花出来,随我去流云宫。” 正准备将桃花搬走的小太监愣了愣,眼露困惑。 元庆斜睨他一眼,“愣着作甚?还不快准备。” 他要去流云宫自然要寻个理由,主子又不愿意暴露真实身份,他总不能贸然去问宋小主心情如何吧? ————— 流云宫偏殿院内传来一阵笑声,有男有女。 “你跟兰姐儿说一下……就说……” “你这法子好,或许绣品……” 元庆走至月洞门,听见此动静,心里咯噔了一下。 流云宫竟然有男子在?是何人? 这还得了! 他疾步绕过回廊,正看见宋知玉拎着一个绿莹莹的物什,往一竹青色修长身影腰间比划。 春阳柔光照在二人身上,意外的岁月静好。 “元庆大人,您怎么来了?” 听鱼从库房出来,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元庆,立即脆生生喊道。 同时也是给宋知玉提醒。 宋知玉眸色微变,转身之时已将荷包塞入袖内。 元庆看在眼里,脸色一暗。 这时,那道竹青色身影也转了过来。 元庆认得,这是张院判推举进宫的慕太医。 倒是好样貌! 慕逸尘看见元庆,语带恭敬:“见过公公”。 元庆脸上立即堆起笑意,却不达眼底,“慕太医客气了,你来流云宫是……?” 慕逸尘神色坦然,“在下此前给小主请平安脉,小主底子差,今日特来送补药。” 这时小六子拎着一篮子桃花跟着进来。 元庆听到是送药,脸色好上一些,示意小六子送上。 “宫里娘娘素爱鲜花,这是内务府新收来的桃花,正好送来给小主添些春日雅趣。” 宋知玉目含疑色,她也就与元庆见过一面,司礼监与流云宫相距甚远,他特地给她送一篮子桃花不合理吧? 第45章 缺德鬼 元庆多精明的人,那双狐狸眼一转,便敏锐察觉到宋知玉心有疑虑,同时懊恼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敛眸思索片刻便笑道,“小主立了大功,咱家心里都记着呢。” 这段时间,宋知玉鲜少踏出流云宫,但是宫里那些个小八卦,听鱼也时常会跟她念叨。 元庆说她立功,应是有关叶嬷嬷那件事。 叶氏贪墨一案牵扯出瑶丞相谋反,其女瑶氏被贬为采女,搬进距离她流云宫不远的止水宫。 想来元庆公公因此得到了陛下大力嘉奖,所以他也念上了她的好。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宋知玉盈盈福身,脸上挂上温婉笑意:“有劳公公费心,我最喜鲜花,也喜花茶,这桃花拿来泡茶再合适不过。” 说着,她便示意听鱼收进库房。 元庆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将宋知玉的喜好暗暗记下,却丝毫没打算走的意思。 他的视线在宋知玉和慕逸尘之间来回游移,开口时话里带着深意。 “咱家方才进来时,瞧见小主与慕太医相谈甚欢,倒是不似初识。” 宋知玉暗道元庆心眼子有八百个,她就与慕逸尘谈笑几句,就紧盯着她。 面上她却坦荡:“公公有所不知,我与慕太医本就是邻居,自然是熟稔些。” 听的元庆的心脏突突跳,二人竟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面上却作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如此,怪不得咱家瞧着你们二人之间透着一股亲昵劲儿。”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神色冷厉起来,“不过小主如今身在后宫,一言一行皆关乎皇家颜面,男女毕竟有别,还望小主多多注意才是。” 这话都扯上皇家颜面了,这是在警告她不能过分亲近慕逸尘。 这宫里果然处处都是规矩。 宋知玉只得恭恭敬敬回道:“多谢公公提点。” 元庆见宋知玉能听进去,正欲告辞,不经意瞥见慕逸尘药箱盖缝隙处,隐隐约约露出一小截粉色流苏。 他不动声色踱步到慕逸尘身旁,鹰隼般的目光落在药箱上,忽而笑了。 “慕太医这药箱倒是别致,这露出来一抹娇色,像是藏着女儿家的物件。” 宋知玉顺着元庆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方才收拾的急,有个荷包流苏带子露了出来。 慕逸尘不着痕迹地错步,挡住元庆的视线,玉竹似的指节按在箱盖上。 “公公说笑了,这药箱里放的是在下要带给妹妹的安神香囊。” “哦?”元庆故意语调拉长,忽然道,“咱家近日也难以安睡,慕太医可否先将这香囊割爱给咱家?” 说着他已绕到药箱旁,欲伸手打开,手指堪堪触及流苏穗,忽听听鱼惊叫。 “大人当心!您脚边有条百足将军!” 听到惊呼的三人,视线齐刷刷都落在了元庆脚边草皮上。 果见一条长虫慢悠悠爬过。 元庆蹙眉,嫌弃的倒退了几步。 宋知玉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坏笑,嘻嘻,那条虫是她扔的,是系统出品。 总之,只要能阻止到元庆打开药箱,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慕逸尘见状,顺势开口:“春日万物复苏,这宫里虫子也多了,恐惊扰各宫娘娘,微臣这就回太医院配些除虫散,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转身,他大步流星离开。 元庆微眯着眼盯着慕逸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他得回禀给主子。 慕逸尘也走了,宋知玉看上去心情似乎也不错,元庆也没了继续逗留的意思,打算告辞。 这时小喜子托着一个食盒从膳厅出来。 “小主,这猪….猪头臭….臭在里面了,奴……奴才去扔了可好?” 猪头?臭了? 这四个字加起来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元庆脚步猛地一顿,看着那眼熟的食盒,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 他背着手,故作不知的询问宋知玉,“小主,这是……” 宋知玉可不想让元庆知道她和寒云的事,但能说的她还是得说一下。 “下暴雨那日不知哪个缺德鬼、腌臜货作怪……竟往我宫里塞了个食盒,里面塞了半个猪头不说,此人还用珠圆玉润四个字暗骂本小主是猪。” 元庆听了,整个脸都差点绿了。 他家主子成了缺德鬼、腌臜货! 原本用心提的字,本意是希望宋小主吃好喝好身体好,不曾想,被她误会成这般意思。 他还不好帮着主子解释。 元庆紫色袖袍下的手蜷紧,面上仍端着三分笑意,“咱家这就派人去查查是哪个人使坏心眼子,逮到了定替小主出口恶气。” 查是不可能查的,他哪敢! 宋知玉一听立即摆手,故作大度,“无碍,本就是无伤大雅之事,扔了便也罢了。” 真查了查到寒云头上那可真是有嘴说不清。 元庆也不坚持,退后半步作揖,“小主仁厚。” 随后又补道:“往后若再有此等事发生,小主可一定要告知咱家,可不能这般轻易放过。” 宋知玉含笑答应。 元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与宋知玉闲聊了几句,便推说还有公务在身,不便逗留。 他一踏出流云宫的门,挺的笔直的后背微微弯了些。 等他回到司礼监,刚坐下,面对空白的信纸,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得给主子汇报,可一想到流云宫的事,就愁的不行。 如实说吧,主子精心准备的“惊喜”被当成了恶意作弄,主子还被宋小主骂,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必将引他暴怒。 可要是隐瞒不报……脑袋不保啊! 他握着笔,迟迟落不下去。 干脆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手中的毛笔被他攥的紧紧的,都快被他捏断了。 思索良久,他终于组织好了语句。 【主子,奴才今日前往流云宫,见宋小主心情尚佳,又与慕太医相谈甚欢,问询后知二人乃青梅竹马。】 【奴才观慕太医行迹可疑,药箱藏有粉色流苏,或是宋小主所赠,奴才以为此人需多加留意。】 【再者,宋小主谈及近日曾收到不明食盒,小主将那盖上提字当成暗讽之意,奴才已安抚。】 写完元庆又反复看了几遍,总觉得这措辞还不够好,可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只得作罢。 将信仔细好,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山泉镇。 另一边,宋知玉目送元庆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若有所思。 “听鱼,你不觉得元庆公公今日的反应很奇怪吗?” 听鱼不以为意,“也不奇怪,元庆公公毕竟是陛下身旁的人,本就疑心重,对慕太医有多怀疑也是正常的。” 宋知玉觉得听鱼说的也在理。 这段时间她也打听清楚了宫里情况,她名义上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处境并不乐观,朝堂后宫居心叵测之人占多数。 元庆处处小心谨慎很正常。 她怕元庆盯上慕逸尘,“明日你让小喜子谎称吃坏了肚子,去太医院走一趟,务必告知慕太医近日莫再往来流云宫。” 听鱼点点头,“奴婢知晓了。” 下一瞬,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语带担忧问道:“小主,那段粉色流苏怕是让元庆公公怀疑了,这会不会害了慕太医?” 第46章 转赠 宋知玉脑海里突然闪过宫斗剧里的情节,某太医遭皇帝猜忌,被残忍断了子孙根…… 念及此,她眉宇间尽是愁绪,喃喃道:“我正担心这个。” “小主也别太忧心,依奴婢看,慕太医心思细腻,应当有法子搪塞过去……” 两人正说着,小喜子抱着空木盒从外头进来,“小主,这食…食盒如何处…处置?” 宋知玉望着那个木盒,恍惚了一瞬。 记忆里那个佝偻着背、满头银发的老人,在春日里,于篱笆墙下,用捡来的木盒填上黑土,再用她布满皱纹的手,亲手种下葱苗。 那是她前世至亲,是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的奶奶。 宋知玉一想到奶奶,心里就酸酸的难受。 前世,她爸妈也是建筑师,后来遇到工程事故,爸爸不幸离世,那时她才一岁。 之后她由妈妈带着,可到了三岁时,妈妈竟毅然决然的跳下了楼。 她被妈妈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大病了一场。 再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医院,痊愈后奶奶就带着她回了乡下,靠着农忙时种地,闲时打零工,一手将她拉扯大。 奶奶身体向来健康,她也总是在寒暑假陪着她,直到她学业结束。 每次回去,她都能看到小老太在院子一角,摆满她收集来的各式各样的箱子,有塑料的,有木头的。 那些箱子一个个排放的很整齐,每个箱子里奶奶都会种上菜。 有辣椒,有茄子,也有农村家家都有的小葱箱子…… 她曾一度以为时光漫长,她还能陪奶奶很久。 可就在她拿到工资的第一个月,满心想着给奶奶惊喜的时候,奶奶却突然脑梗离世。 “小主?”听鱼见自家小主眼眶红红的,“您怎么了?” 宋知玉骤然回神,垂下眼掩下悲戚,“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想祖母了。” 听鱼轻轻握住宋知玉的手,柔声安慰,“小主,奴婢听说今年端午日,低等嫔妃也可以与家里人见上一面。” 见原主的祖母吗? 原主记忆里的祖母,与她奶奶年纪相仿,也同样疼孙女。 眼下她占了原主身份,那赡养祖母理应她来,见见祖母倒也可以。 到时还得问问祖母愿不愿意跟她离开村子,另寻住处。她若不愿意离开故土,她也得另想办法顾全她。 这时,小喜子又问了一遍,“小主,这食盒要扔吗?还是留在库房?” 宋知玉想起奶奶常说,“小葱最好养活,做菜时掐上一把,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宋知玉看着那沾油的木箱,心里有了主意,“小喜子,将木盒放在南墙边,再去寻些泥来填上。” 接着又转头看向听鱼:“你去将前几日我养在厨房窗台上的葱缸搬过来。” 小喜子是行动派,立即领命而去。 “主子是要用这个箱子种小葱?”听鱼多嘴问了一句。 宋知玉轻轻点头,声音不自觉轻柔起来:“嗯,眼下见不到亲人,就全当看着它,睹物思人了。” 听鱼心中动容,她也是乡下来的丫头,也想起了父母总在院子里种点东西了。 “嗯,前院种小葱,后院种菜,也能给咱们宫里添些烟火气。” 话落她转身快步去搬葱缸。 不一会,小喜子已将泥土填进食盒里,拍实整平。 宋知玉接过听鱼搬来的葱缸,一颗颗取出已经长新葱得葱苗,动作细致地种进食盒的泥土里。 宋知玉又出神了。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在奶奶身后,在院子里帮忙浇水施肥,听奶奶念叨着各种种菜的小窍门。 想起那双大大的手握着她小小的手,往箱子里撒草木灰,“玉玉丫头要记好咯,草木最知恩,你待它三分好,它会还你七分青。做人呢……” “小主,接下来要浇水吗?”听鱼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宋知玉抹了抹眼角,“浇些水吧,别太多,润润土就行。” 浇完水主仆三人还蹲在木箱边,小喜子突然拍了一下脑袋。 “哎呀,奴才想起来了!” 宋知玉和听鱼对视一眼,“什么?”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能有什么事? 小喜子挠挠头,目露不解:“奴……奴才回来时,遇……遇到了瑶…瑶采女身边的绘…绘春姑娘。” “她…拐着弯向…向奴才打听元庆大…人来咱…咱…宫里之事。” 宋知玉神色一凛,心中暗自思量。 这瑶采女搬进止水宫,从不曾与流云宫来往过,如今派人来打听元庆公公的事,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她抬眸看向小喜子,轻声问道:“小喜子,你是怎么回答的?” 小喜子面色坦然,“奴……奴才就说,元庆公公是来给小主送……送桃花的,别的啥也没说。” 听鱼轻轻拨动了沾在葱尖的水珠,面露担忧。 “小主,这瑶采女是不是对您怀恨在心?如今她派人来打听,是不是想找机会报复您?” 不无可能。 明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偏偏出了事,有的人只会将过错归在别人头上。 倘若瑶采女真记恨上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宋知玉冷了脸色:“宫里处处是算计,但咱们也不能乱了阵脚。” “她现在还处于风口浪尖,不敢轻举妄动的。” “不过,往后咱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举一动都不能让她抓到把柄。” 小喜子用力点点头:“奴……奴才记下了。” 听鱼也应道:“奴婢明白。” 宋知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了,回去歇歇!等用过午膳,咱们可就又要忙起来咯。” 攒够钱,离宫,远离这些纷争才是要紧事。 ————— 止水宫内,瑶湘琴正对着铜镜梳妆。 铜镜映出一张端丽却阴郁的脸,眉骨处天生微扬的弧度带着三分倨傲。 瑶湘琴指尖掠过苍白的唇瓣,忽闻窗外雀儿啼叫,让她想起当年初入宫时,陛下下旨册封的圣旨写着,夸她“眉目如画,唇似点樱”。 眼眸含笑,吩咐身旁的婢女:“绘冬,把库房里的海棠胭脂取来。” 她望着案头新折的桃枝,花苞上还凝着水露,勾了勾唇。 今晨她特意采了止水宫盛开的桃花,遣人往司礼监送,想来元庆念着旧情,也该替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碎满室静谧。 绘春因跑的太急,鬓角散着碎发,“小主,元庆大人他将桃花转赠给了流云宫那位小主。” 第47章 以茶喻人挑拨 话音未落,瑶湘琴手中的木梳猛地拍在梳妆台上,精致的雕花梳子发出一声脆响,竟被这股蛮力磕掉一角。 她眉毛倒竖,脸上写满了愤怒。 “元庆那个混帐东西,竟敢把本宫亲手摘得桃花送给贱人!” “小主息怒!”绘春连忙上前,一只手轻轻搭在瑶采女后背,一边上下抚动,为她顺气,一边同仇敌忾。 “元庆那阉人,实在可恶,这般借花献佛,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瑶湘琴忽而想起那日她在陛下面前求情,元庆看他的眼神,比冬日里的冰雪更叫人寒彻骨髓。 她眼神倏地阴鸷起来:“本小主眼下虽失了势,但也容不得元庆这般欺辱,还有那个宋宝林,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本宫哪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绘春不住地点头,还要在一旁煽风点火,“小主说的是,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法子出了这口恶气。” 瑶湘琴低垂着眼帘,眼中的怨毒却逐渐溢出。 元庆在陛下身边伺候,她暂时动不了他,但那个宋宝林,乡野丫头一个,她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瑶湘琴嘴角勾起冷笑,“绘春,今日桃花节,各宫娘娘都在做什么?” “回小主,今日茹嫔娘娘在御花园设宴赏花品茗,李贵人、秋贵人、陆美人她们都去了。” 瑶湘琴眼底闪过算计,“即是如此,那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 春日里的御花园,暖阳倾洒下芍药开的正艳。 瑶湘琴身着一袭素净淡雅的长裙,脚步轻移,似漫不经心漫步于青石小道上。 直到路过御花园东角凉亭时,一抹浅笑却悄然绽放在她唇边。 “哟,姐妹们瞧瞧,这不是瑶采女么?”何宝林指尖指着瑶湘琴,故作意外。 凉亭内众人视线随着她转移。 瑶湘琴款步上前,身子微微下屈,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柔声细语:“嫔妾给各位娘娘请安。” 坐在主位的茹嫔,手持精致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免礼吧,瑶采女今日倒是来得巧,本宫正与姐妹们品赏这春日新茶,你也一道吧。” 瑶湘琴笑意不敛,“能有机会与娘娘共品佳茗,是臣妾之福。” 说着便过去落座。 在一旁端坐的陆美人,见她落座,施施然起身,鬓间翡翠滴珠衔穗步摇轻晃,她围着玉石台面走了一圈,最后停在茹嫔身侧。 朱唇勾起一抹讥诮,“姐姐瞧瞧,瑶采女这身打扮倒是应景,素绢白纱的,莫不是要给亲爹提前戴孝?” 话音一落,凉亭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陆美人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肯装了呀? 眼下谁人不知瑶府倒台,瑶相不日便要问斩,陆美人这不是专往人家心窝处捅吗? 不过瑶湘琴当初还在嫔位时,仗着与陛下幼时的情份,没少招摇。 如今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当真是大快人心。 瑶湘琴神色微变,蜷在袖下的手指掐进掌心,暗暗告诫自己要忍。 茹嫔侧眸淡淡扫了陆美人一眼,并未制止,只是示意宫女给瑶湘琴倒茶。 “妹妹也别太难过,陛下终究是念着情分的。” 言外之意就是没那点情分,早进冷宫了。 瑶湘琴脸色微僵,碍于茹嫔位份高,不敢多言。 茹嫔左侧的秋贵人,见气氛微冷,立即含着笑打圆场,“陆妹妹你这张嘴哦,就少说两句,再说可要把人惹哭了。” 说着指着宫女泡好的茶水,看向瑶湘琴,“妹妹快品品,这是今年新供的柳山雪芽。” 瑶湘琴脸上挂起温婉的笑意,仿若方才那些或明或暗的尖锐嘲讽从未入耳。 端起茶杯,先是轻嗅茶香,随后浅尝一口。 “娘娘这茶,初尝微苦,而后回甘,恰似人生之味,先苦后甜。” 她声音平稳从容,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深意。 她身旁的曲宝林忽然捂嘴一笑,“瑶采女说的是自己么?若说是自己,那该是先甜后苦才对!” 茹嫔露出赞赏之色,“瑶妹妹倒是有几分见识。” 说到此处,浅浅抿了一口茶,“茶如人生,起起伏伏,能品出其中真味,也是一种本事。” 说完她冷眼扫向曲宝林,“大家都是姐妹,莫要伤了和气。” 曲宝林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下了茹嫔的面子,只得挤出笑容,“是嫔妾失言了。” 瑶湘琴眼含深意接了话,“曲宝林猜错了,嫔妾只是想起了近日宫中的一些事,有感而发罢了。” 众娘娘小主听后面面相觑。 这宫里的事翻来翻去就只有那几件,不过便是太后出宫祈福,瑶湘琴被贬,还有宋宝林立功晋升这几件事么。 难不成还有她们不知道的消息? 这样一想,大家都好奇的看着瑶湘琴,便是连那陆美人也移步到原位之下,“这便是你来我们跟前凑热闹的原因吧?” 瑶湘琴被戳穿了也不恼,不紧不慢放下茶杯。 “妹妹当真只是有感而发,这茶啊就像这宫里的众姐妹,有的人看似平步青云,可背后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陆美人翻了个白眼,下巴微扬,“谁人不知陛下冷心冷情,从未召姐妹们侍寝过,哪有什么平步青云?” 秋贵人与茹嫔对视一眼,心中明了了。 这宫里近日晋位平步青云的唯有流云宫的宋宝林。 瑶湘琴扫了眼众人的脸色,见她们心中已有数,才继续说了下去。 “妹妹说的正是那宋宝林,她虽连位份晋两级,眼下看似风光,可谁又知道她没立功前,那些个奴才都是怎样踩在她头上横着走的。” 她话一落,凉亭内众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哦?”秋贵人柳眉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据她所知,那宋宝林一向深居简出,瑶采女突然提到她做甚? 瑶湘琴笑了起来,“不过好在她日子好起来了,今晨妹妹还看到元庆公公特地往流云宫走了一趟……” 这话像是在替宋知玉高兴,实则引人嫉妒。 这不,陆美人闻言猛地倾身,长长的护甲在玉石桌面“磁咔”地一下碰出声音。 “元庆公公去做甚?” “倒也没什么,只是去送了一篮桃花罢了。”瑶湘琴不动声色瞥了眼陆美人,眼底闪过得逞之意。 此话一落,凉亭内或站或坐的十几个妃嫔都顿住了动作。 便是连一直维持端庄笑意的茹嫔,握茶盏的手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元庆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监,他向来不与宫中妃嫔有过多交集,眼下他亲自送桃花去流云宫,这背后的意义有些耐人寻味。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木讷的身影,宋宝林她见过,当初她被封为采女之时,她也在御花园。 只是当时陛下和太后吵闹,她不敢贸然出来惹人厌。 心中不由暗忖。 一个木讷又无趣的低等女子,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让陛下给了特殊的眷顾? 若当真如此,倒是可以拉拢一二。 秋贵人心思也是百转千回,最后还是意思意思说接了句话。 “不过是一篮桃花,也不见得宋宝林日子好过。” 第48章 宋宝林当真是好造化 曲宝林只把“桃花”二字听在耳里,嘴角勾起恶意的笑。 她住在瑶湘琴对面的紫霞宫,止水宫的一举一动她可没少留意。 原本她还想着蹭瑶湘琴与陛下的旧日情份,得见圣颜。 可惜瑶湘琴她是个不中用的。 多番讨好陛下,每次还没面圣便被元庆公公劝走。 思及此,曲宝林不由喷笑出声。 “瑶妹妹,你精心准备送去司礼监的礼,被转赠到宋宝林手里了呀?你看看你这不是做无用功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就说瑶湘琴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宋宝林,原来是这么回事。 敢嘲笑她。 瑶湘琴凝视杯中沉浮的茶叶,指甲掐进手心,暗暗将曲宝林记在仇恨名单上。 倒是秋贵人柔柔的笑了起来。 “要说宋宝林,当真是造化。” “听闻她立功的当日,太后娘娘还赐了她三匹浮光锦呢,这也算是宫里独一份了。” 这一刻,凉亭内骤然寂静。 陆美人猛的起身,掌心狠狠按在桌面上,“凭她一个乡下丫头也配用浮光锦!” 此前她还在家宴上跳舞得到太后嘉赏,也不过得了三匹苏绸。 “她初封采女时,本宫遇到她时她还装的跟个鹌鹑似的,转头就敢截胡本宫看上的浮光锦。” 瑶湘琴瞧着陆美人那双嫉妒的冒火的眼睛,垂眸掩住冷笑。 “陆姐姐慎言,宋宝林毕竟是陛下亲封的……” 此话更是把陆美人心底的妒意激了出来。 在场的众位姐妹,都不是陛下亲封,而是太后看各家族势力封的位份。 眼下元庆又亲自跑流云宫,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今日能去送桃花,明日送去的就有可能是侍寝的旨意。 如此下去还得了? 若宋宝林成了后宫侍寝第一人,将来就有可能成为独宠后宫的存在。 她可是听她阿娘说过的,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多几分情意的。 不行! 宋宝林此人威胁太大…… 这凉亭内,不是只有她一个这么想。 “不止元庆公公对她关照有佳呢,下暴雨那前日,陛下还曾下旨,命内务府修缮流云宫,若她没入陛下的眼……” 未尽之语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瑶湘琴笑着掠过茹嫔骤然扣紧的指节。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是啊,陛下从不管后宫之事,平日不是太后,便是元庆公公处理。 能得陛下亲自下旨,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陆美人骤然起身,衣袖带翻面前的茶盏,差点泼翻在地。 她想起同一日,她去司礼监找元庆,想要修缮凉亭,元庆却推说国库空虚,后宫理应减少开支。 最后还告诉了陛下,罚她抄了十卷经书…… 可那后来者居上的宋宝林,却可以修缮整个宫殿! 这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此刻,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日头偏西,一阵凉风突起。 茹嫔轻轻盖上茶盏盖,“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众妃子闻言恭顺应是,瑶湘琴也跟着起身告退,余光瞥见曲宝林偷偷拽陆美人衣角,目光隐晦的盯着西六宫的方向。 ———— 另一边,慕逸尘回到太医院时,手里攥着一只粉底绣金鱼流苏荷包。 “小慕从流云宫回来啦?”陈老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坐在廊下晒太阳,见慕逸尘回来,笑眯眯地开玩笑。 “喔唷,这粉色荷包娇嫩哦,小慕这是有心上人啦?” 慕逸尘连忙摆手:“陈老太医,您可别打趣我了,这是我妹妹绣给我的。” “她近来睡眠不好,想让我配些安神香放在这荷包里。” 陈老太医恍然大悟,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妹妹的手艺倒是不错,这胖头金鱼绣得活灵活现的。” 说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声音提高几个度,“小慕啊,你妹妹几岁啦?可有婚配?” 他这一嗓门喊的慕逸尘愣了愣,院内各干各的太医,立马放下手头活计,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毕竟慕太医是他们太医院的颜值担当,想来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慕太医温润有礼,想来家教甚好。 慕逸尘被众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家妹年方十三,尚未婚配。” 此言一出,他身旁的几个年轻太医们瞬间炸开了锅。 刘太医立即抬手揽住慕逸尘肩膀,“慕兄,我家中三弟云鹏,年十六,长的那是一表人才,又饱读诗书,与令妹定是良配!” “去去去,我家小弟雷雷在礼部任职,前途无量,才更适合你妹妹。”石太医一屁股挤开刘太医。 陈老太医也跟着凑热闹,捻着胡须笑道:“小慕啊,我有个远房侄孙,为人忠厚老实,在城郊有几十亩薄田,日子过得安稳,不如考虑考虑?” 慕逸尘哭笑不得,正想着如何婉拒,刘太医和石太医却对视了一眼。 刘太医率先开口。 “你先别急着拒绝,今日无事,不如我们各自带着弟弟妹妹去东湖桃林踏青如何?” 这…… 正合他意。 慕逸尘这番握着荷包出现在太医院的的用意已经达到了。 至于为妹妹寻一门亲事,算是阴差阳错,倒也可以借这二人之口,坐实这个荷包是慕兰的事实,到时,元庆调查起来,他也有人证。 “也……也不是不可,只是我还未替妹妹配好香方……”慕逸尘故作为难。 “小事一桩!”刘太医和石太医二人异口同声,“我们帮你一起配!” 一盏茶后,刘太医和石太医二人心情愉悦的跟在慕逸尘身后出了宫。 期间遇到宫里的管事,见到三人除了问好,便是问及慕太医手里的粉色红包。 还不待慕逸尘解释,身边两个话痨便已经帮他回答了。 ———— 午膳后,慕兰便将那个惹祸的粉色荷包系在了腰间,先一步去了与姐妹们约定的东湖西岸的桃林。 与此同时,元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派了暗卫盯着慕逸尘。 此时桃花林内,穿红戴绿的姑娘们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慕兰小跑着过去,俏皮的对着姐妹们盈盈一礼,“诸位姐姐对不住,我来晚啦~” 慕兰的几个姐妹最喜她活跃的性子,哪会与她较真,“无碍无碍,我们什么关系!” 倒是有几个不太相熟的姑娘,对慕兰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 第49章 想屁吃 她们虽然家族底蕴比不上那些名门望族,但也是自小在盛京长大,家里也都小有底蕴。 自是看不上慕兰这个靠哥哥在京城立足的野丫头。 其中一个身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子,眉峰挑起:“慕姑娘可算来了,我还当太医的妹妹,早不稀罕与咱们这些俗人厮混。“ 她尾音染着讥诮,目光却钉在对慕兰腰间晃动的荷包上。 此女名黄如意,从慕兰跟着哥哥进京,与贵女们认识以来,就一直瞧不上她。 她身侧一穿着淡紫色衣衫的姑娘,也是高高抬起下巴,不屑撇嘴。 “也不知道有些人哪来的底气,整日在咱们面前晃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紫衣是黄如意的跟班,叫包如楠。 慕兰丝毫不在意这种讽刺,她这几年也见惯了,还笑的满脸傲娇。 正好利用这两个人打开她的荷包销路。 干脆拍拍腰间荷包:“我有哥哥疼,你们有吗?” 说着她取下锦鲤荷包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 “这里面装的可是我哥哥亲手配的安神香!虽与宫里的安神香配料不同,但味道一模一样哦~” 此言一出,那两个嘲讽她的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包如楠转眼嗤笑道:“不过是个破荷包,显摆什么?黄姐姐就该将前日得的和田玉佩戴上,省得有人拿个粗布香囊当宝贝。” 黄如意却没接她的没说话,心里有一丝意动。 她可是听说,太医院的安神香紧俏得很,供给宫里的娘娘都不够。 慕兰的姐妹们却在此时围了过来,“兰妹妹,你这香,当真与宫里的安神香味道一样?” 慕兰笑意盈盈,“真的!闻一闻。” 说着,她轻轻打开荷包,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飘散开来,萦绕在众人周围。 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姑娘们,不少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其中一个性格直爽的姑娘忍不住凑了过来。 “这香味确实好闻,你哥哥对你可真好。不像我家那兄长,整日就知道在外头瞎混,都没怎么关心过我。” 包如楠见大家围着慕兰转,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哼,不过是些香料罢了,有什么稀罕的,黄姐姐家里多得是珍贵香料,要是我们想要,随便就能弄来一大把。” 慕兰俏皮地回应:“黄姐姐家中富有,自然不稀罕我这宫里娘娘的同款香囊荷包!” 慕兰故意把娘娘几个字咬重,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模样,暗爽的不得了。 这还不算,她捂住嘴看向黄如意,“前日还听哥哥说,黄姐姐的母亲买了一批西域沉水香呢!” 包如楠闻言立即抓住黄如意的袖子,“姐姐家竟有沉水香?我娘上月去宝香斋都没订到呢。“ “你、你胡说什么!“黄如意急得直跺脚,西域香料买卖可是要官凭的。 眼见此处一群女孩子探究的目光扫来,其中不乏官家小姐,她慌忙甩袖躲到树后去了。 装作赏花。 慕兰见好就收,亲热地挽住先前搭话的直爽姑娘:“周姐姐上次说夜里总醒,要不要试试这香包?“ 周姑娘是心动,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荷包,指尖拂过荷包上,云锦特有的冰凉触感沁入肌肤。 “这……这荷包用的是上等云锦!” 云锦? 这荷包用料这么好?带出去还是很有面的,再加上宫中娘娘用的香…… 没出声的姑娘们顿时都来了兴趣。 “让我瞧瞧!“穿月白襦裙的柳明玥夺过荷包,握在手里反复揉捏。 “当真是上等云锦,这料子颜色也好,锦绣坊都找不出这个颜色。” 她身旁的红裙姑娘也不甘示弱,一把抢过荷包,放在鼻尖轻嗅,闭眼陶醉道:“这香味也好特别,闻的我心都静下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周姑娘更心动了,她凑到慕兰身边低声说。 “兰妹妹,你这荷包卖么?我可以出银子。” 慕兰心里暗暗一喜,对没见过面的宋知玉竖起大拇指。 娘娘同款这一招是宋知玉让哥哥转达给她的,竟然有奇效。 面上却露一丝难色,“这个粉色的不能卖。” 这个荷包已经被人盯上了,轻易卖掉就又要的惹人怀疑了。 周姑娘顿时眼神黯淡,她已经被失眠困扰了许久。 就在她想求慕兰跟慕太医说说的时候,慕兰却亲昵的勾起她的胳膊,咧嘴直笑。 “除了这个粉色,我家还有几十个云锦安神荷包,你要的话,一会随我去家里取?” 周姑娘一喜,正欲问价:“多少……” 话音未落,桃林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十几匹枣红骏马踏着落英而来。 为首的蓝衣少年天生剑眉星目,偏要学文人执扇,“哥,那个系粉色荷包的姑娘是不是……” 霎那间,桃林一片寂静。 方才还与慕兰争锋相对的黄如意指尖发颤,拉了拉包如楠的衣袖:“那个穿橙色长袍的男子,是户部侍郎刘家三郎?” 包如楠猛的回握住她的手,点头如捣蒜,声音里透着难以掩盖的激动。 “是他,是他,陛下登基头年的新科状元,他长得好俊啊啊啊啊啊!” 他们指的正是在蓝衣少年身后的男子———刘云鹏。 石太医瞪了石雷雷一眼,“低调懂不懂,把你的扇子给我收起来!” 石雷雷讪讪,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兰。 这姑娘好生俊俏。 长着一张鹅蛋脸,一双眼弯成月牙的形状,圆润的脸颊露出浅浅的梨涡,甚是可爱。 她穿着一身粉紫相间的罗裙,气质干净又清纯,和周围乱哄哄的环境格格不入。 慕兰是看到了他们身后的慕逸尘,举起手挥了挥,“哥哥,我在这里!” 声音也娇俏灵动,好听! 石雷雷本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桃林,眼下一颗心脏却是砰砰乱跳。 他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来的路上已经听过他哥说过,慕姑娘想卖荷包来着! 他立即翻身下马,不料,被人捷足先登了! “好个机巧的胖头鱼!小爷我……“ 话音未落被人打断。 “慕姑娘!”刘云鹏已飞身下马,腰间玉佩轻晃,眨眼就到了慕兰面前。 他不紧不慢地理着玉冠璎珞,微微欠身行了个礼:“慕姑娘莫怪,方才是我唐突了。” “实不相瞒,我远远瞧见姑娘荷包上绣的胖头鲤鱼,实在是可爱至极,一时看入了神。” 慕兰眼珠子灵动的一转,“你也想要买我的香囊荷包?” “正是!不知慕姑娘卖我几个?我家几个妹妹对这些精巧玩意儿向来喜爱。” 刘云鹏敛下眼底热切,问的温润而有礼。 石雷雷在后面怒骂,装,使劲装! 跟他抢人! 想屁吃! 此刻身处流云宫的宋知玉还不知荷包即将遭到哄抢,也不知,元庆为了防慕逸尘派了人紧盯桃花节动向。 第50章 妹妹他自己宠 少年几步跨上前:“我也要买!慕姑娘,我要十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银子晃了晃,动作莽撞又带着几分孩子气,最后还不忘对着刘云鹏得意挑眉。 这可把慕兰高兴坏了,这不是来了个冤大头嘛! 她本来只想卖五钱一个的。 此时,慕逸尘快步挡在了慕兰面前,果断接过银锭,“荷包一两一个,正好,一会去我家拿!” 刘云鹏脸颊黑了一下,黑色皂靴暗暗踩了石雷雷一脚,“慕姑娘,我亦需要十个。” 说着将银两递给慕逸尘身后的慕兰,慕兰小爪子快速伸了出去,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 “刘三公子爽快!多谢” 周姑娘不乐意了,嘟囔道:“你们这般争抢,也太不讲规矩了,我可是先问的。” 月白长裙姑娘和红裙姑娘也在一旁附和:“我们也要!”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有些混乱。 慕兰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顿时有了主意,她轻咳一声,提高音量。 “安静!大家莫急,我家中荷包虽多,但数量有限,有意购买的,都先交押金,现在刘公子,石公子已抢购二十个,还余下四十个,先付定金先挑。” 周姑娘白了石雷雷一眼,取出一两银子塞进慕兰手中:“兰妹妹,我是真急需,我先挑。” 紧接着,场面一度混乱,那些个女子围着慕兰和慕逸尘叽叽喳喳,便是连刘云鹏身后跟着的几个公子哥也开始瞎起哄。 这么一来,大家都没了赏桃花的心思。 慕逸尘后退半步,将妹妹护在身后:“诸位若要采买,还请移步寒舍。” ————— 桃林深处,元庆派人紧盯慕逸尘的暗卫悄然离开此处,回到司礼监。 “元庆大人,属下看的分明,慕太医那个粉色流苏荷包确实挂在其妹妹腰间,没什么可怀疑的。” 元庆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铺开宣纸,提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开始给凌云霄回信。 “陛下钧鉴,奴才已查实,慕太医所携之粉色流苏荷包,现于其妹慕兰腰间。与宋小主无关。” 随后将密信递给暗卫,“你务必将这封信亲手呈递给陛下,路上不可有丝毫耽搁。” ———— 与此同时,山泉镇。 凌云霄打开了元庆送来的第一封回信。 “青梅竹马”四个字当即映入眼帘…… 紧接着又看到慕太医药箱疑似有粉色流苏,立即想到了那日宋知玉在他面前晃悠的云锦荷包。 他捏着密信的指节泛起青白。 他才离开不过几日,小姑娘身边便多了个莫名其妙的竹马! 姑娘亲手制的荷包,他费尽心思才得她承诺,转眼她便送了别人荷包。 还相谈甚欢! 凌云霄忽觉心底某处又酸又涩,理不清这是何种情绪。 可他就见不得姑娘身边有旁的男子,尤其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男子! 他也曾与姑娘相伴一岁有余,且先于慕太医,宋知玉却丝毫想不起他是谁。 转念又想到宋知玉心心念念出宫,怕不是单纯的觉得皇宫是个牢笼,而是……另有他想。 “砰!” 凌云霄闭了闭眼,猛地将密信拍在书桌上。 他的妹妹他自己宠,轮不到旁人。 县令府书房的书案应声裂开一道细纹。 “寒星,备马,回京。” 男人玄色披风卷着暴雨前的腥风掠过回廊,吓得在外等候传召的年轻县令双腿直打哆嗦。 “陛下……” 男人绣着暗龙纹的皂靴重重踏过青石阶。 “滚去监督修坝事宜,办不好提头回禀。” 片刻后,马蹄声起,几十名锦衣侍卫自山泉镇疾驰而出…… ————— 暮色沉沉,余晖给流云宫镀上一层暖黄。 宋知玉与听鱼、小喜子三人刚将菜种种好,在后院的青石板上席地而坐休息。 听鱼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主,这黄瓜地和长豆角地得搭架子,木架我们上哪弄去?” 宋知玉正垂眸看着满是泥巴的双手,闻言秀眉微蹙。 她把这茬给忘了。 在后宫里找长木架似乎很难,竹林里竹子倒是多,但是砍伐竹子的动静太大了,不可取。 木柴也不行,她还没拥有使用小厨房的权利,不然的话,她用用榫卯技术接一点架子应该可以。 哪还有哪能弄到木架呢? 宋知玉抬眸,环顾四周,意图找到合适的东西代替架子。 目光落在角落里堆着的油布上,突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抖落了点泥巴粉。 “有了!” 听鱼和小喜子一左一右转头看向她,“小主,什么有了?” “搭架子的材料啊!”宋知玉兴奋的直拍大腿。 “内务府不是时常清理库存吗?他们肯定有不少废弃的木梯,咱们去要些来,改一改不就能当架子用了?” 小喜子一听,眼睛瞪的溜圆,“还……还能这样?” 听鱼则表示:“小主,咱们之前要油布屠嬷嬷都要过问,这次要木梯以什么理由?” 宋知玉看着躺在油布上睡大觉的踏雪,瞬间来了主意:“就说踏雪肚子里有小猫了,我要给踏雪和孩子搭个窝。” 踏雪在不远处动了动尖尖小耳朵。 听鱼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还说;“还是小主有主意。” 听的小喜子嘴巴都张大了,反应片刻才问道:“小主,踏踏…..雪不是小…公猫吗?” 宋知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的高深莫测,“那就说踏雪有个媳妇怀孕了,小主我心善,想给它们一家好几口搭个大窝。” 小喜子:“……” 小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宋知玉拍了拍小喜子的肩膀,“小喜子你还是太年轻。” 说着,起身走向前院,“还愣着干嘛,洗洗,用了晚膳我们一起去,要是有多的,还能拿来当柴火烧呢。” 这下轮到听鱼:“……” 小主还真是…… 按小主的话就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薅羊毛的机会。 …… 内务府正院,十六盏琉璃宫灯将青砖地皮照的亮晃晃的。 梨花木几后面,赵公公端着茶盏,翘着兰花指捏着茶盖轻撇茶水浮沫。 宋知玉携着听鱼和小喜子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自认为最温暖而无害的笑容。 “赵公公别来无恙啊,你看上去倒是越发神采奕奕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得了元庆三十两奖赏的小管事。 赵福泉眼皮都未抬一下,慢悠悠的嘬了口雨前龙井,“给宋小主请安,只是这内务府重地,小主不该来的……” 宋知玉一听,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什么玩意? 人内务府总管事屠嬷嬷见她的时候,可是挂着满脸笑意的。 果然啊,什么地方都是小鬼难缠。 第51章 该打该打 “赵福泉,你不要命啦,敢以下犯上!”一个胖胖的管事从内务府正殿探出头来。 宋知玉也记得这个人,他是那个管库房的管事,正是他揭发叶嬷嬷偷拿绮罗香的那位。 赵福泉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却因为有了张禄山的出现,不得不起来,不咸不淡的问,“小主大驾光临内务府所为何事?” 声音里满是阴阳怪气。 宋知玉冷冷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转而对着张禄山笑了笑。 “张公公,不知库房有没有废旧的木梯,我想要几架。” 还不等张公公回话,赵福泉已经开口了。 “宋小主,木梯虽非奇珍异宝,却也不能轻易予人,你还是回……” 话还未说完,便被张禄山打断了。 “小主,奴才能问一句,您要废弃的木架有何用?” 那日宋小主与叶嬷嬷的纠纷,他可是看到门清,元庆公公有意帮着她,眼下她又成了宝林,就这晋升速度,保不齐还能往上晋升。 他不似赵福泉背后有靠山,可以肆无忌惮行事。 眼下他爬到广储司管事一职,再无晋升可能,倘若他也能找个靠山,将来统领内务府也不是没可能。 全看他如何选择。 眼前这宋宝林虽无权无势,但她有元庆公公保驾护航! 而元庆,掌管着整个后宫奴才的命运。 所以在他这里,宋宝林不可得罪,甚至将来他若想,可投靠流云宫。 张禄山心底百转千回。 宋知玉微微点头,直接了当的将方才想好的理由说了踏雪和它莫须有的媳妇崽子说了一遍。 “我想给猫崽子们搭个大窝。” 话落,满院寂静。 赵福泉瞪着铜铃眼,尖着嗓子叫道:“荒唐!去年腊月,咱家亲自命人给那只猫儿骟的!” 宋知玉已经忍赵福泉很久了,眼珠子一转,计策顿生。 她忽然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哎呀,赵公公怎的嗓门如此大,我这心被你吓的刺痛……”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立即明了小主的意思。 “我家小主本就身子弱,眼下被赵管事大呼小叫,吓出心绞痛的毛病,届时,若陛下问罪,公公当如何?!” 听鱼横眉竖目直勾勾瞪着赵福泉。 “陛下”二字一出口,赵公公心头一紧,他眯着眼打量着宋知玉。 他今日去碧波殿,可是听到了些消息,上头的那几位娘娘对宋宝林颇为不满。 她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他又何须给一个即将跌入谷底的小主面子。 此刻,他也正好给这宋小主下下绊子,好在主子那得些赏赐。 他嗤笑一声,“小主身子差,与咱家何干?既然身子不好就该回去好好躺着……” “你……你个……”小喜子忍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揍人。 他家小主之前可是说了,再不济她也是主子,岂能让些个奴才欺负了去。 张禄山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等等,哎呀,赵福泉你又何必与小主顶嘴,不过是些没用的木梯,给小主又何妨……” 赵福泉丝毫不给张禄山面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到咱家头上。” 宋知玉没料到她只是要点木梯,还被人为难了,今天可能很难要到木梯了。 要不到就要不到,受的气先出了再说。 宋知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福泉,你好大的胆子!本小主是皇上亲封的宝林,你三番五次顶撞,真当本小主是泥捏的!” 话落,对着听鱼和小喜子使了个眼色。 “给我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二人都看懂了。 小喜子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赵福泉的衣领,什么都不说,“砰砰”就在他眼睛上给了两拳。 赵福泉也是没反应过来,挨了两拳后,怒到整张脸红温了,慌乱间抄起案几上的佛尘。 下一秒便被听鱼抢了过去,小丫头大概是第一次打人,红着眼眶,咬着牙,嘴里念念叨叨,“让你还手,让你还手!” 边说边往赵福泉头上猛敲。 “哎呀呀~~~欺人太甚~~~~” “来人呐,来人呐!宋小主仗势欺奴……”赵福泉被二人混合双打,痛的眼冒精星,惨叫连连。 宋知玉抬起手捂住双耳,“哎呀这嗓门太大了,本小主的耳朵被赵福泉震聋了,该打!该打!” 张禄山也没料到眨眼功夫就打起来了,心中暗叫不好。 他可不能被牵连。 当即赔笑道:“小主息怒,您要的木梯老奴这就派人去拿,三架!三架够不够?” 说着,狠狠瞪了赵福泉一眼。 赵福泉眯着眼大骂,“张禄山你个没用的东西,内务府有内务府的规矩,你敢拿给她,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还未说完,屠嬷嬷冷冷的怒斥声从门外传来,“放肆!内务府轮不到你赵福泉指手画脚,更轮不到你在这狐假虎威!” 赵福泉听到屠嬷嬷的声音,脸色煞白,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 心里暗暗后悔。 屠嬷嬷竟然回来了,她可是元庆派来的人,若她将他欺凌宫妃的事禀告给陛下,便是茹嫔娘娘来了也保不住他。 而此时,屠嬷嬷已带着数十个灰衣太监跨进门内,正欲继续训斥,抬眸间瞥见宋知玉大插着腰站在那,心头不由狂跳。 这位小祖宗怎么来了? 屠嬷嬷转瞬对着宋知玉换上和煦的笑脸,快步来到面前,“老奴给宋小主请安。” 说着,她眼角余光瞥着被打的鼻青脸肿哭嚎的赵福泉,冷声质问张禄山:“方才发生了何事?” 张禄山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立即上前笑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屠嬷嬷立即想起陛下说的话。 “她行事自有她的道理,由她去,尔等不得随意干涉。” 换句话说,陛下愿意宠着宋小主,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惯着就行。 于是立即表态:“来人,将库房所有废旧的木梯都给宋小主搬去流云宫。” 宋知玉暗暗点头,屠嬷嬷不愧是当管事的人,格局就是比旁人大。 就是说嘛,废弃的东西又不值钱,赵福泉这个狗东西护的跟宝贝似的,存心就是跟她过不去。 她又不是傻子。 她与赵福泉无冤无仇,却因为一点不值钱得玩意百般刁难,其背后要么有看她不爽的主子,要么此人想拿刁难她这事邀功讨赏。 总之,这赵福泉留不得。 否则她下次跟内务府讨要点什么,指不定还会被刁难,干脆将他一帮子打落尘土。 于是宋知玉冷着脸回绝屠嬷嬷:“不必了,本小主怕有命拿回去,没命用这些木梯。”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 屠嬷嬷笑意收敛,冷冷盯着赵福泉。 谁敢要这小祖宗的命? 反正她不敢! 宋知玉不管众人脸色变化,继续说道:“今日赵福泉敢当着别人的面欺凌本小主,背地里就敢对本小主下杀手。” 这话听的屠嬷嬷腿一软,声音带着惶恐:“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老奴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罢,她看向赵福泉声音狠戾:“赵福泉,你敢冒犯主子,简直目无法纪,你这个管事做到头了!” 赵福泉此时眼睛已经肿起来了,半眯着眼狡辩:“奴才是按规矩办事啊,明明是小主她……她不按规矩仗势欺人…….” “住口。”屠嬷嬷怒喝一声,“你当我是瞎子,此刻竟还敢倒打一耙!” 第52章 定个小目标 此时张禄山缩在后面补刀。 “赵管事,不是我说你,平日里就看你嚣张跋扈,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如今倒是把规矩挂在嘴里来压主子了,这可要不得哦~” 屠嬷嬷看了眼宋知玉一眼,见她在暗暗点头,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果断接口。 “你今日犯下这等大错,我若不成惩治,如何服众。” 说罢,转头对着身边的下属吩咐:“把赵福泉拖下去,重打六十大板,打完之后,即刻送去慎刑司,等候元庆大人发落。” 赵福泉顿时吓的脸色惨白,拼命挣扎求饶:“嬷嬷饶命,老奴……” “拖下去!” 屠嬷嬷完全不给他求饶的机会。 宋知玉看着被拖走的赵福泉,心里的恶气总算是出了个彻底。 暗暗给屠嬷嬷点了个赞。 这嬷嬷比元庆还要杀伐果断,不过半盏茶功夫便直接处置完了。 面上她还要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屠嬷嬷,我也不想把事情闹这么大。” 说到这里咬了咬唇,“只是这赵福泉实在是太过分了,若不惩治,往后怕是还有更多奴才不把本小主放在眼里。” 赵嬷嬷也怕啊,怕哪天哪个奴才冲撞了这位小祖宗,连带她也掉了脑袋。 “小主哪的话,是老奴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乱子,您放心,往后内务府定不会再有人敢冒犯您。” 有屠嬷嬷这句话,宋知玉便不打算再唧唧歪歪下去了。 屠嬷嬷也知趣,“小主要的木梯,老奴即刻派人送去流云宫,若还有其他需求、小主尽管吩咐。” 宋知玉暗喜,有屠嬷嬷这句话,她以后再来内务府要东西可就简单多了。 “多谢嬷嬷,那本小主就不多逗留了,先回去了。” 屠嬷嬷忙不迭的含着笑将小祖宗送走,才长舒一口,随后把内务府所有人都喊了过来,耳提面命的一番。 而后突然想起还未给流云宫修缮,神色一变,安排人即刻去修缮屋舍。 宋知玉早就忘了修缮一事,本就是随口找的理由。 她带着听鱼和小喜子出了门,瞧见赵福泉正被压在长凳上,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下,他的惨叫声回荡在狭小的巷子里,久久不散…… 三人都没有一丝心软,抬脚便走。 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路过止水宫后,瑶湘琴带着绘春在背后注视着她们。 “小主,这宋宝林越发嚣张跋扈了,竟敢大闹内务府……” 瑶湘琴嗤笑一声,“她得意不了多久了。” ————— 一个时辰后。 一群内务府太监哼哧吭哧扛着杉木梯以及修缮器具进流云宫时,日头已经落山。 等人一走,主仆三人蹲在一堆梯子跟前大眼瞪小眼。 听鱼惊呼:“小主,这里面好像有好几个新的。” 宋知玉哼着小曲,指尖轻轻抚过梯子上明显没掉漆的新梯子眉眼含笑。 “小喜子,把新梯子收进库房留着备用,旧梯子明日咱们就用来搭架子,顺便给踏雪做个窝。” 听鱼也笑,“不管如何,踏雪是小功臣。” 踏雪不知何时蹿到三人身旁,应景的“喵~”了一声。 小喜子秒懂,“踏雪饿饿了~” 这边气氛温馨,殊不知某人已经在快马加鞭,连夜赶回京城。 宋知玉沐浴过后,坐在寝殿内的檀木桌旁,从系统商城拿出笔记本,刷刷刷开始记账。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正式攒钱了,她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攒够五百两银子就出宫。 想了想,她把穿越过来得到的每一笔都记在了本子上。 包括从凌云霄那边得来的十两银子,后面还标记了————“出宫前还清。” 她不欠他的。 眼下贸然还钱肯定是不行的,以寒云那个性子,指不定知道真相,就不是送她猪头这么简单了。 随后她又开了一本账,记录每日做的荷包帕子,以及规划接下来如何分配赚到的银子。 听鱼、小喜子、慕逸尘、慕兰四人人人有份。 直到亥时更漏声响起,她打了个呵欠,滚进了熟悉的被窝。 睡觉前,她又看了一下积分。 由于这几天小喜子趁雨停的间隙不是抓蚯蚓,就是抓青蛙的情况下,一下给她加了两万四的积分下,她攒的可用积分已经达到了三万零九十六。 这么一看就激动了。 “小黑,累计积分多少了?排名多少了?” 系统心情也不错,立即便出声了。 【恭喜宿主,积分排名已到达八千八百名,累计积分达到五万零四十四。】 芜湖~ 有帮手就是好,尽管这几天她和听鱼忙着做荷包,但积分还在稳步上涨。 这就更加让她坚定尽快累积到十万积分的心了。 想着想着人就闭上了眼,陷入沉睡。 ————— 一个时辰后,凌云霄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养心殿。 元庆见原本明日才回来的主子,这个点出现了,惊得瞌睡都没了,连连吩咐备水。 自己则端着糕点茶水进入了殿内。 “主子先用些糕点,奴才吩咐御膳房做些饭食物来。” 凌云霄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声音难掩急切:“不必了,替朕更衣,朕要去一趟流云宫。” 元庆一怔,忙回道:“陛下,宋宝林此刻应该在流云宫歇下了。” 凌云霄看了看天色,难得犹豫了一下。 “罢了,沐浴更衣。” 沐浴期间,元庆将前头屠嬷嬷来报的宋知玉大闹内务府一事禀告给了自家主子。 “主子,那赵福泉背后之人是茹嫔,应当处置?” 茹嫔乃虎贲将军茹鸿嫡女,眼下他镇守边关,还动不得,可他动了他在意的人,小惩大戒也是应当的。 凌云霄本就心中不快,周身的温度似乎也跟着降了几分。 元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却活跃的很。 果然提到宋小主被欺凌一事,自家主子情绪便会起伏。 良久,凌云霄缓缓开口:“传朕的旨意,赵福泉以下犯上,发往惜薪司做苦役,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元庆应了一声,凌云霄又补充道:“茹嫔违背宫规,私自与内务府管事结交,欺凌妃嫔,朕念其父功勋,着禁足半月,罚俸半年。” 半个时辰后。 凌云霄换了身寝衣,靠在床头却无心入睡。 “元庆。” “奴才在。”元庆秒应声,急匆匆便进来了。 “你且说说,慕太医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 元庆早便料到主子会问,早早便将慕逸尘的底细调查了个遍。 “主子,慕太医家住……比宋小主大两岁,当初宋小主失去父母,是他一直陪在身边,二人感情深厚……” 好一个感情深厚! 凌云霄眉头蹙起,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据暗卫来报,慕太医刚进太医院,便一直在打听宋小主的消息……” 凌云霄听完后,原本还算平静的脸,阴沉如水。 人也平躺回去,幽暗双眸对着明黄色纱帐顶,周身气压降到最低。 声音更是冷若寒潭:“寻个由头,将他调离京都。” 元庆心里一惊,陛下这是动怒了? 总之,他得照主子意思办事。 “倒是巧了,今日白岩城那边来了信,说是城中百姓半数感染风寒,急缺大夫,不如便安排慕太医前往?” “嗯。”凌云霄应了一声,“将石太医,孙太医一并带去。” 哦? 将太医院最年轻的几个太医都调走? 这不是掩人耳目是什么? 掩的正是宋小主的耳目。 陛下对宋宝林的在意已远超寻常,这般明显的情愫……便是他不懂情爱也能感觉出来。 倘若真当妹妹关注,若知晓姑娘有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理应放宋知玉出宫,另寻良缘,而不是…… 将人调离,独守姑娘。 元庆收回思绪,斟酌着问道,“主子,可要奴才即刻传旨?” 第53章 与她谈笑风生 殿内安静了片刻,烛火照在他那张难以捉摸的硬朗侧脸上。 凌云霄薄唇轻启:“不必,明日早朝之后再传。” 说罢,他阖上双眸,将内心莫名的烦躁压下。 元庆见状,也不敢再多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晨光微熹,宋知玉便被窗外的雀儿扑棱翅膀的声音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洗漱后,透过雕花窗见小喜子拆了个木架子给踏雪搭了个窝。 宋知玉心心念念记挂昨日桃花节,慕兰的战果,用过早膳便催促着小喜子往太医院走一趟。 直到辰时三刻。 闲来无事的宋知玉给猫窝缀上做荷包多出来的梅色流苏。 “小主,单放流苏似乎有点丑,不如咱们将旧衣裁了装饰在外面怎么样?“ 宋知玉很有兴致,正打算让听鱼去取。 外头忽传来杂沓脚步声。 小喜子白着脸,气喘吁吁跑进来,“小主,奴才…撞…撞见元庆公公在太…太医院宣旨!” 宋知玉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难不成她和慕逸尘做买卖的事被发现了? 不对,若被发现她不可能还能站在这。 “小喜子,圣旨说了什么?” 小喜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是白…白岩城百姓染…染疾,特命慕…慕太医,石太医和…和孙太医即…即刻前…前往救治。” “即刻启程?”宋知玉喃喃重复着。 去白岩城路途遥远,到了那边又要治疗病人,这么一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慕逸尘才能回京。 一想到要耽误这么久,宋知玉就着急。 绣品生意看来又要半路夭折了。 正想着,慕逸尘急匆匆带着药童进了流云宫,整个人不复往日沉稳。 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连以往梳理的严谨的发髻都有些歪。 “小主,微臣马上要出发白岩城,离开前特来给小主请一次平安脉。” 慕逸尘刚站定,便语速极快开口,眼神示意宋知玉进偏厅,他有话要说。 宋知玉看懂了,也不敢耽搁,“正好早膳吃的有点撑,劳烦慕太医给我开点消食散。” 慕逸尘秒懂,旋即打发药童,“御药房有现成的消食散,聪慧,你去取些给小主送来。” 等将药童打发走,二人便进了偏厅。 慕逸尘放下药箱,神色焦急,“小主,这次事发突然,微臣来不及做太多准备。” 他压低声音,紧接着打开药箱,取出里面早已备好的一个药包。 “这是昨日卖荷包得来的六十两银子,微臣换成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十两碎银,你且收好。” 宋知玉看了眼药包,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多,还有你……” 慕逸尘知道她要说什么,眼下给他的时间不多,“分钱之事往后再说。” 随后他把昨天慕兰卖荷包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我问了那京城生意最好的三家绣品铺子,他们的收购价分别是针韵阁四钱,绘锦轩四钱二,织梦坊四钱五,你若要售卖绣品,可以与织梦坊长期合作。” 慕逸尘真的将她的事都放在了心上。 只不过慕逸尘走了,她没有信任的人,是不可能贸然托人送出宫去卖的。 而且她还有点有点担心慕逸尘。 一般古代要派太医前往救治百姓,都与疫症有关。 “绣品合作的事不急,慕太医,你这次去白岩城会不会有危险?” 慕逸尘能看出宋知玉是真的担心他,面上反而有了笑容,“莫担心,是城中百姓淋雨后染的风寒,只是人数多,大夫不够,没什么危险的。” 可宋知玉听了这话,心反而更提起来了。 这纸调令来得蹊跷,白岩城与京中相距八百里,纵是大夫不够,大可以从周边城镇调派人手,何须太医星夜驰援? 指不定是下面的官员隐瞒不报,真实的情况可能真与疫症有关。 尽管她对慕逸尘没有那种心思,但这几天实实在在得到了不少帮助,她也将人当作朋友了。 她并不希望慕逸尘有事。 思及此,宋知玉还是觉得得做点准备,如今轮到她投桃报李了。 “你在此等我一下。” 她落下这句话,就快步跑回了寝室,把门一关,迅速在系统商城搜索能预防和治疗瘟疫的药方。 换好又马不停蹄的跑回偏厅,“啪”的一下把十来张药方都放在了桌上。 一番动作下来,她是热的满头汗,却顾不得擦,“这是我偶然得到的药方,都是针对瘟疫的,不管有没有用,你一并带去,或许有用。” 说话也不带歇的。 慕逸尘看着桌上密密麻麻写满字迹的药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抬起头,见宋知玉脸颊绯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以及她眼中显而易见的真挚时,又有了一丝雀跃。 至少这说明,宋知玉对他卸下了防备。 关于药方,他什么都没有问。 “珠……”慕逸尘轻声唤道,话到嘴边又急急停顿:“多谢小主。” 宋知玉咯噔了一下,怕他误会忙道,“你别多想,作为好友,我也不希望你出事的。” “还有,我还等着你平安归来帮我忙呢。” 好友也好。 慕逸尘懂宋知玉的意思,郑重将药方收进药箱底,“你放心,微臣一定平安归来,到时咱们接着做绣品生意。” 外面传来听鱼拔高的声音,“元庆公公,您怎么来了?慕太医正在给小主把脉。” 似乎是在提醒里面的二人。 宋知玉和慕逸尘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疑惑,如此着急来催? 慕逸尘立即从药箱中取出不少瓶瓶罐罐,“这些你收着,里面是我配的一些常用的药丸,若有什么突发情况或许能用得上。” 面对慕逸尘这样的真心实意,宋知玉心下微暖,“你也保重。” 慕逸尘微点头,似想到了什么又道:“昨日你大闹内务府之事已传遍后宫,茹嫔因此遭牵连,恐惹来麻烦,近期需小心,微臣不在,倘若有事可找陈老太医帮忙一二。” 宋知玉愣了愣,没料到惩治一个管事太监,会牵扯出茹嫔。 换句话也就是说赵福泉身后给她下绊子的是茹嫔。 可是,为什么呢? 若说是晋位惹来嫉妒,也不应该,她是因立功上位,不曾与陛下有交集,且茹嫔已居高位,犯不着和她计较才是。 宋知玉有点不理解,她到底犯了什么事让茹嫔惦记上了。 这时,元庆的催促声音也传了进来,“慕太医,车马已在等候,您还要回去准备行囊,耽误不得。” 慕逸尘立即应了一声,提起药箱告辞。 宋知玉收回思绪紧跟其后,望着消失在宫道尽头的青衫背影,转头吩咐听鱼将偏厅那些瓶瓶罐罐收好。 这时药童才跑回来,将消食散塞进听鱼手里,又急匆匆追了出去。 巳时更鼓声里,凌云霄站在流云宫外转角,凝视着慕逸尘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邪肆的浅笑。 掌心被紧握的发簪划破,渗出血来,他却觉得有一丝痛快。 至少短时间内,再无男子与她谈笑风生。 第54章 彻底没脾气了 夜幕悄然降临,宫灯逐一亮起时,宋知玉方放下针线,跨出绣房门槛,正欲关门。 忽有一暗影掠过飞檐,惊的缠在宋知玉脚边的踏雪惊叫一声。 宋知玉也被吓了一跳,回头时看清来人是凌云霄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的是,侍卫强闯妃子宫殿?!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她可还被元庆盯着呢! 宋知玉自然没给男人好脸色瞧。 冷着一张小脸,阴阳怪气道:“哟,寒大人倒是比偷腥的猫还胆大。” 踏雪:??? 凌云霄闻言眸色沉沉,“怎么,见着我就这般不痛快?” 同为男子,她与那慕太医是幼时情分便言笑,见他却横眉冷对,冷言冷语。 寒星与寒月对视了一眼,主子这次定然是要发怒的吧? 昨日那一路赶回来时感受到的低气压,让他们肯定主子今日必是要给宋小主苦头吃的。 宋知玉重重将门关上,“三月十六的圆月都要升起来,你这尊大佛倒是想起我这小庙了?” 凌云霄闻言怔了怔。 他这几日为各地水患昼夜奔波,又要调查兵器一事,倒真将此前那句“十五戌时等我”的承诺混忘了。 此刻望着姑娘横眉怒目的嗔怪模样,再没了白日将慕逸尘调走的快意,喉间忽如被堵住了般。 “近日公务繁忙,我……” 宋知玉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怎么?忙完了来看看我有没有被你送的那猪头气死?” 宋知玉想起之前那食盒上的字,心里就有气,抬脚便要走。 凌云霄自知知晓这一出,上前一步拦住气成河豚的姑娘,声音放低解释:“你误会了……” 宋知玉秒接口,一顿输出:“难道前几日的猪头不是你送的?” 还愿意与他交流便好。 凌云霄实事求是承认:“是我。” 顿了顿,他正犹豫着如何解释猪头一事,下一秒宋知玉听他亲口承认立刻就炸毛了。 “你说你个大男人,吵架便吵架,隔天还要膈应人,真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 凌云霄眸色一沉,他何时被人这么骂过? 枉他得知她被欺负,连下数道旨意,她倒好,一见面便冷言冷语。 夜晚的温度似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暴戾的低气压让隐在暗处的两人不自觉抖了下。 非一般的恐怖。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有人骨骼粉碎的场景了。 可下一秒,凌云霄听到姑娘隔着门说:“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我俩绝交!” 话落完全不给凌云霄说话的机会,转身踏着重重的脚步,往临时绣坊一进,“砰”一下关门锁死。 这是宋知玉第二次给凌云霄闭门羹吃。 脾气真大。 可绝交不行! 凌云霄是彻底没脾气了,低声道:“那晚我……未曾与你吵。” 这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引得寒星与寒月两人差点大呼:来个雷劈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宋知玉骂完正等着人离开或者暴跳如雷,未料到男人会这么好脾气。 里面彻底安静,连呼吸声都隔绝了。 凌云霄说的诚恳。 宋知玉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形。 好像还真是,最后她根本没给凌云霄开口的机会,一顿输出后就把人赶走了。 但是! 她还是生气。 凌云霄不理解她想出宫的心思,她可以当作时代不同观念不同,但猪头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她还从来没被人骂过猪头呢! “我说吵了就是吵了。” 凌云霄突然低笑一声,竟觉得她耍小性子还挺有趣,“好,便是吵了,那我赔礼道歉可好?” 宋知玉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气了,可还是强硬着回话:“不用!” 此刻松口,显的她是为了个赔礼…… 凌云霄抿了抿唇,轻叩门,“开门,便是要将人判刑,也该给犯人辩解之机。” 挺有理。 他都这么说了,宋知玉最终还是开了门。 双手环胸依在门框,“你且先解释解释那食盒上的珠圆玉润是何意?”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解释不出来她便将那绿毛王八荷包甩他脸上。 凌云霄微微一怔,意识到这才是宋知玉耿耿于怀的关键。 他轻咳一声,“那是御膳房总管写的。” 宋知玉:“???” 不是他写的? 误会? 生了这么多天气竟然是个误会,正要甩出去的“荷包”火速被她塞回袖口。 “当真?” 凌云霄望着眼前姑娘微微扬起的下颌,眼神柔和。 “当真,否则我何来脸面见你?” “那晚是我不好,莫生气了可好?” 这态度,可真是…… 好的不得了。 看在他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 “好吧,信你了。” 总算消气了,凌云霄深眸浮起一丝笑意。 将早已握的发烫的发簪递过去,“那这份赔礼可以收下了吗?算作我食言的赔礼。” 金光闪闪! 宋知玉的视线跟着那发簪移动,五颗圆圆的红宝石串在金簪上,簪尾还垂着颗似南瓜的红宝石。 太可爱了! 她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饰品! 但是…… 这明显价值不菲。 凌云霄勾了勾唇侧,小财迷。 “你……你哪来的银子买这等首饰?”宋知玉没接,颇为疑惑。 不是穷的都来她这蹭吃蹭喝了么? 凌云霄在她话落时,忽而倾身替她插在发髻上,“办差立功得来的赏赐。” 男人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宋知玉耳尖腾地烧起来。 凌云霄后退半步,目光掠过宋知玉云鬓间颤动的流苏,喉结滚动,“很衬你。” 宋知玉脸颊也因这句话染上薄红,偏头望向墙外斜进来的那支红杏,指尖不自觉点在簪尾,“你倒是惯会哄……” 人。 尾音未落,先被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惊的禁声。 殊不知,姑娘低眉含俏的神态,落在男人眼里,是怎样含羞带怯的风情。 凌云霄垂在身侧的指腹轻轻摩挲。 娇媚动人。 想占为私有。 宋知玉状似无意般理了理衣领,再抬眸对上男人那张冷峻如常的脸,瞬间冷静。 稳住稳住,人家给个赔礼她在那激动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她果断转移话题,“你这几日去哪了?” 凌云霄眸光依旧盯着她面若桃花的脸颊,“山泉镇。” 没听过。 宋知玉随口追问了一句,“那边好玩吗?” 说完才发现问的不对,人家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玩的。 凌云霄却忽然正色道:“你想出宫的事,我仔细想过,眼下局势还算稳定,你若想出宫,我可以带你出去转转。” 宋知玉听到这话,愣了半晌。 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然要带她出宫玩,二话不说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笑。 “什么时候?” 凌云霄眼里只剩下姑娘眉眼含笑的脸,“明日戌时初,去西市市集。” 集市? 那可太好了! 慕逸尘谈的那三家绣品铺子都在西市,正好趁此机会跟人家详谈生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哦,不准再骗人!” 姑娘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激动。 凌云霄微点头,“自然。” 他怕再食言,哄不好她。 宋知玉闻言笑容更灿烂了,“那你明日陪我去一趟织梦坊一趟可好?” 第55章 偏偏这时候掉出来 凌云霄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姑娘还知道西市的铺子,但还是轻点了下头:“好。” 宋知玉笑的更甜了,“我想与那家的掌柜谈谈合作的事,之前慕太医都帮我问过收购价格,织梦坊给的价最高。” “我到底没谈过做过生意,若是你能陪我去,也省的我被坑了。” 之前她出不了宫,本打算让慕逸尘帮忙去谈。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以为要等到慕逸尘回京后再谈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当然希望越早谈成合作越好,眼下她的荷包已经挂在那些贵女们腰间,怕是跟风要买的人很多。 但是她能做安神荷包别人也可以,跟风仿她荷包的很快就会出来。 若是拖上两三个月,怕是人家不肯给这个价格。 想了想又补充道:“能谈成的话你帮忙送出去,当然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还是按照之前谈的分成给。” 这本是一件双方得利的事,凌云霄听后却沉了脸,“十五那日的绣品你便是托了慕太医?” 宋知玉差点没跟上男人的思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慕太医是我的好友,信得过的。” 想着这段时间凌云霄不在宫里,不知道她与慕逸尘的事,她还特地跟他说了一遍。 包括慕逸尘帮她出主意将安神香与荷包搭配售卖的法子,以及慕兰帮她打开销路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又道:“每份香料的成本也不高,太医院的安神香配方在民间算是独一份,合作应该是很稳的,你就等着分银子好了。” 本以为她这样说,凌云霄应该会满意,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少。 然而,凌云霄听完后,整张脸冷如寒潭,睨着他淡淡开口。 “既信得过他,何需再找我。” 他声音一改之前的柔和,此刻比冰棱还冷。 宋知玉整个人听的有点茫然,还有点觉得奇怪,不知他为何变了态度,而且那声音虽冷,她怎么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她站在寒云的角度想想,合作最忌三心二意,估摸着因她找了慕逸尘,所以寒云生气了。 于是她态度良好的解释。 “前几日你不在,我不得已才找他帮忙。” 凌云霄薄唇抿了抿,未语。 宋知玉见他还生气呢,立即挂上笑意。 “慕太医给我出了诸多主意,接下来算作我们三人一起合作,我出绣工,慕太医负责香料,你负责与掌柜接洽,我再多分你半成这样可好?” 凌云霄丝毫不为所动,瞥见少女茫然的神色时,几欲脱口而出的拒绝却突然卡在喉间。 春风掠过她鬓边碎发,晃得人心烦意乱。 他不在的这几日,慕太医占据了姑娘的日常,以至于她张口闭口都是他。 凌云霄依旧沉默不语,似无声拒绝。 场面一下子僵持下来。 宋知玉觉得她解释的合情合理,凌云霄应该没理由拒绝才对。 一脸苦恼的问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可以再…..”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用晚膳咯~” 听鱼的声音比她快了一步。 此时她的肚子也在提醒她,饿了。 宋知玉转念一想,没什么比吃美食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了,便拉了拉凌云霄的衣袖。 “寒云哥,你也没用晚膳吧?跟我一起,吃完了我们再谈谈?”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男人愣住。 “走嘛走嘛~” 姑娘声音软软的,尾音仿若带着钩子,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头终究是松了,微微点头:“嗯。” 见他应了,宋知玉干脆一路拉着他的衣袖进了小厨房。 如今的小厨房不似前几日,里头被宋知玉放了一张八仙桌。 偏殿的膳厅冷冰冰的,桌子又长又大,便是连小喜子和听鱼坐在那也显得有点拘谨。 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小厨房里用餐,小时候,她最喜欢与奶奶一起坐在厨房吃饭,很温馨很有烟火气。 今晚的饭菜比较丰盛,除了御膳房配的三菜一汤,她还花银子换了点肉菜和调料回来加餐。 宋知玉拉着凌云霄在八仙桌旁坐下,听鱼和小喜子手脚麻利的将饭菜端上桌。 然后很不识趣的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是被那日的元庆给吓坏了。 听鱼和小喜子防贼似的盯着凌云霄看,生怕二人有逾矩的行为。 前几日二人也是这么盯着慕逸尘的。 宋知玉已经习惯了,加了一筷子菜,“寒云哥尝尝这个小鸡炖蘑菇,是我特地去御膳房换的菜品呢。” 凌云霄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望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腿,心底的烦闷稍稍减轻了些。 默默把鸡腿吃了。 吃了还给宋知玉也夹了个鸡腿。 好吧,唯二的两个鸡腿被她和凌云霄吃了。 吃完才发现对着宋知玉碗里的鸡腿干瞪眼的听鱼和小喜子, 不得不提醒二人,“还不吃,看看就饱了?” 用过晚膳,因为还有事要与凌云霄要谈,宋知玉还是把听鱼和小喜子打发走了。 “寒云哥,现在可以说说你还有哪里不满了吗?” 宋知玉托着腮凑近凌云霄一些,轻声细语。 凌云霄在姑娘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我与慕太医,你只能择其一。” 这…… 这让她怎么抉择,选谁都是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好吧。 她实在是不理解寒云在想什么,为何这么执着于把慕逸尘踢出赚钱队伍, 宋知玉反问:“为何要做选择?慕太医的存在并不影响你的利益。” 是不影响,但是……妹妹只能是他一人的妹妹。 任何想要夺走姑娘注意的人,他都不想令其存在。 凌云霄双眸微眯,言简意赅:“碍眼。” 宋知玉:??? 他都没见过慕逸尘,怎么就碍眼了? 她突然想起前世刷到的某个视频,一堆男人在酒店吃饭,只不过对视一眼就打了起来。 其中有个男的喝了酒对着路过的男人突然说:“你瞅啥?” 另一个也喝了酒说:“瞅你咋的?看你碍眼!”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这是她至今无法理解的,无法理解男人某些时候的思维。 眼前的男人她也无法理解。 况且他也没喝酒。 简直无法沟通。 不过寒云嫌弃慕逸尘碍眼的话很好解决,“慕太医被陛下调遣出宫了,短期内回不来,碍不了你的眼。” 等慕逸尘回来,她再想想怎么让二人握手言和吧。 真是难搞的男人。 提起调遣二字。 凌云霄抿了抿唇,想起他下的旨意,突然就不生气了,他不需要姑娘做选择了。 因为…… 他有的是办法让慕逸尘无法出现在宋知玉面前。 于是,出乎宋知玉意料的,凌云霄微微点头,“依你。” 这两个字是宋知玉今晚听到的最悦耳的两个字,一激动下意识手指比了个小心心。 “寒云哥,你最好了!” 月上柳梢头,漫天星光闪烁。 凌云霄眸底的冷意散了,映出姑娘笑颜如三月桃夭,眸光流转间,幽深至极品。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将她耳边碎发捋到耳后,“除了织梦坊,还想去哪?” 宋知玉心跳漏了一拍,怔愣愣地与凌云霄对视数秒后,身躯挪动了一下,无意识的也捋了捋耳后的碎发。 “我……”开口有些发涩,她顿了顿才又重新说:“我对宫外不熟,你觉得哪里好便带我去哪里转转好了。” 话落手臂放下的时候,袖中浅绿荷包掉落了出来。 还被凌云霄稳稳的接住了。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是那只——— 绣着绿毛龟的荷包! 宋知玉:“!!!” 死荷包,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掉出来? 第56章 添了些水分 宋知玉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身侧的男人已将那荷包面翻了过来。 仔细端详着,见那个包上绣着玄武,很显然这是男款。 男人神色看似如常,音调却沉了几分:“这是要送给慕太医的?” 当然不是! 为避免凌云霄又突然冷脸。 宋知玉咬咬唇,抬起眸时左右乱飘着解释:“其实这是给你绣的,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嘛,这是答应给你绣的荷包,有点丑,你别嫌弃。” 凌云霄垂眸看着绣面,没注意到姑娘的眼神,唇边蔓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难为她还记着之前的约定。 只不过…… 荷包上绣的那只奇怪的乌龟,尾部还挂了个小小令牌,再加上下面“承运千年”四个字,平白给这份心意添了些水分。 他心知姑娘有些小脾气,这荷包怕是她的蓄意报复。 凌云霄看在眼里,并未戳穿,将荷包捏着把玩,神色不明的看着姑娘:“这绣样倒是稀奇。” 宋知玉脸微微一红,是心虚的红。 落在男人眼里,却成了坐在桌前的姑娘,侧脸白皙透红,浓密纤长的睫毛微颤,菲色红唇自然翘起的弧度。 凌云霄喉结微动,抿紧薄唇才算压下嗓间那丝莫名的痒意。 宋知玉偷偷瞄了眼男人绣云纹的袖口,一抬眼,不期然与男人幽深迫人的眸子隔空对上。 她笑的讪讪,强行解释:“荷包嘛,自然要独树一帜才有辨识度,哪天被人偷了,市面上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也好找些,你说是不是?” 这清新脱俗的解释足足让凌云霄愣了一息,随后轻笑出声。 “是,你说的有理。” 宋知玉也足足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但确定他方才是笑了,应该没往深处想,松了心神。 戌时的更声在此时隔着重重宫墙传来,宋知玉还有些尴尬,怕凌云霄一会反应过来,立马道:“寒云哥,你要回去当值了吧?” 啧… 谈完正事就开始赶人了。 小没良心的。 凌云霄轻点头,语气淡淡:“是该回去了。” 宋知玉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寒云哥,那慢走不送!” 凌云霄:“……” 宋知玉见他杵在那,应是没道别的原因,抬手挥了挥,眉眼含笑, “早些休息,明日见。” 凌云霄听完最后一个字,大手轻轻揉了揉姑娘发顶。 “明日见。” 掌心留有余温,话落他转身离开。 ———— 晚间宋知玉早早沐浴完毕,想早点睡,奈何满脑子思绪乱飞,脑海不由自主浮现起凌云霄时候轻抚她发顶的画面。 神色宠溺她没错过。 由此乱飞的思绪如下: 比如说寒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之前她误以为寒云送她猪头是骂她,可现在误会解除了,也就是说,在二人吵架后,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买了美食送给她吃。 虽然她没吃到,但是人家的心意在那里,不可否认。 再比如寒云为什么把得来的赏赐当赔礼送给了她? 这么贵重的宝石金簪,他说送就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她记得古人送发簪是有别的含义的吧? 再再比如…… 总之,寒云对她有点超乎朋友之间的好。 难不成,是对她有意思? “秽乱后宫”四个大字飘在脑海里。 宋知玉猛地摇了摇头,有意思又怎么样? 他与她两个人绝无可能,只能是朋友。 等将来她逃出宫,两个人指不定就成了敌对。 她是逃妃,他是追捕人…… 到时候就是死对头! 再说了人家也没表示什么,她胡思乱想什么! 为避免自己自作多情,宋知玉一骨碌披上外袍下了床。 还是算算账吧,顺便再琢磨琢磨别的赚钱路子,光靠做绣品积攒银两太慢了。 转眼,宋知玉已从床底搬出一个还算精致的木盒,里面平平整整一张五十的银票,以及二十五两银子。 问她为什么不放在系统里? 她早就试过了,系统的仓库目前只能存放她从商城兑换出来的东西。 她将木盒搬到桌子上,又从系统里拿出纸笔。 撕下一张纸开始打草稿分账。 慕逸尘之前便说了香料成本五十文,六十份,写下后先从木盒里拿出三两银子单独放在一旁。 再有慕逸尘跑来跑去没少费心,便又拿出三两银子作为跑腿费。 接着是慕兰,这次能全卖掉都靠慕兰,而且卖了一两银子一个,不管是友情帮助还是如何,她还是算一成给她。 于是她又单独分出六两银子出来。 还有听鱼的,她虽她名义上的丫鬟,但她做不到压榨劳动力。 曾经的现代牛马心疼古代牛马。 所以她也打算分她一成,也是六两。 本着小团体精神,小喜子虽然没在荷包上出力,但是后院开荒种菜浇花,以及最近卖力给她赚积分上,理应分一份。 不能厚此薄彼嘛,她也分了六两银子出来。 这么一分,她手里还剩下五十一两,其中十两还是要还给寒云的。 算下来她的小金库真实存款是四十一两银子。 远远不够。 宋知玉收回思绪,从衣柜里取出几个旧荷包一一装好要分的银子,然后将五十两银票和那剩下的一两银子都收进了腰间荷包里。 毕竟她明天还要跟凌云霄一起逛市集,免不了要花销。 因着慕逸尘目前不在,她把他和慕兰的钱收进了木盒,又塞回了床底。 收拾好,她又躺回了床上。 这会她暂时没了微妙的心情,缩在被窝里,满脑子在想怎么多多的赚钱。 这时,好多天不曾出声的系统出现了。 【宿主,你消极怠工很多天了,名次被其他宿主赶超了!】 系统的声音刚落下,宋知玉眼前就浮现出半透明光幕,大概是想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排名。 她定睛一看,只见挂着她名字的金色字体从八千多名迅速下降,最终停留在一万零六十七名处。 宋知玉:“!!!” 按理说虽然这几天她没有去打野,但是小喜子每天都会冒雨去挖蚯蚓的。 一天去差不多能挖个二三十条,这几天下她也增加了一万五千积分,怎么还是掉了两千名左右? 夭寿。 怎么不卷死她算了! 光幕消失的瞬间,宋知玉裹着被子猛地坐起,声音又气又急,“其他宿主获取积分太容易了,这不公平!” 【宿主请冷静,规则对每个宿主都是一致的,还是那句话,宿主必须积极行动起来。】 机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宋知玉脑袋上,她整个人都蔫蔫的。 下一秒系统又来了。 【本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此刻皇宫夜深人静,正适合打野。】 纳尼? 意思让她大半夜不睡觉,出去搞积分? 似乎也不是不行。 宋知玉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按照现代的时间算法来说,这会应该是晚上九点左右,时间说不上太晚。 但是宫中侍卫晚上通宵巡逻,想要避开他们,多少有点困难。 宋知玉一脸正色,“出去可以,但是….小黑,你得提示我避开侍卫巡逻路线。” 系统其实也很怕排名跟不上,它本来就是辅助系统,为了打野帮助宿主避开侍卫,是理所当然的事。 【宿主,没问题。】 难得系统爽快答应,宋知玉立即起身,穿衣时又想到了个问题。 原主的衣裙都是浅色系,她来了之后做到几身裙装也是浅色,很明显不适合夜行。 好在她现在多的是积分,满打满算也有四万八的积分可用,便打开系统商城,搜索夜行衣。 emmmmm。 结果出乎意料,夜行衣售价竟然要一万一条,贵的离谱。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积分同理。 她立即换了搜索词条———普通太监服饰。 这次行了,普通的藏青小太监服饰只需要一千积分,而且跟大凌皇宫的太监服一模一样。 宋知玉果断买了换上,然后蹑手蹑脚的打开寝殿门,溜出了流云宫。 积分分!她来咯~ 第57章 深夜打野遇狂徒 月光如水,将整个皇宫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宋知玉猫着腰,沿着宫墙小心翼翼行走,每走一步都生怕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惊动巡逻的侍卫。 【左前方拐角十步,有侍卫小队巡逻,宿主身侧有草丛,趴下隐匿。】 系统的声音响起,宋知玉熟门熟路的就近往草丛一趴,放缓呼吸。 真有打野那味了~ 没一会,一队手持长枪的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宋知玉才爬起来。 猥琐而迅速的溜走,在错综复杂的宫殿间灵活穿梭。 就这样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她才终于到达御花园后巷处到底处的润芳圃。 这个后巷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宋知玉借着月光才能看清。 这个地方原主以前时常会过来。 这里类似于现在的小型垃圾场,四周由栅栏围着,里面是用木板隔隔成的隔间。 有些是扔修剪下来的枯枝烂叶,有的是扔各宫换下来的花瓶插花,有的则是一些半枯半损的花草,这些花草也被分成三六九等。 根据原主的记忆,润芳圃春秋冬每三日由专门的宫人来装车,夏日则是每日及时清理,以防腐烂味冲了贵人。 宋知玉扫视了一圈,眼下这里堆的满满的,还没被人清理过,她来的正好。 【叮,发现半损星辰花,积分五百。】 【叮,发现半损君影草,积分八百。】 【叮,发现半损胭脂花,积分一千。】 …… 系统叮叮咚咚在她脑海里不停回响、连着报了二十来种花草。 积分基本都维持在五百到两千积分。 宋知玉撸了撸袖子,从系统商城兑换个大麻袋甩了甩,然后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决定大干一场。 为了速战速决,她干脆不挑,蹲在地上,一把一把往麻袋里塞。 一切顺利。 大约半刻钟后,宋知玉装了半麻袋花草,打道回府。 其实她是想装一麻袋的,但是考虑到装满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去跟来时一样,她依旧猫着腰,沿着后巷绕至御花园围墙小道处,蹑手蹑脚走着…… 【有人来了,宿主身侧有假山,注意隐蔽。】 宋知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果断一个闪身躲进了假山背面的凹面,紧紧贴着墙根蹲下,大气都不敢出。 下一秒,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半夜的陆美人非要姚粉芍药插花,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下人。” 一个粗哑的太监声抱怨道。 “嘘!陆美人出了名的狠辣,被她知道你就没命了!咱们赶紧挑上几支送过去,别惹事。”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回应着。 两人的脚步声在她附近停了下来,宋知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透过假山孔洞的缝隙,她看到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正拿着剪子在挑选开的正盛的芍药。 宋知玉暗骂陆美人有病,要插花不知道白天来,非得挑晚上,耽误她回去睡觉。 两个小太监挑挑拣拣大约用了一刻钟才走,宋知玉揉了揉蹲麻的小腿,直到看不到人影才敢跨出去。 只是,刚跨出去半只脚。 【又有人来了,宿主原地隐匿!】 宋知玉:!!! 有毒! 她现在恨不得爆粗口了。 真倒霉。 尽管心里骂骂咧咧,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缩回了脚,蹲回了原处。 她怕这次等的时间依旧很长,灵光一闪还猥琐的兑换了一个折叠小板凳出来。 她躲的这假山特别大,是之前她清理泥沙遇到的那个,只要她躲在背面不发出任何声音,是不会被发现的。 一阵脚步声渐近,宋知玉瞧见月光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投射在她脚边,依稀可见罗裙裙角与男子袍角纠缠不清。 第58章 非礼勿视 宋知玉屏住呼吸,整个人僵在那里,耳边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我等不及了先让我亲一亲。” 男子的声音带着黏腻的笑意。 “急什么!去老地方。” 紧接着是一道娇媚嗔怪的女声响起。 宋知玉眨了眨眼,嘶~这么刺激? 她这是撞到侍卫宫女偷情了? 这么一想,眼里燃起熊熊八卦之火。 紧接着一阵夜风裹着甜腻的香味飘进宋知玉鼻间,脚步声遂又响起。 宋知玉透过假山孔缝,瞧见那对男女转了个身走到了她对面的那那座假山之间,挡住了二人大半身形。 从她的角度,虽看不到二人的脸,却可以看到…… 女子天青色披帛缠上男子腰间革带,她耳垂处的蓝宝石耳坠随着推搡轻颤。 宋知玉突然庆幸自己换了个小板凳出来,这场面,但短时间内她也走不了。 不过这可比话本子里写的刺激多了, 若不是不敢发出声音,此刻她是真想换包瓜子出来磕一下。 “前日送来的贺寿玉骨。”女子的声音又娇又媚,尾音似浸着蜜。 “怎么七长八短?” “本宫心里都不怎么舒坦了。” 嗯嗯?这女子不是宫女?是一宫妃嫔? 难道……侍卫与妃嫔? 这就更放肆了! 还有贺寿送玉骨?还…… 那女子说的两句话连起来,就算是没怎么看过小黄本的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宋知玉听的一整个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古人闺房秘术所用之物。 那男子突然闷笑出声,“当真是心里不舒坦?还是……” “安心!今夜我定让你……” “欲仙欲死。” 宋知玉恨自己听得懂这些字!秒懂中~ 还不等她消化完,那男子猛的抱起女子。 抵在假山石壁上,压低嗓子道:“若嫌不够……” “我倒是可以将剑当作贺礼敬献给你,那剑柄甚符合你。” 宋知玉:!!! 下一秒那男子说…… “这剑柄我握着都有点费劲,想来足矣。” 往后她再也无法直视寒云的剑柄了! 宋知玉死死咬着唇瓣,怕自己因为震惊发出丝毫声音。 假山后的喘息声骤然急促。 女子天青色披帛滑落到泥地,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脚踝,足尖悬着的金丝纹履正随着男子身后的石壁摩擦,摇摇欲坠。 “轻些…本宫的翡翠禁步要散了……” “散了才好!”男子声音伴着闷哼落下。 宋知玉瞪大了双眼,这是什么限制级场面!!! 这是她不花钱能看到的?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是也能看到一二不是! 系统在这时突然在她眼前弹出硕大的——【非礼勿视!】弹窗。 耳边疯狂响起急促的系统声。 【宿主,警告!警告!】 【宿主,有危险!有危险!】 机械音惊的她整个人一抖,指甲刮到了假山石壁,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什么人?”那假山后的男子骤然停住动作撞入宋知玉耳内。 宋知玉暗道狗系统害她。 俗话说得好,敌不动我不动。 下一瞬,刀剑出鞘声在寂静中响起,刀锋破空声贴着耳畔划过。 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正插在她头侧三寸处,剑穗上缠着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芒。 完蛋! 被发现了吗? 宋知玉后颈汗毛倒竖,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着脊背。 脑子里迅速寻找脱身之法。 只是可操作的空间太小了,时间太短了。 一声凄厉的“喵”叫突然在宫墙后响起。 “野猫罢了。”那女子娇嗔一声。 “当真是猫?”男子的声音里带着未退的欲,“方才那声音像是指甲刮在石壁上。” 第59章 陛下玩的真野 “野猫爪子向来尖锐,你这耳力这么好,还是听我喘的好。”那女子的声音柔柔传来。 宋知玉目睹月光如水漫过御花园石阶,浮动的光影里,染着丹蔻的纤细手指抚上那男子喉结。 暧昧的不得了。 正此时,她又听到那女子妩媚动人的人声音。 “这般作弄人……” “死鬼,本宫想要……” 尾音媚的人魂都要飞了。 宋知玉是吓飞了魂,那男人却是被勾掉了魂。 “怕甚?长夜漫漫……御花园的侍卫都被打发了。” 那男子说着又将那女子抱了起来。 假山后传出衣料厮磨的微动静。 片刻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响起。 有……水……声! 玉环相撞声还混着那女子轻柔的断续声:“春狩那日……那位大人……” 什么大人? 皇宫八卦?秘辛? 宋知玉竖起耳朵想听听。 “轻些!”下一秒那女子惊呼。 “此时还想别个作甚?” “是不是我那物不能令你沉醉?嗯?” 噫!有点变态! 宋知玉不敢动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那两人动作太过剧烈,那男子腰间的玄铁令牌随着颤动掉落在地。 露出的一角“御”字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这狂浪的男人是…… 宋知玉瞳孔猛缩时,心脏狂跳,腰间突然被铁铸般的手臂拦腰抱起。 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宋知玉已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离,天旋地转间被卷进另一处假山洞内。 清冽的气息漫过鼻间。 宋知玉惊魂未定,身后人微凉掌心死死压住她唇畔溢出的半声惊叫,喉结擦过她发顶滚了滚,“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紧绷的脊背霎时松懈下来。 还好是寒云。 宋知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嵌在他胸膛与石壁之间。 外头浪语骤高。 宋知玉感知到身后男人灼热的气息,只觉神经都跟着被牵起酥麻感。 心跳比被发现的时候还紊乱,微微荡神,似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入心底。 等她平复好心情,才有心思透过缝隙看向那边战况激烈的偷情男女,然后倒抽冷气。 从这个角度看,她能清晰看到男子的身形。 此刻他还未穿上上衣,那肥硕身躯,活像灌满肥油的猪肚子,脖子处还挂着个龙纹玉佩。 宋知玉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猜想。 她偏头欲确认油腻男身份,却忘了此刻她和凌云霄二人呼吸交缠的境地。 菱唇堪堪蹭过他颈侧凸起的软骨。 “寒云哥,那玉佩......” 宋知玉压着气音开口,尾音却被凌云霄骤然收紧的手臂绞碎。 该死! 他竟对姑娘起了不该起的念。 他对不起恩人。 宋知玉突然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秒回头当作无事发生。 姑娘温软的吐息尤未散去,叫凌云霄气血翻涌。 男人体温骤然升高,扣在她腰间的手掌渗出薄汗,腰间玄铁令牌硌得她尾椎发麻。 宋知玉不敢出声,却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夜风里飘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宋知玉:“?” 她好像压到了什么? 假山外突然传来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偷情男子喘着粗气道:“明日卯时三刻,司礼监会把春狩名录送到......“ 话音忽被那女子嘬唇吮断。 凌云霄突然俯身无限贴近姑娘耳珠,灼热吐息灌进耳蜗,嗓音低哑:“他颈间龙纹是五爪。” 她的猜测是对的! 这一想法落地,惊得宋知玉下意识攥住男人手背。 凌云霄锢在她腰间的手在这一刻愈发收紧,在她腰侧掐出几道褶痕。 石壁阴冷沁骨,偏生二人相贴的肌理滚烫。 直到外头吟声浪语渐歇,脚步声渐远。 “呼~终于走了。”宋知玉攥着寒云的手指已然发僵,松开手揉了揉。 用气音感慨道:“寒云哥,没想到陛下玩的这么野……” 身后传来诡异的凝滞。 凌云霄抬手摸着他削尖的下颌,脑海浮现出侍卫统领赵和泰的双层下巴,陷入了沉默。 宋知玉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疑惑的看向凌云霄。 月华自岩缝斜斜漏下,将他侧脸镀冷玉色,眸光幽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宋知玉咯噔了一瞬。 “寒云哥,可是哪里不妥?” 她的尾音沾着未消的惊惶。 凌云霄并未立即作答,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乌黑发丝,许久才开口。 “今夜所见不可被第三双耳朵听见,你可知?” 宋知玉脊背陡然沁出冷汗,方才那声声喘息尤在耳畔。 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严庄重的皇帝,私下里荒唐可笑。 甚至还有点猥琐。 若是被皇帝知道她躲在暗处,怕是十条命都不够送的。 到底是谁说的,陛下不近女色,鲜少进后宫,至今未有妃子承宠? 看今晚这架势,那妃子应是皇上的心尖宠,怕被别的妃嫔嫉妒害人。 那么那些传言应该是皇帝故意为之的。 宋知玉觉得她真相了! “那……我就当没看见吗?” 凌云霄沉吟片刻,“嗯。” 话落又叮嘱道:“春狩在即,近期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再如今晚般卷入危险之中。” 他没有问深夜她为何出现在御花园……而是提醒她注意自身安危。 宋知玉用力点点头,“你也一样,万事小心。” 凌云霄微点头应下。 二人从假山洞中退出。 “夜已深,我送你回去。”凌云霄看了看天色,伸手环住姑娘腰身,欲施展轻功。 宋知玉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下,我的战利品还没拿呢!先带我去方才的假山那边。” 凌云霄倒是没说什么,依言行事。 只是在看到宋知玉一手抓着麻袋,一手抓着小矮凳从假山后绕出来时,眼眸微凝。 真不知姑娘夜半出行,带回些半死不活的花草,有何用? “寒云哥,走吧,麻烦你带我飞回去!”说话声还有点兴奋。 凌云霄:“……” 能如何? 只能依她。 一刻钟后,宋知玉安全回到寝宫,凌云霄已离开。 此时无限接近子时,她没了算积分的兴致,换下衣衫,便睡下了。 ——— 凌云霄隐在暗处,看着屋内烛火熄灭,转瞬回了养心殿。 隔了一瞬,闪进一黑色身影,“主子,梅妃将赵和泰杀了。” 凌云霄眸色晦暗,今晚御花园这一出本就是他设的局。 赵和泰是摄政王赵怀安的亲弟弟,而梅妃,早在一年前便已不是原来的梅妃。 她是父皇精心培养的暗卫,最善易容,也是父皇留给他的底牌之一。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宋知玉会出现在御花园,令他不得不改动计划。 已是让她瞧见了不该见的污秽,那等血腥场面他又怎会再让她瞧见。 “赵和泰的龙纹玉佩,可验了?” “是摄政王府匠人的镌刻手法。”寒风双手奉上玉佩时,特地反转至玉佩背面。 “主子您瞧,此处鱼鳞纹与五年前北疆战役取姜国公首级的刺客手臂纹身印记一致。 凌云霄忽而起身,一双墨色眸子带着惊人的寒意,视线落在江山堪舆图青州地界上。 那里是摄政王私自屯兵之地。 凌云霄轻笑出声,连下两道命令。 “寒风,将赵和泰的尸身送去摄政王府邸。” “寒星,着人将赵和泰颈间龙纹玉佩送去法华寺。” 被提到名字的二人暗暗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诧异。 那尸身还插着梅妃发间常簪的嵌宝石如意金簪。 那是太后的陪嫁。 至于那龙纹玉佩背后的印记,与姜太后父亲姜国公之死息息相关。 主子这分明是要逼摄政王与太后反目。 次日早朝后。 寒风呈上密信,“主子,摄政王府与姜国公府的暗桩皆动了。” 第60章 迟来的恭贺 凌云霄未搁下笔,起身接过密信扫视,薄唇微勾:“鱼已上钩,仔细盯着。” “是。” “主子”元庆捧着一册名单走了进来,终究忍不住轻声问问:“春狩随行妃嫔是否要加上宋宝林?” 凌云霄的目光从密信上移开,看向被风卷起的珠帘,思绪飘远。 此次春狩,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局势复杂,他并没有把握能护住她周全。 冷着脸将密信化为乌有,声线也是平平:“嫔位以下不得随行。” 元庆微微颔首,这也是他此前犹豫的原因。 这朝堂上不仅有摄政王搅动风云,暗处也存着不小的危机。 宋小主还是留在宫里更安全些。 ———— 与此同时,宋知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待她睁眼时,听鱼端着洗漱盆进来。 她半开玩笑道:“小主半夜做贼去了么?怎睡得这么熟?” 宋知玉揉了揉眼,脑子还呈迷糊状态,“是做贼去了。” 说完才清醒过来。 听鱼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边拧毛巾边抱怨,“小主,怎也不叫上奴婢?” 宋知玉只觉好笑,当小贼这丫头也要掺和一脚,最近跟着她,胆子倒是练大了些。 她想着一会还要处理那些花草,倒不如直接说,用不着遮遮掩掩。 “昨晚我去润芳圃拿了些花草回来,就在廊下麻袋里,一会整理好了种前院花坛里。” 其实这些花草还能抢救一下,只是御花园的宫人一向省事,看到有一点点损伤的便扔掉,着实可惜。 正好流云宫里荒凉,她可以抢救一下给住所增些颜色。 她就是那种不管住所是临时还是长期,都要装饰一下的那种人,尤其花花草草不能少。 有花草就有生机。 听鱼恍然大悟,将毛巾递过去,“难怪奴婢早起瞧见外面多了个麻袋,还以为是寒侍卫送来的,倒是没想到是您弄来的原花草。” 简单洗漱用过早膳后,宋知玉与听鱼一起坐在廊下台阶上,将那些蔫头耷脑的植株都捧出来,挨个理好。 “小主,紫花地丁十七株,其中有两株根须断了,种不了。” 宋知玉点点头,“种不了的放一旁。” 听鱼顺着她的话将那两只地丁放在一旁,接着报:“二月兰七株、三色堇十二株、石竹五株,粉芍药三株……” 理到最后,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句:“小主,好可惜,这十五株君影草压在下面都压烂了。” 君影草其实就是现代的铃兰,开出来的花小小的,像一串小铃铛,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容易烂了。 不过也没好可惜的,接下来她应该还会去润芳圃,指不定能带回来些稀奇的花草也不一定。 宋知玉捻起一株烂掉的铃兰,“烂了就拿来沤肥,这样也不算浪费。”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炸开漫天流火。 是系统搞得鬼! 金灿灿的烟花在虚空拼成五个字——【肝王就是你!】 这是成就? 【叮,恭喜宿主累计积分突破十万,获得绑定位+1】 机械音里混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的宋知玉脑子一阵混沌。 好不容易从喧闹的提示音中缓过神,想查看可用积分的时候,系统声音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更机械化了。 【叮,系统升级,即将进入72小时休眠期,倒计时十、九、八……】 不是?! 怎么就升级了?之前系统也没跟她说啊! “小黑,等等,你休眠了我还能在系统商城买东西吗?” 系统没回答,一停不停报数。 【三、二、一,滋滋…】 声音戛然而止。 宋知玉:“……” “小黑?小黑?” 没回应。 这下不用问了,她又尝试了一下,不但呼叫不到系统,脑海里也没有系统商城了,仿佛她从未绑定过系统似的。 昨晚入睡前想好的赚钱计划又又又要推迟了。 宋知玉一下子精气神都散了。 她好不容易一口气攒了这么多积分,正打算用积分换实物在宫里当二道贩子呢。 “小主?”听鱼收拾好地面,见她忽然萎靡不振,颇感担忧。 宋知玉这才后知后觉,以免听鱼叨叨,强打起精神道,“走,种花。” 话落起身去了前面的那块月牙形花坛处。 这处花坛宋知玉看不顺眼很久了,花是一棵也没有的,牛筋草倒是一大堆,拔起来还费劲。 得! 还是先拔草吧,人一旦忙碌起来什么烦恼都忘光了。 听鱼见杂草丛生,将花草放下火速去拿锄头去了。 “大千世界杂草千千万,唯独……”宋知玉举起锄头,一边碎碎念,可见对牛筋草的痛恨。 只是还没念完,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小步声由远及近。 宋知玉抬头看去时,见小喜子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小喜子,今晨有异状了?” 小喜子边走边点头,到了近前,刻意压低声音道,“今儿卯……卯时,有个面…面生的内侍在咱…咱流云宫墙根下转…转悠。” 宋知玉神色微冷,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人盯上她了。 之前慕逸尘来拿荷包时,便有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后面瑶采女的侍女又打探,今日清早又有人盯着。 她思来想去,猜测是她连着晋两级,遭人嫉恨上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宫斗,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度日,可惜,身在旋涡,她不想入局也会被人拉入局。 眼下,她甚至不知道盯着她的有多少人。 最早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与瑶湘琴应该无关,如今盯着她的起码有两方人。 “小喜子,看到对方去哪里回禀没?”宋知玉问了一声,不太抱希望。 毕竟如今后宫里的女子几乎都是大家族培养起来的,没点心思是不可能的,哪能那么轻易让人反跟踪。 小喜子却点了点头,“奴才见…见他进了止…止水宫。” 听鱼听到这,将手里的锄头往旁边一扔,“小主,瑶采女总盯着咱们宫里作甚?!” 宋知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小太监似乎在直白告诉小喜子,他就是止水宫派来的。 换个角度想想。 哪日万一她出事了,矛头指向的一定是瑶湘琴,那么得力的会是谁呢? 又或者说,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同时毁掉两个妃嫔,就直接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一石二鸟。 思及此,遍体生寒。 敌人在暗她在明。 脑海里蓦然想起寒云说的话,“春狩在即,近期行事务必小心谨慎……” 或许暗处的人想在春狩期间对她动手? 理不清一丝头绪,宋知玉犯了愁,她并不擅长宫斗,对宫中局势也不明了。 或者不清楚那些妃嫔都有什么心思。 “小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宋知玉摇了摇头,“只能小心行事。” 眼下敌人并没有动作,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传从正殿门口远远传来。 “老奴忝奉陆美人之命,携芍药数株,以呈宋小主,恭贺小主晋位之喜!” 宋知玉愣了愣,这恭贺是不是来的有些晚了? 陆美人打得什么主意? 第61章 嬷嬷又不是故意的 不多时,月门洞踏进一位身穿石榴红联珠纹配郁金裙,头插银梳的嬷嬷,带着两个着青衣的小宫女缓缓走了进来。 来的人是陆美人的奶娘,辛嬷嬷。 辛嬷嬷进来后又说了一遍进来前的话,随后指挥着宫女将十几支芍药交给听鱼。 “蒙陆美人垂爱,赐此厚礼,多谢。” 宋知玉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同时不着痕迹扫了眼送来的粉色芍药,暗自猜测对方打的到底什么鬼主意? 后宫女子都要脸,既然是恭贺,一般都会送些珠宝首饰。 再不济也是布匹之类的,哪有送几株宫里最普通的粉色芍药的? 这显得也太没诚意了。 她蓦然想起昨晚撞见的那两个小太监,半夜剪的几支芍药,与眼前的粉色芍药是同一个品种。 陆美人此时送芍药来恭贺应是临时起意。 也像是故意借几枝不值钱的芍药讽刺羞辱她。 这也算是宫斗惯用的法子。 若这就是陆美人的目的,那对于她这种来自现代的人来说,那还真是…… 不痛不痒!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陆美人在后宫虽有善妒之名,但她并没惹过陆美人的眼,为何陆美人要争夺她? 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两种可能,一还是位分的原因,二嘛那就是有人利用陆美人善妒的性格来对付她。 辛嬷嬷稍抬眼,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旋即恭敬回应。 “陆美人让老奴给您带句话,倘若小主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开口,她定会施以援手。” 这话听着倒是暖人心,背后却藏着深意,硬是有拉拢她的意思。 宋知玉暗自撇撇嘴,要拉拢她也不知道给点肉眼可见的好处,她就是真被卷入宫斗当炮灰,也不选陆美人。 真特么抠搜。 面上她却笑着应下,“嬷嬷回去替我多谢陆美人,若有机会本小主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话落便笑眯眯的等着辛嬷嬷走人。 她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人,按理她应该是要给些赏钱的,但是吧…… 对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一派,她才不给,她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给再多时候还不是要害她,那真不如买包子喂狗,好歹狗还能对着她摇摇尾巴呢。 辛嬷嬷见宋知玉不知趣,不屑的应对对她的说话,语气稍显冷淡。 “不必改日,宋宝林既收了礼,理应立即去给陆美人谢恩才是。” 宋知玉挑眉,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引她去步韵宫又要做什么呢? 总不能是实名制下毒害她吧? 她不是很想去,但是人嬷嬷明确说了,她位份比美人低了两级,不去也得去。 “嬷嬷提醒的是,本小主这就去谢谢陆姐姐的赠花之礼,只是……” 只是去谢恩,哪有空手而去的。 想用几朵破花换她的首饰布匹,那是必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宋知玉忽而苦涩一笑,“只是本小主没什么好礼可回赠,唯有一罐亲手炮制的桃花花茶,陆姐姐她不会嫌弃吧?” 说着给听鱼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拿。 这话问的刁钻,宋知玉是主子,辛嬷嬷自然不可能代陆美人回话。 她眼角皱纹堆起,敛下眉眼,遮住眼里的轻蔑,“宋小主有心了。” 不久听鱼捧着一小陶罐回来。 辛嬷嬷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特别嫌弃。 “既然回礼已备好,小主便随老奴走吧。” 说罢转身便走,裙摆带起一丝风。 宋知玉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裙,朝一直未出声的小喜子低声道:“若我许久未归,去找元庆公公。” 随后带上听鱼款步跟上辛嬷嬷。 步韵宫位于东六宫,距离流云宫甚远,光是步行,便要走上半个多时辰,辛嬷嬷还特意带着二人绕了远路。 宋知玉虽是路痴不懂,但听鱼却是知道的,这是在故意搓磨她们主仆二人呢! 于是拉着宋知玉的袖角,拖慢脚步,而后小声哔哔。 得知绕远路的宋知玉,在感觉到脚底火辣辣的时候,小怒了一下。 区区一个嬷嬷想拿捏她?! 想屁吃。 眼下还没到陆美人宫里,路上就已经给她下绊子了,若真进去了,免不了受点皮肉苦。 比如罚跪,比如掌嘴之类的…… 陆美人那去不得! 宋知玉当下有了决断。 一行人途经御花园的荷花池,几个小宫女正在修剪池边的杂草。 宋知玉眼眸一转,立即有了小主意,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驻足看着池中鲤鱼,抬手指向远处水面。 “辛嬷嬷快看,那尾鲤鱼嘴里似乎衔着一枚东珠!” 她话一落,那几个小宫女好奇的往水里看。 东珠? 多金贵的宝贝,怎么会在鱼嘴里?莫不是哪位贵人掉在水中的? 辛嬷嬷半信半疑往回走,鞋跟堪堪踩在青石板上,不肯靠近池边半步,伸长脖子往水里看。 宋知玉不动声色,往右边一指,激动踮脚,“嬷嬷,看见没,就在那!” 辛嬷嬷条件反射顺着方向看过去。 “哎呦!”这时宋知玉突然晃了晃身子,往前面一跌。 “主子小心!”听鱼不知情,以为宋知玉扭了脚,高声惊呼,慌乱中又因手捧着陶罐无法搭把手,看向辛嬷嬷。 辛嬷嬷心底恶毒想法闪过,希望惹她主子眼的人摔进池子里丢脸。 故意后退半步,不肯帮忙。 却不幸踩中石缝间新生的青苔,绣着万字纹的鞋底在阳光下打了个滑。 “噼里啪啦~”一阵矮小灌木枝桠断裂声传来,惊得荷花池边的白鹭扑棱棱飞走。 宋知玉赌的就是对方的恶毒心态,果真如她所料,避开时辛嬷嬷摔进了矮生牡丹丛中。 辛嬷嬷压断了枝桠不说,还被尖尖的断枝划插了好几下,瞬间疼的惨叫出声。 那两个跟着辛嬷嬷的宫女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跑过去扶起辛嬷嬷。 “嬷嬷,您怎么样了?” 辛嬷嬷疼的龇牙咧嘴,借着两宫女的力道爬起来,满心想着都怪宋知玉,好好的非要看什么鱼,害她踩中青苔摔倒。 另外那几个清理杂草的御花园小宫女也被这等变故吓得够呛,反应过来时看向被压断的花枝,哭腔响彻御花园。 “完了!完了!嬷嬷闯大祸了!” 辛嬷嬷心下一惊,忍着疼痛看向被她压断的矮种牡丹,顿时眼前一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 太后娘娘最喜爱的紫凤朝阳牡丹被她尽数压断,这下,怕是陆美人也保不住她了! 宋知玉已稳住身形,佯装不解,插着腰为辛嬷嬷开脱,“嬷嬷又不是故意摔倒的,你们怎么能说嬷嬷闯大祸?” 辛嬷嬷也害怕,立即点头顺着宋知玉的话说,“宋小主说的对,老奴不慎踩了青苔,这摔在哪处说不准,怪不得老奴。” 那几个小宫女也不想担责任,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反驳。 “小主别为嬷嬷开脱了,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不会有错的。” “嬷嬷休要推卸责任,不管有意无意,嬷嬷压断紫凤朝阳是事实。” “就是,嬷嬷您还是想想如何向太后娘娘请罪吧!” 辛嬷嬷自知那几个小宫女说的是事实,脸色越发难看。 眼下如何开脱似乎都无用了。 就在几人辩驳时,消息极灵通的元庆,得了消息带着一众太监赶来。 他先是朝着宋知玉行了一礼,而后眯起双眼,扫过那几株断的乱七八糟的紫凤朝阳。 花根处沾着辛嬷嬷衣襟上的靛青丝线,看向那几个御花园宫女,声音冷厉:“此处发生了何事?” 第62章 主子护谁他护谁 几个小宫女见元庆来了,原本慌乱的不成样,眼下像是吃了定心丸。 其中一个头戴粉色绢花的小宫女急切的向前迈了一步,将方才她们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元庆眉头微蹙,眼底闪过疑虑。 他虽不知宋知玉为何会与辛嬷嬷在一道,但他对各宫妃嫔那是了如指掌。 以他对宋知玉的了解,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主,除非是有人惹到了她。 倒是陆美人,进宫三年,没少欺压比她位份低的妃嫔。 想来是辛嬷嬷刁难了宋知玉,才有这一出闹剧。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严查一番。 但现在嘛~ 他当然是护短的那一个。 主子护谁他便护谁。 既然宋知玉要给辛嬷嬷挖坑,那必然是辛嬷嬷有过错。 于是他看向辛嬷嬷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好啊,身为下人,主子在侧遇危险不想着扶一把,还一心躲避,如今闯出这般大祸,咱家饶不得你!” 最后一句元庆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威严。 辛嬷嬷条件反射,“扑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额头重重磕了三下,声音带着颤意:“大人,老奴并未躲避,只是当时过于慌乱,当真是不慎才闯下……” “不慎?”元庆冷哼一声,哪能给她辩解的机会,脸上浮起冷笑。 毫不留情打断,“休要找借口。来人,取木杖来,且先丈二十,让辛嬷嬷醒醒神。” 见元庆要杖责辛嬷嬷,随行的步韵宫小宫女脸色一白,连唇瓣都没了血色。 急忙跪下求情,“元庆大人明鉴啊,若非宋小主非要看鲤鱼……” 宋知玉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这俩小宫女要扯到她身上来了? 来的好。 宋知玉不紧不慢抽出袖间帕子,轻点眼角,委屈巴巴看向元庆:“大人,嫔妾难道连赏鱼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被自己的茶言茶语恶心到了,不自觉的皱了下鼻子。 听在元庆耳里,看在眼里,却成了极致委屈。 由此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 谁敢给这小祖宗委屈受? “放肆!”元庆宽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弧线,眸子死死盯着那两宫女。 语带愤怒:“小小宫女胆敢攀咬主子,今日若换成陛下赏鲤,这一出便是陛下的错了?” “你们……” “是这个意思?” 两个小宫女哪敢再辩,吓得双膝一软跪在青石地面上,头磕的砰砰作响。 其中一个年长的宫女额头磕破了皮,渗出丝鲜红,仍不敢停顿,“大人开恩,奴婢们绝无此意。” 元庆冷哼一声,“以下犯上,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话落转头对候命的小太监们抬抬下巴。 四个执刑宫人立即上前,两人按住辛嬷嬷肩膀,将她压在行刑的长板凳上,另两人举起三尺长的硬木杖。 “啪啪啪~” 木杖击打皮肉的闷响下,辛嬷嬷的惨叫声刺的人耳膜生疼。 不多时便已皮开肉绽。 宋知玉用帕子捂住口鼻,目光扫过被压断的花枝,侧身避开飞溅来的血点,悄悄抬了抬绣鞋。 她方才起码跟着辛嬷嬷走了有一个时辰,明明抄近路只需半个时辰不到。 眼下她脚底磨出了泡,疼的厉害。 感觉二十棍还是便宜了辛嬷嬷。 “元庆公公好威风!” 陆美人带着八名宫人疾步而来时,恰见最后一棍落下。 待到了近前,陆美人丹凤眼淬着毒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元庆身上,嗓音尖锐狠戾:“公公为何仗责本宫的人?” 宋知玉注意到陆美人茜红色宫装凌乱,发髻间的点翠步摇微微歪斜,便知她来的匆忙。 元庆不慌不忙的行了个礼,脸上微笑十成十的疏离浅淡:“陆美人万安。” 随后指了指那断落在地的牡丹花,“辛嬷嬷压断太后娘娘心爱之物,自当受罚,咱家按规矩处置有何不妥?” 陆美人顺着看过去,看到紫凤朝阳花茎尽断,心里直发怵。 来前她只知奶娘被打,并不知个中缘由,眼下看到这场景,只觉眼前发黑。 她平日里是嚣张跋扈,可在太后面前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是见过太后惩治犯错之人的手段的,相对来说,元庆的处置算是轻的。 待太后礼佛归来,恐怕还要连累到她。 她得想想法子,转移罪责,而后想到此事皆因宋知玉而起,长长的护甲直指她眉心。 “宋宝林,你谢恩就谢恩,为何偏要在半路停顿?” 宋知玉来劲了,见她指责干脆晃了晃身子,露出一脸无辜的神色:“嫔妾从流云宫行至御花园,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一时脚疼才借着赏鱼停顿稍作歇息……” 此话一出,旁听者面面相觑。 大家都在宫里行走,多少路辰需走多久心里都门清,眼下哪还能猜不出辛嬷嬷故意刁难宋小主。 宋知玉咬了咬唇瓣,像是真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嫔妾的错,嫔妾不应该歇脚,就应当马不停蹄去步韵宫谢恩才是。” 她是想转移罪责给宋知玉,没想到宋知玉三言两语反倒是让她陷入了被动。 陆美人瞧着被打的后背血肉模糊的奶娘,面色黑沉,指甲掐进掌心在克制住破口而出的责骂。 周围那些宫人虽不敢交头接耳闲言碎语,但那些隐晦的目光令她如芒在背。 “哼,牙尖嘴利。”陆美人恼羞成怒,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词。 元庆对着陆美人正色道,“辛嬷嬷身为奴才,肆意刁难宫中妃嫔,全然不顾宫规及尊卑秩序,莫不是陆美人您授意的?” 冷冷的语气令陆美人心中一紧。 她哪敢承认,心中立即有了决断,与辛嬷嬷撇清关系。 “本宫并不知情,若本宫知晓辛嬷嬷擅自做主,以下犯上,本宫头一个惩治了她!”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却叫趴在长凳上疼的抽气的辛嬷嬷,浑身发寒。 心知她这是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给抛弃了,认命的闭了闭眼。 元庆淡淡瞥了眼主仆二人,声线凉薄:“陆美人既不知情,以免宫中传出您处置不公正的流言,便交由咱家处置。” 他这是在通知陆美人,而不是询问,很是不客气。 陆美人有心想自己处置,从轻发落,话却都被元庆堵死了,只能点头。 元庆居高临下看着辛嬷嬷:“从即日起,革去辛嬷嬷步韵宫掌事之职,贬为辛者库粗使宫女,若往后再有半点僭越,当即处死。” 辛嬷嬷听到判决,整个人一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她在宫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要去做粗使,身份一落千丈。 她求救般看向陆美人,心底还是希望自家主子能为自己求求情的。 陆美人却不忍多看辛嬷嬷一眼,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奶娘先是压断太后爱物,后又被揭穿刁难主子,她万万不能再引火烧身,虽还念着旧情满心不愿,却不敢公然反抗。 只想着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将奶娘重新带出辛者库。 她紧紧攥着手中丝帕,皮笑肉不笑的应着:“公公秉公处理,自然是极好的。” 宋知玉瞧了眼她泛白的指节,嘴角微勾。 她清楚,这次与陆美人算是交锋的开端,以后免不了斗来斗去。 但是呢,她想通了。 她很快就能逃出宫去,何必受这份忍气吞声的罪? 得罪了人也不怕,她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嘛,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人去楼空,跟她交锋的人只会更憋屈。 陆美人怨毒的眼眸,直直射向宋知玉,随后转身带着宫人离去,硬是对辛嬷嬷不管不顾了。 宋知玉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让她脱身,怎么也要让她丢丢脸,还她之前那份恭贺羞辱。 “陆美人且留步。” 陆美人脚步一顿,转身怒视宋知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宋宝林,你还想怎样?” 第63章 小说照进现实 宋知玉莲步轻移迈进一步,裙裾轻曳间眉眼弯作新月:“陆美人莫恼,嫔妾不过是想好好谢谢您特意送来的晋位贺礼。” 语罢,回眸看向听鱼,微微颔首示意。 听鱼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将陶罐递给陆美人身边的大宫女。 宋知玉见人接了,朱唇轻启:“嫔妾用这罐桃花茶回礼应是配的上陆美人您的厚赐。” 厚赐二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陆美人凤目扫过那连釉都没上的粗陶罐,微微蹙眉。 真是穷酸至极。 待那大宫女揭开罐盖,陆美人喉间漫出轻笑,悠悠说道:“难为宋妹妹巧手,这花茶倒是比那制茶嬷嬷还精细些。” 话落对身侧宫女道:“叶儿,且仔细收着,莫辜负宋宝林这番“苦心”。” 语气里的嘲讽之意,任谁都能听的真切。 讽刺她粗陋不堪。 御花园,那些个围观宫女太监闻言、纷纷屏息敛气,垂眸不语,青砖上却映出数道微颤的影子。 想来憋笑憋的极为辛苦。 此时,他们自然是在笑宋知玉的回礼上不得台面。 宋知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美人身旁颤的最厉害的宫女,忽而轻移至陆美人身边,“陆美人可知嫔妾为何挑选桃花作礼?” 未等陆美人作答,她已语笑嫣然:“此花最妙处,胜在它总开在百花前头,哪似您送的芍药,开的满园皆是。” “你!”陆美人未料宋知玉竟如此直白回敬她,顿时红唇微启,欲驳。 可眼角余光瞥见元庆勾唇而笑,脸色霎时变铁青。 宋知玉点出她送的贺礼、显得她特别小家子气。 她从未如此丢人现眼过! 这笔账她记下来。 陆美人生生压下满心怒火,冷冷道:“多谢宋宝林美意,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带着宫人匆匆离去。 宋知玉目送那抹茜红远去,将鬓边碎发撩到耳后,对着元庆福身:“今日多谢大人主持公道,嫔妾心中委屈总算有了可诉之处。” 元庆嘴角微抽,暗自腹诽。 不,她还有主子可以诉苦,且倒霉的一定是旁人。 可他不能说,硬生生憋在心里,还要含笑摆手,“咱家秉公办事,小主无需言谢。”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元庆处理完后续事宜后,便向宋知玉告辞,他还得回去将此事禀告给主子。 御书房内,凌云霄听着元庆絮絮叨叨的回话,索性搁下手中奏章,姿态闲适的靠着椅背,眼底兴味十足。 待听完来龙去脉,尤其是听到姑娘送的回礼及回话,低声轻笑,“她倒是不肯吃上半点亏。” 不过…… 此番得罪了陆美人,她无根无底的,少不得要被刁难。 凌云霄指尖轻轻敲击桌案,思索须臾后沉声道:“元庆,传旨。陆美人治下无方,着令其于步韵宫闭门思过一月,无诏不得外出。” 顿了顿,为免被其他妃嫔看出他偏袒之意,又补了一道旨意。 “至于宋宝林,虽事出有因,但言语间亦有不当之处,着令其于自己宫中抄写《女诫》百遍,以示惩戒。” 元庆忙不迭应下,心中暗自咂舌。 主子平日里不管后宫之事,碰上宋小主的事儿,心思格外细腻。 他脚步匆匆,前去宣旨。 这消息很快便传遍后宫。 等元庆再回来时,才知主子为了宋知玉,那叫一个煞费苦心。 原来主子担心有人利用亲眷威胁宋知玉,竟特意派了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其祖母。 那边陆美人得了旨意,又惊又怒,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个稀碎。 被困在步韵宫,满心怨恨地想着定要找机会让宋知玉付出惨痛代价。 ———— 宋知玉回到流云宫寝殿,精神萎靡的拉着听鱼坐在榻上,一起脱下鞋袜。 呵呵~ 害她脚底起了三四个水泡, 辛嬷嬷真狗!她背后的主子陆美人更狗! 祝她这辈子都不得宠! 听鱼倒是没她严重,脚底也没起泡,只是有点红肿。 宋知玉在心里骂完人,喊小喜子取来绣花针,忍痛挑破水泡。 她今晚可还要跟着寒云逛集市,机会难得,忍痛也要去! 想到柜子里有慕逸尘给的不少药,忙又让小喜子取消肿止痛的药。 刚上好药,就听到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宋宝林接旨。” 来传旨的并非元庆。 宋知玉愣了愣,起身整理衣衫的同时,迅速复盘了一下御花园的事,确定自己没违反宫规才稳住心态。 主仆三人匆匆迎到殿外,在太监面前跪地接旨。 当那传旨太监宣读着要她抄写《女诫》百遍时,宋知玉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病秧子,装病躲过一劫也好啊。 此番真的是小说照进现实了。 从前她看小说看到皇帝责罚惹事妃嫔罚抄百遍的时候、还总觉得只是罚抄写,算是不痛不痒的责罚。 如今到她身上了,她却浑身难受。 要知道《女诫》全文一千六百字左右,还要用毛笔字书写,手速快也需要一个时辰才能抄完一本。 可旨意里说了,要求字迹工整不可潦草,那就要翻一倍时间,更何况她中间肯定要休息停顿。 一天努努力能抄完三本已经是极限了,百本!她起码要写上一个多月。 宋知玉越想越无力,双眼无神的听着那太监宣读完还说一会内务府会送来誊抄的册子。 满心愤懑,可也只得恭恭敬敬地谢恩。 待宣旨太监走远,三人回了寝殿。 听鱼忍不住抱怨:“小主,明明是陆美人他们先挑事,凭什么要您罚抄,这也太不公平了。” 宋知玉一听便炸毛了:“好个狗皇帝,他可真是被猪油蒙了眼,是非不分!” 听鱼被她大逆不道的话吓的心惊肉跳,赶忙捂住她的嘴。 其实她也就骂一句过过嘴瘾。 等冷静下来想想,这种惩罚在皇宫是正常的。 历朝历代的皇帝,为了平衡后宫,时常双方一并责罚的。 况且她觉得她被皇帝责罚其实是好事。 方才在御花园的风头有点惹眼了,这道责罚圣旨下来,倒是侧面说明陛下并不拿她当回事。 那她还能继续猥琐发育。 宋知玉认命了,抄就抄吧。 她掰下听鱼压下的手掌拍了拍:“听鱼,接下来咱们的绣品大业只能交由你一个人完成了。” 听鱼一听,顿时急的眼眶都红了,“小主,绣品的活本就繁重,若是与绣品铺子谈妥供货,奴婢一人定然是来不及的。” 宋知玉不是没考虑过问题,但流云宫就他们三个,实在是人手不够。 她一屁股坐回榻上,绞着衣袖,苦思对策。 小喜子挠了挠后脑勺,给了个主意:“小主,咱们不…不如…雇…雇人吧?” 听鱼眼眸微亮,双手一拍:“这主意不错,宫里大大小小宫女不少,除了绣坊的绣娘,也是有不少女红活不错的宫女嬷嬷,只要咱们给的工钱合适,应该可以。” 宋知玉听完先是一怔,旋即摇头否决:“不妥。” “为何?”听鱼和小喜子对视一眼,齐声问道。 第64章 作弊的心达到顶点 “后宫眼线众多,咱们弄不清楚那些人的底细,若贸然雇人,指不定会被人拿住把柄……那麻烦可就大了。” 宋知玉一一分析给二人听,二人听后恍然大悟。 小喜子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他很想帮忙,但是写字他不会,绣活他更不会。 宋知玉揉了揉太阳穴,那还有能有什么好办法解决难题? 没有! 她怒气值积攒起来,又暗暗骂了皇帝不是人,不干人事。 时间临近午时,内务府的人和御膳房的人前脚后脚踏入流云宫。 桌子放着一碗清蒸的蛋羹,两盘水煮的素菜以及一碗粟米。 没有美食,赚不到银子,还要抄书…… 宋知玉生无可恋的扒拉了一口米饭,食不下咽。 “小主,不如听奴婢安排?”听鱼吃下一个菜包,突然说道。 宋知玉夹菜的都一顿,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想着咱们人手不够,每日早晨小喜子忙完田地,上午便帮着奴婢剪剪布料,递递针线,下午便让小喜子跟着您一起抄写,如此应能快一些……” 宋知玉索性放下筷子否决了。 “小喜子从未习字,若与我字迹不同,被陛下看到岂不是落个欺君之罪?” 小喜子闻言脑袋快耷拉到胸口了,声音沮丧:“都怪奴…奴才无…无用,连个字都…都不会,帮…帮不上一点忙。” 宋知玉不赞同道:“莫要胡说!不识字怎就成了你的错?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他存在的意义。” 她怕小喜子钻牛角尖,又道:“你看你是咱们宫里力道最大的,开荒种地全靠你不是吗?” 小喜子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 宋知玉是他在宫里当差遇到的最好的主子,没有之一。 “小主,可…可奴才还…还是想…想帮您分担抄写的事…” 她知道小喜子是心疼她,毕竟抄完百本她的手大概也要废上好几天。 想作弊的心达到了顶点! 她要是有个印刷机就好了…… 宋知玉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碗沿,突然灵光一闪,猛的站起身,“都别急!” 听鱼正端起汤碗递给宋知玉,冷不防被她的动静惊的手一抖。 小喜子抹眼角的动作一顿,二人齐齐望向自家主子。 只见她素色宫装下胸口剧烈起伏,白玉似的脸颊浮着两团激动的红晕。 激起二人十足的好奇。 “小主有好主意了?” 宋知玉攥紧拳头“咚”地砸在黄花梨案上,震的餐盘颤动,“活字印刷!” 听鱼和小喜子面面相觑,眼中满是茫然。 他们只听过雕版印刷,还从未听过这什么活字印刷。 难不成这什么活字印刷能帮小主印出百份女戒? 听鱼手中的汤碗“啪”一声搁下,好奇问道:“小主,活字印刷是什么?” 宋知玉脑中浮现出前世参观博物馆的记忆。 “简单来说,就是把《女诫》上的每个字雕刻在一个小方块上,然后按文章内容排成组合,这样就能大大节省抄写的功夫啦。” 小喜子眼眸微颤,显然很感兴趣,连连追问:“小…小主,要…要如何做?” 宋知玉干脆拿起筷子蘸水,在桌案上画起分解图,“咱们做个能拆解组合的字模……” 边说边画出三个规整的方格,“把咱们要用到的字刻在单独的木筷上,排版后即刻涂墨……” 小喜子听完激动的上前一步,膝盖磕在凳子角上却还不到,“奴才这…这就去…去…取木料!” 听鱼圆眼中也燃起两簇小火苗,“奴婢这就去内务府取刻刀!” “都回来!” 宋知玉一把揪住小喜子后领,“急什么,我还没说完。” 单单这两样东西可不够。 听鱼和小喜子二人眼巴巴望着她。 宋知玉轻咳一声,“这字模排好后呢,还需用松脂、蜡和纸灰等材料混合制成的黏合剂,以防印刷过程中字模晃动。” “小主,这好办,前面这两样内务府都有,奴婢这就去要!” 听鱼说完便又要走。 宋知玉立即拉住她,“这事得暗着来,你一下子又要刻刀,又要松脂、蜡油的你如何解释?” 听鱼一拍脑门,“哦对对对,小主抄书这事若被人发现是偷工减料,一定会被责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喜子急眼了:“小主,那……那需要的东西上哪去弄?” 宋知玉心里有主意,拍板道:“好了,午膳后我们先切木块,其他的我晚上去逛集市,可以带回来。” 下一秒,二人同时惊呼:“小主您晚上要出宫?” 宋知玉愣了愣,她没跟二人说么? 好像真没有。 于是乎,将寒云要带她逛集市的事说了一遍。 二人听后齐齐长“哦~”了一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 “小主!这不妥!孤男寡女的……”听鱼絮絮叨叨。 宋知玉果断打断她,“我意已决,听鱼你晚上伪装成我在寝室睡觉,小喜子在院子里盯着,若有人来就说我已歇下,不便打扰。” 心知自家小主主意已定,再多的劝说都无用了,便只能依言行事。 午后。 主仆三人拆了一个新木梯,锯成数段木料,又削成拇指大的木块。 宋知玉在小木块上面用笔写下要雕刻的字。 下刀时却发现雕刻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尝试了好几次都不太满意。 三刻钟后,刻刀在掌心硌出红印,宋知玉嘴里念念叨叨:“横要平…竖要直…嘶!怎么又歪了?” “小主,让奴…奴才试试!”在一旁观摩的小喜子看的心急。 看来她真没有雕刻这个天赋,宋知玉想了想便放弃挣扎了,将刻刀塞进小喜子手中。 还真别说,小喜子比她速度可快多了。 只见他鼓着腮帮子,运刀如飞……但很快就失败。 一连废了七小块后,终于第一个较为规整的“序”字能用了。 可把宋知玉激动坏了。 “听鱼,涂墨!涂墨!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成。” 听鱼立即便将早已裹成团的绸缎,蘸上墨在木刻字上涂抹。 随后宋知玉往宣纸上一按。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 待小木块被揭起时,宣纸上出现一墨团,完全看不清字! 听鱼立即表示:“小主,别慌!一定是奴婢墨涂多了。” 宋知玉表示认同,“那就多按几个,墨少了应该就能成了。” 于是乎,她手起手落,连着按了数十个墨团后,字迹终于渐渐清晰。 但…… 印出来的字不对劲。 宋知玉忽然捂住嘴,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第65章 按律该剜眼断舌 她记起来《天工开物》中有记载,活字需反刻。 “小小…主,怎么了?” 宋知玉拿起木块,指给二人看,“是我的错,我竟忘了要将字反着书写。” 小喜子鼻间冒着细汗来不及擦,急急凑过来,“小主,您…您的意思是…咱们这…这一个多…多时辰的功…功夫,全…全白费了?” 宋知玉无奈点头,“嗯。” 听鱼看了二人一眼,心态良好,“没事没事,咱们第一次没经验,失败很正常。” 一切重来。 好在有了全面的经验,三个人分工明确,听鱼负责刮毛刺,宋知玉负责写反字,小喜子负责雕刻。 半个时辰后,第一个反“序”字被雕刻出来。 听鱼激动的抓着宋知玉的袖子,留下墨色一个手印。 “成了!小主,这次印出的字没晕墨,字体也是对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 宋知玉看着宣纸上端端正正的字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活字印刷术初实验成功! 她绽出灿烂笑意,指尖抚过木块凹凸木纹:“咱们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话音未落,侧头瞧见小喜子攥着她衣袖,眼含泪意。 她正要打趣,却见听鱼拍着手笑,“真好,往后小主便是要抄万卷经书,也不怕了!” “呸呸呸!” 宋知玉慌忙去捂她的嘴。 谢谢! 她不想再有下次再抄别的书的机会。 刻完整本女戒的字还早着呢,这才第一个,好在圣旨也没说要多久内完成,她还有时间的。 三人稍作歇息,便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投身刻字中。 不知不觉中,夜幕悄悄降临,宫灯缓缓亮起。 也不知是谁肚子咕咕叫起来,将三人从忙碌中拉回现实。 宋知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这个点,御膳房该送膳食来了,快收拾收拾,别让人看到了!” 听鱼和小喜子也忙停手。 正准备收拾残局时,宋知玉身后落下一道黑影。 吓得小喜子差点将手中刻刀甩飞出去。 宋知玉只觉一阵凉风从耳畔掠过,回头时才看到凌云霄站在她身后。 不满的瞪他一眼。 “寒云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凌云霄垂眸视线掠过满地木屑,微挑眉,“你们在做什么?” 让她抄写百遍《女诫》,他以为她此刻应是在抄写才是。 宋知玉已经把凌云霄归为自己人,倒也不隐瞒,甚至还大倒苦水。 “寒云哥,你也听说了吧,陛下罚我…..” 差点说漏嘴,立马改口:“陛下罚我们小主抄写百遍《女诫》,这不得把手写废了么?” 凌云霄意味不明的睨着宋知玉,“所以呢?” 宋知玉摊开掌心,露出一方刻好的木块,“所以为了帮到主子,我们在研究印刷术。” “印刷术?”凌云霄突然俯首,攥住宋知玉的腕骨,两指钳起枚在她手心的活字。 语气森冷:“你们可知私制印版,无论主犯或从犯皆处以斩刑,此乃死罪。” 话音方落,吓得小喜子和听鱼二人扑通一声跪地。 凌云霄斜睨二人一眼,视线转到宋知玉身上,“姑娘是要领着他们往诏狱凑一桌么?” 又来了! 又来了!!! 每次她做点什么,这男人就要吓唬她一回。 看她怎么报复回去。 宋知玉眼波一转。 她忽地欺身上前,指尖在男人胸口轻点,而后覆在其上。 只一瞬。 她分明能感觉到指尖下的肌理瞬间紧绷。 宋知玉唇角微勾,声线低柔:“那不知,侍卫擅闯妃嫔宫殿,与宫女搂搂抱抱,按律该当如何?” 话音未落,男人一双手骤然紧扣住她腰窝。 他低低弯腰俯首,贴在她耳侧,温热的气息撩人耳廓,“按律该剜眼断舌,凌迟处死。” 啧~ 说的真够唬人。 这张好看的薄唇吐出的字怎么就这么冷硬呢? 若非那灼热的掌心几乎要掐进她腰间软肉的话,她差点就信了。 宋知玉忽然觉得逗逗这个浑身冷硬的男人特别有趣。 她没注意的是,听鱼和小喜子看着这一幕,恨不得双双昏死过去。 他们的好小主,大庭广众公然撩拨侍卫…… 此刻两人心里都在想,单是隐瞒这事,就够他们掉脑袋的了! 但更炸裂的还在后面。 宋知玉轻笑,“你倒是熟读《大凌律》。” 她指尖顺着玄色衣衫云纹线游走,突然攥住男人腰间革带,“那寒云哥可要当心……” 尾音打着旋儿往人耳蜗里钻。 姑娘裙下绣鞋悄然碾住男人皂靴,见他仍弯腰垂首,忽而坏心侧颈,红唇堪堪擦过他耳垂,“我们如此这般,明日诏狱的鞭子可要尝尝你的血了。” 姑娘独有的栀子香混着墨香直往他鼻腔里钻,分明是温软的模样,偏生她眼角眉梢都沁着挑衅的野劲儿。 理智在这一刻崩塌。 男人单手扣住她作乱的手腕,垂眸望着仍在笑着的姑娘。 眸底燃起的火似要灼烧了她。 他想…… 不成! 凌云霄幽邃眸光扫过姑娘微张的红唇,后槽牙蓦地咬紧。 他忽地松了力道,指尖却沿着她的脊骨游走至后颈。 宋知玉只觉脖子一阵酥麻穿透皮肤,引得她浑身颤栗。 男人拇指摸索着宋知玉跳动的脉搏,声线凉薄:“那就只好劳姑娘陪在下共赴黄泉了……” 宋知玉浑身一僵,完全没了逗趣的心思。 因为她觉得眼前的男人说的是认真的。 她怎么感觉寒云此刻像个病娇疯批? 恰在此时,院外传来尖细喝唱:“流云宫晚膳到———” 宋知玉慌忙推搡凌云霄,垂眸看向听鱼和小喜子,“还跪着干嘛?还不快收拾?都真想掉脑袋不成?” 眼下倒是怕了。 凌云霄唇侧微勾,掌心向下一压,那些个散落的刻废的活字在瞬间变成粉末。 宋知玉咽了咽口水,对凌云霄武力值的认知提高了一个度。 听鱼白着脸将完好的活字收进袖口。 院外脚步声渐近,御膳房送餐的小太监嘀嘀咕咕声传了进来。 “怪事,流云宫的墨味倒比御书房还重……” 宋知玉喉咙发紧…… 不会被发现吧? 正想着,忽觉掌心被握住,整个人被凌云霄抱起,飞掠而起。 贴着她耳畔低语,“带你出宫。” 不是! 那下面的烂摊子怎么办? 宋知玉低头看去,只见那送膳食的小太监正抬脚往偏殿门槛处踏进去。 似是猜到宋知玉在想什么,凌云霄轻笑一声,“瞧好了。” 话落,不知怎地,那小太监忽而晕倒在地…… 瞧的宋知玉瞠目结舌。 第66章 被怀疑上了? 嗯嗯嗯?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宋知玉还以为…… 凌云霄是想让她看看小喜子和听鱼是如何临场发挥的。 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将人打晕。 还没等宋知玉反应过来,凌云霄已抱着她几个起落,隐没于宫墙的阴影之中。 夜风卷起她的裙裾,宫墙绿瓦在视线里极速后退。 宋知玉瞥见下方巡夜禁军晃动的火把,攥紧的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慌忙将脸埋进男人前襟。 姑娘闷闷的极小声音从胸口传来,“寒云哥,我们就这样走了,听鱼他们怎么办?” 凌云霄淡淡回:“莫慌,出不了事。” “当真?那那个晕倒的小太监……” 凌云霄轻点头,算是有问必答,“我已留下密语,他们应付的过来。” 不知为何,明明不清楚寒云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却让她安心了下来。 掠过御花园时,凌云霄刻意放缓轻功步调,好让怀中的姑娘能看清新开的垂丝海棠。 元庆说过,她素来喜爱花草。 “抱紧。”温热气息拂过姑娘发顶。 宋知玉下意识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听到熟悉低沉声线道:“看下面。” 宋知玉很听话的侧头看下去。 而后忍不住惊呼。 只见月光下的御花园像是被打翻了颜料盘,尤其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下面大片大片的垂丝海棠肆意盛放,如天边绯霞落入人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夜风卷出馥郁芳香,混合着夜间湿润的空气,直沁心脾。 “好漂亮……”宋知玉不禁喃喃出声。 此刻,不安悄然退去,她的眼中只剩下这片如梦似幻的花海。 “没想到这个角度看下去比平日里在下面走动,更美。” 她喜欢便好。 凌云霄眼底泛起笑意,足尖轻点跃出宫墙。 宫外。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候在墙边,凌云霄将宋知玉安置进车内,递给她一条面纱:“带上。” 宋知玉接过果断带上,表示这才对嘛,好歹遮掩遮掩。 随后凌云霄扬鞭催马,车轮滚动间向着西市而去。 阴影处,除了寒星外剩下数十位随行暗卫边追边瞪眼…… 不是! 陛下……怎么就心甘情愿当起了宋小主的马夫? 车内昏暗,宋知玉适应了好一会,撩开车帘,看着月光下挺拔的背影,心绪难平。 她以为的出宫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 在寒云这里,是明目张胆飞掠而出…… “寒云哥,你武功这么高强,当真只是普通侍卫么?” 凌云霄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以前是,现在不是。” 宋知玉愣了愣,这是什么回答? “你升职了?” 凌云霄手腕微顿,缰绳在掌心勒出浅痕,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声线发涩。 “嗯。” 宋知玉见他不欲多说,想来是不乐意她问的过多,便住嘴了。 不料,凌云霄突然问道:“先皇在位时,造办处造铜活字,耗银万两未成,你怎会此法?” 万两未成? 怕不是贪墨了银两不办事吧? 等等? 她这是被怀疑上了? 宋知玉指尖轻颤,借着月光瞥见凌云霄侧腰处的玄铁令牌泛着冷光。 她可不能暴露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被知道了怕是要将她当妖女活活烧了。 “家父早年得过工匠残卷……” 也不知这样说,寒云会不会信,不管了,她抿唇继续。 “我看过那本残卷,不仅知晓活字可以用木块雕刻,更是知道……用胶泥刻字,火烧令其坚硬,可比铜活字省多了,大概可省去七成耗费。” 马车碾过道路的声响突然变调,凌云霄想起御书房暗格里那半卷前朝工匠手札。 微微侧首,“陶土遇冷则脆,若遇梅雨季……” 宋知玉几乎脱口而出,“可掺糯米浆。” 凌云霄突然勒马,回眸定定锁住宋知玉的脸颊,眸色讳莫如深。 眼前的姑娘秘密比他想的更多。 一个被乡下祖母养着的小姑娘,不仅会解毒,还会这些奇技淫巧……懂得甚多。 暗卫查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她确实是当年的小姑娘。 此前得来的消息,说宋知玉长大后性格单板木讷,眼下却仿若脱胎换骨,与幼时活泼的性子无异。 又当如何解释? “寒云哥?你……不信我?”宋知玉攥着门框,望着驾车的男人。 凌云霄收回思绪,马鞭声抬起落下时道一字:“信。” 当真信么? 宋知玉有所怀疑,见他不再说话,便也回了车厢内。 月色漫过朱雀大街,长街两侧悬着盏盏昏黄灯笼,人流渐起,马车最终停到织梦坊门口。 “到绣坊了。” 宋知玉下了马车,仰头望着“织梦坊”的牌匾,门内一身着孔雀蓝锦裙的妇人正在与垂头的绣娘对话。 “苏城锦绣丝庄这次送来的是丝线是生丝……”那绣娘声音轻且浅。 “生丝?我明明定的是……苏城路途遥远,退回去怕是又要耽搁许久……”妇人颇为烦恼。 宋知玉听着对话思绪飘远。 前世她的家乡在华夏苏城,丝绸之乡,那里承载了她生活中的无数酸甜苦辣…… “不是要谈生意?”凌云霄见她站定不动,周身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一种姑娘离他很远的错觉。 宋知玉将思绪拉回现实,应了声“嗯”,抬脚跨过门槛。 恰巧听到那绣娘说:“掌柜的,要不便用这生丝绣吧?勉强……” 宋知玉眸光扫过被妇人扫落在地的丝线,俯身拾起望向那妇人。 “不可!” “掌柜娘子,生丝未经三蒸三晒织出的绸缎不仅色泽寡淡,手感也会粗糙许多,若直接用,只怕会砸了织造纺的招牌。” 凌云霄望着侃侃而谈的姑娘,眸色渐深。 枫叶镇并不产丝绸绣线,她也不是宫里织造坊的绣娘,一般人并不知晓,她却对生丝的了解了然于心。 “姑娘倒是个懂行的。”柳三娘丹凤眼斜挑过去看向宋知玉,又落在她身后高挑俊朗的男子,霎时又转开。 暗道如此俊逸的男子倒是难得一见。 “不敢当。”宋知玉含笑回了一句,从袖中取出荷包递过去,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后便说明来意,“前几日我托慕太医来过您铺子……” 柳三娘想了起来,“原来这几日京城盛行的香囊荷包出自姑娘之手,那您此次是来与我相谈合作的?” 宋知玉点头确认,“正是,掌柜娘子,不是此前慕太医与您谈的收购价,可还作数?” 柳三娘眸光微闪,指尖抚过荷包绣线勾勒的并蒂莲花纹,“作数自然是作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底有生意人的精明。 “宋姑娘,你这荷包绣工确实精细,绣样也有新意,只是旁人若是有心,怕也能仿出来,若长期供货,往后可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第67章 只想陪她放纵 这一点宋知玉早就想过了。 她这个香囊荷包眼下吃香的原因其中之一是别具一格的绣样,但古代没有原创这一说法。 要不了多久,便能大批量绣品仿造出来,那确实就不稀奇了。 可她也不会就此被拿捏住。 宋浅浅一笑,打开荷包,“绣样好仿,我这与安神香配方是宫外独一份,寻常人就算知晓几味药材,也难复刻其中精妙配比。” 柳三娘鼻尖萦绕的清香让她神色微动,“姑娘这话倒是有几分生意经。只是这京城的买卖,今日东家起高楼,明日西家……” 她将荷包推回给宋知玉,“姑娘若想长久合作,前一个月可按四钱五,接下来每次供货收购价需按市价来定。” 宋知玉略作思忖,权衡利弊后点头。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市价波动难测,若是太低,我实在难以维持生计。” 说到此处,与柳三娘打着商量。 “我想着,收购价最低不能低于三钱五,您看如何?” 柳三娘却毫不犹豫摇头拒了。 “三钱五实在有些高了,最低三钱如何?姑娘手艺虽好,可这生意场上,风险双方都得担着些才是。” 掌柜娘子说的是没错。 宋知玉到底是第一次谈生意,有些词穷。 凌云霄见此,上前一步站在宋知玉一侧,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上月苏城府进贡的云锦每匹价十八两。” “慕太医与贵铺谈的收购价四钱五,应是扣除了织造司的桑蚕税,若按市价该给到五钱二。” 柳三娘看向凌云霄,眸色诧异之色掠过,“这位公子对布匹倒是知之甚详,对税收这块也门清呢。” 凌云霄淡淡瞥她一眼,神色自若。 “不过略知一二,掌柜娘子既然是谈生意,那生意往来合该公平公正。” 柳三娘暗暗打量着凌云霄,这男子看似只是陪同,却对税法算术精通,莫不是……当官的? 思及此,她心下已有计较。 “最低价三钱三。”柳三娘突然拍板,“每月初九,二四各送六十件绣品,纹样需避开市面图样,宋姑娘以为如何?” 柳三娘取过算盘噼啪拨动,“往后若生意好,我再给姑娘额外添些红利。” 红利这东西不是画大饼嘛? 宋知玉正欲开口,忽觉掌背微痒。 凌云霄借着广袖遮掩,在她手背快速写下“应”字。 微凉指尖划过,惊的她耳尖泛红,脱口应下时已是来不及反悔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这个价格虽未达到预期,但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再僵持下去,反而坏了与织梦坊的合作。 大概寒云也有此番考量,才让她赶紧应下。 便又含笑回道,“掌柜娘子,合作愉快。” 柳三娘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宋姑娘爽快,只要你的绣品一直出彩,我保准都收下。” 这也算是给宋知玉吃下一颗定心丸。 但仅仅是口头上的自然不行,得签契约。 宋知玉考虑到她随时要跑路,与柳三娘约定供货契约一月一签。 柳三娘也有她的考虑,怕到时安神香囊荷包过了时兴,收的多了滞销,便也同意了。 签完契约,从织梦坊出来时,宋知玉总算有闲心逛盛京最繁华的市集。 长街八百盏羊皮灯笼便如金莲次第绽放,暮色里的盛京西市人潮汹涌。 宋知玉攥着凌云霄的衣袖,生怕被扛糖葫芦靶子的货郎撞散。 她承认她是怕路痴症犯了,与寒云走散,回不了宫。 此刻混合着各种食物热气的香味飘进宋知玉鼻腔里,肚子蓦地想起空鸣。 她才想起来,她还没用晚膳呢。 宋知玉突然攥停凌云霄,驻足在羊肉摊前。 铁皮炭炉在暮色里烧成暗红,整扇羊排被铁钩倒悬在一旁的火堆上,油星坠入炭堆时爆出幽蓝火舌。 络腮胡的西域胡商身前还有一烤肉架,他单手转着木签,另只手抓起把混合的孜然的香料往肉上一搓,混着羊油顺着焦脆的皮壳滚落。 宋知玉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想吃! 凌云霄侧眸看了姑娘一眼,只见她的眼眸追随着老板翻转的动作移动,眼底泛起笑意。 “来十串羊肉串。” 落腮胡商咧嘴一笑,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京话应道:“好嘞,客官稍等。” 说罢手脚麻利地将烤好的羊肉串依次拿起,很有眼力见的数出十串递给宋知玉,“一共六十文。” 凌云霄从腰间浅绿荷包中取出碎银时,宋知玉已迫不及待的接过。 待他收好商贩找的散钱时,姑娘立即很不客气地将一把羊肉串塞进男人手里。 自己手里只留了一串,随意吹了一下也顾不得烫嘴,大大咬上一口。 鲜嫩的羊肉在唇齿间爆开,油脂四溢,瞬间驱散腹中饥饿。 “太好吃了!寒云哥你也快尝尝!”宋知玉满足的眯起眼睛,含糊不清的对着凌云霄说话。 天知道,她想烤串这一口想了多久! 宫里的膳食大多是蒸或煮,小炒都没一个,没什么味。 让她这个在现代吃了不少色香味俱全美食的吃货生不如死…… 到底还是宫外好啊! 单单这西市,她一路走来看到了冒热气的蟹黄汤包,闻到混着焦香的糖炒栗子…… 凌云霄侧垂眸,看见姑娘嘴角沾着油泽,不禁莞尔。 他的吃食向来需用银针试毒,与她在一起时一再破例,此刻他更想陪她放纵一回。 寒星想密音阻止时,自家主子已咬了一口羊肉。 鲜香在凌云霄口中散开,他微点头:“还不错。” 寒星:“……”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我安慰:宋小主已经试过毒了,无事发生! 尝过羊肉串,凌云霄眸色微动,一手握着一把羊肉串,一手握住姑娘手腕:“前头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酒楼,带你去用晚膳。” 宋知玉咽下羊肉,看了看天色,确定是晚膳不是夜宵么? 还没等她问出口,人已经被带着混入人群。 她想着寒云特意带她出宫游玩,请他去酒楼吃一顿也是应该的。 没一会便被带着跨过醉仙楼牌匾下的门槛。 一进酒楼,小二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刚要开口招呼,抬眸瞧见凌云霄时,手里的木托盘“啪”一下砸在地上。 “东……” 凌云霄深眸刀了那小二一眼,“要二楼临窗那间能望见西市灯海的雅间。” 宋知玉未察觉,正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间雅致的酒楼。 那小二立即反应过来,恭敬弯腰,“两位贵客里面请,楼上雅间正空着。” 这时,宋知玉听到关键词,忙拽住凌云霄胳膊,“寒云哥,雅间要……” 要银子吧? 话还未说完,只见凌云霄广袖一盏,十两银锭已精准落入小二掌中,“带路。” 第68章 升官发财 宋知玉眨了眨杏眸,有些不可置信,还有些心疼。 诧异的是:寒云怎么秒变大款了? 一出手打赏就是十两银锭?! 难不成他升升官发财了?月银至少百两的那种? 不然怎么解释当初竹林那个落魄小侍卫,此刻的变化? 心疼的是银子! 她不会给寒云难堪非要抢着付银子,毕竟男人在外付款要的便是那份面子,但回宫前她是一定要是将银子补给他的。 她不能心安理得又让人家带她出来玩,还要人家为她花费银钱。 宋知玉胡思乱想间,人已经被拉着在二楼雅间落座,那小二殷勤的将手写菜单递给她。 “姑娘,想吃点什么?本店的招牌菜有玉露珍珠鸡、酒蒸羊、蜜炙熊掌……” 宋知玉盯着菜单上的小篆,精准找到小二说的“玉露珍珠鸡”标价足足要五两时,指甲差点掐断。 这里一两银子能买的东西,相当于现代五百,五两约等于两千五,仅仅只是一盘菜。 宋知玉恍然想起毕业工作的第一个月,因为公司都是要压工资的,她身上只有五百块钱,花了两百租了间老破小,只余三百充当生活费。 想到就要抹一把辛酸泪,挣钱不容易。 凌云霄不知何时已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水晶肴肉配蟹粉狮子头吃么?” 宋知玉心头突的一跳,听菜名便知不便宜。 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投在万字纹窗纱上,凌云霄侧眸注视宋知玉,“不喜欢吃?” 宋知玉微微摇头,“不是……”说着视线定在价格单上。 凌云霄瞥了一眼,懂了。 “想吃什么随便点,莫拘谨。” 这语气,就像是这家酒楼是他开的一般财大气粗。 她要真随便点,指不定今晚二人就要留在醉仙楼刷盘子还债了。 宋知玉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小二,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骑虎难下又囊中羞涩。 草草扫过菜单,视线定在最便宜的粥品上:“方才吃了羊肉串,不是很饿,便来一份七宝五味粥吧。” 话落,将菜单推到凌云霄面前,“寒云哥,你看看要吃什么?” 凌云霄接过菜单随意翻了翻,对小二道:“脆皮烧鸡、水晶虾饺、翡翠玉卷、桂花糖藕各来一份……” 这一长串菜名听的宋知玉晕乎乎的,小手指悄无声息攥了攥男人衣角。 凌云霄说话声微顿,看向小二补充道:“另外再添一盅金玉羹。” 宋知玉:“……”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寒云这么能吃呢? 可以把她吃穷的那种! 她这算不算交友不慎? 那小二听到一连串菜名,满脸堆着笑:“客官要酒水吗?” 酒? 酒更贵! 方才她瞧过了,菜单上的酒最次一壶三两,她怕一会付不出银子,她和寒云得被店家扣押下来刷盘子抵债。 “不要!”宋知玉脱口而出,嗓音响亮,话落觉得不合适,又笑着补充道:“喝酒误事,我们一会还有要事要办,小二再帮我们上两份米饭即可。” 小二点头表示理解,应下后匆匆离开。 宋知玉暗自盘算粥五钱、烧鸡四两三钱、虾饺二两二钱、玉卷一两一钱、糖藕八钱、羹五两,外加两份白米饭二十文,这顿饭共计十三两九钱二十文。 还好还好不会吃破产。 宋知玉见小二走了,凑近凌云霄,小小声道:“寒云哥,这顿我请你,谢谢你带我出宫。” 凌云霄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打转,昏黄的火光在他眼睫投下细密的影,突然问道:“你可还记得三月初四那日?” 宋知玉以为他会开口拒绝,正打算掰扯一阵,听到问话懵了一瞬。 三月初四她当然记得。 那是她刚穿越来的第一天! 寒云突然提那日干嘛?难不成他发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那她哪里露出的破绽呢? 今晚这一餐不会是她的断头饭了吧? 宋知玉打了个寒颤,正游思妄想间,男人忽然倾身,冷冽气息拢住宋知玉的耳尖。 “那夜映竹园,你救我一命,岂是那区区十两银子便能抵的?” 嗯?没发现她是穿越的! 宋知玉提起来的心缓缓落回原处……紧接着又“咻”的提起。 他竟然知道是她?! 宋知玉蓦地抬眸,望着凌云霄幽深如墨的眸子,恍惚看见那夜竹林里蜿蜒的血迹,她对他又打又咬,还抢了钱。 可当时他分明昏迷着…… 宋知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心虚的问出声,“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凌云霄眸光定定落在姑娘脸颊上,“你身上独有的栀子香,沾了我半幅衣袖。” 宋知玉的手紧紧抓着椅背,指节发白。 鼻子这么灵?属狗的吗? 所以那日绮梦池,寒云就是来抓她的?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现下为何又要挑明?” 凌云霄挑了挑眉,他若不这么说,眼前的姑娘怕是要不依不饶的非要请他用膳。 明明将银钱看的十分重要,竟还舍得为他撒钱。 “怀疑是从绮梦池开始,确定是在那日你中蛊毒之时。” 没想到寒云洞察力这么强…… 宋知玉嘘嘘的咳了两声,“除了给你解毒的事,其他的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凌云霄一脸戏谑的看着姑娘,忽然轻笑:“我应该记得那日你抢了钱袋?” “还是那当头一棍?” “亦或者是那胸口一脚?” “以及……在我手背留下的咬痕?” 宋知玉顿时像是被猎人擒住命脉的猎物,浑身僵直。 雅间内熏着鹅梨帐中香,却压不住她后背渗出的薄汗。 这人昏迷了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竟然都记得! “那日我……” 不是故意的。 话还未说出口,凌云霄忽然抬手抚过姑娘发顶,轻抚两下,“胡思乱想什么?我的命可不止十两银。” 宋知玉愣了一下,如琉璃般的眼眸眨了又眨,“你不想报复回来吗?毕竟……” 她当时下手挺黑的。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说她是那晚映竹园寒云遇见的人。 当初有想过…… 若被他逮到人,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但现在……他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凌云霄敛下眉眼,“不想,现下可以安心用膳了么?” 淡淡的语气仿似若无其事,奈何宋知玉瞧见他唇侧微勾了一下。 吓唬她呢? 宋知玉忽然就懂了,寒云突然提及此事只是为了让她心安理得的吃下这顿晚膳。 宋知玉整个人松了下来,光速给凌云霄发了一张好人卡。 多好的男人啊。 不仅不记仇,在知道映竹园那晚是她的情况下,这段时间还愿意与她交友。 对她有求必应,甚至她乱发脾气,他也愿意赔礼道歉,低声哄她…… 她收回之前交友不慎的话。 宋知玉思绪乱飞,暗想寒云这样的好男人,有官职在身,脾气秉性俱佳,样貌也好,在古代应该会是很好的丈夫人选吧? 不仅是古代,放在现代也是绝对吃香的存在。 第69章 赌三片金叶子 “客官,金玉羹要现熬两刻钟,先尝尝这水晶虾饺,桂花糖藕。” 小二端着红木食案掀帘而入,放下天青釉盅,打断了几乎凝滞的空气,后躬身退出,“客官慢用。” 凌云霄蹙眉看着愣神的姑娘,将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声音略微低沉:“尝尝看。 宋知玉收回思绪,眸光往桌上一扫,虾饺晶莹剔透的薄皮下裹着粉润虾仁,看上去很美味。 正想对着男人点头时候,扫到男人的侧脸,小心脏微微动了一下。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是完美的侧颌线,直挺的鼻梁,尤其是半侧的菲薄唇瓣,看上去太诱惑了…… 比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更诱人。 宋知玉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忍住! 寒云是侍卫!是侍卫! 她是宫妃!宫妃! 绝对绝对不能动色心! 宋知玉猛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晶虾饺往嘴里塞,咬了几下后含糊不清道:“合胃口,好吃,你也快吃吧!” 说着又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放在凌云霄碗里。 雅间内安静了下来,菜品陆续上桌,宋知玉的食欲也渐渐被勾起。 面对美食,顾不得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凌云霄见她吃的满足,眼底漾起温柔笑意,时不时为她添茶倒水,还贴心的将她爱吃的菜往她面前推。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二人结账离开醉仙楼。 夜色中的西市大街突然乱了起来,二人路过馄饨摊时,凌云霄揽着宋知玉的腰肢急退三步。 三支暗箭深深扎进他们方才立足的地面,羽尾还在颤动。 “抱紧我!” 话音未落,西市联排街铺屋檐处冒出数十个个黑衣人,手中的弩机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咻咻咻——” 数十支箭齐齐射来。 宋知玉杏眸圆瞪,心跳加速,白皙无瑕的脸颊写满了惊吓。 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环住男人的腰身。 出个宫竟然还遇到了现实版刺杀! 凌云霄往一侧退了几步,单手劈翻馄饨摊的榆木桌,箭雨钉在桌案的闷响震的宋知玉耳膜生疼。 馄饨摊老板被吓得钻进另一个桌底躲避。 须臾,街边的糖画架子随着箭羽轰然倒下,整个西市混乱起来。 被人群推倒的麦芽糖摊位,糖浆流在青石板上。 沾在七八个逃命路人百姓的布鞋上。 凌云霄眸色微冷。 这些刺客不是元庆安排的假戏码。 他扯下摊贩旗帜翻飞间抵挡射来的箭雨,脚尖轻点带着宋知玉掠过屋檐,远离人群退至临街暗巷。 暗处跟着凌云霄的数十名暗卫还未动手。 寒星盯着那带头的黑衣人,摸了摸后脑勺:元庆这小子安排的刺杀够带劲,这不得把宋小主给吓坏了? 这以后怕是得吓得再也不敢出宫了吧? 正想着,见那十名黑衣刺客自屋顶鱼贯跃下,追着凌云霄而去。 寒星斜倚在巷口槐树上,指尖捏着片金叶子,望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咧嘴笑:“兄弟们,赌三片金叶子,半炷香后咱们就得去清场。” 暗卫兄弟们盯着那三片金叶子,齐齐摇头拒绝,主子的身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压根用不了半炷香。 再说了演戏而已,那就更快了。 与寒星赌这个,岂不是将银子直接扔他口袋里? 暗巷内,凌云霄揽着宋知玉落入染坊的刹那。 数十匹未干的绉纱迎风乱舞,黑衣刺客们紧追其后,抽出长剑刺向二人。 宋知玉眼见长剑对着她面颊而来,瞳孔紧缩。 下一秒,凌云霄抱着她倒仰着滑过三个晾布架。 刺客的剑锋刺空,再次挽剑的间隙。 凌云霄贴在她耳垂沉声低语,“闭眼。” 宋知玉以往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种惊心动魄刺杀。 眼下能保命的系统不在,她又不会武功,那点子小力气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她乖巧听话的闭上眼。 她还没蠢到此时此刻给凌云霄添乱。 就在她闭上眼的瞬间,凌云霄反手掷出三枚暗镖,最前排的三名刺客瞬间被割开喉咙。 宋知玉虽看不见,但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她胃部翻涌,她死死咬紧下唇,指尖攥紧凌云霄的衣袍不敢松手。 这可是真真实实要人命的那种! 剩下的七名刺客身形微顿,随后踩着燃料缸边缘翩然而来。 凌云霄抽出随身长剑刺进距离二人最近的那名刺客胸膛,半截剑身刺入对方胸膛,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墨色衣袍被浸染,紧贴着皮肤。 “呃……” 那刺客满眼难以置信,突出的眼眸表露出他的不甘。 凌云霄神色自若,瞥都未瞥倒地的刺客一眼,漠然抽出长剑,足尖轻点过水缸边缘,带着宋知玉旋身掠过晾衣绳。 余下六名黑衣人飞身而至。 凌云霄脚步轻移,剑走游龙,在月光下划出数道血线。 宋知玉只听得铿锵打斗声在耳边,当最后一声惨叫戛然而止时,终究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然后浑身僵直。 月光将凌云霄的脸颊轮廓染出银边,他侧脸染上赤红,仿若浴血修罗…… 地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刺客似乎都没了气息,唯有蜿蜒流淌的血液。 宋知玉打了个寒颤。 这些黑衣刺客是宫里那些神通广大的妃子买的杀手追杀她的? 亦或者这些人是来杀寒云的? 果然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就今晚这样的刺杀,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她就是有系统估计也来不及逃命。 古代太危险了,她想回现代! 宋知玉弱弱问道:“寒云哥,刺客都死了吗?” 怀里的姑娘声音在发颤,平日里红润的小脸,此刻被吓得一片苍白,纤细的身子也在瑟瑟发抖。 凌云霄心跳有一瞬停止跳动,他后悔了…… 后悔在他还未清除身边危机时贸然带她出宫。 宋知玉等不到他回答,双手抱紧凌云霄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我们尽快回宫吧。” 凌云霄眼里都是她眼底映出的害怕,将染血的剑收进剑鞘,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 “好。” 话音落下时抱着姑娘踏入暗巷,刀光却在此刻划破夜色,凌云霄侧身一闪,一柄弯刀贴着宋知玉的肩胛骨擦过,削下一缕青丝。 凌云霄眸色骤沉,“找死。” 反手将宋知玉推进院内,“找地方躲好。” 宋知玉踉跄着跌进方才的染坊时,凌云霄已顺势将木门关上。 她咬紧牙关,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 视线落在墙角的空染缸时,抖着腿快步跑过去,躲在堆叠的染缸后。 寒星赶来时闻到此处浓重的血腥味,视线内凌云霄如地狱修罗,周身散发着强势碾压的冷意。 他独自面对十二名手持弯刀的刺客,而宋小主也不知去了哪里? 以主子对宋知玉的重视程度,不应该抛下才对,除非…… 第70章 算命骗子 寒星瞳孔震颤,惊觉不对劲,今晩掉以轻心,闯下大祸了。 这些都是真刺客,都不是元庆安排的。 “保护主子!” 暗卫们闻讯而动。 凌云霄打斗的同时却密音下了死命令:“寒星留下,其余人进染坊保护好她。” 暗卫们身形一顿,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他们虽担忧却也只能依命令行事。 寒星大大松了口气,原来宋知玉没出事! 这时,又有两名刺客自凌云霄后面袭来。 寒星急急甩出腰间的九节鞭,抽的两名刺客撞碎巷边的腌菜坛子。 “锵———” 火星在狭窄的巷道里迸溅。 宋知玉攥着搅染料的木棍,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敢放松片刻。 一炷香后。 凌云霄徒手捏碎最后一名刺客的喉骨,血雾弥漫间,眼神比饮血的剑锋更嗜血。 战斗结束。 寒星一脚踢飞挡路的尸体,跪地告罪“主子,属下护驾来迟,自愿……” “聒噪。”凌云霄收起剑,理了理染血的衣袍,“速速查明情况。” 寒星诧异半秒,主子不罚他? 真难得。 他秒应:“是,属下立即派人查明。” 起身时听到凌云霄密音,“办完事,去四喜铺子买些蜜饯回来。” 寒星眼珠子瞪了瞪。 买买买蜜饯是要给宋小主压惊吗? 就在他愣神之时,凌云霄已消失在原地。 染缸后的宋知玉攥着木棍的指节发白,脑子里胡思乱想。 都这么久了,寒云他一个人面对两波刺杀,危险重重,都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已经无了。 宋知玉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听到大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来人怕是刺客。 是来找她这条漏网之鱼的吗? 难不成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不管如何总要挣扎一下。 宋知玉屏住呼吸缩成一团,听着坊内细微的动静,握着木棍的手心下满是细汗。 月下黑影逐渐靠近。 宋知玉咬着牙,下定决心殊死一搏。 “莫怕,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寒云! 宋知玉提着的心瞬间落下,闻着熟悉的清冽气息混着血腥气,只感觉安心无比。 寒云他没事! 谢天谢地太好了! 凌云霄垂眸看着染缸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姑娘,白色面纱不知何时染了点染料,发顶发髻散乱得像炸毛的猫儿。 凌云霄抬手帮她理了理发丝,正准备拉起蹲在角落的姑娘。 姑娘突然扑进他怀里,冰凉的锦缎浸着血渍贴上脸颊,她却浑然不觉。 猝不及防间温香软玉在怀,凌云霄怔了片刻。 手都忘了要往哪儿放。 “我以为你…...” 死了。 她哽咽着揪住他腰间腰带,忽然摸到黏腻的温热,抬手竟是满掌猩红,瞳孔骤缩。 惊呼出声:“你受伤了?” 凌云霄抬手握住她颤抖的手:“是刺客的血。”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睫毛上微颤显然吓得不轻的样子,喉结动了动,“抱歉……” 宋知玉仍惊魂未定,攥着凌云霄的前襟不肯松手,仰起脸颊,“这两波刺客都是追杀你的?” “嗯。”凌云霄微点了头,通过刺客招式,他心里已有了点底。 “抱歉,让你受惊了。” 宋知玉确实受到了惊吓,但是心里疑惑也不少。 寒云只是一个侍卫,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刺杀他,方才那架势像是不死不休。 难不成是寒云掌握了某些位高权重之人的把柄。 宋知玉蹙眉,“他们为何对你下手?” 凌云霄轻抚她的发丝,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解释了一句:“朝堂局势波谲云诡,难免树敌众多。” 果然,又是这样的回答。 大约是不想让她多问。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皇帝的侍卫都这么危险,那当皇帝的女人就更惨了,当宠妃就更更更惨了,随时随地被敌人当宝贝疙瘩给噶了也说不准。 还好她穿来的时候就决定不抱皇帝大腿。 这要是争宠,不是死在后宫女人手里,就是死在敌对势力手里。 死状估计好看不到哪里去。 思及此,宋知玉抖了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暗巷传来三声鹧鸪啼,惊的宋知玉条件反射性的再次埋进他胸膛里。 凌云霄能感觉到姑娘颤了颤,“莫怕,不是刺客。” “当真?”怀中传来低声呢喃。 凌云霄视线落在地面洇开的暗红血渍,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嗯,此地不宜久留。” 宋知玉确实怕还有刺客前来,被男人抱起远离此地时,瞬间觉得安全感暴涨。 方才她一个人躲在里面的时候,心跳卡在嗓子眼就没落下过,没吓晕过去已经算好的了。 凌云霄抱着她落在“织梦坊”门口放下时,宋知玉看到马车正停留在此处。 她才稍稍安定。 宋知玉不知道的是,此时二人周围已藏了数百暗卫,潜伏在西市。 其中一波还是元庆安排的假刺杀人员,只可惜被真刺客给搅了。 宋知玉看着到处挂着彩绸的西市街道,此时人烟稀少,摊位散乱,只余下一些小摊贩冒险收拾。 这些摊贩今晚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不过也有胆大的。 距离他们的马车三米处,还支着个破旧卦摊,“算卦”旗幡下一个独眼老者手中摇晃着龟甲,将里面的铜板摇的“叮当”作响。 独眼老者见宋知玉看过去,眼里闪过精光,嘶哑着声音远远问道:“二位可要算一卦?” 宋知玉愣了愣,难不成她也要遇上穿越女必遇的隐士高人,能看透她的来历了? 一阵风出来,将竹竿挑着的旗幡吹的猎猎作响。 凌云霄将宋知玉护在身后,“江湖术士,不必理会。” 宋知玉也不想被人直言她非这个世界的人,等会给她来一句异世幽魂,凌云霄洞察力极强,怕是会怀疑。 于是应了一声,抬脚欲跨上马车,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姑娘留步。”那老者急急喊道,“若是测姻缘,老朽分文不取。” 宋知玉身形微顿,看来是想多了,这家伙估计就是那种算命骗子,想捞一笔罢了。 她都已经是皇帝妃子了,还有什么好算的,神经。 果断爬上马车,却见凌云霄盯着那独眼老者未动,秒懂。 寒云看上去也二十出头了,也不知他有没有娶妻生子,不过看他独来独往,身上也没有女子物件,难不成还没成婚,婚姻艰难? 听到老头能测算姻缘,走不动道也很正常。 “寒云哥,要过去算算吗?” 第71章 能否斩断姻缘线? 凌云霄收回眸光,神色平静:“不必,不过是些骗术,信不得。” 说罢便转身扶着宋知玉上了马车。 那独眼老者却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直指宋知玉:“二位贵人怕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吧?” 凌云霄的手已按在剑柄上,独眼老者视而不见,从摊桌上取出一枚平安符,对着宋知玉神神叨叨的说话。 “小娘子命格贵不可言,奈何红鸾星裹着刀光,这枚平安符或可保姑娘一命。” 宋知玉撩开布帘的动作顿停,几个意思? 这老者知道自己是妃嫔,听这意思她在宫里还有血光之灾? 想到白日树敌的陆美人,还有心思不明的瑶湘琴,宋知玉半信半疑的下了马车。 主要是万一这人真有点本事,那个护身符有用也说不准。 华夏国国人骨子里是有点信玄学的。 凌云霄见姑娘下了马车,抿紧薄唇护在她身侧,手落在剑柄处欲随时出杀招。 宋知玉走至老者五步之遥,刚刚经历过刺杀让她不太敢靠近:“这枚符多少钱?” 独眼老者笑了起来,连带着眼角皱纹也深了几分,他将平安符递过来,“小娘子,平安符一两银一枚。” 听他收钱,宋知玉反而松了口气,下意识看向凌云霄,似乎在跟他确认老头有没有危险,犹豫着要不要靠近。 凌云霄蹙眉,眼底掠过警惕,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老者不简单:“别过去。” 宋知玉闻言,原地站定取出一银子扔在算命桌上,“你把符扔过来。” 独眼老者倒没说什么,依言行事,而符箓却落在了凌云霄手中,直到确定这枚黄符没问题,才交到宋知玉手中。 如此,平安符也拿了,宋知玉想着可以回宫了。 不料那独眼老者又开口了:“小娘子莫急着走,可否听老朽几句?” 还有完没完了? 收了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那独眼老者似乎是怕宋知玉走,急急道:“姑娘鸾帐所系之人,正立于万丈深渊之处,三灾六劫已缠小娘子命宫。” 宋知玉心头狂跳,简而言之就是她的夫君,也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帝,会让她经历不少灾难折磨。 这老头看上去有点真本事。 三灾六劫啊,这碰上了得多倒霉哦! 看来她得尽快逃离皇宫。 她不自觉攥紧衣角,紧张兮兮的问出声:“可还有转机?我远离他的话是否能斩断这姻缘线?” 独眼老者见她终于驻足,老神在在的摸了摸胡须,“难!小娘子这姻缘线是月老拿浸过血的红线绑的,要断……” 小姑娘想斩断与他的姻缘线? 那他与姑娘唯一的牵扯便没了。 思及此,他心底透着不骨子难言的情绪。 总之不可以,绝无可能。 凌云霄突然扣住宋知玉手腕,力道大的她吃痛轻呼。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攥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像是要把老者的话碾碎在血肉里。 “江湖妄语,莫要当真。” 凌云霄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寒凉,深邃眸光凝成杀意直直盯着独眼老者,似乎他要是敢说下去,他便会取之性命。 等等! 不对啊! 这老头说的是她的姻缘,又不是说他寒云,她断不断的貌似跟他无关吧? 他怎么倒是急上了? 老者用他那只独眼意味深长的扫过凌云霄,忽而诡秘一笑:“这位郎君,老朽劝你一句,过满则溢……” “小娘子若想活命,需得浴火灰飞烟灭。” 宋知玉整个人懵了,也就是说她想逃离皇宫,千难万险,甚至说压根不可能。 灰飞烟灭? 都烧没了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还能有转机呢? 宋知玉想不明白。 “胡言乱语,找死!” 凌云霄稳如泰山的面色在老者话落时瞬间崩塌,周身布满冷铁气息,裹挟着杀意长剑出鞘直刺而去。 老者枯瘦的身形如纸鸢般飘上屋檐,“郎君情劫乃金丝绕檀木,藕断丝连局,强求时如握指间沙,欲断时偏遇火中莲。” 而后消失不见,倒是老者嘶哑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半疯半癫…… “小娘子情劫自带回魂引,离宫复归宫,生生世世轮回盘上画同心契。” 声音消散时,宋知玉还未回神。 这老头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不太能想明白。 对街织梦坊二楼,柳三娘倚靠在雕花窗前,望着楼下二人的背影,眸色意味不明。 心道:好一个血线牵姻缘。 夜已深,二更的更鼓传来,凌云霄将愣神的姑娘带上马车,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生怕弄疼了她。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那诡谲静谧的气氛,可宋知玉脑海里还回荡着老者的话。 “寒云哥,你说方才的术士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凌云霄能听出宋知玉声音里的不安。 男人脸色阴沉的可怕,宋知玉听不出来的意思,他倒是听出来了。 可他偏不信邪。 只要一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宋知玉,他便压不住翻涌的暴戾之意。 他绝不会放姑娘离宫。 凌云霄收回思绪,收敛起神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莫要瞎想,此种言论听听便罢,此人不过是装神弄鬼骗人银两。” 宋知玉靠在车厢壁上,抿唇不语。 试图理清思绪。 她总觉得那老者说的意有所指。 若他当真只为了骗银子,收了她的符箓银子,应该见好就收才对。 可他偏偏后面说了许多,既像是警示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到底不谙玄学之道,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总之她想离宫,与火烧有关。 眼下她还离不了宫,先不想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攒银子吧,也不知方才她离开后,听鱼他们怎么应付的。 凌云霄听不到车厢内的动静,不确定姑娘有没有听进去他所言,挥动马鞭的同时,对着虚空暗下命令。 “速将独眼术士捉拿回宫。” 马蹄声在寂静中“哒哒”作响,在回宫的路上疾驰。 月光被层层云翳遮掩,只洒下几缕微弱地光。 凌云霄脑海里浮现起姑娘此前提起的话。 出宫。 去西州城定居。 隐在暗处的暗卫们,忽然感觉到了低气压。 比以往主子处置敌人时更低,简直非一般的恐怖,仿佛要变天了似的。 ————— 流云宫。 听鱼听着打更的声音,缩在宋知玉的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紧闭的雕花木门,急的直冒汗。 这都已经是亥时了,小主怎么还不回来? 莫不是要与那寒云留宿宫外? 这可使不得! 早知道她就应该拦着小主,不让她出宫,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万一两人把持不住干了点什么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落在院中。 正是宋知玉和凌云霄二人。 守在外面的小喜子见宋知玉回来了,立即迎了上去。 “姑…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方…方才,止水宫的绘…绘春往咱们这张…张望了好几回。” 第72章 有求于我? 宋知玉忍不住蹙眉,瑶湘琴总派人盯着她流云宫做什么? 想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听说她被罚抄女戒,派人来看她笑话的? 果然那个独眼老头说的没错,跟皇帝扯上,就没啥好事! 指不定就都憋着坏想对付她。 这一出,让她对素未谋面的皇帝印象又差了好几分。 她心里忍不住烦忧,瞧瑶湘琴那面相,就是阴险毒辣那种,不得不防。 宋知玉抬眸望向身侧的凌云霄,宫灯在他的眉骨投下深浅不定的暗影。 想着寒云这不是升职了嘛,权力应该更大了,而她就不一样了,连个人手都没有。 倘若寒云能帮她盯着止水宫就好了。 察觉到姑娘的注视,凌云霄深邃眸光朝她看来,唇线微勾:“有求于我?” 被看透了,宋知玉便老老实实点头。 “嗯。寒云哥,能不能麻烦你在宫里巡视的时候,帮我多留意下止水宫?” 对上姑娘眼眸,听她低低软软的求助,凌云霄缄默不语,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那宫女盯得是你家小主,你慌什么?” “我就是……” 宋知玉对上凌云霄摄魂般的眼眸,差点脱口说出自己的身份,好在及时刹车。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与主子绑定在一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凌云霄默了默,姑娘是铁了心不肯与他坦白身份。 宋知玉见他还不应,知晓让一个侍卫盯着宫妃不太合适,但是她确实没有合适的人手,“寒云哥~帮帮忙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凌云霄听着姑娘柔软细腻的嗓音,差点没绷住,好整以暇的问道:“帮你有何好处?” 好处? 求人帮忙应该的! 应该的! 但是她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啊。 宋知玉绞尽脑汁,突然眼眸一亮,“寒云哥,你等我一下。” 说着哒哒哒跑进寝殿,拿出笔墨纸砚,“唰唰唰”写下一页纸,是关于活字印刷的制作方法。 随后又快步跑出来,二话不说将纸张塞进凌云霄手中,还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寒云哥你且仔细收着,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好东西,呈给陛下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凌云霄展开扫了眼,面不改色的收进袖中,“你倒是会省。” 宋知玉怒了,气的戳了戳他手臂,“你前头不是说了吗,造办处造铜活字,耗银万两未成,那我这造活字的法子就值万两!” 手臂被一只炸毛的小猫爪子挠了,凌云霄低笑了声:“如此说来,姑娘这是亏了……” 亏什么亏? 不过是存在脑子里的记忆,跟她的小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不能表现出来。 宋知玉脸上漾起笑容,“给你不亏,所以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吧?” 凌云霄眼底升起一抹暖意,方才的低气压散了些,微微颔首:“嗯。” 宋知玉见他答应,眉眼含笑,“那就多谢你啦,你可一定要帮我盯紧止水宫啊。” “他们三番两次盯着流云宫必定有鬼,若有异动,你一定要告诉我,也好让我有所防范。” 凌云霄眉心微蹙,未料到瑶湘琴已不止一次盯着流云宫,“好,有我在必不会让止水宫得逞。” 男人冷然的声音里裹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二人站在院中许久,小喜子可还记得前头小主与凌云霄的亲密行为,终于忍不住吭声:“寒云侍卫,您……您今晚不当值吗?” 凌云霄闻言,视线扫过小喜子,那一眼寒意十足。 小喜子被盯的浑身一颤,差点直接跪下。 他虽已习惯寒云侍卫向来冷脸,可这般被直视,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了挺胸膛,防贼似的盯着凌云霄。 宋知玉也意识到时候确实不早了,怕耽误凌云霄办正事,赶忙道:“寒云哥,谢谢你今日带我出宫辛苦你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凌云霄定定看着宋知玉,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转向小喜子嘱咐道:“夜里警醒些,若有事可去武英殿唤我。” 说罢脚尖一点融入夜色之中。 见人离开,宋知玉才抬脚迈进寝殿,刚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卸妆。 听鱼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跑到她身旁替她捏肩,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小主,奴婢还以为你不回宫了呢!” 宋知玉侧头看她一眼,“我不回来能去哪?” 听鱼掘了倔嘴,“奴婢知道小主一心想离宫,若真有这一天,小主可不能抛下奴婢一个人离宫。” 宋知玉抬手卸下面纱,闻言将面纱往梳妆台上一扔,挑眉道:“你想跟我离宫出逃?你就不怕往后过上逃犯般的日子跟着我四处东躲西藏?” 之前她倒是考虑过要不要带上听鱼和小喜子,可今晚经历的事,让她深刻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知道的华夏历史古代。 这里能人辈出。 之前出现在流云宫的螳螂蛊就是她闻所未闻的。 还有今晚那样穷凶极恶的刺客以及神出鬼没的独眼卦师…… 她想身为这个地方的一方帝王,手中底牌应该也不少,抓到她的可能性很大。 眼下她已经被宫妃盯上了,且她可不想跟肥腻男发生关系,所以她要出宫搏一个可能是必然的。 万一她出逃不幸被抓,大概会丧命,又何必再赔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听鱼捏肩的动作加重,急切道:“奴婢双亲早已不在,眼下对奴婢最好的就是您,只要能陪着您,奴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不怕的!” 小丫头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来,像团火烧的宋知玉喉咙发紧。 她能听出来听鱼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言语,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更不忍心让人跟着她丧命。 “说什么傻话?”宋知玉转身对着听鱼,露出一抹笑意:“真要到了我出宫的时候,我定会将你和小喜子都安置妥当,便不要跟着我出宫受苦了。” 说着,她指了指面纱:“你瞧,正如你此前说的,宫外处处危险,我今日便遇到了匪徒。” 听鱼这才注意到,那面纱上的不是红梅,而是血迹。 可她却坚定的对着宋知玉跪了下去,仰起脸,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奴婢不管,小主去哪,奴婢去哪!便是遇到危险,奴婢也要挡在小主面前!” 声音里透着绝对的倔强。 宋知玉抚额,有些无奈,岂料,小喜子突然打开寝室门,冲了进来直直对着她磕了三个头。 “奴才也要…要跟…跟着小主,您…您去哪…奴才便…便去哪!” 宋知玉揉了揉太阳穴,瞧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二人,语重心长开口相劝。 “听鱼、小喜子,你们可想清楚了?一旦跟着我离宫,便再无回头路了,往后吃穿用度、住宿安身都是难题……”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持,双双齐齐点头:“想清楚了。” 宋知玉看着二人,心里五味杂陈。 她甚至不知道,二人何时起了非要追随她出宫的想法。 第73章 出宫的户籍文书 明明之前,听鱼还劝她留在宫里来着,眼下却非要跟着她出宫。 瞧这架势,她劝是劝不动了,但要带着二人出宫,就得从长计议。 多了两张嘴,之前定的五百两小目标可能还不够…… “容我想想,出宫一事事关重大,若要带你们二人一起出宫,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能有丝毫差错。” 听鱼闻言一喜,随后提议道:“小主,奴婢瞧着寒云侍卫今日能这般轻易带您出去,想来带咱们三人出宫,应是毫无问题。” 宋知玉微微摇头,摆手拒绝:“不可,寒云哥已帮了我们良多,此等触犯宫规大事,万不可连累了他。” 听鱼脸色微变,仔细思量惊觉自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寒云侍卫愿意帮她们卖绣品,已经是触犯了宫规,倒要不了命。 可帮他们出逃,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甚至有可能连累九族。 小喜子挠挠头,一脸憨态语气却认真:“小主,奴…奴才听说敬…敬事房卢…卢管事最是贪…贪财…或许咱…咱们可以从…从他那里买…买假身份出…出宫。” 小喜子结结巴巴的提议,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在寂静的夜里激起涟漪。 “假身份……”宋知玉垂眸思索片刻,抬眸正视二人,“你们说,想要个假身份那卢管事大约开价几何?” 小喜子立马举起五根手指,结巴声里透着肯定:“五…五百两纹银,可买…买个浣衣局的失踪宫女户籍。” 嘶! 听鱼倒吸一口凉气,“卢管事胃口当真是大!” 宋知玉诧异的看向小喜子,“你如何得知?” 小喜子憨憨摸了摸鼻子,“那…那日,奴才进…进冷宫,偷…偷听到的。” 宋知玉恍然大悟,这等偷听秘密的事她不也遇到过,还是关于皇帝和妃嫔的… 下一秒宋知玉的思绪被听鱼的声音拉了回来。 “即便咱们不眠不休做绣品,每月最多得上一百多两银子,便是如此,想要三个假身份起码要攒上一年方可攒够。” 这前提是绣品一直不掉价,再加上出宫置办宅院,吃喝用度,没个一年半载是出不了宫的。 可宫里的妃嫔可不会给她如此充裕的时间。 可假身份对宋知玉的吸引力太强了。 一千五百两换三张可出宫的户籍文书,倒比私逃宫门逃亡要安全的多了…… “买假身份倒是可行,银子的事咱们可以再想想法子。”宋知玉对着听鱼说完,又吩咐了一声。 “小喜子,你无事时可多去敬事房走动走动,留意留意那卢管事。” “小主,咱们当真要收买那卢管事?”听鱼一脸纠结。 宋知玉看她这神色,眉头一挑:“你也知晓那卢管事的秘密?” 听鱼咬了咬唇,将她听说的小八卦说了出来。 “奴婢听闻卢管事是个好赌的,之前还他的对食宫女离宫留在他宫外的宅子里伺候,岂料他转头便将人卖进了青楼。” 宋知玉闻言,脸色沉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卢管事,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不得不防。 可转念一想,正是因为此人有弱点,她们才有可趁之机。 宋知玉沉思片刻,有了主意:“咱们与他交易前得先掌握他的把柄,这样才能确保他不敢耍花样。” 小喜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小主放…放心,奴才保…保准挖出他见…见不得人的事儿!” 宋知玉轻轻一笑,“你平日里就机灵,这事就交给你办了,行事小心些,莫露了马脚。” 小喜子忙不迭点头,记下吩咐。 听鱼也没再多话,见夜色已深,伺候宋知玉洗漱后便也去歇着了。 期间宋知玉问听鱼,她和寒云离宫时,那送餐的小太监晕倒在门口后如何了? 听鱼说小太监晕倒时,小喜子喊了附近巡逻的侍卫将人抬走了送去了太医院。 无事发生。 大概是寒云交代小喜子这么做的。 宋知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时而浮现寒云的身影,时而浮现那一具具刺客尸身,时而又想起那独眼老者的话。 直到四更天时,宋知玉才堪堪入睡。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成了一个三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正坐在一个大院子杏树下吃糖葫芦,后颈突然被一只大手用粗布捂住口鼻。 她拼命踢蹬无果,攥在手里的糖葫芦掉落在地,手指在那只大手上抓出三道血痕。 昏迷前听到一个男人的低骂:“要不是要卖钱,老子非把小兔崽子的手砍了不可。” 她被颠簸晃醒时,发现自己蜷在腥臭的昏暗马车里,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照见十几个蜷缩的小身影。 她害怕又恐惧,垂眸瞥见身侧还有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浑身被捆绑着。 男孩鸦羽睫毛轻颤,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整张脸即便闭着眼依旧透着无尽的贵气和冷傲之气。 她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暂时忘记了害怕。 那男孩苍白玉容染着不正常的红晕,他嘴里喊着:“饿……”时,暂时忘了害怕。 “阿爹说饿了吃糖便不饿了。”她呢喃着,红白相间的糖块凭空出现在掌心,而后塞进男孩干裂的唇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俊秀的男孩醒了。 他眼尾泛着病态的红,眸色却比阿爹珍藏的徽墨还要幽深,干裂的唇间漏出几声模糊呓语,她凑近才听清几个字。 “母…..救…..”。 母亲? 他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希望阿爹阿娘来救他? 她果断学着阿娘的样子握住小男孩的手,“小哥哥,你别怕,我阿爹阿娘最是厉害!” 男孩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抿了抿嘴里的糖块,定定看着她,沉默不语。 她却看见他的神色,像离了母亲的幼犬一样难过。 转眼马车停了,爹娘带着一群护卫将她带走,她攥着男孩的手哭闹,非要带走好看的小哥哥。 画面一转,她已回到熟悉的院子,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碗,踉踉跄跄跑向杏花树下神游天外的男孩。 “霄哥哥,喝鱼汤…….” 画面里,男孩望着那碗鱼汤,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慌了,问他是不是想爹娘了? 男孩还是没有说话,她也不恼,还奶声奶气的跟他说:“霄哥哥,我也想我爷,阿爹说想他了可以看天上的星星哦~” 然后,她瞧见从未笑过的男孩,笑了,笑的很好看很好看。 温馨的画面戛然而止,画面转到冬日。 寒冬的第一场雪压断枯枝,院落里她正踮起脚尖,给男孩系斗篷。 一黑衣人飞身而入,男孩突然反手将她护在身后,黑衣人拉着男孩的手,说:“该回去了。” 分离时,她哭喊着攥落男孩刚系好的斗篷,“霄哥哥,不走好不好?” 意识消失前,她听到男孩那句:“玉儿乖,等我。” 画面就此结束。 第74章 似曾相识 当夜子时,凌云霄沐浴后回到养心殿,想到姑娘此前的交代,“寒风。” 守在养心殿梁上的寒风翻身而下,“属下在。” “派人盯着止水宫,稍有异动,立即回禀。” 话音刚落,一名暗卫便闪身而入,单膝跪地。 “主子,那独眼术士下落不明,暗部、影部找遍了整个京城,皆未发现他的踪迹。” 凌云霄耳畔回响起那老者话里有话的样子,气压骤低,冷声道:“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人今晚似乎是算准了宋知玉会出现在西市,似敌似友,他要弄清楚此人到底是何目的。 暗卫领命退下时,寒星拎着几包蜜饯破窗而入,嬉皮笑脸打开一包递上。 “主子,四喜铺子最好吃的几种蜜饯属下都给买回来了,您要不要尝尝?” 凌云霄眸光落在那晶莹剔透的蜜饯上,想起那夜他递上蜜饯时,姑娘耳尖染上的薄红。 他素来不喜甜食,此刻竟鬼使神差般拿起一颗浅尝,甜而不腻,怪不得姑娘喜爱。 深眸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寒星见主子心情转好,笑嘻嘻道:“属下听寒雪说,不论男女吃了甜食,心情都会愉悦起来,果然如此。” 凌云霄转瞬压下外露情绪,忽而想到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见了血,怕是要辗转难眠了。 “元庆,明日一早去御膳房传旨,各宫朝食皆配甜羹。” 元庆早已习惯,主子此番下旨定当是为了宋小主。”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听到主子说:“你私下与仲离说,送去流云宫的那份,要更充足些,便说是你个人的意思。” 仲离调任御膳房,接到主子下的第一道旨意竟是这个。 元庆暗暗嘿笑了一声,面上恭敬应是。 凌云霄揉了揉眉心,转而问起寒星正事。 “今晚的刺客,查的如何了?” 寒星神色微变,单膝跪地正色道,“查到了,暗部传来消息,今晚宣平王府暗室存着的弩机,少了数十架,与今夜第一波刺客所用弩机契合。” “主子今晚未作乔装,刺客临时行动,露了马脚。” 凌云霄双眸尽是戾气,脑海中浮现宣平王凌云清一身白衣,虚弱不堪的样子。 每每出现,必然一步三咳。 装病三载,终是坐不住了。 原本想留凌云清一命,奈何他非要争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便成全他。 铺设的渔网该收了。 凌云霄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沉思片刻后一声令下。 “寒星,调禁卫军将二皇子府围成铁桶,凡有异动者……就地格杀。” 寒星领命而去,养心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烛火摇曳,凌云霄写下一道圣旨。 【宣平王私造武器,圈养死士,谋朝篡位,按律满门抄斩。】 “元庆,去宣平王府宣旨。” 元庆接过圣旨时,双手微微一颤。 这可是天大的事,他记得主子原本是要在春狩时收网。 宣平王府势力盘根错节,一夕之间便要覆灭,是主子绸缪多年下的结果。 如今提前收网,这朝堂怕是又要掀起惊涛骇浪。 元庆稳了稳心神,匆匆带着人前往宣平王府。 片刻后。 寒影将染血的弯刀带来,“主子,属下已验明,第二波刺客所用弯刀乃北境玄铁打造,暗卫封锁京城抓到三名北境探子。” 凌云霄接过弯刀,手指轻轻擦过刀刃,寒芒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眸底尽是杀意。 正是这把弯刀,削了姑娘耳畔一缕青丝。 凌云霄眸色沉沉:“探子招了?” “回主子,那三名探子嘴硬的很,不肯交代半句,不过影部倒是查到了点有用的消息。” 凌云霄微微颔首,“说下去。” “影部查到鸿胪寺通译往往来胡商的货品中塞过数十张通关文牒,还有光禄寺少卿在春狩祭祀青铜顶中藏了数武器,形似弯刀。” 凌云霄听后眼中杀意更盛,他知朝中有人勾结番邦,不曾想,便是连光禄寺少卿也参与其中。 自然他们敢这么做,背后必有靠山。 为了权利,当真丝毫不顾家国,百姓安危,留他们何用? 北境向来对大凌虎视眈眈,眼下暗地里这两人背后不知与谁勾结,妄图里应外合,搅动风云。 刺客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敌人在暗他在明,防不胜防。 凌云霄五指骤然收拢,眉宇间凝着寒霜,看向暗处待命的寒风。 “传令影字辈暗卫,即刻分散至宫中各处,彻查奸细,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即缉拿严审。” “是,主子。”寒风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殿内。 凌云霄看向寒影,“你即刻带人把鸿胪寺通译与光禄寺少卿秘密带来,朕要亲自审问,不可打草惊蛇,若走漏半点风声,唯你是问。” “属下遵旨。” 寒影神色凝重,领命退下。 凌云霄周身散着杀意,又下了一道命令:“寒月,传信漠北,复仇的孤狼该报复回去了。” 五更未至,宣平王咽气的丧报传至皇宫。 凌云霄立于角楼,看禁军带回宣平王头颅,眸中无悲无喜。 三年前,父皇病重时,众兄弟不管不顾闯入养心殿,逼宫下旨立储,其中就有他的二哥,凌云清。 “陛下,微臣共擒拿逆王心腹三十七人。”禁军副统领阮威跪在凌云霄身前回禀,拉回他的思绪。 凌云霄瞥了眼还在滴血的头颅,“阮威,将宣平王的头颅悬于宣武门。” 寒星不知何时来到凌云霄身旁,“主子,此举恐怕不妥,宣平王及其心腹虽已伏诛,然其背后势力未拔除干净,见此恐会生乱。” 凌云霄眸光望向远处宫殿,冷笑,“并无不妥,暗中盯着宣武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绸缪已久,他安排在朝堂的人也是时候顶替那些个有不臣之心的毒瘤了。 “主子,该上朝了。”元庆躬身在一旁提醒。 一夕之间,朝堂风起云涌。 ——— 流云宫。 宋知玉在晨雾散去时醒来,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梦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尤其是最后那句“玉儿乖……”犹在耳畔。 让她恍惚仿佛梦里的小女娃当真是她一般。 可宋知玉清楚,那个小女孩应是原主,唤她玉儿,自然是因为原主的乳名为玉玉。 那梦境或许是原主脑海深处的记忆复苏。 只是,梦里某些画面让她感到疑惑不解。 尤其是马车里,小女娃凭空变出来的糖果,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 是某阿尔卑斯草莓味硬糖。 难不成….. 原主小时候也绑定了系统或者空间? 还有画面里那个小男孩,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冷脸的时候眉眼很像…… 很像寒云。 第75章 实名羡慕 宋知玉愣了愣,越想越觉得小男孩就是寒云。 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理清她做这个梦的原因。 难不成冥冥之中原主在提醒她什么? 仔细想想,寒云似乎从一开始便对她特别宽容,即便她触犯数条宫规,即便她无理取闹,依旧选择帮衬她,纵容她。 倘若真的是他,一切便能解释的通了。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想来寒云初见时,便已认出她了,亦或者说原主。 再加上映竹园那次,寒云也知道是他救了他。 宋知玉恍然,原来寒云对她这么好,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思及此,她长嘘了一口气。 差一点点她就要心动了,差一点点就要自作多情的问他是不是心悦她了。 及时止损也好。 等她出了宫,今生与寒云应是没什么交集了。 只不过这样想着,她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还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宋知玉正出神,听鱼端着早膳走了进来,八卦兮兮轻声道:“小主,奴才方才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宋知玉瞥了眼比平日早膳多出来的一份银耳红枣羹,挑了挑眉,“什么了不得的事?” 听鱼却故作神秘道:“小主先洗漱用早膳,等您吃完了奴婢才说,否则奴婢怕你吃不下……” 这话说的,彻底把宋知玉的好奇心勾了起来,揉了揉脸颊火速起身洗漱吃早饭。 等她搁下筷子,听鱼一边麻溜的收拾,一边憋不住道:“小主,你知道吗?咱们皇宫里唯一身居妃位的梅妃,她失踪了!” 梅妃,记忆里原主见过她一次,脑海浮现起梅妃那副妩媚娇艳的面容。 她在后宫行事向来高调张扬,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失踪? 宋知玉手中擦拭帕子顿在嘴角半息,抬眸困惑看向听鱼:“怎么回事?” 听鱼低腰敛手,凑近她,低声哑气道:“奴婢听说,前几日夜里,有人撞见侍卫禁军统领赵和泰在御花园行苟且之事……” 宋知玉秀眉微蹙,寻思着听鱼带来的消息。 御花园。 苟且?! 她蓦然想起那日与寒云在御花园撞见的那一幕。 宋知玉:“!!!” 她就说怎么听着那么熟悉。 如此说来,那日她撞见正是梅妃娘娘,只不过她以为的肥胖油腻男是皇帝,现在看来不是。 她看的那个男人掉下来的牌子应该是御林军令牌而已。 不过那日二人看着蜜里调油,想来私交已久。 她记得那日寒云特地交代她必须守口如瓶,那这件事是谁透露出来的? 以寒云的武功,倘若御花园还有其他人暗中盯着,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没说,那就是没人。 那这个透露给皇帝消息的人不会是寒云吧? 如此便说的通了,皇帝知道自己脑门上顶了一顶巨大的绿帽,暗中把人给嘎了也说不准。 想想也是,这绿帽嘛谁带谁恼火,更何况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宋知玉压下个各种猜测,追问道:“梅妃什么时候失踪的?” 听鱼左右张望的一番,小小声道:“梅妃便是小主去御花园捡花草那晚后半夜失踪的。” 宋知玉闻言眼睛瞪的老大了,那晚?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知道,果然住的偏远了连消息都要滞后不少。 她大胆猜测,“梅妃失踪是不是与赵统领有关?” 听鱼立即点了点头,“是,据当值的侍卫说,他们在延和门口发现了赵大人的尸体,且那尸体心脏处,正插着梅妃娘娘常带的金簪。” 嚯! 宋知玉愣了愣,这事前一秒野鸳鸯,后一秒生死仇敌啊。 这二人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挥簪相向? 听鱼似乎是看出了宋知玉的疑惑,立即道:“小主,你是不知道,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赵大人趁职务之便,奸污梅妃娘娘,指不定眼下梅妃娘娘已经投了哪口井也说不准。” 听鱼还在自顾自说着:“不过赵和泰死了真是大快人心,此人当值时没少仗势欺人,不少貌美宫女被他欺压获得,奴婢还看到过一回……” 听鱼后面说了什么宋知玉没听进去。 她记得赵泰和是摄政王的亲弟弟,能当侍卫统领的武功应极高,没想到竟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柔弱的妃子杀了,属实有点蹊跷。 而且她那晚会猜错,最大的原因是赵和泰脖子里挂着的五爪龙纹玉佩,由此可见,此人胆大妄为,甚至暗中一定想谋反来着。 梅妃、赵和泰、寒云。 宋知玉将这三个人连在一起,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说不准……皇帝早已知晓,那晚发生的事,其实是针对赵和泰下的一张权谋大网。 再一深思,寒云当时出现在太过巧合…… 不过这与她似乎没什么关系,宋知玉及时刹住乱想下去的猜测。 下一秒,听鱼就说:“小主,赵和泰的尸体当晚便被送去了摄政王府,第二日一早,陛下便下旨抄了赵府。” 宋知玉恍然,这话似乎印证了她的猜测。 赵和泰死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空缺,皇帝一定会让自己人顶替。 看来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帝,似乎不像传闻中的暴躁无能,只会狂怒胡乱杀人。 他在扮猪吃老虎,心思缜密的可怕,一步步将权力收拢在手中。 还好她没有争宠的心思,否则哪天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权谋之争里,神秘失踪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知玉正暗自庆幸,听鱼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宋知玉耳畔,仿佛憋了个惊天大秘密般。 “小主,还有呢!御林军统领换人了,那人小主还认识呢?您猜猜是谁。” 宋知玉略一挑眉,心中已有猜测,却顺着这丫头的意,故作好奇问道:“我认识的?谁啊?” 听鱼直起身子,故意拖长调子,“此人就是……寒云侍卫,如今咱们该唤他寒云大人了。” 宋知玉蓦然想起,昨夜寒云说他升职了,应该就是升到了统领的位置,难怪啊! 她原本还在好奇升了什么职位,让他吃饭的时候如此财大气粗,甩给小二的银子都是十两银锭。 升了这么大的官,正二品的大官,光月银就有五十两银外加可禄米约十石。 可不就是大款。 宋知玉实名制羡慕了一下下。 第76章 抱上大腿 转念突然想到那日映竹园内,她看到寒云的令牌明明是普通小侍卫来着,怎么短短不足一月,他就如乘风直上,成了统领。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寒云的身份有鬼。 再联想到寒云一个普通侍卫经常出去出任务,由此猜测,其实寒云是皇帝的心腹。 如此也好,眼下她已与寒云处成了朋友,更何况,他还有可能是原主幼时救的小男孩。 寒云这条大腿,她算是板上钉钉抱上了,以后她行事只会更方便。 后宫八卦也聊完了,宋知玉想着好几日没去后院看看了,便想去看看菜苗长的如何。 踏入后院,原本长满杂草的荒地,已被小喜子开垦出三亩地,最早开垦的那块地,如今已被葱郁的菜苗覆盖。 放眼望去,嫩绿的菜苗整齐排列,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微风裹挟泥土的气味吹过,菜苗叶片轻轻摇曳,水珠顺着叶片落地泥地,颇有几分人间烟火。 宋知玉站在菜地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不管后宫前朝暗中如何风云涌动,至少她这个流云宫还算安宁。 她甚至庆幸原主不得宠的时候,那个叫春燕的宫女早早跑了,不然她穿来后,有这种踩高捧低的人在,看到她弄菜园,不知道要整出多少幺蛾子。 正想着,小喜子浇完水,提着空桶凑到宋知玉身旁,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小主,您知…知道不?” 宋知玉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的懵了片刻:“我该知道什么?” 小喜子放下桶,憨憨的在衣衫上擦了擦手,“那个赵…赵福泉,他…他如今被派…派去刷…刷…恭…恭桶啦!” 宋知玉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问道:“你瞧见了?” 小喜子兴奋的连连点头,“瞧…瞧见了、奴才清…清早…去惜薪司,瞧见他…他被管事按…按在恭桶上辱…辱骂,解…解气!” 宋知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竟有此事?” 她还以为被关进慎刑司的宫人,这辈子应该出不来了,没想到赵福泉竟然出来了,还被送去刷马桶。 这对于这种原先处在高位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喜子点点头,满脸兴致勃勃:“奴才听…听说是元…元庆大人查出,赵…赵福泉受…受茹嫔娘娘指…指使,故…故意刁…刁难小主。” “陛下得…得知后,龙…龙颜大…大怒,不仅处…处置了赵福泉,还…还禁足了茹…茹嫔半…半月,罚…俸半…半年。” 宋知玉仔仔细细听完小喜子说的内容,笑容僵在嘴角,暗叫大事不妙。 虽说这都是二人咎由自取,可归根究底,这事因她而起,皇帝处罚了二人…… 宋知玉心里哭唧唧。 茹嫔的父亲可是从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她本身就有武将之女的骄傲,一朝因她被皇帝落了面子,怕是因此要更加记恨她了。 正想着,听鱼匆匆走进有关,“小主!小主!” 她跑的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脸上却满是激动之色。 宋知玉不赞同的看着她,“这般着急作甚?” 听鱼平复了一下呼吸,“小主,原本定在仲春的春狩改到四月初啦!陛下要带着嫔位以上的妃子去琼林围场狩猎呢!” 嫔位以上? 这与她这个宝林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这丫头兴奋激动个什么劲。 宋知玉一盆冷水浇下:“春狩我们去不了。” 听鱼看着宋知玉,跺了跺脚,“奴婢知道!” 话落眼里又染上羡慕,“听说陛下出行的队伍可壮观了,光是御前侍卫便足有三百人,还有禁卫军有五六千人,另外还有太医,大臣等等……” 听鱼细数了一遍,又叹了口气:“可惜奴婢这辈子怕是见不到那样的大场面了。” 宋知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明年春狩,咱们肯定已经不在宫里了。” 小喜子眼里也有羡慕之色,“奴…奴才听闻每…每年狩…狩猎,陛…陛下都会举…举办狩猎大…大赛,甚…甚至打…打到的猎…猎物还归猎…猎到的那人所…所有。” 宋知玉捕捉到关键词,狩猎大赛,打猎….. 那些猎物也是野物,一定很值…值积分。 可惜她去不了。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寒云那张冷峻的面容。 这样的狩猎大赛,身为侍卫统领,他应该也会参加吧? 他武功那么好,箭术应该也很好吧? 宋知玉想到系统里还有一个绑定位,反正她目前也没有绑定人选,不如就把他绑定了。 就算后续寒云不能帮她打野加积分,但这次狩猎,肯定能给她大大增加积分,也是不亏的。 思及此,她拍板决定,等系统升级回来就绑定他。 “小主,你在想什么?”听鱼见她久久不说话,忍不住问道。 宋知玉脱口而出,“想寒云。” 听鱼瞪了瞪眼睛,想起昨晚二人惊世骇俗的亲密场面,急切的抓住她的手臂,嘴里不停叨叨。 “小主,您可千万不能对寒云大人动心啊!一旦动心害人害己,您看看那赵和泰不就因此落了个如此的下场……” “还有啊,您往后与寒云大人说话,不能贴这么近……” 宋知玉听着这丫头苦口婆心的劝说,比她奶奶还能唠叨,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动心?我只是在想,寒云应该也会跟着去狩猎场,届时……” 听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插嘴:“小主,您不会是打上那些猎物的主意了吧?” 唔…… 听鱼这么说也没错,她确实打上了主意,便点了点头。 听鱼得知后反而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眼珠子一转:“围场里有梅花鹿、有狐狸、有兔子……听说他们每晚都能将猎到的猎物烤着吃呢。” 说的宋知玉都馋了。 正想开口说话,凌云霄轻飘飘落入后院。 宋知玉注意到他手中提着几个桑皮纸包,隐隐还能闻到一丝甜香味。 有好吃的! “上次见你喜欢吃蜜饯,特地去四喜铺子给你买的。” 凌云霄声音低沉温和,将纸包递给她。 她在这里只吃过一次蜜饯,还是与寒云意见不合那晚,难为他竟能从细节中看出她的喜好。 宋知玉眉眼染上笑意,指尖触及纸包时,忽然清醒过来。 寒云对她的一切好,不过是因为将她当成小时候给他糖吃的原主罢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心头微凉,嘴角扯了扯,转头将几包蜜饯交给听鱼,又对着她和小喜子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与寒云大人说。” 第77章 像是偷来的 听鱼和小喜子对视了一眼,见自家小主面色不好,只能乖乖退下。 后面一片安静,只余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凌云霄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头一次听她疏离的敬称唤他大人,薄唇抿了抿。 他任命寒云为御林军统领的消息,整个后宫应是都已知晓,小姑娘这是生气他没早早与她说么? 其实此番如此任命,一来自然是要将权力收拢在自己手中。 二来,他谎称自己是寒云,身份高了,自己能帮到眼前姑娘的事也多了。 宋知玉待小喜子和听鱼消失在转角后,看向凌云霄问道:“寒云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就是小时候的玉儿?” 凌云霄微微一怔,竟不是因任命一事。 提到往昔之事,他原本也并未打算瞒着,眼下她问起,他自然而然便承认了。 他微微颔首,“是。” 果然如此,果然与她的猜想一致。 宋知玉打破砂锅了,准备追问到底:“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云霄坦言,“从见你的第一面起便有猜测。” 第一面,绮梦池畔…… 简洁的一句话落下如冰锥,冻结了她所有旖旎揣测。 宋知玉呼吸一滞,指甲掐进掌心。 这段时间她也算对寒云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是个冷漠寡情之人,性格孤冷。 从他对听鱼和小喜子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一二,唯独对她与众不同。 让她一度误以为他对她有情。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不追究,夜半的蜜饯、吵闹后送的赔礼……所有对她的一切不同,都是为了还昔日恩情。 宋知玉看着男人深色眸底化不开的浓雾,喉间将要溢出的话像是哽咽住了般。 “那你……”话到此处转了个弯。 “那你为何不早早说出来?” 若他早就说出来,她就不会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凌云霄修长手指揉揉抚过她微乱的发丝,回答的理所当然:“没必要,报恩本就是我的事,何须特意告诉你。” 他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 “我只想着往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会一直对你好。” 不只是报恩,还想将她当作妹妹才温柔对待…… 一阵狂风卷来,院墙透进来的杏枝,砸下几颗小小青果,砸出宋知玉满腹酸涩。 男人擦过她耳尖还残留着温度,这样的温柔宠溺却让她觉得像是她偷来的一般。 说到底,凌云霄所念所感的,皆是对原主的情谊,与她这个占据原主身子的异世灵魂并无关联。 思及此,宋知玉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低声道:“我知晓了。” 凌云霄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 寒云并没有什么错,他要报恩,要对她好,都是人之常情,更能侧面说明他是重情重义的。 有些话,她也无法说出口。 毕竟无人会信,一具身体灵魂消散后,会被另一具灵魂占据。 宋知玉勉强扯出笑意,岔开话题,“没什么,只是想到要抄写百遍《女诫》,我就头疼。” 凌云霄垂眸对上姑娘往日晴明的眼眸明显暗淡。 暗怪自己当初对她的责罚太重。 沉思瞬息,便道:“不是在做活字印刷么?不如我帮你。” 提起活字印刷,宋知玉稍稍提起精神,虽然得知的真相很残酷,该抱的大腿还是得抱。 皇帝的旨意她还是要遵从的,寒云能帮她,她自然求之不得。 毕竟抄书一事耗费精力,若是能尽早完成,她便能早些腾出时间想办法挣银子去。 当下,她压下莫名沉闷的心思,点点头:“那便多谢寒云哥了。” 凌云霄看着她静默片刻,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客套。 只是他摸不清姑娘的心思,她不说他猜不到,最后也只能摆摆手:“我理应帮你。” 宋知玉没资格责怪寒云,甚至还要感谢原主幼时与寒云有交集,才能让她得了此刻的好意。 宋知玉维持着脸上标准的礼貌微笑,点点头转身率先走向前院。 凌云霄被迫看着姑娘冷硬的脊背,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无声无息朝姑娘而去。 清冽低沉声,从后方递进,自上而下落在姑娘耳畔:“且慢,我有话与你说。” 宋知玉脚步一顿,赫然转身抬手,猝不及防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以及男人微愣住的墨色瞳孔。 绯薄微凉的唇瓣…… 与她对上了。 零距离。 鼻尖相抵,温热气息充斥咫尺之间,宋知玉呼吸乱了,愣愣一动不动僵在那。 她方才听到寒云说有事,条件反射转身,压根没想到他在她身后,俯身说话,离她这么近…… 宋知玉大脑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后退一步,不去看他:“意外,你不用乱想。” 凌云霄闻声回神,眼前已是姑娘挺直走远的背影,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略显慌乱。 他感受着唇角未散的余温,一丝清甜气息尚存。 凌云霄双眸微眯,突然不满足于二人只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 他不想当她是妹妹了…… 春日的暖阳,日光渐盛,光线落在两道各怀心思,一前一后的身影上。 回到前院,宋知玉扬声喊道:“听鱼,小喜子,快来一起做活字了!” 二人听到召唤,赶忙应声,搬木块的搬木块,拿工具的拿工具。 没一会,四人便各自占据着一张小板凳,围坐在一起,开始动手。 宋知玉本以为寒云雕刻活字也会如小喜子一般,需要浪费好多木料才能做顺手。 没想到,他动起手来丝毫不显笨拙,只不过做失败了两次就成功了,且越做越娴熟。 有了他的加入,进度果然快了不少。 宋知玉忙了一阵,总算将方才那个意外的吻给抛在脑后,这才想起寒云刚好像有话要跟她说。 侧头看向男人,好奇追问道:“方才你说要与我说什么?” 凌云霄雕刻的动作未停,淡淡道:“过几日我要跟随去琼林围场,约莫耗费半月才能回宫。” 宋知玉手中刻刀猛的一顿,木屑飞落在地,抬眸直直看向凌云霄,语气略显惊讶。 “要这么久?” 凌云霄搁下手中活字,又拿起一方木块,轻摇头:“算不得久,往年狩猎多需一月,今年已是缩短了时日。” 宋知玉心思一动,直白问出口:“那你们这半月,是否每日都去打猎?” 凌云霄见她饶有兴致,便如她愿说起狩猎事宜。 “并不是,春猎第一日需举行祭祀仪式,向天地神明祈福。” 宋知玉点点头,古人向来对神灵敬畏。 “祭祀之后呢?” “祭祀之后需安营扎寨,随后随行侍卫需巡视场地,确保王公大臣安全,晚上还有一场夜宴,第二日才会进行狩猎活动。” 凌云霄神色平静。 却听的宋知玉眉头紧锁,把手里的字给刻坏了。 暗想春狩怪繁琐的,还好她没资格跟去,这一顿奔波下来,人都废了,晚上还要交际喝酒。 这时,听鱼突然插了一嘴问道:“寒云大人,以您的身手,一日是不是能打许多猎物?” 第78章 她懂! 这个话题宋知玉想听爱听,看着凌云霄眼底闪着同款好奇,这关乎她能获得多少积分! 凌云霄侧眸瞥了眼姑娘,神色高深,“兔、雉等野物打二十到五十,时常有之。” 宋知玉暗淡眼眸亮了一分。 系统不在她无法知道一只猎物能获得积分,但是打猎危险系数极高,积分应该不低。 她便以一千积分一只,一天寒云打到二十只小型动物,那也有两万积分,半月里有十天打猎,那就是二十万积分啊。 这系统排名不得咻一样飙上去。 宋知玉想想就高兴,脸上也终于绽放由衷的笑颜。 凌云霄看在眼里,见她高兴自然要多说一些,便道:“自然也有中型鹿、羊等物,若数量多,一日猎上二三头亦可。” 宋知玉闻此言,眼眸再度亮了一分,这个更值积分。 小喜子听着二人对话,不知何时停了动作,眼中闪过稀罕:“寒…寒云大人,奴才听…听说去岁摄…摄政王猎…猎了一头熊,是…是真的吗?” 宋知玉歪头,也好奇的看着凌云霄。 摄政王这个小说里自带buff的称号,在现实里也这么厉害么? “确实猎过。”凌云霄言简意赅的回答。 听鱼拍了拍手,“哇,厉害。奴婢听说熊有八尺,单是掌风扫过便能拍断碗口粗的云杉木。” 宋知玉脑中浮现出的是藏马熊,体长一米八到两米,攻击性还极强。 据说还会还擅长伪装成人类,把人吃掉…… 可怕! 其他熊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宋知玉只想说666,附和着点头:“确实厉害。” 听出两个小姑娘的崇拜,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凌云霄嗤笑一声。 “你们可知他是如何猎到那头熊的?” 嗯?看寒云这神色,难不成摄政王不是凭真本事猎杀的大熊? 凌云霄见几人都起了疑,很爽快的解答了。 宋知玉听完,不屑的撇撇嘴,下作! 那摄政王竟是偷了母熊的崽,又在熊崽周围布下铁蒺藜,待母熊追来被扎伤熊掌,他才带着侍卫一拥而上,乱箭齐发,将熊射死。 就这,竟然吹嘘的连小喜子都知晓的地步。 啧啧啧。 都说古人遵循自然,一般生产带崽的动物他们都不会动。 由此可见,这摄政王人品不行,指不定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对付敌人的也说不准。 宋知玉想起华夏历史上的某些勇士那才是纯靠真本事,单打独斗猎熊,她崇拜的是那样的强者,而不是摄政王那种。 “他这算什么本事,欺负熊不会说话呢!小喜子,这种人不值得崇拜。” 听鱼也撅起了嘴,“就是,这样打猎,一点也不英雄。” 凌云霄听姑娘话语不屑,唇侧微勾,提起了宋知玉感兴趣的话题。 “不过那熊肉鲜嫩,滋味倒是独特。” 宋知玉闻言眨了眨眼,想到了华夏记录在《随园食单》里的红煨熊掌。 用蜜先浸,而后放入高汤、火腿、猪蹄煨至酥烂,有点类似现代红烧,据说成品胶质丰满,入口即化。 那滋味,一定棒极了。 可惜现代熊类是保护动物,她也只能想象一下那味道。 现在她到了古代,是不是也能复刻一下红煨熊掌,尝尝其滋味? 宋知玉越想越馋,眸光不由自主落在凌云霄侧脸上。 凌云霄瞧出了姑娘的心思,嘴角上扬:“你若想吃,此次春猎我若猎到,便带给你尝尝。” 宋知玉微怔,寒云还真是心细如尘,又这般的体贴入微,竟知道她想尝尝。 不过她现在不会心脏乱跳了。 她懂,这又是出于对妹妹的好。 可她不是原主,并不想让寒云为此犯险,欠上人情,果断摇头拒绝:“不必,猎熊太危险了,有受伤的危险。” 凌云霄侧头,眸光深深看着宋知玉:“你怕我受伤?” 宋知玉很自然地点头,“是啊,你受伤了肯定要养伤,还怎么帮我送绣品出去?” 凌云霄听到了想听的答案,但又不怎么满意。 姑娘怕他受伤,只是因为他不能帮她赚银子。 到底该如何,才能让姑娘将赚银子的心思放到他身上? 凌云霄心底某处染上酸涩,黯然收回目光,微垂眸,“我心里有数,那除了熊肉,你还有没有想吃的野物?” 温柔陷阱! 宋知玉提醒自己清醒。 冷静片刻想到山珍,瞬间激动了,都是积分。 她认真想了想,答道:“唔…..听说鹿肉鲜美。” 猎鹿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想是这么想,该说的还是要说:“不过你也别勉强,安全第一。” 姑娘还是在意他的。 凌云霄嘴角噙起一抹笑,姑娘落下木屑在裙子上,轻轻捻起,声音低醇温柔:“好,都听你的,围场除了猎物,山珍也有许多,可有想要的?” 宋知玉只觉他温柔起来,耳朵都要怀孕了,虽然提醒自己清醒,小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咚咚了两下。 这时,听鱼想到小主爱吃野菜,此前她在后院摘得野菜,她可都吃光了。 想来围场的山珍野味肯定更得小主的心,激动搓了搓手:“寒云大人,那边的山珍都有什么?” 凌云霄想了片刻,声线平平:“山野菜、蘑菇、野果,也有灵芝、人参等珍贵草药。” 宋知玉捕捉到人参两个字,眼眸倏然亮了,“人参好,灵芝也好!都是大补之物。” 凌云霄深深看了姑娘一眼,记住了。 她想要灵芝,人参。 微风起时,凌云霄忍不住抬手想理一理姑娘的青丝。 宋知玉见他如此,几不可察的远离了一点点。 凌云霄自然注意到了姑娘的微动作,怕她又对他疏离起来,蜷起指尖握拳,压在下唇处。 这种珍而重之的克制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慌。 宋知玉垂眸不愿与他对视,怕自己乱动心。 凌云霄见姑娘脸颊红了一息,转瞬恢复正常,眉梢微挑。 若无其事清咳一声:“你且安心等我。” 宋知玉胡乱点点头,视线落在手里尚未完成的活字,催促着干活。 几人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可活字上。 春日暖阳洒下,时光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有了凌云霄的加入,四个人两个时辰分工合作,竟也刻了二十五六个字。 不过对于正篇女诫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进度太慢。 但也没办法。 宋知玉估计下时辰,大约到已接近午时。 怕一会御膳房的人来送餐撞见寒云,松了松僵硬的脖子,提醒道:“寒云哥,午时快到了。” 第79章 怕她死的不够快 凌云霄不疾不徐放下刻刀,意味不明的看着姑娘:“要留我用膳?” 宋知玉目瞪口呆,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怕她死的不够快? 凌云霄本就是逗她的,如愿见到她生动的小表情后,低笑从唇间溢出。 “今日公事繁忙,下次吧。” 宋知玉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那你快去……耽误了正事被责罚了就不好了。” 凌云霄微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看了眼姑娘指尖,因刻字磨出来的红痕,眸光微颤。 有了深思。 宋知玉见他起来了,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思绪,声音急切:“寒云哥,等等!” “春狩定在几时起程?” 凌云霄闻身对上姑娘视线,“初五。” 听到答案,宋知玉眉头微蹙。 绣品定在每月初九、二十四送货,四月这两个日子寒云都不一定在宫里,那要如何送出去? 想问他有没有考虑过…… 她眼底有踌躇,张嘴欲言又止。 凌云霄何等聪慧,当下明白姑娘的顾虑,轻笑一声:“安心,我会让信得过的同僚帮忙,定误不了你赚银子。” 原来寒云早就想到了,宋知玉安心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凌云霄耳尖微动,“有人来了,我先离开。” 话落时人已经消失不见。 宋知玉和听鱼小喜子一起麻溜的将活字收好。 御膳房小太监已经是老熟人了,如往常一样,提着食盒走进院子,听鱼赶紧迎上去接过食盒。 三人一道进了膳厅净手。 听鱼打开朱漆食盒,将四碟菜并一盅甜羹摆开,蒸腾的热气裹着桂花香飘散在空气中。 “小主,午膳竟有红枣蜜露!”听鱼雀跃的朝宋知玉咧嘴笑。 她来宫里这段时间,也就早上吃了一份甜品,红枣蜜露,她是没尝过,看听鱼这样高兴,估计很好吃。 出于好奇,她擦了擦手,走到桌边瞧了一眼。 瓷盏中琥珀色的蜜露里混着暗红枣肉碎,看上去就很好吃。 不过饭点就该吃正餐,而不是吃甜食。 宋知玉将甜羹推远,招呼二人一起坐下用膳。 午饭后,宋知玉躺在寝宫窗边软榻上歇息。 昏昏欲睡时,突感小腹坠胀,一阵绞痛,腰部也跟着酸痛了起来。 她攥着软枕的手指疼的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滑入鬓发。 这种感觉她可太熟悉了。 这是要来大姨妈了。 此时她一阵懊悔。 草率了! 她竟然没想到要换一批姨妈巾备用,这下好了,干瞪眼吧! 系统还没反应…… 正想着,又是一阵熟悉的“咕噜”感,一阵尴尬。 怕是要露了。 听鱼就坐在她一旁,见她脸色发白,鼻尖有闻到了一股铁锈味,立即想到了什么。 一阵兵荒马乱后,宋知玉总算是擦洗干净,用上了古代特有的月事带,虚弱的躺进了被窝。 疼痛依旧像把钝刀一样在腹部翻搅,宋知玉靠在床头苦笑。 没想到前世的痛经,到了这用了原主的身体也是一样痛经。 下午她是干不了活了,细绳系在腰间,稍微动一下就会移位,这要是露地上了该多社死。 一刻钟后,听鱼绕过屏风,端着瓷碗走了进来:“小主每次来月信都要疼上一两日,原先总硬挺着,今日有红枣蜜露,倒是可以喝了补补身子。” 宋知玉微微睁眼,看着冒热气的甜羹,显然是听鱼特地热过的。 她在前世就因为肚子疼,有喝红糖水的习惯,此时红糖水没有,吃碗甜品也不错,便接了过来。 入口时先是触到凝脂般的稠滑汤羹,齿尖破开枣肉刹那,桂花香混着新蜜的清冽在舌尖炸开。 好吃! 宋知玉感觉肚子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干脆一口气将干了个干净。 “小主慢些!”听鱼递来帕子,宋知玉已咽下最后一口蜜露。 宋知玉笑笑,“又不……” 烫字还未出口,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五脏六腑像是被人生生要扯出来似的疼。 手中白瓷碗“哐啷”一声坠地,碎片四散。 “噗———”一口血压抑不住,从口中喷出。 “小主!”听鱼尖叫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喜子!小喜子!小主中毒了,快去找太医!” 小喜子连滚带爬冲出流云宫,一路向着太医院狂奔。 到了太医院,他已跑的双腿发软却不敢停顿半分。 跨门槛时,差点绊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朝着里头哭喊道:“快来人,流云宫宋小主中毒了!求求太医大人们救救我们家小主。” 眼下宫里已对宋知玉有些耳闻,却也不大上心。 倒是坐在门口摇椅上晒太阳的陈老太医,陡然听到流云宫三个字,蓦然想起慕逸尘离开前的交代,赶忙站起身。 “老夫与你一同前去。” 陈老太医在太医院颇有些声望,众太医听得他要去,有几个资历尚浅的太医便表示一道去。 结果几个太医亦步亦趋跟着的时候,门口走出一个下巴上留着参差不齐的三寸杂髯,人中上头两撇八字须,颇有官威的医官,大吼着叫住几人:“给我滚回来!” 几位太医回头瞧他神色,顿时收回脚步转回屋内。 小喜子哪管得了这些,只要有太医愿意去给小主治病即可。 他见陈老太医年纪大,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那药童又提着药箱,便自告奋勇上前去搀扶他老人家。 陈老太医也不含糊,用了他这个年纪最快的速度匆匆往流云宫赶。 走了几步,还能听到那医馆在训斥:“区区一个宝林,也值得你们如此大阵仗,还不赶紧去准备陛下要的……” 小喜子没进太医院内殿,并不知里头的寒星正奉陛下之命在太医院安排众太医,春狩所需驱虫药等物品,侍卫营的内、外伤药更是重中之重。 正说着话,忽听小喜子来报,得知宋知玉中毒,瞬间脸色骤变。 这段时日跟在主子身边,一切皆看在眼里,他哪能不知宋知玉对主子的重要性? 宋知玉的事十万火急。 于是乎,他亦顾不得手头事务,闪身离开,几个飞落间往御书房而去,打算第一时间向凌云霄禀告。 另一头,流云宫。 宋知玉已昏睡过去,进气少出气多、但她还有些意识。 听到听鱼在一旁一边哭一边替她擦脸,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求菩萨保佑……” 她很想回应,但奈何身子像是被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 此刻她恨不得把下毒之人祖宗十八代骂一遍。 但眼下解毒才是最重要的。 这会要是系统升级回来该多好,只需一颗解毒丸下去,她便可生龙活虎。 如此想着,她便用意识呼唤系统。 “小黑,你在吗?你再不出来你家宿主今日即要挂了!” 然,等了片刻,并未等到熟悉的机械音。 倒是她,所剩不多的意识,渐渐消弭…… 第80章 垂死病重惊坐起 听鱼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泪珠子不停的掉落,滚落在她手上。 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小主,您可千万不能睡啊!” “小主,您得撑住,太医马上就来了!” 宋知玉模模糊糊听到,但真撑不住了。 直到耳边突然传来听鱼的威胁:“小主,您要是走了,奴婢便将您藏在床底下的银子拿去丢河里去,左右您也用不上了。” 宋知玉原本不强的意志力在听到丢银子后,那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猛的睁开眼:“不许!” 然后又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恰在此时,陈老太医气喘吁吁的冲进屋内,走至宋知玉床畔。 打眼一瞧她面色煞白,老脸霎时皱成菊花,宋小主中毒不浅。 耽搁不得。 他赶忙示意药童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先在宋知玉心口施了一针。 枯瘦的手指才搭在宋知玉腕间,细细把脉,须臾,陈老太医瞳孔骤缩,指腹重重一按。 宋知玉原本苍白的面颊下在他按压下浮出蜘蛛丝网般的黑纹。 “蛛纹蚀颜毒。”药童惊呼一声,手中的药箱差点报不稳。 陈老太医历喝,“速去取血蛭来。” 听鱼一听到这毒,吓得六神无主,浑身发冷。 这毒药她听说过,先帝在位时,曾有妃嫔中过此毒。 中此毒者脸上出现蜘蛛纹路,三日内若无解药,重伤毁容、若七日内无解药,必死无疑。 到底是谁如此心肠歹毒,要害死她家小主! 一旁站着帮不上忙的小喜子,原本比听鱼好些,瞧见那黑纹已蔓延至宋知玉脖颈,急切扯住陈老太医官袍。 “太…太医,这纹…纹路在行走,您…您快救救小主!”” 话音未落,昏迷中的宋知玉突然呛出一口血,将她浅粉衣襟染出斑斑点点。 陈老太医收回手,见二人慌的没边,遂开口:“老夫已用银针护住宋小主心脉,性命暂时无虞……” 二人稍稍定心神,听鱼反应过来,只是暂时要不了命…… 陈老太医知道二人在想什么,起身写下两张药方递给听鱼:“你二人去药房取药,那上面写的雪莲,便说是老夫要的。” “另一张方子,用于药浴,切记两张方子的药速速取来,要快!” ————— 春末午后,暖煦的阳光似一层薄纱,轻柔地洒落。 凌云霄大步迈进御书房,未曾换下侍卫衣袍猎猎作响,耳畔犹回荡着姑娘的抱怨。 他抿了抿唇,回想起姑娘黯淡的眼眸,薄唇微抿。 头一次想收回罚抄女诫的旨意,若非理智还在,怕是要撤旨了。 “元庆,速去宣造办司管事。” 未几造办司管事贺平小跑进来,便跪在了下首。 凌云霄伸手从胸口取出那份写着活字印刷制作法的纸张,纸张还留有余温。 他将其扔给贺平,掷地有声:“把全篇《女诫》一千六百余字尽数刻好送来,三日后朕要看到成品。” 贺平接过纸张扫了几眼,眼底有几分惊讶,几分激动,在听到帝王下死命令时,尽数被为难占据。 哭丧着道:“陛下,这这这……三千常用字尚需月余,这一千六百余字……造办司人手短缺,三日实在难以完成。” 凌云霄蹙眉,折射进来的碎金在他冷硬的眉骨投下阴影。 声音冷沉“召集人手,银两不够从内帑支取,三日后朕要见到东西,否则造办司全体发配漠北。” 贺平被凌云霄的气势压迫,后背顿时起了薄汗,忙不迭的点头应下,生怕应晚了人头落地。 随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凌云霄视线扫过御案上的奏折堆的比往日更高,揉了揉眉心,落座提笔。 殿内突传来破窗声,寒星扑跪在下首,往日总带着三分嬉笑的俊脸此刻严肃的紧。 元庆瞧着他的发冠歪斜,心头一紧。 什么样的要紧事能让泰山崩于前不露声色的顶级暗卫慌乱至此? 不带他瞎想。 “主子,属下在太医院听闻宋小主身中剧毒、恐……” 有性命之忧。 后五个字还未说完, 案上茶盏应声而碎,寒星与元庆只瞧见玄色袖口扫过,再眨眼,御座上哪还有自家主子身影。 朱红红墙在廊下恍惚晃成一片血色,凌云霄踏进去流云宫时,脚步微错,踉跄半步。 待踏进寝殿。 入眼。 雕花拔步床上,姑娘唇色苍白,往日红润的脸颊布满蛛丝黑纹,恰看不清面貌,原本衬的她尤为娇俏的百褶裙,衣襟处浸着斑驳乌黑血渍。 蓦地刺痛他寒潭般的眼眸。 凌云霄几步跨到床边半蹲下,执起姑娘冰凉的手,感觉到她气若游丝。 姑娘的呼吸微弱的几许断绝。 凌云霄呼吸顿停,胸腔里的心像要被拽出来,拉扯的生疼。 “陛……”陈老太医瞧见来人竟然是皇帝,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忙行礼,突被凌云霄抬手打断。 “可有解毒之法?”声线微涩。 光线打在他紧绷的轮廓线上,紧张过于明显。 陈太医抬眼间瞧见皇帝这等神色,微微怔愣,旋即摇头:“此毒出自前朝,毒方已丢失,无解。” 凌云霄根本听不进这个答案,他只知道宋知玉有生命危险,眸底翻涌着骇人的杀意。 看向陈老太医:“她若有事,整个太医院为她陪葬!” 这话陈老太医从先帝那里已听过数次,在凌云霄这里还是头一次听到。 他倒是不怎么怕凌云霄的威胁,但心底清楚,宋知玉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举足轻重。 他几番斟酌,欲言又止:“老臣这里有一解法……” 凌云霄凝视着姑娘蹙起的眉,只知道她很难受,想尽快为她解毒。 “可是缺了药材,你只管说出来!” 陈老太医闻言却摇了摇头:“非也,眼下并无解药,唯一的解法便是———放血解毒。” 此法听起来便凶险万分,凌云霄盯着姑娘瘦削的脸颊,指尖掐入掌心。 这时,陈老太医幽幽叹了一口气:“原本放血可清除半数毒素,老臣也有月余时间研制毒药,可…..” 说到这里,他的头低了几分:“可宋小主癸水方至,恐放血后,身子垮掉,将来于子嗣上极为困难,老臣做不得住,还望陛下做个决断。” 凌云霄一向果决,面对这个问题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十二万分纠结。 既恐此法用后,宋知玉得知无法生育,醒来会伤心伤神。 他曾见过父皇的妃子,因无法诞育子嗣而疯癫,他怕姑娘也会想不开。 又恐此事不用此法,姑娘会殒命…… 一想到往后这世间再无床上那个平日里巧笑倩兮姑娘,心脏就像被什么攥紧般难受,惶惶不安。 可他对姑娘中的毒甚是了解,药效太过霸道,若不用此法,姑娘只余七日性命。 凌云霄犹豫了半晌,终究决定用陈老太医的法子。 又觉不放心:“往后当真无法调养好身子?” 第81章 不想背黑锅 男人的嗓音带着玉石相击的冷冽,却在尾音处泄了一丝颤意。 陈老太医捋捋花白胡须,沉吟须臾,“若用千年人参配以漠北血蝎……等药材,或可调养一二。” 凌云霄默念着药材名谨记于心,握着宋知玉的手摩挲着姑娘手背。 “放血解毒要如何做?还需准备些什么?” 陈老太医嗓子端了几分凝重:“需先以血蛭吸毒、再服清毒汤、最后以药浴逼毒,此三步已是老臣所能想到的极限之法。” 凌云霄声音里含了丝急切:“药方何在?朕即刻取来!” 说罢果然起身。 正是这时,小喜子与听鱼二人一人提着三份药包匆匆进来。 二人急切得很,直接忽视了屋内多了一个人,直直朝陈老太医而来。 “陈….陈太医,您瞧瞧解…解毒药药材可…可对?” 听鱼紧随其后,同样问他药浴方子药材对不对。 陈老太医也不含糊,一样样打开确认后,有条不紊的吩咐听鱼:“你去熬解毒汤,三碗煎成一碗,熬好后需一直温着。” 听鱼连连应声。 随后又嘱咐小喜子:“你去烧几桶热水备着。” 二人在陈老太医平稳的声音中稍稍心安,欲转身离开之际,才看到站在一侧的凌云霄。 寒云怎么也在这?他是来看小主的么? 他这么光明正大前来用的什么理由? 听鱼与小喜子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瞳孔震颤,不敢多言的同时,一道看向陈老太医。 却见陈老太医神色不变,见怪不怪,还吹胡子瞪眼瞪二人,催促道:“赶紧的!” 中气十足,拉回二人思绪。 虽然奇怪陈老太医对于一个侍卫出现在妃嫔寝宫竟然面不改色,但此刻最要紧的是给自家小主解毒,便也不敢多提。 两人赶忙出去准备。 这时,去取血蛭的药童,抱着一个小瓦罐气喘吁吁跑进来,看到皇帝也在请了安后,声音兀地带了丝委屈。 “陛下,大人,此刻邱院判不在太医院,蔺副院判说血蛭难得,只肯给小的十余条……” 话音未落,一道怒气十足的嗓音在门口处蓦然响彻寝殿:“好个蔺康,人命关天竟也如此吝啬,咱家看他是活腻歪了!” 元庆方追凌云霄追到流云宫,便听到这一出,不由怒从心起。 凌云霄冷峻的眉眼紧蹙,沉声吩咐:“元庆,去太医院将所余血蛭尽数取用。” 元庆忙应了声“是”。 说到此,凌云霄眼底一片冷然:“传朕口谕,蔺康德不配位,着贬为八品御医。太医院上下,若再有敢推诿懈怠者,一律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元庆又应了声“嗻”,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急促地消失在长廊尽头。 陈老太医暗自叹了口气,这蔺康平时仗着品级高,没少作威作福,方才小喜子来请太医时,出口阻拦那几个太医的便是此人。 他倒是不计较,可惜今日蔺康算是撞在陛下的枪口上了。 平时收敛点,多好! 也不至于从六品副院判降为八品,算他倒霉。 所思所想只在一瞬,陈老太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陛下,宋小主身子偏弱,只可慢慢吸出毒血,可先用这十余条吸去一部分至毒的毒血。” 凌云霄微颔首:“一切听你的。” 视线再次落在宋知玉毫无血色的脸上,心疼与担忧如潮水般在眼底翻涌。 陈老太医得了准,立即接过药童递来的金错刀,往宋知玉腕间划出一道浅口子。 老头子凝神屏息,将第一条扭动的血蛭置于伤口之上。 暗红色软体甫一触到渗血的伤口,竟像嗅到分外美味的食物,贪婪的吸毒而上。 陈老太医暗暗点头,旋即取来第二条,第三条,放到第四条时伤口已被完全覆盖。 凌云霄站在一侧,紧盯伤口那处。 不过半盏茶功夫,第一条血蛭已胀的浑圆肥胖,且通体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这……” 药童没见过此等情形,抱着瓦罐的手微微发抖。 声音带着求知欲:“大人,血蛭怎么变色了?” 陈老太医垂眼仔细观察一瞧,花白长眉绞成死结:“毒素太烈,血蛭受不住了。” 说着眼疾手快将第一条水蛭取下,隔窗扔出去。 只是还没落到窗外,那血蛭忽然爆体,腥臭黑血溅在月白窗纱上,尤为刺目。 凌云霄眼疾手快豁然将剩余三条扔了出去,视线扫过姑娘越发苍白的脸颊,眉心又紧蹙了几分。 眼中泛着明显焦躁,嗓音显而易见的不安:“不是说此法可行?” “陛下息怒。”陈老太医撩袍跪地,苍老声线却稳如磐石。 “此法确实可行,您瞧,宋小主脸上的黑纹已浅淡了一丝,只要血蛭足够,势必可行。” 凌云霄眼皮微掀,果见姑娘脸颊干净了一丝,蔓延至脖子的黑线也退了一分。 “起来,继续。” ————— 午后日头正盛,元庆带着两名心腹太监转过太医院回廊时,听见一阵铁锹与砖块碰撞的刺耳声音。 他原本不以为意,绕过回廊,恰见一青衣药童蹲在老槐树下刨坑,他正抱着一个土红大陶罐,倾倒倒扣。 扑刷刷掉出一堆扭动的红色软体。 元庆眼眸一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放肆!胆敢私埋药材,活得不耐烦了。 小药童顿时被吓得抖如筛糠,伸手又一股脑将血蛭扔回陶罐里。 元庆紧蹙眉心,夺过血蛭陶罐交给其中一个心腹太监:“小伍,速速送去流云宫。” 旋即转头眯眼打量眼前这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心知小药童不过奉命行事,声音威严了几分:“谁让你埋此物?” 日光将青衣少年额头冷汗照的发亮,他声音吓出结巴声:“大大大人,是是蔺副院判让让埋的。” 元庆冷笑,好啊,又是此人! 罪加一等! “他何时吩咐的?以缘由是何?”元庆直觉此人有问题,像是在阻挠陈老太医为宋小主解毒。 小药童并不想背锅,连忙老老实实回答:“一刻钟前,蔺老说这些血蛭养废了,要重新养上一批,命小的拿去埋了。” 可笑。 他眼睛没瞎,方才被这小子抓起来的血蛭分明鲜活肥硕,哪有什么病症? 元庆心下冷笑,蔺康这借口找的实在拙劣。 他微眯的眼眸又冷三分:“呵!既是养废,太医院可有上报礼部?” 青衣药童闻之脸色煞白,他今日才被派到太医院,便被蔺院判吩咐了事,本以为替院判办事,往后自己能一飞冲天,不曾想竟惹上大祸。 他拼命摇头:“小的今日才到太医院当值,实在不知这还需上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元庆自知小子是被套路了送死的,且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小子,想要保命需得听咱家的。” 第8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药童惊诧抬眸,瞧着元庆腰间象征身份的象牙腰牌,连连点头:“小的听大人的。” 元庆微微颔首,露出满意之色,这小子还算有眼力见。 他淡淡道:“听好了,此番你只当未曾遇到咱家,速去回了蔺康,便说已按照他的吩咐埋好了此物。” 药童微微诧异,旋即立即应声:“小的这就去办!” 随后快速将自己挖的坑重新填好。 元庆在一旁阴恻恻叮嘱,威胁之意满满:“切不可流露一丝破绽,否则咱家要了你的脑袋!” 在小药童连连保证下,元庆目送他离开,转头对身旁的心腹太监小六子吩咐道:“派两个机灵的,盯着蔺康。” 小六子了然点头,转身而去。 半刻钟后,元庆看了看日头,才慢悠悠走至太医院内殿。 瞧见蔺康正坐在陈老太医的摇椅上悠闲晒太阳。 元庆危险的眸光锁定此人:“蔺康听旨。” 蔺康原本闭着眼,享受着日光,不曾想竟听到元庆的声音,神色惶恐,慌乱起身下跪,“微臣蔺康接旨。” 元庆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传遍内院:“传陛下口谕,太医院副院判蔺康,虽身居高位,却私德有亏,实负朕之信任与期许……着即将为八品太医,以儆效尤。” 蔺康听到旨意如遭雷劈,这道旨意来的莫名其妙,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没想明白他怎么就碍了陛下的眼。 他告病在家已有月余,今日才回太医院,怎么就得罪了陛下? 他暗暗揣测,难不成是早前喝止太医们跟去流云宫,被寒星大人报上去了? 旨意一出,原本缩在屋子里的太医们,纷纷探出头来,八卦眼齐齐看向院中佝偻着背趴跪在地的蔺康。 有资历较深的太医眼中闪过窃喜,蔺康失势,副院判之职有了空缺,他们都有机会再上一层。 而那几个资历尚浅的太医虽极力压制笑意,心里却是别提多畅快了。 他们早就对趾高气昂,装腔作势的蔺康心生不满已久。 也有事不关己的太医,眼中闪过戏谑,全然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怎么?蔺太医不服?”元庆斜睨他一眼。 蔺康被众人看好戏的目光盯着,如芒在背,又听到元庆问话,憋红了一张老脸,他总不能真说不服吧? 于是只能恭恭敬敬跪谢皇恩。 话语里透着一丝丝不甘。 被元庆听在耳里,语带警告:“蔺太医,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你往后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一言一行,收敛着些。” 果然被他猜中了。 蔺康暗道自己倒霉被寒星撞上,又暗骂他这点小事上纲上线。 最后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公公教诲的是,下官定当铭记。” 暗里怒骂元庆,阉狗,迟早叫你好看! 元庆哪能注意不到他咬紧的后槽牙,知道他在暗骂,不动声色瞥他一眼,并不在意。 左右很快此人便要倒大霉了不是? 元庆不再理会他,而是视线落在门内看热闹的熊明,含笑道:“熊太医,劳您取一瓶凝碧生血丸、一瓶延寿丹给咱家。” 被点到名的熊明心中一阵狂喜,觉得自己升迁有望,立即应声:“有有有,我这就取来给您!” 下一秒,蔺康大声阻止:“延寿丹是给太后备下的,元庆大人要这药恐怕不成!” 元庆闻言眼一横,嘴角勾起玩味:“哟,咱家倒是不知,这世上还有陛下不能取用的药物。” 熊明在门内点头如捣蒜,碎碎念话唠本唠:“蔺太医,您老糊涂了!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太医院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皆是陛下所有。” 还要抬起手,拇指掐着小拇指,“区区一瓶延寿丹,陛下要取,还需得你同意不成?” 蔺康神色巨变,惊觉自己失言,额头渗出细汗,连忙匍匐下身子:“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忧太后身子,毕竟此药特为太后娘娘所制……” 熊明浓眉怒目,嗓门极大:“蠢货!延寿丹是陛下下令所制,可没说全送与太后娘娘。 元庆倒不嫌弃熊明话多,眼中带了几分欣赏,夸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熊太医,咱家很看好你。” 熊明喜上眉梢,连连谢夸,脚步飞快的转身去取元庆所需之物。 稍后,便已取出两个白玉瓷瓶笑嘻嘻递给元庆。 元庆接过药品,仔细察看一番,满意点头:“熊太医你办事倒是利落,不错不错。” 视线转到一侧,冷哼着一甩宽袖,警告蔺康:“蔺太医,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认清这天下是谁做主,否则哪日糊里糊涂没了性命亦未可知。” 熊明一脸欣喜,蔺康却面色紧绷,难堪至极。 元庆也不曾在意,转身便离开了太医院。 这两瓶药都是他替宋知玉准备的,补气血的药自不必说。 至于那延寿丹,给姜太后用可太浪费。 而且谁说只能年岁大的人服用? 此药既有增长寿命,亦有增强体质,修复损伤之效,再适合宋小主不过了。 元庆毫无心理负担的走回流云宫。 却说流云宫这边。 陈太医已将第一次拿来的血蛭尽数用完,好在元庆的心腹小伍及时出现。 令凌云霄微微缓下心神。 随后小伍将药童填埋一事说了一遍。 陈老太医听言,立即用镊子取出一只血蛭检查,花白的胡子突然拧紧,勾的凌云霄亦是眉心一紧。 视线落在血蛭上,竟瞧见那软体身上沾着白色晶莹的粉末。 陈老太医急急嚷道:“不好!这是盐!速速取清水将水蛭清洗干净!” 定然是填埋前,蔺康动的手,有人不想让宋知玉活下来。 这般毒计…… 待他查到是谁下的手,定叫此人生不如死。 凌云霄眼底的暴戾肃杀,便是连夺嫡当晚都没出现过。 片刻,小伍将清洗好的血蛭拿回来,面露难色:“陈太医,血蛭死伤半数,只余五十左右。” 陈老太医摆摆手:“无妨,小主的毒已有缓解,这些且先用着。” 凌云霄眼中却尽是阴鸷,周身气压极低。 只是第一步解毒便是一波三折。 宋知玉命悬一线,从前从未怕过什么,此刻凌云霄却怕的要命,怕姑娘再也醒不过来。 解毒不容一丝懈怠。 “寒风,速去民间寻访,无论是药铺还是江湖郎中,只要培养了血蛭的,尽数收购,要快!” 暗处的寒风早已在待命,闻言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这时元庆也回来了。 第83章 自然是要命的大事 元庆一迈进流云宫,便敏锐察觉到殿内压抑得近乎凝固的气氛。 他快步走到凌云霄面前,双手将两瓶药呈上,恭声道:“陛下,奴才拿了凝碧生血丸和延寿丹,或可给小主服下以免失血过多。” 凌云霄接过药瓶,目光在药上停留片刻,为保险起见还是询问了陈老太医:“可以用么?” 陈老太医正在取血蛭,听到皇帝小心翼翼问,动作一颤,旋即点头:“延寿丹是好物,可以立即服下,那补血药不可服用,需等毒素尽数去除方可服下。” 凌云霄微微颔首,甚是听从,只取出延寿丹,给宋知玉服下。 见她煞白的脸色稍稍回了似血色,低气压消散了不少,面向元庆:“太医院那边可有异常?” 元庆忙不迭将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以及蔺康阻拦取药以及种种细节一五一十道出,也并未隐瞒自己安排人盯梢蔺康之事。 凌云霄听完,周身散发的寒意更甚,“好一个蔺康,活得不耐烦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眼神仿佛能将人千刀万剐。 自主子登基以来,后宫还未曾出现过下毒此等恶劣的事,以往各位娘娘小主之间也只是打打闹闹,从未有人害过妃嫔姓名。 此番却有人动了不该动的人,还妄图阻止施救。 元庆想着主子此番抓到幕后之人,必会使用非常手段。 凌云霄沉思着,许久才下令:“元庆,密切留意太医院众人的动向,尤其是蔺康,他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元庆应了声“是”,正打算暗中增派人手。 不想凌云霄又叫住了他,“今日御膳房当值人员,尽数关进慎刑司,严审。” 声音之冷,令稳如泰山的陈老太医,不禁觉得后背钻进一股冷风。 压迫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药童与小伍感觉要被原地冰冻了。 元庆倒是还好,立刻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他了解的,主子此刻的怒火已经达到了顶点,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元庆转身离去,心中盘算着如何迅速而有效地执行凌云霄的命令。 首先加派了人手密切监视蔺康的一举一动,确保不错过任何细节。 同时,他又安排了另一批人手,悄悄将御膳房当值的人员全部控制起来,送入慎刑司进行严审。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下沉偏西。 凌云霄将姑娘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刻入眼底,心头的弦越发紧绷。 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姑娘,脸色好些了,才缓缓放下心。 此时瑶湘琴正带着绘春,绘东暗中窥视着流云宫的一举一动。 见小喜子听鱼匆匆请太医,又见元庆神色凝重的往来流云宫。 绘春露出一副恶毒嘴脸:“绘冬,你瞧流云宫这架势,莫不是出事了?” 她身旁的绘冬,远远望着流云宫宫门,眸色晦暗不明。 绘春见绘冬不搭理自己,看向瑶湘琴,“小主,您说呢?” 瑶湘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自然,本宫早就说过,宋宝林这贱人得意不了多久。” 这么久了,她还是改不了本宫的自称,明明已降至采女。 绘春并不在意这样的称呼,她总认为她家主子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听瑶湘琴如此一说,声音里透着对她的崇拜:“小主料事如神!” 夸完又忍不住好奇:“也不知里透到底出了什么事?” 瑶湘琴神色阴毒:“自然是要命的事。” 流云宫内,陈老太医还在马不停蹄的给宋知玉排毒血,昏迷中的她却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梦境。 梦里夜色如墨,她仍在大凌皇宫内。 她穿着一身穿紫罗兰暗纹蜀锦裙,鬓间带着点翠多宝金钗,落座于姜太后寿诞宴席。 宫灯轻摇,洒下碎金般的光影,宴会喧嚣热闹。 姜太后头戴金凤步摇,身着绣满百子千孙纹的华裙,裙裾拂过玉阶登上高位。 她举杯之际,翡翠护甲轻碰金杯,神色诡谲异常。 她随众妃嫔举杯敬酒,温酒入喉,口鼻涌出鲜红血液。 四周笑声渐变为嗡嗡耳鸣,周遭嫔妃尖叫连连,眼前歌舞升平之景开始扭曲…… 她蜷缩于地,指尖痉挛,抠入掌心,黑血自嘴角溢出。 一抹玄色衣角在她倒下闭眼之际大步而来。 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几分懊悔落入耳畔。 “玉儿……” 梦在此刻破碎,又拼凑出完整的某个白日。 她与一众妃嫔官员贵妇一道在御花园赏荷。 她嫌吵闹转身向宫女要了一把食饲,去了池边投喂锦鲤,正兴起时,一条银环蛇从池边草丛里后游出。 快如闪电般咬住她足踝。 她踉跄扶住白玉栏杆,毒素顺着血脉灼烧,她看见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她想呼救,却在张口时轰然倒下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云鬓上簪的白玉兰翡翠摔落在地,碎成几段…… 瞳孔逐渐涣散,一个穿黑衣看不清面貌的男子飞身而来,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落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将她拥进怀里。 “玉儿,别怕……” 嗓音熟悉,却又透着颤意。 是她从未听过的痛不欲生。 一声声落下:“对不起,玉儿,我……又来晚了。” “玉儿,别睡!求你……” 宋知玉想回应,想看清男子的面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她有许多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会反复出现在皇宫? 穿着不同的衣着? 这男子又是谁? 突然,一阵强光闪过,画面离散…… 陈老太医已用到了寒风从民间收集来的血蛭,宋知玉的指尖突然蜷缩起来,在锦被上抓出数道褶皱。 凌云霄他看见宋知玉的眼皮颤动,额头间冒出细密的汗珠,紧咬着唇瓣,似是疼痛至极。 他霍然起身,床侧未燃烧的烛台被他带翻在地,在死寂的殿内砸出声响。 “陈老,可有何法让她减轻些痛苦?” 陈老太医动作一滞,瞧了宋知玉一眼,暗暗撇嘴,却听话的取出银针,在宋知玉放血的手臂上扎下一针,以麻痹疼痛。 嘴里还要解释。 “老臣给宋小主扎了麻穴。” 而此刻的宋知玉,正被拖入更深层的梦境泥沼。 第84章 原是他!始终是他! 是夜,一个雪夜。 宋知玉发现自己被悬吊在城楼间,抬眸瞧见城楼上旗帜随着寒风飘扬。 她垂眼望去,城楼下一片望不到头黑压压的铁甲军,一戴着银色麒麟面具的男子勒马于阵前。 这已经不知道是梦境的第几个场面了,每一次都是她面临死亡的最后一幕,这次也不例外。 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死,而且这一次是被乱箭射杀…… 城楼上的守将狞笑着,突然将手中长枪抵在她捆绑她的粗麻绳上,对着银面男子嚣张大喊:“若不想让你的女人摔成齑粉,即刻退兵八十里!” 你的女人? 宋知玉愣了愣,她是楼下那位浑身裹着杀伐之气的将领的夫人? 攻破城楼在即,他会不顾家国,不顾身后浴血奋战的将领,选择退兵吗? 宋知玉忍不住想。 正常人应该都知道要怎么选吧? 只是似乎与她猜想的不同,城楼下将军,攥紧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缓缓抬起手,毫不犹豫选择…… “撤军!”低沉的嗓音穿透寒风。 一众黑甲军在听到命令后,反对声如潮,引来城楼上的守将对着身旁心腹嗤笑。 “蛰伏十年收拢兵权,如今竟为了个女子,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可笑至极!” 城楼下,男子厉声对黑甲军道:“军令如山,撤军!” 不容置喙,毫不犹豫,选择的是她? 宋知玉愣了愣,下面的男子到底是谁? 为何要为了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正如那守将所说,竟为了她连江山都拱手让人? 她眼睁睁看着气势汹汹的黑甲军一步步退后。 银面将军高高举起长剑直指守将,声音冷如寒冰。 “少废话,放人。” 守将却出尔反尔,侧首对着副将低语,“准备放箭。” 弓弩手无声架起淬毒的箭簇,尽数对准那道银甲身影。 宋知玉心一下子被揪紧,她看清面具下翕动的薄唇无声说着:“玉儿,这次我没来晚。” 记忆如雪山崩塌倾覆,一幕幕重现,宴席、御花园、街角…… 混沌梦境里反复呢喃“对不起”的声音……原是他,始终是他,城楼下的将军也是他。 反复出现在她梦境里的男子……皆是他。 这一刻宋知玉只感觉无边无际的悲伤向她涌来。 她仰头凄笑,死了这么多次,皆非她所愿,这一次,她愿一死,愿他自此再无软肋。 她咬牙狠狠挣扎,终究是挣脱了捆绑在手腕上的束缚。 她坠向地面的瞬间,望见银甲身影疯魔般策马冲来。 同时,箭雨擦过他的肩胛,他无惧无畏…… 坠地合眼的瞬间,她看见他鬓角的长发,褪尽墨色,化作苍雪。 “快走…….别撤军……不值得。” 她最后一丝气息化作低声呢喃。 “别撤军!”宋知玉在床榻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声,突然发颤的手被温暖的大手包裹。 “玉儿,我在,别怕。”低沉的声音让她安心,她安静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陈老太医摸了摸呼吸,取下最后一只血蛭,擦了擦额头的汗:“毒血清除了一半,接下来该药浴排毒了。” 凌云霄敛了敛担忧之色,接过药童递给陈老太医的止血药粉与纱布,随后轻轻将药粉撒在姑娘渗血的伤口处,而后一圈圈严丝合缝包扎好。 “来人,抬水进来。” 陈老太医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感慨,大凌有史以来性子最为淡漠的帝王,竟是出乎他意料的对女子动情了。 殿外,小六子与小伍两个心腹太监以及小喜子,将提来的热水倒入早已备好的沐浴桶中。 待倒满后,陈老在木桶中撒入解毒药材。 凌云霄挥退众人,陈老太医也退了出去。 没一会听鱼进来,见凌云霄将自家小主外衫褪去,眼睛瞪了瞪,赶忙冲过来,情急之下大喊:“你你你别以为当上了统领我就怕你!你快放开我家小主!” 凌云霄蹙眉,姑娘身边的人似乎不大聪明,到这个时候竟还未猜到他的身份。 嗓音低沉且严肃:“莫要阻拦。” 而后动作轻柔将只着内衫的姑娘抱起,尽管动作轻,可昏迷中的宋知玉还是因为牵扯到伤口,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痛苦的嘤咛。 凌云霄的心猛的一揪。 一侧欲插手的听鱼急的直跳脚,却不敢再阻止,她怕纠缠间会让宋知玉更难受。 直到宋知玉被放入木桶中,凌云霄细心的将宋知玉包扎好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才看向听鱼。 “蠢!朕的身份你们主仆三人就从未怀疑过?” 听鱼听到寒云自称“朕”这个字眼,反应了良久,意识到那个一直以侍卫身份出现在流云宫的男人,是皇帝时双腿一软,下意识跪倒在地。 “奴奴奴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云霄,心里直呼完蛋。 他们流云宫主仆犯下了不少事,皇上可都看在眼里,眼下要秋后算账了吗? 似乎,貌似…… 每一项都足以丢脑袋。 听鱼见凌云霄不应声,也不让她起来,闭着眼视死如归道:“皇上,小主之前所做之事,都是奴婢撺掇,与小主无关,皇上要责罚,便责罚奴婢。” 凌云霄垂眸睨了眼听鱼,见她明明怕的要死,却拼命护着宋知玉的样子,算是认可了她。 蠢笨是蠢笨了些,到底是对知玉忠心耿耿。 如此足矣。 他微微抬手,声音淡淡:“责罚便免了,记住,今日之事,朕的身份不可告知你家小主,否则……” 未尽之语满是威胁之意。 听鱼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说道:“奴婢保证守口如瓶,小喜子那边奴婢也会知会。” 此刻凌云霄还不想暴露身份给宋知玉的知道。 一是这些日子他已经对宋知玉的性子有所了解,别看她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有时候脾气却倔得很,还认死理。 若她知道他欺骗于她,还不止一两次,且这次中毒,是妃嫔间的尔虞我诈,说到底因他而起,让她知晓她定会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 坦白身份怕是极难让她原谅,他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解释清楚才可。 二是他此刻的境地,正如那夜独眼术士所说,立于万丈深渊。 亲兄弟想踩着他的骨血爬上帝位,摄政王、太后亦虎视眈眈,腐朽的朝堂亦需他重整,后宫各宫之间也是暗潮汹涌。 他在此刻忽然想到那句“过满则溢。” 知玉因他险些丧命,他是不是该放她离宫,至少如此她不会陷入险境,直面生死。 可他又舍不得…… 他总觉得放她离开,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定会找到两全之法。 凌云霄微微颔首,便将视线定在姑娘因药浴逐渐泛红的脸颊上。 这时,药效似乎是起来了,姑娘裸露在水面,白皙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肌肤,隐隐渗出暗红。 凌云霄墨眸涌上疼惜:“取巾帛来。” 第85章 挣脱不了的既定命运 药效起来了! 听鱼一喜,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巾帛,蘸水拧干,递给凌云霄。 药汤水雾气蒸腾而起,宋知玉苍白的脸颊在水汽中,凌云霄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一面。 凌云霄接过,动作轻柔替姑娘擦拭额头细额头汗珠,而后拂过她肩头,直到擦干净毒血,露出白皙肌肤。 没有旖旎。 “疼......“昏迷中的人突然蜷起指尖,指甲深深抠在木桶边缘,脸颊上的黑纹时而深时而浅。 凌云霄呼吸一滞,只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痛苦。 将巾帛递还给听鱼,俯身执起姑娘的手,紧握时输送柔和的内力,缓解她的疼痛。 宋知玉昏迷中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撕碎了般疼,浑身的经脉像是被火灼烧一样,每一寸都让她痛的颤栗。 她想要睁眼,每每却总会被撕心裂肺的灼痛拉回黑暗,唯有掌心的温度如春溪化雪,一点点净润,缓解她弥漫四肢百骸的痛苦。 凌云霄深眸落在逐渐被染红的水面,脑海中恍惚浮现起什么,与他幼时时常出现的梦境画面部分重叠。 娇小身影木桶里沉浮,纤细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她在惶恐挣扎。 她没能露出水面,便被一双罪恶之手重新按进水中。 再被扯出来时,鲜血将水桶染红,姑娘那双乌黑明亮的杏眸一片死寂,身躯痛苦抽搐,全身痉挛,脆弱痛苦的声音嘶哑呜咽:“疼……好疼……” 声音渐渐与姑娘虚弱的痛呼重叠。 凌云霄不知道幼时为什么总梦到这样的画面,每次,梦里有个女子在梦境中惨死,而他每每总会被绊住脚步,去晚一步,像挣脱不了的必然命运。 他一度认为是因母妃火海离世,给他造成的阴影。 此刻这些画面一幕幕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从不曾信过鬼神,却在这一刻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轮回记忆。 ————— 慎刑司。 元庆站在阴冷潮湿的地砖上,面前摆着从御膳房搜来的所有与甜品有关的食材,碗筷……等物。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面前摆放的每一样物品。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身旁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让这阴冷的地牢更添几分压抑。 “仲离,你确定没有遗漏?”元庆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今日宋小主中毒,与御膳房的人脱不了干系。 御膳房新任仲离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他才上任不久,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此番恐怕脑袋不保。 “大人,小人已经仔细搜查了御膳房,所有与送去流云宫甜品有关的物品,当值的人员也都在这里了,绝无遗漏。” 元庆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跪在一旁的御膳房众人。 锁定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意在从他们的微表情瞧出异样。 可惜,一个个除了茫然还有被牵连的害怕,没有一个有心虚之态。 下毒之人要么是老手,泰山崩于前不会露出半分马脚,要么……下毒之人不在此列。 他踱步上前,眼眸半眯如同阴冷的毒蛇:“说,是谁在甜品中下了毒?倘若此刻承认,咱家可饶其家人性命,倘若咱家自个查出来,那就别怪陛下下旨诛灭九族了……” 最后五个字陡然提高,震得地牢内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开口。 元庆嗤笑:“都不承认是么?” 款步走到主厨刘波面前,蹲下身子,沉声道:“你乃御膳房主厨,他们不说咱家便默认你为下毒主谋。” 刘波顿时被吓得浑身发颤,神色却坦荡:“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从未下过毒,求大人明察!” 元庆神色冷漠,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刘波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双眼凸出,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再不说实话,咱家现在就捏碎你的喉咙!”元庆的声音如同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许久不见血,你们怕是忘了咱家的手段来。” 阴恻恻的嗓音响彻慎刑司。 然,刘波却仍摇头称不知。 元庆手中力道收紧,一副心狠手辣之态,刘波果然承受不住,双脚渐渐蹬直…… 这时,一名蓝衣小太监突然跪爬到元庆身侧,泪流满面抓着他的衣角不放,抽抽噎噎哭喊:“大人!求您饶命,饶过奴才师傅!” “下毒一事与师傅无关,是……是奴才做的!都是奴才的错!” 元庆动作一顿,倏然松开刘波,转而看向那蓝衣太监,见他眸光纯澈纯澈,眼底闪过玩味:“哦?是你下的毒?那指使你的人是谁?” 小太监颤抖着身体,眼珠子乱转,最后咬牙讲了个牵强的理由。 “无人指示,奴才之前在流云宫门口被打晕,私下怀疑是宋小主故意耍弄奴才,害奴才丢了脸面,奴才嫉恨在心,这才想要她付出代价。” 元庆沉折脸一甩袖子,带起一阵风:“那你且说说你所下之毒是什么?从何处得来?” 小太监听到问话,眼神躲躲闪闪,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回答的也是磕磕绊绊。 “是……是一种叫【断魂散】的毒药,奴才…奴才从宫外一个卖药郎中那里买来的。” 元庆眉头一挑,抬手他头上敲了一记:“臭小子,编故事也不知道要编的像样点,那断魂散乃唐门秘药,价值千两,也是你能买得起的?” 小太监见被拆穿,脸色死灰,哆嗦着嘴唇说不出半个字来,浑身瘫软在地。 他骗了元庆大人,今日难逃一死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庆只是对他警告了一下:“再敢胡言乱语,咱家定饶不了你。” 经过生死考验,此二人应不是下毒之人。 可眼下幕后下毒之人还毫无进展,元庆将心思埋的不露分毫,再次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心思微动,索性下令:“既然都不肯承认,便先赏诸位六十杖,还不肯说、便追加六十杖、直到有人肯说为止。” 此言一出,慎刑司内一片哗然。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 六十棍便足矣丧命,若再追加六十棍,足矣丧命。 胆小的想到此,双腿发软,当场尿了裤子。 元庆面不改色,“咱家给你们十息好好想想,是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还是……” 话音未落,房下被卡脖的主厨刘波,缓过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惊叫:“大人!小的想起来了!” 第86章 一口药一两银子 “想起什么了?”一直不曾插嘴的仲管事赶忙追问。 刘波回忆了一下,说道:“小的在煮甜羹时,瞥见前管事钟怀在御膳房窗外走过,小的怀疑毒是他下的!” “钟怀?你确定?”元庆目光如刀般扫向刘波。 他记得此人因刁难宋知玉,被主子罚去御马监当粗使,无召不得出。 他却堂而皇之出现在御膳房,十分可疑。 “我确定!“刘波头皮发麻,声音却肯定,“窗外闪过的人影小的绝不会看错,就是钟怀!“ 元庆眉头拧成个“川”字,心中暗自思忖,钟怀遭罚后,对宋小主怀恨在心,寻机报复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 宋小主所中之毒十分罕见,他是如何得到的, 元庆思索片刻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你若有半句假话,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言罢,转头看向仲管事,“即刻派人去御马监把钟怀带来,务必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仲管事立即领命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带着几个侍卫押着钟怀匆匆赶来。 此时钟怀头发蓬乱,衣衫破损,明显是挣扎过。 他见到元庆,眼中闪过慌乱,却又强装镇定,跪地说道:“不知大人唤小人来所为何事?小人一直在御马监当差,从未出过园子。” 元庆冷哼一声:“自露马脚,你怎知咱家要问你有没有出过御马监?!” 钟怀耿着脖子解释:“小人的意思是小人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御马监,到底犯了何事要如此兴师动众捉拿小人?” 刘波见他狡辩,当即大声反驳:“放屁,巳时末,我分明亲眼瞧见你在御膳房窗外出现,你别想抵赖!” 钟怀脸色不变,仍矢口否认:“定是你忙糊涂看错了。” 话落看向元庆:“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小的。” 元庆见他不肯招认,不愿再浪费口舌,向身旁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心领神会准备动用刑具。 钟怀见侍卫取下夹棍,两腿直打哆嗦,这玩意可是能夹断人手指的。 他立即便怂了,带着哭腔喊道:“别,别,奴才说!是……是有人指使奴才。” 元庆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本以为他是个有骨气的,没想到吓一吓,便坦白了。 他冷冷追问道:“是谁?” 钟怀犹豫片刻,咬咬牙道:“是、是陆美人宫里的太监总管王刚,他给了奴才五百两银子,说只要奴才办成此事,便会帮奴才离开皇宫……” 元庆倒也不意外,陆美人被禁足在宫里,生了恶毒的心思倒能说得通。 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蛛纹蚀颜毒乃前朝之毒,早已禁止,虽陆美人是正四品正议大夫嫡女,家底丰厚,人脉也广,可要想拿到此毒,极难。 此事恐怕远比他想象中复杂,还需深查下去。 正在这时,盯着蔺康的心腹回禀了一件事…… 元庆闻之大为震惊,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 流云宫内,此时宋知玉被凌云霄抱着坐在榻上,一旁听鱼正端着解毒汤药,舀起一勺喂她喝。 宋知玉皱着眉头,嘴巴紧闭,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出其抗拒之意。 这可如何是好? 听鱼求救般看了凌云霄一眼,“陛下,小主不愿意喝药……” 凌云霄眼眸中浮起担忧,只差最后一步,不喝如何能行? 他从未照顾过人,如听鱼一样,不知如何才能让姑娘喝下汤药。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她很爱吃甜甜的蜜饯,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喝药好不好?喝完我带你去四喜铺子,把蜜饯都包下来。” 也不知姑娘能不能听到。 宋知玉没再陷入梦境,人已经有意识了,只是睁不开眼,虽疑惑寒云为什么抱着她,但混沌的脑子容不得她多想。 她眼皮动了动,很是虚弱,骨子里也在抗拒喝苦苦的药。 凌云霄能感觉到姑娘有意识,冷峻的脸并未露出半分不耐,想了想,他又轻声低哄几句。 只是换了个说法。 “不想吃蜜饯的话……喝一口药,给你一两银子可好?” 话落,他瞧见姑娘的手指动了动。 可行。 于是他眼神示意听鱼继续喂药。 姑娘配合着微微张嘴,咽下一口苦药。 苦的眉宇间皱出纹路,低低呢喃:“银子……” 听鱼看着自家小主真的肯喝药了,欣喜的同时,看向凌云霄的眸光里有佩服。 不愧是寒云侍……不对,不愧是陛下,竟能想出这种法子哄小主喝药。 想来陛下对小主还是十分心悦的,连小主的性子都摸的一清二楚。 这样想着,听鱼边又舀了一勺递到宋知玉唇边,岂料,她竟又抿紧了唇。 啊这…… 这可如何是好? 银子也打动不了小主了吗? 凌云霄:“……” 他有点懂姑娘的意思,密音吩咐寒星取一百两银子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寒星便捧着一盘银锭回来了。 凌云霄随手抓了几锭银子,骗她:“这里有一百两,喝完药就都归你了。” 足足一百两? 宋知玉迷迷糊糊想着,一百两她光靠领月俸得领……唔……几个月来着? 不管了,苦药再难喝她也可以忍忍。 听鱼见自家小主唇瓣松动,在此刻竟有了一分笑意,趁此机会快速喂药,不给宋知玉半分后悔的机会。 一盏茶后,一碗汤药见底,宋知玉抱着手里几个银锭,卷着被子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元庆匆匆走进流云宫,在偏殿门外站定,声音凝重的紧:“主子,奴才有要事回禀。” 凌云霄伸手掖了掖被子,吩咐听鱼:“照顾好她。” 随后才走出偏殿,将元庆带至正殿,才问:“何事?” 元庆立即将调查的结果一五一十禀明。 调查结果如下,起因是后宫盛传宋知玉得皇帝看重,一飞冲天指日可待,这一消息不知怎么地,传进了摄政王府,落入了赵秋瑾耳中。 京城谁人不知,赵秋瑾虽未进宫,却对皇帝身边的女子多有防范,元庆更是了解,以往大小宴会,但凡被主子扫到的官家女子,总会被她针对。 更何况是有可能头一个有机会侍寝女子,她更是想除之而后快。 于是便利用摄政王留在宫中的暗线,意图毒杀宋知玉。 说到这里,元庆摇了摇头,摄政王赵怀安筹谋多年,心思缜密,不曾想养出个心思如此简单的女儿。 竟因嫉妒,不惜暴露暗线身份。 “主子,那毒药是薛九娘留给赵秋瑾的,经此一事,奴才查出摄政王埋在宫里的暗线足百余人。” 第87章 陛下他自己愿意 元庆说到这里,赵秋瑾想到单单为了给宋知玉下毒之事挖出来的暗线,都有点心惊。 这些连他都有些想不到小人物,竟然都是赵怀安的暗线。 凌云霄不怎么惊讶,若没有各处的暗线,他又怎么会对后宫了如指掌。 他现在只想知道,插手宋知玉下毒一事的都有谁。 元庆自然懂自家主子的心思,旋即说了下原尾。 “三月十六,瑶采女身边的暗线,二等丫鬟绘冬将传言传入赵秋瑾耳中,此后绘冬受命联络宫中各处暗线,意图谋害宋小主。” “只是一直未曾找到可乘之机,直到今晨御膳房给各宫添甜品膳食,绘冬从御膳房暗线处得知午膳仍有甜品,于是实施下毒之计。” 凌云霄听到与赵秋瑾有关,面若寒霜,眸色越发阴沉。 赵秋瑾倒是差点将她忘了,他都舍不得伤了分毫的姑娘,却被她害得险些丧命。 他又怎么会让她好过? 不是爱下毒么……他必是要百倍千倍还给她的。 元庆还在继续回禀,“此外,陆美人宫中暗线乃总管太监王刚,其收买御膳房前任管事钟离换了宋小主的羹碗,换成了浸过毒的碗筷成功毒害宋小主。” 当真是煞费苦心。 如此赵秋瑾便可置身事外,即便查到王刚,也会让调查的人以为是陆美人下的毒手。 只可惜她遗漏了一点,用的毒一般人弄不到。 凌云霄得知结果,果断下令,丝毫没想着顾及摄政王。 “传朕旨意,摄政王之女赵秋瑾,善妒成性,插手后宫,谋害妃嫔,即刻押入天牢,杖八十后交由寒雪处置,其余一干人等即刻杖毙。” 交给寒雪处置? 元庆秒懂,寒雪眼下正在研究毒药,苦于缺少试毒人手,已经好几次请求拿犯下死刑的犯人试毒,主子都没同意。 这人呐想死死不了最痛苦。 主子一般处置人,都会给个痛快的死法,对于赵秋瑾行事,大约是气到了极点,才有此折磨人的决定。 元庆领命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 “主子,蔺康那边奴才也查清楚了,此人收受赵秋瑾贿赂,利用职务之便阻挠陈老太医施治,此人该如何处置?” 凌云霄一想到宋知玉差点因他错过解毒良机,心底就止不住涌起暴戾之气,平静落下四个字:“凌迟处死。” 元庆毫无意外,准备告退。 凌云霄冷眉微蹙,突然问道;“宫中传言出自谁之口?” 对于这个问题,元庆早已做了功课,早就找到源头,他点了点头:“是。” 说着将桃花节那日瑶湘琴在御花园与众妃嫔一起品茶,并借茶暗指宋知玉先苦后甜,见过一飞冲天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凌云霄听完周身的气息愈发冷烈。 原本以为只有赵秋瑾在背后捣鬼,没曾想到瑶湘琴也参与其中。 若非他还记着她母亲曾对他有过出言相护之恩,他又怎会留她在宫里。 本以为家族倾覆,她该在宫中安安分分度日,不曾想她为了争宠,竟生出蛇蝎心肠、借刀杀人。 凌云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瑶湘琴,敢算计到朕的心尖人头上,留不得她了。” 主子很少入后宫,对后宫妃嫔私底下是何面貌不甚清楚,她却知道瑶湘琴没失势得时候,有多嚣张,便是连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对了,他还听监督止水宫的暗卫说,瑶湘琴私底下对他积怨颇深,暗地里总称他为阉狗。 元庆眸光阴沉,此辱骂之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她不是爱讲是非,挑拨人心么。 于是便欲言又止道:“主子,暗卫还说……瑶采女私底下总骂宋小主贱人,骂奴才阉狗,其言行无状……” 这舌头不要也罢。 凌云霄一字一顿下令,“瑶采女恶意中伤妃嫔,扰乱后宫秩序,即刻褫夺采女封号,贬为宫女,另处割舌之刑,送去守皇陵。” 元庆眸光微闪,当即应道:“奴才遵旨。” 元庆退下后,凌云霄在正殿停留了片刻,直到压下心底蓬勃而出的暴躁,才回到流云宫偏殿。 此时,陈老太医正在给宋知玉把脉,他见凌云霄回来,颤颤巍巍起身。 “陛下,宋小主已脱离危险,体内毒素清除过半,老臣现下便要回太医院翻古籍,寻找解毒之法。” 凌云霄摆摆手,示意老太医退下,自己则坐在了宋知玉床畔。 深眸视线落在姑娘苍白泛红的脸颊,泛着的是不正常的红,唇色也苍白。 他立即叫住告退的陈老太医,沉声道:“她发烧了,你把脉把不出来吗?” 陈老太医脚步微顿,一整个头皮发麻,当真是人老了老糊涂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赶忙解释。 “陛下,小主身子孱弱,几番折腾下来,身体受不住,且放了这么多毒血,发烧是正……” 凌云霄不想听解释,只想知道如何解决,冷冷瞥他一眼,“开药方。” 陈老太医话被打断,脑子差点转不过来,晃神一瞬立即摇头:“陛下,解毒药与退热药有冲突,宋小主本就身子差,两种药一起用,后果不堪设想。” 简而言之,就是不能吃,吃了他也不确定宋知玉能不能承受。 凌云霄蹙眉:“便放任不管了?” 他要敢点头说是…… 陈老太医悄眯眯观察了一下脸色冷沉的帝王,声音弱了三分:“可用浸了凉水或酒水的布帛,擦拭小主额头及四肢……” 得到有用答案,凌云霄终于让他退下了。 陈老太医走到门外,边走边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吓死他老人家了。 方才没说解决之法时,他可真真儿看见陛下那眼神中的杀意,如实质一般无孔不入射向他。 今日他算是瞧出来了,这位宋小主在陛下心里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瞧瞧! 包扎、泡药浴、喂药,陛下亲力亲为。 这流云宫虽人手不多,可元庆带来的人不少,又何须他亲自动手? 原因只有一个嘛! 陛下他自己愿意。 陈老太医突然想到慕逸尘在他面前提起宋小主时,藏了些情谊,等他回来,得提醒他与宋小主不可过分亲近。 否则……就真惨咯。 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想着想着,他便已经回到了太医院。 流云宫这边,听鱼取来了一盆凉水搁在床头柜边,站在床侧看着凌云霄拿巾帛给自家小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擦完又继续…… 反复来回,动作轻柔。 看着看着心里冒出了许多问号与猜想。 她可一直记着,自家小主心心念念想要出宫,倘若小主知道了陛下的身份,还会选择出宫吗? 这些日子她看在眼里,原本她以为是侍卫身份的寒云对小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直千防万防着。 如今却也反而松了口气,抛开身份他对小主着实体贴照顾,再加上帝王的身份,可以说陛下对小主算得上特别特别纵容了。 想来陛下对小主是有情的,将来二人身份坦白,她相信小主一定会扶摇直上,得万千宠爱…… 如此一来,似乎也不是非要出宫不可。 转念,她又否定了。 当宠妃也不见得好,小主这还没干什么呢,已经被人盯上了下毒了,往后真大张旗鼓封妃,那得有几条命才能安稳到老? 宋知玉可不知这丫头心思转了好几个弯。 她只觉得浑身一阵冷一阵热,浑身像是被揍了一顿一样疼,尤其是左手手腕,像是被人割了一刀,疼得厉害。 也渴的厉害。 “水……” 床上的姑娘嘴里发出虚弱无助的声音,打破屋内寂静。 听鱼立即回神,想倒了一杯温水,才发现床头柜上备下的温水,已在凌云霄手中。 他扶着姑娘起身让她靠在床头,而后喂水。 半杯水喝下,她便抿唇拒绝,表示不喝了。 凌云霄定定瞧着她,期盼那双紧闭的杏眸能睁开。 第88章 让他放人 凌云霄的期盼没能成真了。 宋知玉喝了水,只觉疲惫,身子向下滑,缩进被子又陷入了沉睡,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直到元庆回来询问凌云霄是否在流云宫用膳。 凌云霄看了眼沉睡的姑娘,唇色有了血色,确定脸上的黑纹也已经淡的看不出了。 定定看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回养心殿。” 他还有不少政务未处理,掩下愁绪。 临走时特意交代听鱼照顾好宋知玉,并将寒星留下,命他流云宫有事立即回禀。 晚间月上树梢头。 养心殿亮起昏黄的烛火,光影与墙壁上不安的晃动,好似也在为谁担忧。 凌云霄仍在批阅奏折,元庆走了进来,“主子,太后娘娘谴了桂嬷嬷前来,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凌云霄放下笔,深眸寒意涌动。 早已猜到赵秋瑾被他关入天牢,姜太后必然会坐不住。 “宣她进来。” 片刻后。 桂嬷嬷身姿笔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来。 她穿着一身墨色僧袍,袍角随着步伐摆动,在距离凌云霄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枯瘦如柴的手指一边捻动佛珠,一边微微欠身行礼。 桂嬷嬷跟在姜太后身边许久,也如姜太后一般并不怵皇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陛下,老奴前来传太后口谕,请陛下即刻释放赵氏女。” 凌云霄头也未抬,淡淡反问:“朕若是不放又当如何?” 桂嬷嬷双眸锐利的看了凌云霄一眼,见他不似以往对她客气,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眸微微一眯,倒也不敢耽搁太后的要事。 “太后娘娘说,她已知晓赵秋瑾插手后宫一事,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如今还将人扣押在天牢,实在不该。” 凌云霄兀的嗤笑一声:“朕记得,当年渝嫔下毒暗害太后时,可是当场赐下白绫,朕只是将其关在天牢,倒成了不该?” 话音一落,凌云霄意味不明的注视桂嬷嬷,令她心头为之一颤。 皇帝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她还是头一次瞧见,像是能把人心里的秘密都看透了一般。 桂嬷嬷捻佛珠的手顿了下,稳了稳心神,平静道:“赵姑娘与渝嫔不同。” “她毕竟是摄政王的女儿,王爷为大凌立下赫赫战功,陛下若一直将人扣押着,难免令朝臣们心有不安,还望陛下斟酌,莫要让大臣们寒心。” 大殿内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只余桂嬷嬷佛珠滚动的席位动静,似在催促凌云霄做出决断。 姜太后用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逼他放人,反倒让他更确定,赵秋瑾与她关系匪浅。 让他妥协放人…… 不可能。 凌云霄双眸微眯,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声线平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摄政王虽立过战功,此番功过相抵,朕可饶其女一命。” 说到这,桂嬷嬷神色微微松弛,以为皇帝会如往常一样妥协,正等着后续。 “只是她罪责未清,是断不可能轻易放出天牢的。” 不放?! 桂嬷嬷愣了片刻,说了这么久,依旧是这个结果…… 这让她如何向太后交代? 岂料下一秒凌云霄话锋一转,凉凉道:“摄政王教女无方,令其犯下弥天大错,着令其交出手中一半军权,以示惩戒。” 此话一出,桂嬷嬷浑浊的眼眸布满不可置信。 怎么也没料到,凌云霄不仅不按太后指示妥协,反倒趁此机会削弱摄政王的势力。 “陛下慎重!”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劝阻皇帝,见他还未拟旨,暗猜皇帝只是吓唬她,便拿出太后威胁:“陛下下此旨意,太后娘娘那边可不好交……” 待字还未出口。 凌云霄抬手打断她:“桂嬷嬷,你便将朕的话,一字不差地回禀太后,旨意朕即刻便下。” 态度强硬至极。 桂嬷嬷始料未及,脸上闪过惊惶,手中佛珠猛的被她扯断。 不是吓唬她。 皇帝来真的?! 他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就与太后娘娘撕破脸皮了?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沉浮已久,桂嬷嬷很快便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皇帝如此忤逆太后,必将付出代价。 “陛下圣裁,老奴自当如实回禀。只是……这军权一事,关乎重大,摄政王向来忠心耿耿,骤然削减他的兵权,只怕朝中会因此动荡,还望陛下三思。” 一直守在一旁的元庆顿时眸光一寒:“桂嬷嬷,你且记着,你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下人。” 桂嬷嬷不以为然,姜太后干政许久,该管的早就管了,她也插手了不少。 今日皇帝一番表现,不过是困兽的小小反抗。 她抬眸与凌云霄对视一瞬,“陛下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毫无背景的宝林,惹怒太后娘娘与摄政王?” 宋知玉在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眼下即便陈老太医费尽心力,姑娘也只剩月余性命,叫他如何能放人? 此前他没有软肋,只为江山筹谋,徐徐图之亦有捕杀猎物,看猎物最后拼命挣扎的心态,如今却丝毫没了这等心思。 他不准备给他们闹腾的机会了。 凌云霄眸中涌上煞气,被触怒的气息在周围暴动,直直压向桂嬷嬷。 “朕倒要看看,是谁敢罔顾国法,为一个罪犯开脱,是太后亦或者是摄政王?” 此刻凌云霄周深散发的帝王威压,压的桂嬷嬷几近喘不过气。 她还是第一次见凌云霄如此,简直是前所未见,以前根本不可能。 桂嬷嬷心思百转,还想再说什么,凌云霄却落下一句令人胆寒的话。 “告诉太后,她若嫌法华寺太清冷,朕可以送三百武僧前去伴驾。” 烛火在此刻骤然蹿高,映出桂嬷嬷眼底涌上来的不安。 皇帝这是想要变相软禁太后? 他怎么敢! 桂嬷嬷猛然想到了些事。 前几日,宫中来人回禀,赵和泰之死…… 如今姜家与赵家,以及梅府三家,斗的不可开交。 短短几日,他们三家已有不少党羽在乱斗中落马换人,难不成 …… 这都是皇帝暗中筹谋的,若当真如此。 朝中恐怕半数以上如今都已经是凌云霄的人了! 再加上这次削弱摄政王半数兵权。 他已有了对抗摄政王与姜太后的实力!!! 桂嬷嬷不敢再深思下去。 她也不敢再多言。 否则今晚就要命丧养心殿了。 桂嬷嬷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镇定却不敢再多言,行礼告退。 元庆看着她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出养心殿,反而笑了笑。 秋后的蚂蚱罢了,蹦跶不了多久。 至于摄政王,野心重,心思沉又如何?谁让他将女儿养的心肠恶毒又心思简单,咎由自取。 此番还要多谢赵秋瑾整这一出,主子顺势而为削弱摄政王兵权,名正言顺的很呢。 月色如水,却驱不散桂嬷嬷满心阴霾。 心里也在猜测,皇帝这次的行为,到底是真的为了宋宝林出气,还是借此夺权? 第89章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以她对凌云霄的了解,后者更有可能一点。 桂嬷嬷心中越发不安,当即赶回法华寺,欲回禀时却碰到了年轻时一同在姜府当差的丫鬟。 此刻她一身富贵夫人的打扮,上身穿着浅桔黄珠绣季绢蜀锦,下身九阳消寒图轴纱绣裙,外披了一件黑色罗锦大氅,精致的云鬓里插着牡丹金簪,端的是优雅有度。 七八年未见,哪曾想她如今哪还有一丝当年的唯唯诺诺? 桂嬷嬷看着此人的背影,不大确定的唤来一声:“柳三娘?” 柳三娘闻声回眸,瞧见是桂嬷嬷,含笑应了一声,“哎,是我,燕娘。” 久别重逢,桂嬷嬷抹了抹泪,想与她叙叙旧,但想到有要紧事,只能道:“稍后再与你叙旧。” 柳三娘惯会看人脸色,见她如此,心知她有事,微点了点头便悄然退了出去。 桂嬷嬷等她出去后,一股脑将皇帝说的话,一字不落回禀给了姜太后。 太后听完突地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散发着阴恻恻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好啊,他好得很啊!他以为这般做就能压制哀家与怀安了?” “他当真以为他翅膀硬了?” “敢反抗?哀家定要折断了他这双妄图挣脱束缚的翅膀不可!” 姜太后一连说了三句,最后狠话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传来,由远及近。 姜家死士浑身是血,冲进佛堂撞碎满室阴谋诡计,强撑着一口气急急回禀:“太后娘娘,老国公从法华寺回府途中遭遇不明刺客刺杀,眼下重伤昏迷!” 话落便没了气息。 姜太后得此噩耗,猛的站起身时,身形一晃,踉跄着扶住供案,脸色灰败。 她瞬间便知晓了是谁下的毒手。 不是皇帝那小贱种,还能有谁? 他这是明晃晃的在警告她,若再不知收敛……她爹就不只是昏迷了,而是丧命! 小贱种,他如今竟然有了这样的实力?居然已经到了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暗杀她的父亲。 仿佛她的所有心思,所有手段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运筹帷幄也不外乎如此。 她一手推上帝王位的人,再也不是她能掌控的傀儡。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父亲,哪一边她都不能放任不管,她似乎没得选。 眼下她哪还有方才雄心勃勃折人羽翼的气势,整个人像是老了数十岁一般。 而且她心知肚明,皇帝不放人绝对是想要了秋瑾的命。 姜太后的手不自觉摩挲着手腕间的佛珠,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半是不甘,半是无奈的妥协。 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定。 “燕娘,请太医去天牢给秋瑾治伤,皇帝若是派人阻拦,你且告诉他,他母妃未死,若想知道他母妃去向,便得放秋瑾一条生路。” 桂嬷嬷浑身血液瞬间像是要凝固一般,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重重叩首:“太后三思!若让皇上此刻知道生母未死,您最后的……保命的底牌便没了!” 桂嬷嬷越说越哽咽。 原本她们计划中,是想让凌云霄留下更容易掌控的傀儡皇子后,送他入黄泉,只是计划一直落实。 她们用了三年时间未能如愿。 眼下凌云霄所表现出来的明面上实力,显然已经脱离了掌控,甚至有压制之势,而暗面的,或许还有更多…… 这不得不让她忧心忡忡。 陪伴太后这些年,她怎么会不知太后为姜家筹谋,暗中做的那些事,足以令其丧命…… 自然,太后敢做就有足以保全自己的底牌,只是她没料到,底牌终究没能留到最后。 姜太后视线落在供案上跳动的烛火,声音像浸了雪水的寒刃,“那小畜生用哀家父亲和女儿的命架在哀家脖子上。” 桂嬷嬷知道这是一道无解题,太后娘娘别无他法。 然,下一秒,姜太后眼底泛起癫狂之色,“哀家倒要看看,那小孽障得知自己母妃这些年如何苟活时,还能不能这般硬气?” 桂嬷嬷闻言倏地松了口气,看样子太后似乎另有打算,便收起不安。 姜太后转瞬已恢复平静,见她退后,心里实在担心赵秋瑾,“慢着,记得与天牢暗线会面,让他们好生照顾好秋瑾,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桂嬷嬷领命而去。 姜太后命人将死士尸身处理掉,独自跪在供案前,点了三支香。 柳三娘轻叩门扉:“太后娘娘,属下有要事未禀。” 姜太后眼眸仍泛着冷光,缓缓将香插进香炉,回首看向她,问道:“暗蝎组织有消息了?” 柳三娘摇了摇头,“不是,不过此事事关皇上。” 姜太后略有些失望,但听到和凌云霄有关又有些欣慰,欣慰柳三娘带来的消息或许能让她反败为胜。 她的人从不会带来无用的消息。 姜太后神色略松:“进来说。” 柳三娘得令立即进去,跪在太后身边的淡青色蒲团上,严肃道:“主子,三娘亲眼所见,皇上带着一神秘面纱女子出现在绣坊,且皇上似乎对此女子颇为上心。” 姜太后闻言蹙眉,她不太信。 凌云霄是什么人?他没有心!也没有世俗的欲望,哪会有放在心上的女子? 柳三娘却又道:“属下亲眼目睹皇上纡尊降贵扶那女子下马车,且二人离开西市时,玄妙观的玄鱼道长说……” 她将独眼术士的原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加了自己的揣测与提议。 “如此看来,那姑娘与皇上命运相连,属下认为,可以从此女子身上入手,拿捏皇上。” “血浸姻缘线?”姜太后轻声呢喃,微摇头道:“那孽障惯会做些故弄玄虚的戏码,三娘,你怕是被假象骗了。” 柳三娘却不认同,她在外闯荡多年,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到底是不是真上心,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为了不让太后错过良机,她非常笃定道:“属下以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听她如此说,姜太后盯着案上那佛像,眸底泛着复杂之色。 又或者说,经过今日一事,她发现她有点看不透凌云霄的心思。 这场权谋的较量已摆到明面,而那位戴面纱的神秘女子,或许就是这场较量中的关键。 她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以免日后生出什么不可控的变数。 三娘说的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便按你说的,三娘你且暗中留意那女子,暗中探查其身份,有了消息立即向哀家禀报。” 另一边。 桂嬷嬷重新赶回宫中,马不停蹄去了太医院,却听闻颇受太后信任的副院判蔺康换了人,换成了熊明熊太医。 不过此刻并不是问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时候,此时唯有三个太医还在太医院值守。 陈老太医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在努力研制解药。 杜太医正背着药箱,被秋贵人的贴身宫女叫走。 唯有熊明无事,桂嬷嬷当即上前说明来意。 岂料熊副院判瞥了她一眼,摇头拒绝:“陛下有旨,太医院任何人不得入天牢医治嫌犯赵秋瑾。” 桂嬷嬷心下一沉,果然被太后猜中,陛下此番是非要秋瑾小姐性命。 第90章 一句鬼话 桂嬷嬷来的路上,已接到心腹来报,赵秋瑾挨了陛下八十大板,虽行刑的侍卫,其中一人是自己人,但还是受了重伤。 这会又被扔在阴冷的牢狱之中,起了高烧,命在旦夕。 桂嬷嬷深吸一口气,意图拿太后压他:“熊太医,你可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熊明自然知道桂嬷嬷代表姜太后,可他今日刚从元庆那边得到肉眼可见的好处。 他也在宫里当差有数十年了,某些形势他看得清,尤其是近段时间,后宫以及前朝的动静,他可都看在眼里。 他直觉姜太后的势力正在慢慢土崩瓦解…… 于是,想清楚形式的熊明斟酌了一番,说了几句并不得罪人却表明态度的话。 “是皇命难违,下官若违抗旨意,只怕项上人头不保,还请桂嬷嬷见谅。” 桂嬷嬷见熊明油盐不进,蹙眉想了想,猜测是不是没给实际好处。 便从袖口拿出一千两银票悄咪咪塞进熊明手中,低声道:“只要您肯去,救治好赵大小姐,事后必会得摄政王重用。” 提到摄政王,熊明倒是犹豫着思索了一阵。 其党羽兵部尚书盛启峰全族被流放。 亲弟弟赵和泰都死了,其家眷也被抄家流放了。 嫡女的赵秋瑾也因今日下毒之事被陛下下了牢狱,便是连摄政王的兵权也被削了一半。 熊明忽然便发现曾经权势滔天,便是连先帝都要忌惮三分的摄政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更是发现,似乎只有他坚定的支持皇帝,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义正严辞的将银票退了回去,“桂嬷嬷,本官是不会收受贿赂的,请回吧。” 桂嬷嬷见熊明将银票推了回来,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她原本以为,搬出摄政王,再加上这一千两银票,足以让熊明动心,却没想到,熊明竟然如此坚决地拒绝了。 深知事情不妙,只能按太后说的去找皇帝去了。 更深露重,此时已无限接近子时。 御书房内,凌云霄正埋首于案牍间放下奏折,眉头紧蹙。 他心里记挂着宋知玉,正打算批完最后一道奏折去守着姑娘。 岂料桂嬷嬷先一步到了,开门见山道:“陛下,太后娘娘有令,让老奴前来传话。” 凌云霄抬眸冷冷扫向桂嬷嬷,眼中闪过明显不悦。 “说。” 桂嬷嬷斟酌了一下先是说:“太后娘娘请您派太医去救治赵秋瑾。” 她还是不太想将底牌掀开。 此刻凌云霄暴躁非常,直言道:“太后是不是太过关怀赵氏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氏女是她的亲生女儿……” 凌云霄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剑,精准直插她最脆弱的命门。 桂嬷嬷蓦然想起十八年前,太后入宫前三个月那个雷雨夜,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秘密送入摄政王府…… 后来太后入宫,未免先皇发现她非完璧之身,用了迷幻药,她代娘娘与先皇一夜春宵…… 这个秘密绝不能让陛下知道。 桂嬷嬷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地板上,神色严肃:“陛下,太后娘娘都是为了您考虑。” 凌云霄眸光幽深,想起方才元庆送来的密报,当年给姜太后接生的稳婆,其中一个被沉河后,并未身死的消息。 姜氏的死期快到了…… 桂嬷嬷又继续道:“太后娘娘说,赵秋瑾毕竟是摄政王唯一的血脉,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难免不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情来。” 凌云霄微微挑眉,忽然轻笑:“哦?难不成摄政王要谋反不成?” 这模样似乎正等着摄政王狗急跳墙一般。 桂嬷嬷心里没底,却急忙摇头:“摄政王忠心耿耿,怎会谋反,只是他若得知女儿遭遇不测,心灰意冷告老还乡,那边疆的安宁该如何?” 凌云霄闻言越发没有耐心了。 “太后若想用这些压朕,便无需再说了,回去告诉太后,大凌建国数百年,能人辈出,年轻的武将正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桂嬷嬷面色骤然难看至极。 她没料到自作主张的威胁并未能让皇帝动容,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她咬了咬牙,决定抛出筹码:“陛下,太后娘娘还说,摄政王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必须保全赵秋瑾性命,只要您肯饶她一命,她便告诉您一个关于您生母的秘密。” 凌云霄的眼眸猛地一缩,闪过一丝凌厉:“当真?” 事关母妃,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桂嬷嬷浑身一颤,她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可怕的眼神,但她还是强撑着说道:“自然,请陛下立即下旨,派太医救治赵姑娘。” 凌云霄沉默片刻,心中权衡利弊。 姜太后此言并非虚张声势,她能拿出母妃生前遗物,确实有可能掌握着母妃的秘密。 赵秋瑾罪该万死,他本不欲饶过,此刻却不得不改口。 桌案旁的飞鹤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凌云霄盯着桂嬷嬷额角的冷汗,终究还是开了口:“元庆,传熊明去天牢。” 桂嬷嬷刚要松口气,却见凌云霄忽而起身,缓缓跺步而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母妃的秘密……嬷嬷可以说了?” 桂嬷嬷整个人僵在那里,似乎此刻他不说,凌云霄就要杀了她。 可她还不能说。 “老奴需亲眼看到赵姑娘无事,才能说。” 凌云霄的脸色一度阴沉,等桂嬷嬷确定好赵秋瑾安危,天色只会更晚。 知玉那边寒星也没来过,只有一个可能,无事,但也未醒。 昏迷了这么久,只喝了半杯水…… 身子如何吃得消。 秘密他要知道,但他不想再等。 凌云霄眼底杀戮翻涌,给了赵嬷嬷两个选择。 “要么说,要么朕即刻送赵秋瑾下地狱。” 这出乎意料的选择,让桂嬷嬷一噎。 她也清楚,凌云霄没开玩笑,她没的选择。 理清这一点,她不敢拿赵秋瑾的命赌。 “老奴说,但老奴说完,还请陛下允许老奴去天牢探视赵小姐。” “朕允了。”凌云霄不欲与桂嬷嬷多说。 得到肯定答案,桂嬷嬷才狠狠呼出一口气,爆出大秘密:“陛下,是四年前那场大火,宁皇太妃并不在椒房宫,她并未身死。” 凌云霄瞳孔剧震,周身涌动无边杀意,忽而俯身掐住桂嬷嬷的脖子。 殿内的烛火无风自动,元庆只感觉殿内的空气都有些扭曲。 “一句鬼话,就想糊弄朕?” 凌云霄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带着血腥气。 桂嬷嬷被遏制住喉咙,冷汗顺着后脖浸透衣领,她没料到她一句话会激起皇帝这样的反应。 求生的本能让她使劲从喉咙挤出几个字:“老…奴…有…信…物。” 第91章 真相他自己寻 桂嬷嬷挣扎着伸向衣襟掏出一支陈旧的暖玉簪,簪头鸾鸟口中衔着的金色东珠在火光下分外耀眼。 凌云霄呼吸骤停。 这正是他翻遍火场废墟并未找到的那支母妃常带的玉簪。 他常听母妃提及这支玉簪,乃是她入宫时祖父亲自为她雕刻而成的。 凌云霄倏然松开钳制桂嬷嬷的手,将玉簪攥在手里:“说,母妃人在何处?” 桂嬷嬷滚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咳……老奴不知,老奴只知当夜有刺客闯入椒房殿,椒房殿起火前她便已被掳走,这支玉簪是太后在椒房宫外宫道上捡到的。” 凌云霄摩挲着玉簪,触及簪身细微的划痕,那是他五岁生辰时缠着母妃要簪子把玩时,不慎磕出来的裂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妃当时笑着轻拍他手背,“等霄儿将来有了心仪的姑娘,母妃便将这玉簪给她,还要将你毁坏定情信物的事告诉她。” 十四年前那场大火,背后有姜太后的手笔,他隐隐感觉母妃并未身死,只是暗中调查多年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桂嬷嬷说的刺客掳走他不信,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母妃确实还活着。 凌云霄神色恢复如常。 真相他会自己去寻,母妃的去向他会自己找。 他将玉簪收进衣襟,他看向桂嬷嬷,沉声道:“此事若有半句假话,朕定让你死无全尸。” “元庆,送桂嬷嬷去天牢。” 凌云霄看着二人走出殿门,烛光跳动中,鸦羽睫毛遮住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突然想起父皇病重那年,钦天监说慈宁宫方位犯白虎煞,姜太后却执意保留佛堂,说是要为父皇祈福。 那里是否埋藏了秘密? 只是他多次派人探查过,并未发现异常。 “寒影,再探慈宁宫佛堂。” 寒影从养心殿暗角出现,立即应道“是。” 尽管他早已将佛堂翻了个底朝天,但他坚信主子有此命令,必然有所怀疑,没发现问题是他的问题。 子时的更声在此时响起,凌云霄揉了揉眉心,压下所有疑虑猜想,径自去了流云宫。 流云宫中灯火依旧亮着,小喜子正缩在寝殿外守着,听到细微动静立即警惕起来。 直到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立即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立马又反应过度,当即下跪:“奴奴奴才……参见……” 还未说完,已被凌云霄不悦打断:“如往日般唤朕寒云即可。” 小喜子这才想起听鱼的交代,连连应是,再抬眸时,只见凌云霄的墨色衣角掠过门槛。 他懊恼自己记不住话,暗暗轻拍了嘴巴两下。 寝室内,听鱼正坐在床畔边,强撑着眼皮注意着宋知玉的情况。 “下去歇着,今夜有我守着。”凌云霄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的听鱼瞌睡秒消。 听鱼想到凌云霄的身份,知道他日理万机,今夜前来,明日白日大概是没空过来的,白日还需她照顾小主。 思及此,福了福身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凌云霄在床边缓缓坐下,轻轻握住宋知玉的手,明明已接近初夏,她的手却一片冰凉。 心脏某处忽而抽疼。 昏睡中的宋知玉,像是有所感应般,眉头轻轻皱了皱,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凌云霄失落于她还未曾醒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万分心焦。 他就这样静静地守在床边,时而探探姑娘有没有起高热,时而握着宋知玉的手输送内力,让她身子暖和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凌云霄一夜未眠,却毫无倦意,目光始终停留在宋知玉的身上,生怕错过她醒来的那一刻。 这时,宋知玉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眨了眨眼,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对上一张冷峻又熟悉的帅脸。 此刻这张俊脸有些憔悴,一双染着担忧的深邃眼眸,下眼睑浮着青黑,显然是一夜未曾歇息。 宋知玉方醒,脑子还混沌着,想着梦里的一个个幻境中的男子,似乎与眼前这张俊朗无双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难道,梦里的男子,是他? “寒云?” “是我。”想象中的低醇嗓音落入耳中,很真实。 宋知玉迷迷糊糊的意识骤然清醒。 她记得中毒了,听到听鱼在她耳边哭,还听到小喜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最后还听鱼威胁她要把她的小金库给扔了…… 后面就不大记得了,只记得好像有人给她喂药来着,还说喝一口药给一两银子。 噢! 她记起来了! 是寒云说的。 还在她手里塞了银子! 还说喝完药给她一百两银子! 宋知玉握了握手,真有银子。 于是她醒来后对着凌云霄说的第二句话是…… “你刚才说的,那一百两银子归我了是不是真的?” 有心思惦记银子,想来她是恢复些精神了。 凌云霄眉头略松,轻点头:“自然。” 宋知玉闻言,虚弱的扯出一个浅笑:“不反悔?” “不反悔。” 小喜子端着热粥,在门外听的嘴角微抽。 他以为小主醒来第一句问的会是陛下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照小主的性子,理应如此。 眼下看来是烧糊涂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下一秒,他就听见自家小主在里面反应慢半拍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寒云哥,我……你……” 凌云霄神色不变,接口道:“想说什么便直说。” 大约是真烧糊涂了,她抿抿唇,颇为心虚的解释道:“你都知道了吧?我就是流云宫的宋宝林,不是什么春燕姑娘。” 凌云霄把姑娘微暖的手放回被子,神色平静:“早便知晓。” 宋知玉:“……” 他竟然又早就知道! 还不生气? 那她隐瞒来隐瞒去的意义何在?担心来担心去的意义何在? 不过,知道便知道了吧,她的谎言其实很拙劣,寒云身为御林军统领,深查一下便知道了。 不戳穿的原因大概还是因为当妹妹那层关系嘛。 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你怎么会在这?知道我的身份还敢留在我的寝宫?就不怕掉脑袋?” 凌云霄见她精神挺好,轻笑一声:“你不是都说了我武力高强,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晓我夜闯寝宫。” 宋知玉思索了一瞬,觉得也没毛病。 这时,门被叩响,小喜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小主,您饿不饿?要…要不要用些早膳?” 第92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饿”字落入耳畔,饥饿感也没有袭来,她没什么胃口。 “寒云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昏迷了多久?”宋知玉问道。 “卯时。” 卯时?宋知玉在心里嘀咕,也就是说现在是早上五点到七点之间…… 她算了算,从昨日午膳过后她就中毒到现在,那她的肚子饿了挺久的了。 再加上现在身子虚,还赶上了那不方便的日子,抵抗力更是差得可怜。 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网络上听到的那些言论,说什么抵抗病毒需要多吃蛋白质。 虽然这古代的毒药跟病毒不是一码事,但总归都是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多吃点蛋白质应该没错! 古代的毒药它也是毒! 这会小黑仍然还是没反应,她得靠自己! “吃!端进来。”宋知玉果断应声。 听她要吃,小喜子立即推门而入,一手端着碗白粥进来,放在床头,便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宋知玉还不知道小喜子端进来的是什么,费力撑起手臂,想靠在床头。 她是有原则的,她要洗漱后再吃! 结果身体没力气,整个四肢虚浮的没边,好在凌云霄及时将她扶起。 “我要洗漱。” 凌云霄:“好,我去准备。” 真好说话! 宋知玉反正没力气。 隔了一会,凌云霄便拿来了洗漱用品,帮宋知玉擦脸,帮她准备好漱口水什么的,整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洗漱好,人也感觉清爽了不少,在宋知玉准备去端粥时,冒着热气的粥碗已在凌云霄手中。 宋知玉更不好意思了;“我自己可以。” 凌云霄拒绝:“你没力气,便不要多动。” 宋知玉:“……” 行吧!不矫情了! 那她就再享受一回寒云的特殊服务。 往后大概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凌云霄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一味吹凉喂粥。 宋知玉看着眼前的白粥,没有一丝配菜,更没胃口了。 但是特殊服务在前,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几口。 凌云霄能看出来她对白粥不太满意。 “午膳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备下。” 宋知玉没什么胃口,生病了最想吃的是奶奶煮的馄饨,便来了一句:“想吃大肉馄饨。” 原来是想吃肉了。 凌云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好,午膳给你备下。” 闲聊间,宋知玉又吃了几口粥,有了点力气,“我自己吃吧。” 便在这时,寒星在用密音催促凌云霄,该上早朝了。 今日早朝已经晚了许久。 以往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朝臣已经在乱哄哄瞎猜了。 凌云霄无奈,身为帝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顺着她的话将碗递给姑娘:“吃完再睡会,等我回来。” 宋知玉边吃边点头,知道他有事要忙,含糊不清道:“寒云哥,你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正好她也要静一静,理一理头绪。 待凌云霄一走,宋知玉便放下了碗筷,神色凝重。 她已经猜到了,梦里的人就是寒云,虽然不知道梦境是什么情况,但是可以看出来梦里的她与寒云纠葛很深,深到可以让他为了她放弃权势。 宋知玉猜测这可能是个预知梦,也可能是前世真发生过的事。 不管如何,她不想让梦境成真。 现在她和寒云之间的纠葛还没到那种地步,她早早离开皇宫应该就能避免。 再加上这次中毒事件,让她更清晰的认识到,在深宫,在这些深谙宫斗的女人里,她迟早要沦为宫斗牺牲品。 这次她能侥幸醒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件事加起来,让她做了一个决定,不管有没有存到银子,她都要尽快离开皇宫。 最好是趁这次皇帝春狩带大部队离宫后,就离开! 【叮,系统升级成功。】 刚下定决心,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机械音。 宋知玉想哭。 小黑子终于升级回来了! 小破系统,升级要用三天,它要是早点来,她手腕上根本就不用被划一刀,也不会因为放毒血失血过多! 【叮,一级仓库激活完毕!】又一声提示落下。 宋知玉更想哭了。 她正愁没地方存离宫行李,这不就来了嘛! 【叮,检测到宿主余毒未清,生命值极低,自动兑换高级解毒丸,扣除积分一万。】 系统一连发出三个提示。 余毒未清? 宋知玉还以为她能醒来,是陈老太医已经想办法帮她把毒解了,没想到hai没有。 这要是没有系统,她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宋知玉看了看手中出现的解毒丸,心情极差,更加坚定了远离皇宫的心思。 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喘口气都累,她果断吃下了解毒丸。 她可没有那种有毒不解的癖好,至于寒云会不会怀疑,她也管不了了。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热流瞬间在体内散开。 宋知玉只觉有一股力量在轻轻疏通经脉一般,很快那股虚浮无力感就消失了。 可以说当场就精神抖擞,脑子也清醒了。 人有了精神就有心思沟通。 她立即将意识沉到系统里,查看新激活的仓库。 打开仓库面板,眼前立即弹出一排字。 【以及系统:存储空间十平米,可存放所有非活体物品。】 十平米从实际日常来说,相当于一个小型卧室了,足够放床,衣柜家居之类的东西了,也足够存放她为数不多的行李。 确定了大小,宋知玉又试了一下存放,只要拿着东西默念“存”就能存进去,取的话只要默念要需要的东西就可以,很方便。 宋知玉看着寒云给的一百两银子还在床头,果断把银子存了进去,又把床底下的小金库木盒也放了进去。 她的全部家当就这些,还有就是之前皇帝赏赐的布料,和那些有内务府标记的首饰,这些她也决定都带走。 正想着,听鱼端着一碗药进来,瞧见宋知玉起来了,吓的连忙走进来放下药碗,念叨:“小主,您怎么起来了?您身子还没好呢,快快躺下!” 说着就要扶她躺下。 宋知玉没打算瞒着听鱼,直接道:“我已经解毒了,身子没事了,你瞧瞧我脸色好不好?” 听鱼闻言,狐疑的往宋知玉脸上瞧了一眼。 惊讶的发现,自己小主脸上影响颜值的蜘蛛纹黑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苍白的脸颊也变得白里透红,眼神也有了精神奕奕的神采。 似乎真的好了…… 第93章 大胆的猜测 听鱼又惊又喜,突然想到那陈老太医特意交代要连喝七天的解毒汤药。 不禁有点犹豫,指了指端进来的汤药问:“小主,那这解毒药您还喝吗?陈老太医特意交代的,要您喝七日。” 古代的解毒药有些是以毒攻毒的方子,她都解毒了,还喝什么?别把自己又给喝中毒了。 宋知玉果断拒绝:“不喝。” 可听鱼却不太确定,更不确定宋知玉是不是回光返照。 于是出于稳妥,说道:“小主说了不算,您先躺着,奴婢去请陈老太医来瞧瞧,” 她不是医生,听鱼不信也正常,她要找太医确定也很正常。 而且陈老太医是慕逸尘离开皇宫时,交代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帮忙的那位,应该是可以信任的,找他来把脉也没什么问题。 想着想着,她突然灵机一动,脑子里蹦出一个赚银子的好方法。 于是笑眯眯点头,“行,快去快回。” 待听鱼一走,宋知玉就立马打开了系统商城,搜索解毒丸。 没错,她就是要换解毒丸卖给陈老太医换一笔钱。 她本来是想利用系统商城里的日用品卖给宫里的宫女太监,慢慢累积资金。 现在她发现卖解毒丸可以让她立马换上一大笔银子。 很快,系统商场跳出一排解毒丸,分初级、中级、高级,所耗费的积分分别是300、5000、。 初级只能解常见的不致命毒药,中级可以解慢性致命毒、高级解毒丸可以解所有的毒素。 自从那次御花园打野回来后,她的积分就没怎么涨过,刚刚系统自动兑换高级解毒丸,现在她能用的积分只剩下七万六千多积分。 积分看上去很多,实际上也就能换七颗高级解毒丸,想要用积分换钱,还得规划着来。 她盘算了一下,初级解毒丸跟太医院的解毒汤没什么区别,稀缺的还是中级和高级。 并且她还不能一下子拿出太多来。 她心算了算,换了四颗中级解毒丸,一颗高级解毒丸,还特地换了几个褐色玻璃小瓶,用来装药,显得高级一点。 就这么五颗药也花了她三万积分。 半个时辰后,陈老太医被药童扶着,冲进流云宫偏殿,气喘吁吁的跨进寝宫门槛。 宋知玉刚将解毒丸装好,放在床头柜上,就看见陈老太医喘着粗气在门口大喘气。 全白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有点潦草。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陈老太医他急!急的很! 他还从未听过中了蛛纹蚀颜毒,能立马就好的! 除非是神医门门主过来解毒! 但是绝对不可能,神医门门主在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陈老太医歇了几息,立刻就走了进来、老眼瞪着宋知玉急切问道:“宋小主,你现在感觉如何?” 宋知玉就知道他不信,立即起身转了个圈,眉眼含笑道:“感觉非常好,比没中毒前还要好!” 其实陈老太医进来就已经看出来,宋知玉真的不一样了,脸颊红润的紧,只是他就是不太信。 这超出了他的意料。 “请小主坐下,容老臣把把脉查看一番。” 宋知玉没意见,听话落座,伸出手任陈老太医把脉,只有他亲自确认她是真的解毒了,没事了,她卖解毒丸的成功率才更大。 听鱼给陈老太医搬了凳子过来,他坐下后便眉头紧锁,按在宋知玉左手腕上好一会。 又让宋知玉换另一只手。 片刻后,陈老缓缓收回手,紧锁的眉头是松开了,但是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怪哉!怪哉!小主体内的剧毒竟已全然消失!” “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迅速且彻底的解毒之法……” 他看着面前气色红润的宋知玉,满心困惑,不由便问了出来:“老臣斗胆,能否求宋小主告知是否用了什么神药奇药?” 宋知玉正等着他问呢,不慌不忙的点头:“我确实服用了一枚解毒丸。” 听她这么一说,陈老太医眸光微亮,宋知玉中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那她服用的解毒丸也一定不一般。 于是连忙追问:“小主能否说说所服解毒丸来自何处?” 宋知玉再次点点头、脸上挂上温婉的笑容,讲起早已在心里编好的故事。 “陈老,这解毒丸的来历,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陈老太医饶有兴致的听着。 宋知玉见他好奇甚重,暗暗笑了笑,卖药有戏! “家父生前经商,结识了一位四处游历的大夫,那大夫与家父有缘,送了他一些解毒丸,后来家父离世,这解毒丸便到了我手里。” “而且这药丸在我手里已有数十年了,我这次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这解毒丸这么神奇,竟把我身上的毒都清干净了。” 一旁的听鱼也正好奇着,听到宋知玉是靠解毒丸解毒、恍然大悟的同时想到之前小主拿出来的解蛊毒的药,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陈老太医听到“数十年”这几个字,心头猛的一震。 他想起江湖上传闻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门门主毛老,他的医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而且听闻他最喜欢四处游历。 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宋小主的父亲,结识的便是毛老? 思及此,陈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宋知玉可不知道她胡编乱造的故事,让老太医想了这么多。 陈老太医看了宋知玉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追根究底了一番:“老臣斗胆,小主的父亲有无提及过那位大夫的来历?” 胡邹的哪有来历? 宋知玉脸不红心不跳的摇头:“并未。” 陈老太医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老臣猜测此人有可能是神医门门主。” 宋知玉心中暗喜,没料到陈老太医已经帮她想好了大夫来历,还是什么门主。 她就算没听过这个人,但看的小说足够多啊,这种什么神医门门主的,一般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神秘兮兮的,很少有人见过。 宋知玉面上却装作惊讶:“神医门门主?我倒是没听过,不过我曾听家父说,这大夫医术十分高超,或许您猜的是对的,我想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拿出这么厉害的解毒丸。” 陈老太医听宋知玉这么说,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心思也是活络了起来。 其实他一直是陛下的心腹,陛下身中一种名为“天灵毒”的慢性毒药,除了这种毒,他身体内还有其它毒素混合着,他一直毫无解毒头绪。 好在三月初,陛下不知服用了什么药,倒是缓解了些,但毒素仍在,不容乐观,这些毒素正在一点点蚕食陛下的寿命。 如今看上去正常,那是因为陛下内力深厚,看不出,但只有他知道每三个月,陛下仍要用血蛭排毒一次。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医院会养这么多血蛭的原因。 满打满算,陛下只余一年寿命。 倘若他手里有这种神奇的解药,陛下就有救了! 第94章 真·寒云 陈老太医在暗想的时候,宋知玉也在打着小算盘。 神医门门主的名头足够有噱头,这宫里下毒下蛊的事不少,她手里的解毒丸不要太吃香了。 她猜测陈老太医马上就要问她了。 果不其然,她见陈老太医忍不住搓了搓手。 抬眼望向她时,神色间带了几份期许和忐忑:“小主,老臣冒昧问一句,您手里,可还有多余的解毒丸?” 宋知玉又是暗喜了一瞬,面上不动声色,微点了下头又指了指床头的玻璃瓶:“高级解毒丸原本有两颗,被我用了一颗,眼下只余一颗。” 陈老太医老眼立即亮了,站起身急吼吼伸手,然后又顿时询问宋知玉:“小主,能否让老臣一观?” 一切走向正如宋知玉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很大度的点点头,将两瓶药都拿了起来递给陈老太医,还解释了一番。 “家父一共留下两瓶解毒药,一瓶为中级,还余四颗药丸,中级解毒丸用于解慢性毒药,您也可以看看。” 这可把陈老太医给激动坏了,激动到双手颤抖,稳了一会才接过去,率先取出那枚中级解毒丸,拿在手里又看又闻的。 随后又慎重的取出高级解毒丸,又是一阵看加闻。 宋知玉是瞧不出这两种解毒药有何不同,都是灰褐色的,也没什么神奇的花纹之类的,平平无奇,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中级的比高级的小一丢丢。 但陈老太医不同,他应该是闻出了里面的部份药材,眼睛的亮度闻一下增一分,颇有几分医痴的样子。 闻一次又要惊叹一句。 “这中级药里竟有碧梧叶,此药材五年前市面上便已找不到了,太医院也仅存两株……” “噫,这高级解毒丸,老夫竟闻不出里面有什么药,奇哉怪哉!不过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是好药!” 宋知玉看他的反应,适时开口问道:“陈老太医对这些解毒丸很感兴趣?” 陈老太医闻言,小心翼翼将药装回玻璃瓶,竟有些舍不得送回宋知玉手中。 他不仅感兴趣,他还想要! 可这是宋小主的父亲留给她的好东西,他怎么好求之取之? 但这关乎陛下性命,容不得马虎,咬了咬牙问道:“宋小主可否割爱,将这两瓶药交给老夫?” 宋知玉看了眼被他紧握在手里的药瓶,却故作犹豫,沉吟了片刻:“割爱么……这到底是家父留给我的……” 果然如此。 陈老太医心下一沉,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跟宋知玉说道说道。 宋知玉却看他脸色一沉,怕生意跑了,狡黠一笑:“不过割爱也不是不可以。” 陈老太医何等会看脸色,瞬间便明白了宋知玉的意思,能用银子谈的都是小事。 反正花多少银子,最后陛下都会还给他的。 “不知这两种解毒丸,您要多少银子才肯出让?” 宋知玉就喜欢跟聪明又爽快的人谈生意,她眼珠子一转,暗暗估算要多少银子合适。 这定价也是有门道的,定太高了,陈老要不起,那不是白瞎了么? 太低了嘛、显得这药不够珍贵。 算了好一阵,等的陈老太医都有点心焦了,宋知玉才缓缓开口:“这中级解毒药五百两一颗,那颗高级解毒丸一口价一千两,你看行吗?” 陈老太医闻言突然就愣住了,他没想到宋知玉这么大方,感动之余对宋知玉的好感多了好几分。 他以为中级药丸便要一千两,高级的怎么也要一万两白银,万万没想到宋小主这么好,只要这么点银子。 他都准备好,银子不够,立马去找皇帝要银子的打算了。 宋知玉见陈老太医久久不吭声,也不说要不要,心里倒是忐忑了起来。 难不成她开的价还是太高了?陈老买不起? 这…… 她要不要降价? 降价的话,不过五颗药不能低于两千两。 她可是打算好的,一千五百两要用来给他们主仆三人换出宫的凭证,多的银子都用于跑路盘缠。 这是她的底线。 一老一少各怀心思。 宋知玉正想着要不要改口,陈老太医抢先一步道:“可以!” 说着用了他这个年纪所能用出的最快速度,将药瓶塞进袖口,又快速从胸口掏出一些银票,数出六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宋知玉。 “小主,这里是三千两,您收好,老臣还要感谢小主慷慨,往后倘若小主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老夫定当鼎力相助。” 宋知玉眼睁睁看着陈老太医将厚厚一叠银票塞回胸口,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啊。 开价开低了…… 但她确实也没料到,眼前小老头会身怀巨款。 哪个正常人怀揣万两银票到处乱走?也不怕被打劫! 心里虽然吐槽加瞎想、但宋知玉是个守信用的人,说好多少就多少,而且对她来说,能用三万积分换三千两银子,已经是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于是也就很爽快的把银票收了。 交易完成,宋知玉这里也不用再解毒,陈老太医那叫一个激动,于是立马告退。 他要去找陛下商谈解毒之事! 而宋知玉也很急切,待陈老一走,立马便大喊:“小喜子!” 远远的,小喜子应了一声。 也把神游的听鱼喊回了神,她有点想不通:“小主,这些解毒丸这么神奇,您何不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卖了将来万一您又……” 中毒了怎么办? 听鱼怕自己乌鸦嘴,没敢说下去。 宋知玉当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这玩意只要她源源不断获得积分,又不会缺。 她端起床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言;“我手里留了解毒药,别怕。” 听到她还留了,听鱼瞬间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到积分,她想到了系统升级前解锁的绑定位,便想到了寒云。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离宫了,往后也不会跟寒云再见面,但不知为何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舍,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还是决定把寒云绑定在了绑定位上。 似乎这样,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丝丝羁绊。 左右绑定了也影响不到寒云,他也不会知道。 【叮,绑定成功,绑定位余0】系统很快传来提示音。 殊不知,她念的名字是寒云,绑定的是真·寒云,而不是凌云霄,所以压根没羁绊。 就在这时,小喜子在门口探进一个脑袋,还以为宋知玉难受,结果他一瞧,瞧见了那个往日神采奕奕的小主,欣喜了一瞬。 旋即又疑惑问道:“小……小主有…有何吩咐?” 第95章 爱的贼深沉 宋知玉立即取出一千五百两银票,对着小喜子招招手。 “进来,我有事交代你。” 小喜子满心疑惑走进来。 听鱼看宋知玉不多不少拿出一千五百两银票,便知她在想什么。 她还记得当初三人谈出宫的事,便替宋知玉解释。 “小主是想让你去联络卢管事。” 小喜子一听秒懂,眼睛闪闪发亮。 他也不问银子哪里来的,只想着小主愿意带他一起出宫就心满意足了。 小喜子狠狠点了一下头后,将银票珍而重之的塞进衣襟,“白…白日不方便,奴奴才……晚上去找…找卢管事。” 小喜子考虑的很周到,青天白日的确实不方便说买假身份的事。 不过提到卢管事,小喜子脸色古怪了几分。 自从那日宋知玉让他多多打探卢管事的为人,他闲着没事就去御花园溜达,倒是也打听到了不少事。 于是便结结巴巴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宋知玉和听鱼,又结合了自己的猜想。 大意是卢管事在宫外养了个干儿子,他十分看重此人,还指望着宫外的儿子养老。 听花嬷嬷说一个月前,卢管事的干儿子看中了一个花魁,据说赎身需一万两银子,找到卢管事要钱,还说不给银子这干爹就不认了。 卢管事呢虽然贪财,为人也没什么信用,但对于这个干儿子,那是看的比命还重,为此事,他还大病了一场。 说到此处,小喜子大胆猜测:“奴…奴才猜测,卢…卢管事冒险买卖假…假身份,便是为…为了他干儿子凑…凑银子。” 宋知玉沉默着思索了片刻。 这么说来,卢管事是有个软肋的,既然知道这么个软肋,便也不怕他出尔反尔,大不了从他手里亏的,从他儿子那里打劫回来。 “打听到卢管事的干儿子住在宫外何处吗?” 小喜子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知道!” “在…在临…临安街,玉…玉华巷。” 宋知玉心思一动,交代小喜子:“你去找卢管事说要三个身份,先莫提及其儿,便说先给他一百两定金,事成一手交钱一手交物。” 一百两银子她赔得起,提起人家干儿子她反倒怕对方忌惮,不给她们提供假身份。 小喜子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让提,但是却非常听话:“奴…奴才记着了。” 将这事安排好,宋知玉才有了心思聊别的,比如她这次中毒,后宫的人都有什么反应,如此想着便也开口问了问二人。 “小主,元庆公公在您中毒之后,便严查了经手的所有人……” 听鱼立马便将中毒一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但隐瞒了凌云霄的身份。 宋知玉听完一整个过程,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没想到她防着后宫妃嫔,防着瑶湘琴,防着陆美人,防来防去,却被宫外的人给害了。 她以为瑶湘琴会利用后宫的妃嫔来暗害她或者自己找人动手,没想到她嘴皮子一碰,不仅给她引来陆美人的争对,还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些女人真的是太恐怖了! 还有宋知玉想不通也不能理解,后宫妃嫔或因家族荣盛争宠,争对她,那这个赵秋瑾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她? 这没进宫就想弄死她,似乎只有一个可能,她爱皇帝爱的贼深沉了,深沉到容不得皇帝对其他女子有一丝特别。 像她这样连连晋位份的在这种女疯子眼里,等同于特殊。 宋知玉大呼自己倒霉,一直充当透明人,连打野都是小心翼翼的,最终却还是被疯狗咬了!还是宫外的疯狗。 虽然现在一干人等都被皇帝处置了,但她还是觉得心里凉丝丝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印证独眼术士的话。 三灾六劫,中毒已经是一劫了,后面还有…… 她现在无比确信,她最后可能要被火烧灰飞烟灭。 —————— 养心殿。 凌云霄刚下朝,便吩咐元庆去御膳房盯着刘波煮馄饨,刚交代好,便听闻陈老太医求见,以为给宋知玉解毒的事有眉目了。 岂料,陈老太医一跪下,就开始抹眼泪,这抽抽噎噎的哭声哭的凌云霄心烦意乱。 难不成是姑娘那里出了问题? 想到可能与宋知玉安危有干系,凌云霄心里便揪紧了几分。 他神色骤然紧绷,猛地一拍桌,声音里罕见的暴躁:“到底何事?” 听出了皇帝发怒的意思,陈老太医立马擦了擦眼泪,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他知道怎么能让凌云霄消气。 “陛下,宋小主的毒全解了。” 果然,下一秒,他瞧见皇帝眼中闪过惊喜:“当真?” 陈老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稍后陛下可亲自前往查看。” 得知这事,凌云霄哪还顾得上其他,此刻恨不得立即出现在流云宫。 天知道他这一天一夜,是如何夜不能寐,上朝时又是如何牵肠挂肚。 他甚至都不想去深究宋知玉是怎么突然好的。 眼下只想亲眼确定她仍像之前一样,脸颊红润如娇花娇俏灵动,而不是病怏怏躺在床上,下一秒便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见凌云霄起身就要离开,陈老急了,“陛下,等等,老臣还有话要说。” 凌云霄脚步一顿,蹙眉不悦看向还跪着的陈老太医,凉飕飕道:“你最好是有顶紧要的事。” 陈老太医有被冻到,浑身一激灵,但很笃定的说:“事关陛下身上的混杂毒素,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了! 凌云霄脚步微顿,沉默不语,原来是这事? 这事可以回来再说。 陈老太医心里却“咯噔”了好几下,很怕凌云霄又如往常一般懒得听。 毕竟他们这群心腹心知肚明,凌云霄身上的毒,是无解的。 这些年陈老看在眼里,心知凌云霄对解毒一事自己并不热衷。 但大凌需要一个能护天下苍生的皇帝,他认为凌云霄可以做到。 即便他性格暴戾,在外人眼里是个暴君,动不动便处死一批人,作为心腹,他却心里门清,凌云霄所杀之人都罪有应得。 他更知道陛下心里的打算,他想在离世后将大凌拱手让给有能力护住的人,或许是因为这世上他并没有在意的人或事。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宋知玉就是那个变数…… 所以陈老大着胆子说:“陛下,您不能对所中之毒置之不理啊,您若出事,可就没人能护住宋小主了,而且根据祖制,未诞下子嗣的妃嫔……” 这一段话,成功让凌云霄驻足。 根据祖制,他若死了未诞下子嗣的妃嫔是要殉葬的。 他之前其实并不在意身上的毒素,也并不在意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被送进宫的女子,她们都是带着目的进来的。 他也只想有计划的利用剩余不多的寿命,逐步将权力收拢。 甚至连他死后,这大凌江山交给谁都已经想好了。 而宋知玉的出现,在他的计划之外…… 这个变故,让他改变了某些想法,他想活的久一点,护她久一点。 姑娘她今年才十八,到明年也才十九…… 他自然不想让姑娘为他殉葬,他想与她长长久久。 认清了这一点。 凌云霄终于打消了先去流云宫的打算,迈步走回陈老前面,“是有解毒的法子了?” 第96章 天外来物 陈老太医心中一喜,果然,陛下有了在意的人,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了! 他立即将褐色瓶子拿出,举的高高的。 “陛下,这是老臣从宋小主那里获得了一种解毒奇药,此药应是出自神医门,老臣仔细查验过,这药丸所用药材皆为世间珍品。” 在他话落时,凌云霄眸光微凝,似乎想起了什么。 思绪落在那夜映竹园中。 当日他中毒,引发体内混合毒素暴动,险些毙命,多亏了姑娘喂给他的解毒丸,才让他压制住体内毒素。 如今想来,她便像是他的福星一般,即便她极力避开朝堂后宫的纷争,却在无形中,给了他不少突破口,让他加快了收拢权力的进度。 眸中的深邃冰冷因想到宋知玉,染上温度。 伸手接过褐色玻璃瓶,眸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昨夜守着宋知玉时,他脑中闪过了几个幼时留宿在宋家时的画面,当时年幼,只以为是宋伯父行商时所带的外来物。 细细思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幼时常出现在她手中的那种粉白相间的糖,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未过曾再见。 还有她幼时最爱喝的糖水。 与手中褐色玻璃瓶类似的器物一样,只是里面装着橘色的糖水。 他垂眸,细细端详褐色玻璃瓶,眸光微闪,这似琉璃的瓶子,是这里的工匠做不到的技艺,像天外来物一般…… 片刻后,他突然问道:“你觉得此物可解朕体内的毒?” 陈老太医连连点头,赶忙将宋知玉的转述给了凌云霄,然后又道:“陛下体内毒素复杂,虽暂无大碍,但长此以往恐生变数,眼下有解毒的希望,老臣觉得可以试试。” 凌云霄眉头微挑,想起宋知玉之前说手里只剩下一颗解毒丸,也是借口说是宋伯父留下的。 总是骗人…… 也不知是在掩盖什么秘密。 不重要了,深究没有意义,他只需要她一直留在他身边,撒几个小谎算不得什么。 凌云霄低笑一声,“试试倒也无妨。” 他这么说,陈老太医倒是紧张了,“陛下,要不要先找人试试这中级解毒药,看看是否确如宋小主所说的一般?” 凌云霄微摇了下头,“不必,朕信她所言。” 听的陈老愣眼巴睁的,他的本意是先找个中慢性毒的人,试试这药丸的药效,再做好妥当的安排,再让凌云霄服用解毒丸。 就在他愣眼的时候,凌云霄动作利落的取出那颗高级解毒丸,直接咽下了。 “陛下!” 陈老太医甚至来不及阻止,老眼瞪的溜圆紧盯着凌云霄,做好一旦凌云霄出现异常,就抢救的准备。 下一秒,凌云霄突然就呕出一口黑血…… 陈老太医:“!!!” 难不成这解毒丸不但没解毒,还加重了陛下体内的负担? 这下完蛋了!他可能要跟着陪葬了! 但是凌云霄只是吐了一口血,并未昏迷,只是脸色有些许奇怪。 陈老觉得凭他的医术还能抢救一下,猛地从衣袖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陛下,你感觉如何?老臣先扎针护住您的……” 心脉! 话还没说完,凌云霄平静摆手,一向面无表情的冷脸上露出轻松之态。 “无碍。” 这声音听着也未有分毫虚弱,反而中气十足。 陈老举着的金针的手顿在半空,满脸错愕:“陛下,您这……这是……好了?” 凌云霄抬手拭去嘴角黑血,闭眼感受了一下此刻的状态。 只觉体内原本阻塞如石的内力,竟然如江河奔流入海,畅通无阻。 自幼修炼的宁氏独门内功心法在此刻突破桎梏,直抵顶峰。 “恩。”凌云霄声音低沉,却难掩讶异。 姑娘拿出来的解毒丸,绝非寻常之物,他确信此药并非出自神医门。 陈老太医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收回金针并表示要把脉确定一下。 凌云霄伸出手让他把脉。 这一把脉让陈老太医大喜过望,激动的语无伦次,连带着胡须都在激动颤抖。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体内的毒素尽数消失了!” “太好了!天佑我大凌啊!” 凌云霄并未接话,他想的是姑娘身怀奇物,却没一丝危机感,就这么把东西卖给了陈老。 好在陈老是他的人。 可若是别人....... 恐怕会被人盯上。 思及此,他脸色瞬黑,警告陈老:“此事,需守口如瓶,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陈老太医摸了摸胡须,反问道:“元庆他们也不能透露?”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凌云霄很自然的轻点了下头:“恩。” 陈老太医懂了,陛下这是为了保护宋小主。 “老臣愿用陈氏九族起誓,绝不泄露此事半句,更不会提及宋小主。” 听到他的保证,凌云霄挥挥手让他退下。 衣衫被毒血染脏了,他要沐浴换洗后再去见玉儿。 ———— 另一边。 宋知玉见天气明媚,又想到不日便要要离开,想到后院种下不足月余的菜苗,就想去看看。 片刻后站在菜地里望着菜苗唏嘘不已。 黄瓜苗才刚长出几片嫩绿的枝叶,她当初刚种下的时候,还想着,等长出黄瓜,配上辣椒,拍上一盘拍黄瓜当零嘴吃来着。 旁边的韭菜也已经冒出了一丛丛绿芽,茄子苗也在茁壮成长。 当初种这些不就是为了解决流云宫被克扣吃食的窘境,种下种子像是种下希望一般。 听鱼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等咱们走后,会不会有旁的妃嫔住进来,这些菜苗又如何处置?” 宋知玉想着,大凌每三年选秀一次,日子定在五月,皇帝登基三年,一直没选秀,一开始可能是服丧免了,但是三年已过,今年五月必然是要选秀的。 到时候莺莺燕燕一大堆,这个空置的宫殿肯定会有人住进来。 至于菜苗,自然会被无情的拔掉,那些大家闺秀素爱风雅,怎么会允许宫殿后院种一堆农户才会种的菜? 但她到底没打击听鱼,含笑道:“近期宫中并无新人入宫,这些菜苗大概是无人看管,野蛮生长。” 听鱼听着也觉得是这样,掰着手指头:“那等五六月黄瓜开花结果,岂不是便宜了宫里的鸟?” 宋知玉听着她的话,心情转好:“那也是行好事不是吗?” 正和听鱼闲聊着,踏雪不知何时轻手轻脚落在她脚边,绕着她转圈圈,难得“喵喵喵”撒娇。 似乎像是知道她快要离开了似的…… 宋知玉蹲下身子,摸了摸猫猫头,虽知它听不懂还是嘱咐了声。 “等我走了,你就去找屠嬷嬷要肉吃,我瞧着她看上去严肃,实际人不错的,听到没?小踏雪。” 回应她的是一声高昂的“喵”叫。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女高音突然传入后院。 “奴婢绘春,求见宋宝林!” 宋知玉满头问号。 绘春不是瑶湘琴身边的婢女吗?她这时候来流云宫干嘛? 第97章 香饽饽 宋知玉眼下在外人眼里仍是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她自然是不可能见绘春的,便也没吱声。 但那绘春却在流云宫外不依不饶,继续喊叫,嗓音颇有几分歇斯底里。 “奴婢绘春,求宋小主帮忙请太医为我家小主医治一番,我家小主难忍疼痛,再不治会没命的!” 宋知玉撇撇嘴,这人脑子有病吧? 瑶湘琴间接害她丧命,皇帝处罚她,很公平公正,她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帮她请太医? 她还没那么好心。 再说了瑶湘琴疼痛难忍,她手腕被割一刀就不痛了? 她发烧半死不活就不难受了? 倘若瑶湘琴没被元庆查到,怕是巴不得她早点死吧? 绘春实在嘈杂,都破坏了她伤春悲秋的心情了。 宋知玉对身旁的听鱼招招手,坏心眼的耳语道:“去打发她,就说再吵闹,小心陛下也赏她一个割舌之刑。” 听鱼得了宋知玉的吩咐,心里记恨止水宫主仆一起害自家小主的事,想到能吓一吓绘春,嘴角忍不住微翘,“奴婢这就去。” 于是,宋知玉就在后院听到小丫头厉声呵斥。 “大胆绘春,还敢在此喧哗!我家小主身中剧毒不得解法,哪有心思管你家主子?你再这般吵闹,小心陛下知晓,也罚你个割舌之刑。” 宋知玉在心里给听鱼举大拇指,小丫头训斥起人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绘春似乎没被吓到。 她似铁了心一般,竟在流云宫外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喊,引得不少宫人驻足围观。 “听鱼姑娘,宋小主是这宫里最心善的,求求您大发慈悲与小主说一声。” 听鱼:是她不够凶? 宋知玉嗤笑一声,她可是听听鱼说了,昨日瑶湘琴被处刑前,还大骂她是贱人来着…… 有事就说就她心善,没事她就骂她贱人。 人啊真是善变。 听鱼也是给力,直接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你别想用道德捆绑我家小主!” “你家小主落得这般下场,是咎由自取,想要救命自行去找陛下,莫要在此碍眼!” 绘春见她态度冷硬,沉默了半晌,却硬是不走。 岂料驻足观望的宫人也纷纷开始指责她。 “什么人呐,帮着自家主子害人,还不夹紧尾巴做人,怎么还有脸来求宋小主这个受害人帮忙?” 巴拉巴拉。 这人一带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似乎一夕之间,流云宫成了宫里人人想要讨好的香饽饽。 听鱼倒是愣住了,没想到往日路过流云宫从不会驻足的那些人,今日不但停留了,还出言相帮。 这证明什么?这证明自家小主已经成了宫里的重点关注对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绘春见求情无望,又害怕真的惹怒陛下,只得灰溜溜地起身,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眼巴巴望着听鱼,指望她会圣母心发作帮她一把。 可惜听鱼沉入思绪,压根没瞧见这一幕。 宋知玉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跟听鱼想的差不多,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了,眼下她中毒,处于风波中心,暂时后宫的人不会再对她如何。 等风波一过,那些暗含坏心思的人再想对付她,那是不可能了。 届时她已出宫。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所以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不过经绘春这一闹过后,宋知玉也没了心情在后院溜达,干脆一头扎进临时绣房。 她毕竟跟织梦坊签订了供货协议,做人得有信用,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合作? 而且第一批绣品听鱼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半,第二批赶一赶也来得及。 她又不会嫌钱少,这个银子她能拿到自然要拿到手。 流云宫的听鱼,却是被一群不熟的宫女给缠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套近乎,便是连之前从流云宫出去的春燕,也拉着她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叫。 ———另一边,养心殿。 凌云霄沐浴更衣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金丝绣竹纹墨色长衫,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越发威严俊朗。 心里记挂着宋知玉,脚步显得有些急。 只是还未踏出养心殿,夜探慈宁宫的寒影出现在了此处。 凌云霄瞧见寒影风尘仆仆的模样,踱步转御案前坐下,单手揉了揉额角。 母妃的消息同样重要。 “如何?佛堂可有异样?” 寒影单膝跪地,微微摇头:“慈宁宫佛堂无人看守,也无机关暗室,属下里里外外探查了好几遍,可以确定里面并无藏人之处。” 凌云霄闻言蹙眉,当年火起椒房殿,唯有慈宁宫与之相距较近,且姜氏常年呆在佛堂,她若没将母妃藏在此处,又能藏于何处? 会不会母妃并未在宫中? 他百思不得其解,暗自思忖有无被他忽略之处。 凌云霄索性取出皇宫布防图铺开在桌案上,细细观察。 直到指尖落在慈宁宫佛堂后方的位置,佛堂后门通向竹香阁。 竹香阁乃是先皇最喜休憩之所,位于慈宁宫后花园西侧,周边被太湖石假山环绕,入口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此处在他登基前曾有过一次修缮。 若姜氏秘密改造假山内部结构,将母妃囚禁于假山暗室,可能性极大。 凌云霄眸光一厉,“寒影,命所有影卫在慈宁宫各处秘密寻找机关暗室,着重探查竹香阁及太湖石内部,务必小心避开慈宁宫暗卫,以免打草惊蛇。” 那姜氏一向心狠手辣,如今将母妃的秘密暴露给他,恐怕会将母妃转移出去。 他必须尽快找到母妃,以免她遭遇不测。 寒影领命。 凌云霄想了想,姜氏与赵怀安关系最为密切,倘若宫中找不到,最有可能将母妃囚禁在摄政王府。 “通知暗线,秘密盯着摄政王府,看看他们最近有无小动作。” 等寒影离开后,去御膳房盯着的元庆,提着食盒紧赶慢赶的回来。 还来不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眨眼食盒便出现在了自家主子手里,留给他一个快速的背影。 元庆:“……” 用得着这样着急吗?宋小主又不会跑。 ———— 流云宫绣房。 宋知玉正与听鱼一起赶绣活。 “小主,您还记得从咱们宫里出去的春燕吗?”听鱼剪掉荷包上的线头,突然问宋知玉。 宋知玉自然记得,她之前在寒云面前的身份,可不就是用的春燕。 “记得,突然提她做什么?” 第98章 不想见到他了? 听鱼换上新的绣布,皱着眉头:“方才她来与奴婢套近乎,说是从流云宫出去后,被管事安排进了秋贵人所在的秋水宫,过的不怎么如意。” 宋知玉本着听八卦的心思,手中动作不停,“她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听鱼在绣绷上落下一针,笑嘻嘻道:“她啊,自然是想重新回到咱们流云宫咯。” 不是她说,就算春燕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让她跟在小主身边的。 她可还记得春燕离开流云宫时说的话,她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跟着宋知玉,这辈子都没有翻身机会,还说她死心塌地跟着小主,迟早要被饿死在流云宫的。 说得好听,本质上这人就是墙头草,哪里好就往哪里使劲。 宋知玉自然也不会让这种人回流云宫,且不说她要走了,就是不走也不会要的。 她就是好奇,“秋贵人怎么春燕了,让她急于寻退路,甚至不惜护着脸皮求到我这个旧主这里来?” 据宋知玉所知,秋贵人原是寄住在姜太后娘家的表小姐,有太后这么个靠山,身份上虽与皇后之位无缘,但是捞个四妃之一的位置,还是很有机会的。 跟着这样的主子,春燕在宫中行走应该很有脸面才是。 听鱼想到春燕那副苦哈哈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当初好好跟着小主多好,日子虽过的清苦,但小主是真心待她们的,更不会随意打骂他们。 “小主,你别看秋贵人表面上温温柔柔的,私底下却时常打骂身边的人,奴婢昨日去太医院,还撞见秋贵人的贴身婢女在跟熊太医讨要伤药呢,想来春燕也没少挨打。” 大家都在宫里一起待了数十年,后宫那些主子那些事没少听,春燕就是不信,一心想往上爬。 现在好了,逃也逃不掉了。 抛弃旧主,现在又想从新主那里离开,三番两次的,哪个主子还敢要她? 宋知玉停下手中绣线,抬起头看向听鱼,语气里有点惊讶:“我记得那个秋贵人三天两头生病,一个病弱之躯,竟有力气责打婢女?” 听宋知玉一问,听鱼声音小了一丢丢,“秋贵人的母亲是江湖女子,使得一手好鞭术,秋贵人将这项绝学学了个十成十,抽起人来那是毫不手软,眼下春燕她可后悔着呢。” 宋知玉闻言恍然大悟。 听鱼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口取出十两银子,撇撇嘴:“小主,这是春燕硬塞给奴婢的,奴婢想还给她,她却跑了,奴婢这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银子呢。” 这是铁了心要听鱼帮忙说情了。 这十两银子是个烫手山芋,说不准那秋贵人知道春燕背着她往流云宫使劲,她又被嫉恨上可就不好了。 宋知玉可不想在离宫前再摊上事,立即正色道:“你现在去秋水宫走一趟,将银子还给春燕。” “奴婢这就去。”听鱼将绣绷搁在竹篾篮内就离开了。 宋知玉算算时间,也快到午时了,便也放下了针线跟着出去了。 回到寝殿的同时,凌云霄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她身后进来,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怎么不歇着,还绣起绣活来了?” 宋知玉被吓了一跳,但知道寒云是担心她,索性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眉眼含笑道:“寒云哥,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你看我能跑能跳的,身子好着呢。” 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倒是与陈老所说一致。 看来是真的好了。 凌云霄紧皱的眉头松了,恢复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冷脸,“不是想吃馄饨么?” 提到馄饨,宋知玉眼眸就亮了起来,视线落在凌云霄提着的食盒上,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寒云哥,你煮的吗?” 凌云霄:“……” 他并不会厨艺。 “不是,我使了银子,让刘主厨做的。” 宋知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觉得微微有点失落。 她有点想吃寒云亲手做的馄饨。 转念想想也是,古代男子奉行君子远庖厨,即便寒云将她当妹妹,也不可能会突破底线亲自给她煮馄饨吃。 是她想的有点太多了。 这种要求实在过分。 凌云霄见宋知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默默记下了她这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想吃他煮的馄饨? 倒也不是不可以。 母妃也经常亲手煮父皇爱吃的吃食。 他自然而然的想着,为所爱之人亲手做点吃食,一点也不过分。 一边想着晚上要召刘主厨来养心殿一趟,一边走到窗下桌边,将食盒放下,打开取出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鲜肉馄饨。 瓷底与案几的碰撞声,将出神的宋知玉拉回。 凌云霄侧眸看着姑娘,薄唇轻启:“不饿么?过来用膳。” 宋知玉闻着馄饨的鲜香,肚子瞬间就饿了,立即将方才的胡思乱想抛到脑后,看着满满一大碗馄饨,暗道寒云这是将她当猪养呢? 拿这么多来! 为了避免浪费,宋知玉果断开口。 “这么多,我吃不下,你与我一起吃,我再去拿个碗来。” 凌云霄瞥了眼元庆准备的大碗,视线有落在姑娘纤细的腰身上,眸光微颤。 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神时,姑娘已经翩然出了寝宫门,再回来,手里抱着一副碗勺。 宋知玉一顿操作,很是公平公正的将馄饨一分为二,将属于寒云的那一碗推过去。 凌云霄接过时,双手不经意间与姑娘正欲收回的手触碰到一起。 男人灼人的手心温度透过手背,直击宋知玉灵魂。 她下意识抬头。 凌云霄却未与她对视,垂眸目光停留在瓷碗上,若无其事落座,慢条斯理的执起汤勺。 宋知玉顿时懊恼自己一惊一乍的,不就是碰一下,以往也没少碰不是嘛。 这样想着她也若无其事的坐下,开始吃馄饨。 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余下勺子与瓷器的轻微碰撞声。 宋知玉很快就沉溺于美食中,只是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今日宫门口的反常,放下勺子,一脸认真的看向凌云霄。 “寒云哥,你往后没事便不要来流云宫了。” 凌云霄动作微滞,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寒凉,像是突然被灌满了雪水。 抬眸对上姑娘的明眸时抿唇未语。 姑娘这是不想见到他了? 为什么? 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第99章 注定无缘 他每日心心念念的就是见到她,她却不想见到他,这要求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凌云霄头一次知道什么叫不知所措,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平静的语调起了一丝波澜,“你就这么厌恶见我?” 宋知玉被他问的一懵,她不讨厌他,甚至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对他,是有动心的。 只不过她和他注定无缘。 不过话还是要讲清楚的。 “我没有厌恶你。” 此言一落,凌云霄坠落深渊的心情骤顿,眸子微敛,压下心底急躁,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询问越发低沉:“那是为何?” 宋知玉突然抬头看着他,罕见的从他眼里看出紧张,突然笑出声:“怎么?怕我厌恶你?” 凌云霄果断的承认了:“是。” 宋知玉愣了一下,他这么冷淡的一个人,也有怕的时候,难不成除了她没有亲近的人么? 她似乎……好像从未了解过寒云的家境。 所知的似乎也只有原主记忆里的那些事,只知道寒云寄住在宋家时说过,他的母亲没了,其余的一概不知。 等她穿来,与寒云相识后,似乎也没问过他家是什么情况,家里又有无……家室。 大概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在后宫里认识的人,都不会深交吧。 也确实如此,问不问都改变不了什么,所以宋知玉在此刻依旧没问。 不过可以看出来,寒云亲近的人不多,他又确实把她当作妹妹,当作亲人一般相处,她突然说让他别来找她,难受是人之常情。 所以她也没想着在这种事上要当锯嘴葫芦一样做不解释,一味让寒云心里难受。 “我中毒的事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眼下无数双眼睛盯着流云宫,倘若被人看到你一个侍卫统领进我宫里,难免流言四起,届时,我们二人都逃不过一死的。” 这样清清楚楚的解释,让凌云霄心里的低落骤然散去。 宋知玉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 有一瞬,他想对她坦白身份,告诉她不必为此忧心。 犹豫再三:“其实……” 刚要开口,寒星突然传来密音:“主子,寒云伏击摄政王鹰犬后遭遇暗杀,带去的兄弟四散,寒云也……重伤下落不明。” 凌云霄眸色骤冷,脑中浮现出摄政王和姜太后的面容。 眼下局势复杂难明,他绝不能贸然将姑娘暴露在人前,也绝不能让她卷入更深的危险。 凌云霄眼下无法为自己的身份做解释,也无法为一时冲动的坦白买单。 眼下他身上的毒已解,他与姑娘来日方长。 凌云霄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波澜,抬头看向宋知玉时,已恢复平静:“你说的在理,春狩在即我亦抽不开身,这几日便不过来了。” 提到狩猎,宋知玉想着这一别大概此生不复相见。 她压根没打算告诉寒云她要离宫的事,怕他会阻拦。 她最早是打算在离开皇宫时,把打劫来的银子和做生意赚到的银子一起还给他,做到两不相欠。 经过这段时间,她所有的谎言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她怕突然还银子这种事,会让寒云多想。 他心思太细腻,太深……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之前他们闲聊时所言,觉得狩猎带有一定的危险性,而她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就是系统保命的药。 正好可以借狩猎危险的理由给他。 如此,她也不算欠人情了。 考虑清楚后,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也好,不过你出发前最好来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有东西要给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要给他东西。 心里竟有些期待。 凌云霄看着姑娘的笑脸,阴沉的心情彻底转好,微微颔首:“好。” 午膳过后,凌云霄便走了,宋知玉记挂着绣品的事,又去忙去了。 没一会听鱼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跑回来,进了绣房还心有余悸:“小主,奴婢再也不去秋水宫了。” 宋知玉见小丫头脸颊煞白,放下绣绷,抬手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抚,“这是怎么了?” 听鱼缓了好一会,“奴婢去换银子,瞧见秋贵人在秋水宫门口当众责打春燕,秋贵人那神色比鬼还可怕,那鞭子甩在春燕后背都甩出残影了……奴婢银子也没能还给她。” 宋知玉没想到让听鱼过去会看到骇人一幕,难怪去了这么久。 她这人比较矛盾,对自己人护短,对旁人,尤其是春燕这种墙头草比较凉薄,心里没起什么涟漪。 不过想到春燕前脚在流云宫求听鱼,后脚就遭到鞭打,这不得不让宋知玉留上一个心眼。 与流云宫有无关系,这才是她关注的点。 “可听到春燕犯了何事?” 听鱼知道宋知玉在担心什么,她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也怀疑与她们有关,但是她问了一旁围观的婢女,听到的不是那么回事。 “据说是秋贵人从养心殿回来的时候,看到春燕笑着回宫,就莫名其妙发难了。” 宋知玉眉头紧皱,如此说来,那秋贵人应该是心情不佳,拿春燕出气。 这后宫,还真是人命如草芥,今天是春燕,明日又不知道会是谁,她越发讨厌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了。 听鱼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小主,春燕这次被打的去了半条命,奴婢毕竟与她相识一场……咱们要不要与元庆公公说说此事?” 小丫头这是不忍心了? 这可要不得! 她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利用自己积攒的人脉去帮一个不真心与她们相交的人。 “听鱼,我问你,倘若今日被打的是你,春燕会找人帮你吗?” 听鱼立即换位思考。 以她对春燕的了解,今日倘若她被打,春燕一定会在时后嘲笑她,甚至她连春燕会说的话都能猜到。 她会说:“早就让你跟着我离开,是你自己蠢,现在被打也是咎由自取……” 思及此,听鱼立即清醒过来,“是奴婢鬼迷心窍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下次可不能随便大发善心了,这宫里真心待人的少,打鬼主意的多。” 至此,二人再未提及春燕,都想着春燕与她们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殊不知,春燕被责打的时候,看到听鱼在看热闹,将这小丫头连带着宋知玉都一并记恨上了。 她心里想的是,她给听鱼塞了银子,她都不知道利用宋知玉的身份,向秋贵人求个情,饶她一次。 养心殿那处。 凌云霄刚回来,便看到造办处管事贺平正在门口来回踱步。 见到皇帝回来,贺平就是一个滑跪,带着哭腔哭诉:“陛下,奴才还未找齐制作活字的合适的人手,三日实在艰难,求您再宽限奴才几日。” 第100章 加价三成? 凌云霄脑海中立即浮现起姑娘说起抄写女戒时的苦恼模样,便是一声轻笑。 她应是怕极了罚抄,况且他也舍不得她抄。 贺平却以为陛下怒极反笑,吓得两股颤颤,决定抢救一下自己的小命:“其实……其实三日也足够了,奴才这就再去召集些……” 话还未说完,便被凌云霄打断:“给你一月时日可够?将常用的六千字全部做出来。” 贺平一惊:“???” 什么情况? 是什么让陛下改变了主意?给了他如此宽裕的时间? 想到这又是一喜。 然而帝王的心思他是猜不着了,因为凌云霄凉凉扫了他一眼,“还不滚去研制?” 贺平有被吓到,火速离场。 下一秒。 “元庆。” 元庆看了一场贺平的脸色调色盘,正偷着乐,被点到明,立即正色:“奴才在。” 凌云霄眼帘微抬,语气淡然如常:“传旨,宋宝林突遭奸人戕害,身中剧毒,历经此等无妄之灾,身心俱疲,孱弱难支。朕心甚悯,念其饱受痛楚,体若飘萍,着即免去宋宝林罚抄《女诫》之责,以慰其伤,以安其心。望尔静心将养,早日康泰。” 元庆听完,暗暗啧啧了一声。 主子这不是自寻烦恼,之前一道罚抄旨意下去,宋小主还没多愁,主子就先愁上了。 这是把人放心尖尖上了,区区罚抄也是费尽心思,就是舍不得宋小主受罚呗。 一会命贺平造活字助宋小主作弊,眼下逮着机会便免了责罚。 外人看上去还挺冠冕堂皇的。 元庆正走神间,同样收到了凌云霄一个冷眼加一句:“还不快去。” 元庆:“……” 行! 宋小主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奴才这就去。” 另一边,宋知玉可不知道她这罚抄的事,内里还有这些,当她听到罚抄免了的时候,只是感叹了一句:“陛下良心发现了。” 不巧的是,被内力极好耳力极佳的元庆听了去。 于是乎,元庆到了凌云霄面前,说:“宋小主闻之心情甚好,且言陛下大德。” 凌云霄听到姑娘心情颇好,心情也还不错,批起奏折来也温和了许多,所批注的言辞委婉了些。 ———— 夜间,亥时末。 宋知玉和听鱼还在熬夜做绣品,小喜子轻手轻脚进来,哭丧着一张脸。 “怎么了?没见着卢管事?” “见…见着了。”小喜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卢管事说…说一下要…要三…三张身份证明很…很难办,要再…再加三成价。” “三成?!”听鱼手里的绣花针差点戳破指尖,干脆不绣了。 咬着牙骂道,“卢管事不做人!他的定价不是一直五百两吗?怎么到咱们这就好加钱了,他这是坐地起价!” 小喜子却摇了摇头,将卢管事的原话说了一下。 大意是各宫人员混杂,元庆大人下令,要在春狩归来后,将各宫宫女身份重新造册。 也就是说,在四月二十日前还可以交易,等陛下回宫,就再也弄不到假身份了。 宋知玉没说话,盯着绣绷陷入沉思。 她不预备跟卢管事讨价还价,以免事情再有变,最好一下子敲定下来,真真实实拿到身份证明才是最要紧的。 加三成也就是每张假身份六百五十两,这钱她还是花得起的。 她现在关心的是,“小喜子,卢管事有没有说弄三张假身份,要多久?何时可以交易?” 这个问题小喜子也问了,“有,他说三张需…需谨慎,得等到四……四月十五方可交易。” 正好她定的离宫的日子在四月二十,时间上没什么冲突。 宋知玉果断交代小喜子,“明日亥时,你再去找卢管事一趟,将此事敲定。” ————— 暮春既尽,孟夏伊始,蔷薇灼烁,嘉木繁荫。 春狩前一日晚膳时分,亥时初,宋知玉正坐在寝室桌案边,拿着毛笔在褐色玻璃瓶上写标注。 “外伤药、跌打损伤药、解毒丸、解蛊丸、驱蛇虫药粉、风寒药。” “大功告成,这些应该够了。” 没错,宋知玉给凌云霄准备了一些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狩猎可能需要用到的药,耗空了她的积分,这会,她手里的积分只剩下一千。 好在也不是负数,看着没那么闹心。 就在这时,听鱼在门外喊了一声,“小主,可以用膳了。” 自从她中毒后,听鱼便不让御膳房的杂役送餐了,都是她自己亲自去盯着,宋知玉也习惯了。 果断将准备好的药都用包裹包好,放进柜子里,等着一会凌云霄过来,就直接交给他。 到了膳厅落座时,听鱼很是热情的将一道道菜拿出来,“小主,今日晚膳有翡翠白玉羹、炖鹅掌、五珍荟还有个御膳房新菜品叫辣子珍珠鸡,您快尝尝。” 声音听上去有点献媚。 宋知玉倒是没多想,以为她闯祸了或者有事要求她,笑着问她,“怎么了?有事说事,你这样我还倒是不习惯了。” 听鱼眼眸微闪,笑了笑,声音倒是与往常无异了:“没事,就是想让小主多吃点。” 宋知玉也没多想,这丫头跟着她一段时间,性子也有点跳脱了。 没再多问,看着今日不错的伙食,心情美美的吃了一顿晚膳。 如今已是四月,放在现代按阳历算的话其实已经是五月了,天气转热。 吹来的风也带了一丝微热。 宋知玉吃的有点饱,迎着暖风在后院溜达一圈,便感觉有点热,还出了点薄汗。 她想着寒云没那么快过来,干脆吩咐听鱼去备水。 身上粘哒哒的不舒服,她要沐浴更衣。 隔了一会宋知玉便回到前院,和溜进来的踏雪玩了一会,又出了一身汗,别提多难受了。 还在听鱼动作利落,二刻钟后宋知玉如愿泡在了温水里,舒出一口气。 宋知玉搓澡的时候,远远听到听鱼与小喜子的对话。 大意是她洗澡用的花姨子用完了,让小喜子赶紧去内务府一趟,速去速回什么的。 宋知玉听到,往木桶边的放沐浴用品的架子上看了一眼,确实没看到花姨子,还在想听鱼贴心来着。 左右她也还好泡个一刻钟左右再搓澡,便闭着眼不去管了,舒舒服服的泡着。 只是,泡着泡着,她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温水在逐渐转凉,但是她却感觉热的口干舌燥。 “听鱼,送壶水进来。” 很快,听鱼便端着水走了进来,贴心的给宋知玉倒好水递给宋知玉,在接触到她的手时,敛下的眉眼闪过暗芒。 同时,将花姨子放在架子上。 宋知玉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甚至怀疑自己吃辣子鸡吃上火了。 直到她洗好澡,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灌下一杯凉水仍没将这股热气压下去。 宋知玉泄气了,还想着要不要让听鱼去太医院拿点泻火的凉茶。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警报大起。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身体异常,已中媚药。】 第101章 给个痛快的死法 媚药? 宋知玉心头大惊,她怎么会中媚药? 进嘴的食物是听鱼准备的,难不成是听鱼背叛了她? 这一想法落地,她心里一阵阵难受。 可她来不及再想下去,一股股热意直往脑子冲。 【小黑,快给我解毒!】 【叮!触发紧急治疗功能,获取……获取失败! 获获获取失败? 宋知玉一惊,这么紧要的关头,系统掉链子了? 这可是媚药啊!有人给她下药就证明接下来一定会安排点莫名其妙的男人来上她,然后找人来围观,紧接着她不是被赐白绫就是被赐上一杯毒酒。 这套路她懂,她不想死! 宋知玉蹙起柳眉,感觉越来越燥热,强撑着掐着手心问系统。 “小黑,怎么回事?快给我想办法!!!我死了对你没好处的!” 【宿主,本系统也没办法。】 【由于上次违规赊账使用解蛊丸,触发系统升级处罚机制,当前商城道具获取需现有积分兑换,赊账功能已永久关闭。】 小黑的机械音听在宋知玉耳里稍显冰冷,显得不近人情。 宋知玉气的眼前发黑,浑身燥热如坠火海,她咬破嘴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保持清醒。 “我现在去哪弄积分?你不如直接让我等死好了!” 等来系统滴滴滴几声。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启动紧急预案……】 听到这个提示音,宋知玉松了一口气。 须臾间,宋知玉手里多出来几块冒着寒气的冰块。 宋知玉:“!!!” 手心接触到的一股清凉之气稍稍缓解宋知玉的燥热,勉强压制住体内翻涌的热浪。 让她清醒了过来。 这就是紧急预案? 等冰块化了呢?化了她怎么办? 宋知玉急的团团转,脑子清醒了才想起来柜子里藏着给寒云准备的解毒丸,眼下只能拿来应急了。 她跌跌撞撞跑到柜子边,一手握着冰块,一手打开柜子门,取出装有高级解毒丸的药瓶,用嘴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药丸倒进嘴里。 解毒丸入口即化,可宋知玉等了好一会,那股燥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宋知玉手心冰块融化的水嘀嗒嘀嗒落在地砖上,手心被冰块冻的通红她也顾不上擦。 “小黑,解毒丸怎么会没用?这解药不是号称能解百毒吗?” 【宿主,媚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毒药,此解毒丸对其无效。】 系统的解释很快就响起,却给了宋知玉当头一棒。 她急的浑身发抖,恨不得把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 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心里暗叫不好。 在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叛徒的时候她是不敢叫听鱼了,但小喜子应该没有背叛她。 “小喜子,小喜子……” 宋知玉想让小喜子守好门,却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这让她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不确定是小喜子也背叛了她,还是遭遇了不测。 而她自己的情况也不妙,意识在逐渐消散。 这时,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得是多少人啊? 设计让她中媚药的幕后黑手不会是找了一堆男人来轮了她吧? 宋知玉急的快哭了,“小黑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建议宿主寻找水源,以冷水压制药性。】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静。 宋知玉绝望了:“我不会游泳啊,找个水源跳下去还不是死!” 脚步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 宋知玉咬咬牙,心里一横,决定拼死一搏。 她虽然没有积分换药,但是换把杀猪尖刀的积分还是有的。 她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果断将仅有的积分换成尖刀,埋伏在门边,只等着人一进来就拼杀一把。 实在不行,还能自杀。 死可以,但她不能活着感受被众男凌辱的过程。 正想着,视线逐渐变得朦胧,意识越加涣散,她又用力咬了咬舌尖。 这时,一只黑色皂靴跨过门槛,宋知玉用尽全力直接刺了过去。 只听“啊”一声男人的痛呼,宋知玉的尖刀已经如愿插入来人臂膀。 她不敢松气,瞪着一双眸子狠狠拔出尖刀,还想再刺对方一刀,那人已经火速退出了门外。 反倒是她踉跄了一步,摔在了地上,耳边听到外面几个男人的对话。 “春燕那丫头不是说里面的丫鬟已经中药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刺人,痛死老子了。”中刀男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出声。 紧接着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哈,你赶紧滚去包扎吧,今晚这等好事你是轮不到了,这种烈性的小娘们,老子喜欢。” 随后又是几道猥琐的声音附和。 听声音这群男人中气十足,应该是些侍卫。 这群人当真是色胆包天,竟然敢半夜擅闯妃嫔宫殿。 不过,从对话中她倒是知道谁对她下媚药了。 春燕? 竟然是她? 她记得她没害过春燕吧?为什么要对她下此毒手? 那听鱼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是被她收买的吗? 门外的汉子们许久没动静,宋知玉的意识却更加涣散了,手里的尖刀都快握不住了。 这让她意识到她今晚怕是难逃一劫了。 身体持续发热,让她烦躁不安,薄唇轻启,想用力咬舌,却难受的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喘。 就这一声,引来外面一阵男人的邪笑。 “兄弟们,那小娘们喘了,药效应该起来了!” “老子等不及了,老子先进去…….” 迷迷糊糊的声音传入宋知玉耳中,她知道再不行动就要被糟蹋了,她颤颤巍巍举起匕首,想往脖子上划。 下一秒,手腕已经被攥住,匕首也被夺走。 “臭娘们,想寻死?门都没有!老子可不想干具尸体!” 宋知玉整个人软趴趴的被人提起,眼前晃过好几条人影。 她意识已经涣散的不剩两分,无意识的喃喃拒绝:“嗯……好热……走开……” 须臾,四周响起淫笑:“等一下就不热了!” 有只大手开始扯她的衣襟,一股难闻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宋知玉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娇喘着挥动双手。 “不要……好臭……滚开……” 话音未落,有人掐住她的下巴凑近她,一张丑陋扁平的脸在她眼前出现,像是大大的特写一般。 宋知玉奋力举起手,想要推开,嘴里抱怨:“丑死了,死开!” 那淫贼顿时怒气腾烧,给了她一巴掌,将她半拉半拖到床边:“m的,臭娘们,老子干死你!” 宋知玉倒在床上,抚摸着疼痛的脸颊,总算清醒了一些,听到那人的话,心里又惊又慌,四处寻找匕首才发现自己已经挪位了,那把匕首落在门口,房门也已经被反对。 身体的燥热越来越旺,像一把火在燃烧她,她无力反抗。 宋知玉闭了闭眼,试图沟通系统:“小黑,反正都是要死,你想办法让我痛快点死掉行不行?” 第102章 无能为力 【对不起,宿主,直接终结宿主生命不在本系统权限范围内,此要求无法达成。】 无情的机器就是无情的机器。 而那个拽他的男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就上了你。” 他说完,一把抓起她的头发,猥琐的浮起笑意:“这张嘴说不出好听的话,老子就让你说不出话来!” “滚开……”宋知玉特别难受,浑身又闷又热,加上发顶被拉扯的疼痛,忍不住泪珠直落。 脑子因药效而混沌,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只剩下一张冷漠的俊脸。 不是说好了今晚要过来么? 怎么还不过来? 再不过来,就永远见不到她了…… 宋知玉昏沉迷乱的想着,伸手阻挡压向她的那张丑恶的嘴脸,“滚……” 毫无威慑力的叫喊,让房内几个男人越发兴奋。 “这娘们带劲,听的我骨头都酥了,老贾,你行不行啊,不行让老子先……” 说话声戛然而止,宋知玉恍惚中呆愣的看着眼前血光闪过。 方才还在她眼前晃荡的黑影,被强大的力量拽开,狼狈的甩飞了出去,压烂窗边的那张木桌。 有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周身散发着杀意,手持长剑,一剑一人,将那些黑影精准毙命。 而后他转了个身,一步步走向窗边哀嚎的人影,那人吓的连连求饶。 “好汉,求求你…啊…放过我…我们都是受人指…啊…啊…指示的…啊…….” 男人没有吭声,雨点般的拳头一味落下,直到那猥琐男人被打的口吐白沫,依旧不肯停手,面无表情的将猥琐男双手折断,亲眼看着对方双眼翻白的昏死过去,才转身快步走向宋知玉。 原本躺在床上的宋知玉,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起,闻着熟悉又安心冷冽气息,姑娘却板着脸骂了起来:“寒云,你……你混蛋……你还知道要来!” 说完又委屈:“我……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她嘴唇抿着,往日挂着盈盈笑意的眼角,挂着泪水。 凌云霄看着姑娘衣衫不整,衣襟被扯开,白皙肩膀露了出来,粉嫩的脸颊因重击而红肿。 下颚线紧绷,他克制着回身再将人叫醒打一顿的冲动,伸手扯起被子将姑娘的身子裹紧。 才冷冷下令:“来人,将尸体处理干净,寒星、寒月,把角落里那个关起来,撬开他的嘴。” 一群暗卫闪身进来时,下意识一颤。 他们看见主子深邃的眸子黑暗渊寂,脸色阴沉的可怕,风雨欲来的气息迅速在房内扩散,压迫着空间每一个角落。 众暗卫不敢耽搁一秒。 半刻钟不到,便将宋知玉的寝殿打扫干净。 被裹在被子里的宋知玉,却越发热了,不停挣扎着想从闷热的被子里出来。 她嘴里咕哝着:“寒云……放开……我热……好热……” 凌云霄眉心蹙起,姑娘中了媚药,他并不想乘人之危:“寒影,宣太医。” “属下这就去。” 宋知玉却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劲,双手挣开被子,勾住凌云霄的脖颈,红唇在他耳边刮蹭,吐气如兰:“不要太医……” 说完又微微退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菲薄的唇。 “看上去很好亲……” 凌云霄眉头微挑,看着她杏眸氤氲着雾气,小脸泛红,樱唇微张,一副媚态横生的模样。 忽而想起此前那个意外的吻。 心跳因她而不断加速。 凌云霄冷静的眸子,不再似平常那般一望无际如深渊,而是浮动着猩红,眸底还翻涌着烈焰,定定注视着她,极度危险。 可是,她这种状况,所有的行为都是因为药力。 男人敛下眉眼,压制住眼底暗涌,嗓音低压:“太医很快就来了。” 可宋知玉柳眉却拧了起来,摇头晃脑抱着他,赖在他身上乱摸乱蹭:“不要太医……要你……” 她在这方面的经验等于零,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靠着寒云,能稍稍缓解那种火烧死的难受。 凌云霄眼眸微眯,眼底猩红又添一丝,几番克制之下觉得难以克制,强忍着汹涌而来的欲,拉开姑娘的手臂,想起身。 宋知玉见他要离开,立即不干了,双手转而死死缠着他劲瘦的腰身。 “寒云哥…别走…我好热…你身上舒服,我想要你……” 喃喃娇声嘟囔,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对姑娘有所企图的凌云霄。 他差点就要忍不住要了她。 好在,寒影及时带着邱院判进来。 邱院判被寒影一路提过来,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模样狼狈至极,比宋知玉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本在太医院躺椅上打盹,还没清醒人就已经在半空了,这会刚一落地,还未来得及整理仪容,就被陛下的低气压吓的腿软。 尤其是对上凌云霄那双刀锋般凌厉的眼眸,更是让他胆战心惊。 “微…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邱院判战战兢兢地行礼,声音抖的不行。 却被凌云霄冷冷扫了一眼,“少废话,速速过来把脉开药。” 邱院判看着半挂在皇帝身上的女子,愣了半秒,这架势他还从未见过。 反应过来后,低垂着脑袋不敢多看一眼,小跑过去站在床畔,欲言又止。 他不敢啊! 他不敢把宋小主的手从陛下的龙体上拽下来把脉。 宋知玉则毫无所觉,一味抱着凌云霄毫无章法的贴贴。 凌云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用了一分力道,将姑娘的手臂抓下来,将她转了个身。 单手控制着姑娘的左手臂,另一只手则强硬将她拥在怀里,避免她乱动。 宋知玉只感觉后背贴上了什么微凉的东西,舒服的喘息一声,倒是稍稍安静了一下。 邱院判却不好受了,要不是医德满分,这会估计已经连滚带爬跑了…… 这魅惑人的低喘是他能听的? 邱院判稳了稳心神,仔仔细细给宋知玉把脉,隔了一会,眉头紧紧骤起,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这媚药…… 这媚药…… 这下毒之人真真是恶毒至极。 心态一向平和的老中医都忍不住要骂娘了。 “回陛下…….宋小主她所中媚药,微臣无能为力……” 凌云霄闻言,脸色阴沉,“你身为太医院院判,区区媚药,你跟朕说你无能为力?” 第103章 赌不了一点 邱院判被凌云霄吓的头皮发麻,可他是真的没办法。 都怪下毒的恶人! 不仅害宋小主还害他!!! 邱院判暗暗给自己打气,将头垂的更低了几分,把自己把脉的结果说了出来。 “陛下,宋小主所中媚药并非一种,而是三种,此三种媚药皆为烈性药物,混合在一起,贸然开药方,恐怕适得其反,一个控制不好,或筋脉爆裂身亡。” 这…… 就非常严重了。 危及姑娘性命,他赌不了一点。 邱院判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下药之人是深怕宋小主避开中药,一连下了三种。换作常人早已失去理智。 宋小主的意志力已经足够强大了,不过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再不缓解,对身子损伤极大。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说了:“陛下,宋小主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多不过半刻,无法缓解药效将爆体而亡。” 凌云霄沉默了片刻,心中天人交战。 可眼下不想趁人之危,也得趁人之危了。 邱院判见皇帝没有反应,想到他平时的为人,本就冷清,又对男欢女爱无半点兴趣的样子,皇嗣堪忧啊,他要不要逼一把? 而且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拼了。 于是邱院判用了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建议。 “倘若陛下不愿屈就,可以找旁人与……” 话还没说完,耳畔一声如炸雷般的“滚”字炸的他外焦里嫩。 耳刮子嗡嗡的。 想伸手,下一秒已经被寒影火速带离现场。 寝室内安静了下来。 宋知玉已经感觉不到后背的凉意了,蒸腾的热气让她觉得浑身都要爆炸了一般。 她不安的扭动挣扎起来,一只手不住的扯着衣衫。 白嫩的肌肤因血液加速而浮现出一层娇艳诱人的红晕。 凌云霄当即便有了决断,将姑娘放倒在床上。 宋知玉身子刚接触到床榻,瘫在床上抱着被子傻笑,迷迷糊糊的乱滚。 凌云霄面无表情的看着姑娘,只是那双黑眸,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暗潮涌动。 傻笑的姑娘却在此刻停止了滚动,从床上爬了起来,拉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顺势爬上他高大的体魄。 抬起修长的腿,勾上。 他的腰…… “唔,你是谁啊?怎么比电视里的男模还要帅,想亲…….” 电视? 男模? 帅? 三个陌生的字眼让凌云霄薄唇紧抿。 “唔…..你怎么不脱衣服?你不热吗?我好热……” 宋知玉迷糊的脑子只知道热热热…… 所以也问他热不热、总觉得他脱了衣服,凉快了她也就凉快了。 下一秒,男人将她推开大发慈悲的褪下长衫。 可是宋知玉盯着他精壮结实的肌肉,盯的眼眸直愣愣的,只觉得口干舌燥。 体内的难耐无法疏解,反倒有加重的趋势。 她发出轻轻的低吟,手上不知哪来的一股力,将不动的男人往床上拽。 在他倒下来的一瞬,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唔…… 舒服。 宋知玉半眯着轻叹一声,却又不满足于此。 凌云霄却因为她这一小小的举动,有一瞬怔愣。 “还要再亲亲……”姑娘搂住凌云霄的肩膀,微张着红唇贴向他。 凌云霄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握住姑娘纤细的肩膀。 “看清楚,我是谁?” 他质问她,深邃眸子紧盯着她,呼吸渐沉。 宋知玉对着他浅笑,“寒……是寒云哥……” 第104章 标题被吃了! 凌云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有一瞬后悔用这个名字。 他倏然俯身,贴在姑娘耳侧,郑重其事道:“唤我云霄哥哥。” 宋知玉哪能想到什么,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他呼出清冽的气息好闻,便乖乖叫了一声。 “云霄哥哥……” “现在能让我亲亲了……” 吗? 话音未落,她的娇艳红唇已被吻住。 薄唇覆盖在她唇间,一开始还是温柔似水的吻,到后来的逐渐失控,攻城掠地…… 她的味道,比世间任何都美好。 宋知玉被吻的迷迷糊糊。 他的触碰好烫,好温柔却也充满挑逗。 肌肤相贴下。 不可思议的感觉,在他细致的折磨下,似电流在她体内流窜,舒缓了她的难受。 她无法多想。 可当他缓慢轻触,轻柔慢捻、诱惑着她为他柔软……为他颤抖时…… 她几乎嘶声恳求。 阵阵快意下,理智崩坏。 只能无意识跟着他。 热切的回应他给予的一切。 与之云翻雨覆,与之共舞…… 可渐渐的,宋知玉像着了魔的渴求着什么,在他的吻、他的触碰下,生出许多不满足。 她不确定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下一瞬。 她倏然收紧瞳孔,呼吸凝在喉间。 不知哪来的痛感将她游离的神智拽回人间。 她睁开眼对上凌云霄那双深沉暗黑的眸子,带着猩红的烈火在灼烧她。 意识又渐渐昏沉起来,只能跟随着他。 如一叶小舟。 在深蓝的大海里、在翻涌海浪里、在狂风暴雨里。 迎风摇曳。 风浪由缓而急。 她终于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 翌日,鸟儿啼叫,晨光微闪。 流云宫偏殿寝宫,突然传出一声痛呼。 宋知玉只是觉得睡的难受,想翻个身,手腕却陡然被一只大手钳制住双手。 有人! 她床上有人!! 宋知玉惊恐的睁开眼,瞪着眼前冷肃的俊脸,愣在当场。 寒云? 宋知玉视线顺着他的脸颊,下滑到他未着寸缕的上身,瞬间倒抽一口气,感觉到自己好像也光溜溜时,脸颊涨红,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你……” “我……” “我们?” 她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下文。 凌云霄松开她的手,翻身下床,从容不迫的捡起散落了一地的衣衫,一件件穿上。 回首时看着她,淡然的提醒她,不给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你中了媚药。” 一经提醒,宋知玉只觉得一团乱的脑子轰然爆发巨响,昨晚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如走马灯似的闪过,但又记不清。 “你……你昨晚做了什么?” 她抓紧身下的床单,紧张的又不抱任何希望的看着凌云霄。 他回身定定凝视着姑娘,俯身双手压在床边,深邃的眸将她笼罩:“都做了。” 都做了? 都做了! 宋知玉在得到确定答案时,整个人都要碎了。 又羞又窘。 眸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脑子里胡思乱想。 她睡了寒云! 睡了侍卫统领而不是皇帝。 她完了! 她完了啊! 她把“秽乱后宫”四个字落实到了实处。 几秒钟后,宋知玉恼羞成怒,怒瞪着凌云霄:“我中了媚药,你怎么还趁人之危?你明明可以想别的办法。” 凌云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你一共中了三种媚药,无解,还能有什么别办法?” 第105章 她求他的? 宋知玉:“……” 三种媚药?这么多? 她差点反应不过来。 这确实听上去好像很难搞……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要给她下这么多媚药,是想让她不被人干死,也要让她因欲求不满而暴毙吗? 现在木已成舟,讨论那些什么别的办法毫无意义。 可……她和寒云…… 寒云不是一直将她当妹妹吗? 对妹妹他也能那啥吗? 就这么能舍身就义? 凌云霄意味不明的扫了姑娘一眼,神态语气里没有丝毫羞愧,“是你求我的。” 这话说的意思像他不是趁人之危而是见义勇为一般。 她求他的? 闻此言宋知玉羞的将头埋的低低的,回忆着昨晚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姿态,但…… 这是她第一次,毫无经验,记忆也模糊,她真想不到自己到底是怎么哀求的,才让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的男人,突破底线帮她解决问题。 凌云霄见姑娘久久不说话,也不看着他,像是要躲避的姿态,挑起剑眉,深邃的眉眼紧盯她,似乎要确定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找别人来帮你解决?” 难不成姑娘是想找那个慕逸臣?那可不成! 凌云霄又补充道:“我记得,你昨晚对我并无不满。” 并无不满那就是很满意! 宋知玉一时哑口无言,整张脸羞的面红耳赤,红到从脖子到脸颊再到发丝。 她想起来,都想起来了。 以她昨晚的情况,要不是寒云,她估计意识消散时,逮着谁就上谁。 她应该庆幸睡的是寒云。 这么帅,她其实也不是很亏。 但是…… 这么一想起来,更是羞的感觉头顶都要冒出烟来了。 昨晚她算是物尽其用,用得彻底,还特别主动…… 天呐! 来个人杀了她吧! 她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不但对他那样,还这样这样,甚至还……. 她快要羞愤而死了! 羞到整个人埋进被窝里,她没脸见人了。 凌云霄瞧见姑娘羞红着脸颊躲进被窝里,薄凉嘴角微扬,没再说话,理好衣衫出去处理昨夜未尽的事。 给姑娘消化的时间。 寒星寒月查案审问一系列事都很迅速,昨夜他们其实来过一趟,只是还未靠近流云宫偏殿,便被赶去宫外守着。 眼下主子召见,二人火速将昨晚给宋知玉下药事件的一系列人员以及前因后果禀告了一遍。 前因是秋水宫的春燕在那日被听鱼围观后秋贵人鞭打时,恼羞成怒,当即记恨上听鱼以及她背后的宋知玉,而后找上同样被听鱼当众拒绝的绘春。 两个宫女一拍即合,当即实施对流云宫的报复。 凌云霄蹙眉,只不过表面上的两个小宫女,按理翻不起大浪来的,怎么会如此顺利的给宋知玉下药,还一连下三种药呢? 倘若是听鱼和小喜子被收买,以凌云霄对这二人的观察,他们并不是背主的那种人。 这也是昨夜寒星和寒月怀疑的地方,一方深入调查,才发现一个被绘春隐瞒的秘密。 这个秘密便是连身为主子的瑶湘琴也不知晓。 “主子,咱们都被骗过去了。” “那绘春是从小被瑶坤培养的死士,擅易容亦善刺杀,她被留在瑶湘琴身边,一直扮演着嚣张跋扈的角色,其目的便是在瑶湘琴如愿诞下子嗣后刺杀您,去父留子,颠覆朝纲……” 听到此处,凌云霄颇好的心情在此刻骤沉,周身寒意弥漫。 好个瑶坤妄图用此等下作手段来暗害他。 可惜,他千算万算,也未算到,他自己会因为宋知玉的无心之举被提前清算,人头落地,以至于去父留子的计划落空。 寒星和寒月低着头,不敢直视凌云霄的冷峻面容。 寒星接着回禀道:“此番绘春暴露、只为瑶湘琴报割舌之仇。” 此人倒是对她主子衷心,只因跟在瑶湘琴身旁的时日,待她如亲妹,眼见自己主子承受割舌之痛,将仇记在宋知玉头上。 但绘春心狠手辣,明明有刺杀能力却不肯给宋知玉一个痛快的死法,而是要她受尽百般凌辱,生不如死。 由此才想出来昨夜这样的毒计。 她趁听鱼从御膳房拿膳食回来时,将人打晕扔进冷宫枯井,要听鱼绝望而死。 绘春扮作听鱼潜伏在宋小主身边,在她吃食中下药,又在沐浴的水中下药,这还不算,后又在她喝下的凉茶中下药。 这也是为什么宋知玉会连中三种媚药的原因。 至于小喜子,他被假听鱼遣去内务府的途中,就被埋伏在外边的春燕以及那几个色心大起的侍卫一棍子打晕扔在无人的角落里。 事情真相大白,凌云霄的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沉,双眸尽是戾气。 他不敢想,昨夜他若未及时到流云宫,后果会是怎么样? 他更后悔,因考虑到姑娘向来爱自由,不喜暗处眼线,便顺她的意从不在流云宫内安排暗卫守着。 另外也是怕她哪天知道他日日派暗卫盯着她,她会生气。 可就是这样的心思,险些让绘春得逞。 “主子,那绘春昨日坦白后,请求您能放瑶湘琴一命,说是一切都是她的主张,与她主子无关,眼下,该如何处置?” 无关?怎会无关? 这一切的源头皆因瑶湘琴记恨宋知玉而起。 从其父被清算,到她散布谣言招致赵秋瑾及陆美人等人对姑娘的嫉妒暗害,到她遭受刑罚,她的宫女绘春依旧将恨意算在流云宫。 饶瑶湘琴一命? 倘若昨日绘春奸计得逞,谁又会放过他的姑娘一命? 既然心里都有坏心思,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将绘春废去武力,送去西北军营,另外,秋水宫春燕及瑶湘琴一并送去。”凌云霄声音冰冷到似能将空气冻结。 寒星与寒月对于凌云霄下的处置丝毫不意外。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被送去军妓营也是理所应当。 “那那六个意图对宋小主……行不轨的侍卫,如何处置?”寒星又问。 提到那六个侍卫,便想起他来时,姑娘衣衫凌乱,脸上还有巴掌印的破碎模样。 凌云霄就控制不住散发无尽杀意,仿若从地狱归来的煞神。 “他们自是不能轻饶,将他们手筋脚筋挑断,扔进兽苑。” 兽苑?! 此时节正值野兽发情之季来着…… 寒星与寒影二人心中一凛,知晓主子这次是真的动了大怒。 那六个侍卫竟敢对宋小主生出歹念,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属下领命,立即执行。” 寒星与寒月双手抱拳领命,正欲转身之际,却被凌云霄叫住。 “此次出行,你们二人不必跟随朕,你们便留在流云宫护她周全。” 第106章 没有辜负她 寒星与寒月闻言,神色皆是一怔,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 这次春狩,暗处的敌人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们寒字辈暗卫武功最高强的寒云,远离京城,此时还下落不明。 剩下的就属他们二人与寒云旗鼓相当,都留在宋知玉这里,主子遭遇不测怎么办? 寒星当即表示抗议:“主子,此时春狩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您身边怎能没有我们护着,万一……” 话还未说完,就被凌云霄打断,“且听好了,护她等同于护朕。” 她若再出事,他会疯的。 说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脑海里浮现出姑娘无数个死亡画面,眼底浮现浓浓担忧。 “将暗字辈暗卫一队也召来,护在流云宫,连带着守好听鱼和小喜子?” 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也要他们大材小用护着吗? 寒星寒月二人从未见过冷静睿智,杀伐果决的主子,有如此担忧的时候,好像这些人还不够似的。 这下连寒月也不淡定了,“主子,暗字辈百人,就数一队能人最多,理应护在您身侧,实在危……” 凌云霄再次抬手打断:“不必多言,朕心中自有计较。” 知道二人也是担忧他,终究还是说了一句。 “别忘了,朕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这话一落,倒是令二人紧绷的神经一松。 主子的毒已经解了,武功内力皆已恢复至巅峰,寻常人等根本进不了主子的身。 如今,便是赵怀安请来的十个江湖高手齐齐出手,亦可一战。 倒是宋小主这里,主子特别担忧紧张,若护好她,主子也能安心去应对春狩之事。 如此一想,二人便不再反驳,双双跪下保证,“属下遵命。” 凌云霄微微颔首,没有很放心,只是将脑中的那些奇怪的记忆压回深处。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确保玉儿安危,若她有半点损伤,朕绝不轻饶。” 这样的千叮咛,万嘱咐甚是少见。 寒星、寒月二人齐齐保证,而后离开。 凌云霄也再度回到偏殿,先是将早已被送回的听鱼和小喜子叫起来,命二人准备热水。 才再度回到宋知玉的寝殿。 只是一推开门,就看见姑娘包着薄被,狼狈的坐在地上,一脸尴尬无助的看着他。 “我……我想拿衣裳,但是腿软……不小心摔了。” 宋知玉红着脸,很小声很小声的说话。 凌云霄眸色蓦地加深,没有说话,迈步过去将她抱回床上,转而从柜子里取出她所需的所有衣物。 宋知玉没看到,尴尬的将头埋在被子里,准备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凌云霄看着姑娘整个人躲在被子里,连头都不要冒出来,低声道:“头闷着不好,出来。”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小声音。 “你别管。” 凌云霄蹙眉,容不得她闹,缓缓伸出手,将盖过她头顶的被子,慢慢拉下来,拉到她脖子下一寸位置才松手。 “不是要穿衣服么?” 被子被她强行拉下来已经够尴尬了,正把头侧向另一边,坚决不与凌云霄对视。 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果断转过头,这才发现凌云霄已经帮她拿好衣服了。 连……贴身的肚兜也拿来了,还挑了件绯红色绣着鸳鸯的肚兜…… 而且他还没有要转过去的意思。 宋知玉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脚尖都羞的要蜷缩起来了。 “你,你,转过去,不准看了。”她结结巴巴的说出口,比小喜子说话还不利索。 凌云霄也不为难她,略微一点头,径自背过身去,却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看着男人背过身去,宋知玉才松开手中攥着的被角,万分艰难的穿衣裳。 穿的时候,看着手臂上,腿上的青青紫紫,斑斑点点,更加羞窘。 昨夜两人该有有多激烈,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凌云霄听着床上人儿悉悉索索的微动静,眸色一暗,不知在想什么。 宋知玉穿好衣服,宋知玉坐在床边偷瞄站的笔直的男人,暗想他怎么还不走? 今天不是要出发了吗? 晚了不怕被皇帝责罚。 正想着,凌云霄突然转身坐在了身侧,跟她说:“巳时我便要离开,晚点让听鱼和小喜子伺候你沐浴更衣,今日好好待在宫里歇息。” 本计划是辰时出发,但他放心不下宋知玉,便延迟了推出时间。 宋知玉听到那二人的名字,愣了愣,旋即抛开那些害羞尴尬,问出口的声音带着涩意。 “他们……” 凌云霄知道宋知玉在想什么,将二人的遭遇说了一遍,“他们没有背叛你。” 话落得一瞬,宋知玉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听到是绘春易容听鱼,春燕将小喜子打晕,她又气那两人恶毒,又心疼听鱼、小喜子的遭遇。 但还是被开心占据大头。 她真心相待的人并没有辜负她,没有背叛她。 心神刚松了一瞬,脑中又浮现起一张张丑陋的嘴脸。 宋知玉小脸转白,紧张兮兮的问:“昨晚那些人呢?” 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想到昨晚那群不入流的低等侍卫,凌云霄正了正神色。 “处理掉了,无人知晓你我之事,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听到无人知晓,宋知玉心神一松。 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又蹙起眉头。 那他们之间现在算什么?一夜情?还是当作无事发生? 可凌云霄不想当作无事发生,若不是眼下还有未处理完的事,他真的很想当即昭告天下,遣散后宫,封她为后。 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他略一思索。 “我们之间已有肌肤之亲,我自会负责,只是事出突然,你且在宫里安心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什么满意的交代? 他一个下臣,难不成还敢跟皇帝抢女人? 还是想办法带她出宫,迎娶她? 寒云有几条命敢这么说? 算了,寒云有负责任的心已经很好了。 左右她也不是封建时代的女子,贞洁也没看的太重,她也不需要他只是为了负责而跟她绑定一辈子。 在她这里,两个人只能是为了爱而在一起,而不是所谓的责任。 如今睡都睡了,兄妹想来是当不成了。 可没有名分的男女关系或者没有爱的绑定夫妻关系,都不是她想要的。 宋知玉心里盘算了一番,觉得于他们二人最有利的,仍旧是她远离皇宫,远离京城,此生不负相见来的最好。 等她人一离宫,消失于人海,只要寒云自己不说,再无人知晓此事,他的职位,他的命都能保住。 她想他这么聪明,肯定是不会自己暴露这种要命的事的。 眼下便顺着他说好了。 于是宋知玉乖巧的点了点头:“嗯。” 第107章 有点烫手 姑娘应下了。 凌云霄幽暗的眼眸微亮,这是不是代表她也愿意与他相守一生? 是了。 她都应了。 凌云霄定定看着宋知玉,一瞬不眨,旋即想到什么,单手握住姑娘的手,不知从何处取出随身携带的鸾栖玉契簪,认真的放在她掌心。 开口语气也无比认真:“这是我母亲的爱物,亦是让我交予相伴一生之人的信物,你且收好,等我回来。” 宋知玉:“!!!” 摩挲着手心的暖玉发簪,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好像被烟花撞散了思绪,大脑嗡嗡作响。 这是寒云母亲留下来的信物。 应该是交给下一任当家主母的信物吧? 就这样交给她了吗? 是不是说,寒云其实对她也是喜欢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他当时那句:“往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会一直对你好。” 宋知玉一秒清醒,眼中的欣喜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那不是喜欢,只是想对她负责,对她好。 给她当家主母的信物,是想让她安心等他负责,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的能给她最好的保证。 她忽然觉得这支玉簪有点烫手。 这样的定情物件应当交给他心爱之人才对。 眼下先稳住他吧。 离开时她不会带走。 就在这时,听鱼在门口敲门:“小主,热水备好了,可以洗漱了。” 宋知玉如获大赦下,脸颊再度翻红,连连催促凌云霄:“还不走,被听鱼看到我们同处一室,我该怎么解释?” 凌云霄:“……” 有时候真拿她没办法。 尽管无奈,但他也深知,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依她所言,起身离开。 他也还有要事需安排。 未几。 宋知玉总算如愿泡进温水里。 她没让听鱼在一旁伺候,她这一身痕迹,未经人事的人都能一看便知发生了何事。 磨磨蹭蹭大约洗了半个时辰,洗好时她已经累的不行了,靠在床边只想继续睡回笼觉。 听鱼却端着早膳进来,闻到饭菜香味,她才察觉到饿。 用膳时,听鱼哭唧唧的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小主,奴婢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呜呜呜……” 宋知玉只知道听鱼被绘春暗算,没想到她还被扔进了枯井,若不是寒云让人将她救起,冷宫西角那么偏僻的地方,等人发现她,估计都已经饿死在里面了。 何其恶毒! “那绘春现在在哪?”宋知玉咽下最后一口粥,问道。 她要报复回去! 岂料,听鱼摇摇头:“奴婢不知,一切都是寒云大人在处理,眼下,止水宫已空无一人。” 宋知玉蔫巴了一瞬,后知后觉想起寒云说他会处理一切来着。 罢了罢了。 左右寒云也不会放过那些人就是了。 她困了!很累! 况且听鱼和小喜子也受了惊吓,该好好歇息歇息,便挥挥手将人赶去睡觉。 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只是去,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去而复返。 宋知玉强撑着眼皮从被窝里钻出来,靠在床头,侧首去看坦然坐在她床榻边的男人。 她现在已经好多了,能正常跟寒云交流了。 满眼疑惑的问他:“还有事要交代?” 凌云霄轻点头,从袖口拿出一瓶药膏。 看到药膏,宋知玉才想起来,她也有东西要给寒云的,于是打断男人的举动,抬手指着木柜,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打猎用的必备药,就在柜子里,你自己去拿一下。” 想了想,又关心了一句:“我没去过狩猎场,不知其中有无凶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万事小心。” 听到姑娘特意给他准备了药物,还叮嘱他。 凌云霄眼眸微亮,心底淌过一丝暖意。 她给他准备了药,是担心他会出事,是心里有他。 于是,他便将药膏往床头柜子上一放,起身去拿宋知玉准备的药膏。 打开柜子,看到熟悉的褐色玻璃瓶,淡定收入袖中。 哪还管这些奇奇怪怪的瓶子来历。 待他再转回来,将药膏拿起交给宋知玉,很是认真的说,“这药一日三次,连擦三日。” 宋知玉就有点好奇了,让她涂哪啊?消那些身上的青紫的吗? 但是寒云没说清楚啊,她不敢乱用,于是问。 “这是什么药膏?” 见她追根究底,凌云霄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清咳一声才回了两个字:“私处。” 宋知玉:“!!!”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她确实感觉那处火辣辣的疼。 寒云倒也不必替她考虑的如此周到,她自己可以想办法的…… 但人家送都送来了,她即便羞的满脸通红,还是接了,接了后就躲进被子里了,不过这次头没缩进去,怕又被拎出来。 闭着眼道:“知道了,我会擦,我困了,要睡了。” 说完便不再出声,假装入睡,只等着男人识趣的离开。 可是她等啊等,也没等到离开的脚步声,倒是等到了瞌睡虫,加之昨晚确实是累到了,眼皮越发沉重,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凌云霄就坐在床边,静静注视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姑娘。 昨晚的事,发生在他意料之外,可他也知道,他迟早会这么做,从确定他心悦于她,而不是兄妹之情时起,他便想要她。 他原本也并未想让她第一次就那么激烈,将她要的这么彻底,但她中了药,在他耳畔浅浅低吟,娇声恳求他时,一切就变得无法控制了。 这时,姑娘突然翻了个身,侧躺又觉不舒服,又平躺回来,倒是披散的发丝,钻进了衣襟,扰的她柳眉微蹙。 手指胡乱拨了几下,没拨开,反而又撩了几缕青丝。 凌云霄低笑一声,好心伸手探过去,将扰佳人美梦的作恶发丝轻轻撩开。 须臾,姑娘便舒展了眉,重新安静下来。 连他指尖滑过她的脸颊,眉眼,唇角,下巴,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绯色红唇被贴上一抹微凉轻触,有一极虔诚的轻吻落下,姑娘纤长卷翘的睫毛才颤了颤。 似要醒,却未醒。 凌云霄眸色渐深。 粉唇轻抿,一张一合,似邀君共赏,诱君品尝。 让本想浅尝即止的凌云霄,乱了分寸…… 耳畔响起寒星的提醒。 “主子,时候不早了。” 男人拧着眉,克制住吻她的冲动,定定注视着姑娘,眼底有万分不舍。 守在流云宫外围暗处的寒星,一双青黑的困顿眼满是迷惑。 “主子不是给宋小主送东西么?怎么送这么久?” 第108章 感动的要哭了 寒月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不知道。” 他俩熬了一宿没睡,困的要命。 此次要跟随凌云霄出发的寒风精神奕奕,正儿八经道:“主子一向守时,不会耽误正事。” 话音刚落,凌云霄已出现在此,也听到了他们的言论。 只是晨光斜斜切过梧桐叶的间隙,初夏的风裹着七分暖意、温柔得连一向冷淡的主子也如沐春风。 凌云霄离开时,顿了顿,看向留在原处的寒星、寒月。 让二人以为主子要与他们告别。 活久见但也万分期待。 结果。 “照顾好她,不可让她发现。” 寒星:“……” 寒月:“……” 主子只会在意宋小主,不会在意他们! 寒月心里酸酸的,但是明白了:“属下遵旨。” 寒星心里也酸,但比寒月好,因为他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寒雪了,寒雪在出发前还交代他,要照顾好她的那些宝贝毒蜈蚣。 不像他哥,孤寡! “遇事及时告知朕。”凌云霄走时,最后看了眼流云宫的方向,便果断转身离开了。 远远才飘来一句:“今日由暗一、暗二保护玉儿,你二人且先去歇息。” 闻此言的二人,感动的快哭了。 主子也是有温度的人了,知道关心属下了。 ————— 宋知玉睡到午时还未醒,直到御膳房送来午膳,听到听鱼与送膳的宫人说话声,才幽幽醒来,起身洗漱。 听鱼拎着食盒进来时,看到宋知玉还掩唇打了个呵欠,笑眯眯说。 “小主,这次御膳房新换了个送膳的人,是元庆大人的心腹,叫小伍,往后咱们的膳食可以安心食用了。” 宋知玉接连中招两次,确实有点担心吃食的问题,她还想着要不要以后都不要再吃御膳房的食物,干脆直接从系统商城换,比较安全。 就是来源不好解释。 现在来了个元庆的心腹,皇帝身边的人,验毒是专业的,倒是可以放心吃了,也省的她麻烦。 由此,宋知玉才安安心心的吃了一顿。 用过午膳,听鱼劝她今日好好歇息,自己却去了绣房加班加点。 宋知玉倒是也想去干活,只是身体还是又酸又疼,倒是精神恢复了不少。 只好依言靠在贵妃椅上吹风,也终于有心思找系统秋后算账了。 “小黑,你到底是去升级了,还是去降级了?我中药的时候你不提醒我,等我药效发作了才提醒我?就你这样还想跟我合作冲榜前十。” 下一瞬小黑机械音回复的又快又急,仿佛是怕不拼命解释宋知玉就会罢工。 【宿主大大,你可别冤枉本系统,本系统真不是故意不提醒你的。】 宋知玉还是头一次听到系统这么亲切的叫她,可见是真急了。 她眉头略挑,好整以暇的问:“那是为什么?” 【因为本系统是打野系统,而非危机系统,本系统只有在宿主生命有危险时才会触发警告,由于一开始宿主所中媚药对生命无威胁,所以未触发警报。】 宋知玉翻了个白眼,这简直就是个大漏洞,由此可见系统也不是万能的,往后还是自己多留个心眼吧。 不能再有恃无恐了。 这次她中媚药,真的是她太自信太大意了,以为系统升级回来就万事无忧了。 哎…… 想归这么想,宋知玉想到消耗一口的积分,觉得不能就这么放过系统。 于是冷哼一声:“可我后来差点死了,我受到了惊吓,你要是不给我些精神补偿,我怕是战战兢兢不敢再贸然行动,出去打野了。” 宋知玉说完,等着小黑子跟她讨价还价。 未料,系统竟爽快的答应了。 须臾间,机械音响起。 【叮,精神补偿物品已发放至系统仓库,请宿主自行查看。】 宋知玉一喜,意识立即沉入脑海,点开系统仓库。 仓库内除了她的家当,多了一个药瓶。 一看补偿的是药丸,宋知玉略有些失望。 但当她实现定在药瓶外贴的标签时,脸一阵红一阵黑。 上面写的是———— “高级紧急避孕药。” 宋知玉:“!!!” “臭黑子!你给的什么破奖励?” 她忍了又忍才没骂娘。 系统还在那正儿八经解释。 【本系统当初送新手礼包时早就说过,奖励物品都是根据宿主目前急需给出了的,况且这避孕药出自高级星球,服用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危害,是顶顶好的药丸。】 宋知玉听完,无法辩驳。 虽然她月事刚过一日,但安全期那个说法并不准确,有一定的意外概率。 昨晚她和寒云又…… 总之天微亮时才消停。 她是真不敢赌,也不想玩小说里带球跑那一套。 所以她一早就有打算弄点积分换颗药来着。 这点子小心思也是被系统给捕捉到了,直接给她送了一颗药。 还等什么? 她可不想错过黄金二十四小时。 果断将药取出,一口闷,连着灌了半杯水。 这下肯定万无一失了。 暗处。 新来的暗一、暗二,远远瞧着宋知玉懒洋洋躺在榻上,悠闲自在。 二人挤眉弄眼对视加密语交流。 暗一一边奴嘴一边发出疑问:“寒星大人当真说,这位小主甚得主子宠爱?” 似乎是有点不信。 他们平时都呆在暗卫营,还不知道宫里的消息,一切消息来源来自几位寒字辈的大人以及元庆。 暗二也有点不信。 “寒星大人确实这么说,但是……” 暗二摸不着头脑,“寒星大人也说主子走时对宋小主依依不舍,所以要他们拿命护着她,但这位小主似乎对主子离开一事,没什么反应。” 该吃吃该喝喝,心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暗一也这么想。 突然,他脑中浮现一个灵魂疑问:“暗二,你说宋小主的行为,到时候主子回来要说吗?” 暗二沉吟片刻,果断摇头:“主子只交代要保护宋小主性命,并无其他要求。” 多此一举干什么? 又不是主子爱听的。 万一听生气了,殃及他们暗卫一队的一群池鱼怎么办? 暗一闻言,想起寒星的交代,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宋知玉对此一无所觉,脑子里在想即将出宫,她还有没有事没安排妥当。 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给慕逸臣和慕兰的分红银子。 第109章 辜负 她这一离开,短期内不会回京城,也不会回枫叶镇找原主祖母。 再见到慕逸臣不知道何年何月,她不喜欢欠人东西,这分红一定得在离宫前交给可信任的,交付到他手里。 思来想去,心里有了个人选。 那就是陈老太医。 这小老头与慕逸尘关系良好,手里又有的是银子,不会觊觎她拿出来的那三瓜两枣。 确定好人选就直接行动。 宋知玉果断回房将床底下的木盒搬出来,又将在后院对着菜苗发呆的小喜子喊了过来。 交代他务必将木盒交到陈老太医手中。 由此又了了一件事。 —————— 随着一大批宫女侍卫随行圣驾前往琼林围场,后宫似乎就安静了下来。 流云宫也少有人再来打扰,除了偶尔屠嬷嬷会来走一趟外,基本上就没什么人来了。 四月初八的晚上,宋知玉如往常一般吃过晚饭,便拉着听鱼一头钻进绣房。 经过这些日子加班加点干活,二人做到亥时末时数了数,除了要交给柳三娘的绣品,还做超了五六个。 “小主,都这个点了,寒云大人托的同僚怎么还没来?”听鱼将要交的六十个绣品用布包包好,无比担忧的问出声。 话音刚落,夜风突然卷着檐角铜铃轻响,一道玄色身影踏着月光翩然而至。 屋内的人只听得窗外一阵轻微的衣袂破风之声,同时看向窗边。 来人身着一袭玄色劲装,墨发束着紫色缎带,虽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但面容俊秀非凡,眉眼间却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凛冽英气。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听鱼瞬间就看直接了眼,手中的布料差点掉落在地。 宋知玉见她这副模样,忍住没笑出声,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听鱼这才回过神,脸颊瞬间涨的通红,羞涩的垂下了头,一只手还紧张的揪着衣角。 一切都被宋知玉看在眼里,按说寒云的脸比眼前的少年还要俊上几分,之前也没见听鱼如此失态来着…… 看来这样的长相是听鱼的菜。 寒月自然也将听鱼的所有细微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这样的眼神他见得多了,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寒月面不改色走到宋知玉面前,微微躬身,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属下寒月,遵统领吩咐,特来此取绣品。” 宋知玉嘴角微抽,还真是什么性格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 眼前这少年,与寒云一样冷漠寡言。 她都怀疑这二人交流时,是不是同款冷漠脸,同款言简意赅,偶尔对话你迸一个字我迸一个字。 想归想,正事还得办。 宋知玉将布包递给寒月,含笑拱手:“多谢,有劳寒月侍卫了。” 寒月本是听令行事,只想着速办速决,也觉得完成任务是理所当然的。 未料会得到宋知玉这般感谢。 一时间有点卡壳,也有点不知所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崩出一句:“姑…姑娘客气,这…这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 说完脸颊还红了一瞬,离开的时候,略显慌乱。 前一秒还是高冷少年郎,下一秒就变成了乖巧小奶狗。 这前后反差之大,宋知玉瞧得甚觉有趣。 寒月与寒云到底还是不同的。 寒云一向沉稳、淡漠,他的小同僚倒是比他可爱的多。 待寒月彻底消失,听鱼才缓过神来,眼中满是欣赏:“小主,没想到寒云大人已经够俊朗的了,没想到他的下属,也这般出众,看着好生俊俏。” 宋知玉笑着打趣,“咱们听鱼这是春心萌动了?” 听鱼摇了摇头,很清醒:“没有,奴婢单纯就是觉得他好看,难得一见,多看几眼罢了,毕竟这样的少年郎世间少有嘛。” 她可是知道凌云霄的身份的,皇帝身边的心腹,她可不敢肖想。 再说,她也马上要跟着小主逃跑,到时候指不定抓她们回来的就是这位大人。 这等心思,她是半点不敢泄露出来。 宋知玉仔仔细细看了听鱼一眼,见她眼里满是坦荡,知道自己是想岔了。 这丫头确实没那心思,纯欣赏而已。 也还好她没有这样的心思,不然在逃离宫廷时,突然遇到难得心动的人,该有多遗憾。 宋知玉不再提及寒月,正了正神色:“你倒是看得通透,罢了,咱们还是继续做绣品吧,还有一批货要交,可不能耽误了。” 听鱼忙不迭地点头,又拿起针线忙碌起来。 不曾想,没过多久,寒月却去而复返了。 他再次出现在绣房时,手中提着一个挺大的食盒,“姑娘,这是寒云统领命人快马加鞭送给您的红煨熊掌,请您尝尝。” 宋知玉略怔,接过食物盒打开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真遇到熊了? 以他的性子,必定会与猎物搏斗一番,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猎到的,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只为了让她尝鲜,当真值得吗? 而且据说琼林围场距离京城少说也有一日的路程,这快马加鞭得有多快,才能让食盒里的熊掌保持温热? 寒云真的对她很好,好到总是让她忍不住心动,这样的贴心举动,穿透夜色,直击人心。 这时,寒月却突然说:“大人还带了话回来,说是姑娘还想吃什么,尽管说,他必定会为您送到。” 这句话将宋知玉的思绪拉回,摇了摇头,“不必,你且帮我带句话,让他不要以身犯险,保重自身最为重要。” 寒月闻言心里甚是欣慰,原来宋小主也是在意主子的。 这几日,他和寒星一直盯着宋知玉,见她一直平平淡淡,与身边人也从不提及主子。 让他心里一直很不平。 主子离开时,交代了甚多,都是为了宋小主安排的,她却看上去丝毫不在乎主子的样子。 看来是他想错了,宋小主只是不表现出来,这不,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在担心主子。 以后他不会再腹诽宋小主了。 不曾想,宋知玉又补充着交代了一句:“对了,我给他准备的药物都是极好的,倘若他受伤了,让他记得擦药。” 寒月这才知道,宋小主也在主子出发前,送了东西的。 他真该死! 之前竟然还在想,等主子回来一定要将宋小主的一言一行都说与主子听,让主子认清楚她的真面目。 原来他才是那个看不清的人。 羞愧之下寒月果断领命而去,给凌云霄的回信话里话外都是宋小主很关心主子的意思。 待人走后,宋知玉也没了干活的心思,视线定定落在那碗满满登登的熊掌肉上,却没有动筷子。 她以前总将“唯真心与美食不可辜负”挂在嘴边。 如今寒云的真心相待她注定是要辜负了。 一旁的听鱼,见她脸色微妙,忍不住问:“小主,寒云大人特地给你送来的,看上去就很美味,美食在前您怎么反而不吃了?” “而且奴婢瞧着您怎么好像不太开心,是舍不得离开皇宫吗?” 她有此一问,是因为陛下对小主很好,其实,留在宫里也挺好的,待陛下身份坦白,小主的位份绝不会低。 然而,这句话却被暗处的寒星听了去,他蹙了蹙眉。 宋小主要离开皇宫? 要去哪里? 去找主子还是别的? 第110章 龙阳之好 宋知玉微微一怔,旋即轻笑:“皇宫多危险,我怎么会舍不得离开。” 她舍不得的是……人。 只是留在这,或离开这,最后都会化为有缘无份。 想的再多也无用,宋知玉干脆将思绪甩开,勉强扯出笑:“这熊掌我还是第一次,正好饿了,全当吃夜宵了。听鱼,你去将小喜子叫来,咱们一起吃。” 听鱼见宋知玉脸色好转,应了一声。 寒星躲在暗处,将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心中惊疑不定。 此事非同小可,他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主子? 他心里疑惑不解。 暗自思忖。 主子与宋小主不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吗? 为何宋小主还是执意要离开皇宫?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他与寒雪的相知、相爱的过程。 仔细想想,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 宋小主误会了主子! 主子从未与宋小主表明过心意,一直都是只做不说。 唯一一次对宋小主表态,说的还是哥哥妹妹之类的话。 可他知道,主子对宋小主是有爱意的。 既然有爱意,那就应该大声说出来。 他突然就不想告诉主子,宋小主要离开皇宫的消息。 左右有这么多人跟着,还怕宋小主真跑了不成? 他觉得这次宋小主逃离皇宫是一个双方表明心迹的契机。 于是乎,他将禀告的心思按耐住了,还命令“暗”字辈众暗卫半个字都不准透露出去。 至于他哥寒月嘛,确实有点棘手,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说说好话,他哥一定会保持缄默的。 就这么决定后,他甚至坏心眼儿的想着,到时主子得知宋小主逃了的消息,急疯的样子。 忍不住苍蝇搓手手。 无比期待。 绣房内,吃夜宵的三人一无所觉,闲聊到了子时才回房歇息。 ——— 琼林围场,皇亲贵胄狩猎接近尾声。 树林深处,血腥气混着草叶清香弥漫开来,凌云霄盯着不远处,地上仍在抽搐的梅花鹿。 脑海浮现起那夜,姑娘枕着他手臂,发间栀子花香丝丝缕缕缠上心头时,她说的梦话。 明明已累成那样,梦里却还惦念着吃食…… 暗处的寒风,看着主子冷寂眉目染上温柔,额角抽了抽。 这神色,与狩猎第三日,主子击杀黑熊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不影响。 主子肯定是又在想宋小主了。 果不其然。 他听到主子对着身后一众御前侍卫挥挥手:“把后腿卸了,用冰鉴装着,即刻送回宫里。 几名侍卫正是之前卸熊掌的那几个,对于皇帝突然的命令已经有了接受能力,他们立即上前,熟练的拿出刀手脚麻利的肢解好,其中一个侍卫带着鹿腿,往营帐走。 倒是凌云霄身后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这鹿腿也不稀奇,陛下何必大费周章往宫里送? 难不成是有了宠爱的妃子,所以急着送回去给哪个娘娘尝尝鲜?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眼前的年轻帝王是什么样的人,朝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淡漠寡情,别说是牵挂女子了,就说那摄政王的嫡女赵秋瑾,可以说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陛下他却看一眼都嫌烦。 后宫的那些个小主娘娘,也没少引诱陛下,他们可是听过不少八卦的。 就说去岁的李贵人,在御花园对他投怀送抱,一般男子自然是顺势召人伺候,可他们这位陛下不一样,不仅当众没给她留脸面,还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紧接着便赏下一顿八十板子的责打。 凉薄又狠厉。 还有狩猎前他们还听闻前丞相之女瑶湘琴冲撞了陛下,被割了舌头还被送去了军营。 当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当然李贵人那事有隐情,那李贵人哪是勾引,分明是袖中藏了嗜心蛊,意图用蛊毒操控凌云霄心智,想将他变成傀儡。 但是群臣不知道内情,只知道陛下面对美色,起不了一丝波澜。 要说这宫里也没进新人,陛下要是起了那等牵肠挂肚的心思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啊。 那这一会将熊掌送回宫里,一会又将鹿腿送回去,到底是送给谁啊? 他们想了一圈,太后娘娘此次没来琼林围场,为体现母子情深倒是有可能......不对,不对,太后在法华寺祈福,食不得荤腥。 那还会有谁没来呢? 有几个朝臣不由环顾一圈,忽然有了答案,侍卫统领寒云大人。 这很有可能,大大的有可能,非常之有可能!!! 思及此的几个大臣,瞳孔震颤,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难怪陛下对女子不感兴趣。 原来是----有龙阳之好!!! 难怪啊,难怪寒云大人总是带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指不定这面具之下是比京城第一美人还俊美的面貌也说不准。 一群大臣们的胡思乱想,凌云霄可不知道,微蹙着眉,只觉得他们的呼吸声太重,惊扰了他的猎物。 深眸扫过远处闪过的一抹红影,眸光微闪。 方才跑过去的火狐狸,毛色鲜亮,与姑娘的白皙肌肤甚配。 便留下一句,“众爱卿不必跟着朕。” 说完便骑着马朝火狐狸的方向追去,紧跟其后的是御前侍卫与隐藏着的一众暗卫。 被抛下的群臣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好像被陛下嫌弃了。 但是他们也不在意,最先发现皇帝似乎有龙阳之好的大臣,立即对着几个交好的大臣挤眉弄眼,这一看就是要分享大瓜的意思。 这样的大臣有好几波。 凌云霄追至一处小溪附近时,双眸微眯,手中利箭已对准正在溪流边,仓皇涉水逃窜的火狐。 溪流边的青苔石边炸开一串水花,火红身影“咻”的一下已蹿向对岸,箭杆擦过它蓬松尾尖,钉入一块巨大的鹅卵石上。 凌云霄蹙眉,眸光微冷。 寒风见主子失手,还挑了下眉,难得主子也有失手的时候。 而跟随在后的侍卫此时还没赶到。 此时,那狐狸后腿猛蹬,凌空翻过溪边伏倒的朽木,撞入灌木丛中消失不见。 前方马匹难行,凌云霄翻身下马,干脆利用轻功追了上去,追到林间断崖处只见那火狐已脱力,踉跄着似乎是要跳崖。 凌云霄唇角微勾,这是他为宋知玉选的礼物,这小东西跑不了的。 只一瞬第二支利箭已贯入火狐脖颈,猎物栽倒在地,被赶来的寒风立即捡起拎好。 他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主子对着一只小狐狸穷追不舍,肯定是因为他要取火狐漂亮的皮毛送给宋小主。 “主子,这狐狸送回宫还是命人即刻鞣制皮毛?” 第111章 没白瞎银子 凌云霄望着寒风手中气绝的火狐,眸中泛起一丝柔和,指尖摩挲着箭杆上雕刻的花纹,嘴角不自觉扬起:“鞣制成皮,送至织造坊,命人制件赤狐云澜氅。” 寒风嘴角微抽,暗自腹诽。 主子考虑的还真长远,为了宋知玉费的心思比批奏折还上心。 如今才四月,他连宋小主冬日要披的大氅都已经想好要做成什么样了。 只是凌云霄要的这件赤狐云澜氅,必然是需要复杂的满绣或缂丝工艺,再加上皮毛的处理、裁剪和缝制等工序,整件大氅制作下来需要数月到半年左右时间。 宋知玉是不知道有人在为她精心准备礼物。 此刻,她将凌云霄给她的那支水头极好的玉簪放置在梳妆台上,只等着明日他回宫找她时,能一眼看到。 昨日她已将赶制好的第二批绣品交付,也拿到了寒月送来的银子,眼下万事俱结,可以出宫了。 十五日那晚,卢管事没有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小喜子已经顺利拿到三张假身份证。 今日是春狩的最后一日,她下午就可以带着听鱼和小喜子出宫。 她暗暗祈祷一切可以顺利进行。 到了下午,宋知玉换了一身宫女服饰,将听鱼和小喜子唤进寝殿内。 她思前想后,总觉得出宫之事不会太顺利,隐隐有点担心。 “小主,怎么了?”听鱼与小喜子,一人背着个包裹走了进来。 宋知玉从袖口取出两个各装了两百两银票的荷包,分别递给二人。 语气郑重:“你俩且听好了,此番出宫,前路未卜,若我们三人不幸分散,你们便独自前往江城最大的酒楼。” 江城是她这段时间翻看大凌地图,选定的定居点,它所处的位置在中部,环境气候与现代的苏州很相似,最大的不同便是小山坡比苏州多得多,方便她打野。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江城距离京城不算太远,距离原主祖母所处的枫叶镇也有些近。 等宫里寻她的风声过了,方便她将祖母接走,一道前往西州城。 听鱼一想到三人可能会分散,眼眶立即就红了,声音也哽咽了:“小主,您可别吓奴婢,咱们一定能平平安安出宫,到达江城的,奴婢不要跟你分开……” 小喜子脸色也不好,“咱…咱们都…都计划了这…这么久,就…就算有什么意…意外,咱们也…也能应对的。” 宋知玉微微颔首,笑着安抚二人,“小喜子说的对,我相信我们可以应对。” 说到这里又严肃了几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 二人闻言,知道自家小主考虑的对,纷纷竖起耳朵等着宋知玉继续说。 于是宋知玉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下,“万一走散,谁先到酒楼就先留宿,等个三五日若还没等到我们齐聚,便给那酒楼掌柜留下书信暗号,便写你们的假身份名字后面加上到此一游,听懂没?” 听鱼和小喜子虽然对这个暗号感到很奇怪,但都没意见,同时点点头:“听懂了。” “留下书信然后呢?咱们总不能一直留宿酒楼吧,那酒楼最差的厢房住一晚都得一两银子了,住两三日倒是不成问题,但咱们也不能一直住着等到齐聚吧?” 听鱼不自觉揪紧衣角,话里话外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宋知玉赞赏的看了听鱼一眼,这也正是宋知玉接下来要说的,“听鱼考虑的问题,我也考虑过。” “咱们便做个约定,在酒楼等上七日,若七日还未齐聚,就先找个牙人赁一间一进的屋子住着,每日去酒楼打探吧,直到齐聚为止,你们觉得如何?” 小喜子没意见,也觉得很合理,便连连点头。 听鱼其实有更深的担忧,她怕三人最终都无法齐聚,但她不敢说出来,怕自己乌鸦嘴。 宋知玉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不想二人难受便没提。 三人商议好后,便趁着天色尚早,便出了流云宫。 他们有身份证明,出宫倒是不必鬼鬼祟祟,三人都是坦坦荡荡的走在宫道上。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绕过角门,才走到宫女太监出宫必走的皇宫西偏门。 此处有十六个守卫守着,因为是太监宫女走的门,后宫主子平时不会路过这里,所以这些守卫显得有点怠惰。 除了守在门两侧的四个守卫,其他人正几个正百无聊赖的倚着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直到宋知玉三人靠近,一众侍卫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逡巡,眼神里充满审视。 宋知玉见此,抓着行李包袱的手微微收紧。 她也在暗暗打量这群守卫,与寒云他们那样的御前侍卫不同,这群人算是侍卫中的底层,与之前闯流云宫欲侵犯她的那群人差不多。 头盔戴的歪歪斜斜,衣甲上锈迹斑斑,腰间佩刀连穗子都磨得起了毛边,目光散漫地交头接耳,时不时往她这边瞥来几眼,眼底藏着令人生厌的打量。 不太好打发的样子。 正想着,其中一个身材粗壮,下巴有一颗大黑痣的守卫,垂在两侧的手忽然抱臂,歪着头上下扫视三人后,问道:“你们几个要出宫?” 宋知玉猜测此人是守卫队长。 她不想整出什么幺蛾子,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行礼,态度良好,声音也尽量保持平稳。 “回大人,我们三人年岁到了,今日便要出宫回乡,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黑痣守卫却并未吱声,而是眼带怀疑的绕着三人走了一圈,目光在他们的包裹上停留了许久,才冷冷开口。 “这宫门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随意进出的,老子瞧着你们几个瞧着面生得很,这宫里规矩森严,把你们的凭证拿出来。” 他话一落,原本散漫的一群守卫突然提着刀将三人包围起来,目光凶狠。 听鱼和小喜子被这群守卫的气势吓的脸色发白,主要是心虚,毕竟是私逃出宫。 宋知玉还好,也没将他粗俗的话语放在心上,毕竟前世干建筑的,领导什么的也没少见,还是很镇定的。 倒是跟着宋知玉的寒星、寒月以及一众暗卫齐齐蹙眉。 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守卫队长,连带着他的手下也散漫的紧,就这样的纪律,岂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寒月暗暗将这群人记在心里,等寒云回来,得将这批人换掉…… 宋知玉神态自若的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双手递到那黑痣守卫面前,态度仍旧良好:“大人,这是内务府发的出宫文书,还请您过目。” 这些都是卢管事一手包办的,倒也不白瞎她给出的银子。 第112章 当众搜身? 黑痣守卫接过文书,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将文书还给了宋知玉,眉头却依然紧皱。 他抬起头看向宋知玉,语气里有几分刁难。 “这文书倒是没问题,不过……” 他的眼神突然狠戾,紧盯宋知玉的脸,:“老子瞧着你们这一身行头,还有这包裹,看着不像是文书上所写的浣衣局的普通宫女能有的,还有那个小太监,也不像是御马监的小杂役的穿着。” 到了这里,声音又陡然提高了几分:“说,你们是不是假冒了人家的身份,私逃出宫?” 黑痣守卫这话一出,周围其他守卫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盯着宋知玉三人,手中兵器直指三人,仿佛随时都会动手。 听鱼和小喜子被他们的动作唬的一愣一愣的,双腿也吓得有点发软,薄汗瞬间从后背冒起。 宋知玉却暗暗咬牙切齿,这个守卫队长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衣着这些,她早就考虑过,特地让听鱼和小喜子跟旁人换的符合身份的衣衫,绝对不是如那守卫所说的不符合身份。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要好处来着。 想明白了这个,宋知玉立即换上献媚的笑容,贴近那黑痣侍卫,从袖口取出十两银子塞进他手里。 “官爷们日夜守着宫门辛苦得很,这点银子就当是奴婢请各位官爷喝酒喝茶,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黑痣侍卫垂眸睨了眼手中银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想用这点银子打发老子?老子看你们就是做贼心虚,老子现在怀疑你们偷了宫里的东西,想要带出去变卖!” 十两银子还嫌少? 宋知玉瞧着他目光落在她的包袱上,顿时心下了然。 这货贪心的很,竟然想要他们身上全部的家当。 虽然三人包袱里只有衣物,干粮,他要检查便检查。 只是以这侍卫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听鱼和小喜子荷包里加起来的四百多两银子怕是不保。 而且普通小宫女太监身上哪会有这么多银子,如此被他们拿到银子,恐怕还会被扣押。 她考虑了那么多,唯独漏了守卫的贪心。 眼下该如何是好? 现在改口说不出宫了更容易引人怀疑。 宋知玉脑子飞速运转,也没想出个解决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强忍着急迫和不甘,淡定说道:“大人,我们绝对没有偷东西,包袱里的东西您可随意查看。” 端的是一个坦坦荡荡。 那黑痣守卫见宋知玉一点不慌,心里忍不住嘀咕,难不成这三个人真这么穷?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只能拿出十两银子? 可他不死心,在西偏门守门的这段时日,他可没少捞到好处,区区十两银子,就这么放三个人出宫,太不划算。 于是乎,他顺势接口道:“偷没偷,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着看向他身边的守卫,眼神示意他去取宋知玉他们的荷包,摆明了要翻个底朝天。 暗处的寒星看着这一幕,气急败坏。 这群狗东西,仗势欺人,收受贿赂,太特么不是人了。 而且,以他们这样不依不饶的架势,宋小主今日还能出宫? 真会耽误事! 宋小主不出宫,主子和她的感情如何更进一步? 这样想着,他眼珠子一转,立即有了一个主意。 他暗暗吩咐暗一:“你拿着令牌下去,处置这群侍卫,将宋小主三人放出宫去。” 暗一立即领命,身形如风般轻飘飘飞了出去,特地落在角门拐角处,才大步迈向西偏门。 这边三个守卫已经分别夺过宋知玉她们的包袱,打开后,将里面的衣物,干粮等物,恶劣的抖落在地,用手中长刀拨了一番。 发现里面连铜板都没有一个,一群守卫脸顿时就黑了。 忙活了一阵,难不成连个铜板都捞不着? 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宋知玉不屑的撇撇嘴,“大人,什么都没有!” 那黑痣守卫见三人穷的叮当响,顿时蹙眉,视线落在宋知玉她们的腰间的荷包上。 “包袱里没有,不代表身上没有,他们三人形迹可疑,给老子搜身!” 搜身? 这就过分了! 宋知玉怒从心起。 她和听鱼都是女子,岂能让这群守卫当众搜身? 宋知玉眼珠子一转,想着实在不行就得硬闯了。 她想着她绑定寒云后给她弄来的积分,心里底气足了些。 暗暗打开系统商城,查看迷药粉需要多少积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点纠结,若用迷药迷晕这群侍卫,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被宫里的侍卫追捕。 那就危险了。 她暗自思量,纠结着要不要买。 小喜子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被骂过,被打过,唯独没有被人如此羞辱过,眼神里写满了抗拒,但他心里首先想到的是宋知玉和听鱼,于是上前一步。 “大人,你们…你们要搜…搜身便搜奴…奴才,但她们二…二人都是女子,你们如此行…行事,怕怕怕是不妥。” 那黑痣守卫突然冷哼一声,“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你丫的。” 说着抬脚便要往小喜子身上踹。 就在这时,一群人身后响起一道气势十足的声音:“大胆!尔等不守好宫门,齐聚在此干什么?” 极具威慑力。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墨色锦衣,气质不凡的男子款步而来。 一看便知身份尊贵,至少比他们这群低等守卫职位要高得多。 黑衣守卫虽不知暗一身份,但他看到了对方腰间挂的饕餮令牌,这可是陛下身边的心腹,他一向会趋炎附势,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躬身行礼后说明情况。 “这位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三个人说是年岁到了被放出宫的,但属下见他们形迹可疑,正准备搜查。” 暗一冷冷睨他一眼,这狗东西刁难宋小主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他非得给此人点教训不可。 这么一想,顿时气势全开。 黑痣守卫突然察觉到一股压迫感袭来,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到底是习武之人,能感知到压迫来源,抬眸看向暗一。 只见他脚步沉稳,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踏过来的每一步像是踏在他心尖上,那幽深的眸子紧盯着他,似乎早已将他看透。 黑痣守卫用力抵抗着这股压力,却没一点用,只觉脊背都要被压弯了,双腿也在压迫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其他守卫比他更不好受,暗一这是无差别攻击,哦,也不是,避开了宋知玉三人。 他们很快就在压迫下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 “大…大人!不知我等犯了何错?!”最终,黑痣守卫也“噗通”一声双腿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颤抖着嗓音问出声。 第113章 溜之大吉 暗一眸光冰冷的扫过众人,而后定在黑痣守卫身上,声音如寒夜里的风,冷冽刺骨。 “你当本大人眼瞎?” 简简单单的反问,却让黑痣守卫脸色煞白,冷汗顺着发梢滴落在地,“属下……属下……” 他想解释,却意识到解释无用。 以暗一的武力,估计隐藏身形观察他们许久了,否则他不会有此一问。 思及此,黑痣守卫心里一片荒凉,总觉得自己要完了。 下一秒,暗一便语气森然道:“尔等身为宫门守卫,本应恪尽职守,却在此处刁难出宫宫人,收取钱财不成,竟妄图强抢财物,还想当众羞辱女子,简直放肆!” 众守卫一听此话,坐实了心里的猜测,知道被当场抓到算是完了。 一群人连连磕头求饶,意图将罪过撇清:“大人饶命啊!这一切都是钱队指使的,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暗一冷哼一声,一群狼狈为奸的家伙,出了事推卸责任,在他这,一个也跑不了。 宋知玉看着这突然出现的暗一,眼见危机突然解除,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管此人是谁,只希望此人不要如这群贪心的守卫一样,刁难她们就行。 而钱敦,也就是那个黑痣守卫,见一群手下突然反水指责他,心里凉了半截。 这下好了,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他暗暗琢磨,联合众守卫能不能打得过暗一,要不要趁暗一一个人,直接杀了他。 也好过事后被追责,抄家流放。 只是想法刚一落地,钱敦便觉得压在脊背上的压力又强了几分。 这样的内力,就是来一百个他们这样的守卫,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如此一想,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他只好低声下气求饶:“大人,小的……小的鬼迷心窍,一时糊涂,还望大人网开一面,小的再也不敢了!” 暗一冷哼一声,“晚了。” 话落转身看向宋知玉三人,正儿八经道:“你们要出宫?文书拿来本大人要过目一番。”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是一点也没把钱敦几人放在眼里,更何况,这群守卫要是敢动不该动的心思,他身后可还有二十几个兄弟等着立功呢。 宋知玉见暗一威慑力十足,做派也很凌厉,不似小人做派,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同时又暗暗担心会被他瞧出什么来。 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将文书双手递了过去,“还请大人过目。” 听鱼和小喜子有样学样,恭恭敬敬将自己的文书递给他。 暗一心里嘀咕着受宋小主如此大礼,他要折寿了! 面上却平静无波,淡定接过三份文书,随意扫视了一眼,对着宋知玉三人语气缓和了不少。 “文书并无问题,三位,你们可以出宫了。” 反倒是宋知玉,听到他说可以出宫愣了愣,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放她们出宫了? 但也仅仅只是愣了一秒,她怕暗一反应过来,立即弯腰将散乱在地的衣服收拾好,对着暗一行礼。 “多谢大人相助,奴婢感激不尽!就此告辞。” 听鱼和小喜子跟着同款感谢。 说完三人便脚步快移,溜之大吉。 暗一目送三人走出一段路后,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留下钱敦和一众守卫面面相觑。 这位大人人呢?就这么走了? 那他们还会被责罚吗? 答案是必然的,等着被秋后算账吧。 眼下,寒月等人都跟着宋知玉往宫外而去,深怕将人跟丢。 而寒星,也在宋知玉踏出宫门后,才不急不缓的招来传密信的信鸟,将早已写好的密信绑在信鸟腿上,令其送往琼林围场。 宋知玉三人却是不敢耽搁一秒、匆匆远离皇宫,跑了很远一段路,直到看不见宫门。 听鱼才将憋着的那股气吐出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小主,刚才可吓死奴婢了,还好有那位大人相助,不然咱们今日怕是难以脱身了!” 宋知玉环顾四周,叮嘱听鱼:“从今以后唤我玉姐姐,也不要自称奴婢,小喜子你也记住了。” 叮嘱完才道:“不管他是谁,如今都与我们无关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找马车离开此处赶紧出京。” 此前听鱼已经向宫里负责采买的嬷嬷打听过了。 京城租赁普通马车跑长途,一天的费用是两百文,还要加上马夫的赶车费用一天六十文,如此算下来一天的费用是二百六十文。 江城距离京城大约六七百里地,差不多需要赶路八九日左右,还要加上马夫的伙食费,到达目的地大约四五两银子。 这单单只是一样行程花费的银子。 而买辆普通的简易马车则需要五到十两银子。 宋知玉考虑到往后天南海北的赶路,一直租马车不划算,干脆决定买辆马车。 于是乎,三人直接赶往玄武门外大街上,找了个罗马航,花了十两银子,挑了辆质量不算太差的马车,又在附近铺子买了些路上吃的糕点,赶在夕阳落山前出了城。 赶往二十里外的京郊小镇———香河镇。 ———— 戌时初,琼林围场内,篝火熊熊燃烧,照亮半边天际。 凌云霄身着劲装,端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一众王公贵族、将领大臣谈笑风生,与他们共享围猎之乐。 元庆见主子只一味喝酒,递上烤好的鹿肉,“主子,饮酒伤脾胃,您多少用些肉。” 凌云霄视线落在滋滋冒油的鹿肉串上,第一个想到的是,不知姑娘晚膳是否也用了鹿肉。 他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去的,便是赶不上晚膳,吃顿夜宵也是极好的。 想到宋知玉吃的心满意足的样子,便不由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姑娘吃烤鱼时,嘴角沾上的油,她却浑然不知。 想着想着轻笑一声,心情颇好的接过鹿肉,准备尝尝味。 只是还未拿起,一只专属于暗卫之间使用的信鸟扑棱着翅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往他的营帐飞去。 凌云霄眸光微闪,见是寒星使用的信鸟,想到可能是宋知玉遇到危险,原本还算平和的神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 这让离他较近的几个王公大臣不禁心头微颤,纷纷噤声,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暗自怀疑是不是他们哪句话说错了,但也有认为是陛下遇到大事的。 靠他较近的安平侯,壮着胆子轻声问道:“陛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第114章 诸位爱卿自便 凌云霄并未作答,而是直接起身,留下一句:“朕乏了,诸位爱卿自便。” 他这突然的离席,令在场众大臣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恭送他离去。 但也有不少心怀鬼胎的人在暗自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凌云霄快步回到营帐时,信鸟已落在他批奏折的案几上。 他片刻不敢耽搁,取下信件打开,视线匆匆扫过上面提及的事时,阴沉的神色倏然转黑。 信上说宋知玉带着听鱼和小喜子离宫,欲前往江城定居。 她临走前,还将他留下的定情信物放在了梳妆台上,未带走。 凌云霄久久不语,只是将信笺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明明答应他,会好好待在宫里等他回去。 她也明明收下了玉簪,转头却无情留下。 她骗了他! 她不要他! 他明明已经跟她说了,会给她一个交代,只要她听话待在宫里,可偏偏她选择了逃出宫。 凌云霄心里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她抛下的失落,也有…… 也有深深的恐慌。 他想起昨夜梦中,她站在杏花树下对他笑,眨眼却突然消失,他翻遍了大凌再未寻到她的踪迹。 此刻现实与梦境重合。 无所适从的紧张害怕,如一记重锤敲击在凌云霄心头,击垮他所有的冷静理智。 怕她至此消失于茫茫人海,怕他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将她拥入怀中。 想离开他,他不答应也不允许。 玉儿,此生休想逃离他。 “寒风。” 凌云霄的声音无措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寒风在见到寒星的信鸟时,便猜测主子要用马,在他唤他时,便应声:“主子,千里马已备好。” 这时,被寒星送来的第二道密信,落在凌云霄手中,上面写着宋知玉的去向。 “主子,宋小主一行已离京,往香河镇的方向去了。” 片刻后。 马蹄声踏碎夜幕,凌云霄带着一众暗卫疾驰在官道上,往香河镇追去。 …… 亥时初,逃跑的三人已安全到达像香河镇,寻了一家普通的客栈,定了两间厢房,打算歇息一晚。 一天的提心吊胆,令三人身心疲惫,简单沐浴过后,三人叫了些吃食齐聚在宋知玉房里,边吃边聊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小主,奴婢打听过了,下面咱们要去的陈家镇距离此处三十里,只需半日便到了,但陈家镇距离再下面的月牙镇,足有四十五里路。” 那加起来一共七十五里路,紧赶慢赶马车一天能赶到。 “咱们在哪里落脚好?明日几时赶路?”听鱼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油渍,轻声问道。 宋知玉想着这里到底是离京城太近了,万一有人发现他们离宫里,皇宫侍卫众多,就算是不知道她们往那个方向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派人追,很快也能找到她们。 赶路宜早不宜迟。 “卯时初,镇门一开咱们便离开,便在月牙镇落脚。” 听鱼和小喜子也觉得越早越好,点点头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吃夜宵垫肚子。 宋知玉一边吃一边还在头脑风暴。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远离京城了,她的心却没来由的越跳越快。 她总觉得,接下来的行程计划不会如她料想般的那么顺利,可她又不甘,自由已握在手中,怎么能轻易失去? 她觉得三人顶着一张只是化妆过的脸,仍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思来想去决定晚上在系统商城找找有没有易容面具,没有的话,剧场化妆道具也行。 她可以把小喜子也打扮成女子,而她可以扮作老太太,听鱼则扮作老妇女赶路。 这样的话,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想出了主意,宋知玉稍稍安心,一股脑将吃剩下的一碗米饭吃下,便打发二人先行休息。 房门被关上。 宋知玉打开系统商城的界面,急切的输入“易容”二字,搜索界面出现数十种商品。 她一一过目,最后锁定在一款名为“千年狐”的面具上,介绍说此款面具薄如蝉翼,可随心变化面容,甚至能模拟皱纹和肌理,这完全符合她的需求。 宋知玉果断加购了三个,所需积分五万一个,她咬咬牙点击了购买。 刚下单界面突然弹出【购买失败!】的提示。 积分不够? 宋知玉往积分处看了一眼,愣了愣,她竟然只有四万五的积分? 怎么会这么少? 她满心疑惑,按理说这段时间她忙着赶制绣品和规划出宫的事,没有去弄积分。 但她绑定了寒云不是吗? 宋知玉不理解,想到寒云送来的熊掌,黑熊在她所处的世界,算是危险又稀有的物种,积分应该很丰厚才对啊。 再加上他这十几日大大小小大的猎物,不说积分能帮她攒上几十万,十万总该有吧。 怎么会只有五万呢? 宋知玉越想越不对劲,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黑熊身形巨大,吼声震天的场面,想着寒云虽然身手矫健,面对这样的猛兽,稍有不慎也会受伤。 思及此,宋知玉心脏猛的揪紧,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 “难不成,他是猎熊时受了重伤,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无暇打猎,所以积分才这么少?” 那这得是多重的伤,才能让他躺上数十天…… 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一想到这,宋知玉便有点坐立难安,都无暇顾及买易容物品了。 或许是关心则乱的原因,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想了许久,甚至想过要打道回府,回京给他送药。 想到药,她才猛然想起来,猎场有随行的太医,况且还有她送的那些药,应是无事。 宋知玉这样想着,勉强压下不安的心绪,继续找易容物品。 除了那个易容面具,其他的其实头套之类的物品,也要两三万才能购买,而且她之前中媚药就因为没积分,才解不了燃眉之急。 她总要留点保命积分。 这样一想,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搜索剧场道具。 这次挑出来的物品更多,但所需消耗的积分很少,最贵的也只要几千积分。 宋知玉花了一万积分,选了一管改变肤色的粉底液,一支防水雀斑笔,还买了个胎记特效液,还买了胡须和大黑痣。 有了这些东西,她不信皇宫侍卫还能认的出人来。 她觉得她要是换个肤色,额头上画上胎记,再点上雀斑笔,再加上她的化妆技术,估计站在寒云面前,他都认不出她来。 这样一想她瞬间安下心来,将物品收进包袱里,便往床上一躺,歇息了。 与此同时,官道上,凌云霄与一众侍卫还在往京城方向赶。 琼林猎场在京城北面,而香河镇的方向在皇城南面,即便是抄小路,他仍需要绕过京城才能往南面追。 第115章 谁拦谁死 凌云霄一路疾驰,衣袍被夜风灌得猎猎作响,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他仍觉得速度还不够快。 寒风落后了他一截,远远提醒:“主子,马匹已经连续狂奔了两个时辰了,再不停歇恐怕……” “回京再换马。”话还未说完,便被凌云霄打断,眼底猩红一片,“今夜必须赶到香河镇,找到她。” 只是话音刚落,凌云霄耳畔掠过尖锐破空声,他身形压低,方躲过一支暗箭,旋即便又有三支利箭直直朝他射来。 他一抬手,内力汹涌而出,瞬间改变箭矢方向,转眼钉入侧方山石上,碎石迸溅弹在马蹄上。 马匹受惊,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凌云霄双腿夹紧马腹,稳住身形,黑沉沉的眸光带着滔天怒意扫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有刺客,护驾!”寒风见有刺客,扬鞭抽在马臀上,枣红马嘶鸣着横挡在凌云霄身前,警惕的观察四周。 黑暗中,十几个黑影如鬼魅般蹿出,将凌云霄一行人团团围住。 来人是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手持利刃,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意,露出的眼眸却一个个似毫无情绪的傀儡一般。 不知是哪个势力培养的死士。 寒风暗暗蹙眉,这群人真是找死,赶在主子着急寻人的时候前来刺杀。 凌云霄深眸看向一众死士,神色平静至极,却给他们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朕,现在很想杀人。” 他们撞上来,还真是晦气,耽误他追上宋知玉。 如此场面,废话都是多余的,为首的黑衣人出现刹那,一众死士便如饿狼扑食般,精准杀向凌云霄。 他却坐于马背上,随手丢出几枚暗器,便已让那群死士连连闪躲。 正此时,凌云霄跃下马背,抽出腰间佩剑,杀入死士群中。 他剑招凌厉,每一剑挥出,都带着绝对的杀意,也绝不落空,剑锋所过之处,血花飞溅,惨叫连连。 似一场单方面的恶龙屠杀,那群武功极高的死士在凌云霄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随着他们这一众暗卫的加入,刀光剑影间,只须臾,十几个死士已落入下方,渐渐不敌。 然,即便是落入下风,死士的使命就是不死不休,即便有人手臂被砍去一只,仍可换一只手继续攻击。 凌云霄蹙眉,他们…… 已经耽误了他一刻钟了。 该死。 那黑衣首领见势不妙,瞅准机会从凌云霄背后偷袭,凌云霄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一剑,直接刺穿那黑衣人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时,简简单单便结束了战斗。 凌云霄抿唇不语,什么都没说,翻身上马,“加快速度赶路。” 寒风看了眼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士,这群人便是翻个底朝天也查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正想着,只见凌云霄已扬鞭策马,跑出老远,赶忙也翻身上马,简单看了一下他们这边的暗卫,有主子亲自上阵,虽有几个兄弟受了伤,但不严重,不耽误赶路,便让他们跟上。 只是在他们靠近京城郊外,突遇障碍,马匹被绊倒,前蹄磕在地。 凌云霄飞身下马时,周身气压极低,眸色沉如墨滴,似要将这夜色都染得更深几分。 寒风与一众暗卫迅速围拢过来,将凌云霄护在中间。 顷刻间,一群黑衣杀手自溪畔芦苇丛中现身。 凌云霄这边的暗卫一个个皆神色凝重。 这一波刺客只有七人,但比前一波刺客更棘手。 同样的刺杀,无需言语,刺客手中七把刀影织成绞杀网向凌云霄他们而来。 寒风看到那刺客手中的的弯刀,刀刃在月色下泛着青紫色,他立即对众人提醒道:“刺客刀刃带毒,都小心点。” 同时率先挥出剑影,意图破刺客绞杀阵。 但对方配合默契,一时间无法破阵,倒是有两个暗卫兄弟,被刀刃划伤,毒素入体,要不了命但也没了战斗力。 凌云霄身上带着宋知玉给的解毒丸,还有陈老从她那买的药丸。 见此将药瓶扔了过去,留下一句:“服下解毒,速战速决。” 便开始与刺客对打。 只是他们训练有素,阵型难破,足足胶着了半个时辰。 对方才有败下阵的趋势,而凌云霄这一方也有暗卫伤亡。 此时已是丑时时分。 凌云霄冷眸微掀,眼底神色从第一波刺客的平静转变,隐隐染上肃杀之气。 心底的急迫逐渐堆高,他显然是没了耐心,杀意直指领头的黑衣刺客。 领头刺客丝毫不惧,对上凌云霄的墨眸,倏然癫狂笑出声:“凌云霄,今日你插翅难逃!” 声音沙哑难入耳。 与此同时,足尖轻点,黑衣首领举起手中长鞭凌空向他杀来。 凌云霄嗤笑一声,“就凭你?也敢拦朕去路。” 说罢,旋身掠过鞭子,剑气所过之处,芦苇尽数断裂。 芦苇丛中蓦然传出三声惨叫。 寒风瞳孔骤缩,他竟没感知到暗处还有刺客埋伏。 这是要用车轮战消耗他们的体力,最后对他们一击毙命。 这时,一声破空从背后袭来,寒风旋身躲避,仍是晚了一步,一枚形似三角梅暗器,钉入他肩膀处。 寒风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自己中了毒,神色沉重提醒,“主子,西北方向又来了一波刺客,人数……人数众多,足有百人。” 寒风话音刚落,上百道黑影黑压压一片,自西北方向涌来。 一群急着找死的东西。 今夜谁也不能阻拦他,寻回玉儿,谁拦谁死。 神来杀神,魔来杀魔。 凌云霄眼底染上猩红,忽而低笑出声,笑声似自幽冥之地而来,裹着血腥气,惊起芦苇深处一群寒鸦。 他倏然举起剑,剑锋划过手掌,鲜血浸透剑柄上晦涩的暗纹。 扭曲的纹路月色中泛着猩红。 寒风见此呲目欲裂,他认出了这是皇室禁术“修罗”,“主子不可!” 话音未落凌云霄周身空气凝滞,扭曲,内力如决堤洪流轰然炸开,将先前第二波剩下的刺客绞碎,死无全尸。 十丈之内的芦苇齐根断裂,碎叶碎杆混着刺客的血液,被吸至半空,凝成血色旋涡。 最先扑过来的数十名剑客,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已被吸进旋涡,绞杀成血雾。 凌云霄被血气染红了眼,刺客喷洒的血液溅在他脸上,让他更添几分狠戾。 他犹如死神降临,手中长剑化作残影,一剑穿透三名紧随而至的刺客心脏。 尸身尚未落地,他已踏着血浪冲入敌阵。 剑光所过之处,断肢如雨。 第十四个刺客被拦腰斩杀。 第十五个刺客被挑断脊柱。 …… 第三十七个刺客天灵盖被剑气掀飞。 凌云霄的眸子彻底猩红,每一剑都带起腥风血雨,此刻仿若地狱爬出来的修罗。 令剩余的二三十名刺客骇然,举着武器却止步不前。 “他在燃烧内力!”黑衣首领突然厉喝,下死命令:“结天罗地网阵,耗死他们!” 第116章 秘密太深 刺客们反应过来,立即组成天罗地网阵,将凌云霄这一方的所有人围住。 在暗卫联手破阵时,迅速变幻阵型,令人无从下手。 一番缠斗下,体力消耗大半,损伤惨重,便是连凌云霄,左肩也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鲜血汩汩渗出,将半边衣衫染透贴于皮肤,可他像是无知无觉一般,眉头都未皱一下。 他扫过整个天罗地网阵,眸光暗沉,局势危急,若不能尽快破阵,他们这一方确实会全军覆没。 凌云霄敛下眉眼,调动体内内力,一个呼吸间,身形一闪竟迎着剑网,徒手捏碎占据阵眼的两名刺客的喉骨。 局势瞬间变换,刺客乱了一瞬,寒风等一众暗卫见主子如此勇猛,士气大振,纷纷拼尽全力,与刺客展开殊死搏斗。 反杀的时机到了。 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 那刺客首领见此,又是连下几道命令,所剩不多的刺客们立即变幻阵型,层层叠叠压了过来。 凌云霄丝毫不惧,在暗卫们抵挡拼杀时,仔细观察对方阵法变化,寻找其中破绽之处。 突然,他眸光微闪,瞅准阵法中一处衔接薄弱处,手中剑光一闪,两名正在变换步伐的刺客,瞬间倒地。 刺客首领见再次组合的阵法被破,心中大惊,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之色。 他们已经缠斗了个把时辰,按理凌云霄的内力,应已消耗殆尽,为何还有如此杀伤力? 定然是在强撑。 凌云霄的死期到了! 思及此,他神色张狂,他先是射出数枚暗器,趁凌云霄躲避时,举起长鞭狠狠甩向他的要害之处。 凌云霄唇角勾起冷笑,不躲不避,反手攥住长鞭,掌心汹涌的内力透过长鞭涌向刺客首领。 那刺客首领只觉一股磅礴的内力顺着长鞭袭来,如万钧巨石狠狠砸在他心肺之间。 他想撒手弃鞭,才惊觉双手似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凌云霄眸中怒火与杀意交织,内力毫无保留的疯狂灌注过去。 只听“咔咔”几声脆响,刺客首领骨骼在这股强大的内力冲击下,寸寸碎裂,七窍瞬间涌出鲜血,五官因疼痛扭曲得不成样子。 然,凌云霄仍未放过他,将他整个人拽了过来,抬腿一脚,将其踹飞数丈,踹进刺客群里。 刺客首领压翻几名刺客,眼球突出,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到死都难以想象凌云霄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他击败。 其余刺客见首领身亡,顿时如无头苍蝇一般乱作一团。 寒风等人趁机发起猛攻,不过片刻,随后刺客皆命丧于此。 战斗结束。 凌云霄望着满地尸骸,身形轻晃,终究是因体力耗尽,在倒下前,将剑锋深深没入泥土,借着剑柄稳住身形,喉间却喷涌出猩红。 寒风见此,惊恐万分,主子此番使用禁术,经脉逆转,若不及时医治,很快便会油尽灯枯。 他踉跄着跑过去扶住凌云霄:“主子!属下立即带你回宫。” 凌云霄却只是擦去唇边血迹,嘴角勾了勾,知道寒风在想什么。 他自然是惜命的,他怎么会在没见到玉儿之前,将命交代在这里? 在使用禁术前便已思虑周全,也多亏了姑娘留给她的护心丸,足以支撑他追到她,也足以让他有机会养伤。 凌云霄果断从衣襟内取出宋知玉准备的护心丸服下。 “无碍,继续赶路。” 寒风见自家主子不知服用了什么,原本死气沉沉的面色,在瞬间好转,虽脸色仍苍白,但精气神恢复了三成。 狠狠松了一口气,主子应该死不了。 但又忍不住担心,死是死不了,但五脏六腑损伤严重,需要好好养着,否则损伤寿命。 “主子,宋小主那有寒星跟着,晚一点也无碍,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宫,让太医诊治一番?” 凌云霄抿唇不语,有寒星跟着他也不放心。 他总觉得玉儿身上的秘密太深,她拿出来的药物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想他若不及时追到,她有那个本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令他不安。 凌云霄眸色一沉,缓缓起身踩着满地血色翻身上马,向着京城方向赶去。 他必须要尽快追到她。 身后朝阳初升,将染血的地面映成修罗地狱。 ———— 香河镇,卯时未至前。 宋知玉从噩梦中惊醒,后背冷汗直冒,脸色亦是惨白如纸,心口处更是揪疼的厉害。 梦中,寒云浑身是血,被刺客团团围住,一支长箭直直贯穿他的胸膛。 宋知玉到现在还记得惊醒前,凌云霄倒下时,眼神始终望着她的方向,眼中有眷恋也有不舍。 她双手死死揪住被褥,努力安慰自己。 这应该不是真的,梦都是相反的,寒云武功高强,上次带着她直面刺客还游刃有余,况且她之前耗尽积分,给他换了保命的药,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即便这样想,宋知玉还是感到心慌,梦里那种恐惧和担忧如潮水差点将她淹没,她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有一瞬的犹豫,她想回京去打探打探寒云的消息。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理智告诉她,回去等于自投罗网,会害了她也会害了寒云还会害死听鱼和小喜子。 这么多条人命攥在她手里,她不能回去。 “叩叩~”房门被敲响,听鱼在门外轻声问道:“玉姐姐,您醒了么?” 宋知玉立即回神,揉了揉脸颊,回道:“醒了。” 听到她的回应,听鱼语气轻松:“方才小二说厨房准备了朝食,入住的客人都可以凭房牌领一份朝食,我去拿上来。” 她话落时,卯时的更声远远传来,镇门快要开了。 宋知玉连忙应了一声好,便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 等她换好,听鱼和小喜子端着三份进来。 有热气腾腾的米粥,精致的小菜还有松软的玉米面馒头。 可宋知玉望着喷香的食物,却没什么胃口,只是随意吃了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了。 她对那个噩梦仍然没心有余悸。 听鱼见此,忍不住劝道:“小…玉姐姐,您再吃些吧,今日要赶一天路,你就吃这么点,没一会就得饿了。” 宋知玉并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想着中途她们也不会停下,更不会有新鲜的饭食,逼着自己将剩下的半碗米粥咽下。 第117章 一群亡命之徒 听鱼还想再劝,宋知玉却摇了摇头,催促道:“我吃不下了,你俩赶紧吃,吃完赶紧出发,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听鱼和小喜子闻言,面皮绷紧,也不再劝,匆匆咽下饭食,一个下去还碗筷,一个帮宋知玉收拾好行囊,便一起匆匆出了客栈上了马车。 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还比较冷清,城门口排队进镇的人倒是不少。 小喜子赶着马车到镇门口时,守镇门的守卫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盘查了一下便放三人离开了。 如此情况,应是宫里人还未发现她们离开了皇宫。 这样的话,她们又多了几分顺利到达江城的希望。 小喜子赶着马车在靠近镇门外时看到有摊位,下马车打包了些肉包子,才继续赶路。 临近午时,马车仍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前行,明明离京已经很远,宋知玉的心却还跟着七上八下。 究竟是在担心寒云还是在担心被抓回去,她也理不清。 另一边。 凌云霄换了马,带着一众暗卫抵达香河镇,他甚至都来不及换一身衣服,血液干涸在长袍上,他亦不管不顾。 吓得进出镇门的百姓纷纷远离。 以后这是一群亡命之徒。 便是镇门口的守卫也是握紧武器,警惕着,怕他们打进香河镇。 此时,寒星留下的暗一正在镇外等候,见到主子一行人风尘仆仆,各个脸上染血,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瞳孔地震。 主子这一路到底遭遇了什么?竟成了这样? 而且主子一向爱干净,倘若不是特别着急,怎么也该换一身衣衫才对。 但这也让他认知到凌云霄有多着急见到宋小主。 暗一连忙出现在凌云霄跟前,“主子,宋小主在卯时离开香河镇,此时怕是已抵达三十里外的陈家镇。” 凌云霄本就因为整个崩波与恶战而面色疲惫,此刻听到宋知玉的下落,眼神瞬间黑沉。 晚了一步。 还是没能在香河镇追到玉儿。 凌云霄立即调转马首,欲往陈家镇赶,寒风却着急忙慌的驱马向前,横在凌云霄前面。 他担忧的不得了,头一次大胆谏言。 “主子,宋小主那边有寒星寒月盯着,不会丢的,您一夜未眠,早膳午膳都未用,这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不如咱们在此休整一番,再行追赶。” 凌云霄眉峰紧蹙,目光如冰刃扫向寒风,周身寒意陡然爆发,压的他心头一颤,险些从马背上跌落。 寒风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直视凌云霄,再次开口劝道:“主子,您若执意现在去追,身子垮了,就算是追上宋小主将她带回京,又能如何?您能保证在敌人环伺之时,护她周全吗?” 说完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属下斗胆,求主子三思!” 暗一留意到凌云霄肩胛骨上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内里的纱布已经染透了鲜血,也是头一次跟着寒风大胆劝。 “主子,寒风大人所言极是,宋小主他们的马车赶路较慢,主子先在此稍作休整,养精蓄锐,天黑之前也必能追得上。” 凌云霄何尝不知自己此刻的状态,可一想到宋知玉离京城越来越远,每一刻的耽搁都让他心急如焚。 可他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即便他不吃不喝,身后跟着他浴血奋战的属下也需要休息。 理智终究战胜冲动,他沉声道:“罢了,在此处休整半个时辰,伤重的再此养伤,不必相随。” 众暗卫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迅速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将马屁拴在路旁,便一个个靠着能找到的树干闭目养神。 暗一见此,立即往镇门口的包子摊走了一趟,将包子都打包了,分发给众暗卫。 凌云霄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接过暗一递过来的包子,没吃,眼神紧盯陈家镇的方向。 不知在想什么。 暗一见此感到头疼,想了想,灵光一闪,“主子,宋小主出镇前也买了这家的肉包子,属下也尝过,味道极好,要不您也尝尝?” 凌云霄收回思绪,只轻嗯了一声,到底还是草草垫了下肚子。 此时,宋知玉确实已经到达陈家镇附近,他们并未停下,而是过了陈家镇三里地,才找了个草木繁茂的地方休整。 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将喂的饱。 她们可以在马车上吃干粮,拉车的马匹却不能饿肚子,否则下午估计得造反。 三人下了马车,小喜子牵着马到溪边饮水,又将它拴在溪流草丛附近,让它吃草。 那马儿赶了一路,总算喝到了水,又有鲜嫩的青草,欢快地打着响鼻,低头大口咀嚼起来。 宋知玉见此,心情莫名好上几分,也有了胃口。 从包袱里拿出几个肉包子,递给听鱼和小喜子,自己也拿起一个,一边喝水一边就着包子垫肚子。 吃饱喝足,宋知玉见待马儿还在埋头苦吃,突然想到昨晚兑换的化妆道具,此刻正值午时,阳光正好,适合进行面部“改造”。 如此想着便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起身从车厢内取出化妆物品,一一摊在地上。 听鱼和小喜子见了一堆乱七八糟从未见过的东西,眼中激起好奇。 听鱼手里抓着第二个吃了一半的肉包,凑到宋知玉身旁,指着那管粉底液,不由问出声:“小主,这是什么?这些东西从哪弄来的?看着不像是寻常之物。” 一好奇连她一路都在改的称呼也顺口说了出来。 宋知玉早就想好了,随口编了个理由:“今日天还没亮透,我就听见楼下有行商大声叫卖,我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就下去瞧了瞧。” “没想到那些行商带来不少胡族的稀罕玩意儿,看着精巧实用,我想着咱们或许用得上,便买了些。” 说完她似是怕听鱼追问,又补了一句,“正巧碰上,也是运气。” 听鱼眨了眨眼睛,得知前因后果便没了疑惑,盯着那些东西跃跃欲试。 小喜子对这些东西也颇为好奇,“小主,这些东…东西都…都有什么作用?真…真能将咱….咱们的面…面貌改掉?” 第118章 怕什么来什么 宋知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拿起小镜子直接演示。 她先拿起粉底液挤出黄豆粒大小,在面上抹开,在二人眼皮子底下将白皙粉嫩的脸颊换成了小麦色。 惊奇的二人,盯着宋知玉的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就好像她的脸本身就是这个颜色一般。 暗处守着的寒星寒月等人,看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心中大骇。 万万没想到,宋小主竟还是易容大师! 寒星捂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摸着后脑勺。 她会种地,这不奇怪。 会下厨,这也不奇怪。 但她还会解蛊、解毒,这就已经超出常人范围了。 这现在又暴露出一样才能,会易容! 整个大凌,能将易容术使的出神入化的也就三个。 宋小主这也太全能了吧? 然而,还没等他惊讶完,宋知玉又取出一支黑黑杆子像毛笔却又不像的玩意,在脸颊上随意点了片刻后,出现一张长满斑点的脸颊。 而后又取出一个罐头,拿着个什么白白的东西蘸出靛青色,在额角抹了抹,出现了一大块形状不规则的胎记,又在下巴处贴了颗痣。 寒星:“……” 寒月:“……” 二人对视一眼,满眼不可置信。 要不是他们跟在主子身边,时常见到宋知玉,对她比较熟悉,绝对认不出。 如此形象,丑的他们都不想看第二眼。 大功告成,宋知玉又从包袱里找出一顶破旧的头巾戴上,笑着问张着嘴,呆愣在原地的听鱼和小喜子。 “如何?你们还能认出我来吗?” 听鱼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宋知玉,一脸惊讶:“差点认不出来了!这模样,倒像是走南闯北的旅人,皮肤都晒黑成这样了。” 宋知玉又照了照镜子,对这个形象十分满意,对听鱼和小喜子说道:“你们照着我刚才的步骤,把脸倒腾一下,咱们就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听鱼和小喜子点头应是。 两刻钟后,三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他们将东西收拾妥当,重新上了马车。 这看的寒星等人不仅瞪大了眼,还很心动,想讨要。 毕竟有了这些东西,潜伏或者秘密办事换张脸相当不错。 想归想,此刻他们可不敢露面。 小喜子不停扬起马鞭,马车在黄土路上缓缓前行,扬起阵阵尘土。 赶了大约半个时辰,忽而风起云涌,方才耀眼的太阳,没一会便被乌云掩盖,连带着马车内也暗了下来。 宋知玉掀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天边乌云层层叠叠,给人一种非常压抑之感,很快就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小喜子,再快些,一会下雨了,道路泥泞难行就麻烦了!”她催促了一声。 小喜子抬头望着西南方向已经乌云滚滚,像是要压下来似的,心里也着急。 走过这一段平坦路,他们还要经过一大段山路,才能抵达月牙镇。 道路泥泞是一个问题,怕就怕雨势太大,从山上冲下泥水碎石阻挡道路。 思及此,挥舞着马鞭加快赶路的速度,这也使得车厢里的宋知玉和听鱼左摇右晃,一时间三人都没有说话。 马车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又是过了半个时辰,雨点一滴滴落下来,倒是不大,但这只是暴雨的前奏。 宋知玉心里着急,又毫无办法,这里不是现代,没有实时的天气预报,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多久。 看这架势,恐怕大雨还要下许久,他们也要被这大雨给耽搁行程了。 宋知玉现在只希望天黑透前能赶到月牙镇,不至于在这山野地带晃荡,万一遇到土匪就惨了。 正想着,雨声伴随着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宋知玉心提到了嗓子眼,掀开帘子缝隙往外望去,看见一队身着铠甲的官兵正沿着山道而来。 为首的将领,一脸络腮胡,看不清面貌,他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配刀背在他身后,刀柄比他人还高。 他身后还跟着数百个官兵,一个个气势十足,脚步匆忙,像是要去办什么大事。 宋知玉瞧着他们是从南方而来,悬着的心倒是微微放松了点,不是从京城来的,就代表不是来追他们的。 小喜子看着那整齐的官兵,回头紧张地问宋知玉,“小主,我……我们要不要避…避让?” 宋知玉想了想,觉得还是让路的好。 古代的军队可不是现代的官兵,没那么好的素质,兵痞子以及仗势欺人的军爷甚多,还是小心点为妙。 “让,将马车靠边停下,不要紧张,也不要盯着他们,更不要出声,等他们走后我们就赶紧走。” 带路的络腮胡似乎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很快带着身后那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马蹄声“嘚嘚”,铠甲摩擦声“沙沙”,却如重锤般一下下敲在宋知玉她们心头,主要还是三人比较心虚。 小喜子大气也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握紧的缰绳,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长长的队伍。 听鱼坐在宋知玉身旁,双手紧紧揪着衣角,身体僵直,生怕发出一丝动静,引起那群官兵注意。 宋知玉强装镇定,但交叠在膝头的双手早已冷汗涔涔,暗暗祈祷他们赶紧离开。 须臾,官兵队伍便与他们的马车交错而过。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三人以为有惊无险了,结果刚要松口气时,远远听到那领头的络腮胡将领突然“吁——”地一声。 小喜子往后一看,看见那络腮胡将领胯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 这动静吓的他瞳孔骤缩,不明白那将领为什么突然停下。 “小主,咱们怎…怎么办?他们……他们不会折…折返吧?” 宋知玉怕对方耳力惊人,立马给小喜子使了个眼色,打断他,“不知道,别管,咱们快走。” 就当无事发生。 小喜子会意,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收敛起紧张的神色,扬起鞭子对着马臀挥了一鞭。 那马吃痛,立马抬蹄狂奔。 络腮胡将领回头,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奔跑的马车,眼皮微眯。 “追上他们!”他忽而下令,调转马头,带着手下冲着马车而来,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小喜子看着这架势,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从车辕上栽下去。 他连忙勒停马车,听鱼在里面因为惯性,吓得“啊”地一声尖叫。 外面小喜子却在停下时,脖子被架上了一把大刀,冰凉凉的触感,吓的他身体一僵。 他性子也倔,想着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声音抖的厉害还要问明原由。 “军…军爷,为…为何阻…阻拦我等?” 那络腮胡军官虎目一瞪,锁定小喜子,上下打量他却没不回答。 雨水滴嗒嗒落下,打在小喜子心里,让他心跳如擂鼓。 第119章 态度大反转 宋知玉听到刀的出鞘声音,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后脑勺。 难不成这群军官要如皇宫那群守卫一样要好处? 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异样才拦住她们? 宋知玉稳了稳心神,掀开前头车帘,强挤出一丝微笑,“军爷,不知您这是何意?我们皆是良民,正赶着路呢。” “良民?”络腮胡冷哼一声,“既是良民你们跑什么?坏人可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宋知玉见他不信,只好从包袱中取出文书,打开展示给他看,目光直直地迎上络腮胡审视的眼神,“军爷不信可以亲自查看,我们是有文书的。” 络腮胡将领并未伸手去接文书,只扫了一眼内容,便眯起眼睛锁定宋知玉。 而后又是冷哼一声:“休想糊弄本将!宫里出来的人哪有你们这般丑的模样。” 宋知玉:“……” 失策了。 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能被送进宫里的人,首要条件就是模样周正,眼下三人这副有碍观瞻的丑相,确实引人怀疑。 宋知玉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想了个比较牵强但还算能听的过去的理由。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苦相:“不瞒大人,我们三人原是陛下身边的试毒宫人,只因我们试毒导致模样大变,陛下这才特许我们出宫的。” 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听的寒星、寒月一愣一愣的。 甚至怀疑宋知玉就是这样睁眼哄骗的主子,心甘情愿堕入情海的。 那络腮胡目光里满是怀疑,他倒是确实知道新帝登基这三年并不太平,也偶有听说陛下遭人下毒。 他蹙眉在宋知玉脸上来回打量,似在思量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宋知玉被他看得不自在,却还要强装镇定自若,“军爷,文书您也看过了,可以证明我们是良民,眼下正在下大雨,我等还要赶去月牙镇住宿,还请您放行。” 络腮胡却又冷笑了起来,他不太信宋知玉的话,嗓门粗犷如闷雷,“可本将看你这车夫神色慌张,定有古怪!本将可不能随随便便放人!” 说着挥挥手,下令:“来人,给我上去搜!” 下一秒,几个官兵便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拉马车帘子。 宋知玉眉心紧蹙,但想着他们搜查不出什么东西,便坦坦荡荡的让了,起身拉着身旁的听鱼下了马车。 她顶着雨水,抬头看向络腮胡:“大人尽管查,我等问心无愧,但草民斗胆,还请大人查过后放过我等。” 络腮胡将领见她神色坦荡,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此番他是要前往乌和寨剿匪,拦住他们是因为怕土匪早早得了消息,扮作百姓危害一方。 可眼前这三人虽有些奇怪,但都小胳膊小腿的,看着不太像强壮蛮横的土匪。 他眼神中闪过一瞬犹豫,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凶神恶煞的神色。 他不能放过一条漏网之鱼,否则若他看走眼,让那些土匪继续为害一方,那他就真是该死了。 “本将奉命剿杀匪徒,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本将现在怀疑你们就是!你们若问心无愧,本将也不会为难你们。” 话落他大手一挥,再次下达命令。 宋知玉见他虽然魁梧凶悍,但似乎为人正义凛然,便不再多言。 任由那些个小兵将马车的门帘,车帘敞开,上上下下敲敲打打,连车底也看了几眼。 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兵钻进马车内。 将车内的包袱通通打开,却发现除了干粮衣服以及几两碎银便什么都没了。 眼中闪过失望,没有立功的机会。 他跳下马车立马回禀。 “将军,车厢内没有可疑之处。” 络腮胡闻言愣了愣,难不成他真怀疑错了? 想着视线落在小喜子身上,若没有鬼这小子吓的脸色白的比鬼还难看是为了什么? 车厢内没问题不代表人没有问题。 络腮胡突然收刀翻身下马,在小喜子还没反应过来时,攥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下马车。 小喜子被他拎的直翻白眼,宋知玉见难受,以为络腮胡要打人,快急死了。 小喜子这身板,可经不起眼前这大汉一拳头。 “军爷,有话好好说,我们不会跑也不会反抗的,还请你放过我这车夫。” 听鱼也在一旁附和、甚至手已经伸向了荷包,想着要不要贿赂一番。 那络腮胡倒是不为难,将小喜子放在了地上,但是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在小喜子下巴处,耳朵后,反复摩挲。 粗糙的指腹带着厚茧,刮得小喜子皮肤生疼,却又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紧闭双眼,活像只待宰的羔羊。 宋知玉在一旁看着,心思一动,明白了这络腮胡有什么意图。 他一定是想看看小喜子脸上是不是贴了易容面具。 她们是没有面具,但她怕抹在小喜子脸上的粉底液被络腮胡搓掉,若暴露了她还怎么解释? 宋知玉心里急的要命,目光紧紧锁在屠山手上,生怕那双手突然发现什么端倪。 好在,系统出品的易容粉底液质量过硬,任络腮胡怎么用力搓,小喜子下巴上的皮肤依旧光滑平整,也没有褪色。 络腮胡发现小喜子没有丝毫易容面皮贴合的缝隙,眼神掠过惊讶。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很快恢复爽朗的神情。 松开小喜子,双手抱拳,向宋知玉微微欠身,竟然态度大反转,道起歉来。 “今日实在对不住几位了!是我屠山鲁莽,错怪了三位。” 说着他又自我介绍了一番并说明了拦住她们的原因。 “在下是前面康城的守将,方才见这车夫神色有异,还以为是流窜的匪徒,这才冒犯搜查。” 宋知玉得知前因,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连忙回礼,脸上带上礼貌微笑。 “将军也是为了百姓安危着想,我等自是理解,如今匪患猖獗,将军如此尽职尽责,实乃百姓之福。” 屠山听她如此说,眼底掠过赞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曾想屠某在此处还能遇到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姑娘。” “姑娘不仅容貌出众,还如此明事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若日后咱们有缘再相见,我定请几位喝酒赔罪!” 宋知玉嘴角抽了抽,这络腮胡比她还能睁眼说瞎话,就她这黑不溜秋满脸黄褐斑的样子,也亏得他能说出她容貌出众四个大字。 不过她对屠山的印象大为改观。 在她的认知里,多数军官都如宫门口那群人一般,仗着手中权力,对百姓颐指气使、欺压凌辱。 可眼前这个屠山,虽行事鲁莽了些,但一心为民,为人坦荡,也不以貌取人,实在难得。 她心中一动,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在这古代,多个像屠山这样的朋友,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第120章 走不掉了 于是宋知玉落落大方拱手,好话脱口而出。 “将军率军剿匪,也是为了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宁,我等敬佩还来不及呢,今日就当是不打不相识,喝酒赔罪大可不必,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屠山见她不卑不亢,言谈举止间尽显大家风范,心中欢喜,当即从腰间解下一块木牌,扔给宋知玉。 “姑娘既然不愿意喝这杯酒,也无碍。这是我屠山的信物,看你们的方向是要往南边赶,下一站便是康城,你们凭此木牌,无论遇到何事,都可来找我。”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我屠山虽不敢说在康城只手遮天,但些许小事,还是能帮上忙的。” 宋知玉知道他这是为方才惊吓到她们,表达的歉意。 但她考虑到她们下一站确实要抵达康城,万一真遇到事,能有个人庇护一二也好,便没有推拒,直接收下了。 宋知玉能从话语间间,看出来屠山为人豪迈,不喜欢搞那套弯弯绕绕,虚情假意,没搞那套虚假的推推拒拒。 直接向屠山行礼致谢:“多谢将军厚爱,小女子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定当去康城拜访将军。” 屠山果然不计较,反而爽朗大笑,对着手下大手一挥,“好好好,如此我也不耽误你们赶路了,放行!” 官兵们迅速让出一条道路,屠山又向宋知玉等人抱拳道别:“几位,后会有期!”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手下风风火火,绝尘而去。 寒月望着屠山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想起了屠山的底细。 此人出身草莽,后归顺朝廷,守护北境安危,六年前更是单枪匹马斩杀三十余名北境丹远斥候,被先帝破格提拔为从三品归德将军。 可以说是战功赫赫。 可惜回京时,因撞见赵和泰当街欺凌孤儿寡母,他当场鞭笞了赵和泰五十军棍。 此事,屠山虽得了百姓称颂,却彻底得罪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寻了个理由将他连贬数级,屠山也在心灰意冷之下,自请去康城当个闲散守将。 当时主子刚登基,朝中尽是摄政王眼线,此事也不好多问,只能顺势同意他调离。 还记得三年前大旱,各地暴乱,倒是这康城,非但未现流民,反而还有余粮赈济附近三个城镇的百姓。 当时奏报上说守城将领屠山,变卖家产充作粮资,主子还曾暗地里与他们说过,赞叹过此人的赤胆忠心。 此人虽然被贬,麾下却还有数万精锐跟随,皆是当年北疆老卒,也从侧面说明此人甚得人心。 若非今日宋小主遇到此人,他差点就要将这人忘了。 由此可见,此人看似粗旷,心思细腻,将自己隐藏的极好。 主子手下文人谋士众多,手下武将却甚少,只有那几个曾得过宁老将军恩惠的武将。 如今主子与摄政王以及姜太后的权利之争已趋于白热化,主子想要的一个真正清明的天下,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江山,必须要铲除二人。 这势必会引起二人反抗,迟早生变,届时屠山或许可成为主子的助力。 思及此,寒月暗暗将此人记下,待回京禀告给主子。 屠山也不会料到,今日与宋知玉的偶然相遇,会让他在此后平步青云。 …… 听鱼看着屠山等人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方才可吓死我了,多亏了小主这易容的法子,不然今日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宋知玉收回视线,将木牌收进袖内,微微一笑:“今日之事,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屠将军是个性情中人,日后说不定真能帮上咱们的忙。” 正说着,小喜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知玉赶忙拿出三颗预防风寒的药,一人给了一颗。 心里还在担忧,方才三人都淋了雨,最好是能泡个热水澡,也不知这药管不管用,以免着凉,招呼二人赶紧上车。 “车上说,这会雨小,咱们继续赶路。” 很快马车车轮滚动,三人朝着月牙镇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宋知玉还在想着,出宫时行李简单,眼下遇到刮风下雨,连个蓑衣也没有,到了月牙镇还得再添置些东西。 除了蓑衣,幄帐、被子、防身刀具之类的能用上的都要买上,以备不时之需。 就像这突然下雨,若月牙镇相距较远,她们只能露宿野外,却连条被子也没有,那这也太惨了。 宋知玉在心里盘算还有什么被她遗忘的东西。 那边凌云霄已越来越逼近宋知玉的马车。 傍晚时分,那恼人的大雨彻底停了。 雨后夕阳的余晖如碎金般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镀上一层暖色调。 小喜子远远地瞧见了月牙镇的影子,欣喜不已,“玉姐姐,月…月牙镇就在前面了,大…大约只要再…在走三…三里地,便…便到镇…镇门口了!” 宋知玉和听鱼一听,立刻撩开门帘,果然看到了月牙镇,一路的疲惫与萎靡瞬间消散,精神为之一振。 “可算是赶在天黑前到了,我还以为咱们要露宿荒野了。”听鱼感叹了一声。 宋知玉微微点头,她也正担心这个。 小喜子也很高兴,他有些冷,虽然吃了宋知玉给的预防风寒的药,但到底吹了一路风,淋了一路雨,只想着赶紧吃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 三人都想着赶快进城。 小喜子精神大振,扬起马鞭,快速驱赶着马车,车轮滚滚,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城门时,忽而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踩在地面的声音。 宋知玉没由来的,心跳漏了一拍,感到不妙,总觉得此时不跑便没有走的机会了。 “小喜子,快赶马车绕路,不进月牙镇了!” 小喜子也听到了马蹄声,立即跳转马头,准备绕路。 只是马匹刚跑了三两步,只听得一道破风的长箭,带着肃杀的寒意刺破霞光而来,“嗖”的一声钉入马车后面的木柱子上。 小喜子下意识勒紧缰绳,使得马儿发出一声长嘶,马车也随之猛地停住。 宋知玉和听鱼因为惯性,猛的身子一歪,还未稳住身形,也还未来得及问小喜子发生了何事。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车厢内。 “若再往前一步,我手中的箭可不长眼。” 男人的声音似寒冰一般,却带着几分笑意,就像是为抓到她们而感到愉悦。 宋知玉还未从车厢板上站起,她脑中空洞了一瞬。 她从未听过寒云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过话,心凉了半截。 她不清楚他是奉皇帝命追捕她这个逃妃,还是因她骗了她而追来。 总之事到如今,走不掉了。 她渴求已久的自由,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第121章 我心匪石 寒云追来的速度,出乎她意料的快,按理此刻他应该刚刚回京,难不成是她估算错了他们回京的时间? 还有,京城四个城门四个方向,寒云竟然能精准的找到她们逃跑的方位,这很让她意外。 宋知玉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凌云霄,便听得男人再次启唇落下一句:“是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听上去凉飕飕地。 宋知玉愣了愣,手扶着车厢壁,缓缓起身,却始终不敢踏出一步。 凌云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轻挑眉目,唇边勾起冷笑,他翻身下马,缓步朝马车走来。 宋知玉听着车外那听着有几分悠闲的步伐,感觉每一步都踏在她心头。 须臾间,凌云霄便止步于马车外,手中握着的长箭在手中转了一圈,突然挑起车门帘,一双深邃的眸子幽幽锁定宋知玉。 “我说过,只要你好好等我,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可你却为了逃离我,特意扮作这副模样,便以为我找不到你么。” 说到这里,他跃上马车,抬手用箭尾轻抬宋知玉下颌,“玉儿,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凌云霄的语气极尽温柔,却无半分温度。 男人这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有点疯,宋知玉却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些门道。 意识到他不是奉皇帝命令追她,而是因为她骗了他,以为她是躲他,气急之下追来的。 那她还有机会离开! 宋知玉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解释道:“我若不逃,你我之间有了肌肤之亲的事,一旦东窗事发,定会连累于你......我这是为你好。” 听到宋知玉不是因为躲他才逃出宫,而是为了他考虑,憋了一天一夜的怒意忽然就散了。 凌云霄眼底的寒意也就此消失,甚至有了丝笑意。 可下一秒,见她攥紧衣角,又补充道,“要不,你还是放我走吧,如此,我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往后你还能平步青云的。” 她还是想离开他。 休想! 凌云霄又冷下脸,嗤笑一声,箭尾顺着她脖颈滑至心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冷意。 “我若说不呢?” 他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车厢内瞬间逼仄了起来,听鱼缩在角落,捂住嘴不敢吱声。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凌云霄冷冷扫道:“你,下去!” 听鱼被冻的浑身一抖,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出了车厢。 宋知玉抬头,对上凌云霄眼底翻涌的暗潮,心尖狠狠一颤,却仍坚持道:“可留在宫里始终是个隐患......” 凌云霄自然知道宋知玉不肯呆在宫里,觉得宫里不安全,她不想回宫他没有意见,但不能远离他,也别想离开他。 “你不留在宫里也可。”凌云霄突然开口,“我在京城有处宅子,守卫森严,你住在里面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危。” 他扔下手中长箭,拉起宋知玉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声音不自觉放柔,“至于你在宫里的身份......宋宝林明日便会‘染病暴毙’,神不知鬼不觉。” 宋知玉浑身一震,抬眼望向眼前这个男人。 她有点看不透他了。 寒云什么意思? 那个总将大凌律挂在嘴边的男人,似乎变了,此刻他竟然无视宫规律法,要利用职务之便让她在宫里消失。 还要要将她养在宫外? 等等! 他这是要把她当外室养着? 这就是他要给她的满意交代? 想到这个可能,宋知玉很生气,非常生气。 古代的外室是什么,她可比谁都清楚。 其一:无合法婚约,仅以私养形式存在,既不受法律保护,也不被宗族承认。 其二:走哪都会被人鄙视,谩骂,这辈子头顶上都要挂着“败俗伤风”四个大字。 其三:官府不会护着外室女子,就是被打死也就是打死了。 另外,若产子,孩子则会被视作“奸生子”,家产什么的也跟这孩子无缘。 她寒云把她当什么了? 真当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宋知玉越想越气,猛地推开凌云霄,背脊抵着车厢木板上,眼底泛起冷光:“京城我不会回去,今日就当我们从未见过。” 凌云霄蹙眉,不明白,她烦的事他都可以帮她解决,为何她还是不愿意跟她回去。 怒意高涨下,手掌重重拍在她耳畔的车壁上,“由不得你。”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脸颊,“从你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留在我身边。” 她竟不知寒云占有欲这么强,什么叫她只能留在他身边? 天大地大,她有的是去处好吧。 宋知玉打算跟寒云好好开诚布公的谈谈。 “寒云,你之前把我当妹妹,对我好我心里记着,但经过之前那一夜荒唐,我们兄妹是当不成了,你若是为了负责,将我养在身边,真的不必,我可以很好的养活我自己,你明白吗?” 凌云霄听完,冷静了下来,明白了宋知玉为何态度大变,声音带着几分自嘲。 “兄妹?玉儿,你真是迟钝得可以。” 他伸手扣住她后颈,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蛮横霸道地要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的心意。 “你且听好了,我心悦你,从第一次在绮梦池畔见到你,就已经被你吸引了!” 这话如惊雷般在宋知玉耳畔炸开,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似电流撞击大脑,让她一片空白。 她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她一直以为寒云并不喜欢她,所以她走的理所当然。 不曾想…… 他竟说他心悦于她。 此刻,此时雨歇风驻,万物归于岑寂。 四野无声,惟闻心鼓擂动,初若禅寺清磬,俄顷急似潼关战柝。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我......”宋知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句:“你当真心悦我?而非哄我?” 若他们彼此相互喜欢,他又将她的身份问题解决,她没有后顾之忧,是愿意尝试与他在一起的。 她也不会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担忧在一起后的会不会惨遭抛弃,这不是她的性格。 做人就该勇于尝试,勇往直前,而非唯唯诺诺,试都没试过,就全盘否定。 在她这里爱情很简单,爱就是坦坦荡荡,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倘若哪天对方令她失望,她也绝对有及时抽身的清醒。 凌云霄从她的眼神里看懂了,她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执姑娘柔荑扣于心间,眸光灼灼如映星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玉儿,此心匪石,不可转也。“ 声若昆玉击磬,字字掷地铿锵。 宋知玉不知该用什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耳畔嗡鸣着剧烈心跳,那只没被握住的左手,指尖无意识揪住衣摆。 男人那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像新酿的蜜酒在血液里翻涌,每寸肌肤都在发烫。 此刻胸腔里分明炸开千百簇火树银花,灼得眼角发酸。 心间染上了甜津津的颤意。 晚风卷着车帘,男人的衣角掠过她手背时,她才惊觉自己正咬着唇笑。 等等,别高兴的太早。 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第121章 约法三章 宋知玉收敛起笑意,忽而虎着脸看向凌云霄。 “既然你心悦我,为何不将我明媒正娶?而是养在外面,我见不得人?” 话到此处,她的心突然揪紧,“是不是......你家中已有正妻?” 寒云这年纪已经二十四了,说没有成婚不太合理。 古代男子十八岁都算晚婚,像他这样能混到统领位置的,家世不会太差,指不定家族早早已经给他选定正妻,后院里可能还有不少小妾。 这是大家族一贯的作风。 车外风渐起,吹散车厢内渐渐弥漫的温热气息。 凌云霄微微一怔,这才知晓她是误会了。 为避免进一步误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急切解释:“玉儿,你莫要误会。我之所以让你留在外宅,实乃有难言之隐。” 宋知玉微微蹙眉,心中有疑惑,但看着凌云霄那急切又真诚的样子,怒气稍减,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近期朝局动荡,恐有兵变,我周围亦有不少敌人,我若此时高调迎娶你,定会陷你于死局。” 说到此处,凌云霄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宋知玉强势拥入怀中,双臂收紧,头靠在她肩上。 语气隐有担忧:“我不敢赌,哪怕只有针尖那么点可能性,会害了你,我便不敢赌一丝,玉儿,我不想失去你。”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不想再失去她。 昨夜使用禁术时,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玉儿被吊在城楼上,最后惨烈赴死的画面。 很清晰,清晰到他觉得是他和玉儿上一世亲身经历的事。 如此急切的追回她,除了怒她骗他,更多的是担心她被暗处的人带走。 他不敢确定,玉儿是否已经暴露。 他脑海里又浮现起宋知玉坠楼时,满目猩红的画面,她躺在雪地里,血液如红梅铺满地,不论他如何呼唤,她不曾再睁眼。 思及此,凌云霄手臂倏然又收紧了几分,似怕她在他眼前消失一般,紧拥在怀。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他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疯魔,会不会让所有人为之陪葬。 宋知玉能从他的动作感受到他不安,也能感知到他无措的气息,不稳的心跳,知他所言是真。 凌云霄却又说:“之所以让你住那处宅子,也是想给你条退路,若京城有人叛乱,守宅的侍卫护不住你时,你可从暗道离开,那里机关重重,敌人一时难以追踪,你也有时机离开。” 宋知玉有一瞬晃神,原来是她误会他了。 寒云一向平稳冷静,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迷茫无措的时候。 或许,接下来整个大凌都会陷入内乱,而寒云,甚至料不到未来走向。 所以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留她在身边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护住她,护不住的时候,退路也帮她想好了。 在这个陌生的古代,她也有了一个事事为她思虑周全的心意之人。 宋知玉心里又酸又胀,不知该如何言说。 凌云霄却还觉得不妥,又道:“你且信我,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定娶你为妻,唯一的妻。” 宋知玉听着这话心情愉悦,结果下一秒,他又说:“若我不幸殒命,我亦会给你留下足够的资财,届时嫁娶随你。” 想想又觉不妥:“不嫁也可,我会留下护卫,护你一生。” 听了这些话,宋知玉是有一点感动的,但是也没到感动的没头脑的时候,寒云所说的一切,现在都只是说说,好话她爱听,但更想看到实际行动。 倘若寒云做不到他所说,再离开也不迟。 真到了那时,她人在宫外,比在宫内离开简单,她又有系统辅助,只要她好好计划,寒云拦不住她也找不到她。 眼下她和他既是心意相通,她将这些想法压在了心底。 听着他说什么殒命不殒命的,这话她不爱听,一想到寒云会死,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言的难过。 即便世事无常,她仍希望事情往好的方向走。 宋知玉笑了笑,“好,我信你。” 话落又推了推他,示意寒云放开他紧拥她的铁臂,故意虎着脸道:“你想让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 凌云霄见她终于愿意留在他身边,眼中闪过欣喜,定定注视她,“好,你说。” “首先第一条,跟你回去没问题,但若你哪处做的令我失望,我定然还是会离开的,你不可阻拦。” 这一点,她是肯定要说清楚的,即便她有系统辅助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她还是要说,要表明态度。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或者感情,会让对方不珍惜,她要让他时刻记着,令她不满意,她还是不会跟他在一起。 而且她觉得这要求很合理,此刻他未娶她,他们等于谈恋爱,谈恋爱的过程,万一不合适,本身就可以一拍两散。 凌云霄认为他绝不会令宋知玉失望,他只会倾他所有,让她如意,但她要保证…… 于是,他微微颔首,落下一句:“好。” “若我行差踏错,让你失望,绝不阻拦你离开。” 凌云霄的声音低沉且郑重,像是在立下誓言。 宋知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二,我要自由,你不可以将我困在宅子里,我想去哪,去干什么你都不能干涉。” 其实按凌云霄所说,接下来外面会不太平,她理应待在宅子里,尽量不出门。 可她还没忘记她绑定了系统,那个要命的东西。 她要不努力累积积分,还剩十个月左右就得挂了。 那什么来日方长,天长地久就都是空话了。 凌云霄也没想过要将她困在宅子里,这一点他也可以答应,但…… “可以,但为了你的安危,出行需有护卫跟随,我会吩咐下去,只要不危及你的安全,他们绝不多嘴,更不会阻拦。” 宋知玉能理解凌云霄的决定,只要不干涉她攒积分,一切都好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去就以这副面貌示人,如此丑陋想来你的敌人应当不会将我当作威胁你的筹码。” 凌云霄扫过她的脸颊,微点头后,反问:“那第三条?” 这第三条嘛…… 她所求不多,跟他回去吃喝不愁,除了自由似乎也没别的了要求了。 宋知玉眼珠子一转,“第三条还没想好,待我想好再与你说。” 也许是宋知玉这样的认真提要求,不是敷衍,是因为真的要与他在一起,才会如此认真对待,这反而让凌云霄心安下来。 他很温柔的抬手理了理姑娘散乱的发丝,眉目含情:“好,你随时可以对我提要求。” 宋知玉能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情意,由心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自己答应……” 话还未说完,她瞧见凌云霄突然脸色煞白,猝不及防呕出鲜血。 第123章 莫轻言离别 宋知玉笑容顿住,鲜红血液落在她素色襦裙上绽开点点红梅。 她慌乱扶住他,他却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的靠在她肩头。 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一滴一滴从宋知玉后颈滑下,烫的她心神俱震,不敢动弹,心里浮起害怕。 她不知道方才还精神奕奕的男人,为什么忽然就像是要死了一般。 “寒云哥,你撑着点,我们进镇找大夫……”宋知玉出口的话不可控的哽咽。 “玉儿……” 还能说话! 他还有力气说话,还有救! 她小心翼翼的扶好凌云霄,抬眸才发现,凌云霄嘴角淌血,半睁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后,缓缓闭上。 “别闭眼!“宋知玉徒劳地擦拭他唇边不断溢出的血线,袖口顷刻染红。 暮色透过车窗斜照进来,照在他苍白面容上。 他这样子,像是要离她而去…… 宋知玉心脏揪疼,眼泪控制不住决堤。 “你别睡,我们马上去看大夫……” 凌云霄听到她的哭腔,努力撑开眼皮,定定看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玉儿,倘若……倘若我就此离世……便让寒风他们……护……护送你去……西州……” 城字还未落,他的眼睛就闭上了,被鲜血染红的煞白唇瓣也彻底抿成直线。 “寒云,你醒醒,千万别睡!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京,西州城我不去了,你醒醒好不好,你还没答应我第三条件!我不准你闭眼……” 马车外,寒风等人听到宋知玉含着哭腔的声音,顿感不妙。 一时间一阵兵荒马乱。 ———— 月牙镇,悦来居客栈。 凌云霄已被安置在天字一号房内,整个小镇的所有大夫都被请了过来。 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凝重。 大夫们依次上前把脉,其中一个身穿蓝衫的老者指尖轻搭于凌云霄腕间,面色渐沉人诊毕,摇头轻叹,退至一旁。 另一人头发花白的老大夫随即补上,把脉后复又摇头,如此往复,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把完脉,都是如此。 肃静的房间内只剩下脚步声与叹息声。 一众跟随而来的侍卫见此,心情沉重,主子使用禁术都是他们亲眼所见,眼下当真是回天乏术了么? 寒风看了一眼一直守在主子身旁的宋知玉,看向大夫们,沉声问道:“如何?可还有救?” 那些个大夫面面相觑,似乎是不忍心将噩耗告诉他们。 最后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悠悠叹了口气:“这位患者,脉象沉细欲绝,如游丝般微弱……” 他捻须沉吟,眉宇间满是无奈,“老夫观其面色青灰,舌质紫暗,苔腻而滑,此乃,此乃五脏六腑元气大伤,气血逆乱,兼有邪毒攻心之兆,实乃大限将至,非药石所能及也。” 其余大夫闻言,纷纷点头附和,或摇头叹息,气氛愈发沉重。 宋知玉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心脏,浑身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只剩下那句:“药石无医……”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坐不住,好在被守在一旁的听鱼扶住。 寒风见屋内乱糟糟的,抬手挥退所有大夫和随行侍卫,低声宽慰宋知玉。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属下早已传信回京,寒雪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定有办法救治主子。” 宋知玉不知道寒雪是谁,但听到寒云有救,红肿暗淡的双眸瞬间亮起光,定定看着寒风:“当真?那个寒雪是神医吗?” 寒风其实也没底,但他怕主子还没醒,宋知玉也出了事,届时主子就算醒了,他也不好交代。 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寒雪擅治内伤,大人以往受伤都是她救治,她定然还有别的法子。” 宋知玉听着这话,慌乱的情绪稍稍稳定,抬手擦了擦眼角,寒云的手下说他没事的,那他一定就会没事! “大人以前没少受伤,他的恢复能力强悍,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寒风语气沉稳,继续宽慰宋知玉。 宋知玉听着,努力控制着不断下沉的心思,问寒风:“你说的寒雪何时能到?” 寒风略一思忖,估算了一番,才开口。 “主子昨夜使用禁术后,属下就已传信回去,寒雪离此地也不算远,且她马术精湛,快马加鞭下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赶到。” 听到半个时辰便能到,宋知玉心下稍安。 她低头凝视两人交握的手。 男人的手微微发凉,宋知玉用力攥紧,想将他的手捂热,似乎这微不足道的温度,是连接他生死的最后绳索。 可心底那股不安仍如潮水,一波波涌来,宋知玉急需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 “寒风大人,你刚刚说的禁术……究竟是什么?寒云他为何会使用禁术?是不是……是不是春狩那次遇到刺客,才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寒风听到宋知玉喊他大人时愣了愣,很快隐去,神色沉沉。 他觉得主子为了找到宋小主,不惜付出性命代价的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并非春狩遇到刺杀,而是大人昨日追您时,遇到了三波刺客。” 说到这里寒云似是回忆起昨夜的凶险,声音里还带着心有余悸。 “最后那波刺客足够百人,我等抵挡不了,大人为了尽快追上您,用了家族武学禁术,才会受如此严重的内伤。” 宋知玉微怔,心底复杂难言。 没料到寒云这么害怕她离开,也没想到他路上还遇到了这么多危险。 当真如他所言,局势波云诡谲,他只是侍卫统领,便遭到了这样的绝杀。 但眼下,她更在意的是使用禁术后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万一那个寒雪也束手无策,寒云便只能等死了么? 思及此,她心里又是一沉,追问道:“寒云使用的到底是何禁术?他们家族就没有说使用后的解决之法吗?” 寒风也是头一次看到皇家禁术,被皇族禁止使用的,自然也无解。 他说下去时,声音愈发低沉。 “那禁术名为“修罗”,以燃烧自身内力为代价,换取短时间内武力大幅提升。” “施术者五脏六腑皆会遭受重创,轻则元气大伤,需漫长时日调养;重则……重则如大人如今这般,危及性命。” 说到此处,寒风郑重其事的看向宋知玉。 “大人向来冷静自持,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用,这次……这次是为了追回您,不惜使用禁术,还强撑着寻您……” 说到这里,他突然跪下拱手道:“属下希望您勿要食言,也莫轻言离别,大人他经不起失去您的打击。” 寒云一向深沉内敛,宋知玉竟从不知,他对她的情深重到如此地步。 他对她的感情,比她多的多…… 第124章 有何舍不得 宋知玉听着,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凌云霄,郑重承诺:“我答应你,绝不轻言离开。” 寒风正想说什么,耳尖一动,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眼中闪过喜色:“寒雪到了!” 不久,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道红色身影闪入。 来人是一位身着大红衣裙的女子,面容精致,气质张扬,她身后背着一个药箱,风尘仆仆却难掩其风华。 寒雪扫了一眼坐在床畔的宋知玉,径直走到床前,冷着脸道:“让开,别挡着我给大人治病。” 宋知玉能感觉到寒雪似乎对她非常不喜欢甚至厌恶,若是旁人她也不会给其好脸色。 又想到他们都是寒姓,想来都与寒云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且此人是能救寒云的关键,她不敢多言。 宋知玉悻悻站起身让开。 寒雪一屁股坐在了宋知玉方才坐的位置,指尖搭在凌云霄手腕处,片刻后眉头深锁,疑惑不解:“怎会如此?” 这声疑问,让宋知玉有种不好的预感。 宋知玉急急问道:“寒雪姑娘,如何?可有医治之法。” 寒雪收回手,冷冷瞥了眼宋知玉,却不回答她,而是看向寒风,开口问道:“主子可曾服过什么吊命的药物?“ 寒风也感觉到寒雪对宋知玉态度不好,可是之前他们在宫里偶有提及的时候,寒雪并不是这样的态度。 他觉得寒雪这次来,似乎对宋知玉有所误解。 “主子服用过宋姑娘给的护心丸。” 寒雪微怔,主子新得的那些奇药她都听陈老提起过,但对药效持怀疑态度。 此番把脉下来,倒是没了疑惑,此药确实护住了主子的心脉,让主子有一线生机。 寒雪抬眸扫过宋知玉发红的眼尾,抿了抿唇,态度稍稍好了点,“姑娘可还有护心丸?可否给我看看。” 宋知玉心中微喜,难不成她给的护心丸是救寒云的关键? 现成的她没有,但可以换,只是那药丸一颗要一万积分,她现存的积分也就够换三四颗,不知寒云要服用多少才能醒来。 但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之前买易容面具的抠搜劲没了,眼也不眨一下的先换了一颗,从袖口取出递给寒雪。 同时心里还想着,要是用的多,她还的去想办法去弄积分来。 寒雪接过那枚护心丸,仔细闻了闻,忽而面色微松,布满冰雪的眉眼化了三分。 “这护心丸配了七叶一枝花与天山雪莲,关键时刻吊住了大人心脉六七个时辰,姑娘倒是舍得。“ 宋知玉反问,“他对我很好,区区几颗药有何舍不得?” 寒雪却道,“那你可知,这药能在危急关头保住你自己性命?” 她那双素来凌厉的眸子此刻竟带着探究,像是要看透宋知玉皮囊下藏着的心肝脾肺。 宋知玉蹙眉,觉得寒雪有点磨叽,此刻难道不应该先想办法救寒云吗? “我自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给他,让他在危机时刻能保命。” 宋知玉回答完,寒雪眼底掠过的复杂神色,倒是对宋知玉有所改观了。 她来前已经了解过事情经过,对主子抛下一切去追宋知玉,为了她将生死置之度外非常不认同。 他们自小跟着主子,知道主子心怀天下大业,主子本该是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神,却为宋知玉跌落凡尘,若不是为了追宋知玉,可能也不会遭到刺杀。 可转念一想,刺客不是在主子追她的路上被刺杀,也会在别处,归根究底是主子的敌人,与宋知玉无关。 说起来,反而她还得感谢宋知玉给主子备下保命药物。 她看了眼床上的凌云霄,转头看向宋知玉,眼底寒霜尽褪。 宋知玉是真急,见不得寒雪磨磨叽叽,表明道:“寒雪姑娘,护心丸我这里还有,你到底有没有救治寒云的法子?” 寒雪这才意识到她被情绪控制了,赶忙正色道,“再服下一颗护心丸主子便可。” 这句话犹如一颗定心丸,瞬间定住宋知玉烦躁不安的情绪,催促道:“既如此,赶紧喂他服下。” 早知道她系统里出的护心丸就能让寒云醒来,她早就换了。 之前她其实想过用系统的药,但是考虑到她给过寒云药物,也估计他服用过,又见他气若游丝,她怕再喂这种高级的药,反而适得其反…… 寒雪指尖凝着内力,在凌云霄心口连点三下,旋即将护心丸塞入他口中。 此刻屋内惟有宋知玉、寒雪、寒风三人,在凌云霄咽下药丸时,三人都没说话,眼巴巴都等着他醒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静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最终,寒风率先按耐不住,他攥着剑穗来回踱了几步,急切地问寒雪:“寒雪,这都两刻钟了,大人怎么还未醒?” 寒雪蹙眉,心里有点慌。 那颗护心丸入喉时,他喉结分明滚动,按理两刻钟主子应该要醒了才对。 宋知玉垂眸望着凌云霄苍白的唇瓣恢复了些血色,稳住心神道:“寒雪姑娘,要不你再把脉给他瞧瞧,若有问题咱们再想法子。” 寒雪微点头,立即三指并拢压上凌云霄腕间。 宋知玉瞧着她把了一会脉,眉心蹙起细纹,心里没底。 却听寒雪喃喃自语:“奇怪,脉象已经恢复平稳,性命暂时无虞,只是不知为何陷入沉睡……” “沉睡?什么意思?”寒风惊呼。 宋知玉则联想到了现代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状态。 但她到底不懂医术,急的六神无主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寒雪。 寒雪转头,对上两双担忧过度的眼,神色凝重,“我也不知道,待我施针看看。” 说着,她从袖口拿出羊皮卷,捻起里面最细那根,抬手刺入凌云霄人中穴,刺激他醒来。 三人屏息等了片刻,凌云霄的小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动作让三人呼吸一滞。 但等了等,那双睫羽始终未曾颤动,眼皮也未掀开。 寒风呼吸声加重,看向寒雪眼带怀疑:“是不是针法错了?怎么还不……” “不是针法的问题。”寒雪忽然截断他的话,目光死死盯在凌云霄眉心。 那里有团青黑,不明显,但确实存在。 她突然想起幼时在家中藏书阁见过的残卷,结合症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若当真是此症,需请高人协助。 “主子这症状,像是失魂症,我们需要即刻回京。”寒雪将金针收入袖中。 她的语气非常急迫,宋知玉脸色一白。 刚稳住的心神瞬间跌入深渊。 寒风意识到事态紧急,立即道:“我去安排马车。”说着便大步流星离开。 待房间内只剩下宋知玉和寒雪。 她才问:“寒雪姑娘,寒云为何会得失魂症,他不是内伤么?” 第125章 为什么? 寒雪收起金针,声音如坠冰窖:“禁术反噬伤的不止内脏,其血脉横行冲击脑部,使脑部受到冲击,对外界失去五感六识,致使昏迷不醒。” 宋知玉错愕,没想到凌云霄还伤及了脑部,光是听着解释就让她慌得不行。 她无意识攥着衣袖,想着系统还有没有什么能救他的药。 寒雪却说:“此症也可解释为魂魄受损,药石无用,需回京请法华寺住持相助,大人方有一线生机。” 命悬一线!魂魄受损! 宋知玉心里犹如被重锤猛击,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此时,寒风返回进屋:“马车已备好,里面铺设了厚被褥毛毯,一切稳妥,随时可出发。” 因为怕耽搁片刻就会害死凌云霄,寒雪与寒风对视一眼,果断一同将凌云霄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安置在柔软的被褥之上。 宋知玉紧随其后,与寒雪一同上了马车,目光紧紧锁住凌云霄,一刻都不敢移开。 没一会,大部队便连夜踏上回京的路。 马车上,凌云霄原本平静的眉目突然蹙起,额头冒出虚汗。 被宋知玉注意到,“寒雪姑娘,他似乎很难受,你再看看。” 寒雪闻言,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药箱,迅速凑近凌云霄,指尖轻搭其腕间脉搏,“禁术反噬之痛加剧,加之魂魄受损,两者交织,令他苦不堪言。” 宋知玉心脏揪疼,这个强大的男人,到底是得疼成什么样才会满头虚汗。 她轻轻握住凌云霄的手,那双手冰凉且微颤,“寒雪姑娘,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哪怕只是减轻他的痛苦也好。” 寒雪头一次瞧见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主子,因为疼痛,手背青筋暴起的样子,沉吟片刻,“可试试针灸止疼,但不一定有用。” 宋知玉哪还能管这些,立即道:“寒雪姑娘,请施针,总要试试。” 于是,寒雪毫不犹豫取出尖金针,正要刺入凌云霄虎口穴时,马车突然剧烈颠簸。 宋知玉被甩得撞上车壁,抬眼却见寒雪稳如磐石,三枚金针已精准没入凌云霄手腕。 她顾不得揉撞疼的肩膀,扑到软榻前。 只见凌云霄睫毛剧烈颤动,呼吸声加重,冷汗一瞬从额头滑落,她赶忙取出帕子给他擦汗。 寒雪迅速捻动金针,隔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痛感被反噬之力放大百倍,此刻施针犹如在刀尖上走脉……“ 话音未落,凌云霄猛地弓起身子,金针竟被生生逼出两枚。 寒雪脸色煞白,指尖被震得发麻,“不行,他在抗拒外力干预!” 宋知玉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凌云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来针灸无法缓解凌云霄的疼痛,她只能另外想法子。 宋知玉立即将意识沉入识海深处。 “小黑,系统有没有能镇痛的药?” 系统其实早就感知到了凌云霄的灵魂波动,但它毕竟绑定的是宋知玉,与她无关的它并不在意。 这会,宋知玉问了,才回答。 【有,建议使用安神镇痛丸,需耗费三万积分。】 多少积分她并不在意,只要能缓解凌云霄的疼痛就行。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 “这药有副作用吗?” 下一秒,系统高声回答。 【宿主,本系统的药物乃高级文明产物,绝无副作用,并且运气好可修复部分受损魂魄。】 机械音里竟带着一丝骄傲。 宋知玉得到肯定答案,果断道:“兑换。” 这时,系统声音却带上了迟疑。 【宿主,你确定吗?你所剩积分只余三万一千三积分,换完你可就没有积分换保命药了。】 孰轻孰重,宋知玉是很清楚的。 “换。” 系统听她这么坚定,就不劝了。 【叮,扣除积分三万,药物兑换成功。】 玻璃瓶凭空落在掌心,宋知玉借着宽大的袖口取出,打开瓶口倒出一颗纯绿色,无色无味的药丸。 黄豆大小的药丸被宋知玉拿起,便要往凌云霄口中塞。 寒雪突然扣住她手腕。 主子的身份,关系着整个江山,对于宋知玉忽然拿出来的奇怪药丸,她必须要检查一番。 她总觉得这绿莹莹的药丸看上去不像是好药。 只一瞬,寒雪捻着金针,抵在宋知玉喉间一寸处,“这药丸从何而来?为何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封装?” 宋知玉真是烦死寒雪的谨慎了,但也知道她这么谨慎是为了寒云好,干脆迎着金针逼近半寸,坦言。 “我若要害他,不会拿出护心丸,这只是镇痛丸,对他身体并无害处。“ 寒雪未愣,后知后觉,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谨慎地过分,金针换了个方向,针尖刺向药丸表面,迅速观察了一番。 “无毒,但我闻不出里面用的什么药……“ 她突然仅仅盯着宋知玉:“你为何有这么多稀有药物?“ 宋知玉额角抽了抽,凶巴巴道,“寒雪姑娘,我没必要告诉你,我不是你的犯人。” “你……”寒雪张嘴还想反驳。 宋知玉趁着寒雪愣神时,反手将药丸塞进凌云霄口中。 这药进了入口即化,快的寒雪来不及反应,只能观察凌云霄的状况。 宋知玉对小黑的保证还是相信的,即便无法止痛也无害,所以比寒雪心态好点。 药效起效也非常快。 凌云霄的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许多,额头也不再冒出冷汗。 止疼效果起效了! 宋知玉心中稍感宽慰。 寒雪见主子面色渐缓,迅速给凌云霄把脉,发现宋知玉拿的药果真有用。 她盯着宋知玉,见给主子擦拭虚汗时的温柔力道,硬生生哽下未尽的质问,忽觉自己像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宋姑娘,对不住,我总以为你藏着什么算计。“寒雪忽然垂首。 宋知玉眉头微挑,反刺她一句:“寒雪姑娘这声对不住,倒比那金针还扎人。” 寒雪闻言,有些脸红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 宋知玉却大大方方摆了摆手,“我不与你计较,左右你也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寒雪没想到宋知玉这么善解人意,也不记仇,有点出乎意料的同时,竟对宋知玉有了一丝好感。 而且,说实话,她不该如此对宋知玉冷言冷语,她是主子心仪之人,将来或许会是皇后,即便不是,只是妃子,身份也比她高。 她这次逾矩了,得端正态度。 认清自己的定位后,寒雪谦卑了很多。 “属下多谢宋姑娘体谅。” 宋知玉诧异抬头看了眼寒雪,见她一副真诚的样子,张嘴正想回一句。 “玉儿……”沉睡中的男子那熟悉的嗓音落在宋知玉耳畔。 她条件反射性看向凌云霄,却发现他并未睁眼,像是说了梦话。 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下一秒,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嗓音里透了无措:“玉儿,为什么……为什么要总要狠心离我而去?” 第126章 神秘人 玉儿是在喊她。 那什么总是离开是什么意思? 宋知玉蹙眉,她就跑了一次不是? 难不成寒云是做噩梦了?她的离开成了他梦里的执念? 这时,凌云霄又低语了一句:“玉儿,这次我没来晚……” 好熟悉的一句话。 宋知玉蓦然想起之前中毒做的梦,难不成寒云也陷入了奇怪的梦境?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握住凌云霄的手,轻声唤道:“寒云哥?” 然而,并没有回应。 她细细端详着凌云霄的脸,他那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有什么事深深困扰他。 宋知玉抬手,想要替他抚平。 外面忽然响起惊雷,傍晚刚停的雨在此时又雨急促下了起来,将凌云霄的低语震成,支离破碎的音节:“玉儿……别跳……” 指尖顿在凌云霄眉心,这句话让宋知玉浑身血液霎时凝住。 宋知玉轻轻靠在床边,思绪翻涌。 记起梦里她解开绳索,坠落时的画面。 难道寒云真的与她做了一样的梦? 这梦境太过蹊跷。 若他也陷入了如她中毒时那般奇异的梦境,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玉儿……别跳……” 男人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似乎是被困在了梦境里,声音里是令人绝望的悲伤。 就在这时凌云霄的手,突然抬起来,反手握住宋知玉的手,嘴里喃喃低语,带着失魂落魄的质问落下。 “玉儿,为什么……为什么总要狠心抛下我?” 又是这样的话,“总”这个字,是发生了很多次。 可她明明就这一次。 寒云这是梦魇了吗? 宋知玉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倾身在他身边,见他未醒,在他耳畔轻声哄:“我在,我没抛下你。” 只是他还是双目紧闭,没有反应,反而呼吸急促起来。 为了让凌云霄心安,宋知玉不断安抚他。 “我在,我一直在!” “我不会离开,也不会丢下你!” “别怕,我不会跳下去,我一直在你身边。” 一声声一句句,给予他力量。 随着轻柔的低语落下,凌云霄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眉心也渐渐平和。 宋知玉也跟着舒了一口气,暗想寒云这会是不是脱离梦境了? 一想到此,她赶忙在男人耳畔轻唤:“寒云哥,醒醒!” 只是任宋知玉怎么唤他,他都没有任何一丝反应。 寒雪在一旁刚才宋知玉所做和主子的反应看在眼里,惊奇于主子真的在宋知玉的轻哄下平静了下来。 收回思绪时,宋知玉还在不断呼唤凌云霄。 寒雪无奈叹了口气,提醒了一声。 “宋姑娘,主子是失魂症,你这样叫是没有用的。” 宋知玉如梦初醒手一顿,缓缓放下。 是啊她差点就忘了,寒云是失魂症,不是单纯的做噩梦,她在边上唤他,徒劳无功。 寒雪观宋知玉脸色不好,面有疲倦,劝她:“宋姑娘应是许久未歇了,大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不必时刻盯着。” 宋知玉微怔,没料到寒雪还会劝她,只是她现在哪有心思睡觉。 便无声摇了摇头。 寒雪见她如此不听话,身为医者她最不喜不听话的人,于是冷言冷语道:“你想在他醒的时候,故意让他瞧见一张憔悴不堪的脸?” 宋知玉能听出来她是用这样的语气激她,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休息, 想想她从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赶路,一路上又遇到官兵围堵搜查,风吹雨淋,刚到月牙镇门口又被寒云拦截,刚表明心意又发生他吐血晕倒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弄的她心力交瘁,想来她这会脸色一定很难看。 就算他们快马加鞭回京城,也要一天一夜,她这身体也就那样,再熬下去恐怕挺不住。 思及此,宋知玉应了,表示自己会歇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一时间马车内安静了下来,寒雪见她闭眼也没再发出动静,只是她没休息,一直在留意自家主子的动静。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车内则是静谧而紧张的气氛 ——— 京城郊外,山泉镇雾山半山腰处,夜幕里蛰伏着一座看似普通的阁楼。 二层木阁浸在夜雨中,飞檐翘角未挂半盏灯笼。 阁楼的雕花木窗无风自动,屋内盘坐在蒲团上的老者身形突然一僵,垂眸视线落在手中,刻满晦涩难懂符文的龟甲上。 他的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枯槁面容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本浑浊的眼瞪得滚圆。 “怎会如此……他竟然提前想起前几世的记忆了!” 话落,老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指尖连着掐算了一番,身形一闪便离开了阁楼。 —————— 不知过了多久,宋知玉感觉马车速度慢了下来,紧接着听到寒风在外叫停了马车。 “宋姑娘、寒雪,我们到香河镇了,前方有家酒楼,咱们在此歇脚,用些吃食再赶路。” 寒雪掀开车帘,看了眼宋知玉,见她已睁开双眼,便轻声道:“宋姑娘,下去吃点东西吧。” 昨夜便一口饭都没吃,到了这会确实肚子已经在唱反调了。 宋知玉揉了揉太阳穴,点了点头、起身下了马车。 寒风未下马,而是进了马车照看凌云霄。 其余侍卫随从则与宋知玉等人一道踏入客栈。 这时候,小喜子和听鱼从另一辆马车下来,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客栈。 店内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客商们大清早就已经点了酒,就着下酒菜在那高谈阔论。 宋知玉等人着急赶路,各自寻了个角落坐下。 寒雪负责与小二交涉,给一众人点了些朝食。 “玉姐姐,你瞧背面角落坐着的人,看上去是不是很阴森?”听鱼坐在一旁、突然小声跟宋知玉说话,说话时还搓了搓手臂。 宋知玉目光随着听鱼话落,看了过去。 只见角落里身形消瘦,头戴斗笠的人独自占据一张小方桌,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敢与他同坐。 他刻意压低帽檐,看不清面貌、可宋知玉蹙眉,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像是什么时候见过…… 还未等她细想,客栈又来了一群身着劲装,像是江湖高手的男人走了进来。 人数大约在十人左右。 他们一个个眼神犀利,径直走向那个戴斗笠的人。 这群人一走进来,宋知玉这一方的侍卫随从立即就警惕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江湖人在随意扫了眼他们这群侍卫后,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而是在那个戴斗笠的什么人旁边坐了下来,闲聊交谈。 似乎神秘人和江湖人两方之间并不认识。 这时,小二搬来八笼小笼包,笼屉白雾蒸腾。 寒雪紧随其后,托盘上四个竹筒豆浆还冒着热气。 第127章 风云起 宋知玉和听鱼、小喜子三人闻到一股肉香以及豆浆的甜香,瞬间没了好奇,此刻只想填饱肚子。 下一秒。 “客官,你们这桌要得十笼小笼包还差两笼,小的稍后给你们送来。” 那小二嚎了一嗓子后,竟直接将八笼小笼包全放在了他们这一桌上,随后便甩着毛巾走了。 只是小二这一嗓子,瞬间将酒楼大堂内各路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宋知玉三人瞪着那高高叠起的笼屉,都惊呆了。 寒雪却面不改色的坐了下来,还一人分了一筒豆浆。 “愣着干嘛?你们不饿?” 她扫了三人一眼,感到奇怪,美食在前怎么跟三个傻子似的。 听鱼咽了咽口水道:“寒雪姑娘,我们这一桌是笼小笼包怕是太多了吧?” 寒雪不以为意,“不多,你们三人一人两笼,我一个人吃四笼。” 她这话一落,大堂内的人齐齐视线投向寒雪,随后又落到她纤细的腰身上,瞪大了眼睛。 似乎是不信这样一个不足百斤的姑娘这么能吃。 寒雪一一回瞪了回去,瞪到那群江湖人的时候,眸子闪了闪,收回了视线,招呼宋知玉三人。 “快吃,吃不下本姑娘帮你们解决。” 端的一副大胃王的架势。 她都这样说了,宋知玉她们也就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开吃,只是内心还惊讶于寒雪这么能吃。 其他人看了会热闹又便也就恢复了方才谈天说地的氛围。 这时小二又端出二十来笼小笼包,一桌桌分发,来来回回了好几趟,期间也相当和谐。 那群江湖人并没有宋知玉预料般闹市。 她还记挂着寒云,吃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筒豆浆便放下了筷子,正欲起身时。 七八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江湖客鱼贯而入。 腰间一个个都别着刀剑。 嘴里嚷嚷的都是饿死了什么的粗话,基本都带娘字。 寒雪还在埋头苦吃,似乎对这群江湖客并不在意。 宋知玉暗暗打量了进来的这波江湖客一番。 这一波江湖客比之前那波劲装江湖客没素质的多,但更符合江湖武林人士的形象。 那群穿劲装的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宋知玉不了解大凌武林人士到底是什么样的,看过便移开了视线,对寒雪说了一声。 “我去打包几笼小笼包带给寒风。” 寒雪一听宋知玉要单独行动,立即蹙眉,别当她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塞肉包。 今日的香河镇明显不对劲。 她可没收到消息,武林中最近可没有比武赛,也不知这群人齐聚在此是为何,不得不防。 思及此,立马给旁边那桌的两个侍卫打了个眼色,让他们跟着宋知玉。 这时,宋知玉已经走到了柜台旁,跟掌柜在交谈了。 “姑娘,你还要打包四笼包子?”那胖掌柜似乎有点为难:“这怕是不成了,我最多能给你匀出两笼。” 宋知玉想到大堂里吃早饭的人满为患,看小二来来回回怕是小笼包是这家酒楼的招牌,供不应求也是应该的。 她便笑道:“多谢掌柜,那便帮我打包两笼小笼包。” 定好这个她又问道:“掌柜的,你们店里还有没有可以路上带着吃的朝食。” 那掌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尴尬的搓了搓手,“本来是有的,但今日不知为何,从寅时初,店里便来了一波又一波江湖客,不是在店里吃就是打包的,实在是供不应求啊……” 这倒是有点出乎宋知玉的预料。 寒风选的这家酒楼算是香河镇最大的酒楼,大堂足足能容纳百人同时就餐,按理应该不会有不够卖的情况。 这得是来了多少波江湖客,才能让这么大个酒楼一早上就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而且,这些江湖人士齐聚在京城附近的小镇做什么? 宋知玉忽然想到寒云昏迷前说的话,心神不宁,突然联想到华夏的历史事件。 大规模江湖人士聚集,有没有可能是要起义? 这时,掌柜摇了摇头,颇为奇怪的谈了一句,“老夫在此任掌柜已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江湖客,当真是奇怪。” 是啊,确实奇怪。 这些江湖客有什么目的,要办什么事,虽然与她无关,但刀剑无眼。 宋知玉觉得还是赶紧启程的好。 她递了银子给那掌柜,让他给个食盒装好吃食,便急匆匆折返回去。 这时,寒雪正要打开宋知玉没吃的那份小笼包,宋知玉低声道:“寒雪姑娘,此处不太平,没吃的你们打包了路上吃吧。” 寒雪已经在吃饭的间隙听到了些许想听的内容,随后装作有所不满的哼了一声,才道:“我还没吃饱呢!我不走!” 宋知玉知道她是装的,配合着她,“等回了家,我给你做糕点吃,保准将你喂的饱饱的,行吧?” 这反应倒是有点出乎寒雪的意料,暗自猜测宋知玉难不成也看出什么门道来了,才如此配合她? 她倒是与普通女子不同。 她又是撇了撇嘴,道;“这可是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宋知玉:“……” 还真是演上了。 但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个大胃王娇小姐与丑丫头玩闹的对话罢了,所以在一众侍卫跟着起身的时候,他们也都只当是娇小姐出行带的一众打手。 并未引起重视。 上了马车,寒风正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立即睁开眼。 宋知玉立即将食盒递给寒风,“寒风大人,你快吃,吃完咱们赶紧回京。” 声音听上去还有点急迫。 这时,寒雪也递上了一个水囊,沉着脸道:“给你带的豆浆,快吃,少废话!” 寒风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事情,但确实是饿了,囫囵吞枣咽下两笼包子,才问寒雪。 “发生何事了?” 寒雪将酒楼大堂来的第一波劲装江湖客,和后面来的那几波江湖客齐聚的事说了一下。 说完,寒雪警惕地望着酒楼外街道,压低声音道:“刚那穿劲装的数十名剑客,他们行走间进退有度,绝非寻常江湖散客。” 宋知玉还以为寒雪只是医术厉害,埋头苦吃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原来她还能边吃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愧是与寒云一起的人,一个个都是全能,当真厉害极了。 寒雪本来并没打算避开宋知玉,只是灵敏的耳力听到有阵脚步声靠近,直接用了密语:“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恐怕如主子所言,接下来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让寒风脸色变得不好看。 主子如今昏迷不醒,若朝堂有人此时搅动风云,还真是不好办,眼下也只能尽快找法华寺住持慧海法师了。 这时一阵风撩起马车车帘一角,宋知玉瞥见又有数二十人,身上披着薄纱黑斗篷踏入镇口。 第128章 没有门牌的府邸 宋知玉也在这时,低声道:“方才我听掌柜说,他们店里的吃食今日供不应求,从寅时到现在就没停过。” 寒风脸色骤变,喉头滚动咽下最后一口豆浆。 此刻已经是辰时初,照那掌柜的意思,两个时辰内,一波又一波的江湖客涌入香河镇。 香河镇距离京城又只有三十里地…… 这还只是南面,不知东西北三个方向的京郊小镇是否也是如此…… 倘若都是如此,化整为零,扮作江湖客,以武斗为名,悄无声息潜伏于京城四面八方,那过不了多久,京城便会被这些不明身份的人员包围。 倘若他们要起义造反,京城便成了被围困的囚笼。 若非他们追宋知玉而来,怕是都遇不到这等事,什么时候被围困的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寒风不寒而栗…… 寒雪也想到了这些,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还在昏迷的凌云霄。 这不是他们能够做主的,面对这等情况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若主子醒着,以主子的足智多谋,定然是有法子解决的。 二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紧急,寒风匆匆擦了擦嘴,“立即回京。” 宋知玉察觉到气氛不对,怕是事态紧急,又见寒雪神色凝重,便没追问。 寒风手中缰绳紧握,催促马匹加快速度。 一行人调转马头,朝着京城疾驰而去。马蹄声如鼓,惊起路边飞鸟,尘土飞扬间,众人的心也随着颠簸起伏。 午时的饭点,他们也没停。 直到未时末,到了朱雀大街一座豪宅门前。 宋知玉率先被寒风请下马车,此时这座豪宅铜质大门紧闭。 宋知玉打眼一瞧,这座豪宅没有牌匾,倒是门口两侧各矗立着一只玉石狮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是寒云的外宅? 这座宅子位于京城最有名的朱雀大街,想要买下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还得靠关系。 看来寒云的家族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强大。 这样的家境,真能让她这样的身份以正妻身份嫁进去? 她不太信。 是真不信! 不说古代的门第观念,就说她所处的现代,大多数人也是要看对方家底的。 从她的所见所闻里,听说的看到的,都是有钱的人家选择同样有钱的家庭。 若是家境贫困的人,嫁进豪门,大部份也是会被婆家看不起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比较幸运,遇到非常不错的婆家。 瞧瞧,现代都还有门当户对的想法,更何况是封建古代,哪个不是强强联姻。 说白了,以她的情况,能给寒云带来什么好处? 没好处不说,还有一个随时暴雷的身份。 到时候爱侣成怨偶…… 她有点后悔答应寒云回京了。 只是转念,她又想到寒云在梦境里的一声声挽留和质问,她又狠不下心来。 万分纠结。 她若狠心再离开,寒云怕是要疯。 走一步看一步吧,眼下先等寒云清醒过来再说。 正想着,寒风跳下马车,重重叩门九下,那扇大门很快便被打开,一位身着深紫锦缎的老者走了出来。 寒风回头对宋知玉交代道:“这是福伯,他是这里的管家,您的住处便由福伯安排。” 随后又对着福伯道:“这是宋姑娘,她的住处由你安排,切记不可怠慢。” 话落和寒雪一起匆匆将凌云霄抬进豪宅。 福伯眯起眼睛打量宋知玉,暗自猜测宋知玉的身份。 这女子衣着普通,长相丑陋,想必不是主子的哪位妃嫔也不是什么心头好。 但能让寒风亲自交代他,安排住处的女子,想必是什么能人异士,住进主子私宅想必也是主子同意的,如此他是半点不敢怠慢。 垂眸思考着给宋知玉安排在哪个院落好。 宋知玉其实是想直接跟着寒风进门的,她还想守着寒云,看看那慧海住持怎么令他醒来。 只是寒风都留下话了,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等着福伯安排好住处,再去找寒云。 这边,福伯不曾想还没想好给宋知玉安排在哪里合适,后面那辆马车又跌撞着下来两个形容古怪的一男一女。 瘦高个的年轻男子顶着鸡窝头,眉心处一颗巨大的黑痣,下巴处还有一块黑色胎记…… 另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左右脸颊各顶着一块黑色胎记,鼻子旁也顶了颗黑痣…… 福伯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宋知玉额头上那块黑色胎记上,眼角微抽,袖中的手指下意识蜷起,强压下眼底的无语。 这三人怕是一个父母生的…….这面貌实在有碍观瞻。 他想着主子虽然一向不近女色,想来也不想总见到如此丑陋的面貌,即便是特地请来的谋士,隔个十天半月召唤一次,不至于让主子太难受。 还是安排的离主院远一些最为合适。 如此,福伯微微欠身行礼,他朝西北方向抬手:“宋姑娘请随老奴来,府邸西北边的院落萱草院僻静,最宜休养。” 宋知玉挑眉,她倒是跟西北有缘,在皇宫住的是西北方,到了寒云的私宅也是住在西北方。 住哪她是无所谓便点了点头,带着听鱼和小喜子,跟着福伯一道进了门。 走了没几步,宋知玉见寒风对着一院子整齐列队的暗卫在下令。 他看到宋知玉一行人,并不避讳,直接下令。 “即刻分为三队,前往京城东西北三面京郊小镇,探查是否有大批江湖客聚集。记住,一定要隐秘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是!”暗卫们齐声应道,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院外。 宋知玉心下一惊,寒风比她想的深,他怀疑东南西北几个镇都潜伏了江湖客? 这很像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反叛的大棋。 下一秒,福伯便招呼着驻足的宋知玉,“老奴瞧着姑娘风尘仆仆,想来这一路上辛苦了,您三位便先随我去歇息,老奴让人安排热水,吃食,给三位接风洗尘。” 宋知玉秒懂,福伯这是不想让她多看多听。 罢了,本身这些也不是她能够参与的。 人都这么可以了,她肯定也是要给好脸色的。 宋知玉颔首浅笑,将声线放柔和:“有劳福伯费心。” 福伯见她好说话,松了口气,带着三人匆匆离开前院。 宋知玉几人绕过亭台楼阁,花园池塘,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一个外墙边开满橘黄色萱草的院落。 这样花草绽放的精致让宋知玉很满意。 这萱草院单是瞧门口那些打理的很好的萱草,便知福伯没有阳奉阴违,怠慢她们的意思。 这让宋知玉暂时居住在这里也安了一点心。 第129章 让她上哪去找? “宋姑娘,这便是您今后的住所,且进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您尽可以提。” 宋知玉瞧着这里挺安静,风景也不错,除了门口的萱草,北面外墙处还种着不少竹子,清幽雅致。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角弯成月牙儿:“福伯费心了,这院子雅致得紧。” 她说着任由听鱼搀着往院子里走,福伯弓着腰跟在三步之外,袖中手指悄悄捻了捻。 这位宋姑娘瞧着落魄,言行举止倒也还行,性子也好,不是个爱刁难人的。 他可见过不少姑娘,瞧着知书达理,实际性子刁蛮,惯会欺负下人。 如此一对比,他对宋知玉暂时多了几分好感。 “姑娘且看这东厢房,里面熏的是茉莉香,若是不喜,老奴便吩咐人换了。” 茉莉香正是宋知玉喜欢的香味,连连摆了摆手,“不必。” 福伯闻言点点头,带着三人推开雕花木门。 一行人绕过仙鹤屏风,入眼看到里面放着张崭新的黄花梨床榻,上面铺的是青绿色锦被,便是连窗棂上糊的都是上等蝉翼纱,透着光使得屋内十分明亮。 “姑娘可还满意?” 说实话,宋知玉觉得这主卧的配套比她在流云宫的寝宫还要精致。 她点了点头,“都挺好的,多谢福伯。” 倒是福伯扫了四周一圈,语气突然歉疚,“这府里未住过女眷,老奴倒是疏忽了,忘了姑娘最需要的是梳妆台。” 未住过女眷? 寒云看来是不曾骗她,这个府邸是他保命用的,一般人是不进来。 那她就不算是寒云的一般人了。 想到此,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 福伯见宋知玉不但不生气,反而嘴角带笑,这反应怎的这么奇怪? 他有些疑惑:“宋姑娘?” 宋知玉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发烫,余光瞥见福伯探究的眼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一时走神,福伯不必挂怀。” 福伯见她不欲多说,自然也不多问,继续方才的话题。 “那缺的梳妆台,老奴去库房找找,兴许会有,若是没有,便要出去采买,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梳妆台,老奴好依您的喜好挑选。” 福伯想的很是周全,她也不好拂了别人的心意。 只是她不清楚古代梳妆台样式,这种东西嘛,自然是越能放东西越好,花里胡哨却装不了几件饰品就没意思了,便道:“实用即可。” 宋姑娘是个实在人,不喜那些表面功夫。 福伯对于宋知玉的好感又多了一分,点头表示知道后,又带着三人往西厢房走。 福伯是个人精,本以为三人是一家,但这一路走来,已经看出来,听鱼和小喜子是伺候宋知玉的。 “这位姑娘便住在西厢房,里面同主卧差不多,也是缺了个梳妆台。” 随后同样问听鱼有无特别喜欢的款式,并没有厚此薄彼。 听鱼回了和宋知玉一样的回答。 随后福伯便要安排小喜子的住所。 他看着小喜子时却犯了难。 毕竟他是男子,与两个姑娘住一个院落不合适,自古男女都是要避嫌的。 他寻思着要不要将小喜子安排进他自己的住所…… 宋知玉看得出来福伯在纠结什么,便直言直语道:“福伯,我这小厮自小伤了子孙根,与宫里的太监没什么差别,与我们住在一个院落也无碍的。” 福伯闻言眼睛微闪,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小喜子,暗自猜测:太监?难不成宋姑娘是主子宫里出来的能人? 但他什么也没问,顺势点了点头:“既然宋姑娘不在意,那他只便与听鱼姑娘一起住西厢房,听鱼姑娘住在左侧厢房,小喜子便住在右侧,如何?” 二人双双点头,“可以,都听福伯的。” 福伯暗暗点头,主仆三人都是好相处的。 就在这时,府里的小厮提着热水进来,福伯让三人洗漱歇息一会,他去大厨房看看吃食准备好没有,便告退了。 福伯前脚刚跨出月洞门,小喜子就捏着嗓子“哎哟“一声,连连拍打胸口:“姑娘,可…可吓死我了!您…您瞧见没?方…方才福伯那…那眼神没?活…活像要在我…我裤裆上戳个洞!” “呸!“听鱼红着脸啐他,“姑娘跟前也浑说,当心我拿绣花针缝了你的嘴!“ 宋知玉却笑弯了腰,戳着小喜子脑门:“你当人家白活这么点岁数,他怕是已经看出来了,不说不过是给彼此留脸面呢。“ 话落,听鱼和小喜子对视一眼,神色一凛,“那咱们的身份……” “不用担心、此人能留在寒云的府邸当管家,自然是他的心腹,不会将我们的身份暴露出去的。” 话音刚落,抬水的一群小厮从三人的房里出来,请她们进去洗漱。 话题倒着便也结束了。 他们这一路累的够呛,泡个澡歇息歇息,还得去找寒云。 另一边,府邸主院——鹤鸣院。 昨夜寒雪在月牙镇便已紧急传信回京,命人将慧海大师请到此处。 傍晚时分慧海住持便已经到了。 此时慧海大师正坐在床边给凌云霄把脉。 老住持枯瘦的手指搭在凌云霄腕间许久,忽然轻“咦”一声。 寒雪捧着药碗的手一颤,汤药差点泼了一地:“大师,情况如何?” 慧海大师摇了摇头,忽然从褡裢里掏出一盏刻满梵文的莲花铜灯放在床边柜子上。 “女施主请看。“ 他指尖在灯芯处一捻,烛芯竟无火自燃,“陛下的三魂七魄,此刻正在前世记忆里打转,难以自救。” 难以自救? 寒雪大感不妙,她以为主子只是心神受损,不曾想还牵扯到前世今生。 这涉及到玄学,她是一窍不通。 “那要如何才能将他的三魂七魄从前世记忆里引引出来?” 那慧海住持摸了摸胡须,沉吟片刻道:“需布引魂阵将他的魂魄一一归位,此阵法需三天三夜,期间不可被打扰,否则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严重? 寒雪脸色吓的煞白,哆嗦着嘴唇问道:“大师,此阵需要注意什么?我马上安排。” 慧海大师摇了摇头道:“布阵法器贫僧都有,只是……” “只是什么?”寒雪连忙追问。 “只是解铃还需系玲人,想要将他的魂魄归位,需那位系玲人在此,方可。” 寒雪愣了愣,主子的前世记忆她一点都不知道,这系玲人又是谁,她也不知道。 这让她上哪去找? 总不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找吧? 主子这里耽搁不起,眼下他已两日不曾上朝。 元庆传信过来说是朝堂上已有几个大臣对陛下称病不上朝之事,多有怀疑。 若主子迟迟不醒,要出大事! 她想着慧海大师神通广大,应该能算出那个将主子困在前世记忆里的人是谁。 “大师,您可知那系玲人是谁?此刻在何处?我现在便派人去找。” 第130章 迷雾 慧海大师捻着佛珠,嘴里念叨了一声后,大感疑惑:“怪哉,贫僧竟算不出此人在何处……” 此刻,京城东街一座名为玄妙的道观内,一独眼老者摸了摸胡须,嚣张大笑:“慧海老头啊慧海老头,修行几世,还不是差本道一筹!” 说完又是嘿嘿一笑,“让你平日装的高深莫测,贫道非得叫你愁上一愁不可!” 这边,慧海话音刚落,寒雪急出满头汗,连大师都不算出那解铃人,这可如何是好? 那慧海生平第一次遇到测算不出的事,从褡裢里掏出一件法器,嘴里梵音不断,眉头却越皱越紧。 此法器寻人最是有效,此刻他却完全看不到此人到底在何处。 慧海大师头一次怀疑自己的修行是不是还是不够。 寒雪见她算不出来,出言建议道:“大师,许是您连夜赶路累了,不如先布阵,待休息好再算算?” 慧海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只能点点头,起身开始布阵。 就在这时,寒雪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 没错,宋知玉带着听鱼和小喜子赶到了鹤鸣院,一路上倒也没人阻拦她们,但到了主院门外,便被几个侍卫给团团围住。 只因…… 卸了妆后这群跟着她们回京的侍卫不认识她们三人了。 “擅闯鹤鸣院,找死!” 宋知玉:“……” 这会她恢复原本面貌,侍卫不认识也不足为奇,但是他们就不能深思一下? 福伯不是说这座府邸没住过女子,除了她进府外还能是谁? 宋知玉也不打算与他们纠缠,直言道:“我是你们主子从月牙镇带回来的宋姑娘,之前我用了易容术,现在才是真实面貌,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 那围着宋知玉三人的侍卫闻言,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们,似乎是有点难以接受。 听声音,确实是宋姑娘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放宋知玉进去,毕竟慧海大师还在治疗主子。 寒雪听到宋知玉的声音,眼睛忽的想起来了,主子回来路上喊的不正是她吗? 她真是急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 于是乎,寒雪急忙朝外面吼了一嗓子:“挡着宋姑娘做甚?还不快让人进来。” 一群侍卫听到寒雪的声音,浑身一颤,神反射,迅速让开了。 很快,宋知玉便一脚踏进主卧内,一进来便瞧见一僧人在屋子东南角,放置一块蓝色玉石。 想必此人就是寒雪提及的慧海大师。 宋知玉没想到慧海来的这么快,看他那拿着玉石念梵语的样子,像是在办什么大事。 宋知玉不敢打扰,进了屋站在门边静静等着。 寒雪却觉得宋知玉就是那个解铃人,直接攥起她的手,问慧海:“大师,您瞧瞧,宋姑娘是否是咱们要找的人?” 慧海住持闻言直起身子,眼睛在扫倒站在门口的宋知玉踏的刹那,陡然亮起。 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串古朴的檀木佛珠,在掌心捻动数圈后,佛珠竟发出细微的嗡鸣。 果真是她! “女施主,速速过来。” 宋知玉不明所以,但想着慧海大师是高僧,让她过去想必是大事,便依言走了进来。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了指昏迷的男人,道:“施主,你坐在床畔,握住他的手。” 宋知玉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寒雪见她果然是主子的解铃人,狠狠松了一口气,才将凌云霄魂魄被困前世记忆以及慧海布阵引魂的事告诉她。 宋知玉恍然大悟的同时,亦有千千疑惑。 马车上她便猜测,寒云的梦境与她的似乎一样,眼下慧海大师又说他是被困在前世记忆里…… 难不成她的梦也是前世记忆? 那她到底跟寒云前世有什么纠缠?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一共经历了六个梦境,每一世界都死状凄惨这又是为何? 她现在倒是好奇起来了,若真的是前世记忆,她到底和寒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世,她和寒云双双想起部份前世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问题就像是重重迷雾,困扰着她,或许只能等寒云醒来,才知道真相。 不过…… 三天三夜? 她能坚持的住吗? 就在宋知玉胡思乱想的时候,慧海大师已经换了几个方位,将法器一一布置好,回到床榻旁对着凌云霄往地上盘腿一坐。 他似乎是看出了宋知玉的担忧,将他引魂的大概跟她说了一下。 “施主莫慌,贫僧每引一魂只需一个时辰,随后需念两个时辰安魂经,令其神魂稳定,期间女施主可歇息等待。” 有休息时间,宋知玉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三天她应该是能挺得住的。 “大师,您引魂期间,真的只需我握住他的手便可?如此便能将他的魂魄引回来?” 慧海手指摩挲着念珠,木珠在他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一下下敲击在宋知玉心里。 “是,只需双手交缠便可。” 慧海仿佛看透了宋知玉眼底翻涌的疑虑。 “二位施主的羁绊,早已化作一缕丝线缠绕在魂魄之上。这丝线无形无相,却能穿透阴阳两界的壁垒。” “只是,这引魂之法并非毫无代价。” 宋知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什么代价?”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慧海的声音此刻像从遥远的天边飘入宋知玉耳内。 “记忆是魂魄的养料,也是枷锁。” 慧海手中佛珠不停转动,“当他的魂魄循着你们的回忆归来,那些被尘封的过往会如潮水般涌来,他若不能稳住心神,被记忆反噬,轻则心智受损,重则.…..” 话音戛然而止,却比说破更令人心悸。 宋知玉懂,重则还是会死。 可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前还是先助寒云魂魄归位再说其他的。 她很快就点了点头:“我知晓了,还请大师开始吧。” 寒雪见此很自觉的退出了门外,命侍卫和暗处的暗卫守好鹤鸣院。 慧海住持在寒雪关门时,立刻将佛珠交给宋知玉,“施主且带好,贫僧要开始了。” 宋知玉点点头,将佛珠戴好,重新握紧凌云霄的手。 只是这次,她的指尖刚触到凌云霄冰凉的手背,那盏床头的莲花铜灯内,火焰突然诡异的爆蹿而起,但很快又微弱了下来。 好像要随时熄灭一般。 看的宋知玉心惊肉跳,她心里有了个猜测。 就好像这灯心代表的就是寒云的魂魄,火焰强则魂魄强,火焰弱则魂魄弱。 “施主,贫僧开始了!” 慧海大师说完立即闭眸,口中念念有词:“前世缘,今生续,以情为引,破此迷局……” 与此同时,法华寺。 姜太后所在的禅房内,一旁站着两个暗卫。 其中一个戴面具的暗卫跪在地上请罪,“主子,属下罪该万死,此次派去截杀陛下的一百多死士无一生还……” 第131章 没有万一 姜太后手中的念珠“啪嗒”一下甩在暗卫脚边停下。 她猛地一挥绣着金线的袖口,凤目里腾起滔天怒意:“废物!派了这么多死士,竟杀不死那孽障?哀家养你们这群饭桶何用!” 跪着的暗卫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他忽然抬头,喉间溢出急切补救:“主子喜怒!属下收到暗卫冒死传回密信,陛下他……他动用了皇族禁术‘修罗’!” “修罗?” 姜太后闻言一怔,忽而冷笑:“好啊!那孽障自寻死路!此番即便他侥幸不死,此刻也必是重伤昏迷!” “那还需不需要继续派人暗杀?”跪着的暗卫小心翼翼地抬头询问。 姜太后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趁他病,要他命!去,即刻调查凌云霄此刻身在何处,一旦确定,立刻刺杀,务必一击毙命!” 她顿了顿,又恶狠狠地扫向那暗卫,补充道,“若再失手,你们都提头来见!” “是!”那暗卫如蒙大赦,急忙领命退下。 还未等姜太后喘口气,另一个暗卫疾步上前:“主子!赵姑娘已从王府密道离京,看路线应是要去找摄政王求救!” “什么?”姜太后大惊失色,护甲“咔”地被折断,“这丫头!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赵怀安?” 这丫头,总以为赵怀安最疼她,其实不然,那丫头就是绑住她和赵怀安的纽带。 眼下,她已经收到消息,赵怀安此次出城镇压叛乱,却收到党羽被凌云霄革职的革职,赐死的赐死。 又得知因赵秋景,后宫暗线尽数被拔出,自知下一个遭殃的便是他自己。 此番他是不会回京了。 据她所知,赵怀安已经开始在白岩城附近秘密屯兵,怕是要谋反了。 秋瑾去找他,等于羊入虎口! 若赵怀安杀进京城,届时,秋瑾就成了逼迫她退让的筹码,她绝不允许! 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女儿,她都要握在自己手里。 姜太后急的来回踱步,凤冠上的明珠随着动作剧烈晃动,“传令下去,立刻拦住她,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给哀家带到法华寺!” “是!”暗卫领命正要退下,却被姜太后叫住。 姜太后眯起眼,“若是实在拦不住……打晕带回来,绝不能让她见到赵怀安!” 暗卫心头一颤,忙不迭应下。 待他匆匆离去,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姜太后盯着案上摇曳的烛火,神色阴沉:“赵怀安,凌云霄……你们都得死!!这江山只能姓姜!” 佛龛前的长明灯突然剧烈闪烁,烛泪簌簌滴落,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 戌时初,鹤鸣院内。 慧海住持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诵的经文愈发急促。 宋知玉只觉手腕上的佛珠越来越烫,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心口,而凌云霄的手掌也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第一次引魂很顺利,一个时辰结束后,那青莲铜灯内的火焰亮了一分。 果然如她的猜测一般,这火焰代表的就是寒云的灵魂。 慧海大师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女施主,你可以先去歇息。” 宋知玉想着慧海住持念安魂咒的时候,应该是不能被打扰,便点了点头,起身退出主卧。 她一出去,便被寒雪、寒风、听鱼、小喜子四人团团围住。 寒雪和寒风担心凌云霄的情况,想问些什么又不敢问。 听鱼和小喜子则担心宋知玉有没有事,两个人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她。 “姑娘,你饿不饿?累不累?方才福伯来过,说是晚膳准备好了,还炖了鸡汤,就放在偏房里。” 宋知玉想着她晚上还要熬夜,半夜肯定会饿,便点了点头:“你们也都没用晚膳吧?一起去用些,有话边吃边问。” 四人同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去了偏房。 到了偏房,宋知玉招呼几人都一起坐下吃,只是还未动筷,寒雪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宋姑娘,一切可还顺利?” 宋知玉点头:“很顺利,寒云没出现什么不适的反应,而且我看慧海大师的引魂灯灯芯亮了一分,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话音刚落,寒风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谢天谢地,寒云大人没事就好。”听鱼双手合十,往额头上重重一按,小喜子也在一旁重重点头。 宋知玉有些饿了,笑了笑催促几人用膳,夹起一筷子鱼肉,正要往嘴里送。 却见寒风突然将筷子搁在桌上,眉头又拧成了疙瘩:“可这还是第一次引魂,后面还不知……万一……” 宋知玉不想听到万一。 “啪!”宋知玉也将竹筷重重拍在桌上,惊得几人同时抬头。 她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没有万一!慧海大师是佛门高僧,既肯相助,自有分寸。” 她顿了顿,瞥见窗外暮色渐浓,“倒是今夜,一定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寒风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宋姑娘是觉得今晚有人会来此捣乱?” 宋知玉挑眉,这寒风一门心思担心寒云,连这些基本的事都料不到了? “寒云仇家太多,想要趁此机会将他毙命的大有人在,况且咱们回京未避人耳目,行踪怕是早已暴露。” 宋知玉神色凝重的看向寒风:“你们也说了他用了家族禁术,若那夜有人传信告密,最近这段时日,正是刺杀的绝佳时机,那些暗处的敌人,岂会错过?” 寒雪瞳孔一缩,看向寒风:“府里的暗卫都已分散出去打探江湖客的消息,如今留守的不过十人……” 她话还未落,寒风猛地站起身,懊恼的拍打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光顾着探查那些神秘江湖人,竟忘了还有暗处的敌人……” 说到这里,他饭也不吃了,“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务必在大人第二次引魂时,安排妥当。” 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宋知玉知道拦不住他,赶忙取出手帕包了几块糕点;“带去路上吃,寒云这里还需要你,你不能先倒下,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出事!” 宋知玉都这么说了,寒风自然是接了这好意,随后消失离开。 这边,寒雪三人也把这话听进去了,默默恰饭。 第132章 像是从未出现 主卧内。 凌云霄虽被引了一魂归位,其他的魂魄却还在前世记忆里徘徊。 梦境里很美好,美好的他不愿意出来。 他的玉儿身着一身穿紫罗兰暗纹蜀锦宫妆裙,正坐在梳妆台前,他则站在姑娘身侧,为她描眉,为她盘发,最后在她鬓间带着点翠多宝金钗。 带上宝钗时,她回眸一笑,晃了他的心神,“凌云霄,你是不是嫌我头上的发饰不够重?” 他却微微挑眉,“这就嫌重了?三日后,封后大典,你戴的凤冠比贵妃头饰更重。” 宋知玉突然从妆奁里摸出一方帕子,转身蒙住他的眼睛,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那我倒要考考陛下,可还记得凤冠上的模样?” 他任由她胡闹,凭着记忆答她:“九翚四凤,翠羽为盖,衔珠坠玉,还有十二龙九凤口衔珠串垂于额前……” 他话音未落,蒙眼的帕子突然滑落,他在姑娘侧脸落下轻吻:“只是这凤冠再美,也不及你一分。” 话音一落,姑娘眉眼弯弯,起身踮脚在他唇上轻啄:“算你过关。” 话落,她又噘嘴,向他抱怨:“那凤冠那么重,那我的脖子岂不是都要被凤冠给压断了?” 这话令他倏然变色,强势要求她往后不准再说晦气话。 宋知玉眉眼含笑,对他说:“逗你玩呢!我还要陪你到老,长长久久的。” 她说了这话他才满意。 这时,暗卫前来找他,姑娘便说先去慈宁宫,晚了怕是姜太后要刁难。 他答应了,可他怎知,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待他收到姑娘身中剧毒的消息,匆匆赶到慈宁宫时。 她唇角染血倒在冰凉的地砖上,发簪七零八落,腕间的玉镯碎成几片,正是他们互诉爱意那日,他亲自为她戴上的定情信物。 “不是说要陪我到老?”凌云霄颤抖着抱起逐渐冰冷的人,喉间溢出压抑的低语,“你骗朕……” 可下一秒,他怀中的姑娘突然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只留下一封染血的信笺:“若有来世,愿生寻常巷陌,与君共白首。” 画面一转,养心殿内。 “陛下!”暗卫的惊呼刺破寂静,他骤然睁眼,入目是帐顶熟悉的金线龙纹。 他下意识摸向枕边,那里本该放着宋知玉绣的鸳鸯帕子,此刻却空空如也。 也让他空落落的心,揪着疼。 属于玉儿的一切物件竟都消失无踪,就像她从未出现在大凌,从未与他相识相知相爱。 —————— 更鼓声遥遥传来,此时已是子时。 宋知玉休息了两个时辰后,再次踏进鹤鸣院主屋。 与慧海大师一起,开始第二轮引魂。 依旧顺利。 等宋知玉回到偏房时,府邸大门口突然出现打斗和惨叫的声响。 小喜子缩着脖子凑过来,凑到宋知玉跟前,声音发颤:“姑…姑娘,是不是刺…刺客来了?” 毋庸置疑。 寒雪冷笑一声,从靴筒中抽出短刃,冷白月光映得她眉眼锋利如刀。 “宋姑娘,你们三个不会武,躲好了!我去会会他们!”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宋知玉心头一跳,急忙拦住她,“你别去!此刻寒风还没回来,主院才是守卫的重点,万一他们有漏网之鱼攻进来,还需要你出手。” 寒雪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似在权衡利弊。 听鱼也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双手死死揪住衣角,嘴里念叨着:“这会慧海大师正在安魂,主院分了六个守卫去了外院,剩下的就四五个守卫,还不知道对方刺客多不多,寒雪姑娘你可千万不能离开啊!” 她这话让寒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寒风去了三个时辰还未回来,怕是路上遇到了麻烦。 听鱼这丫头说的对,还不知道对方派了多少刺客,又有几波人。 主子这里武功最高的就剩下她了,她确实不能离开。 寒雪略一思索,万一有漏网之鱼她要做到将对方一击必杀,绝对不能让人打扰慧海大师。 思及此,她突然将短刀塞回靴子里,从腰包里取出几瓶的膏药,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 宋知玉三人看着她一系列行为,不由好奇:“寒雪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寒雪一边将那几瓶膏药一一打开,一边回答。 “这些都是我最新研制的毒药,虽然要不了命,但是一旦中毒……” “会如何?”宋知玉有点好奇了。 寒雪见三人都眼巴巴看着她,她尴尬了一瞬,直言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正好可以拿刺客试药,还能抓活的审问一番。” 宋知玉:“……” 好家伙! 没想到制毒的人竟然连自己做出来的毒药,是什么作用都不知道的。 “那你有解药吗?”宋知玉不由追问道。 果不其然,寒雪老老实实摇摇头,“没有。” 这可太窒息了! 做寒雪的敌人真惨,还好她是自己人! 听鱼和小喜子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两个人还悄悄退开了几步。 寒雪正在一根根给银针上毒药,并未注意二人的小动作。 宋知玉倒是有点蠢蠢欲动,“寒雪,你这里面哪个毒药最毒?” 寒雪指了指那罐蓝绿色的膏药,“这是用寒星给我的蓝月螳螂蛊虫,磨粉制成的。” 螳螂蛊? 宋知玉猛然想起她在宫里掏鸟蛋时,咬她的那只螳螂,当时寒云就说那是蛊虫。 难不成就是咬她那只? “那……” 宋知玉本来想问中此毒有什么症状,但是她已经猜到了寒雪不知道,总之最毒就可以了。 “那你等会给我们三人一人一根银针吧,拿来防身最适合不过了。” 寒雪觉得宋知玉说的可行,否则靠她一个人不一定能护住她们三人,有点防身武器也好。 于是乎,她答应了,顺便将短刀也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在刀刃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膏药递给宋知玉。 “这刀你拿着防身。” 随后又拿了几根银针分给听鱼和小喜子,还叮嘱道:“小心些,别把自己扎了,我可没有解药。” 听鱼:“……” 小喜子:“……”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轻微的打斗声响起,应是刺客突破防线,闯进来了。 寒雪眼神一凛,“我不喊你们,你们不许出来!” 话落,迅速推门而出。 在宋知玉还来不及反应时,门又被关上了。 她觉得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想着刺客要是闯进来,不是从门口进就是从窗口进,这偏房正好一扇正门,左右各两个窗户。 “听鱼,你去东面窗户下面躲着,小喜子,你去西面窗户下,我就在门口守着,若有人进来,趁对方未察觉,给我往死里扎!” 第133章 差点死了 听鱼和小喜子面色发白,却咬着牙点头应下。 宋知玉握着带毒短刀贴在门后,刀刃映出她紧绷的侧脸,门外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夹杂着寒雪清冷的叱喝。 突然,东面窗户外,出现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看着窗纸被刺来的剑尖意外戳破,听鱼浑身僵硬。 宋知玉也注意到了听鱼那边的情况,示意她别发出动静。 就在这时,其中一道发抖的黑影,被另一个踹在窗户上。 紧接着木窗被撞碎,一个蒙面黑衣男猝不及防间摔进偏房。 是蒙面刺客! 那刺客狼狈摔了进来,往地上翻滚了一圈,还没起身,猝不及防间,臀部就感觉被针刺了几下。 回头看见听鱼还在往他屁股上扎针。 一时间怒从心起,一跃而起,满眼杀意的举起剑,刺向听鱼。 听鱼第一次直面刺客,被吓得瘫坐在地,连滚带爬后退。 宋知玉瞳孔骤缩,眼见那剑就要刺进听鱼身体,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寒雪的毒药发作起来极快,那气势汹汹的刺客,脸颊突然扭曲,喉咙发出嗬嗬怪响,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见他倒下,宋知玉三人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听鱼反应过来,心里不知怎么想的,明明怕的要死,还颤抖着身子,跑到那刺客边上,抬脚那人命根子处,猛踩了好几脚。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轰然撞开。 撞进来的是寒云的手下,他就摔在宋知玉跟前,肩膀处布料破碎,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在流血。 还未等宋知玉反应过来,外面的刺客追了进来,提剑就要往侍卫心口补刀。 那侍卫咬着牙,一跃而起,身形摇摇欲坠,却仍在顽强与那刺客对打。 宋知玉就站在门边,那刺客明明瞧见她了,瞥了她一眼,眼底带有不屑,随后就开始专心对付受伤侍卫。 宋知玉懂,这刺客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毕竟她没有内力,杀她就仿佛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但是! 做人就不能大意。 宋知玉狠狠咬了咬舌头,用疼痛提醒自己时刻注意两人你来我往的动静。 可惜,受伤侍卫很快就力不从心起来。 因失血过多动作愈发迟缓,刺客却剑锋刁钻,几次擦着他咽喉掠过。 就在侍卫踉跄着后退,刺客狞笑着欲一击毙命时。 宋知玉觉得机会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踩着满地血滴冲上前,短刀借着惯性狠狠扎进刺客后腰。 刀锋没入瞬间,蓝绿色毒药顺着伤口蔓延。 那刺客的惨叫声冲破屋顶。 他反手抓向宋知玉,却在指尖触到她衣角时,整个人直挺挺栽倒。 下一秒,那刺客顿时发出更为凄厉惨叫,他捂着脸在地上翻滚,蓝绿色的毒液迅速扩散,他裸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这毒......这是什么鬼东西!”刺客嘶吼着,指甲深深抠进血肉,却仍止不住剧痛。 宋知玉也被眼前景象惊得后退半步,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刺客脸上那溃烂的肌肤,像被煮熟了一样,还鼓起了血泡。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 侍卫突然瞪大双眼,嘶吼着:“宋姑娘,小心!” 宋知玉尚未反应,劲风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一瞬间,冰凉的剑尖已经抵在她后颈。 她只觉得后颈一阵疼痛…… 战斗还没结束,她竟然敢愣神,这下完蛋了! 她最后一瞬想到的是,她要死了,再也救不了寒云了。 下一秒宋知玉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灼烫,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紧接着抵在她后脖的冰凉感没了,耳边只听到一声重物被弹飞落地的声音。 寒雪正在墙檐上击杀最后一名闯入的刺客,一击毙命的同时,瞥见那被弹飞重伤的刺客身上,迅速补了一毒针。 战斗结束,留下满地狼藉。 宋知玉都没反应过来,这突然的变故,转身看着被弹飞数十米,落在院子墙边的刺客。 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口处,这才发现衣襟被烫了个大洞。 这里…… 是听鱼给她缝平安符的地方 而那枚平安符,正是那日与寒云逛西市,从独眼术士那里买来的那枚。 没想到这枚平安符威力这么惊人,真的护了她一命! 听鱼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奔向宋知玉,“姑娘,你有没有事?脖子有没有受伤?” 小喜子也在这时,扔了手中银针,红着眼眶围了过来。 她肯定是受伤了,方才剑尖刺进脖子的疼痛仍然在。 宋知玉抬手摸了摸后脖子,摸到一手血。 听鱼见状,顾不得地上昏迷过去的刺客,拉着宋知玉去床上躺着,随后朝门外喊道:“寒雪姑娘,我家姑娘受伤了,您快回来瞧瞧!” 寒雪正在吩咐几个侍卫收拾残局,将只是中毒,没死的刺客都捆绑在一起,听到听鱼喊,沉声道:“关进暗牢,严刑拷打。” 话落就匆匆回了偏房。 寒雪快步走到宋知玉身旁,看着她后脖颈处那道不浅的伤口,眉头紧锁。 这伤口愈合后的疤痕,短时间内怕是消不掉。 这下完了,主子醒来时,就是她往刑楼走一遭的时候。 “还好无毒,我先给你止血。”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药箱拿出干净的白布和止血药粉,动作轻柔却又利落地为宋知玉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听鱼看着宋知玉血淋淋的伤口,泪水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寒雪姑娘,这伤口看着好吓人,会不会留疤啊?” 寒雪用剪刀剪断纱布,简单讲了一下,“短时间内会留疤,但是擦一段时间去疤膏就无事了。 小喜子一脸愧疚,“姑娘,都怪…怪奴才无用,连保…保护你都做…做不到。”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宋知玉强忍着疼痛,露出一抹微笑:“我没事,不过是点小伤罢了,你们别露出一副我要死了的表情嘛。” 她轻轻握住听鱼的手,又拍了拍小喜子的手背,“今日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到大难不死,几人都对方才的变故感到奇怪。 听鱼擦了擦眼泪,转移了话题,“小主,方才那刺客怎么突然被弹飞了?您身上有神仙护着?” 小喜子和寒雪也同款疑问脸看着宋知玉。 宋知玉指了指破洞的衣襟,笑道:“哪有什么神仙护着,是多亏了这平安符,我才能获救,看来那独眼术士倒也没骗人。” 听鱼这才想起平安符的事,赶忙从宋知玉衣领处,将平安符拉出来。 只见原本完好无损的平安符,此刻变得漆黑一片,一阵风吹进来,那平安符化作一堆灰烬,被吹散在夜色中。 “这平安符……比神仙护体还管用。”听鱼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 话落又道:“可惜,没有第二枚了。” 第134章 姜国公府 寒雪听到平安符,眼中闪过惊讶。 独眼术士? 她似乎听寒星提及过,主子还想活捉那人来着,只不过一直没能追踪到对方的踪迹。 她一直以为这世上慧海大师已经是最顶尖的玄学高人,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方才那刺客被弹出来也是她亲眼所见的。 想必宋知玉口中的独眼术士是位隐世高人。 她倒是也有点心动了,她想替兄弟们求些,关键时刻能护命。 听鱼也心动。 “姑娘,这平安符这么有用,下次咱们再去西市看看,若能有缘再遇到那术士,奴婢也要求几枚。” 宋知玉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平安符上,心中五味杂陈。 那日与寒云逛西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当时不过是觉得这平安符样式平平无奇,若不是当时正经历宫斗,怕小命不保,可能都不会买下。 事后总觉得自己是被骗了,毕竟中毒的时候,中媚药的时候,这平安符可一点都没起作用。 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救了自己一命。 她也知道这种神秘高人,能见到一次已是幸运,很难再遇到第二次。 不过她也很心动,抱着一丝希望道:“等寒云哥醒了,我们便去西市看看,若能遇到便多求几枚。” 寒雪没见过独眼术士,又实在心动,难得开口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宋知玉当然没意见,带上寒雪逛夜市,更有保障不是,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的侍卫来报:“寒雪大人,寒风大人受伤了,此刻正在前院,您快去瞧瞧。” 话音未落,寒雪脸色骤变,提着药箱冲出门去。 宋知玉三人面面相觑,紧随其后。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前院。 夜幕中昏黄灯笼摇曳,寒风正倚在廊柱上,玄色衣袍衬着他惨白染血的面颊,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寒雪扯开寒风染血的衣襟,数道狰狞的剑伤交错在胸前。 寒风勉强挤出一个笑,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嘴角:“皇宫外西南角暗巷...也埋伏了数十个刺客,若非御林军及时出现,你怕是见不到我了。” 寒雪瞪了他一眼,“别笑了,赶紧把药吃了,然后脱衣服,我给你包扎伤口。” 说着从药箱取出一瓶药扔给寒风,“你内伤严重,短期内不能再动用内力,否则神仙来了也没用,必然得废。” 寒风这才敛了笑意,不再强撑,虚弱的靠着柱子,服下药丸,才脱下上衣。 借着月光,能清晰看到他前胸后背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新旧皆有,可怖至极。 寒雪似是习惯了,动作麻利的撒药粉,包扎伤口。 宋知玉三人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明明离开前还好好的一个人,出去一样回来,上半身已是血肉模糊,便是额头上也多了一道伤。 寒风似乎也是习惯了,上药的时候明明疼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硬是一声没吭。 上完药,寒风的状态似乎好了些,从袖口取出枚刻着螭纹的令牌。 “这是...凌云清的暗卫令?他不是被处死了么?难不成今晚的刺客是宣平王府余孽?”寒雪接过令牌。 寒风猛地抓住她手腕:“别信...此令牌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之物...姜国公…才是幕后...” 寒雪在他额头得伤口处上药,闻言力道一重:“你怎么知道?方才府里也来了刺客,我并未在他们身上找到有用的消息。” 痛的寒风嘴角直抽,却还要忍痛回答,“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在各府安插了眼线,今晚的刺客中,有咱们埋伏在姜国公府的人。” 他说完,气氛凝重起来。 姜国公府代表的就是姜太后,这两日的连续刺杀,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看来,姜太后以及她背后的势力,不打算徐徐图之了。 眼下主子没有皇子嗣,他们却如此蛮横的刺杀主子,难不成他们已经有了下一个傀儡皇帝的人选? 那会是谁呢? 主子的那些弟兄在三年前夺权之争时差不多都死完了,便是连那装病的宣平王也死了,倒是还有三个流放西北的王爷。 难不成姜太后要在这三个里面选一个? 倒也不是不可能。 宋知玉在一旁听着,不知道各种缘由。 只觉得寒云他们这群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实惨,但也侧面说明,寒云在皇帝跟前很重要。 要不然姜太后怎么会派这么多人刺杀寒云? 总而言之,他们处境堪忧,接下来几天肯定还有刺客来袭。 她只想知道…… “寒风大人,今晚守在府里的侍卫都受了重伤,怕是不能再参与打斗了……” 宋知玉的话让寒风、寒雪二人脸色一沉。 寒雪将今晚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今晚府里来了二十个刺客,武功不算高超,不知等下还会不会有刺客来袭,咱们需得做好准备。” 寒风略一点头:“此番回宫,我调集了数百暗卫,应是能撑一两日,就怕……” 寒雪狠狠叹了口气,接过话:“就怕对方车轮战,我们也不知道姜国公府到底安排了多少刺客,而且我还担心,会有别的势力派人过来,咱们人手不足。” 宋知玉一边听一边蹙眉,她不管这些刺客有什么目的,但这几日是寒云能否醒来的关键,绝对不能被这些刺客给破坏。 她得想一个以少胜多的法子。 宋知玉把各种方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地抬眸,“府里可有酒?“ 寒风一怔,旋即抱拳:“有,地窖存着三百坛陈年竹叶青,姑娘问这个做甚?” 宋知玉并未回答,而是看向寒雪,问道:“寒雪,你现在手里有没有迷药之类的药粉?” 寒雪打开药箱,取出底下一个小纸包,沉声道:“我手里就这一包迷药。” 宋知玉接过又问:“这种迷药药效如何?” 寒雪目光在纸包上凝了一瞬,语气傲然:“这是我特制的‘浮生散’,一旦吸入便会出现幻觉。” 抬手拨开鬓边碎发,又补充道:“一旦吸入粉末,任他内力再高强,三息之内就会产生幻觉,可惜,只有这么点,顶多能对付三五个刺客。” 宋知玉反而勾起唇角:“正合用。” 寒风和寒雪二脸懵逼看着宋知玉,寒雪憋不住问出声:“你是有了什么对敌之法?说来听听。” 第135章 瓮中捉鳖 宋知玉直言道:“自然是请君入瓮,主院地势开阔,正是瓮中捉鳖的好地方,咱们将刺客引入主院,再行围剿再合适不过。” 她话一落,引来寒雪和寒风的不赞同,寒风直接摆手:“这万万不可!若对方人数足够多,岂不是将大人置于危险之中?” 宋知玉摇了摇头。 “别急,听我说完。” “前一波刺客已经刺探过府邸,接下来还是会往鹤鸣院来,我想着选一名与寒云身形差不多的暗卫假扮他留在这里,我们暗中先将寒云转移走。” 只要不危及主子,寒雪和寒风都没意见,“可以,你想将主子转移到哪?” 宋知玉早就想好了,“我住的萱草院偏僻隐蔽,正适合他藏身,那边安静,也适合慧海大师引魂。” 寒雪与寒云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妥:“可若刺客察觉大人已被转移,直接攻向萱草院怎么办?” 宋知玉摆摆手:“那就制造寒云在主院的假象,安排几人抬着假寒云,制造转移伤者的假象,那些人看到,岂会放过这等刺杀的时机?” 寒风大概知道宋知玉打的什么盘算:“姑娘是想利用刺客的急切心态将他们引入主院子?” “嗯,他们急于完成任务,便不会耐心试探,一定会一拥而上。” 寒风眸色微沉,声音里透着担忧:“可他们攻进来,就会识破你的计策,到时转而直扑萱草院,恐怕咱们更难护住主子。“ 宋知玉眼眸微冷,嘴角勾起,“人都进瓮了,哪有让他们离开的道理。” 寒雪突然明白了什么,倒抽一口冷气:“这就是你要酒和迷药的目的?先引他们聚在主院中央?随后利用酒水和迷药将他们击杀?” 宋知玉微点头:“不错,在院子里堆叠竹叶青,底层酒坛只开半口,中层交错堆叠形成空隙,最上层那坛混入迷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骤然压低,“只要一箭射破最上层的酒坛子,酒气裹挟着药粉扩散,再引燃下方酒坛,火借酒势,药借火威,对付这群刺客足以。” 寒雪却突然意识到这计策里的不对劲:“我这迷药只能对付数人,刺客起码有二三十人……” 宋知玉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以少胜多,从来不在人多,而在造势。” 寒风和寒雪被她这番说辞惊到,不约而同注视宋知玉,等着她解惑。 宋知玉这才又开口:“等带头的几个刺客吸入迷药产生幻觉,看到漫天火海定然会大喊有毒,后面的刺客就算没中招的也会自乱阵脚,这时候暗卫从四面杀出,他们腹背受敌,还能有几分胜算?” 寒风眼底满是惊讶,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计策,反正他是想不出来! 即便跟着主子这么久,他还是只会打打杀杀! 等等! 他记得宋知玉出生于农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聪慧过人又足智多谋? 不应该啊! 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想到主子都不曾问过宋知玉的秘密,喉结滚动着又咽下了疑惑。 倒是寒雪眼眸亮晶晶,“可以说刺客毫无胜算!” 宋知玉却又继续道:“至于萱草院,我观察过,院子东南边的两条巷子墙边都堆着柴草堆,西北角则有个废弃马厩,这都是绝佳的埋伏地点,都埋上酒坛子。” “一旦有刺客途径,先引火,火光冲天时他们必然会分神,如此咱们的暗卫射出箭雨,任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死!” 寒雪听完,心中涌起一股热血:“姑娘妙计!此番定能让这些刺客有来无回,而且我们节省不少力气。” 寒风也是听得热血沸腾,正要说他要杀的刺客片甲不留时,宋知玉瞥了他一眼,“寒风大人也去萱草院养伤吧。” 寒风:“……” 差点忘了他现在还身受重伤。 宋知玉没管他,直接看向寒雪,“就按我说的办,咱们尽快将寒云先转移走。” 寒风还在梗着脖子欲争辩,毕竟以前他也没少受重伤,还不是能随主子厮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自然也行。 下一秒,被宋知玉一句话拿捏:“别逞强,否则等寒云醒来,我就跟他告状,说你不听我的话。” 寒风:“……” 宋知玉要真这么说,他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留在主子身边效力了。 还真是被她拿捏住了。 寒雪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指尖探向他后背渗出的血迹。 “宋姑娘说得对,你好好养伤,你可别忘了,咱们可不止眼前的危机,如今寒……寒字辈还有一部分暗卫在黄沙城失踪,大人身边可用之人不多。” 其实她说的是真·寒云下落不明,寒风能听懂,也无话可说,只好点头。 寒雪转头看向宋知玉,“鹤鸣院有通往萱草院的暗道,我这就去准备担架,将大人从暗道转移,只是.…..” 她望向浓浓的夜色,略有焦虑:“慧海大师的安魂咒还有半个时辰才结束,难保这半个时辰内,没有刺客攻入。” 宋知玉也算了算时间,觉得刺客暂时来不了。 “眼下第一波刺客刚来过,暗处的人等消息也需要一段时间,才会派出第二波刺客,既然这半个时辰不能转移寒云,咱们便先将酒坛布置好。” 寒雪点头答应:“府里还有不少杂役,我去找福伯,命他们先将酒水搬过来。” 而寒风始终不放心,说是这半个时辰必须要守好鹤鸣院,他得将调集来的暗卫做好守卫安排。 宋知玉心里其实也不怕刺客在这半个时辰内上门,叮嘱道:“你安排好,便直接去萱草院歇着,这里有寒雪和福伯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寒风点点头,迅速将一百名暗卫分成五组,隐蔽在鹤鸣院四角的檐角阴影里,余下二十人化作流动哨巡视。 才转身离开。 ——— 法华寺。 姜太后的心腹暗卫脸色难看的回到她身前,“主子,属下已确定陛下此刻身受重伤,正在私人府邸养伤,只是……” 第136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太后神色一凛,猛地攥紧手中佛珠:“只是什么?莫要吞吞吐吐!” 暗卫伏地叩首,声音发颤:“只是属下派去的三十余名暗卫皆被斩杀。” 姜太后闻言脸色青黑,怒火中烧,手中紫檀木佛珠被她扯断,“啪嗒”几声,珠子散落在地。 也敲打在她心上。 短短几日,她精心培养了数十年的精英,在凌云霄那里折损了一大半! 她不能让她培养的心血死的毫无价值!今夜她必须要取凌云霄项上人头! “传信给夜枭,让他亲自带队,务必要在天亮前取了那孽障性命!” 那心腹暗卫面有难色:“主子!夜枭大人春狩暗杀失败,受伤未愈,此刻……” “住口!”姜太后一脚踢翻绣墩,“若不是他技不如人,刺杀那孽障失败,何至于生出这许多事端?告诉他,今夜若完不成任务,哀家便送他妻子上路!” 此话一出,那心腹暗卫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寒,夜枭大人与他的夫人自始至终都在太后身边效力,立下无数功劳,却还是…… 在太后眼里,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到底算什么? 姜太后见他不应声,眼神一厉,“还不滚去通知夜枭,杵在这做什么?!” 那暗卫立即回神,转身去找夜枭去了。 与此同时,萱草院西侧柴草堆后,宋知玉正与寒雪仔细检查最后一处酒坛。 月光透过缝隙洒在她肩头,将她半张侧脸镀上一层银白。 经过今晚一事,寒雪已经彻底对宋知玉改观。 她之前是不怎么瞧得上宋知玉的,从寒星口中对她的日常也有所了解。 平时里不是在宫里倒腾吃食,就是在荒地里打滚,要不就是和丫鬟躲在房里绣花,或者在院子里逗猫。 就是一普通的女子,除了样貌出众外,没什么能令她刮目相看之处。 没想到她原来是在藏拙…… “宋姑娘,寒风已将暗卫布在马厩周围,你回去吧,大人那里还需要你。” 宋知玉也确实是累了,这几天就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便点了点头,回了萱草院。 此时,暗卫刚将凌云霄抬进萱草院东厢房主卧。 她进去的时候,慧海大师正坐在正中央打坐歇息。 一夜劳累,住持看上去比来时憔悴了不少,青灰的僧袍裹着身形枯瘦,眼睑下染上青黑,尤其是那嘴唇如龟裂的陶土,却还在低语诵经。 宋知玉不忍打扰他,无声倒了杯温水放在他身侧。 余光忽然瞥见床上的男人,原本伸展的五指突然攥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正在经历什么让他暴怒的往事。 宋知玉知道他还困在前世记忆里,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才能让他的这种暴怒情绪直接显现到现实。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落座于床畔。 借着烛火瞧了瞧凌云霄的脸色,比起第一次引魂时的苍白,眼下已好了不少。 只是,此刻他的眉心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还有那薄唇,也跟慧海大师一般干裂。 眼下喂水也不知他能不能喝下去? 宋知玉担心凌云霄会脱水,想了想,还是端起床边柜子上的茶盏,用勺子舀了一勺水,送到他唇边。 可惜一勺水下去,水沿着凌云霄的唇线缓缓滑落,却始终未能渗入男人那道紧抿的防线。 这样喂水大概率是喂不进去半点水,宋知玉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想了一招。 一手拿着装水的勺子,一手捏住了男人的鼻子,试图等他自己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主动张嘴呼吸….. 只是,令宋知玉没想到的是,凌云霄特能憋气,久不张嘴。 她怕人还没救过来,反倒被她给整死,只能放弃这一招,将勺子轻轻放回茶盏。 宋知玉耐心足够,盯着男人干裂的薄唇,脑子迅速运转,想办法。 她记得现代昏迷的植物人有些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的,指不定她说话,他也能听得到呢? 想到什么就直接行动,宋知玉当即以指腹轻点他唇珠,温声在他耳畔低语:“寒云哥,你想不想喝水?我这水是山涧取的活泉,甜得很,你要不要喝喝看?” 说完没反应…… 宋知玉不确定这一招能不能行,决定再接再厉哄,“寒云哥,张嘴好不好?我喂你喝水……” 话音未落,忽见凌云霄眉头松了,喉结还微微滚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生理反应让她眸光骤亮。 有用!!! 于是乎,宋知玉赶忙拿去勺子放在他唇边,继续哄,“寒云哥,只要你肯喝水,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下一秒,凌云霄竟真的启开唇缝,任由那一勺水淌入喉间,随后又紧闭了起来。 宋知玉怔愣片刻,有一瞬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想到慧海大师不会骗她,旋即嘴角又勾起狡黠笑意,索性将茶盏抵在他唇畔,半诱半威胁:“再喝点,就这一小勺我可不能答应你什么。” 话音刚落,宋知玉就瞧见凌云霄那鸦羽睫毛猛的一颤,竟似将她的威胁听进去了。 真的配合着她,就着茶盏饮下几口茶水。 等差不多了,宋知玉放好茶盏,回头见他唇角有水,自然而然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岂料,凌云霄紧皱的眉心忽然又蹙了起来,这是又陷入记忆里了吗? “寒云哥?” 宋知玉轻轻唤了一声,话音方落,忽觉腕间一紧,竟是被凌云霄给攥的紧紧的。 宋知玉见他没醒,估计是他条件反射,伸出另一只手,想掰开。 不料她的手指刚触到凌云霄,便感受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似乎他即便在梦魇之中,也死死守护着不愿放手的人或物。 这力道哪里像是沉睡中人的无意识反应,倒像是内心深处某种强烈情感的具象化。 他喊的是玉儿,是她, 那也就说明他在前世记忆里面,也都是她,这种强烈情感的对象也是她。 宋知玉惊的说不出话。 她穿来这个世界,与凌云霄认识也没多久,可慧海大师却十分笃定,除了她,没人能救得了他。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前世。 她原本是不信前世今生的,现在这情况,以及她自己的梦境,由不得她不信。 可她的梦境并不全,只有结尾。 那么前世里她和凌云霄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在此刻有这么深的本能执念,以至于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第137章 始终寻不到答案 这时,慧海大师停止了诵经,缓缓睁开眼,“女施主,可以开始第三次引魂了。” 宋知玉骤然回神,条件反射般起身,惊觉凌云霄仍未松手,颇有些无奈指了指被男人攥紧的手腕。 “大师,可否等会?您先喝些茶水润润喉,容我想想办法先让他松手……” 毕竟大师不是说了么,引魂的时候要十指紧扣才行,她这样是没法操作的。 慧海大师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端起身侧的茶水饮下后,开始闭目养神。 宋知玉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在凌云霄耳畔轻声细语,“我就在你身边,我不走,但你能不能松手,你这样握着,我手疼……” 好在他应该是听到了,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挣扎。 过了许久,他的力道才缓缓松开。 宋知玉揉着发红的手腕,朝慧海大师点点头。 大师再次开始诵经,低沉的佛音在屋内回荡。 只是念了半刻钟,慧海大师停止了诵经,眉头微皱:“女施主,他的魂魄在极力抗拒,贫僧需要你入他的梦,引导他破开迷局。” 宋知玉心口猛地一跳,指尖无意识地绞紧裙摆:“可我该如何入梦?” 慧海大师轻捻佛珠,“只需与他并肩而卧,贫僧以渡魂香为引,你握住他的手,自会沉入他的梦境。” 只要并肩而卧,这很简单,宋知玉看了眼那张床,凌云霄躺的是外侧,里面空间足够大。 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直接脱了鞋果断上床,越过凌云霄往里面一躺,随后想起来什么,追问道:“大师,那我该如何引他的魂魄破局?” 慧海从袖中取出一枚塔状檀香点燃,才道:“感受到他的灵魂之力时,会出现他的命盘。” “你且以意念念动口诀“梵音引,灵犀牵,魂游太虚溯前尘;魂归墟,魄溯源,灵台清明破迷渊”,即可将他的魂魄引导归位。” 宋知玉对玄学一窍不通,问道:“大师,命盘长什么样?” 慧海大师看了眼升起的袅袅青烟,道:“人的命盘如太极,一黑一白如阴阳鱼首尾相接,施主,可以入梦了。” 太极八卦即便是她不接触玄学也见过,宋知玉没了疑问,深吸一口气,掀开绣着并蒂莲的锦被。 凌云霄的体温透过寝衣传来,她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手心相贴时,只感觉脑子混混沌沌起来。 片刻便似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入黑暗。 再睁眼时,她发现她是个透明人,宋知玉略有些惊讶,不曾想她进入的这一世,寒云是个小皇子。 更奇特的的是,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进入,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 此刻寒云在想什么,开心还是难过她都能感受得到。 正如现在,寒云正在经历前世少年时期的记忆回溯,他的世界此刻一片灰暗,没有一丝阳光。 母妃丧生于火海,父皇被毒杀,血脉兄弟背叛,一点点压的他透不过气。 她看见他被囚禁在府邸,任由奴仆凌辱打骂时,原本只是灰暗的世界变得更加深沉,暗无天日如同没有灯的黑夜。 这个世界的花草树木也因没有一丝阳光,全部枯萎,整个死气沉沉。 宋知玉能感受到寒云的内心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 眼下看年纪,他才十岁,却已经有了厌世的情绪。 她忽然就懂了,寒云这样陷入前世记忆,等同于在一次次撕开他的伤口,让他经历无数次悲痛。 好在,这个内心世界很快迎来了转折,她看到了少年寒风,少年寒雪,以奴仆身份混到寒云身边。 尽管他还会遭受谩骂责打,却不再是他一个人,因为寒风和寒雪总会挡在他身前,也让他懂了什么是兄弟情。 自此,黑暗世界染上了丝光亮,也不再有崩塌迹象。 直到他十五岁时,新帝被废黜,姜太后推他上帝位,却在他登基当晚送了他两份大礼。 寒风和寒雪的人头。 一瞬间让寒云灰暗的世界沉入深渊,连土地都像是腐蚀的溃烂腐坏,停顿的崩塌裂缝在这时扩大成数倍。 却在三年后,有了回旋余地。 他遇到了一个小宫女。 前三年里,姜太后把持朝政,打压的他无翻身之机。 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他的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这一切都让寒云心灰意冷。 蜷缩在龙椅后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的少年皇帝,望着不知被暗处哪双手打翻在地的毒酒,忽然笑出声。 他低语:“原来连求死,都要经人应允。” 宋知玉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不甘以及无可奈何的无力。 直到冬日的一个雪夜,寒云只着一身单衣,深夜枯坐在廊下…… 宋知玉能感觉到,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脱离这个世界。 宫灯在回廊尽头骤然熄灭。 他以为又是太后的眼线作弄,却见一抹茜色衣角闪过,紧接着有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冻僵的手背。 一个小宫女将披风裹住他单薄的身子,发丝扫过他耳尖,听到她说:“陛下的命,该由自己做主。” 她走时,鬓边掉落一朵栀子绒花。 第二日,姜太后晨起时七窍流血暴毙,案上留着半枚沾血的绒花。 寒云站在垂落白幡的椒房殿,看着小宫女在重重侍卫中,带着笑意盈盈走来。 她袖中匕首还在滴血,眼中却盛着比春日暖阳更耀眼的光:“那些盯着您的眼睛,奴婢都替陛下剜去了。” 这是寒云在这亲人好友相继离开的这些年里见过的最美的眼眸。 此后三年里,御书房几乎夜夜烛火通明。 小宫女握着寒云的手写下第一道政令时,窗外的红梅开得正艳。 她教他如何在奏折里暗藏玄机,如何将死士安插进禁军。 将她自己苦心绘制的大凌布防图铺在龙案上:“这是你的天下了。” 寒云的世间从黑暗,渐渐染上光,枯死的树木,有了复苏的迹象。 宋知玉满眼不可置信,没想到在红旗下长大的她,在转世的世界里,竟然这么强悍,这么嗜血,杀人如麻。 又是一以这样强势的方式将寒云拉出泥潭。 当最后一个太后党羽伏诛那日,寒云将她按在龙纹柱上,他的眼眸亮的像是揉碎了万千星河。 “做我唯一的皇后可好?” 宋知玉看到前世梦境里的她仰头吻在他眼角,听到她说:“好,我们来日方长。” 第二日的晨露还凝在莲叶上,寒云攥着拟好的圣旨大步迈向御花园。 远远望见池边那抹茜色身影时,他脚步微顿,正要唤她,却见黑影从池边草丛闪电般窜出。 那是太后生前豢养的剧毒银环蛇。 “小心!“寒云的惊呼被风撕碎。 她却纹丝未动,任由银环蛇的毒牙刺入肌肤。 她缓缓倒下,唇边挂着与正是初见时一样璀璨微笑。 寒云飞身而来,软剑削断蛇首,却见她已缓缓闭眼。 “陛下,我所求从来都不是后位……” 她的声音比风还轻,很快便消散了。 寒云的瞳孔骤缩,怀中的身躯渐渐变得冰冷,他震碎宫瓦的怒吼。 “区区一条毒蛇,我不信你对付不了!” 他攥着她冰凉的手,不解质问,“为何要在我非你不可时,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怀中的人却再无回应,唯有鬓边那支绒花,轻轻落在他掌心,仿佛他们初见时那个雪夜,落在他肩头的第一片雪。 宋知玉没想到,这一世的世界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也看不透,这一世的她明明可以杀了身边高手如云的姜太后,却不曾出手弄死那条毒蛇。 像是故意要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一般,非要让寒云目睹一场惨剧。 这就是寒云甘愿困在这里不肯离开的原因么? 他猜不透,想不透,一次次在这个记忆里寻找答案,却始终寻不到答案。 第138章 以她的性格 还没等宋知玉多想,她又回到了寒云幼时的记忆里…… 她要是不引导寒云的魂魄归位,他是不是就要重复无数遍这一世的回忆? 然后一遍遍经历痛苦? 难怪慧海大师要她进来引导,原来困住寒云的源头是她。 宋知玉心念一动,努力感受寒云的魂魄所在时,果断念动口诀。 不消片刻,他的命盘出现在昏暗尽头,当她将口诀念完,转动的记忆顿停,如镜片破碎消散。 那一缕魂魄应该是归位了。 宋知玉的意识也被弹了出来。 她也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揉了揉太阳穴,便急不可耐的问慧海住持:“大师,是不是引导成功了?” 慧海大师双手合十,慈眉微弯,苍老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欣慰:“是。” 他抬手示意宋知玉看向那莲花铜灯,“你看这命灯,自你醒来后便稳定,不再是随时会灭的状态。” 宋知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烛火正跳动着温暖的橘色火焰,比早前稳定了很多。 她神色微松,如此距离寒云清醒又更近了一步。 “只是……”慧海大师忽然叹息,手指捻动佛珠,“女施主可知,他心里的所有执念,皆是你?” 宋知玉有所猜测,可所有执念都是她…… 换句话就是说困住他三魂七魄的源头都是因为她? 这…… 她这一世又一世到底都干了什么?难不成她梦境里看到的自己死亡的一幕,都如方才看到的那样,都是她故意为之? 可是……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觉得以她的性格,不应该做那样的选择。 对她来说,爱了就是爱了。 爱了就会与他好好在一起,就如现在,确定了爱意,她就与他一同回来了,她也打算与寒云好好在一起。 又怎么会如寒云的前世记忆里那般,在互通心意后,以必死的结局,让他感到那种得到后又失去的绝望? 宋知玉实在想不通。 慧海大师看了她一眼,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慈悲,“贫僧有一言相劝。” “执念可成舟,亦能覆舟,望女施主莫再负了今生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宋知玉微怔,总觉得大师话里有话。 可她不是被系统拉到古代来的么?难不成是她想的理所当然了? 系统才是那个偶然? 她着急想要知道原因,便也坦言,“大师,您神通广大,应是知晓我乃异界之魂,我听您的意思,我穿越时空似乎另有隐情,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何?” 慧海大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女施主,这世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你穿越而来,看似偶然,实则是跨越时空的因果。” 宋知玉听得云里雾里:“大师,您能否说得明白些?” 慧海大师视线重新落在宋知玉身上。 “女施主,你可曾想过,为何独独是你穿越到了这里?又为何会与这位施主产生如此深的羁绊?” 宋知玉还真不曾想过,她只以为是她运气好,得了系统绑定,获得二次活在人世间的机缘。 与寒云相识,她也只以为是偶然。 “还请大师明说。”宋知玉不喜欢猜来猜去。 “这一切,并非巧合。你的到来,另有高人引导,且此人与你们二人之间也存了因果。他或许是知晓了你们的前世的因果,才出手将你引至此地,只为解开这纠缠多世纠葛。” 另有高人? 宋知玉心中一惊,蓦地想起那独眼术老者,她来到这里,遇到过的第一个高人就是此人,并且也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突然问道:“大师,您的意思是,那高人让我穿越到这里,是为了弥补前世留下的遗憾?” 慧海大师轻轻摇头:“非也,是让你们二人在今生真正解开累世情结,修成正果。” 宋知玉大概懂了,但她想要真正清楚前几世的真相,还需找到那个高人才行。 “大师,那您可知,那高人如今在何处?” 慧海大师面有难的,微微摇了摇头:“此人造诣比贫僧高,寻他并非易事。” 如此说来,就是大师也摸不到对方的行踪,那她就更没法找到那人了。 这时,慧海大师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开口了,“施主莫急,你不去寻他,他自会来寻你。” 也是,那人费尽心思引她穿越,必然也有所求,那便等那人自己寻来,不急于一时。 宋知玉压下求知欲。 这时更声敲响,她往窗外看了眼,才发现此时已是卯时,沉沉黑夜也因日升,有了一丝光亮。 慧海大师此时已闭上了眼,入定前让宋知玉去休息,说是白天日头正盛,不宜引魂。 第四次引魂要在傍晚时分才会开始。 宋知玉便也去了隔壁厢房,这会她也没什么心思洗漱,只想着躺下歇息。 干脆直接躺在榻上,只是明明很困,耳畔却始终回荡着慧海大师那讳莫如深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染上鱼肚白时才渐渐入睡。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未时末,才清醒,并且是被饿醒的。 她刚一睁眼,便听到院里寒风、寒雪的对话声。 宋知玉猛然想起,昨夜后面似乎并没有听到刺客的动静,难不成在她入梦引魂的时候,就已经被解决了? 她赶忙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随意匆匆走出厢房。 院中,寒风与寒雪正神色凝重地低声交谈,见她出来,皆是一愣。 寒风率先回过神来,拱手行礼道:“宋姑娘安好。” 宋知玉顾不上许多,急切问出声:“昨夜怎么回事?刺客没来?” 寒雪皱着眉头,微微摇头:“昨夜刺客来了,不过在我们察觉之前,就被一伙神秘人击退,对方出手狠辣,没留下一个活口。” 宋知玉心头猛跳。 怎么又来了些不明身份的人? 可即便如此,这群人是敌是友,依旧难以分辨。 或许是寒云认识的人,也可能对方只是与姜国公府有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缘故。 宋知玉想了想,追问了一句:“可查出这些人的来历?” 寒风摇了摇头:“目前毫无头绪,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线索,属下只知这群人武力高强且诡异,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所能拥有。” 宋知玉陷入沉思,眉头紧锁。 可惜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 这么尴尬的情况让宋知玉尴尬了很多下。 寒雪也是笑了起来,“宋姑娘,刺客的事由我和寒风操心,你睡了这么久,想必饿坏了,我这就去帮你拿饭菜来。” 寒雪动作很快,没让她久等。 闻着饭菜香味,终究饥饿战胜思绪,宋知玉果断放下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干饭。 第139章 反常 与此同时,法华寺。 夜枭单膝跪在禅房冰凉的青砖上,殿内檀香萦绕,却掩不住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主子,昨夜属下派暗卫回京刺探,却遭一股神秘势力伏击……” 眼下大凌只剩下三股势力,一方是赵怀安,赵怀安远离京城,不可能是他的人。 还剩下的便是他们姜府以及凌云霄那一方。 又哪来的第四股神秘势力。 姜太后斜倚在禅椅上,微微挑眉,似乎是不信,“夜枭,休要找借口,如今你办事不力,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哀家可以不罚你,就由你夫人未央代你受罚。” 说的很是大发慈悲的样子。 一提到心爱之人,夜枭浑身一震,赶忙开口请求。 “请主子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只要您不动未央,卑职今夜定取凌云霄首级!” 姜太后慢条斯理地转动着翡翠佛珠,“晚了!哀家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了?桂嬷嬷,将人带上来!” 话音未落,禅房木门吱呀推开,桂嬷嬷拖着个纤弱身影踉跄而入。 “未央!”夜枭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前。 “夫君……”被拖进来的女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唤了夜枭便晕了过去。 夜枭眼里只剩下她发丝凌乱,嘴角血迹斑斑,双眼紧闭,生死未卜的模样。 他颤抖着将人揽入怀中,指尖触到她后背的鞭痕,喉间溢出一声痛苦低吼。 姜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冷冷开口。 “夜枭,这就是你办事不力的下场。” 姜太后说完这句,缓缓起身,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晃,“凌云霄如今手握大凌半数兵权,朝堂上也已稳压哀家,今晚你若再办不成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未央苍白的脸,“哀家不介意送这小娘子去黄泉路上等你。” 姜太后不信任何人,即便是心腹手下,也一样,她只信,手握手下命脉,才能让手下尽心尽力。 她此番目的,也只为了逼迫夜枭今晚不遗余力送凌云霄上路。 她可不管夜枭和未央的死活,都不过是她养的狗。 夜枭却如坠冰窟,感受着怀中女子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他想起新婚之夜,未央羞涩地将亲手绣的香囊塞进他掌心,如今,这抹温柔却要被这深宫权谋碾碎。 枉费他与未央为太后尽心尽力,到最后却得了这样的结局。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不可能放着未央不管,他只能全力以赴,没有旁的选择。 夜枭心中一片荒凉,眼底也一片死寂。 他轻轻放下未央,立下誓言,“属下今晚必当送凌云霄下黄泉。” 姜太后盯着夜枭决绝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哀家信你。好了,桂嬷嬷,请太医给未央治伤。”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姜太后一向如此行事。 夜枭见姜太后还愿意给未央治疗,心下微安,恭敬退下。 ———— 萱草院。 晚间亥时初,凌云霄的第四次引魂顺利完成,开始了第五次引魂。 第四次引魂,宋知玉本以为还需她进去引魂,慧海大师却说,第三次需要她是因为寒云被困的乃是主思想的天冲魄,所以引导归位困难。 接下来第四次和第五次是主身体、主强健的地二魄,他来引导即可。 这样她还能轻松点,只需静静等待即可。 隔了将近一个时辰,第五次引魂时,她似乎听到隔壁寒风的厢房,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宋知玉猜测可能鹤鸣殿那边有动静了,或许是刺客来袭。 …… 鹤鸣院中。 隐在暗处的寒雪耳尖微动,忽听院外传来异常的破风声。 刺客来了! 他们果然先来了这处! 守在暗处的守卫知道刺客来袭,而且听动静人数不少,一个个神色凝重,握着武器蠢蠢欲动。 寒雪还记着宋知玉关照的话,暗暗命令众人不可动手,随后下令在里面抬担架的侍卫开始演戏。 下一秒,只见数百道黑影如鬼魅般跃上墙头。 她神色凝重,又是数百人。 她记得姜国公府府培养的死士大约有三百人左右,前头狩猎时便已损失五六十,后在主子追宋知玉的时候,又损失了百来人,昨夜也损失了几十个。 眼下姜太后手里的死士,应该仅剩下这百来号。 今晚她这是打算鱼死网破,势必要杀死主子了。 可惜,姜太后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那些刺客见鹤鸣院中躺在担架上的“凌云霄”,却并未马上动手。 寒雪蹙眉,暗想难不成他们的把戏被这群刺客看透了? 否则为何迟迟不动手? 只思考的几息,墙头出现一个蒙着玄色面巾,手中冰魄银针的男子。 寒雪脸色骤变,暗道不妙,是夜枭!他亲自带队杀来了! 此人正是传闻中姜太后麾下最狠厉的杀手夜枭。 此人武力高强,唯有主子与他可一战。 而且他手里的银针,是他独有的武器,此银针由极寒之地的冰魄铁矿石提炼而成,刺入体内后,瞬间释放出冰寒之气,使人冻结血液和经脉,失去行动能力。 颇为棘手。 她有点不确定今晚,宋知玉的计策还能不能顺利进行。 寒雪指尖无意识握紧袖中淬毒的银针,目光紧锁那个负手而立的夜枭。 忽然发现今夜的夜枭与之前狩猎宴上行刺时大不相同。 之前他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可此刻,他却安静得反常,玄色大氅上积了层薄雪,在月光映照下,侧脸的轮廓竟显出几分颓丧。 寒雪微微眯起眼,将这份异样默默记在心底,按捺住内心的烦躁,继续隐匿在黑暗中。 就在梆子声划破寂静时,夜枭猛地转身,眼中狠厉下令:“动手!” 话音未落,数百名黑衣人如从墙头跃下,直扑院中将要被抬出去的“凌云霄”以及一众侍卫。 寒雪心头泛起更深的疑惑。 这种行动,按理夜枭必定首当其冲,以雷霆之势冲入敌阵,可今晚他却只是一声令下,自己仍稳稳地站在原地,只望着黑衣人动手,眼神却深邃难测。 可夜枭反常的表现,反倒让寒雪隐隐感到不安。 难不成姜太后还有后手? 第140章 动摇 寒雪来不及多想,目光一凛,立即下令:“放箭。” 破空声骤起,第一支长箭精准穿透院中被特地掩藏的酒坛。 陶片迸裂的脆响中,浓烈的酒香裹挟着迷幻香迅速蔓延,冲在最前的五名黑衣刺客顿时僵在原地。 “中计了!有毒!” 后方刺客们连忙捂住口鼻,这时中了幻香的五个刺客,已怪叫着反身扑向自己人。 一时间,院内刀剑相击的铮鸣混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令原本整齐的刺客阵型瞬间分崩离析。 后方的刺客见状纷纷后退,却被方才还在抬“凌云霄”侍卫截断退路,也令原本就混乱的场面更加混乱。 “勿恋战,撤退。”寒雪可不能让这几个暗卫乱了计划。 她望着混乱的场面,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切都如宋姑娘计划的一般,十分顺利。 还真是被她说准了,虽然迷幻药只够迷到几个人,但确实令没中药的刺客们乱了阵脚。 而一直不曾出手的夜枭,也未料到寒雪他们会设下埋伏,察觉到不对劲时,当机立断沉喝一声:“全体撤退!“ 寒雪抬眼望去,只见夜枭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又怎会让刺客们有逃跑的机会,自然是乘胜追击。 “继续放。” 下一秒,“咻——“的一声划破夜空,第二支箭尾缠绕的浸油麻布的箭射精准钉入东侧酒坛堆。 第三支,第四支…….连连射出,只几息功夫,鹤鸣院四周燃起火墙,画地为牢,将刺客们圈在其中。 紧接着,烈焰如狂龙般顺着浸透烈酒蔓延,“轰“的一声巨响,整排酒坛接连炸开。 火舌裹挟着灼热气浪扑向慌乱的刺客们,惨叫声中,夜枭神色骤沉,使用内力强行破开火焰牢笼。 “撤退!” 那些未被火势灼烧的刺客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顿时有顺向破口处撤退。 寒雪瞳孔骤缩,没想到夜枭的内力强横到可以破开火墙,好在他们还有第二手准备。 “弓箭手!”寒雪当即下令。 这时,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纷纷现身鹤鸣院四周,强势射出箭雨。 大部分刺客中箭倒地,扭曲的躯体倒在火光中。 夜枭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气势骤然暴虐,宛如被激怒的困兽。 他猛地抬头,凛冽如鹰的目光穿透浓烟,精准锁定寒雪的藏身之处。 在寒雪尚未来得及转移阵地时,三枚泛着寒光的冰魄银针已破空而至。 她瞳孔骤缩,迅速后仰,银针擦着她的鬓角飞过,钉入身后的廊柱,瞬间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 她这才惊觉,夜枭的洞察能力如此厉害,竟然在她未散出一丝气息时,找到她,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寒雪反手将染毒的银针甩向夜枭。 来而不往非礼也!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夜枭的声音裹挟着怒意与杀意,震得四周的空气都微微发颤。 他足尖一点,如鹰般朝着寒雪掠来。 霎时间,暗卫们发现夜枭意图对寒雪下杀手,手中强弓拉满,箭雨如流星般朝着夜枭倾泻而下,阻拦其动作。 夜枭冷哼一声,袖子翻飞间,将射来的箭矢纷纷格开。 寒雪趁此机会,迅速翻身跃上屋顶。 那夜枭紧随其后追击而来。 寒雪望着站在对立面的夜枭,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她试图拉拢过夜枭,可他重情重义,只因姜国公救过他一命,执意帮着姜国公府为非作歹。 如今,怕是要将这条命还给姜国公府了。 寒雪对夜枭的重情重义,还是很欣赏的。 而且她觉得今晚的夜枭,很不对劲,她猜测可能与姜太后有关。 于是她眼眸一转,开口劝了一句。 “夜枭,你当真要替姜府卖命?倘若你现在反悔,转投陛下,或许还有转机,你跟着姜太后,你和你爱人到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夜枭蒙着玄色面巾的脸在月色下忽明忽暗,寒雪的话直戳他心窝子。 方才那句“你和爱人只有死路一条”的话,让他瞳孔骤然收缩,顿时想起未央满身是血呼吸微弱的模样。 他心里非常清楚,寒雪说的是实话,。 夜枭眼里的一丝飘忽,被寒雪捕捉到,这更让她确信,他和姜太后之间有了间隙。 毕竟姜太后为人阴狠狡诈,也不会将属下当人看,而以她对夜枭的了解,能牵制夜枭的只有未央。 寒雪当即有了猜测,今晚夜枭的行动,是姜太后拿未央做威胁。 她突然嘲讽起来:“夜枭,你还真是傻的离谱。” “你好好想想,今晚即便你事成,姜太后放过你和未央,可有一就有二,你当真要让你心爱之人,下半辈子处在随时丢命的处境中吗?” 夜枭听后心神惧震,手中的银针在月光下泛起冷芒,却迟迟未射向寒雪。 记忆如潮水漫过脑海。 五年前那个雪夜,他身受重伤,蜷缩在破庙里渐渐失温,是未央用体温将他暖醒。 他爱未央已胜过一切,此刻被寒雪一番话戳中,自然有所动摇。 可想到今日姜太后说:“你要未央活着,就必须杀死皇帝。” 眼下,他还有的选么? 寒雪见他动摇再接再厉游说他。 “夜枭,将太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鸩杀,你以为未央在她手底下能活多久?” 夜枭的手狠狠攥紧,他不想再次看到未央生死不知的躺在冰凉的地砖上,生死皆掌控在别人手里。 寒雪说的没错,姜太后的允诺就像冰面下的毒蛇,看似无害,实则致命。 若今夜事成,未央不过侥幸活命;下一次,姜太后若想对付谁,未央还是会被拿来当作威胁他的底牌。 说到底,他帮姜国公所做的事,足以还清当初的救命之恩…… 况且,他的未央并不欠姜府,更不欠姜太后。 寒雪见他动摇的彻底,当即放下诱饵:“夜枭,你若将下面的刺客,一个不留的击杀,选投陛下这里,今夜我就能把未央带来见你。” 寒雪的话一落,似乎周遭都寂静了下来。 夜枭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火墙与箭雨之下,姜太后的死士,内心煎熬。 “我给你十息考虑,错过了可就再也没人能帮你了。” 话刚落,寒雪立即开始数数。 “一、二、三……” 第141章 夜枭的诚意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夏日的风带着灼热的气息在屋檐吹过。 吹的夜枭内心翻滚起波澜。 他微微垂眸,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之前那些被他亲手斩杀的“寒”字辈暗卫的面容,一个个在他眼前浮现。 良久,他才开口拒绝:“我不会转投陛下,毕竟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他就算能容我,寒字辈的暗卫也不会容我。” 夜枭声音低沉,带着历经沧桑的疲惫。 寒雪的脸色瞬间一沉,她向前一步,眼神凌厉:“你想好了?当真要一条路走到黑,与陛下为敌?” 她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似乎他敢点头,下一秒就是兵刃相见。 夜枭却缓缓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寒雪,眼神中多了抹复杂。 “不,我……我不会再与陛下为敌,但我也不想再成为谁手中的杀人利器。” 这一刻,他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语气略显轻松。 寒雪挑眉,眼中满含惊讶。 她原本以为夜枭会顽抗到底,没想到他竟然想通了。 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不与他们为敌,少一个强劲的对手也不错。 寒雪眼中多了几分好奇:“那你不打算再为姜家效力,又不想投靠陛下,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夜枭眼眸微闪,眸光似透过寒雪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哦? 真是难得。 夜枭竟然想跟她做交易? 这有点出乎寒雪的意料,而且以他的为人,这话肯定是真的。 她自然能不与夜枭打就不打,毕竟她不确定她有没有胜算。 “你且说说看,我再决定要不要与你做交易。” “今晚带来的人我亲手解决。”夜枭收起手中银针开口道。 寒雪愣了愣,眉头紧皱:“算哪门子交易?” 她不解地看着夜枭,不明白他所谓的交易究竟有何意义。 夜枭像是没说完,又补充道:“今晚的人我亲自解决,我希望我们的前仇旧怨在今晚一笔勾销,并且你们得给我和未央安排一个新身份出城。” 他知道,只有远离这纷争不断的京城,他和未央才能真正过上平静的生活。 寒雪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夜枭竟然想要带着未央隐退,远离这权力的旋涡。 不过,她很快摇头拒绝了。 “你这个交易在我看来,好处算是全归了你。你且瞧瞧,下面的刺客已所剩无几,不用你出手,他们今晚也必死无疑,这我可不能答应。” 夜枭的目光顺着寒雪的话落下、只见鹤鸣院内火光摇曳,厮杀声渐弱。 他带来的人在他们谈话间,只剩下二十余人。 确实如寒雪所言,不用他出手也能解决。 夜枭沉思片刻,眼中有了决然的情绪,咬牙抛出了手中的筹码:“那么,加上宁皇太妃的消息呢?” 他这句话说出来,算是背叛了姜家。 寒雪闻言脸色瞬间大变。 主子母妃没死的消息,她也是前段时间才知晓,此刻寒影怕是还带着暗卫们,正在皇宫内四处查探宁皇太妃的下落。 她眼神中满是怀疑:“你当真知道她的下落?” 夜枭微微颔首,十分肯定:“我为姜太后出生入死,自然知晓此事。”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只有用这个秘密,才能换来他和未央的自由。 寒雪紧紧盯着夜枭,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破绽。 许久,她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敢骗我,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碎尸万段。” 夜枭心中一松:“成交,不过,我要先拿到文书,才会说出皇太妃的下落。” 寒雪立即点头:“文书不难,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话落下巴微点,“下面那二十余名刺客就交给你了,杀了他们我便命人去办。” 夜枭这人,一旦下定决心,出手一向狠辣。 他点了点头,抽出腰间的长剑。 身形一闪,便跃下屋檐。 那些刺客见是首领下来,以为是来协助他们的,不料,夜枭却将剑对准了他们。 “夜枭大人,你!你为何背叛我等?太后对您不好吗?”有人不可置信。 也有人破口大骂:“好你个狗东西,忘恩负义!枉费太后一路提拔你,你竟临阵背刺我等,你切给我等着,待我杀出重围,必将此事禀告太后!” 若不是太后做事过绝,他又怎会下此决心? 夜枭冷冷一笑,无声道:“你……没机会了。” 话落,第一剑便刺向那破口大骂的刺客心口,令他当场气绝。 那些刺客见夜枭当真杀了自己人,都傻眼了,随后便是强烈的反击。 被背叛的滋味让他们群情激愤,调转身形围攻夜枭。 夜枭呢,神色丝毫未变。 他除了银针使的出神入化,剑法也是狠辣而精妙,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刺客要害。 这些刺客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在夜枭的攻击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鲜血飞溅,惨叫声回荡在这寒夜之中。 待夜枭解决完最后一个刺客,他的身上也沾满了鲜血。 他缓缓越上屋檐,看向寒雪:“我的诚意足够,眼下我要去救未央,卯时初北城门口,我等你带着文书前来。” 寒雪点了点头:“你放心,城门口等你。” 夜枭对着寒雪拱手后,身形一闪便离开了。 寒雪视线转向院内。 方才那场刺杀,血腥味还在空气中弥漫。 远处,夜枭的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寒雪望着那抹黑影消失的方向,眸色难明。 她倒希望夜枭真能远离京城,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毕竟,同样是暗卫,她和寒星这辈子怕是得一直留在主子身边,普通人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奢望。 她只希望她和寒星能一直活着…… 如此便好。 很快,寒雪就压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神色恢复平静,对着手下吩咐。 “收拾好残局。” 暗卫们立即领命,开始处理庭院里打斗留下的痕迹,将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整理好凌乱的物件。 寒雪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回想着今夜与夜枭谈话的每个细节,暗忖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数。 随后,她招来暗卫,低声道:“去取两份身份文书,要快。” 暗卫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寒雪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却照不亮京城这深不可测的局势。 夜枭的叛变只会是开始,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处理完这些琐碎事,寒雪毫不犹豫地朝着萱草院而去。 主子现在尚未清醒,眼下也没个做主的人。 但她已经把宋知玉当成了主子,她觉得宋知玉是个有主意的,她得将今晚的事与她说一说,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吩咐。 第142章 不确定 萱草院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与鹤鸣院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寒雪到来时,寒风和宋知玉正坐在廊下赏月。 宋知玉是白天睡过了,这会还不是很困,寒风则是担心鹤鸣院的战况,想的多了便睡不着了。 于是在院子里徘徊走动的二人,干脆一起搬了凳子,闲聊了一阵。 只是还没说什么,便看到寒雪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进来看了二人一眼,抛下一句:“今晚夜枭叛变了。” 这话惊的寒风倒吸一口凉气。 他揉了揉耳垂,惊疑不定的问出声:“我没听错吧?你是说,你是说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夜枭,那个妻奴夜枭,叛变了?!” 寒雪瞪了他作怪的样子一眼,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你没听错,是他。” 随后寒雪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因为宋知玉在,她隐瞒了凌云霄母妃下落的事。 毕竟她认为有些事,得主子亲口说。 宋知玉不知道夜枭是谁,但从二人的对话中,得知夜枭是姜太后的心腹,性格古板固执但又深情。 让这样的人敢于叛变,大概率是因为所爱。 宋知玉皱起眉头,觉得就这样把人放走不好,万一寒云醒来,问起,寒雪他们连夜枭去向在哪都不知道,怕是要受罚。 “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最好是派人跟踪夜枭。” 寒雪和寒风同时看向宋知玉。 寒雪问:“是觉得夜枭不是真叛变?” 宋知玉微微摇头:“不是,我想着他此次背叛逃跑,太后必然会派人追杀,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届时也可出手帮他一二,让他记住这份情。” 寒雪眼前一亮,对着宋知玉竖起大拇指,赞同道:“夜枭此人虽然狡黠,但也是个重情义之人。若是让他欠下这份情,将来有需要找他时,他一定不会拒绝。” 寒风在一旁微微点头,认可了这个计划。 “宋姑娘说的有理,即便姜太后放他离开,我们也得留意一下他的去向。” 于是乎,寒雪立马点了几个轻功了得,擅长跟踪的暗卫,吩咐他们先去北城门口等着夜枭,待他出城,悄悄跟上。 临近卯时,暗卫带着身份文书匆匆赶来萱草院。 寒雪接过文书,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也带着几名手下前往北城门。 此时的北城门,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寂静,只有守卫在城墙上巡逻。 等寒雪踩着残雪奔至城门口时,远远望去,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阴影里,夜枭正坐在车头,看不清神色。 行至马车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此刻夜枭神色急切,见寒雪来了,眼中亮起喜色:“你可算来了!” 寒雪还没见过夜枭这样神色外露,心知他估计回法华寺经过了恶战。 想从太后手里抢人,可不容易。 她快步上前,压低的声线里有好奇。 “你是如何从姜太后手里救出她的?” 夜枭不想拖延时间,想着反正也已经背叛了姜太后,也没隐瞒的必要,扯了扯嘴角,“迷香。” 话落他催促道,“文书呢?” 寒雪见他这么着急,更好奇了,“你把人迷昏了,短时间内姜太后来不及追杀你,你急什么?” 夜枭见她不问出个所以然不会给文书,微微蹙眉,但还是将前因后果说了。 “点了迷香时,被桂嬷嬷看到,她想喊人,不得已……”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我只能杀了她。” “什么?!”寒雪脸色骤变。 桂嬷嬷才是太后真正的心腹,亲近之人。 夜枭杀了她,无异于在姜太后心口插了一刀。 “你可知姜太后醒来后会如何?她定会倾尽全力追杀你!” 夜枭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顾不了那么多了,若不杀她,如何能顺利带走未央?” 为了自家媳妇,他还真是豁出去了。 寒雪没了疑惑,爽快的将文书递过去,“文书你拿好。” 夜枭接过文书,揣进怀里,他咳嗽两声,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却仍强撑着道,“多谢。” 寒雪见此,起了恻隐之心,又扔给他几瓶金创药,“收着吧,想来你们接下来的路不会太顺利。” 夜枭伸手接过寒雪递来的几瓶金疮药,微微点头,将这份好意记在心里。 寒雪这才问道:“宁皇贵妃呢?她现在何处?”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 夜枭一秒没耽搁:“在御膳房粮库的隔层里。每日辰时和申时,会有人送饭进去。” 他顿了顿,看向寒雪的眼神有些复杂,提醒道:“不过,你们见到她时,最好有个准备……” 寒雪闻言心头略沉。 她如何能不明白夜枭的意思? 姜太后恨极了宁皇贵妃,这十几年,只怕早已将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当真是没料到,姜太后会将人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她信得过夜枭,得了确切消息,骑着马走向城门口,取出一块令牌,对守城侍卫喝道:“开城门,放行!” 城门守卫见是“御”字令牌,惊讶了一瞬,赶忙打开城门。 夜枭立即扬起马鞭,马车启动的瞬间,他回头喊了句:“保重!” 声音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而寒雪,也没回府邸,而是直奔皇宫,去寻寒影。 她怕姜太后遭夜枭背叛后,会将人转移,她得先将人救出来。 另一边,天微微亮时,宋知玉和慧海大师结束了第六次引魂。 她疲惫地靠坐在一旁。 慧海大师走上前来,仔细查看寒云的情况,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此前引回来的魂魄已趋于稳定,且贫僧发现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修复他受损的神魂。” 修复受损魂魄? 宋知玉心中一动,心里有个个猜测。 这很大可能是她从系统买的安神丸起了作用。 但她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只说了一句:“不管如何,这都是好事。” 慧海大师微微颔首,道:“如此的修复之力,贫僧敢断言,今晚将他的魂魄全部归位,便可清醒。” 闻言的宋知玉精神一振,终于到第三天了,寒云终于要醒了。 这两天她心里其实很焦虑,怕寒云醒不过来,现在得到慧海大师肯定的话,怎么能不欣喜。 只是没能精神多久。 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时,宋知玉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连日来的劳累让她疲惫不堪。 慧海大师其实也很累,便道:“宋施主,到傍晚时分行第七次引魂,最后一晚引魂至关重要,须得养足精神。” 宋知玉觉得慧海大师说的对,便依言去歇息。 ——— 倒是皇宫里的寒雪和寒影二人,是一点也睡不着了。 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令人胆寒的情景。 粮仓暗门开启的瞬间,一股腥臊之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令人作呕。 昏黄的光晕里,蜷缩在铁笼角落里枯槁的女子身影,让寒影和寒雪僵在原地。 不确定里面那个满头披散白发的人,是不是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宁皇贵妃…… 第143章 心智受损 铁笼里,那道身影四肢被粗重的链条锁着,垂着头,看不清样貌。 但她身上那件褪色的梅红色宫装裙,让二人确定了,她当真是宁皇太妃。 寒雪直直盯着那些布料破破烂烂,挂在她身上,看着那些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鞭痕与溃烂的伤口。 她攥紧了拳头。 宁皇太妃待人和善,不曾与姜太后为敌过,甚至在姜太后不受宠时,也不曾怠慢过一分,可姜太后呢? 她为了权势,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出来的? 她就是一条阴湿的毒蛇,随时都要毒死别人。 寒影看到这里已忍不住侧头,他毕竟是男子,如此直视皇太妃不合适。 而寒雪,强忍着心里滔天的怒火,细细打量,发誓定要那姜太后偿还百倍千倍。 她上前一步,轻声唤道,“皇贵妃?” 她唤的还是先帝在世时候的尊称,事实上理应说是皇太妃。 就怕她不知道在叫她。 宁皇太妃听到动静果然有了反应,只是待她缓缓抬头时…… 寒雪手中的钥匙“当啷”一声坠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她眼里是久久难以消散的不可置信。 宁皇太妃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如今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疤痕,左眼皮蒙着血痂结成的翳,嘴角歪斜对着她无声咧嘴痴笑。 “娘娘......”寒雪忍不住走到笼前,声音哽咽。 宁皇贵妃却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枯瘦如柴的手指抓着铁条摇晃。 寒雪当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十几年的与世隔绝与反复折磨,怕是皇太妃已经疯了。 “得赶紧带娘娘出去。”寒雪强压下翻涌的怒意。 她火速打开铁笼,帮她解开四肢铁链,却在解开时,却被宁皇贵妃突然咬住手腕。 剧痛袭来的瞬间,寒雪看见皇太妃空洞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心中一喜,或许还有救治的方法。 “寒影,过来搭把手!” 下一秒,宁皇太妃又被癫狂取代。 寒影闻言回头,瞧见皇太妃将寒雪咬的死死的,慌忙掏出早已准备好妃布条,捂住宁皇贵妃口鼻,待她昏过去由他背着将人安置在了养心殿偏殿。 元庆早已在此等候,见他们真的将皇太妃带回来,激动的直抹眼泪。 寒雪将宁皇太妃的手腕置于软垫之上把脉。 指尖触到脉搏的刹那,她微微蹙眉。 脉象虽弱,却意外平稳,并无暗伤淤积之象。 可她抬眼望向榻上之人,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回想起方才她睁眼时,空洞无神的双眼,又仔仔细细把脉了一番。 元庆在一旁擦了擦眼角,望着满头华发的身影,“寒雪,皇太妃还能恢复如初吗?” “娘娘身子虚弱,所幸并无严重内伤。” 寒雪收回手,神色凝重,“还有这些皮外伤......即便悉心医治,也定会留下疤痕。” 元庆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还好,没有内伤,只是皮外伤留疤,问题不大,他可以多花些心思去寻一寻有没有祛疤药膏。 寒雪则从药箱中取出金疮药和干净的纱布,动作轻柔地为宁皇太妃擦拭清理伤口、随后上药包扎。 包扎完毕,寒雪却声音一沉,“元庆,更棘手的是......娘娘的心智受损严重,如今已然疯癫。” 一句话将元庆飞走的神思拉回现实,惊呼出声,“什么?!疯癫?!” 喊完又背着手在殿里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主子若见到娘娘如此,怕是会更难受……” 寒雪微微叹了一口气,“以我的医术怕是难以治愈,唯有找到神医门门主毛老,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元庆更急了,他不是没派人找过神:“神医门向来神秘,门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寒影在一旁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找到他!” 元庆却不认为他们能找到,在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后,突然灵光大闪,“或许不用找毛老,皇太妃也有治愈的可能!” 寒雪和寒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出:“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比毛老更厉害的人?” 元庆轻轻摇头,“那倒不是。” 这简短的回答让寒雪和寒影同时蹙起眉头,可他们知道元庆为人沉稳,断不会无端乱说,于是按捺住心中疑惑,静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元庆目光深邃,缓缓开口:“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宋小主?她曾说她手里的药,都出自神医门,或许她与毛老关系匪浅。” 此言一出,寒雪激动的猛站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带翻了身旁的矮凳。 “我怎么把宋姑娘给忘了!” 寒影不由侧目看向寒雪,“只是个猜测,你这么激动干嘛?” 寒雪却大力拍在寒影的肩膀,声音激动:“我能不激动嘛!我认为宋小主手里的药并非出自神医门。” 话语稍作停顿,声音却高了几个度,“我觉得她手里的药,比神医门的药更厉害。” 寒影露出惊讶之色,忙问:“怎么说?” 寒雪压了压高涨的情绪:“主子受伤,用的她给的护心药,那药药效之快、之奇,与我所知的神医门的药大不相同。” 元庆一听是这个回事,激动的直搓手。 宋知玉可真是主子的福星。 “如此说来,这宋小主背后,或许另有一股神秘势力,甚至有可能比神医门还要高深莫测,那她手里或许真有能治愈的神药也说不准!” 寒雪深感认同,当即决定回府邸去找宋知玉。 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冲进萱草院,与宋知玉一探究竟。 可当她到了宋知玉卧室门口,刚要抬手敲门,一道身影却突然从暗处闪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寒雪,宋姑娘歇息了,你莫要吵醒她!” 寒风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浇灭了寒雪所有的急切。 她一愣,随即猛的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瞧我这脑子!” 宋姑娘一夜未睡,她若在此时叫醒她,那她真是罪过。 寒风头一次见寒雪如此毛躁,不禁泛起疑惑,“可是出了什么事?” 寒雪轻点头,“皇太妃找到了。” 这让寒风更疑惑了,“这与宋姑娘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激动也该守在主子那边,等他醒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寒雪却摇头,“皇太妃的情况很不好,她……她得了疯症,正因如此,我才这般着急想找宋姑娘,想问问她手里有没有能治疗疯病的药。” 第144章 绝对可行 寒风心中恍然。 难怪寒雪这般急切。 他微微皱眉,沉吟道:“或许宋姑娘真有办法。不过,一切还是等主子醒来再谈,皇太妃的事不急于一时。” 寒雪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也只能这样了。” 与此同时,法华寺。 太后得知夜枭叛逃后,并且杀了桂嬷嬷后,勃然大怒。 她立即召见了姜老国公,将手里能用的死士都用来追杀他。 一场围绕着夜枭的生死追逐,悄然展开。 而凌云霄这里,姜太后以及整个姜府也没想过要放弃刺杀。 姜太后和姜老国公暗中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花重金聘请“暗蝎”组织顶级杀手刺杀凌云霄。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便到了凌云霄引魂至关重要的一晚。 戌时末,月上树梢,萱草院主卧内,烛火摇晃着昏黄的光影。 第八次引魂仪式已近尾声,慧海大师枯瘦的手指捻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的梵音渐渐消散。 三魂五魄已归位,眼下只差最后二魄。 宋知玉刚出房门,就看到寒雪一身红色劲装随着夜风晃动,一晃眼便已拉着她回了偏房。 寒风紧随而至。 三人围坐了一桌,宋知玉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何事如此着急?” “宋姑娘,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姜府悬赏一万两黄金,要派暗蝎的顶级杀手取大人性命。” 又来? 这姜太后没完没了了是吧? 多大仇多大怨? 也不知道寒云到底干了什么事,是杀了她亲爹还是杀了她亲儿,要让她这么穷追不舍,连着三日接连不断派人刺杀。 那暗蝎组织,听上去就很棘手! 寒云那里只差最后一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熬过卯时…… 宋知玉思忖片刻,问道:“我们的人,能打得过暗蝎的杀手吗?” 她想着,即便打不过,只要拖到寅时便一切大吉了。 寒雪嗤笑一声,“打不起来的,那姜太后大概还不知道,暗蝎组织的真正主人是谁。” 宋知玉闻言一怔。 寒雪这话,很难不让她怀疑,“难不成暗蝎真正的主人是……” 寒雪立即点头,“暗蝎是自己人。” “奥……”宋知玉拉长调子应了一声,脑子顿时有了点子狠辣的想法。 “那暗蝎那边接了姜太后的悬赏刺杀吗?” 寒雪略一摇头,“没接,我这不是得了消息就来了嘛。” 她想着接了不行刺杀之事,有损“暗蝎”的名号,可接了装模作样刺杀,结果刺杀失败也有损暗蝎名声。 总之,接了坏处多多,还是不接为妙。 但她看宋知玉,似乎不这么想,便接着问了一句:“宋姑娘是有别的想法?” 宋知玉却是不这么想,暗蝎不接姜太后一定会派别的杀手组织前来,如此寒云今夜能否醒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还不如接了让姜太后自以为今晚寒云必死。 于是乎她点了点头,“是有点子想法……” 她一说寒雪和寒风都来了劲,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什么想法?” 宋知玉便道:“你们想想,那一万两黄金,可以买多少粮草?亦或者能给多少士兵发一个月月俸?” 寒风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盘算了一会,突然激动道:“一万两黄金买来的粮草,足够十万士兵用上三五年!” 宋知玉笑着反问,“这钱都是姜国公府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如今能改善士兵所食所用,为何要拒之门外?” 闻此言,寒雪也有点心动了。 她也曾在军营待过,知晓边境士兵日子难过,有了这笔银子改善他们的伙食,多好! 可她到底还在考虑暗蝎的名声。 寒雪考虑了许久还是觉得不妥,分析了一波。 “当真要接?可接了没成这银子怕是还得还给姜府。” 宋知玉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拿到手的银子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话落只见她眸色转冷。 要不是姜太后,寒云又怎么会昏迷不醒?她必须要让姜太后付出代价,为寒云报仇。 当即她便冷了神色:“我已有了计划,此番不但要拿姜府的银子,还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一次见她如此狠厉的模样。 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女子,此刻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仿佛变了一个人。 让他们觉得宋知玉此刻特别像凌云霄,不由便想听听她有什么计划。 宋知玉眼中闪过算计,“姜太后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不过是仗着背后有姜国公府撑腰。”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既然如此,我们便断了她的根基。” “先让暗蝎接下任务拿到一半定金,随后分一半到府邸演一场刺杀戏码,另一半扮作其他组织的刺客杀入姜国公府。” 寒风:“!!!” 他握紧腰间的佩剑,暗暗佩服的同时心中激荡不已。 他从未想过,宋知玉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雷霆手段。 他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由头。 可听宋知玉一言,瞬间醍醐灌顶。 似乎确实也不需要什么由头,他姜国公府可以派人买凶刺杀主子,别人也可以买凶刺杀姜国公。 他姜国公府得罪的人也不少,被刺杀也是常有的事。 即便是他们查到主子头上,姜太后也不敢公之于众,毕竟是她以及姜府先刺杀的是当今圣上。 这是谋逆! 姜太后绝对敢怒不敢言,说不定还会被气病。 这还真是好处全让他们这一方得了。 寒风越想越期待,恨不得立即动手。 寒雪却还有顾虑,犹豫着开口,“那刺杀主子一事,主子没死如何向姜太后交代?而且,没成的话让暗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宋知玉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事,这里是古代,又没监控。 “让暗蝎拿着寒云贴身物件去回了姜太后,便说刺杀成功了。” 撒个谎? 还可以这样吗? 寒雪不由一愣,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这事总有露馅的时候,届时暗蝎组织……” “露馅之时便是暗蝎消失于江湖之时,跟一万两黄金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重要?”宋知玉打断她。 这…… 寒雪觉得都重要。 暗蝎是主子好不容易成立的江湖组织,说解散就解散不好吧。 但那一万两黄金也着实令人心动。 不待寒雪回答。 宋知玉却又补充道:“暗蝎只是在江湖上消失,换个名字重出江湖便是!” “暗蝎没了可以有白蝎、黑蝎、红蝎,也可以是暗蛛组织,不过就是换个名字罢了,内部照常运行便可。” “毕竟暗蝎组织名声差了关其他组织什么事不是吗?” 寒风和寒雪闻言,大受震惊。 这这这…… 虽然有点无耻但是绝对可行! 第145章 以命换来的姻缘 反正姜太后的所剩不多的人手除了保护她自己的,几乎都去追杀夜枭了。 待她反应过来,暗蝎组织早已隐匿换名。 “你们觉得可行吗?可行就这么办!”宋知玉看向二人问道。 寒风疯狂点头,蠢蠢欲动:“可行,太可行了!” 他觉得以主子的性子,连番遭遇刺杀,大概会尽快铲除姜太后一方。 所以他们能解决今晚的事就行,后续自有主子收尾。 寒雪想了想,也点了头,“那便让暗蝎的人扮作江湖第二杀手组织“幽冥阁”的杀手,他们杀人会落下曼陀罗标记,伪装最为合适。” 扮作谁都无所谓,左右他们暂时查不到暗蝎头上,宋知玉当即点头,“行。” 随后寒雪便去传信暗蝎,安排刺杀事宜,而寒风,则去了前院,安排暗卫与暗蝎演一场戏。 一切如计划的一般,丑时初,暗蝎抵达府邸,与暗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打斗,紧接着带着寒云的染血贴身玉佩前往法华寺,拿到了一万两黄金银票。 与此同时,暗蝎杀入姜国公府,其府邸众人猝不及防,暗卫守卫慌忙对敌。 奈何寒风这人比宋知玉狠,深怕暗蝎杀手人数不够,留下一半暗卫演戏后,命另一半暗卫也扮作幽冥阁刺客,一同杀入。 以至于人数足有两百人之多…… 姜国公府暗卫死士虽奋力抗衡,然没了武力最为高深的夜枭,剩下的人手到底是弱了几分。 以至于一场厮杀下来,暗卫死士尽数被灭,姜国公府除了一些姨娘小妾,其余能继续当家做主的人尽数被刺身亡。 一时间乱作一团。 当天际微亮,姜太后得知姜国公府几乎被灭门时,怒极攻心,一口血洒在佛像上,便昏迷了过去。 她大概怎么也没有料到,在凌云霄使用禁术身体虚弱,群龙无首之际,还有人能做主派人反杀姜府。 而萱草院,凌云霄迎来了最后一次引魂。 宋知玉本以为不用她再进入他的记忆境,不曾想,慧海大师这次引魂被反弹,甚至被伤到。 “宋施主,此番还需你协助引魂。” 宋知玉瞧着慧海大师唇边血迹,心下微沉,也不知这次寒云又陷入了怎样的记忆,以至于魂魄意念竟能直接伤了他。 如同之前的引魂步骤一般,她和衣与凌云霄并肩,在慧海大师的协助下进入了凌云霄的前世记忆中。 …… 前世记忆幻境。 宋知玉的意识形态赫然出现在皇宫。 是夜,整个世界如墨。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男人冷峻的面容。 他静静地伫立龙床前,龙床上似乎躺了个女子,而凌云霄周身颓靡。 宋知玉能感觉到此时的寒云,崩溃的、悲痛欲绝的情绪,他的内心世界在一寸寸崩塌。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 殿内弥漫着一股压抑而诡异的气息,数十位被士兵抓来的术士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宋知玉不明所以,出去好奇,走过去想看看那龙床上的女子是谁。 岂料,入目会看到自己的尸身! 宋知玉:“!!!” 她看到龙床的女子一身白裙,白裙上有大片的暗红色血渍,而她的额头上早已破了个口子,周边也干涸的血渍。 脸倒是挺白的,也没有血渍,似乎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她瞧着寒云还穿着一身铠甲,大概知道这是哪一世了! 正是她被挂在城墙上那一世。 如此,此刻是她死后发生的事? 那寒云将这些术士都抓来干嘛? 难不成是异想天开想要复活她?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宋知玉心头。 下一秒,寒云倏然转身,看向那群术士,冷声道:“算出来了么?玉儿的魂魄究竟在何处?” 话音落下许久,都没人回声。 寒云的气息在寂静中又冷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都处死。 终于,在这些术士之中,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回答了:“陛…陛下,皇后娘娘的魂魄我等实在算不出来在何处……”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周身暴虐气息弥漫于整个养心殿。 “再算!算到算出来为止,否则……朕让你们全部为皇后陪葬。” 这声音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声,森冷又无情。 陪葬? 宋知玉一怔,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寒云。 下一秒,一位身披灰袍术士上前一步,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陛下,今世您与此女缘份已尽,为何还要执着?即便是下一世,您与她也……仍旧是有缘无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必?” 他抬头看向凌云霄时,却让宋知玉震颤了一瞬。 这个术士,她见过! 正是西市给她护身符独眼术士! 宋知玉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干涉了她的因果的人,可能就是此人! 凌云霄猛地转身,眼底暴戾,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缓步走向独眼术士,冷嗤一声:“有缘无份?倘若朕非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呢?” 凌云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独眼术士一颤,但多年的修行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陛下,姻缘强求不得,天道轮回,不可违逆。” 凌云霄冷笑,眼中满是疯狂:“天道?天道又何曾眷顾过朕!朕偏要逆天改命,无论多少世,朕都要找到她!” 看着凌云霄决绝的模样,独眼术士微微摇头:“陛下,即便你能强求,到最后尝到也不过是苦果罢了…..” 凌云霄却不以为然,反问他:“你非朕,又怎知朕觉得那果是苦?即便这果苦断肠朕也尝定了。” 他眸光冷冽看向独眼术士:“你既如此说,便是有能力扭转乾坤,有与没有?” 独眼术士一噎,忽然抬手掐诀,片刻后面色骤变,“若贫道说没有呢?” 凌云霄冷眸微掀,与独眼术士对视,态度坚决:“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不论付出何等代价,朕都会想尽办法与她结缘。” 寒云对她的执念竟然深到如此地步? 独眼术士闻言脸色却难看至极。 看到这,宋知玉甚至怀疑,凌云霄要是找不到与她下意识重逢的办法,可能会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否则那高人为何会脸色这么难看? 独眼术士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攥紧,喉间溢出一声喟叹。 “陛下可知上古巫族逆天改命之法,需以心头之血为引,将肉身炼作灯油,燃三日三夜方能打通阴阳裂隙?你敢?” 凌云霄得知能逆天改命,便笑了:“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他已取出匕首,指向心口,义无反顾,“心头血罢了,要如何做?你说便是!” 宋知玉踉跄后退,满眼不可置信。 她与寒云这一世能相遇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此刻她终于懂了,当初独眼术士那句话,那句“小娘子这姻缘线是月老拿浸过血的红线绑的”是何意思了。 原来这月老是寒云自己,这姻缘线沾染的是他的心头血。 原来寒云为寻她,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心头血便已让普通人却步,后面还要用…… 这一世是他以命换来的。 第146章 他慌了 而她当初,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斩断这姻缘线…… 若那时他有前世记忆,怕是会被她伤透心吧? 还不待多想,凌云霄的记忆已经在向前转动。 很快,寒云便挥退了众术士,只留下那独眼高人。 术士独眼泛起冷光,最后问了句:“陛下执意要改天命,这天下便不管了?” 凌云霄似乎早有打算,一声令下召了元庆进来,随后从御案下取出一道圣旨。 “元庆,待朕身死,即可宣旨,将皇位传于逍遥王凌云风。” 元庆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陛下三思啊!这世上就当真没有值得陛下留恋的人吗?” 岂料,凌云霄神色淡淡:“答应父皇的朕已做到,朕自登基起,这双手便沾满鲜血,杀尽了妄图把持朝政的贼臣,灭了祸乱宫闱的外戚,唯独……” 说到这里,他抬手轻抚腰间玉佩,温润的羊脂玉上还刻着“永结同心”四个字。 “朕眼下唯一未做到的便是曾答应过玉儿,要与她白头偕老。” “接下来守护天下百姓的责任便交于十二皇弟,他做的到。” 元庆沉默良久,似乎想起了往事。 心知劝说无用,他颤巍巍地接过圣旨,佝偻着背退下。 紧接着独眼术士开始在殿内布置大阵。 金丝勾勒的八卦阵在地上缓缓亮起,光芒将凌云霄的身影拉得很长。 独眼术士指了指阵中心:“陛下,心头血需灌满金线。” 男人点了点头,旋即握着匕首刺向心口….. “不要!不值得!”宋知玉忍不住冲上前,却被无形气墙弹开。 她根本无法触碰凌云霄,无法阻止他。 宋知玉明知这是前世已经发生过的事,明知无法改变,却仍拼命想要阻止他。 可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匕首刺进心口,任由鲜血流遍八卦阵…… 寒云他是不是傻? 万一那独眼术士骗他呢? 万一等他死后,那术士不曾帮他逆天改命呢? 黑暗吞没世界,宋知玉什么都看不到了。 宋知玉只感觉心脏在抽痛,意识却已经被凌云霄的记忆带着转动,轮转到方才刚经历过的开始。 黑暗世界里的养心殿,死去的她,义无反顾要逆天改命的他…… 宋知玉一次又一次试图阻止他,一次次又被弹开。 到最后,她终于醒悟过来,不再执着,念动慧海大师给的引魂诀,引他的魂魄归位。 …… 凌云霄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身边所有人的一生,梦见了他的姑娘。 一桩桩,一件件,未发生的。发生过的,都与她有关。 梦里她来此人间,赠他星辰浩瀚,随后却总是离他而去。 到最后,他找不到她了。 仿佛世间从未有过她…… 直到这一世,与她在绮梦池初次相见。 他的姑娘,终于回来了…… 还是那么温柔,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盛满星辰,眼角却泛红,有温热的水煮落在他脸颊,烫入他心扉。 “玉儿?” 宋知玉愣住,眨眼与初醒的男人对视,望见他眼里显而易见的爱意。 却鬼使神差用手挡住他那双一望无际的深沉眼眸。 凌云霄感受到姑娘掌心柔软的温度,过于真实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 还好,他的姑娘还在他身边。 她还在。 “你……为何要那么做?当真值得吗?”宋知玉又掉了眼泪。 凌云霄听着姑娘哽咽的声音,轻轻拿开覆在双眸上的手,转而擦去姑娘眼角的泪珠,许久未开口的嗓子带着沙哑,却无比清晰的传入她耳畔。 “为你,一切皆值得。” 宋知玉终究是没忍住,一想到前世里,他毫不犹豫一刀扎进心口,就难受的窒息。 她很少会哭的…… 这次却干脆扑上男人胸膛,哭了个彻底,“你就一点也不怕疼吗?明明好不容易打下天下,却拱手让人……只为博一个再续前缘的可能……你真是疯了!” 凌云霄轻抚姑娘柔软秀发,胸口滚落的泪珠,烫的他心头发颤。 “没有你,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宋知玉:“……” 慧海住持觉得自己被忽略的很彻底,突然轻咳一声:“两位施主,贫僧事了,便告辞了。” 他可是出家人! 为何要目睹你侬我侬的情形…… 宋知玉瞬间反应过来,尴尬的同时红着脸起身,还要送慧海大师离开。 长廊下,飞檐上的铜铃随着夏日微风,发出清脆的声响。 慧海大师双手合十,神色庄重地交代:“凌施主虽已清醒,但神魂还需温养。”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宋知玉,“这是安神丸,连服七日,可稳固神魂。” 宋知玉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瓶,诚恳地福了福身:“多谢大师,若无大师相助,不知……” “施主不必多言,此乃因果,亦是贫僧的缘分。” 慧海大师打断她的话,又叮嘱道,“凌施主刚醒,不宜劳神,还望施主多多费心照料。” 宋知玉连忙点头应下:“大师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慧海大师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的袈裟在风中飘动,很快便消失在清晨的微光中。 待宋知玉转身回到屋内,便见凌云霄倚在床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宋知玉却虎着一张脸,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冷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其实进入凌云霄两世记忆,她已经有所猜测了。 寒云…… 不是寒云。 而是! 当今圣上! 前世里,她每次都出现在皇宫,再结合之前独眼术士所言,与她姻缘所牵的问就是她的夫君,也就是皇帝。 但不管她如何猜测,她都要亲口听他承认。 否则以后一有事他就瞒着她,那可不行! 既然都在一起了,就应该坦诚面对嘛! 至于她的秘密,她也会如实告知。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觉得她完全可以相信凌云霄。 然…… 某个男人却心虚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角。 他望着姑娘紧蹙的眉峰,忽然想起春狩那日得知姑娘离宫的消息…… 凌云霄嘴角扯出一抹浅笑,“为何突然这样问?” 问完他伸手想替姑娘捋顺鬓边碎发,却被她偏头躲开。 冰凉的指尖悬在半空,他忽然有些慌神。 即便是九五之尊,面对她时仍会怕被姑娘被抛弃。 他突然抓紧她的手腕, 试探道:“若我真有事隐瞒,你会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我?” 第147章 怕撒手没 宋知玉眼一抬,淡淡道:“那得看是什么事,倘若特别严重,触及到我的底线,自然是要离开的。” 这回答…… 凌云霄瞬间陷入了沉思,却又摸不准他欺瞒身份这件事到底算严重,还是算不严重…… 她若知道他是皇帝的身份,定是会想起之前在他这里的那些言论。 想起二人在御花园时一同看到的某些场景。 脑海浮现姑娘曾说的那句:“陛下玩的这么野……” 不知她知道他的身份后会不会恼羞成怒? 这么一想,凌云霄心里更没底了。 他目光下移,盯着被面,斟酌着说道,“我确有一事未同你说。” 宋知玉凉笑着看他,“哦?展开说说。” 她可不得凉笑嘛? 回想起与凌云霄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每每用律令吓唬她,敢情这规矩是他定的是吧! 每次都吓的她心肝乱颤。 提心吊胆! 明明罚不罚都是他想不想罚的事。 臭男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看她被吓到! 凌云霄看了眼姑娘凉凉的神色,心里一咯噔。 感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此刻甚至有点想装晕。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宋知玉又给了他一个浅浅微笑。 “不是你说心悦于我么?既是相亲相爱的关系,还有何不能告知于我的?” “我……”凌云霄有生以来第一次词穷,想了又想道,“并无不能告诉你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宋知玉瞧他那磨磨蹭蹭还不肯老实交代的样子,脸沉了沉。 声线凉凉:“只是你身为帝王,所以可以隐瞒身份戏耍吓唬我?” 凌云霄俊脸微僵,知晓姑娘聪慧,不曾想她竟已猜出他的身份,还如此直白,还未等他说,便戳穿了他。 但好在她并未甩脸说要离京。 定了定心神,解释道:“我……并无戏耍你的意思,只是当时对你的来历有所怀疑,这才隐下身份。” 宋知玉瞥了他一眼,幽幽开口:“当初我本可以离宫得自在,也不知是谁,为了与太后赌气,硬是将我留在了宫里,眼下既然真相大白,不如我便离开,也省的你将来怀疑我,又做出什么事来。” 说着便毫不犹豫起身。 凌云霄心头猛地一颤,自觉理亏,却又怕她真的走了,慌忙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几乎是半倾着身子,声音带着急促:“玉儿,是我的错,你别走!” 宋知玉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正在微微发颤。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离开,她也并未真的生气,她这么说自有她的用意。 她不是不明事理。 当初凌云霄骗了她,她不也骗了凌云霄嘛。 之前的事,她与凌云霄身份立场不同,自然有各自的考量,她不会计较的。 两个人相处也确实不必事事计较,倘若如此针锋相对,你不退我不让,迟早是要不欢而散的。 如今两人既然已经互相表明心迹,有些事也得说清。 宋知玉垂眸盯着那截禁锢她的手臂,冷笑一声:“陛下这是要动用皇权强留?” “若早知你是天子,我当日离宫便该在宫门外磕三个响头,谢你赐的一场荒唐。” 凌云霄喉间发紧,喉结滚动了两下。 “知玉,”他忽而放软声音,拇指摩挲她腕间肌肤,低声道:“你怨我瞒你身份,怨我试探你,我都认.…..” 话尾染上几分沙哑,“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宋知玉猛地垂眸,对上他眼中浓烈到几乎将她淹没的情意,强压着笑意。 反问道:“认了便好,那我问你,往后若有事你可还会骗我,怀疑我,我若不听你的话你便要用皇权压我?” 这里不是现代,是皇权至上的古代,她想看看凌云霄的态度。 下一秒,凌云霄松开扣住她的手,转而将她手整个包进掌心,郑重地与她对视:“我绝不会用皇权压你,往后若有任何事,我也定当与你坦诚相告,绝不欺瞒。” 宋知玉却不买账,“那将来若有人挑拨你我,你还会怀疑我是居心不良么?” 凌云霄回答的铿锵有力:“我绝不会怀疑你。” 怕宋知玉不信,一手握住她,一手举过头顶,直起身子道:“我发誓将来若有一日疑心你,便让我……” “别说了。”宋知玉慌忙俯身捂住他的嘴,杏眸瞪得圆溜溜,“天子金口玉言,怎么能胡乱起誓?” 万一应谶了怎么办? 宋知玉指尖触到他唇上的温度,酥酥麻麻的,忽而想缩手,却被凌云霄握住:“无碍,我想让你安心,我敢起誓就不怕被反噬。” 宋知玉无奈了。 算了跟他说感情的事,还是得直白点。 于是乎,她干脆坐在了床榻边,准备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只是这样坐下,双手却被他箍着,有点不适,“你先松开我,我有正事与你说。” 凌云霄见她坐下了,神色微松,但就是不松手,目不转睛盯着宋知玉,道:“不松。” 宋知玉无奈了,这样扭着身子说话,不太正式。 “你这样握着我的手,我扭着身子,难受。” 凌云霄闻言,眸光微闪,立即松了她的左手,但右手仍没松开,反而换了个十指紧扣的握姿,“可以说了。” 握的很紧很紧。 仿佛在说:握一只手是我的底线,再松一只怕撒手没。 宋知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保证道:“我不走。” “不走也不松。” 宋知玉:“……” 行吧,考虑到他还是个病号,算了就这么握着说吧。 “我不是想要你发誓,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个人若想长长久久在一起,理应坦诚相对,互相信任。” 在她的观念里,爱人之间的相处,不应该你瞒我瞒,坦诚相对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信任,减少误解和猜疑。 也可以通过有效沟通,让彼此更好地理解对方的需求,也可以让彼此都感受到被重视和关心。 之前是之前,之前的事就不去说了,往后她希望凌云霄不再欺瞒她,怀疑她,而她也一样。 有问题,及时沟通,及时解决,方能长久。 “长长久久”四个字落在凌云霄耳畔。 引得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姑娘,眸光轻柔的描绘她的美艳轮廓。 紧接着煞有其事地点头,“往后余生我都不会再欺你,瞒你,事事依你,事事都同你说。” 宋知玉相信他的保证,却故意板起脸:“若是军国大事,你也事事同我说?” “自然。”凌云霄毫不犹豫回答,低头在她手背落下虔诚一吻,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 “你是要与我共度此生之人,有何说不得?往后朝堂奏折,你想看便看,若有见解,批在折角处,我定当奉为金玉良言。” 宋知玉愣住了,落在手背的吻触动心神。 她以为他会说…… 不曾想他丝毫不介意。 “不是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姜太后便是干政过甚,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权?” 第148章 辛苦了 凌云霄忽然低笑出声,右手指尖勾起她垂落的一缕发丝,轻轻绕在指间。 “莫要与她相提并论,免得遭了晦气。” 说完他既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宋知玉耳畔,“我不怕你夺权,你若想掌权,何须借‘干政’之名?我这江山,本就想双手捧到你面前。” 没经过凌云霄前世记忆前,她肯定是不敢相信这句话的。 可看过他的前世记忆,尤其是最后一世的记忆,亲眼目睹他为了寻他,亲手扎进心口,命都可以送。 将江山送给她,宋知玉敢信。 她脸颊发烫,环顾四周,见门窗都关着,就凑过去亲了凌云霄一下侧脸。 “好了,我信你了。” 凌云霄侧脸还有柔软的余温未散,愣神没说话,静听姑娘叮嘱:“你多日未进食,我去给你煮碗粥来。” 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男人拽了回来,惯性之下压在了他胸口。 宋知玉慌忙撑起,瞪他一眼:“你干嘛?” 抬眸却对上凌云霄紧张的神色,他说:“我不饿,你在我边上陪我即可。” 宋知玉果断摇头,“说什么胡话,你都三天没吃了,不吃怎么能行,我只是去煮粥,又不是跑了,你紧张什么?” 凌云霄听完却执意不撒手,“我真不饿。” 下一秒,却听到某人肚子叫的声音。 然而,凌云霄面色正常,神色平静,仿佛不是他发出的声响。 而是她的。 宋知玉忍不住了,“你能不能撒手?” 凌云霄慢条斯理摇头,若无其事开口:“不能。” 宋知玉:“……” 这人有点不正常,她怀疑他的魂魄有一部分还没引导归位,要不怎么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耍无赖。 “要不还是请慧海大师再回来给你瞧瞧?这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凌云霄:“……” 松手了,“你想走就走吧,不用管我。” 宋知玉看了男人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感觉有点…… 形容不出来。 总之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成熟且稳重的凌云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寒风喜形于色的声音:“宋姑娘,好消息!特大好消息!暗蝎众人已将姜府主事之人尽数剿灭。” 宋知玉眼睛一亮,姜府能做主的人都干完了? 暗蝎的人可以啊。 办事干净利落! 背后靠山没了,这下她看姜太后还怎么派人刺杀凌云霄。 她还没出声,寒风就继续开始播报好消息,“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姜太后得知姜府惨遭灭门,怒急攻心,怕是要不成了!” 宋知玉闻言眼睛更亮了。 姜太后这么菜鸡? 气一气就要气死了? 这可太好了,没了姜太后,就没人能在朝堂上以长辈身份压凌云霄一头了。 如此,他行事也能更顺利些。 寒风久等不到宋知玉一个回应,又隔门问了一声:“姑娘,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主子有异?” “无异。”宋知玉正准备回答,被凌云霄一声打断。 外面突然就静了下来。 长达六息后,寒风才反应过来,声音比方才报喜讯时还不稳重:“主子!您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哎呀,主子醒了宋姑娘怎么也不……” “禁声,多话。”凌云霄突然出声打断。 寒风:“……” 看来他是多余了! 主子刚醒,一定有很多话要与宋姑娘说,他要再待在此处说下去该讨主子厌烦了。 于是乎,他立马说道:“主子好好歇息,属下还有要事要办!” 随后便消失无踪。 凌云霄这才勾了勾唇,似是满意了。 轻捏了捏宋知玉柔软的小手,力道不轻不重,“与我说说姜府是怎么回事?” “我让暗蝎……”宋知玉下意识的就想把事情经过说了,又立马改口:“此事说来话长,要不等你休养好了我再同你说?” 凌云霄却替她回答了:“你让暗蝎的人灭了姜府满门?” 宋知玉下意识想摇头,毕竟越过凌云霄自作主张杀了国公一家,这貌似有点太胆大了。 此事可大了去了…… “没……” “是谁刚才说要坦诚相对,互相信任的?” 宋知玉理亏,摸了摸鼻子,闭着眼承认了:“是,我是让暗蝎的人灭了姜太后母族满门,可那是因为她在你昏迷这几日屡次派人刺杀你,我气不过才……” 话还未说完,突然被凌云霄的薄唇封住。 宋知玉整个人僵住了,唯剩下眼眸还在滴溜溜转。 凌云霄却一触即离,忽而深深看她一眼,就轻拥着躺下,“累了,不想听了,陪我歇息会。” 宋知玉知道他是不想为难她找的借口,但考虑到他是病号也确实需要休息。 忍不住道:“既然累了你好好休息,我熬了一夜不曾歇息,先去沐浴一番,再去偏房歇息,保准吵不到你。” 可凌云霄觉得宋知玉做什么都不会吵到他,于是口出狂言:“我与你一起沐浴。” 宋知玉:“!!!” 什么鬼? 一起洗? 这是凌云霄会说出口的话? 他以前可不这样啊! 她虽然和凌云霄有过亲密的一回,但那不是她中药了嘛! 但她现在可清醒着呢,可干不出这种事! 这事她可不能同意。 “不行,你身子未痊愈,还是不要沐浴的好,以免着凉。” 凌云霄却一手搂着宋知玉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往床榻里面带,转眼便压在了她上面,危险的眸光与声音同时压下。 “痊愈了,不信你试试?” 宋知玉被他眸底翻涌的铺天盖地笼罩下来的情欲吓到,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我信你便是,不是累了吗?我陪你睡会。” 话落紧急闭眼避险。 凌云霄瞧着姑娘双眸紧闭,脸颊红润如三月春花,眉眼盛满笑意,翻身与她并肩躺下,却十指相扣,不曾松手。 …… 清晨带着朝露的空气很清新,随着微风吹进微敞的窗缝飘入屋内。 然而,这么美好的时候,宋知玉明明很困却睡不着了。 想翻身又不敢翻身。 凌云霄却忽然侧过脸,注视着她紧闭微颤的卷翘睫毛,柔声细语:“这几日,辛苦玉儿了。” 第149章 一切有我 他能看到姑娘的疲惫,眼眸都不似从前明亮了。 她说这几日姜氏屡次刺杀,又见寒风来回禀她,想必这几次都是她在出谋划策,且他一醒来就见着了她。 身心俱疲之下,却从未说一声累,他却不能视而不见。 宋知玉闻言便睁开了眼,侧首瞧他,忽而微笑:“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你有什么表示吗?” 凌云霄轻笑:“你想要什么?” 她就是随口说说。 真要说想要什么…… “我想要点翠多宝钗,想要并蒂芍药金钗,还想要那个九翚四凤,翠羽为盖,衔珠坠玉,还有十二龙九凤口衔珠串垂于额前的凤冠!” 天知道她在凌云霄前世记忆里看到的时候有多喜欢,那些都是前世的他送给她的。 那就是她的! 前世有的现在也要有! 凌云霄挑眉,已猜到她看到了前世记忆,低笑声从胸腔涌上嘴角,“好,你想要的都给你。” 宋知玉抬眼,便看到凌云霄眼底的宠溺,一高兴,凑过去很用力的亲了下他侧脸一下,得寸进尺:“都给我?那我要一库房金银珠宝!” “那亲一下可不够。” 凌云霄眸光深深,盯着姑娘的红唇,索吻之意,十分明显。 宋知玉愣了愣,觉得凌云霄变了,变涩涩了。 一会要一起洗澡,一会要让她试试那什么,现在又要多亲亲了。 她是真担心他一时冲动想那啥…… 于是乎,只在他唇上轻触一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落下便退,只是没能退开,便被他压了过来。 从一开始的温柔,到后面如狂风暴雨来势汹汹,在她唇间肆意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 总之深吻结束时,她差点就呼吸不过来了。 整个头靠在他肩膀上,缓了很久,才想起来还有什么重要的大事没说。 “凌云霄,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吧?” “嗯。”凌云霄轻应了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语气里带着几分低哑的笑意:“像只炸毛的小兽,惹急了会咬人的。” 宋知玉:“……” 逗她玩呢? 没个正形! 宋知玉干脆坐起身,垂眸注视她,语气带着三分执拗七分认真:“你就不想知道前世我说的那句我要的从来不是凤位,后面是什么话?” 凌云霄微怔,也坐了起来。 脑海里蓦地浮现起她倒在蛇口之下的情景,呼吸一滞。 这个问题,他必须要知道,绝不能如前世一般,一次次亲眼目睹她离去。 眸色沉沉,嗓音也沉沉:“想知道。” 宋知玉认认真真与他对视:“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这后宫女子不少。” “你若要我留在你身边,那些女子便留不得。” “只是如此?”凌云霄没料到只是如此简单,略感疑惑的反问。 倘若只是这份所求,他前世便应该早早与她说。 宋知玉点点头,“当然……还有别的!我还想要自由。” 凌云霄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他忽而扣住她后颈,额头相抵时说,“玉儿,遣散六宫的诏书早在我看清内心时,便拟好。” 这下轮到宋知玉懵了,“当真?” “自然,你若不信我即刻便命寒风取来让你过目可好?” 她只是有点诧异,凌云霄竟然早早就拟好了遣散六宫的旨意,倒不是不信他,也不必寒风再去取一趟。 “不用,我信你。只是就这样遣散六宫,那些个大臣会愿意吗?若是愿意,那些女子……往后又该如何?” 宋知玉不由问了出来,倒不是她圣母心。 后宫有些女子是凌云霄的死敌,进宫就是对付他的,她没那么好心。 但也有非自己本身意愿被迫入宫的,这些女子是无辜的,古代女子本就不易,放出宫后家族不一定会好好对待,那日子就苦了。 总不能因为她,让别人都没了活路吧? 就好比那沐才人,虽然爹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可她爹也没让嫡女进宫,而是将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入宫。 倘若被送出宫,很有可能会像个物件似的,被她爹转嫁给别的有利可图的家族。 当然这只是她的揣测。 凌云霄眸色略深沉:“死敌之女自然按律处置,或囚或罚不会留患。” 这确实是凌云霄的性子。 “那其他的呢?”宋知玉追问。 凌云霄看了宋知玉一眼,沉吟道:“无辜被卷入后宫的女子,我亦早有安排。” “愿归家的给足遣散银,愿自立的便学些营生本事,另外我有打算建女学,往后女子亦可入朝为官。” 前两句是宋知玉能料到的,后一句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古代有几个皇帝,会让女子入朝为官? 宋知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她抬眼望窗外漏进来的一米阳光。 忽然想起前世读史书,见班昭续《汉书》却只能囿于宫闱,谢道韫咏絮之才终困于相府内院,那些被青史简笔带过的女子才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曾让她在灯下扼腕许久。 如今凌云霄轻描淡写说出“女子亦可入朝”,这话像颗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心湖砸开层层涟漪。 “凌云霄……”她声音微颤,忽觉喉咙发紧,“你若开了这先例,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凌云霄打断她,“老顽固,迂腐之人罢了!” 他在前世记忆里,与宋知玉经历的那些事,她教他为君之道,她的才华不输任何人。 他想这普天之下,女子亦不比男子差。 他突然道:“你可知今年春闱,李阁老的外孙女女扮男装在江城考中了乡试解元?我着人将她的卷子调了上来查阅过,甚妙。” 他忽然轻笑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轻轻蹭了蹭。 “与其让她们偷穿男装博取功名,不如大大方方开一扇门,待第一批女子走进金銮殿时,那些老顽固的胡子,怕是要气歪到后腰上。” “恐怕那时,他们可没空管朕遣散六宫之事。” 宋知玉也跟着笑出声,眼眶却有些发热。 他懂她,懂她要的自由不是自身的自由,是这天下女子的自由。 她来到古代,睁眼便是困在后宫高墙,她之前一直认为她人微言轻,改变不了这后宫女子处境,所以她开始的所求不过是她个人的自由。 得知凌云霄是皇帝,她也有过一些想法,但这里是男权至上的皇朝,思维守旧,她以为她心里的想法大概率是不能成事的。 不曾想,凌云霄竟在她还未提及时,便已有了这些想法。 凌云霄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为她、为天下女子凿开禁锢千年的石壁。 宋知玉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遣散六宫不过是序章。 他要做的,是推倒整座“女子不得干政”的山。 而她在凌云霄眼里,不是深宫里等待恩宠的后妃,而是要与他并肩站在山巅,看这大凌盛世之人。 她没看错人,也没爱错人。 正怔忪间,他忽然将她揽着一同倒在床榻上:“别想了。” 他低头吻去她眉间最后一丝忧虑,“一切有我。” 在宋知玉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薄唇贴她的红唇,眼底笑意浓得化不开,“现下,是不是该给我些奖赏?” 唇瓣相触的刹那,带着男人独有的霸道与不容拒绝的温柔。 宋知玉只觉呼吸渐促,殿外漏下的月光碎在他墨玉般的发间,恍惚间竟忘了今夕何夕。 “凌云霄……”她声音发颤,却仍强撑着抬头,“你别……” 未尽的话被吞进骤然加深的吻里。 …… 翌日清晨,枝头鸟儿欢快高歌,唱醒沉睡的人儿,迎着风,向着光,展翅腾飞。 宋知玉一脸幽怨的端着朝食进屋,抿了抿火辣辣的唇瓣,盯向靠在床头看奏折的男人。 昨日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这男人! 宋知玉咬牙切齿,凌云霄现在会骗人了,不老实了! 昨日这家伙,吻着吻着,手伸进她的衣裳里…… 还真是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既然身子好得很,那就自己用膳!我可不伺候!” 凌云霄只感觉有一股凉飕飕的风吹向他,自知理亏,果断合上寒风连夜送来的奏折,接过姑娘递过来的清粥小菜。 第150章 送走粘人精 凌云霄接过粥碗,宋知玉便要走,却被他叫住:“玉儿,陪我用膳可好?” 宋知玉:“?” 喝粥也要陪?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凌云霄变粘人了。 罢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 看在他还在养病,宋知玉便依言坐在了床榻边,“现在可以吃了吗?” 凌云霄嘴角勾了勾,愉悦跃上眉眼,久久不散,“嗯。” 宋知玉也笑了,“只是陪你用膳而已,也值得这么高兴?” 凌云霄听出她语气里的揶揄,轻咳一声,秒变高冷神态,然而一开口就将高冷打回谷底:“有你在身旁,便高兴。” 宋知玉听着他愉悦由心而上,连深邃的眼眸都染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也顾不得方才的小别扭。 催促他:“别光顾着说话,这是我特地煮的养生粥,你得全部吃完。” “自然。” 凌云霄舀起一勺粥,一股奇怪的粥味入嘴,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宋知玉含笑的眉眼处,闪过意味深长之色。 怀疑这粥是姑娘使坏报复他。 “这粥里放了什么?”他故意问,看她立刻坐直身子的模样,心下了然。 宋知玉掰着手指数:“自然是给你补身子的,里面的黄芪补气血,薏米可去湿气,还有你最讨厌的莲子……” 话音未落,就见他舀起一颗莲子往嘴里送。 随后便见凌云霄眉头蹙起,想吐不吐的样子,最后勉强下咽的样子。 “你……”宋知玉噗嗤笑出声,“你不是最怕莲子苦吗?” 早上她去厨房煮粥,寒雪告诉她,凌云霄其实怕喝苦药,最怕的是加了莲心的药。 于是乎,她特地在粥里加了料,一把没去莲心的莲子。 谁让他不知节制,合该吃点苦头。 “你煮的不苦。”凌云霄飞快咽下,神色不变,还舀了勺稠粥递到她唇边,“玉儿可要尝尝?” 尝尝? 她可不尝! 她也怕苦来着! 宋知玉下意识偏头,“我不吃,这是特意给你煮的,还是你吃……” 吧字还未说出口,突然被窗外忽然传来“啾——啾——”的怪叫,打断。 凌云霄握勺的手顿在半空,这是暗卫传递急讯的“惊雀哨”。 “什么鸟叫?怎么叫的如此难听?” 宋知玉起身颇有些好奇的走到窗边看了眼,却没看到鸟影。 凌云霄立即将手里的“爱心粥”咽下,“不是鸟,是暗卫传信。” 眼下身份已经坦白,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倒是隐在暗处的寒星、寒月愣了好半向,大概是真没料到主子将这么隐秘的传信暗号也告诉了宋知玉。 “进来回禀。”凌云霄将碗放置在床头,命犯愣的二人进来。 寒星寒月对视一眼,垂首踏入内室。 寒星看到宋知玉还在,犹豫了一瞬,见主子没有要避宋知玉的意思,只能出声提醒:“主子……” 被凌云霄一个眼刀子过去,凉凉声道:“主子什么主子,有话直说,往后任何事都无需避开玉儿。” 寒星瞳孔收缩,满心疑惑。 他们不在的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主子全都与宋姑娘坦白了? 眼下不是好奇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终是压下迟疑,单膝跪地。 他先是将凌云霄昏迷后他们在月牙镇看到江湖人聚集的情况说了一下,随后将这几日调查的结果一一上报。 “主子,根据暗卫探查,现京城东部花照镇、西部沟口镇、北部梅山镇三镇与南部月牙镇一样,这几日接连不断涌入江湖人士,每镇聚集者约数千人。” 宋知玉听他提及江湖客,瞬间想起那日在月牙镇酒楼用朝食,看到的那群人,当时她是怀疑有人要起义谋反。 如今暗卫调查回来,四面都有涌入江湖客,算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下一秒,寒月补充道:“主子,这群江湖客以江湖武艺切磋为由驻留客栈,然其夜间操练步法、劈砍招式皆有京畿卫戍军痕迹……” “据树属下调查,京畿卫戍军副将刘鹤,其妻赵子兮母族正是赵家,他们怕是借江湖名义屯兵谋反。” 凌云霄眸色微沉,如今他脑海里有几世记忆,记忆里却没有这件事。 怕是今生的轨迹已与前世不同。 只是区区几千人,谋反的可能性不大…… 还不待他想好该如何处置,寒星已按剑请命:“主子,属下请命前往,趁其羽翼未丰之际,暗杀叛军。” “不可。”宋知玉原本坐着,听到这里突然站起,忍不住打断。 寒星惊了一下,暗暗替宋知玉捏一把汗。 宋姑娘的胆子也忒大了,主子让她听着已经很好了,下命令的事哪轮的到她做主?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是他错了。 他看到主子将姑娘拉回床边,饶有兴致的问宋姑娘:“为何?” 宋知玉则按住他手背,耐心回答,“若真是军方异动,前去暗杀,怕是不妥,反引祸端,还会扰乱民心。” 她话音未落,凌云霄旁若无人的捏着姑娘手腕,轻柔声问道:“那玉儿以为如何?” 宋知玉反手挣脱凌云霄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往他手心一放,“这是康城守将屠山的信物,此前我……我出宫路上遇到他带兵盘查。” 凌云霄垂眸看了令牌一眼,确认这确实是是屠山的信物,这时宋知玉继续开口。 “当时我听他提及,他正在清剿盘踞在京城周围的山匪,如今来的这群江湖人行为诡秘,若命他以剿匪为名围捕……” 宋知玉目光与凌云霄对视,“既能掩人耳目,又可借屠山之手暗中审问,岂不比我们明着动手更稳妥,你们以为如何?” 寒星激动的差点站起来:“姑娘好计!屠山那厮虽脾气暴,手可狠得很,审几个江湖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凌云霄眸中闪过欣赏之色,沉吟道:“屠山与赵氏一族交恶已久,必不会放过这等‘匪患’。” 凌云霄眸光骤然冷冽,“寒月,你且秘密前往康城,言明可疑人等踪迹,命屠山前往剿匪,告诉他务必查出“匪徒”来历。” 寒月也觉得事不宜迟,领命而去 一场谋划就此悄然落定。 七日后。 凌云霄在府邸彻底养好伤,在元庆的三催四请下,终究是回了皇宫。 也让宋知玉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粘人精给送走了。 由于凌云霄落下颇多政务,几日都未曾回府邸找宋知玉。 这日,她正悠闲的躺在树荫下,身边听鱼正在一旁给她递田管家送来的紫葡萄。 一口口,吃的喜滋滋。 寒雪却在此时来了萱草院。 “宋姑娘,属下有要事相谈。” 第151章 系统也变了 宋知玉见她面色沉重,咽下葡萄肉,拍了拍旁边的躺椅,“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坐下慢慢说,什么事?” 寒雪看了眼那躺椅,暗自猜测那原本是给主子准备的,终究是没落座,“我就是想问问宋姑娘,有没有治疗疯症的药物?” 这时,听鱼递上一杯凉茶递给寒雪。 提到药,宋知玉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但想不起来。 哦,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她还有个系统,还有个要命的系统! 她竟然在府邸躺平了十来天,完全没想起来要去弄积分! 至于寒雪提到的治疗疯病的药,她还得问问系统,不过即便是有她此刻也买不了。 宋知玉随手从边上的盘里拿了颗葡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眼神放空,望着院子里那棵歪杏树发呆。 实际在用意识呼叫了系统。 “小黑,在吗?” 【宿主!您终于想起我了。】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电子音,带着浓浓的怨念。 【您老这咸鱼瘫的姿势,是打算从初夏摆烂到入秋,再摆到寒冬腊月吗?】 宋知玉突然感到有点心虚。 这段时间她这这日子过得,跟她穿来之前想象的“古代悠闲富贵花”简直一模一样。 手里不差钱,有吃又有喝,这府邸的日子,实在是……太适合摆烂了! 她眼皮没抬,其实是尴尬的,含糊不清地咕哝:“什么摆烂,小黑,你能不能学学人类语言的艺术,我这叫‘养精蓄锐’懂不懂?” 小黑的系统冷哼一声,语气阴阳怪气。 【呵,我以为宿主已经把我这个系统给忘了呢。怎么着?终于舍得从您的‘养精蓄锐’大业里分神,想起我这卑微的工具系统了?】 宋知玉被它噎得一梗,差点把葡萄籽咽下去。 她坐直身子,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行了行了,算我错了行吧?找你有事,正经事!” 【哦?】 小黑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戏谑。 【什么正经事能让我们日理万机(划掉)日睡万觉的宿主主动开口?】 宋知玉无语了。 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变了!!! 凌云霄变了性子不说,连她的系统也变了。 变得像个人了,但是说话也刻薄了。 她甚至怀疑小黑这段时间不吭声,是去现代网上冲浪去了,还学坏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少贫!”宋知玉正了正神色,“我问你,商城里有没有……治疗疯病的药?” 小黑也终于正经了片刻。 【宿主稍等,系统正在在检索数据库……治疗疯癫之症的药物商城有,名为‘醒脑丸’,高级药品,专治心神紊乱、痰迷心窍导致的神志不清。】 宋知玉眼眸一亮,小黑虽然现在嘴变刻薄了,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有就好!”宋知玉刚想追问的下一秒,就觉得不该夸它。 因为小黑慢悠悠地补充。 【不过呢,这醒脑丸价格可不便宜,整整十万积分哦~】 “十万?!” 宋知玉差点从躺椅上滑下去,“你怎么不去抢!我现在总共才多少积分?” 【宿主还好意思问积分?】 小黑的声音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宿主现在能用的积分只余十积分,按您现在勤勤恳恳(划掉),日均躺平的摆烂性子……】 它还学人故意停顿了一下,精准打击。 【本系统掐指一算,凑够十万积分,嗯……快则三五月,慢则……咳,宿主您还是继续躺着吧,梦里什么都有。】 宋知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这破系统,说话这么扎心! 什么叫摆烂性子? 她这是合理分配精力,享受生活! “我说了……我这是在养精蓄锐!” 她梗着脖子反驳,底气却有点不足。 “好了,我现在养足精神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努力做打野,凑积分!不就是十万吗?小意思!” 就在她对着空气(系统)信誓旦旦放狠话时,身边等她回答的寒雪,见她神色变幻莫测,暗自猜测可能有药,但很难弄到手。 “姑娘,若是为难的话,便算了,属下再想想旁的法子。” 宋知玉一愣,跟系统嘴贫了几句,差点忘了寒雪还在旁边。 她定了定神,好奇问道:“寒雪,你这突然提起药……是要给谁用?” 十万积分不是小数目,她的积分可都是靠打野一点点攒来的,堪比血汗钱。 在这古代,“神药”这等稀缺资源,免费送出去拿到的太容易都显得掉价,会让人觉得不一定有用。 即便是寒雪他们这几个自己人,她也是不能免费送出去,得衡量一下,怎么收合适,当然她也不会对自己人敲诈。 但若是旁人…… 要是价格合适,她也不是不能“割爱”。 所以她还是得先看看这“病人”是谁,值不值得她大出血。 寒雪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愁容,低声道:“是……是主子的母妃,宁皇太妃。” “宁皇太妃?!”宋知玉她猛地站起,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向寒雪。 怪事! “不是……不是说她在十多年前便已经……” 凌云霄的母妃,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不是都说葬身火海了么? 怎么突然又复活了? 寒雪这才想起来,宋知玉在府邸,不知道他们找到宁皇贵妃的事,便将姜太后如何火烧椒房宫,又是如何囚禁折磨宁皇贵妃,以及他们解救的过程一并说了出来。 宋知玉听着听着便入神了,忽然想起原主的记忆中,幼时凌云霄住在宋家,那段时间正是他失去母妃的那段时间。 原主经常能看到小小的男孩,在黑夜里无声抹泪的样子。 如今,凌云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母亲却疯疯癫癫…… 如果是她在失去奶奶后,时隔十几年,再见到奶奶,却发现奶奶被人折磨了十几年,成了疯子,怕是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她心里也酸酸的。 寒雪原本也没抱希望。 毕竟她从未见过疯病能被治愈的先例。 她见宋知玉久久不语,便道,“属下没找到治愈的方子,想着姑娘或许……或许有办法,才斗胆来问、姑娘若是没有,属下再想想办法便是,不用觉得为难。” 第152章 又吊车尾了? 怎么会觉得为难呢? 宁皇太妃算是宋知玉的未来婆婆。 怎么算都是一家人! 宋知玉瞬间把“收钱”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拍着胸脯保证,“别急,治疗疯症的要我有,也不是太为难。” 但下一秒,宋知玉就想起了那十万积分和自己可怜的余额,语气又有点心虚。 “不过……我手头现在没有这药丸,得、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给你。” 她总不能跟寒雪说这药得靠她攒积分兑换吧? 寒雪何等聪慧,见宋知玉神色变幻莫测,先是信誓旦旦,最后却又说需要时间,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她知道宋知玉看似闲散,背后似乎有不少不为人知的门路和“高人”。 想来那治疗的药物需要慢慢制作,又或者她需要找人调来。 既然宋知玉说有,那便有了希望,其他的,不是她该问的。 寒雪恭敬地福了福身,问道:“不知姑娘需要多久?主子那边……也盼着消息呢。” 宋知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按照她平时攒积分的速度,十万积分怎么也得个把月。 她还不确定这座府邸能让她薅多少积分,如果还不够,还的外出。 她沉吟片刻,咬咬牙道,“可能……大概一个月吧!你且等我个把消息,若药丸到手了我一定第一时间送到你手里。” 只需要一个月? 寒雪一惊,据他所知,这种稀罕的药物,想要弄到手,她还以为怎么也要半年一年。 这么短的时间内,宋知玉便能弄到,由不得她不佩服。 这可把寒雪激动坏了,疯症自然是早治早好,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宋知玉摆摆手,心里却在疯狂给系统小黑念叨。 “听到没有!小黑!十万积分!一个月!给我想办法!从今天起,所有所过之处能弄到的积分,你都给我报出来,不论难易,来者不拒!我要冲刺了!” 小黑语气依旧欠揍。 【哟~这就着急了?未来婆婆的面子就是大啊。行吧行吧,宿主您加油,本系统拭目以待,看看您这‘养精蓄锐’的身子骨,能不能在一个月内爆发出惊人的‘肝积分’潜力~】 宋知玉:“……” 她现在后悔绑定毒舌系统还来得及吗? 谈完正事,寒雪便要离开,宋知玉却突然叫住她,“等等,你家主子这几日在做什么?” 她也好几天没见到凌云霄了,他回宫的几日,像是把她忘了似的。 寒雪听她询问,笑了起来,调侃道:“姑娘是想主子了?” 咳咳咳~ 她确实有点想那张帅脸了。 她脸颊微红了一丢丢,“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她才不承认呢! 她要说想他了,还不得让他得意坏了。 他都离开好几天了,也不见他派人来传话,可见是不想她。 寒雪注意到宋知玉的脸色和飘忽的眼神,立即懂了。 宋姑娘嘴上说不想,心里肯定是想的,她这就回去告诉主子。 “主子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呢。”寒雪抬手替宋知玉挽开额前被暑气濡湿的碎发,诉说着凌云霄的忙碌。 “主子一回宫便接到户部报来江南圩田溃堤的急件,昨儿又接了吏部关于漕运总督补缺的廷推名单,今晨卯时就被大理寺卿堵在养心殿,为着盐引私贩的案子,从吵到辰时末……” 说来说去就是在替凌云霄解释,他不是有心忽略宋知玉。 寒雪状似随意看了宋知玉一眼:“方才我来时,主子还在批奏折,案头堆的奏折把窗光都挡严实了。” 哦~工作狂人设。 宋知玉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寒雪,暗道凌云霄培养的手下,倒是忠心。 某些人离开时,还说舍不得她呢! 这不走了也没见多想不是嘛! 她当然知道凌云霄身为一国之主,要处理国家大事,但……她就是有点控制不住乱想一通。 他自己没空的话,手下人还是很多的哇。 怎么连句口信都没有。 是不是如现代网上说的那样? 男人一旦太容易得到一个女人,就不珍惜了? 宋知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他这么忙啊,那就更不能让些个儿女情长阻了脚步,你回去不要提及我了。” 寒雪听到她这样说,心里咯噔了一下。 完了! 她说了这么多,不仅没帮到主子,反而还让宋姑娘生气了。 这……怎么办? 想哄好不容易。 主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样想着,她立即道:“是,属下知道了,属下还要回去照顾皇太妃,便不多留了。” 说完使起轻功逃离现场。 看着寒雪离去的背影,宋知玉冷哼一声,男人! 然后又躺回了躺椅上,萎靡不振。 果然谈恋爱什么的,容易让人患得患失。 下一秒,系统爆发出尖叫。 【宿主!你不是说要奋斗嘛?怎么又躺回去摆烂了?既然如此,我看咱们再苟活九个月就可以等死了!】 【本系统友情提示,你的累积积分排名已经吊车尾了!” 宋知玉:“……” 狗系统! 就不能让她安静片刻。 但得知排名吊车尾,她还是提起了精神,这十来天的咸鱼日子让她觉得人间还是很值得的。 她记得之前她的排名七千多名来着,其他位面的宿主这么努力吗? 这么快就把她挤下去了? 宋知玉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咱们现在排名多少啊?” 系统长长叹了一口气。 【名。】 什么玩意? 她掉这么快? 系统没骗她,她真吊车尾了,这个排名比她刚穿来的时候还落后! 其他位面的宿主是特么开挂了嘛? 宋知玉这会还哪顾得上患得患失,撸起袖子,干劲十足。 “小黑,调取府邸打野地图,先把积分最多的点给我标记出来!” 下一秒,眼前出现半透明地图,系统迅速标记红点。 【当前府邸最多积分地点已锁定,东园杨梅园有连片杨梅,每颗成熟果实可兑换2积分,建议宿主优先采集。】 【另检测到杨梅园东坡一株‘变异紫梅’,单颗积分翻倍至4分,但需注意躲避守园猫‘花斑狸’。】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小心杨梅园里的狸花猫呗。 小猫咪还不好哄嘛! 她带条鱼过去就好了。 算一算一棵杨梅树得有个五千一万的果实,普通杨梅树保底采完一棵树就能有一万积分,变异的保底能有两万积分。 变异杨梅的积分她要定了。 宋知玉扫了眼系统面板上刺眼的排名数字,牙尖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听鱼,喊上小喜子,带上竹筐、麻袋,咱们去东院采杨梅。” 听鱼刚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闻言差点被噎住,咳了好几下:“姑娘,这会日头正盛,你想吃杨梅,奴婢去跟田管家说一声便是,还是不要自己去了,免的染了暑气。” 第153章 使不得 自己不去那怎么行? 这鬼迷日眼的系统积分必须得亲自上阵。 宋知玉一本正经的看向听鱼道,“我们不能一直养尊处优,还是得多锻炼锻炼身子,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你想想,到时候把自己养的一步三喘,遇到坏人连跑的机会都没有,那能行吗?” 听鱼仔细一想,觉得自家主子说的也有点道理,跟着陛下,那危险无处不在,就说前段时间的刺客,多吓人! 锻炼! 必须锻炼! 就行爬树采杨梅开始! 于是乎,午时三刻,宋知玉主仆三人各自背了个箩筐,两手各拎一麻袋,出现在府邸东院名为丹芳园的果园里。 而她们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是得知宋知玉要去采杨梅的田伯以及被凌云霄留在此处保护宋知玉的侍卫。 这群侍卫还扛了三架梯子。 “姑娘,您看这杨梅树,十分高大,不如还是让侍卫们上去采摘,您就在下面看着如何?” 田管家指了指那足有十米高的杨梅树干,心里忐忑的紧。 这位小祖宗在府邸躺的好好的,突然心血来潮要采杨梅吃,还非得亲自动手。 这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他不得以死谢罪? 然而,宋知玉却没将田伯的话听进耳里,她环顾院子里连片的杨梅树,以及挂下来密密麻麻的杨梅,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积分啊这都是积分! 她觉得吧…… 采摘完整个杨梅园,她怎么也能弄到个二三十万积分了! 宋知玉摆了摆手,“不不不,我觉得吧,还是自己采的更甜,田伯不用管我,您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 话音落下,她便迈步走进园中,出现在靠近月门洞旁的杨梅树边,而后打量了一番。 这棵树瞧着怎么也有个十年树龄。 今年应该正是盛果期,满满登登的紫红色杨梅压弯枝头,瞧着就喜人。 田管家狠狠深呼吸,他没什么事、而且眼下天大地大,宋知玉的安危最大,他哪敢离开半步。 宋姑娘坚持要自己采摘,他身为下人,也只能听命行事。 这边宋知玉已经顾不上形象,卸下背篓,踮起脚尖攥住在她头顶上方的枝条,下拉,随后掐住果柄狠劲一拧,颗颗饱满的杨梅噼里啪啦掉进筐里。 系统也立即在她脑海里疯狂刷屏。 【积分+2】 【积分+2】 …… 听鱼和小喜子见状,也立即跟着宋知玉行动。 田管家见三人都没爬树,只是在树下采摘较低的杨梅。 他还想着,这一棵树果实就很多,单是低处的杨梅就够宋知玉吃到腻了,这样一想,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眼,他又看了眼正盛的日头,又开始担心宋知玉会中暑,于是乎、撸了撸袖子,大声道:“姑娘,老奴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您一道采!” 宋知玉一听,停止动作。 田管家她可没绑定,他采摘下来的杨梅得不了半点积分。 于是乎,她蹙眉拒绝,“不行!我命令你不准动!就在边上看着!” 田管家:“……” 撸起的袖子又默默放下了,很是听话的退后了几步。 宋姑娘都下命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主子离开前,还特地交代他,必须要听宋姑娘吩咐行事。 哎…… 他真是太难了~ 半个时辰后…… 三人已经将低处的杨梅采摘完毕,宋知玉决定上树。 她撩了撩裙子,对着离她最近,正扶着梯子的六个侍卫,招了招手,“你们几个将梯子架好,帮我扶着点。” 田管家原本靠着墙昏昏欲睡了,一听她要上树了,浑身一激灵。 造孽! 这都采摘了一箩筐了,怎么还要上树? 这这这也吃不完啊! “姑娘!您若是想吃杨梅,明日再来便是,这杨梅不经放,采多了容易烂。” 田管家寻了一个非常好的理由,他觉得宋知玉应该能听劝。 然…… 宋知玉又不是真的想吃。 不过田伯这话也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她一个美食爱好者,怎么舍得这么多杨梅烂掉? 还得想办法把采摘下来的杨梅消耗掉。 她低头看了眼箩筐,就这一筐她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分给府邸的人却又不太够。 只是这还只是一小部分,她想要积分就得采摘大批量,甚至,得都采光。 那就是府邸的人一日三餐吃杨梅,也消耗不掉。 思来想去,她灵光一闪,笑眯眯看向田管家突然问道:“田管家,您平时爱喝酒吗?” 田管家被问得一怔,下意识摸了摸嘴角的山羊胡:“平日里,老奴晚饭时偶尔会喝一盅,算不得嗜酒。” 他年轻时在军营里倒是时常喝烈酒,如今上了年纪,也就喝点米酒暖胃。 爱喝点就行,方便接下来她忽悠。 宋知玉眉眼弯弯,眼里像落了星星,“那田伯可曾尝过杨梅酒?年幼时我阿娘娘的杨梅酒,我偷喝过一回,那滋味~” 她故意拖长语调,“酸甜里带着酒香,冰镇后喝一口,暑气都消了大半。” 田管家喉头不自觉动了动,但是觉得宋知玉夸大其辞了。 杨梅酒市面上酒肆也有卖的,只是颜色寡淡,甜得发腻,喝着像糖水兑了酒,哪配得上“酒”字? 他摆摆手:“京城的杨梅酒老奴都尝过,到底是匠气太重,少了点野趣。” 宋知玉一打了个响指,“市上的酒哪能和自酿的比?” 顿了顿又道:“我阿娘手里的秘法,酿出来的杨梅酒,开盖时满院子都是香的。” “倒出来的酒色像琥珀,喝起来先是酸甜,后味带着杨梅核的清苦,那才叫滋味!” 田管家想起年轻时在绍兴一户村民家喝过的梅子酒,开瓮时酒香能飘半条街。 不知,宋姑娘母亲的酿酒秘方酿出来的杨梅酒,是否也是如此? 他的酒虫不知不觉间被这话勾得骚动了起来。 田管家看着满筐杨梅,暗道,宋姑娘莫不是想这一箩筐莫不是想拿去试试酿酒? 倒也不是不可以。 “姑娘的意思是?”他捻着胡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宋知玉指向满园杨梅树,“这些杨梅都熟了,再半个月不采,全得烂在地里。” “我想着,不如全摘下来酿酒!这不,还要劳烦田伯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帮着我试试这酿酒秘法。” 田管家的酒瘾刚冒头,听见“全摘下来”四个字,激灵一下清醒了。 这院子里少说有数十棵杨梅树,能结三四千斤果,全酿酒得多少瓦罐? 得费多少人力物力? “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摆手,“姑娘摘个百来斤尝尝鲜就行,酿个十来罐够喝了,哪用得着全采?” 第154章 可有带话? “田伯此言差矣。” 宋知玉捏起一颗杨梅,眨巴眨巴眼,突然问道:“我问您,咱这果园的果子,往日都是如何处理的?” 说到处理,田伯的眉头当即皱成“川”字。 他在这府邸管了六年账,从陛下置下这片宅院到如今,这果园里的杨梅树便年年结果,主子又不怎么来,这些果子便成了他犯愁的头等大事。 往年这些熟透的果子落了满地,吃又吃不完,只能任其烂在树下。 宋知玉见他这副神态,便知往年这些果子都浪费了。 凌云霄毕竟是皇帝,又不差这一果园的果子,肯定是浪费了的。 不过现在这府邸她做主,自然不能白白浪费。 “田伯,咱们手里有没有酒坊铺子?或是开的酒楼?”她没等田管家回答,便换了个问题。 田伯收回思绪,又想了想主子手里宫外的产业,点了点头:“有,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便是主子的,另外还有数十间酒坊,分布在东南西北的街道上……” 说着说着,他突然意识到宋知玉想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宋知玉说:“这杨梅酒放着也是放着,不若酿好了放在酒楼和酒坊售卖。” “咱们现摘现酿,您想啊,市面上哪有这般新鲜的果子酒?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宋知玉是越想越觉得可行,掰着手指头算:“一棵杨梅树每年落果至少二百斤……” 田管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管着这府邸,只知道节省开支,哪想过果子还能换钱? 这…… 似乎不是不可行。 杨梅市价五文一斤,他之前没想过酿酒,所以觉得花费人力物力采摘售卖鲜果得不偿失。 但若换成酒水,那就不一样了。 京城质量上乘的杨梅酒,十斤装的酒,便要卖到一两银子左右,若是陈年老酒,价格能炒到三五两一坛。 这笔买卖很划算。 太可行了! 有银子不赚是傻瓜,反正主子有的是酒水产业,不愁卖不掉。 望着满树紫黑的杨梅,又想想姑娘说的琥珀色酒液,算盘珠子在脑子里打得飞快。 买瓦罐的钱、酒曲的钱、人工……若真能卖上价,倒真是笔意外之财。 算着算着,觉得大有赚头! “姑娘说的是!”田管家一拍大腿,山羊胡都翘了起来,“我这就去采买酿酒的瓦罐,再让厨房把去年的糯米酒腾出来!” 说罢也顾不上这里了,吩咐侍卫务必照看好宋知玉,撩起长衫就往角门走,背影都透着股急不可待。 宋知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田管家有时候也挺像愣头青的。 她微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果断爬上了梯子。 积分要紧。 别看她和听鱼、小喜子三人合力采摘了一箩筐,其实积分加起来也就弄到八千多分,这还远远不够! 于是乎,一整个下午,三人都在马不停蹄采摘杨梅,直到傍晚,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府邸里的箩筐都用完了,也才换得三万积分。 得了一百六十斤杨梅。 恰在此时,田管家带着府里的小厮,推着推车来了丹房园,请她回去用晚膳,并表示说是要将杨梅送去厨房清洗。 宋知玉看了看偏西的日头,又看了看裙子上层层叠叠沾满的紫色汁水,以及手心看不出本色的皮肉,决定就此打住。 她的体力极限到了。 再采下去她估计得倒下了,“听鱼、小喜子,下来,咱们回去用膳了” 听鱼和小喜子也是累的够呛,听到终于能用膳了,累到黯淡的眸子瞬间眸光大亮,麻溜的下了梯子。 ———— 与此同时,养心殿。 凌云霄独自一人对着满桌膳食,食之无味。 他想玉儿了,想与她一同用膳,想让玉儿陪在他身侧,而不是……元庆。 凌云霄随意推开白玉汤碗,突然出声。 “前几日命你寻的物件,可寻齐全了?” 元庆哈着腰,夹起一块水晶放入凌云霄碟中,才道:“主子要的东西基本都寻齐全了,暹罗的星光红宝石、大食的猫眼石腰带扣、倭国的螺钿嵌珠梳匣……都在库房最里间。唯独……” 他顿了顿,偷瞄凌云霄搁在桌沿的带着墨玉扳指的手指。 凌云霄一下下叩着紫檀木,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唯独什么?”凌云霄没抬头,声音却冷沉。 “唯独三年前拂菻国进贡的‘月光琉璃’,”元庆的声音压得更低,“没有记录,奴才查出,这块宝石是进了慈宁宫了。” 凌云霄指尖的扳指猛地停住,眉眼被烛光照得忽明忽暗。 他想起宋知玉第一次戴他送的那支金簪子时的模样。 姑娘脸颊染上薄红,映得盛开的杏花都失了颜色。 “去慈宁宫寻回。”凌云霄忽然抬眼。 元庆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直接派人去慈宁宫库房找? 现在都不用避着姜太后了吗? 明面上她不还是陛下的母后吗? 这这这直接去翻找当真合适吗? 他要不要劝劝? 可元庆瞧着皇帝眼底那点不容置疑的执拗,又把话咽了回去。 “奴才这就去办。”元庆躬身退下,靴底蹭过门槛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轻碰的声响。 回头一看,皇帝正拿起那碗雪耳羹,用银匙慢慢搅着,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 元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主子又想宋姑娘了。 这都十来日了,除了忙碌的时候,陛下都在想宋知玉。 殿外夜色渐浓,元庆走后不久,寒雪便来了养心殿。 还不等她开口,凌云霄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如何?玉儿这几日在做什么?可安好?” 寒雪抿嘴暗笑,主子还真是等不及了。 她却偏偏不回答,而是先将宋知玉手里有治疗皇太妃疯症的药,这件事仔仔细细说的一遍。 事关母妃,凌云霄也只能按耐住,静静听。 “母妃的药这里不急,左右内伤外伤还需要养上许久。” 凌云霄话落,又轻咳一声,“你今日去府邸时,可瞧见玉儿在做什么?” 寒雪这才点点头,“宋姑娘她一切安好,几日不见,属下瞧着她的脸颊圆润了几分,想来在府邸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听到宋知玉被养圆润,凌云霄很欣慰,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宋知玉含笑的脸。 “如此便好”凌云霄话落,又欲言又止。 寒雪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心知他想问什么,便她坏心眼的就是不问,等着主子主动问。 果不其然。 凌云霄蹙眉扫了眼寒雪,唇抿了一下又一下后,终究是问了:“玉儿可有让你带话来?” 第155章 小没良心 凌云霄微掀眼帘,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寒雪却想起宋知玉说,不要在主子面前提起她,但主子问了…… 她是说还是不说? 寒雪面露难色,纠结几许,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宋姑娘没有话带给您。” 顿时,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养心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凌云霄眸色深沉。 小没良心的。 她就一点也不想他吗? 这几日朝政繁杂,南疆战事初定,朝中各方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每日从御书房回到这处偏殿,案头堆的是军国大事。 可即便他忙得脚不沾地,可心里念着的全是她。 批奏折的间隙,他也是在忙着画女子首饰。 虽从未做过这般儿女情长之事,却仍坚持自己画各式各样的首饰图纸,步摇、簪花、项圈、手镯…… 想着她肤白胜雪,戴上那些流光溢彩的物饰该是如何动人,想着她看到图纸时或许会弯起的眉眼。 他甚至想,等得了空,便亲自送去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 那些耗费了他多少个闲暇时辰的首饰图纸,那些藏在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期盼,在她一句“没有话带过来”面前,似乎都成了自作多情。 她却丝毫未曾想到他,甚至连只言片语也不曾有。 凌云霄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寒雪一直低着头,却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情绪的变化。 那股子低落的气息几乎要将整个偏殿都笼罩了。 她偷偷抬眼,竟从主子那惯常冷峻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丝……委屈? 当场她便瞪大了眼。 活久见!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见过他运筹帷幄的从容,见过他雷霆震怒的威严,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像个被冷落了的孩子似的神情。 思及此,寒雪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怕是让主子误会了。 她连忙又福了福身,急急地补充道:“主子您别生气!宋姑娘她……她其实一开始便向属下打听了您这几日的日常。” 凌云霄原本已经微黯的眼眸倏地亮了一下,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声音又沉了几分。 “既是问了话,那她为何没有话同朕说?说不准只是她闲来无事随口一问罢了。”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感觉都有点幽怨。 寒雪想笑,硬是给憋住了,解释道:“宋姑娘说,主子日理万机,肩上担着江山社稷,她不应该为了儿女情长之事打扰您。” 说到此处,她见主子神色转好,当即补充道:“想来,姑娘是想主子您的,只是碍于…..” 凌云霄听着,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那沉下去的眉眼渐渐舒展开,眼底的深沉也化作了暖意,甚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她不是不想他,只是怕被人说她不知分寸,怕耽误他处理正事,才并未带话。 如此倒也没错。 可他……更希望她不要那么善解人意。 他宁愿她偶尔撒个娇,偶尔抱怨他几句忙得没时间陪她,偶尔让寒雪带些琐碎的、甚至有些无厘头的话过来。 那样,他就算在这深宫里日夜忙碌,心里也会觉得踏实,会觉得这枯燥的政务之余,还有那么一个人,在时时刻刻地想着他,念着他,等着他。 如此,这冰冷的皇宫,似乎也能多几分烟火气和暖意。 “知道了。” 凌云霄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下去吧,赏你两匹云锦,去库房领。” “谢主子!”寒雪喜滋滋地应了,哪个姑娘不爱美,她也不例外。 眼见主子这是心情好了,她便也退了出去。 偏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的飞鸟掠过,夏虫轻鸣。 凌云霄不觉烦闷,回到养心殿,心情愉悦之下,他重新拿起桌上的画了一半的发簪图纸。 上面是一对金牡丹镶橙红宝石耳饰。 一刻钟后,他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的线条,嘴角噙着满意的笑意。 “元庆,将这图纸送去银作局赶制,三日内务必赶制出来。” 元庆接过图纸时,触到主子指尖微暖的温度,不由抬眼。 只见主子这几日眼底的沉郁散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急切。 他心中了然,这图纸定是送予宋知玉的。 自打主子从别苑回宫,这等为女儿家奔走的事,做得那是相当频繁。 他已经习惯了。 “是,主子,属下即刻就去。”元庆将图纸妥帖收进袖口,转身疾步离去。 与此同时,萱草院。 宋知玉已洗去一身疲惫,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溜达。 宋知玉披着一件浅紫薄纱披风,站在院子中,吹着初夏夜晚凉爽的清风,甚是惬意。 这时,听鱼端着一盘子洗好的杨梅从小厨房出来。 “姑娘,这杨梅奴婢尝了,酸甜可口,甚是好吃,您要不要再吃点?” 宋知玉微点头,晚上吃的有点油,吃点杨梅解解腻也好。 于是乎,一主一婢二人在院子里,一边吃杨梅,一边溜达。 直到差不多到了睡觉的点,二人才停下。 只是,她刚要转身回房,小喜子却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筐回来了。 “小主,今日摘…摘的杨梅,田…田管家已…已经按您的要…要求泡好,眼下已存…存入北库房地库内。” 说完这些,他才放下竹筐,又道;“这是剩…剩下的杨梅,田管家说您爱…爱吃,让奴…奴才都带回来。” 宋知玉视线随着小喜子的声音,落在竹筐内一颗颗饱满的杨梅,陷入了沉思。 今天采买的酒坛用完了竟然还剩下小半筐,要是只是这么点,他们三人很快便能消耗干净。 但……她还有数十棵杨梅树要采,天天吃,她怕过段时间她脸都要变紫了…… 她得想个法子消耗掉一部分杨梅。 脑海里迅速涌现几个想法。 现在是初夏,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热,不如……拿来做冰镇杨梅汁? 可行! 做出来了可以分给府里的人,也可以以凌云霄的名义在集市上送杨梅汁,博个好皇帝的名声。 一举两得。 宋知玉打了个响指,想干就干。 她当即打消了睡觉的念头,转而带着听鱼和小喜子进了厨房。 她要做出来试试口感。 第156章 不会辜负 夜色渐深,府邸里的灯火大多已熄,唯有厨房的窗棂还透着微光。 宋知玉挽着袖口,站在灶台前,围裙上沾着几点殷红的果汁。 竹筐里的杨梅已去了蒂核,在陶瓮里被她细细碾碎,琥珀色的糖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酸甜的香气漫满了整个屋子。 她用木勺轻轻搅动着锅里的杨梅汤,看着果肉化作细碎的纤维,在沸水里舒展沉浮。 宋知玉忽然想起凌云霄在府邸时说过,宫里御膳房的甜汤总带着股子精致的寡淡,远不如民间小馆子里熬煮的随意滋味。 她有点想他了。 “也不知他今晚有没有好好用膳。” 宋知玉低声念叨着,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滑过舌尖,带着杨梅特有的清爽,熬煮后的果肉纤维软绵细腻,尾韵里还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果香 “唔……”宋知玉眼睛一亮,这味道竟比预想的还要好,酸甜适中,香气馥郁,喝下去连胃里都暖烘烘的。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勺。 这么好的东西,怎能不让凌云霄尝尝? 她想着凌云霄在府邸养病那几日,也没怎么闲着,每次批奏批到深夜,等她睡熟了,他才歇息。 偶尔她未睡时,还能看到流露出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身为帝王,要将所有担子扛在肩上,但是身子也很重要嘛,这个时候就该有喝上一碗热汤。 “而且,好东西就该相互分享。” 宋知玉喃喃自语,脸上泛起红晕,也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着心里那点小心思。 当即,她盛出一大陶罐杨梅汤,放入食盒,她招来守在暗处的暗卫。 这些暗卫都是暗字辈的,都是凌云霄特地留下来供她差遣的。 那暗十二一身黑衣,身形隐在廊柱阴影里,闻言无声地现身,单膝跪地:“姑娘有何吩咐?” 平日里宋知玉从不让他们办事,他们已经闲了许久,此刻见他要差遣,眼中闪过讶异。 “将这份甜汤送去养心殿。” 宋知玉指着灶上的陶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顺便提醒你家主子一声,政务虽重要,但他的龙体更重要。” 说着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些,别洒了,一定要让他喝上温热的。” 暗卫眼底闪过诧异加欣慰,这几日,他还以为宋姑娘没心没肺,不会关心主子。 看来是他想多了。 宋姑娘和主子好着呢。 他小心翼翼地提起食盒,便如一道黑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宋知玉望着暗卫消失的方向,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凌云霄会不会觉得她太过敷衍? 会不会觉得这杨梅汤太过寻常? 可转念又想,牵挂这种事,不在于东西如何,在于心思。 天色渐晚,宋知玉收回思绪,与听鱼一起将厨房收拾好,才回到屋内休息。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她睡梦中微微上扬的嘴角。 此刻的养心殿,凌云霄正对着一叠关于赵怀安的奏折蹙眉。 都是弹劾他的折子。 白沙河的水患早已处理妥当,流民也早已安置好,便是连慕逸尘等几个太医也已在七日前启程回京。 他赵怀安却以养病为由留在了白沙城。 想来是得知了他要清算他,应是正在暗中调集人马,反杀回京城。 前几世的记忆里,赵怀安皆是从白沙城起兵的。 只是,这一世,应是要比前几事提前许久…… 当然,这也是他靠着前世记忆,加快清算速度的结果。 用玉儿的话说,有挂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眼下,赵怀安正一步步踏入他预料中的陷阱。 快了…… 烛火跳跃,将凌云霄的身影拉得很长,案头的茶盏早已凉透。 元庆想换茶,却被他摆手制止。 “主子,夜深了,歇息吧。”元庆低声劝道。 凌云霄揉了揉眉心,刚要开口,却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来人正暗十二。 “属下参见主子。”十二一点废话没有,将怀中的食盒呈上,“宋姑娘让属下送来杨梅汤,说……让主子尝尝。” 凌云霄指尖一顿,抬眸看向陶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讶异,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没睡? 还惦记着给他送甜汤。 想来是想他了。 思及此,眼底便荡漾起化不开的暖意。 “陛下,要尝尝嘛?” 凌云霄嘴角微勾,“自然。” 点头的同时,果断放下 元庆十分有眼力见的接过,取出食盒里放着的陶罐,和宋知玉准备好的汤碗,立即倒了一碗。 入手微烫,隔着外沿都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 “她……何时做的?”凌云霄声音有些发哑。 “回主子,姑娘刚熬好就命属下送来,说一定要让主子喝上热的。” 凌云霄没再说话,浅尝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酸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竟让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下来。 或许是心理作用。 他用木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最后更是直接一碗汤灌下。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恰到好处的酸甜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深夜的疲惫。 更能品出那汤里隐隐约约的、属于她的心意。 “知道了,你回去吧,让她早些歇息。” 凌云霄放下碗,语气里带着连元庆都从未听过的柔和。 暗卫领命退下,退下时突然想起宋知玉的交代,“宋姑娘说,让主子您早点歇息,政务繁忙却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凌云霄眼底暖意更浓,嘴角噙着明显的笑意。 她这是在提醒他早些歇息。 他自然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知道了,退下吧。”他挥挥手,自己也起身了歇息去了。 ———— 三日后,宋知玉仍在府邸采摘了,不停歇的忙碌下,在半下午的时候,总算听到了系统的播报。 【积分+2,可用积分积分,宿主加油!】 算算时间,她已经摘了三天半的杨梅了,听田管家说,北库房的地库,都快堆不下杨梅酒的酒坛子了。 然而,就这,还余了五棵杨梅树没采摘呢。 这些采摘完,估计能凑个二十万积分,这府邸可比她在皇宫里攒积分快多了! 而且,系统说了,只要她再攒十万积分,还能再开通一个绑定位。 这次她一定要绑定一个能干的。 正想着,宋知玉的双脚忽然腾空,下一秒出现在凌云霄肩上,在下一秒,就到了杨梅树下。 宋知玉当即蹙眉,不放心的声音落下。 “你身子养好了吗?怎么又用轻功了?” 第157章 凑够了 凌云霄闻言,抱着宋知玉转了个圈,身体力行的表明,“我没事。” 随后又问:“爬这么高做甚?想吃让暗卫帮你。” 宋知玉见他果真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摇头拒绝:“那不成,我亲手摘的才甜。” 凌云霄闻言失笑。 有点不信。 姑娘最是怕热。 他总觉得姑娘亲自动手有她亲自动手的原因。 如若不然,她这会应是躺在院子里、吹着小风,喝着厨房送去的冷饮才是。 宋知玉却不管,双手勾着他的脖子使劲摇了摇:“你快送我上去,上面还有许多没摘呢。” 她马上就能凑够买醒脑丸的积分了。 凌云霄什么也没说,他是最受不了姑娘提要求的,自然是言听计从,将她抱起稳稳落在较粗壮的树干上。 可即便如此,两个人的重量压下,那枝干还是上下摇晃个不停。 宋知玉实在是怕树枝断了,两个人在一群人的瞩目下摔下去。 她果断转手抱住树干,催促道:“你先下去。” 声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凌云霄:“……” 过河拆桥。 他却不下去,一手搂着姑娘稳稳站于树干上,一手指着二人左前方的杨梅,问:“你觉得哪些最甜?我摘了便是。” 宋知玉一阵无语。 他摘了毫无用处! 他若是真·寒云还好说! 但她也知道就算她拒绝,凌云霄也不会听,她眼波一转,轻声细语道:“你下去守着我可好?若我不小心脚滑摔下,有你在下面,我便不怕了。” 她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搭在树枝上的脚,做出一副随时可能踩空的样子。 凌云霄看着她眼中闪烁的狡黠,哪里还不明白她的小算盘。 分明是想把他支开,自己好安心摘果子。 可看着她那双杏眸,听着她说的话,他心里那点无奈,最终化作了柔软的纵容。 宋知玉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才低笑一声。 “好。”凌云霄应了下来,声音温和,“只是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再往高处置身,这几根粗些的枝干尚可,再往上便太危险了。” 宋知玉连忙点头如捣蒜:“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在这里摘,绝不上去了!” 她也确实没打算再往高处爬,她需要的积分不多,今日能凑够十万换药就够了。 今日难得凌云霄从宫里出来,两人也许久未好好说话,积分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凌云霄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眼中没有敷衍,这才松开揽着她的手。 他动作轻盈如燕,脚尖在树枝上一点,悄无声息地飘落地面。 宋知玉眼中闪过羡慕,会轻功真好啊,随意上下树枝,不像她,还必须要顺着树干爬,要不就得借着梯子爬。 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干缝隙落在凌云霄身上,将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专注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宋知玉身上,仿佛一张无形的网,能随时将她从高处稳稳地兜住。 “还是怕?”凌云霄见宋知玉不动,问了一声。 宋知玉当即收回思绪,她要是敢表现出一丝害怕,她坚信今天这积分是绝对凑不上的。 望着男人笔挺的身影,感受着身下枝干不再因两人的重量而过度摇晃,对着树下的人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有你在!我才不怕!” 她稳了稳身形,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紫黑的杨梅上。 有了凌云霄在下面“守着”,她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动作比方才他不在的时候,更加大胆了些。 也算是全身心信任凌云霄。 “凌云霄!”宋知玉采摘的间隙,低下头,朝着男人扬起手中的杨梅,笑得眉眼弯弯,“给你,尝尝是不是特别甜?” 凌云霄站在树下,仰视着枝头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嗯,看起来很甜。”凌云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摘完了便下来,莫要累着。” 他不敢催促她,怕她一急便控制不住身形。 宋知玉自然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忧。 很快便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后又埋头投入到“摘果子大业”中。 而杨梅园中,那一众站的如标兵的侍卫们,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互动的两人,眼中满是八卦。 他们可从未见过主子这么温柔的笑意。 半个时辰后。 一众人狗粮吃不下了。 宋知玉的脑海里也终于出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攒够十万积分,可兑换“高级醒脑丸”一颗,是否立即兑换?】 废话。 她这几天紧赶慢赶的不就是为了买药嘛,况且凌云霄正好来了,这药还是她亲手交到他手里,更让她放心些。 “换!” 系统红光一闪,一枚通体莹白、泛着淡淡药香的药丸已存入系统仓库。 完成了一个计划许久的事,她心里没由来的一松。 正准备下树时,凌云霄已经搂住她腰肢,带着她稳稳落地。 周边的侍卫齐齐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 被这么多人围观,宋知玉只觉脸颊微热。 有些许不自在。 “背篓。”她轻轻推了推凌云霄的胸膛,意思松开,她要把背篓放下。 凌云霄却置若罔闻,只垂眸看她发间沾着的一片嫩叶,指腹刚要拂去,才松开。 旋即在宋知玉卸背篓的时候,侧眸赏了众侍卫一顿眼刀子。 众侍卫:“……” 他们也不想看的……就是眼珠子它自己控制不住。 下一秒,宋知玉却拉了拉男人袖口,笑着说:“走吧,我们回萱草院,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凌云霄心中一动,误以为她要送什么定情之物,正巧,他也有礼物要送给她。 于是乎不等她再说便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宋知玉惊呼一声搂住他脖子,余光瞥见侍卫们齐刷刷低下头的动作,脸颊更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必。”凌云霄脚步未停,语气是不容置疑,“我抱你回去,你累了。” 第158章 姜太后回宫 话落,男人双臂又收紧了几分,说什么也不放下,大长腿一跨,旁若无人的将她给带走了。 留下一院子侍卫面面相觑,以及树上沉迷于摘杨梅的听鱼和小喜子。 萱草院。 宋知玉也只能任由他抱着走。 到底府邸内的一众丫鬟婆子见了这阵仗,都纷纷低下头避开目光,唯有田管家路过瞧见时捂着嘴偷笑。 很快,二人便回了萱草院。 凌云霄将宋知玉放在廊下的软榻上,刚要开口,却见她忽然坐直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瓷瓶,递到他面前。 “给你。”她垂着眼帘,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治疯症的。” 凌云霄微愣。 原来要给他的好东西是此物。 向她求药一事,寒雪前几日跟他说过,也告知了他,此药需等一月才能拿到。 不曾想,仅仅隔了三四日,姑娘便已经拿到了。 母妃于他而言,极其重要,这确实是好东西,姑娘说的一点错也没有。 这样想着,凌云霄接过瓷瓶,打开瓶塞时,鼻尖顿时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清冽药香。 却在他要倒出药丸一看的下一秒,被宋知玉按住,“别动,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药,可别让它散了药气。” 凌云霄:“……” 他从未听过此等说法,但玉儿说的他信,于是乎,果断塞好,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 听闻她说好不容易得来这颗药,又想到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到,其中艰辛难以想象。 思及此,心中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温热。 凌云霄紧紧握住她的手。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辛苦你了,玉儿。” 这声辛苦宋知玉心安理得的受了。 她确实挺辛苦的,瞧瞧这几日,即便她从系统商场买了防晒霜,这张脸还是晒黑了一个度。 于是乎,她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是废了不少功夫,所以有什么奖赏吗?” 凌云霄从袖口取出精致的螺钿首饰盒,打开递到宋知玉面前,“此物当作奖赏可好?” 一副耳坠映入眼帘。 牡丹花瓣用足金捶打成型,边缘还嵌着细碎的红绿宝石,花蕊处一颗鸽血红宝石更是点睛之笔,衬得耳坠既华贵又不失灵动。 宋知玉看着里面的金牡丹镶宝石耳坠,一眼便喜欢上了。 穿越也有两三个月了,她就没几样像样的首饰。 但她却表现的很不满意的样子:“区区一副耳坠便想打发了我了?” 十万积分换一副金耳坠多亏!怎么也得给她来个十个八个的。 凌云霄见她神色便知她喜欢,心里也不由涌上欣喜。 “你若喜欢这样的款式,往后我便多画几款这样的。” 这么说来,这对耳饰是凌云霄亲自设计的? 宋知玉有些诧异,但也欣喜于他对她也是用心的,如此足矣。 两个人之间怎么能用金钱衡量得失。 她抬眼当即想要改口:“其实……” 我很喜欢 四个字还没出口,视线却撞进他盛满认真的眼眸里,只听他语气低沉道:“这只是前礼。等回了宫,我的私库钥匙给你管,生个库房的奇珍异宝皆归你。” 宋知玉眼眸一亮,皇帝的私人宝库! 她还没见过呢!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金银财宝什么的,嗯,其实也很重要。 光有爱情填不饱肚子! 凌云霄自是知晓她财迷的性子,低笑一声,手拿起耳坠,小心翼翼地替她戴在耳垂上。 冰凉的宝石蹭过耳廓时,宋知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听他凑近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鬓角:“这些时日你可曾想我?” 宋知玉闻言嘴一撇,“我自然是想你的,这几日每日一碗甜汤你是忘在脑后了?” 旋即又不满兮兮道:“你肯定是不想我,否则离开了半个月,怎的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凌云霄见她突然生气,当即急了:“玉儿,你误会了,我……” “我每日都在想你。” 宋知玉本就是逗他的,方才他不是说了嘛,那耳坠就是他画的,看着就十分用心,不用想都知道他会想他。 宋知玉脸上狡黠的笑意刚漾开,在凌云霄侧脸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落在侧脸的轻吻,给凌云霄带来的柔软触感尚未消散。 耳边落下姑娘那句含笑的:“别紧张嘛,逗你玩的。” 下一秒,宋知玉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凌云霄结实的手臂牢牢圈住,带向他。 她唇边促狭的笑还未来得及收起,眼前的光线便被骤然靠近的阴影笼罩。 男人温热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覆上了她微张的唇瓣。 那不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 这是一个真正的深吻。 带着他压抑许久的思念、被她逗弄后翻涌而起的悸动,以及一种近乎掠夺的、宣示主权般的渴望。 灼热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宋知玉脑中“嗡”的一声,所有的促狭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亲吻冲得七零八落。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的手臂箍得更紧,继而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加深了这个吻,与她纠缠。 情意渐浓。 午后的萱草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仿佛连时光都在此刻温柔了下来。 不知过了,久到宋知玉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怀里,呼吸都变得困难。 凌云霄才终于稍稍退开些许,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鼻尖相触,彼此的呼吸凌乱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声音带着情动后的低哑,“还敢不敢逗我了?” 宋知玉微微喘息着,脸颊绯红如醉霞,眼神迷蒙,她下意识地抬手,“不了不了,以后都不逗你了” 真怕她自己把自己玩脱了。 这可是大白天! 正胡思乱想着,寒星突然出现在萱草院,行色匆匆:“主子,姜太后回宫了。” 凌云霄收敛笑意,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宋知玉愣了愣,嗯?姜太后还没死吗? 之前寒风不是说她病倒了、快要不行了吗? 这么快就挺过来了? 这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死老太婆回宫,怕是又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来。 凌云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宋知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相聚的时间太短,他还未来得及与她互诉日常,便被其他事绊住了脚步。 宋知玉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用手推了推他:“你快些回去,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凌云霄这才收回不舍的目光,道:“好。” 只是,二人都不知,这一别,再见面已是一月后,且见面也只是匆匆话离别。 第159章 玩波大的 凌云霄走后,宋知玉便又继续投入到了攒积分的日常中。 一连好几日,日日不停歇,杨梅采摘完毕,她的可用积分,也攒到了十五万。 还多加了一个绑定位,这次经过她的精挑细选,从府邸留下的侍卫中挑选了一个全能选手绑定。 此刻,那个被她绑定的,名为暗十六的侍卫,正在郊外桃园里,和听鱼还有小喜子一起摘桃子。 桃子比杨梅值积分多了,小桃子一个能有三积分,中果四积分,大果五积分。 田管家说了,郊外有十亩地种了桃树,一亩地约有四十余棵桃树,每棵桃树约能采收两百斤左右的桃子。 宋知玉用现代的算术估算了一下,两百斤少说能有个八百个小桃子,保底一棵树能给她收来两千积分、一亩地就有八万积分,十亩地就有八十万积分! 简直是发达了! 她觉得照这样下去,她可以不用噶了。 虽然别的位面宿主也在努力,但她现在也不赖啊,排名也挤到五千多名了。 等她桃子积分都弄到手,还能绑定四个帮手! 到时候还愁挤不到排名前十?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宋知玉天天躺着就把积分给赚了。 直到六月初一,寒雪带来了一个炸裂的消息。 “宋姑娘,姜太后被言官揭发,与摄政王赵怀安私通,被贬为庶人,此刻已经被关入冷宫。” 宋知玉塞在嘴里的半块绿豆糕在此刻,差点把她噎死。 她没有多少前世记忆,在凌云霄的记忆里也没看到过太后这一出。 听闻这事可把她惊讶坏了。 宋知玉强行灌了一口紫苏饮,咂嘴道:“以前看电视剧以为这种事都是演的,没想到……” 古代人这么大胆! “姑娘,你在说什么?什么电什么据?”寒雪听不懂宋知玉说的词,不由问出了声。 宋知玉神色一顿,暗道自己怎么把电视剧这些说了出来。 她当即摇了摇头:“没什么,电视剧是舶来词,就是画本子,我是说我以为画本子写的都是胡编乱造,没想到姜氏却真敢这么干。” 寒雪听到宋知玉的解释,还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姑娘,你懂的真多,原来舶来国叫画本子叫电视剧,属下学会了。” 宋知玉:“……” 这…… 她好像误导了古人什么东东。 但是她坚决不解释,俗话说越解释越有鬼。 当即扯开话题:“那,既然是通奸,姜氏受到了处罚,那赵怀安那边呢?” 寒雪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赵怀安秽乱后宫,亵渎天威,自是褫夺他摄政王爵位,收回所有印信兵符,废为庶人,抄家流放。” 说到此处,她神色凝重了几分:“只是,我们在白沙城的探子来报,数日前,原本正在秘密调兵的赵怀安,离奇失踪,不知去了何处,不过眼下他成了逃犯是板上钉钉之事。” 宋知玉总觉得赵怀安失踪是假,他能把持朝政多年,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败了。 而且,他能在暗卫盯梢下,悄然失踪,显然留有后手,指不定马上就要拉波大的。 比如联合敌国攻打大凌,亦或者有别的办法对付凌云霄。 眼下,也猜不透他此番失踪是干什么去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怀好意。 总之不得不防。 金手指在手,她现在积分还有二十万,对于打仗,那当然是玩一波大的。 于是乎,在寒雪走后,她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商城,输入了两个字:“炸弹。” 系统商城的搜索栏里立即跳出密密麻麻的选项。 从晚清土制手雷到现代高爆航空炸弹。 一颗制式手榴弹根据杀伤力范围,分别是五米五百积分,十米一千积分,十五米一千五百积分,这都是她能接受的的。 而标注着“区域覆盖型”的航空炸弹图标下,那串高达五十万积分的数字,让她狠狠倒抽一口凉气。 太高科技了,不适合古代战场,还是手榴弹更具性价比。 但是…… 下面还有更具性价比的武器。 比如系统的宋朝科技魔改产物:轰天雷·改良版,售价一万积分一个,单次投放覆盖半径五十米。 一万一个,她足足能换二十个,就它了。 “宿主确定耗空积分全部兑换为轰天雷?” 小黑机械音突然响起,询问了一声。 那是当然。 接下来的局面,关乎她往后几十年是躺平当咸鱼,还是沦为阶下囚。 她是不可能舍不得的。 而且即便她现在耗空了积分,但桃园那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积分在上涨,她有什么好怕的。 就这么和系统交谈的功夫,就已经进账了十五个积分,非常快。 于是乎,宋知玉毫不犹豫选择了二十个轰天雷,点击确定。 二十枚漆黑的轰天雷当即存入系统仓库。 由此她的可用只剩下一千零五积分。 宋知玉挑眉,指尖蹭了蹭唇角。 她觉得单是兑换武器还不够,赵怀安征战四方,经验十足,而凌云霄这一世应该没带兵打过仗,凭的都是前世记忆。 而他手底下的将军,也不一定能打得过赵怀安。 这时候,兵书就很重要了。 于是乎,宋知玉又开始在系统商城中搜索兵书。 首先跳出的是「基础韬略类」,《孙子兵法》《吴子》等经典古籍图标,积分只需五十积分,相对低廉,下面标注着“适合入门将领建立战略思维”。 思前想后,宋知玉觉得孙子兵法大凌没有,可以兑换一本。 再往下翻是「实战案例类」,商城罗列着《白起破赵战纪》《韩信十面埋伏详解》等书籍,每本售价一百积分。 每个案例都附战场沙盘推演影像。 宋知玉眼睛一亮,暗道:这种带具体战例拆解的或许有用。 于是乎这个类目里她觉得有用的也兑换了四五本。 转念又想,凌云霄手下将领若缺乏临场应变,光看案例怕也难活学活用。 再深处是「特殊兵种手册」,《玄甲骑兵冲锋阵法》、《奇门遁甲陷阱部署图》等书。 积分要五百一本。 她沉吟片刻,决定兑换那本奇门遁甲的书,不管有没有用先备着。 好了,这下她的积分是真的暂时空了。 轰天雷她暂时不交给凌云霄,但兵书肯定是越早交给他越好。 于是,当晚吃过晚膳,宋知玉便派了暗卫,让人连夜将兵书送去给凌云霄。 书,凌云霄看没看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个月,宋知玉除了关注积分状态,就是询问赵怀安的动静。 结果他像是真的销声匿迹了一样。 七月初一那日,寒雪将全身包裹的十分严实出现在萱草院, 此时,宋知玉正在房里,吃着冰镇西瓜,看到寒雪,不由惊呼:“寒雪?你跟寒星吵架了?这是要把自己唔死在盛夏?” 第160章 时疫 寒雪猛摇了摇头,翁声翁气道:“姑娘有所不知,属下包裹成这样,是因为最近康城出现瘟疫,传播极快,我这不是怕被染上疫症。” 宋知玉有些出乎意料,沉思了片刻。 古代盛夏确实容易出现时疫,华夏《宋史》中就有记载:盛夏“疫疠大作,死者相枕”的记录。 可见高温季节的时疫在古代是很正常的。 但是也是致命的。 瘟疫之所以令人害怕,就是因为症状凶猛,传播迅速,病死率高。 “京城内有人感染吗?”宋知玉首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寒雪摇头道:“没有,但不得不防。” 听到京城内暂时没人感染,宋知玉定了定心神,紧接着又问道:“你可知此次感染时疫的百姓,都有何症状?” 寒雪从袖中取出一方油纸,展开念起。 “据陈老太医信中所述、病人起初皆似寻常风寒,发热、头痛、浑身乏力,百姓多以为是受了暑气。” 她指尖划过纸面,语气沉了几分,“可过了一两日,便开始咳嗽、胸闷,甚者呼吸困难,痰中带血丝。” “最要紧的是,这病传得极快,有家人同处一室,一人染病,不出三日全家皆倒。” 宋知玉的心猛地一沉,这症状竟与前世经历的“口罩病毒”有几分相似。 都是发热、呼吸道症状、高传染性…… 但也不排除是其他流行性感冒之类的。 只不过前世那个病毒让她心有余悸,每每想起都寒毛直竖。 不过现代的“口罩”病毒,是某些坏人刻意研究,是人为投毒。 她相信眼下这个病毒绝对不是新冠。 不过不排除有人为放毒的情况。 宋知玉强迫自己冷静,追问:“可有疹子或脓疱?与往年的暑疫可有不同?” “并无疹子,”寒雪摇头,“但比寻常暑痢、疟疾凶险得多。” 空气瞬间凝固。 这疫病与往年寻常的时疫不同,再加上赵怀安消失,她很难不把瘟疫一事联想到他身上。 如今比起起兵造反,疫病更像无形的敌军。 宋知玉忽然想起什么,急问:“病患可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物件?或是从外地来的人?” 寒雪蹙眉回忆:“倒有件怪事。” “据暗卫传来的消息,康城城南布庄的伙计半月前从江城回来,带了些时新的绸缎,没几日就病倒了。” “后来布庄的客人、甚至帮他挑货的脚夫,也陆续开始发热……” 江城? 宋知玉警铃大作,江城就夹在白沙城与康城之间,难道这时疫,当真是赵怀安刻意为之? 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护好百姓。 宋知玉猛地站起身,顾不上仪态:“寒雪,你立刻去做三件事。” “第一,安排二十辆马车从后门进府邸。” 为了防止瘟疫传播,她得备上一大批防疫物资运往康城。 “第二,派人前往康城,封锁城门,命让所有染病的人家门口插上白旗,严禁任何人出入,违者以通敌罪论处!” “第三,搜集所有病患的行程记录,尤其是接触过外来人口或货物的细节,越快越好!” 好在古代出行不方便,传播速度没那么快。 说完不等寒雪回应,挥挥手让她快去办,顺便交代道:“派去康城的人,让他们今晚来我院子里一趟。” 寒雪也知事情紧急,虽不知宋知玉要二十辆马车是什么,但这段时间,她也看到了宋知玉的能力,她觉得此次瘟疫事件,得靠她。 于是乎,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宋知玉也顾不得被人怀疑了,马不停蹄换了一大批防护服、口罩、消毒液堆放在萱草院空旷的院落里。 她还想备上一批药物,但是她又不是医生,哪敢胡乱配药,只好求助系统。 【小黑,你能探查到康城那边是何种瘟疫吗?】 这次系统没有掉链子,当即回答。 【可以,宿主请稍等,本系统远程检测一下。】 【检测完成,病原体符合β属冠状病毒特征。】 机械音刚落,小黑的全息投影突然浮现在半空,泛着蓝光的数据展现在宋知玉眼前。 【宿主请看,康城疫病病毒为鼬科动物所携带的冠状病毒。】 它调出三维模型,病毒表面的棘突如恶魔王冠般狰狞。 【宿主,康城疫病病毒潜伏期为3-7天,初期症状为高热、肌痛,与现代新冠类似,最大区别在于缺乏粪口传播途径,当前仅通过飞沫、密切接触传播。】 听完系统表述,宋知玉的心往下坠,虽然这个病毒不是人类研究,但也非常棘手,处置不妥当,恐怕大凌乃是周边所有国家的百姓都难以幸免。 好在她还有系统这个金手指,或许有救。 于是乎,宋知玉急切追问道:“小黑,系统商城有没有治疗瘟疫的药物?” 小黑的声音也在下一秒响起,此刻它的声音像救世主一般带了丝人情味。 【有的,宿主搜索清肺排毒颗粒即可,每人服用三包,即可救治成功。】 有药就行! 宋知玉狠狠松了一口气,当即打开系统商城,搜索了一下。 当她看到首页出现的药物,愣了愣。 这次的药所需积分出乎她意料的便宜。 只见药包下面原本的五百积分被划掉,下面出现了一小行字“跳楼价一积分”。 她估算了一下,康城不算是主要城市,规模较小,人口估计在十万人左右,再加上士兵四万,就是有十四万人左右。 一人三包需要四十二万包,也就是四十二万积分。 而她现在的积分在采摘桃子完毕后,兑换完防疫物资,还余下六十五万积分,足够她兑换了! 只不过那二十辆马车不够装,她打算亲自前往康城。 入夜时分,寒雪便完成了宋知玉交代的事情,指挥着马车进入府邸。 她自然看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防护物资,但主子交代了,宋姑娘做出任何举动都不可有任何异议。 但,在装货完毕,她听到宋知玉说:“此番,我与你一同前往康城。” 这句话时,吓得脸色惨白:“姑娘,万万不可!你若去了出了任何差池,属下担待不起!” 宋知玉却拿凌云霄那句不可有异议反驳寒雪,毅然决然踏上康城之路。 她有所决定,其实是她前世一直压在心底的愿望,她希望疫情早日结束,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如今她可以做到,为什么不呢? 若非她回不去现代,她甚至希望能利用系统清除现在的“口罩病毒”。 很快,宋知玉在胡思乱想中,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睡了过去。 ——— 另一边,慕逸尘与孙太医,石太医三人刚从白沙城折返,便又收到凌云霄密令,命他们即刻前往康城,救治病患。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康城的瘟疫是如何的恐怖。 等他们全副武装靠近康城,才发现附近的小镇小村落都有重兵把守,即便如此,隔的远远的还能听到里面的哭喊声。 慕逸尘找镇门口的守卫一番打听才知晓,小镇小村由于大夫少,瘟疫已经控制不住,几乎全镇都感染了瘟疫,如今京城已经派了太医到附近各村,各镇救治,但情况仍旧不乐观。 打听到这些消息,慕逸尘三人的心狠狠沉了下来。 这一次,恐怕他们也很难全身而退。 但即便是如此,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信念,百姓需要他们。 三人交谈了一番,继续前往康城。 等他们到了康城,守将屠山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到三位太医,眼眶发红。 “三位太医,屠某在此等候多时,请三位随我入我屠府歇息整顿一番。” 慕逸尘见铁汉流泪,心知康城情况更不好,但考虑到他们三人舟车劳顿,此时去看病患,他们感染的风险更大,便应了。 然,踏进城门,三人才发现这座往日繁华的城池已沦为人间炼狱。 往日喧闹的市集死寂无声,唯有零星的哭喊声从紧闭的门窗后漏出,时不时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断从民房内抬出盖着白布的尸体。 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药味与腐臭,混着钻入面罩内,令人胃部翻涌。 三人随着屠山越往里走越心惊,三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到疫区救治还是第一次。 慕逸尘指着走远的尸体,问道:“屠将军,百姓的尸体你们如何处置?” 屠山脚步一顿,铁灰色的面甲下传来低沉声:“活人尚且救不过来,死人自然要断根。“ 他抬手指向城西冲天的黑烟,“城西乱葬岗堆了三层尸山,患病死去的百姓都放那边去烧了。” 石太医突然踉跄扶住墙垣,防毒面罩下传来压抑的干呕声。 孙太医强压下惧意,声音发颤:“可是将军,如此焚烧...若烟雾中带毒,岂不是加速疫病扩散?” 屠山面罩只露出一双眼,闻言无奈道:“活人都要死绝了,还管什么毒雾?“ 他见三人都有些害怕,突然沉沉道,“你们若怕了,现在就离开。左右这康城再过个半月,大概就是一座空城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时,突然有士兵回禀,声音异常激动:“将军,寒雪大人带着一众太医以及大批治疗瘟疫的药物来帮助咱们来!” 第161章 为何不阻拦 与此同时,养心殿。 凌云霄在听到姑娘去了康城时,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 他冷冷扫向寒星:“为何不阻拦?” 寒星暗道糟糕,其实这事不该他来回禀,但谁让他的准媳妇寒雪让他来的呢! 他义不容辞。 于是硬着头皮道:“宋姑娘说是您说的,不可对她所做决定有异议……” 凌云霄闻言,沉默了半秒,突然道:“康城关押着一批来历不明的“山匪”,此番朕亲自前往审问。” “元庆,备马。” 旋即已起身消失在养心殿。 寒星眼眸微闪,摸了摸鼻子。 不放心宋姑娘就不放心呗,还要拿山匪当借口。 默默吐槽了一句,他也火速离开,再出现在城门口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全黑的防护服,身边还放着一个大箱子。 这里面都是宋知玉准备好的防护服。 她早已料到,她此番前往康城,凌云霄一定会紧随其后跟去康城。 于是乎,很快,凌云霄以及他带的一众暗卫也穿上了同款黑色防护服,紧追而去。 ———— 康城。 在那士兵回禀的下一瞬,另一士兵紧随其后,激动高呼:“将军,陛下也来了!” 屠山前一秒欣喜万分,觉得康城有救了,下一秒吓的心肝悸颤。 要死要死! 若是陛下在康城遭遇不测,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陪葬的! 可即便他在抗拒,凌云霄还是进城了。 一个时辰后。 一大群人齐聚屠将军府。 会客厅内,凌云霄与宋知玉坐于主位,下面坐着屠山、陈老太医、熊明熊副院判、慕逸尘、石太医、孙太医以及其他宋知玉叫不上名的太医,另外还有一大批自发汇聚于此的民间大夫。 慕逸尘见到宋知玉时,既惊又喜,目光直直盯着她。 下一秒,却被凌云霄眼神威慑,那警告意味明显的一眼,让他顿时清醒。 心里苦涩。 陛下如此看重宋知玉,恐怕他就是把她当妹妹都是不成了,往后未免连累她,他都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凌云霄见慕逸尘识趣的不再看他的姑娘,才扫向其他人。 此刻已经知道宋知玉系统的存在,也知道她有治疗此次瘟疫的药物。 在陈老太医说:“陛下,老臣无能,还未研制出治疗此次瘟疫的药方,且城内药物不足,恐怕……” 还未说完,便被凌云霄打断,“陈老无需自责,此番朕遇一海外奇商,此人手中有治疗此次瘟疫之药,尔等只需分发下去即可。” 陈老太医惊愕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海外奇商?陛下,此等疫病凶险异常,贸然使用不知底细的药物,万一......“ 话音未落,殿外等消息的一民间大夫突然倒下,好在被旁边的大夫扶住。 那扶人的大夫顺手一把脉,惊呼道:“不好,曾大夫感染了疫症……” 话音未落,众人一阵恐慌。 以往他们防疫病的防护,在这次的疫病传播中,竟然无法阻隔。 也就是说,接触病患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染病。 面对生死,面对未知,多数人都是害怕的。 宋知玉却一点也不慌,当即开口:“陈老太医不是不信陛下带来的药物吗?眼下,曾大夫染病,不如让他试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暗暗腹诽。 这……合适吗? 再说了,人曾大夫愿意当试药人吗? 那曾大夫被人扶着,人却没晕,听闻试药,连连摆手:“不必不必,草民顶得住,草民服用自己配的祛温汤即可。” 果然不愿意! 屠山见此蹙眉,这曾大夫心是好的,人却是怂的,左右没药,都是一死,他却不敢。 他左思右想,权衡利弊,觉得陛下不会拿百姓生命开玩笑,况且他都亲自入了康城,与百姓共生死,试问这天下,有哪几个当权者敢如此? 他信! 于是乎,他当即表态:“陛下,臣手下亦有士兵染病,不若让他们试试?” 凌云霄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当即点头:“可。” 暮色渐浓时,城南临时搭建的木棚内。 宋知玉等人看着挤满了奄奄一息的士兵,一个个皆面色沉重。 这些可都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士,如今他们的铠甲歪斜地堆在角落,奄奄一息。 这还耽搁什么? 宋知玉当即让屠山准备热水,碗,从包裹里拿出早已备好的冲剂。 随后,太医们接手喂药事宜。 当陈老太医将碗递一名独眼士兵时,他毫不犹豫喝下,下一秒却突然抓住陈老太医的手腕问。 “老大人,这药...真能让俺再见到刚出生的娃?“ 陈老太医喉结滚动,强撑着点头。 其实他也没底。 那服汤药的士兵却咧嘴笑了起来,“俺相信陛下,相信诸位太医,一定能将俺治好,俺好了以后还要建功立业,让俺媳妇也当上将军夫人……” 听的众人一阵唏嘘。 陈老太医哽着声点头,嘴里念念叨叨:“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很快,最后一名试药士兵将汤药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沙漏。 半个时辰后,角落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之前奄奄一息,持续高热、陷入昏迷的百夫长,竟颤巍巍地撑起了身子,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水...给俺口水.…..渴死俺了!” 众人一看浑身一震。 竟然真的有效! “陈老太医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搭上百夫长的脉搏,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奇迹!这是天赐的奇迹!” “脉象从浮散虚数转为平缓有力,高热退了!“ 他突然转身,当着众人面重重跪向凌云霄:“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药可救康城!“ 就在此时,一名浑身血污的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棚子:“不好了!陛下,赵怀安带兵谋反,白沙城已尽在他掌控之中……” 说到这里时,士兵口吐鲜血,强忍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三日前,他已兵临…兵临江城城下……以江城兵力,最多不过半月……请陛下派……派……” 话未说完便咽气了。 第162章 大结局上 众人看着倒下的士兵,目露骇色。 凌云霄眸色深沉,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知玉看了眼已经好转的士兵,感觉此处无需凌云霄坐镇,还不如回京主持大局。 赵怀安手握重兵,来势汹汹,又在康城瘟疫横行的时刻起兵,很显然他是知道这里的情况的。 如此一来,他只需攻破苏城,康城都是病号,若没有她的药,指不定等他到的时候,康城就是一座空城。 赵怀安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攻打京城。 情况很不好,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凌云霄不开口,众人都不敢开口。 屠山却等不及了,单膝下跪道:“陛下,当务之急是立刻调兵救援江城!” 凌云霄眼中狠厉,似乎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当即沉声道:“屠将军,朕命你即刻出兵支援江城,务必在半月内赶到。” 屠山将军魁梧的身躯重重一拜:“臣领旨!”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跨出帐外,只见他身后跟着亲兵疾奔向军营。 临时隔离区内,凌云霄仍伫立在前,眉头拧成死结。 宋知玉看着人离开,又看了看那几个服下药的士兵精神越发好,想着战事要紧,这里无须他这个皇帝坐镇。 于是素手轻抬,指尖戳了戳凌云霄的衣袖。 “此处有我,赵怀安谋反,朝臣必然人心惶惶,陛下不如即刻启程回京,应对他的下一步动作。” 凌云霄猛地转身,眸光直直盯在宋知玉面上。 此刻她乌发笼在防护服下,带着面罩,唯余眉眼沉静如水,似乎是想让他安心。 可凌云霄心头却莫名涌起不安。 江城战局未知,康城瘟疫未愈,留姑娘在此,万一赵怀安心腹埋伏在此…… 思及前世,令他内心愈加不安。 “你随朕回京。”凌云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宋知玉欲言又止,“这些防护物资的用法复杂,若无人指引……” “无碍,你交代给陈老即可。”凌云霄打断她的话,声音冷硬,硬是不给她留在此处的一丝可能。 白发苍苍的陈老太医闻言,当即颤巍巍跪地,眼中了然。 他之前在宫里就亲眼目睹陛下对宋知玉的紧张。 当即表态:“陛下放心!此处有老臣等人在,只要有药在,康城百姓定会康复!知玉姑娘所授的防护之法,老臣定会记下,保康城无虞!” 宋知玉扫过帐外堆积如山的木箱,闻言深思了一番。 她带来的药物不过装了两辆马车,还远远不够,原本她想着数量众多,想着马车不够才前来康城。 现在想想,反倒是她思虑不周了,她人来了却不可能凭空变物,况且凌云霄已经替她找了个海外奇商的借口,所以她的药还是的从京城运来康城。 她回眸又看着凌云霄紧抿的薄唇与眼底血丝,深刻意识到,若执意留下,他如何能安心应对赵怀安? 她安他才会心安。 “既如此,便依陛下所言。”宋知玉不是个犹犹豫豫的性子,当即应了。 随后便转向陈老太医交代,“陈太医,马车里存放的白色瓶子,作用是……用法是…” 她细细叮嘱,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在陈老太医说全部都记住,慕逸尘等人也在旁听,跟着点头时,宋知玉立即便与凌云霄相偕离开。 马蹄声划破夜空,康城军营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与战马嘶鸣,十万火急的调兵令正以燎原之势扩散开来。 凌云霄与宋知玉也踏上回京之路。 快马如离弦之箭,卷起漫天尘沙。 宋知玉与凌云霄共骑一匹马。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男人头一次化身话痨,将他想到的一切后果与给宋知玉的退路都说了一遍。 宋知玉静静听完,轻声安慰他,“我没事的,你忘了我有那个大秘密了吗?我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但是凌云霄没有很放心,她的大秘密是未知物,他更怕关键时刻,那东西不能及时护住她。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凌云霄在府邸门口勒住缰绳,将浑身疲惫的宋知玉抱下马,也将眼中担忧压回深处,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凌云霄轻吻姑娘眉心,一触即离。 “你先回府,好好休息。不要乱跑,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宋知玉笑着踮脚回亲他一下,乖乖听话:“好的,陛下!” 凌云霄紧皱的眉心缓缓松开,“如若……” 宋知玉捂住他的嘴,“好啦,该交代的路上都交代过了,我都记下了,你且安心。” 凌云霄轻点了下头,突然又开口:“莫与男子过于亲近。” 空气有一秒凝滞,宋知玉正愣于在这么紧张的,涉及家国大事的时候,凌云霄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但下一秒,她就一口答应:“好,都听你的。” 凌云霄嘴角终于染上笑意,将人拥入怀中,像是带着离别的不舍,又带着深深眷恋,落下一串细细碎碎的亲吻,久久不愿放手。 但终究不得不松手。 今生赵怀安的谋反计划虽有变,让未来的走向变得未知的,但宋知玉相信凌云霄仍会如前几世般击败赵怀安,让大凌百姓安稳下来。 于是在凌云霄转身欲去之时,宋知玉高声许下诺言:“待大军凯旋之日,便是你我朝朝暮暮,白首不离之时。” 凌云霄脚步骤然一顿,他回头望向府门口娇小的身影。 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将满腔柔情化作一个决绝的转身。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已半个月过去。 江城传来捷报,屠山将军用兵如神,将赵怀安的大军逼退回白沙城。 三日后,赵怀安便又有援军汇合,准备休整后继续攻打江城。 前方战事胶着。 宋知玉听着寒风送来的消息,忽喜忽忧,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快快快,拿痰盂来!呕~” 听鱼熟练的端起痰盂疾步而来。 宋知玉立即抱着痰盂大吐特吐。 隔了好一会,宋知玉半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精神气也淡了一半。 听鱼站在宋知玉身侧,忧心忡忡道:“奴婢瞧着小主不像是中了暑气,这都好几日了,也不见好,依奴婢之见,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 寒风立在一侧,见宋知玉吐得脸色惨白,神色紧张,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也忙跟着附和:“听鱼姑娘所言极是,主子虽忙于战事,但您的身子也不容有失啊。” 宋知玉摆了摆手,不认为她有什么大事。 她以前夏天也轻微中暑过,也是这样时不时呕几下:“不必,你家主子如今被赵怀安谋反一事搅得焦头烂额,我这点小毛病,就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寒风面露难色,连连摇头:“姑娘,您这身子......不请太医,属下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雪风尘仆仆地从康城赶了回来。 寒雪一身红衣变得灰扑扑的,脸上还沾着旅途的尘土,一进门却一脸兴奋。 “好消息,康城百姓已经尽数痊愈……”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寒风焦急地打断:“寒雪,你来的正好,宋姑娘呕了好几日了,你快来把脉瞧瞧是怎么回事?” 寒雪微微一愣,快步走到宋知玉身边,伸出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紧紧地盯着寒雪的微沉的表情,心也跟着微沉。 只是,片刻后,寒雪突然大笑起来。 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嘻嘻,姑娘这是有喜了!” “什么?”寒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有喜了?” 第163章 大结局中 天大的好消息。 寒风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激动大叫,一点也沉稳。 “太好了,我们要有小主子了!自赵怀安谋反以来,这可是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属下要回去禀告陛下这件大好事。” 宋知玉听了这话如遭雷劈,手却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大战在即,大凌生死攸关,风起云涌之时。 这孩子这有点太突然了,也有点不是时候。 而且,她明明记得…… 记得个屁! 她猛地想起来,她一直以来忽略的是什么事了。 当时凌云霄清醒那日,还不知节制,她直接昏睡了过去,后面她隐隐觉得她忽略了什么,直到有事找系统,才想起来。 以为是自己忘记了她有系统一事,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才让她意识到,她忘记服用避孕药了。 足足两个月! 没来大姨妈这事,也被她粗心大意的当作是月事不稳,没在意…… 眼下,怀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宋知玉想到凌云霄,忍不住想,他若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期待孩子的到来? 寒风一刻也不愿耽搁,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宋知玉叫住:“等等,寒风。如今战事紧张,先别告诉他,等打完这一仗,平了赵怀安的叛乱,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不想让他分心,以免出什么意外。” 寒风虽满心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属下明白,不过姑娘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寒雪也在一旁说道:“姑娘放心,有我在,定会护您和小主子周全。” 此后的日子里,府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喜悦与紧张。 宋知玉在听鱼、寒雪的悉心照料下,孕吐症状渐渐消失。 七月底时。 赵怀安卷土重来,再次兵临江城城门之下,此次来势汹汹,他还联合了两个老王爷一同谋反。 屠山那边也渐渐难以抵抗,随时有城破的危机。 京城这一边,近日也发生了些事,比如姜太后自缢,宁太妃被凌云霄封为太后。 又比如二十年前被送去北辽的四皇子凌云野回京了。 在萱草院听八卦的宋知玉从寒雪口中得知,四皇子生母乃是宁太后的表妹所生。 生母难产离世。 多年来,他和凌云霄都有联系,关系匪浅,只是他看透了皇宫里的黑暗,一心只想远离朝堂,宁可在北辽当探子也不想回大凌。 若非大凌危重之际,他大概是不会回来的。 此前,凌云霄本打算将皇位传位于他。 眼下凌云霄已部署好一切,命凌云野摄政,他则亲自率领大军御驾亲征。 …… 七月二十八,凌云霄一身银色铠甲,裹着热气急匆匆进了萱草院。 与宋知玉匆匆话离别。 而宋知玉,也在凌云霄准备亲自前往江城时,就准备好了之前换的轰天雷,将使用方法都告诉了他,让他一起带去战场大杀四方。 凌云霄原本只有五成胜算,这下有了这批弹药,胜算直接提到了七八成。 到了最后,二人什么话都没有,只是紧紧相拥。 直到寒风催促,大军出发。 …… 八月中旬,气温稍降,清风徐徐,前方传来凌云霄首战告捷的消息。 此时的萱草院。 宋知玉正拉着听鱼,小喜子,寒雪三人围在膳厅里,吃麻辣火锅。 自从她不孕吐之后,比以往更贪吃了,而且特别想念现代的美食。 比如麻辣香锅、麻辣水煮肉片、麻辣小龙虾,麻辣小火锅等等。 几乎除了早膳,中午和晚上都是以香辣食物为主。 寒雪夹起烫好的羊肉卷往嘴里塞时,见宋知玉又往盘子里加了一勺辣油,不由咂舌,“属下记得枫叶镇属南方,饮食以清淡为主,怎么到了姑娘这就口味变了?” 宋知玉前世也不怎么吃辣,但是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口味变了,总想吃口辣的。 尤其是晚上,要是没吃上心心念念的东西,那简直是谁都睡不好。 于是乎,她也这么回答了:“从前我也不爱吃辣,许是孩子想吃,指不定孩子前世生活在川地也说不准,就好这一口呢!” 提到孩子,那真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寒雪很快便被带偏,一边吃,一边说她最近逛集市,总忍不住买些孩子的玩意…… 说到这,专注美食的听鱼也话多了起来,说她今日都在缝制孩子的衣裳鞋袜。 说到最后,两人干脆讨论起孩子的性别。 听鱼简直宋知玉爱吃辣,生下来的一定是小公举。 而寒雪认为是男是女与饮食无关,根据她把脉的情况应为男娃。 总是一顿饭下来,二人仍旧各执己见。 宋知玉懒得掺和,去了院子里散步。 她现在肚子还不显怀,走起路来也相对轻松,用不着人看着。 就在这时,暗卫送来了凌云霄的家书,宋知玉接过,迫不及待打开。 素白信笺上的字迹力透纸背,将战场上的硝烟都凝在了墨痕里。 她指尖摩挲信纸,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隐忧。 赵怀安在江城折损五万兵力,眼下退回白沙城,十五万大军据险而守,显然有所谋划。 她准备的轰天雷还是太少了,但她手里的积分不够…… 她想帮凌云霄,就得有足够的积分,只是去哪弄呢? 而此刻的白沙城外,凌云霄立于军帐前,望着远处白沙城高耸的城墙。 他身后十万将士营帐连绵如黑色浪潮。副将递来的密报,赵怀安竟暗中勾结滇南王,三日後将有五万骑兵驰援白沙城。 接下来的局势更加紧张。 八月底时,宋知玉紧赶慢赶的凑了二十万积分,在系统提示她已经冲到排名第十的消息下,她果断又换了一批轰天雷驰援凌云霄。 与此同时,暗卫传来凌云霄战败,退至白沙城外三十里地的消息。 急的宋知玉直冒汗,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大骂赵怀安! 寒影也在这时,送来了凌云霄给宋知玉准备的财资。 一百万两银票,以及一盒子金银首饰。 宋知玉本来愁的不行,觉得送去的火药远远不够对敌,她还不知道赵怀安准备了多少后手。 眼下,她却一点也不愁了! 她想到了开挂的方式。 “寒影,你听我说,你拿一张银票,扔地上,我来捡。” 寒影闻言,看了眼宋知玉微微隆起的肚子,满眼不可置信。 不是! 如此紧急关头,宋姑娘怎么还想着玩你扔我捡的游戏? 但考虑到寒雪说孕妇的情绪会影响到小主子健康,于是乎,他只能快速拿起一张银票往地上扔。 而宋知玉在银票落地时,如愿听到系统提示。 【叮,检测到前方野银票。】 宋知玉果断捡起,喜获一千积分。 没错,她想起了当初遇到凌云霄时,那十两银子的积分,所以她卡起了系统bug。 下一秒,宋知玉喜笑颜开,手握一百两银票,继续道:“寒影,继续扔,不要停!金银首饰也往地上扔!” 寒影:“……” 他能怎么办?宋知玉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啊! 于是乎,场面就变成了你扔我捡。 一个时辰后,宋知玉如愿获得一千万积分,系统排名稳居第一,将第二名甩出一条街。 她果断开始兑换火药,宋知玉坚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紧接着,宋知玉便命寒影安排运送物资的马车,源源不断给凌云霄运送过去。 给寒影惊的差点成了哑巴。 他竟然在这时候才隐隐感觉,宋知玉好像、似乎、有点变态! 这种凭空变出武器的能力,应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最后,宋知玉还威胁他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一个雷轰死他! 寒影哪敢说,他虽然武功高强,但一定打不过神仙好么! 一个月后。 宋知玉得知,凌云霄大败敌军,将白沙城夺了回来。 半个月后。 又听闻东明城吴曦王叛变、联合召惠国大军、驰援赵怀安。 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凌云霄身披铠甲,手持长剑,在敌军中奋勇厮杀。 每一次挥剑,他都在心中默念,要早日平定叛乱,回到宋知玉身边。 夜深人静之时,凌云霄总会望着天边的明月出神。 他想起宋知玉的一颦一笑,想起她的温柔体贴,心中满是牵挂。 却不知,在那遥远的后方,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正在悄然成长。 而宋知玉这里,也突然面临危机。 府邸外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人数足有三百之多,与此同时,新任摄政王凌云野也遭遇刺杀。 第164章 大结局下 此时正值深夜,宋知玉正在睡梦中。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兵器相接的声音,紧接着听到暗卫在喊:“有刺客!保护好主子!” 紧接着她又听到暗卫大喊:“不好,他们有弓箭手!” 当即将宋知玉的瞌睡虫吓跑,她赶忙起身披上外袍,急匆匆穿鞋时。 一支支带火的箭往她的卧室外射,即便暗卫击落,仍有火箭射中窗户、门框。 很快窗户便烧了起来。 这时听鱼和小喜子满脸惊吓,匆匆进来,左右扶着她:“小主,外面刺客太多了,寒影命我们带您从暗道离开。” 宋知玉也是这样考虑的,往外跑会变成敌人的靶子,太危险了。 好在暗道就在她的卧室里,凌云霄早已告诉她如何打开密道,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速打开密道口。 而门外,似乎是听到了宋知玉要逃跑,竟然拿出了火药,往萱草院猛扔。 一连扔下好几颗火药,势必要将宋知玉击杀于此。 寒影正在外面对敌,见对方有火药,瞳孔地震,他顾不得被刺客击中,当即大喊提醒宋知玉:“姑娘,有火药!快进密道!” 而里面,密道口刚刚被打开,听鱼拽着宋知玉手腕就要往密道跑,却被外面炸开的火光震得踉跄。 第二个火药弹炸开,将雕花窗棂炸成碎片。 小喜子连忙扑上来,护住宋知玉,后背肩胛骨被木料碎片刺中,却也顾不得许多,呜咽着催促:“姑娘快走……” 可是,来不及了…… 整个院子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丝毫不给宋知玉三人一丝逃生的机会…… 到此,她忽然想起独眼术士那句“小娘子若想活命,需得浴火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是板上钉钉了、活也是别想活了! 可就在电光火石间,萱草院被炸成废墟的瞬间,宋知玉三人只觉被一阵白光包裹,丝毫未受到炸药冲击。 听鱼直接呆住,小喜子则痛的晕晕乎乎还来不及多想。 宋知玉也是愣了许久,环顾四周发现她们已经不在府邸,而是在京城内某个不知名小巷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死?! 她真的活下来了?! 这么紧急的时刻连系统都做不出任何反应…… 难不成连老天都在帮她避难? 下一秒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狗屁老天,小娘子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若不是贫道耗费半生修为,你们仨早就死透了!” 宋知玉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有人,可这道声音她记得,是之前的独眼术士的声音。 原来是那高人在帮她。 可是他究竟为何三番两次帮她? 之前送她护身符是一次,这次救她于爆炸之中又是一次…… 还不等她深思,独眼老道却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嗓音高深莫测:“小娘子,危机尚未解除,你们三人赶紧跟我离开。” 宋知玉闻言蹙眉,按理说危机应该解除了。 那些刺客此刻怕是以为她被炸药炸个稀巴烂了。 有何来的危机? 下一秒,天空却突然炸下惊雷。 独眼术士当即抬手,虚空画符,唤出玄色光幕,将三人笼罩其中。 炸响的惊雷轰在光幕上,震得几人耳膜生疼。 一瞬间,寒意顺着宋知玉后颈爬上脊背。 这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显然,这个危机不是刺客带来的,而是来自天道! 看来贼老天容不下她这个异世之魂了。 天空中,第二道雷已经开始酝酿。 独眼老道看了眼天,当即掏出三张符纸,指尖一抹,朱砂字迹骤然亮起。 符纸无风自动,分别贴在三人后背,刹那间,将三人周身气息尽数收敛。 情况紧急,宋知玉倒是想问问什么情况,老道却急吼吼说了一句:“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你们赶紧跟我走!” 话音刚落,老道就拽起宋知玉手腕,步伐快若鬼魅。 宋知玉也知道老道是在帮她,不曾反抗。 听鱼见奇怪老道拉着宋知玉跑了,不敢发愣,拽着小喜子赶忙追上。 一行人绕过三条暗巷,直到一座道观出现在眼前。 朱漆斑驳的匾额上,刻着“玄妙观”三字。 观门内,小道童手持灯笼候在石阶下,瞧见独眼术士,赶忙上前搀扶小喜子:“师尊!融合大阵已成,可以用了!” 融合大阵? 宋知玉蹙眉,她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玄了? 那独眼术士闻言,连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刻不停歇的带着宋知玉三人进入道观内。 殿门轰然关闭。 听鱼和小喜子被小道引去休息。 独眼老道带着宋知玉进入融合大阵中心,安排她坐下,目光扫过宋知玉微微隆起的小腹。 宋知玉按照老道提示,坐于大阵中心,满心疑惑。 才有空开口道:“小娘子,是否疑惑天道为何要诛杀你?老道又为何要帮你?” 宋知玉很实诚的点了点头,“是,不知高人可否为我解惑?” 独眼老道却高深莫测的摆了摆手道:“贫道救你乃是贫道的因果。” “至于其他问题,小娘子且待在此阵九日,只待你融合前世记忆,一切疑惑可解。” …… 三日后,白沙城。 夜幕如浓稠的墨汁。 凌云霄身披玄甲,站在营地最高处,望着城头摇曳的灯火,眼底一片猩红。 他收到京中密信,说宋知玉被刺客围攻、被炸的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万箭穿心。 可他不信她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他了,她有吗神奇的系统,也说过那东西关键时刻可以保她性命。 或许她还在某处等着她回去。 思及此,凌云霄当即点齐精兵,连夜奔袭白沙城。 白沙城地处咽喉要道,城墙高耸入云,易守难攻。 凌云霄本以为凭借火药优势,可速战速决,尽早回京。 然而,自攻城号角吹响的那一刻起,他才明白这场仗远比想象中艰难。 经过一天一夜的鏖战,战士们疲惫不堪,就连最骁勇的将领也挂了彩。 “陛下,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将士们需要休息。” 副将满脸血污,声音沙哑地劝道。 凌云霄握紧手中长剑,青筋暴起:“继续战…..” 话未说完,脑海中闪过宋知玉的笑脸,又想起战死的将士们。 玉儿她,定不会希望我因她而弃将士、弃家国于不顾。 许久,凌云霄眼中闪过决断:“传令下去,撤兵!” 回到帐篷,凌云霄卸去战甲,却毫无睡意。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浮现宋知玉的音容笑貌。 那个在京城与他并肩赏月的女子,那个在他出征前含泪为他系紧披风的女子,此刻或许已不在人世…… 想到这,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只白鹤落下营帐外,守在门外的士兵蠢蠢欲动,搭弓射箭,准备今晚加餐。 凌云霄快步走出,凌厉视线扫过白鹤脚脖子上的密信,这白鹤并非是他隽养。 只是,他却隐隐感觉,这密信会是个好消息。 他当即取下密信打开,只见信上字迹娟秀,正是宋知玉的笔迹。 “云霄勿念,我一切安好,静候君归。” 凌云霄欣喜若狂,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望着信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她还活着。 ——— 京城。 宋知玉在融合大阵中醒来,睁眼时,恍如隔世。 她终于知道了一切真相。 原来这已经是她在古代的第七世。 前世在她死后,她意外绑定了一个be系统,攻略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也就是凌云霄,在好感度达到百分百时,强行下线。 只要完成七世be任务,她就可以在现代复活奶奶,陪她安度晚年。 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太大了,所以她就这样过了六世。 奈何天命之子就是天命之子,第六世时,凌云霄竟然察觉到了异样,在她死后召集高僧道士,势必要扭转乾坤,与她长相厮守。 这也就是在凌云霄前世记忆中,宋知玉看到的最后那一幕,他用心头血布阵的那事。 至于独眼老道为什么会与她产生因果,是因为他修行时,引错魂魄,将她的魂魄引入大凌,这才让她穿越时空时,被be系统捕捉。 其实那个be系统不是个好系统,它并未打算在宋知玉完成任务后,复活她奶奶,而是想要在攒够能量时,把她的魂魄变为傀儡操控。 这个事,被独眼老道看破,在第七世时,be系统也被老道损毁,为了弥补宋知玉,强行抓了个生活辅助系统她用。 宋知玉心里的疑惑都解开了,可以说老道修为已经大成,为了她却耗费了半生修为,难怪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有点疯疯癫癫…… 眼下,她也不会再被天道追杀。 因为她第七世,是胎穿,事实上,原主是她,她也是原主。 爹妈不幸离世时,她的二魂五魄陷入沉睡,在她在皇宫醒来时,她才误以为她是刚穿越而来。 自此,她与老道因果已尽,而她和凌云霄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白沙城这场战一直打到了腊月十一。 凌云霄凭借着自身的谋略以及宋知玉提供的火药,击败赵怀安,又去了巅南郡,最后将召惠灭了国,才班师回朝。 此时,宋知玉已被凌云野接回皇宫,眼下皇宫里只剩下她一个主子、只是皇后之位还需凌云霄进来下旨。 怀孕七月,宋知玉肚子很大了,平时她也懒得动弹,最大的乐趣就是在院子里指挥宫女太监开辟菜园,种菜浇水。 局势渐渐明朗。 叛乱平定的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欢呼雀跃。 而宋知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喜极而泣。 她知道,离与凌云霄重逢的日子不远了。 凌云霄班师回朝那日,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欢迎。 凌云霄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她却来不及多停留一分。 当他终于在王府门口看到宋知玉时,心中的思念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他飞身下马,大步奔向宋知玉,却在看到她隆起的小腹时,脚步猛地顿住。 宋知玉红着眼眶,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凌云霄,你看,我们有孩子了。” 凌云霄颤抖着双手,轻轻放在宋知玉的小腹上,声音哽咽:“知玉,辛苦你了。” 说着,将宋知玉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分离之苦都化作此刻的温柔。 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而美好的画面。 在历经战火的洗礼后,他们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更是为这份爱情增添了无限的期待与甜蜜。 此后岁月,无论风雨如何,他们都将携手同行,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与安宁。 往后余生,星河落尽归尘处,不负韶光不负卿。 第二年五月。 在凌云霄本月第三次罢朝时,朝堂老臣痛心疾首:“妖后惑主!竟教唆陛下在御书房外种土豆!” 却不知凌云霄正美滋滋给西红柿搭架:“朕的江山,要和玉儿一起丰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