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一六一六》 第1章 行动 浙江省杭州市乌镇西栅。 与东栅的人山人海相比,西栅显得冷冷清清,被当地人戏称为冷清秋。游客罕至之处原生态气息浓,楼家阿婆的报刊亭挨着公厕气息更浓。已是下午四点,估摸着今天开不了单,她便要关门打烊。此时过来个后生家驻足打听双色球是否明天开奖?第86期福彩球正是明天开奖,楼阿婆热情招呼起生意来。她的福彩点福旺运道旺,到她这里来买的彩票中奖率很高,比如李家胖嫂王家瘸子赵家青皮都中过5--100元大奖的。既如此客人此番定要沾喜托福,且今天是他生日,要买个大奖给自己贺寿,相同号码狂砸10注! 真是没青头、傻小子!楼家阿婆好生相劝后生莫要无脑消费,因为买彩票好比天女散花玩的是广种薄收。那后生先拱手谢过商家的真诚,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一把梭哈。” 一个拱手礼一句风趣话当然主要还是小鲜肉那唇红齿白让楼阿婆心生欢喜,见客人码字辛苦,也感谢他给了自己一笔大生意,搬来竹椅招呼客人坐下,再从河对面的杂货店里买了瓶冰镇可口可乐给客人。客人却不识趣,说自己只喝百事可乐且只喝易拉罐装的百事可乐。楼阿婆生出些小气愤,回到小店里换来罐装。填写完毕,客人仰脖子将可乐喝干拍屁股走人,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填上一组号码再下一注,将彩票给到楼阿婆手中,“阿婆可千万收好,明日开奖定能有大惊喜!”后生说话如西栅老房子上褪色腐朽的窗格木梁般的有学问,人样子也文质彬彬的。楼阿婆最喜欢文气的小白脸,笑呵呵把彩票收下,邀请后生去家里吃自制的五香豆。到了家中几句家常一拉,楼阿婆晓得了后生家名字叫曹少年18,后生也晓得了楼阿婆独养囡今年21岁,又漂亮又会疼人。楼阿婆把五香豆倒在后生手里,顺手摸了把他的手背:“啧啧,白白嫩嫩比姑娘家还要?!”再揪了把脸蛋:“哦呦,白里透红比姑娘家还要?!”不料那后生像巴西龟遇险时一样把脖子缩进肩膀窝里拔腿就跑。 第二天,86期福彩尘埃落定。这天创下福彩单人奖金历史最高纪录5600万元。楼阿婆果然也中了3万元大奖,去白莲寺里敬香时她默语拜谢:昨天这客人定是财神下凡来报答我几十年虔诚向佛。她肚子里还有话没敢跟神仙讲:要是那个后生家愿意和自己的阿囡见个面---啧啧--- 吴桥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版图上地处山东与河北交界归沧州辖,在几百年前的明王朝隶属北直隶河间府。我们的故事从崇祯四年九月中旬的一天,大明王朝北直隶河间府吴桥县开始说起。 吴桥区区一小县没资格玩什么个性,和大多数县城一样,南门之上嵌石匾书‘迎熏’二字,言广迎远方来客。北门‘拱辰’意指民心所向,拱辰出自《论语》“以政为德臂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意思是执政者以德感人则天下归顺。 广迎四方来宾的南门肯定是最热闹的。城门外有座规模颇大香火鼎盛的岳王庙,大庙的山门也是座戏楼,安上木板变身戏台,卸下木板通行过人。倒座戏台前出抱厦出八字影壁,楼内三面彩绘壁画,有题记‘大元至正□年□县画工霍山□笔’字样。由此,南门外的这座戏台是前元留下的百年老剧院。老房子里的老壁画更精彩,要知道存世庙宇壁画多为释道题材,而此处元代壁画不以佛道为题却生动记录了元人生活场景,譬如卖鱼、踢球、唱戏等接地气的市井画面。也不晓得当初创作时用的什么独门颜料,近三百年来壁画偶有剥落却仍保持创作初期的艳丽色泽。尤为难得的是东西两壁所绘大型元代戏剧画面,题款:大行散乐在此作场。元杂剧亦称散乐,是各种乐舞杂技表演总称同百戏。大行是‘大行院’或‘大行首’简称,指戏团、戏班。散乐一词日本仍在用,大行首称呼朝韩仍在用。一家散乐班正在舞台上演出,登场人物7男4女,正中领演者分明是女扮男装,鼓、笛、拍板三乐器伴奏。 戏楼上正有戏班子在唱大戏,刀马旦的倾情演出引来叫好声不断。错了,喝彩并不冲着戏楼,只见不远处空地上有父女三人圈地卖艺献技杂耍,秋风瑟瑟中有美少女衣衫单薄尽显丰乳翘臀。卖艺不卖身叫做妓,卖身不卖艺叫做娼,妓哪斗得过娼么!很明显啊,吴桥的观众朋友们审美情趣低下,戏也不听了齐齐转身去瞩目少女的婀娜多姿。那戏班的班主却是个不好惹的,以扰乱剧院秩序为由将父女杂耍班远远驱离。地头蛇惹不起,杂耍班不得以收拾好家伙事穿城而过选择在人流相对稀疏的北门外拉开场子。要问为何不在人流密集的城内设场地?原因很简单也很残酷,在城内摆摊得交二十钱的保护费给当地的黑社会地痞。 大女儿两手持杆转磁盘,后仰弯下水蛇腰把脑袋卡进两腿之间衔住一朵小野菊。小女儿持彩练似陀螺般原地旋转,快速旋转而撑起的裙摆和飞舞成团的彩练叫人眼花。几个泼皮对着姐妹俩指指点点喷着浪笑淫词。而多数在场观众不看女优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看客中间的乱象--一肥一瘦俩沙弥。和尚并非乱象,所谓乱象指瘦和尚鼻梁上架了副水晶眼镜,这玩意儿造型奇特应价格不菲,格外显眼。他身材匀称面色白净,瘦,只是相较于身边的同门师兄弟而言。胖和尚高大威猛膀大腰圆,一双手厚似熊掌,手腕上怪异造型的黑带圆盘手镯在袖口里时隐时现,更有白里透红的皮肉在一众菜色中卓尔不群。 不止乱象且有杂音。瘦子对诸多注目礼视而不见,对同伴说道:“怪不得杂技么人要看,几百年前格几个花样经几百年后还是老一套。就跟枕头边呃黄脸婆,覅讲交公粮,连得看一眼呃兴趣也么得。” 凿不住呀凿不住!小屁孩装什么大人样,你枕边既无小娇娘何来黄脸婆。胖和尚不屑一顾,懒于接话。 这外乡口音显是吴侬软语。便有穿长衫的前去搭讪:“小师傅们可来自江南大庙?寺产田庄断然不少,每日吃饱喝足还能开开荤,你这身板光吃青菜糙米可催不出来!” 怪异的几百年前的吴桥话单个词汇拉出来基本能对付,三两词汇的断句勉强还能猜的出来,字数一多就完全都听不懂了,这跟英语听力一样一样的。面对搭讪,两和尚或冷漠以对或尬笑应付。这时,鸡同鸭讲的尴尬被一阵锣声带走,瘦和尚给出的差评不影响老爹敲响铜锣操一口山陕话向看客们讨赏钱,可见在吴桥玩杂耍的是跑码头的外乡人,围观喝彩的却是本乡本土。据此判断,有明一朝吴桥尚未成为杂技之乡。 “扯路,勿看了,正经生活要紧。”胖和尚力大,把瘦子拉扯出人群。那老爹往地上唾了口粘痰:“出家人六根不净,眼珠子盯着额闺女不肯动弹,却道一个铜子儿不掏便溜。呸--咒尔等不得善终!” 嗯—不得善终!这个词听到了更听懂了!胖和尚火气可就上来了,心说跟着你们父女班子从南门走到北门一路捧了个人场,之前在南门还有心要拦住那些戏班的人帮着你个老不死的说几句公道话来的,尼玛恩将仇报,汝才不得善终! 但见同伴梗着脖子要上去跟那张臭嘴理论,瘦和尚一把将人拉住,不由分说拽着就走。 才农历九月,风吹在脸上已是凉的,小冰河期气候在北地更直观显着些。瘦和尚不抗冻,身着单衣的他一手揪住衣襟不让冷风灌进脖子里。这里哪能是吴桥,分明是南下的西伯利亚。 城里的街道年久失修,铺路的石板青砖多有损毁,看样子有些时日不曾清扫,盖了层泥巴浮尘,加之许久没落过雨,走在路上一踩一脚泥带起两团尘来。想来应是吴桥县财政吃紧公共支出能省则省,清道夫的工资能拖就拖人员能裁就裁,走过了半个城不见有城市美容师。比起关外建奴造反、关内流寇横行,市容脏些乱些差些不算个事儿,没必要穷讲究。 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处,两条穿堂风缠绕起来形成旋风将垃圾泥土裹挟其中,如猪刚鬣驾临般飞沙走石。在这滚滚黄尘里,两和尚以手搭棚遮着眼睛走在街心,护住了眼睛却漏了嘴巴,风中的几片瓜子壳粘到了人中上。好叫后人知道,嗑瓜子乱扔瓜子壳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华民族传统习俗。 二层转角楼的福满酒楼地处十字街头,地段优越。弧形墙面十楼十底,一楼吃饭二楼住宿,吴桥县商业头牌之存在。酒楼临街的窗户上盖着遮尘的竹帘子,店门板半开半合,内置青布门帘挡土遮尘。这天气,风干物燥尘土飞扬,福满楼的金字招牌被刷了层磨砂灰。店伙计抬了桶水,搭起梯子正在擦拭门脸招牌。俩和尚驻足店门前,拂袖拍打掉身上的灰土,口中不住抱怨,看样子崇祯四年的吴桥旅游体验度不甚令人满意。这俩南海来的富和尚二代住店好些天了,刚住店时问他俩法号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俗家姓名,瘦者姓曹单名一个少,壮的那个叫做林云。客栈伙计晓得他们爱干净,见客人灰头土脸自不用吩咐,撇下手里的活招呼客人进店,端来热水让净面漱口。胖僧客林云拾掇干净后方敢开口说话:“刚刚走路上想到个事情,资料里厢吴桥地方志记载南门格岳王庙又叫武庙,勿对伐!?武庙么应该是关帝庙呀!” “有啥勿对啦!吴桥人民认为岳飞比关羽更加结棍更加老卵可以伐啦!”瘦僧曹少接着催促道:“快点结账结脱,办事体了。” “瞎三话四!岳飞只不过称王,关老爷封武圣,到底啥人老卵。”胖僧林云一边摇头一边掏了把碎银子在手,挑了块个头大的先扔给伙计当小费,再把银子‘哗啦’铺柜台板上,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午后退房,这些银子够不够房钱?” 结合前后语境,‘退房’二字不失新鲜意思却不难猜。“够了够了。”掌柜子赔笑道。 指甲盖方寸的碎银铺开了一大摊子,谈不上巨款可架不住视觉效果上蔚为壮观。好比李自成的流民大军,百万个饿殍凑一起吐口吐沫就能把崇祯给淹死。掌柜子要欢喜死了,几十年的老把式了,不须过戥子只瞄了眼便知银子3两有余。对这种不通世事的出家人外乡客不宰白不宰,但宰太凶让人良心不安:僧客住了3天上房,即便时下米价腾贵且每日好茶好饭伺候着,账款亦只1两。只因那俩小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饭量却小,每餐吃一小碗饭,吃个鱼肉那筷子就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掌柜子年轻时跑过码头的,晓得那俩沙弥打富庶的江南而来,日子过得精致,看不上北直隶的粗糙饭菜。掌柜子盘算着把银子分成两堆,举袖子将较少的那堆银子笼进钱格。客人互相看了眼,胖僧的脸仿佛希腊大理石雕塑一般凝固,瘦僧不似伙伴那样高冷,笑眯眯地点头为店家的诚信打call,推辞掉掌柜子返还的余款,连说带比划:“多余银子就当打赏。我二人回房小憩片刻便走,客房服务就不需要了,请勿打扰。”掌柜子竖起耳朵练听力,怎奈对方普通话口音太重,横竖听不明白。胖子不耐烦了,数落瘦子道:“就侬迭个学习能力!我册那就弄不懂哉,语文考试哪能就会得比吾分数高。吾就讲了呀,根本就是考试不合理不科学,埋汰天才选拔庸才!” 接着,这位语言天才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官话才交流了几句掌柜子便全明白了,高高兴兴将台面上银子全部拢进钱柜里。 回到二楼房间,把门关严实。往位于十字路口弧顶处的窗台一站便能通揽南北和东西大街直至尘土中若隐若现的城门楼子。曹少说道:“木板房隔音不好,动静小些。”一进入工作状态,他语言立即无缝切换到普通话,应是土话方言配不上当下的严肃。林云点头答应,出手却未见丝毫轻柔,‘滋啦啦’将床底下的柳条箱子拉出,从中提出只半人高的a拉杆箱,嘭一声摔木板床上,打开箱子,摸了只录音笔出来,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对着录音笔发音频:“行动小组记录,a计划失败,顺延执行b计划。时间:崇祯4年9月17日正午。地点:吴桥县城桑园街十字街口。行动将于约30分钟后展开。连接设备正常,返回舱正常。” “叫你小声些,你还真是给我面子哈!”曹少无奈摇摇头,继而感觉不喷不足以表达内心之愤慨,“这他娘的是录音笔,这里他娘的是大明王朝1631。你他娘的捧着话筒k房唱k么!” 这是个特大号拉杆箱,里头装着行动小组武器配置:56式半自动步枪配12个弹桥共120发子弹,67式木柄手榴弹3枚。这些武器原是缅甸果敢军(南明李定国军队士兵后裔)装备的淘汰下来的二手库存,再通过渠道回流,属于走私项下出口转内销商品。56半超期服役多年,不晓得换了多少波主人,烤蓝全无、枪管锈迹斑斑、膛线几已磨平。当下仍是近战利器,配合手榴弹,端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弹桥‘咔啦啦’压进弹仓,‘哗擦’拉开枪栓,声音清脆悦耳,休说外观破烂,枪机件其实保养得不错。 林云手掌压着枪口支在下巴上,人靠在窗口盯着楼下的街道。曹少看了一眼又一眼:这位兄台耍酷呢!年轻人,太年轻啊!枪口顶自己下巴上,好家伙,就不怕这把爷爷辈的破烂走火么!这时候,郑智化在他脑中跳将出来大唱特唱《年轻时代》: 衬衫的纽扣要故意松开几个,露一点胸膛才叫男子汉 蓝色牛仔裤要割几个破洞,玩枪的样子要故作潇洒… 忍住吐槽,顾自将三枚手榴弹盖子旋开露出拉火绳放于脚边。等了半晌不见底下有动静,便摸索着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半包烟来,甩一支给同伴,再去摸打火机,全身上下遍寻不着。如此甚好,房间里的火折子打火跟变戏法似的挺好玩。福满楼大酒店身为吴桥县最高档酒店有着当地最好的硬件设施,就说房间里这张黄杨木做的二进拔步床,精巧气派堪称艺术品,卖个百八十万不在话下。只不过碧纱橱内踏步之上放个马桶有点煞风景。此为大件,宾馆的高档次体现在一些细微之处,比如方桌上摆放有供客人免费吸食的水烟还有配套点火用的火折。水烟壶在,火折呢,哪儿去了?特么不用它的时候就躺你眼皮子底下天天见,这会儿要用了偏偏又找不着了。 火折跟打火机一样有好坏高低之分,百姓家用的火折子材料简单便宜,用粗造的土制纸卷成,火熄灭后还能看到零星的火点。福满楼的火折子可高档,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物质和多种香料制成,点燃时自带香气。火折子运用了复燃的物理原理,靠最外层的卷纸加上盖子隔绝空气,等到用火的时候打开盖子吹口气或者晃一晃,让氧气进来就会重新生火。这玩意儿比打火机强太多,夜里拿出来把玩,火苗不大不小,烧上一会儿满屋飘香。且这玩意儿续航长、不烫手。可玩性极高! 本打算把火折顺身上带回去留作纪念的,一如把宾馆里的梳子、拖鞋、洗头膏等打包带走。不拿白不拿,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曹少走到门口想要摇铃铛招呼小二送火折过来,耳后传来一语严肃:“就位,目标出现。”于是立刻满脸堆笑,将手里的红双喜香烟弹在了墙角,一想到行为准则里的规定,便把香烟重新捡起来揣兜里,急匆匆箭步来到窗前睁大眼睛去看,只见目标乘坐的二抬轻轿在前呼后拥中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来了。“开火!”话音刚落便又叫停,“慢来慢来!” 目标旁边忽窜出来三俩行人,突击步枪扫射之下搞不好会伤及无辜!“妇人之仁!知道啥叫慈不掌兵么!”林云一把、两把、三把、‘哎呦、咯吱吱’推开窗户---推窗户为何如此动静?只因他肾上腺素飙升太快,推窗用力过猛,窗户两次都反弹回来打了额头,最后规规矩矩把窗门推开,据高临下,举枪对着十几米开外的轿子连连扣动扳机,子弹泼水般密集,半自动步枪硬是打出了机枪的连发效果。枪声骤起,把那仨无辜路人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也显示出枪手控枪水平之高能。看着轿子里有血流出,他撇嘴笑笑,再压了个满弹继续倾泻子弹。 “王象春同学你要念着大爷我的好,怕你花生米吃不饱,再给你个地瓜当干粮,黄泉路上做个饱鬼!”,曹少说着风凉话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把手榴弹抛向轿子,当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翻滚着在空中优雅地划出一道动态弧线时,投弹兵早已撤到了房间另一头的门口处,双手抱头,身体紧贴地板,恨不能与木头地板融为一体。而林云的反应帅气多了,不曾挪动位置,只是以臂挡脸侧身下蹲,同时不忘向贪生怕死的同伴表达鄙夷:“鼠辈!” 第2章 靖边波浪谷 王象春,山东望族、吴桥首富,方圆百里最大的老乡绅。魏忠贤主持编纂的《东林点将录》比照梁山泊好汉罗列了一百单八名东林干将,王同学有幸位列其中--浪里白条王象春是也。此人之所以遭人记恨,只为做人太嚣张办事太恶毒!嚣张到几百年后还有阉党信徒特来寻仇。 明末实权派老乡绅、东林党员王象春在几个月后的大冬天里干了这么件长脸事:朝廷官军孔友德部受命开拔去打建奴,风雪路上没有给养,花钱也买不到粮食,某个饥寒交迫的兵抢了王象春家奴的一只鸡。区区一只鸡而已!孔友德是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交罚款。王家却不依不饶,指使家奴把这兵丁穿箭游营。游街便罢,只让老百姓看到,可王家偏要在孔部军中游营,此举直接点燃了孔友德和官兵们压抑许久的怒火和怨气,发动兵变投靠后金,致使后金获得了强大的火枪和炮兵部队,明朝至此丧失对后金的武器装备优势。在野文官王象春vs在职武将孔友德,王和王的党狠狠露了把脸,他们露脸了,整个汉民族则露着屁股被通古斯野人踹了268年。 这是一次水平不高、计划不周的刺杀行动。行动目的是通过刺杀王象春让时空改变走向。和一般的行刺区别在于本次逆时空刺杀无须现场确认目标是否死亡,行动成功与否回公司就清楚了。待回到公司,迎候的同事们纷拥帮林、曹二人擦掉脸上的火药渣,替他们脱下风尘仆仆的僧袍,同时遗憾地告诉他们:第五次行动失败! 历史主干没有变化!吴桥兵变照旧发生,孔友德还是降了后金。不过,主干不变枝叶随着他俩搅局者的出现有了争议走向:在一些文史研究资料里明确讲了,孔部抢鸡士兵与王向春家奴发生争执,一怒之下拔刀杀人才被插箭游营。此为导火索,真正原因是孔友德在故主毛文龙被杀后心怀不满怠于抗金。祖大寿被围大凌河已经到了吃人肉的惨象,而从登州到吴桥短短路程,孔部走了足足两个月。你说孔友德和王象春哪个更该死? 该死,早知道这样不如把孔友德给突突了。 虽行动组的瘦和尚正值青春年少时,秉承着应有的业界良知,知道这个‘荣’是坚决不敢当的。但换个思路想想,五次行动失败对公司对祖国对人类固然是大不幸,但对个人履历仍大有裨益,至少知道了浪里白条王象春长了对水泡眼、大耳垂、白白胖胖,50多岁的人额头上只有一条皱纹,肌肤丝般柔滑!收获可不限于此。佛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本着无色相无众生相的原则,他们亲身入了苦海,在距离福满酒楼不远的烟花巷里考古明朝妓院活生相。人生难得几回明朝游,怎么也要体验下大明正宗不是! 接风宴席中,洗尘澡堂里,二人行动组向公司同僚大谈特谈吴桥古城之风情。有同事赞扬他们思想觉悟堪比当年的陈焕生,尽想着给公司省钱,差旅费都没怎么用,几乎原封不动拿回来上缴财务了。公司老大对那瘦子说道:“曹少,你这么瘦,崇祯朝的纯天然绿色食品怎不多吃几口。再说了,咱们公司可是有头有脸,员工出差标准无上限。省钱干啥,丢人!” 这话人家可不爱听了,“老大,是你让我们去吴桥那破地方。你要让我去南京秦淮河,老子包游艇开派对,定能一掷千金。”转头问那同伴,“泰森,吴桥那场子叫啥名字?一下想不起来了。” “福满苑。也是福满酒楼的产业,一个老板开的。” “对,福满苑。包夜only10个铜板,真真有钱没处花!” 公司老大大惊失色,“明朝男人这么幸福的吗!” 泰森道:“知道为啥这么便宜吗?告诉你,老大呀,那些都是外地逃荒来的女叫花子,官方语言叫做难民。”—“对了,想起个事。你学历高学问大,说说明朝的吴桥人把岳王庙叫做武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武庙应当是关帝庙才对。” “你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当事人的明朝吴桥人民。” 这话问得大大有失领导水准。当时当地肯定是问过的,奈何还是那个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语言不通。 “哈哈哈,你还真问对人了。”老大毫不掩饰地洋洋得意起来:“老大我文理兼修,之所以成为你们的老大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啦。你提的这个问题得结合历史大环境具备相当的学术性,一般人还真答不上来。正确答案听好了…” 这位老大之所以略显失态实出于昨天刚刚刚复习到的知识点今天印在了考卷上的惊喜,乃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此刻换一副教师爷的气场,用着每分钟120个字的标准的不紧不慢的语速配合上丰富的肢体语言用时将近一个加长版的央视新闻联播的时间予以了全面阐述。 话说武庙在国家层面的设立是在唐代的事,比文庙要晚很多。相比文庙供奉对象的稳定,武庙在历朝历代所供奉的对象常有变化……讲清楚武庙的历史变迁无疑是长篇大论,这里摒弃次要矛盾的次要方面,把什么武庙十哲祭祀体系略去不提只说问题根本。 时间来到明初,朱元璋裁撤天下武庙,把关羽请了出来,追封岳飞为武圣安排进了宋太祖赵匡胤庙陪祭帝庙。到明晚期时小说《三国演义》深入人心,让关羽在民间的地位突然拔高了好几个档次,关羽被民间文学从冷宫里抬了出来,让人不得不感叹粉丝的力量。受民间呼声影响,万历帝令司礼太监李恩到北京正阳门上九疏珠冠、真素王带、四幡龙袍、黄牌四样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加封岳飞为三界靖魔大帝忠孝妙法天尊岳圣帝君。两人各自独享一庙。有一说一,当时岳庙多于关庙,民间普遍尊岳武穆为武庙之中的武圣。 时至满清,雍正帝将岳飞移出供奉了几百年的武庙追封关羽为武圣,此举想借关羽之名剪灭汉人对岳飞的尊崇。这样一来,岳飞地位大跌,各地武庙多为关羽独占。那么,雍正为什么执意以关代岳呢?因为胤禛是奴尔哈赤的孝子贤孙,而老奴是关羽的小迷弟。老奴的《三国演义》读后感有二,一是把这本书当成军事启蒙教材,第二就是尊崇关羽。奴尔哈赤专门向明廷请求赐予关羽神像,称关羽为“关玛法”(满语,关爷爷)以最高礼仪祭祀。尊关羽为爷爷就是大清的祖宗,大清的祖宗不为武圣谁为武圣。所以胤禛进武庙一看,岳飞竟然是武圣,怎么能让汉人再继续供奉这个反清义士?于是,岳武穆就被移出武庙,仅供奉关羽一个。满人自称金朝女真人(现考证是西伯利亚乌德盖移民)后裔,那么如果留痛打金人的岳飞在武庙就等于是在打自己老祖宗的脸,而且岳飞代表的是中原人民反抗异族入侵的反侵略精神,这是满清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但是满人同样需要一个忠君爱国的武将形象,最符合这个条件能取而代之的最佳人选就是关羽了。所以,勤劳治国、训民有方的雍正把岳飞赶出武庙请来关羽填补空白,并在全国普建关帝庙,由此,关帝庙各地开花延续至今。 顺便提一嘴,民国元年(1912年)11月20日,袁世凯甫一出任大总统就推行“关岳合祀”,把岳飞重新请进神庙,但主神位依然为关帝,右祀岳武穆。也有一些地方沿袭当地传统并未执行“关岳合祀”,时至今日虽然罕见但也留存有祭祀岳飞的武庙。 好了,授业解惑完毕,请交纳补课费! 什么?没钱!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还没发吗?那也好办,那你俩加个班吧! 明万历三十九年冬,延安府靖边营。 这时候的靖边还只是个营堡所在,地处塞北高原,人烟荒芜的苦寒之地。这时候还没有全球变暖的忧虑,相反,正处全球变冷中。鹅毛大雪从早开始下到现在不曾有停过,天地昏暗苍茫,呼呼作响的白毛风打着旋子往人脖子里钻。刮白毛风的下雪天在节气上已临着春天并非最冷时节,饶是如此,在零下20度的天里,在无遮无挡的旷野上奔走仍是要命的苦差事。白茫茫中,两个十八九岁的愣头青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窝子里打转。 穷在债里,冷在风里。西北地界上的风自然是西北风,风寒彻骨,他们身上的加拿大鹅号称极地防寒服,在这风里头跟没穿一样。雪地里负重行走算大运动量,却愣是一滴汗没出,空气夹着雪吸进肚子里了这气还是冷的。没等到气体在呼吸道温热就直接进入肺部极易感冒发烧,再找不到遮风挡雪的地方,这一百来斤就要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原上。 曹少裹在皮手套里的手已冻僵硬,他抬起手臂把防风镜上的雪片和冰茬子擦掉,使出浑身力气拧膳魔师保暖壶盖子,盖子纹丝不动。他咬住手套把手抽出来再拧,可五个手指竟是僵直着捏不起来。正无计可施时,热气腾腾的乐口福出现在眼前。 此刻的热饮堪比续命灵丹,两口下肚整个人缓了过来,得以反省自己低估了明朝的冬天,悔不该戴完全不管用的皮手套,“泰森啊,侬羽绒手套太厚戴着不灵活,出手汗了吧,要生冻疮呃。阿拉换一换,皮手套老扎台型哦。” 那个叫泰森的岂能上当,“啊--亲爱的斯坦尼斯拉斯,我的指挥家先生,你--你把我当傻子啦!”这时,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和德语一样铿锵有力的呐喊叫骂,油漆匠奥古斯丹大叫:“德军追来了!我擦,还有完没完了,真要赶尽杀绝呢!” 指挥家先生通常不信任粉刷匠的话,除非亲身证实,他侧耳听来,灌在耳朵里的只有呼呼作响的风。粉刷匠跑出几步,回头看见指挥家仍不紧不慢,只得跑回来一把揪住他袖子:“快跑,我的亲娘哦,追兵又上来了!” 趁着雪势减弱,军堡依稀可辨,5米来高的土围子赫然就在眼前,门洞券顶上阴刻龙洲堡三个大字。龙洲堡,好山好水好地方。距营堡不远处有黄土高原难得的一潭碧水,周边是被当地人叫做红砂茆的丹霞地貌,此地让人叫绝的是水纹丹霞,山体色如渥丹,灿若明霞自不必提,但说山上砂岩纹如水波层层荡荡,美名波浪谷。北宋年间,范仲淹曾驻守在此抗击西夏的前沿,当地人又把这儿叫做范仲淹哨马营。 此景世上无多,比较出名的有漂亮国亚利桑那州的羚羊峡谷,一处便是这靖边龙洲堡。听说大漂亮家的羚羊峡谷特装逼,高举环保牌对游客进行数量限制,而景色更胜一筹的波浪谷向世人敞开胸怀。此时此刻对古迹美景既无心也无力。大雪铺地,有颜色有身段的波浪谷无缘得见,而身后一群举着家伙的人穷追不舍,哪有空游山玩水,只得踏雪而行。美丽的波浪谷,下次一定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1611年元月,龙洲堡在此前二百多年为拒蒙前沿,一曰蒙古大部日渐颓废不复当年勇,二曰对面鄂尔多斯的蒙古鞑靼部虽常有来犯但属小股骚扰,再加上延绥镇榆林卫军费常年不济,军堡已弃守多年。堡内建筑多有倒塌,四围城墙和东西两个寨门却完好如初。寨门用结实的榆木做成,不折不扣的实木门,且内衬铁板份量很重。俩人肩顶手推合力把门关严实,抗起门栓关住寨门,走进靠墙边的营房里。等他们出得营房登上东门迎面追敌时每人手里多了把钢枪。有高墙阻敌,有大杀器在手,怕个甚的鸟蛋!泰森心情大好,摸着曹少头上的雷锋帽说:“每个指挥家都要有个粉刷匠朋友!” 追来的有十几号人,一水的沙漠教教徒。此时此地还不曾流行戴小白帽,有戴黑色蓝色帽子也有不戴帽子,一律披发,不似汉人那般的束发,还是很容易辨认的。老天爷似乎想看场好戏,刚才逃命时大雪纷飞,这会儿便彻底消停,只有被风刮起来的小雪粒子在半人高处飞舞。、叉草的叉子、打狗的棍、剔骨的牛耳尖刀站在半人高的风伴雪中如腾云驾雾般在城下踢门叫骂。军堡本用来抵挡蒙古骑兵,阻拦些个民间械斗是绰绰有余。曹少趴到城垛上附身叫喊:“孙子,来打我呀,爬上来打我呀!哈哈--嘿嘿--呵呵呵!” 。沟通不畅引出巨大感慨:相比汉字的沉淀和稳定性,语言特别是口语太过轻浮善变。楼下的前辈们听不懂的楼上的晚辈在喊什么,他们也没条件看周星驰的电影所以无从得知周氏招牌笑法。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笑叫做耻笑、那种叫唤叫做叫嚣,那种行为叫做挑衅!--这两个奇装异服竟敢公然自带酒水和酱猪头肉在村子的羊肉铺里大吃大喝,被人制止还不知收敛,居然敢将大肉砸向闻讯赶来的阿訇。他可是阿訇啊,你可知阿訇是啥来头么?人家那是集道德警察、宗教法庭审判长于一身的大人物,比村长还牛逼的存在。年轻人肝火旺可以理解,完全不能容忍的是那俩小兔崽子到店一毛不拔,羊肉嫌贵也就算了,连最便宜的干枣都不肯买。没听过到店最低消费之说么!信仰放两旁,义字摆中间。胆敢侵犯我经济利益,是可忍,孰不可忍! 破开龙洲堡夹铁实木门需要专业工具,这个村子里没有。绳子和梯子,这个真的有。几个人交头商量了下,派人回村子取装备,其余众人亮着家伙不惧风雪与敌死磕。 这是玩真的呢!穿越大侠知不道的是,回族同胞看他们衣着打扮与中土迥异且不留发,把他们当成了落单的鞑靼人。这鞑靼人不单指鞑靼部蒙古人,在明末,鞑靼人泛指包括鞑靼部落控制的西域甚至中亚的色目人。几十年来,鞑靼部小股人马屡屡犯边劫掠,所谓小打三六九,吵架天天有,打不死你烦死你,边民对鞑靼人恨之入骨。今日里两个不长眼的鞑子落单又露马脚,回族村的阿訇里长亲自带队定要将此二人绑赴官府报功领赏。先前榆林卫的军爷们曾到村里传达过延绥镇最新红头文件精神,话说有新的致富创收渠道,继鞑靼人首级之后建州鞑子首级开价100文一个且银货两讫绝不打白条。穿越大侠不知道的是,回族同胞骂他们作鞑子,对,正是鞑子,而且是建州鞑子! 此话从何说起呢?让我们对冲突做个情景还原:加班出差的穿越侠出发前考虑到塞外饮食条件艰苦故多准备了些吃食,除了御寒的北京二锅头、西塘酱猪头肉,曹少还带了些平时爱吃的黑糖萨其马。在回民村里他不光自己吃萨其马还丢了半块给村里的小孩吃。事情就坏在萨其马上!萨其马是辽东鞑子特色小吃。 延绥镇地处战争前线,反特神经高度紧张的延绥群众个个有雪亮的眼睛,能吃得起萨其马这种高档食品的建奴必定是当官的! 不明真相的曹少继续向不明真相的群众喊话:“散了吧亲们,勿要烦我,爷爷我有利国利民的天大的正事要做,么空陪你们玩!”这话有礼数,行动更显诚意:话音落拳头大的银锭跟着落入雪里,回民把银子捡起来满意地掂了掂,人却不肯散去。 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龙洲堡到米脂李继迁寨路途遥远不说,现大雪封路,又被收钱不办事毫无信誉可言完全不讲基于规则的社会秩序的群众围困,想要在核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城头上这两位可耗不起,风里来雪中行的,他们身负重大任务,赶赴李继迁寨给李自成家送温暖--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第3章 蝴蝶科技 现在是晚饭后休息时间,电视画面中某漂亮国高官公然声称中国人只会山寨没有原创。泡着纯天然温泉围在大屏投影电视前的十几个男女口鼻并用地笑起来,有成语可形容之--嗤之以鼻。是哦,新年第一个月份上就开始恶心人! 老大很显然没有自吹自擂,这位文理兼修的高材生指着电视上的昂撒或者是犹子评价道:“犹撒合流了属于是。彼此彼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这些骄傲的男女之所以能一针见血指出漂亮国及其背后的犹太资本集团没有资格站在道义的角度上指责中国完全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关于昂撒和犹太白皮当年剽窃中国科技的确切证据。也是,也怪自家不争气,出了那么多东林带路党把深井钻探技术、蒸汽机技术等遥遥领先一股脑白送给人家。 这些骄傲的男女隶属一家高科技公司,叫做蝴蝶科技,公司成立于1995年4月1日,高科技公司属于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人员稀少型企业,公司全体员工总共十几号人。这帮人倒是会享受,不把公司设在北上广深的cbd,而是在江西宜春明月山下买地置业,造了几栋宜商宜家的别墅,此地距离温汤镇有段距离,于是耗费巨资铺设管道,将可饮可浴的极品温泉引入厂区。话说在伟大祖国干啥事下手都得快,21世纪第一个十年之前你若在温汤镇买房那你可就大赚特赚了,房价低廉为其次,最主要的什么?那时候买房可以温泉入户。到了第二个十年温汤镇的新楼盘可就没有入户温泉喽!而这明月山也有讲究,那可是嫦娥奔月的出发地呢! 但看这选址便知蝴蝶科技展望星辰所图不小。企业注册资金5亿元,当年注册资本金全部实缴到位。事虽轰动却不另类,蝴蝶科技的入驻可是宜春市年度招商引资工作的巨大业绩,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温汤镇温泉管道输入厂区。毕竟嘛,航空航天是真正的高大上行业、朝阳产业。可问题来了,你蝴蝶科技不建设厂房不事生产也便罢,但你不招收员工可就说不过去了。政府税收上给点优惠吃点亏为的是你解决些当地就业,尼玛你家正事不干只为圈地等着坐地起价不成! 总部经济?实体生产放在美国? 谎言过于敷衍,大美丽连个火箭发动机都造不出来,你告诉我把生产放在休斯顿!休斯顿有火箭队可没有火箭!宜春市怒了!查,给我一查到底! 不用一查到底,真相犹如古早的桑皮窗户纸,沾口唾沫一捅就破。蝴蝶科技资本金均来源于各个自然人股东彩票中奖资金。跟踪侦查下去发现,这些彩票奖金有国内彩票也有国外的比如美国乐透。 此刻想必已了然,蝴蝶科技字面上取自于蝴蝶效应,由几个掌握了量子退相干理论的民粹量子理论物理学家发起成立,他们纠集了几个实验物理学家经过数年研发,以一系列成功试验证明量子纠缠能量场可导致局部宇宙坍缩形成时空虫洞从而实现双向时空旅行。虫洞发生设备于1995年秘密制造成功并投入试运行,后将时光机运行项目代号正式命名为,取自2001年4月1日在南海上空撞击美国电子侦察机而机毁人亡的我空军歼八战机编号。项目自成立以来已成功运送并回收外勤任务7次。外勤组人员总计2名,因工作具备相当的危险性故均为外聘临时工,严格意义来说是未年满18岁的童工志愿者。其中3次为时空扬程1--60天的短程出勤,任务是购买中奖彩票,均完满完成任务。第四次运行属400年+区间的远程扬程,任务是赶赴1579年9月抚顺关马市刺杀努尔哈赤,因关口明军守卫搜查到了外勤人员携带的手枪而导致任务失败。第五次即吴桥刺杀王象春行动。第六次计划前往1626年5月的北京城,试图阻止王恭厂大爆炸保护住明朝国防科技工业。结果把人送在了城外,好不容易通过盘查进了城,却被首都军民当成谣言散布者追了个抱头鼠窜。 第七次,扬程地理经纬度偏差最大的一次,尤其纬度误差较大。行动地理目的地设定在延安府米脂县李继迁寨,精确到达目的时空后发现落脚地跑偏到了百公里外的靖边县龙洲堡。第1到第7次,地理着陆点偏差越发离谱。关于逆时空伴随经纬度偏差的问题始终困扰着蝴蝶科技,搞不懂为什么?时间和空间完全是两个独立物质的变量,没有理由纠缠在一起。 以上可见,蝴蝶科技的营业执照经营范围应该这样写:扶助朱明。 比起孵空调泡温泉的内勤,外勤员工着实可怜,只能捡来木料点起篝火取暖。泰森就着火光抖开地图,拿圆规角尺测量出龙洲堡到李自成家非铺装道路里程足有126公里。现在时间16时,而行动小组必须于20时返回原时空。时间无论如何不够用了。万没想到返回舱在低温条件下能量损耗竟然是正常值的几十倍,计划可停留月余时间而现实只能维持12--14个小时,晚上八点前不回去的话就永远别回去了。 楼下忽然不再闹腾,纷纷朝着西方跪下以雪洗面,错了,以掌抚面,祷告时间到了。低沉的诵经声代替了高昂的叫骂,虔诚的屁股代替了凶狠的孔目。曹少捡了根木头丢进火里,向着被火光照得红通通的泰森发表评论员评论:“有信仰真好,一到念古兰经时间能立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答案了,此前一直搞不懂弹丸之地的以色列为何能把人多势众的阿拉伯人按地上摩擦。无他,谁让阿拉伯人打着打着放下枪撅起屁股做祷告。理解了阿拉伯人的战五渣,所谓中东小霸王以色列的强悍就只能报以呵呵了。曹少决定回去之后一定不要忘了上军事论坛上以亲身体会及亲眼所见好好给那些以色列粉们上上课,犹太资本的吹鼓手们可以歇歇啦! 再看一眼塞北的雪就要回公司享受天然温泉的舒畅,心情放松下来,搭在56半扳机上的食指也已活动自如。城门外边那些先民同胞好比是鸡,他曹少绝不是秀才,两膀子力气缚只鸡是绰绰有余。探头向楼下喊话:“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小爷我心情好,为尔等献上本人k房保留曲目《雪山飞狐》片头曲还是片尾曲还是插曲--忘了。”--“寒风潇潇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犹记别离时徒留雪---” 歌者自娱自乐怡然自得,然风雪天中歌声断断续续依稀不可辨,现场音响效果不佳。旁白就近传来,音效一流字字珠玑--“子弹和干粮留下,你回去,我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 李自成此人不好定性。这家伙领导农民军灭了明朝后建立短命的大顺国,曾追认李继迁为太祖,结合西夏国旧制定规立矩。对,你没看错,李自成是西夏党项人拓跋氏后裔。如此说来,明朝亡于李自成也是亡于异族。但是,李自成死后继任者李过率残部拥立南明,为保汉家江山和满清血战到底。蝴蝶科技第七次行动预设在刺杀与安抚之间有过不激烈的争论,压倒性意见是送温暖:给1000斤银子的大礼包让李家一夜暴富两辈子吃喝不愁,让李自成失去造反的源动力。李自成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不来捣乱,崇祯无论如何能搞定关外的满清。 “我决定了。还记得公司给我们送行时说的话么,只要银票下乡的任务完成,种花家就能再行国运五百年。” 时新的流行歌曲戛然而止,片刻旋又响起来,得把剩下的几个字唱完:“徒留雪中情--”。 泰森为民族大义愿舍己救国的壮举豪言并不让曹少感到陌生,这位英雄已多次袒露过心迹,既不突然也不意外。这位兄弟很容易被洗脑、很容易来高潮,属于抽象派行为艺术家。唱高调扯大旗其实并非他全部的出发点,意图救国不假,里头掺杂着其他个人因素也是真。之前去了趟吴桥县,连自己也深深爱上了我大明更何况断舍离的他。这吴桥县是在北直隶,如果到了苏松常膏腴之地那该是如何的自由民主博爱--有钱人想干啥干啥,简直比米粒坚还米粒坚!费劲扒拉移民美帝干啥,趁此机会移民我大明啊。至少能避开该死的计划生育和重婚罪,讨来黑压压一群的老婆生他一堆的儿女。反正,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自己只有爽又不会疼。 但是,喜欢三亚的冬天就非得在三亚买房定居吗?喜欢大理的夏天就一定要在大理置业吗?喜欢乌克兰美女的大长腿就一定要生活在乌克兰吗?傻!到此一游就可以了。 “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必须回去,你要当明朝女婿我不拦你,但你总要跟你老头子老娘打声招呼吧。”说着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泰森额头正中。后者两个眼珠以鼻梁为基准靠拢过来,聚焦于枪口上的准星,准星上既闪着金属的寒光又映着火把的红光。泰森把斗鸡眼散开,从火堆里捡了根一头已炭化的柴火戳将过去,如此轻松解除威胁。 “不跟你开玩笑,你想要留下来的话我打断你腿。”转枪口朝城下雪地上连连搂火,子弹穿过雪层打在冻得坚硬的地皮带起几片冻土砸得先民们蹦跳着躲开。 二手56半独特的沉闷枪声经久不散,仿佛是地震的余波层层叠叠从地面激荡过来,城门楼子破烂的瓦面上窸窸窣窣地抖落下沾着沙土的大团雪块,地表的震荡越来越近,蒸汽机车开过身边也是这样的威风凛凛迫人心肺。是马群,有马群在跑过来!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几十匹马在向堡子跑来,马上还有人。一人一骑呈雁行队形疾驰而来。那就不是牧马人在遛马,是马队在赶路。他们的人生阅历中从未见过几十匹之多的马队齐行,那样的气势磅礴那样的杀气腾腾。回族同胞们向四面八方分散逃跑,跑着跑着又聚拢起来。马队分开两路,纵马在人群两侧经过,经过时纷纷弯弓搭箭。刀刃吻颈、箭射心窝,眨眼功夫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嚯嚯,牛逼!开眼了,骑兵对步兵,一边倒的压制、高效率的屠杀。是蒙古人。” 曹少接过泰森递来的望远镜不急着看,勉强压住发抖的身体才把望远镜放到眼前,明明手抖得厉害,他掩饰着用袖口擦眼睛。泰森托住他的手臂,一股镇定和力量传到他身体里,这才看清了不速之客的真面目,“蒙古马队,鞑靼骑兵---快闪!”急忙缩头一个屁股墩坐到在地,‘嘣--’木头杆子的羽箭尾巴晃成了一团花,箭头深深没入城楼木头柱子里。这一箭势大力沉射术精准,羽箭穿过墙垛子是要直取自己面门。曹少缩在墙根里痛骂鞑靼人凶残嗜血,你蒙族和回族械斗却不分青红皂白对吃瓜的汉族同胞下手,总得问一下是敌是友再动手吧!” 箭尾巴还在晃动,泰森挺枪上阵。可怜这些鞑靼人,你没事惹这尊瘟神做啥!你去惹他人还好说,不定大气地笑笑挥手放过。你要取他好兄弟的命,善人于是秒变杀神。泰森手中的枪发声了。枪口明暗相间,枪声不急不躁,一发发点76覆铜被甲铅钢复合弹芯中间威力弹带着强劲的动能飞向50米远的目标。他侧靠墙垛,枪口斜着探出,喷出的火舌以较高的效率收割着生命,可这不能让人满意,“半自动不过瘾,打不了点射,火力密度完全不够!” 说话间另一枝枪加入进来,以射人先射马为指导思想,虽然慌张忙乱没有准头但增加了火力密度,有效地阻碍了鞑靼人将队形散开。 “让你们尝尝手雷的厉害!想杀老子,让你们拿箭射我!”曹少嘴里恨恨地嘟囔着,把手雷顺利地扔了出去。手雷没响,紧张中忘了拔插销。第二枚响了,爆炸声盖过枪声,爆炸响过之后城下再无动静。 “把马都打死了!你小子成心的。”泰森大怒,冲上两步要找凶手算账,不曾想踏在滚圆的弹壳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开枪,你就想弄来马,你还想着银子下乡。”曹少以居高临下之势不惧对方淫威,厉声骂回去。 “一起去。” “对,一起回去。” 曹少一定要回去。他考试成绩年级排名不错,考上大学问题不大,他要回去上大学。在90年代,大学生还是天之骄子,诱惑大着呢。还有,df、sc还没打够,尤其starcraft上瘾,一天不玩手就痒,他要急着回去上网吧杀上一个通宵。“我说,我又发明了一个战术叫做地毯式空投,这招考验手速,不过好在我apm一向高到爆表,你不想回去再被我虐菜么?” 泰森‘哇呀呀’叫唤起来,错误的个人英雄主义和英雄史观完全上了激将法的套。回去,立刻马上回去单挑,干不掉你曹少他泰森就是狗娘养的猪爹生的。回家之前不忘带上个纪念品,不贪多,一把马弓一枝箭足矣。泰森连连纵身跃起,连拽三把终于把险些要了曹少命的那杆羽箭拔了下来。 “噫--傻个小子,你咋不弄个玉扳指回来,恁不懂事!”真情流露之下,老大不觉一口的老家话。他坚决不信这把半大不小其貌不扬的马弓能在百米远处将箭枝入木三分,非要拿过来亲自做个测试才肯信。“告诉你林家娃娃,老大我对古代弓箭略知一二。”指着这明代箭说道:“箭矢箭矢,箭又称为矢,分两类,銎装和铤装。外国箭矢的箭头粗大,前为箭头后为套管,套在箭杆上,这就是銎式。你去箭馆里玩射箭,见到的都是这种銎式。而中国的呢,箭头连了根细长插杆叫做铤,箭铤插入箭杆来固定箭头。这种箭就叫做铤装…” “告诉你老大,你知道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吗?这样穿芯的长铤可以提高箭体挠度和强度,还能调整重心。箭矢的好坏很大程度由其重心分布决定,箭铤设计可以让箭矢在箭头大小和箭杆粗细不变的情况下更好地调整重心,箭的重心保持在三分之一处或是正中间,这样更利于箭矢飞行平衡,飞得更远、杀伤力更强。” “噫--”惊讶之下老大继续冒他的老家土味。不行,文理兼修无所不知的老大怎能被一个外聘童工给灭了权威,“你可知通过延长箭铤来增加箭矢重量和杀伤力的做法很高明,因为如果是加大箭头或是加粗箭杆、箭尾加配重的操作会提高风阻和风偏,严重的会使得箭矢重心变换影响飞行姿态。这是流体力学的一些东西。” “不知道。”泰森如实回话。 “你可知有一些特殊的箭头其箭铤被特别加强,这种超长铤用来给箭配重。这种重箭在射远时没啥优势,但在近距离上这种超重箭矢的杀伤力可透甲,切开人体不在话下。” “所以……” “所以,这么小一把马弓怎么可能做到让起码150克重的月牙铲铤装重箭保持稳定弹道一百米仍动能强劲!你个娃娃,用小手枪打不了大狙子弹。” 泰森摇摇头道:“我没夸张,不信你测一下弓力呗。” 明月山上好一轮明月,当年指明嫦娥奔月之路现在照亮人间演武场。然而山下这群人却辜负了明月美意,这就是群四体不勤的书蠹子,包括老大在内没一个能站着把马弓开满的。“让小爷我试试。”只见泰森左屈膝右蹬腿拉开架势,没怎么用力就拉了个满弓。 箭馆,泰森有充值年卡的那家。 “我这把弓正宗明朝货,蒙古骑兵军用。别看它小只,马弓的力量难以想象。之前亲测120米穿防爆盾。” “给我看看。”箭馆老板乃是个业内行家,从泰森手里拿过来这么一看上手这么一摸。册那,真真四百年老货且是沙场老兵!取来扳指搭箭一放,咻--,“卧槽!”—“林老弟啊,你要闯大祸啦!” 哦,原来弓箭属于管制武器,私人收藏弓箭属于严重犯罪行为呢! “是啊,动能超过1.8焦耳就算。你这把弓超标岂止100倍。东西放我这儿,我开箭馆的,我帮你上缴公安去。” 第4章 大富靠命 不再前后乱串,时间概念很快得以恢复。年轻人身体壮,倒个时差也不难。但泰森和曹少都切身感受到时间这种物质的运动速度太快,快过孔老二嘴里的过隙白驹。眨巴眼的功夫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已过而立之年,都成为少男少女嘴里的油腻中年大叔。就曹少来说,高中时代两个寒暑假是他人生的最高潮,可惜靖边龙洲堡战斗之后就再没机会当银翼杀手执行过任务。 那年春节之前,蝴蝶科技超越时代的财力和怪异的经营活动被有关部门盯上了,可能是要赶在年终前结案的缘故,办案人员办事效率很高,蝴蝶科技在编的正式员工一一被请去喝了茶。这些人总算守住了良知底限,没有把利用假期打工挣钱的林云和曹少二人给供出来。鉴于外部安全迅速恶化加之内部行动计划的一贯失败,双重打击下蝴蝶科技团队的心气也就散了。有趣的是,这些哭着喊着振兴中华的极左民粹分子兼高能科技宅人纷纷选择移民美加澳且彼此之间断绝联系,这也算是世事无常心灰意冷吧。 林曹二人和个别公司边缘人物留在国内看守虫洞发生器,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在蝴蝶科技的打工经历只能是隐藏在脑海深处某角落的记忆,记载计划的纸质及非纸质媒介被全部销毁不留半点残余。此事好过nasa的阿波罗登月,那边需要不断编理由圆谎,这边只需要闭嘴不谈。在多年的选择性淡忘中,他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做着普通人的事,经历着人生必须经历的读书工作恋爱家庭。并且跟随本原时空真真切切有序陆续见证了19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2001年号飞豹战机被撞坠海等等窝囊事。这十几年里,俩人尤其爱看明清历史剧,最爱以过来人的优越感坐在电视机前嘲笑屏幕里那些明朝男女和清朝阿哥格格的衣着不伦不类和说话拿腔拿调。 那天,公元2008年的春节刚过。 网上有穿越爱好者编撰的有较高使用价值的《明穿技术手册》可免费下载,虽说免费开源但技术含量和可操作性不低,具备一定参考价值,打印出来再封了张封面装订成册,取名《明朝时代攻略》。做完这活,曹少已经坐在电脑前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他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摇头晃脑连着写了几个‘鳯’字来缓解肩颈的僵硬酸胀。这时手机响了,是林云让去他家里吃饭。吃饭是假开行前会是真,此行前会有个十分高大上的名称:明革第三次全体会议。 林云如今有好几处豪宅…确切讲是好几个家,他发财了出息了。最南端的家在澳洲墨尔本,女主人是个当地昂撒裔白人。最北边的在辽宁省新宾县永陵镇赫图阿拉景区边上,女主人是个俄罗斯美女,兼着女管家身份拿到工作签才得以常住。西边的在西班牙梅诺卡岛,曹少被林云喊去地中海玩游艇时见过房子的女主人,那家伙,绝对的西班牙骚货,胸口的大v能放电的那种。林云电话里说的家是其东边的老家常驻地,在上海西郊的高档别墅区,离着名的西郊宾馆只隔一个街区,附近还有个着名的去处那就是西郊动物园了,他小区里常有从西郊公园逃亡出来的珍禽异兽出没。唯一缺憾的,这房子没有女主人。 出租车在一幢有着偌大花园的房子前停下,计价表显示车费48元。从地铁站到林云东这条路打车打惯了的,从来不超30块钱,这位司机师傅明显趁乘客打瞌睡的时候绕了远路。换了以往曹少必定要计较一番,这会儿一反常态爽快地抽出50元的大票子:“赏你的,不用找了。”司机师傅接过票子道声谢:“谢谢老板!侬住西郊别墅呃大老板,就拨张一百块呃好嘞。” 曹少懒得跟司机解释这大别墅不是自己家,因为被当成有钱人的感觉很爽。他正回味着当有钱人的爽,一个衣着时尚的少妇快步小跑打开花园铁门,跑过来打开车门弯腰扬手请贵客下车。一见少妇,曹少便翻白眼呵斥起来:“侬啥要紧事体不好取消呃,有啥呃事体要比格桩事体还要重要,大家为了等侬白白延误一天闹。” “昨日我有弗拉明戈课程。” “就为了侬学跳舞!”曹少正要上火,见少妇做了个叉腰扭臀,火气顿时就消了,“嗯,弗拉明戈舞蹈课还是蛮重要的,啧啧…格小腰格肥臀!” 少妇会意,翻开围巾上的标牌:“米兰新买呃简罗蒂,300欧。” 曹少指向她身上的风衣。 “年初去利物浦开会呃辰光买呃,巴宝莉,只有600欧。” “啊哦,只有600欧,只有。格条皮带呢,勿会买巴宝莉呃赠品伐?” 少妇半掩嘴巴格格直笑,无痕切换到普通话:“你土鳖不领行情。上个月阿布扎比机场买的,范思哲的,比风衣还贵呢。哪能,侬阿妹好看伐!” 曹少也以普通话回敬:“我说你一天到晚买衣服穿给谁看。你要是好看,怎么就给我领不回来半个妹夫呢。” 少妇撅起嘴:“给你们两个哥哥看。” “女人不穿衣服最好看。” 少妇,不,到此时应该叫她老姑娘的。老姑娘胶皮跳到曹少背上,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拍他屁股:“马儿,驾---” 马儿撅了下屁股,驮着女骑士踏上进户台阶穿门厅过大客厅来到小客厅,只见房主人林云斜着身子趴在沙发上,新剃的板刷头泛着青色头皮,粗壮的脖颈几乎和脑袋同口径,眼睛盯着摊在地板上的大开面杂志。杂志上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大汉高举锈迹斑斑的ak-74,两个赤裸上身的黑人小孩分站两旁,人手一把二战老枪李恩菲尔德步枪横在胸前,把中间这位亚洲面孔的大汉衬托得彪悍高大。这军装大汉正是林云。 这家伙2个月前去了趟索马里摩加迪沙意图打个落单的霉菌开开洋荤,狩猎之行自然空手而归却也不耽误在朋友圈里炫耀。高价雇来的随行摄影师技术高超,那色彩那构图把雇主拍出了扎扎实实的器宇轩昂。泰森十分喜爱这张照片,自恋情结喷涌而出,花大价钱印了本写真集,今天摆出这个pose主要为装逼显摆来的。等曹少一页一页瞻仰完毕,林云把影册抽走,盘腿坐起摊开手掌伸出手来 …………… 老姑娘胶皮证明曹少是空着手出的出租车,而且以她空前绝后的精准且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力敢拍胸脯保证车子后座上没有任何东西,绝无可能丢在出租车上。一准是他在地铁上翻看《明朝时代攻略》时引起对面一伙初中生的注意,以为是本游戏攻略,在他打瞌睡时给顺手牵羊了。 林云冷冷丢下句判词给曹少:“废物!把法宝丢了居然能浑然不觉!” 废物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废物,不以为然,丢了就丢了呗,电脑里文档还在的。再说了,如今都无纸化办公,就为了你泰森看书只看纸质书的恶趣味浪费了二百多块钱的打印费。当下指着那本写真集回喷:“你个江边样子乌小蟹,现在都在手机电脑上看资料看照片,现在啥人还捧了个又厚又重的纸质书看呃。侬老卵,侬与众不同,侬别具一格!” “册那,骂我乌小蟹。我请侬吃栗爆头。”泰森跳将起来,这位好汉要动手不动嘴。 胶皮持中立立场把冲突双方隔开,“好了别吵了。友谊的小船就为几张a4纸说翻就翻呐!” 吸鼻涕时代,胶皮、曹少、泰森三人住在江南水乡小镇上,只有一条街道的小镇和农村无缝链接,实践着城乡一体工农联合。曹少和泰森是城镇户口,家住小镇街道边的四层楼房里,两家隔壁邻居。胶皮住在与街道相连的第二生产大队一间石灰斑驳脱落的破平房里,农村户口。话说三个孩子一见如故,迅速结下竹马之谊,胶皮很愿意听两个哥哥的话接受哥哥们的差遣,只为他们书包里的水果糖、话梅、桔子水,散发浓重香精味的橡皮、自动铅笔,这些奢侈品是她父母无法给予的。不过那时的胶皮还不叫胶皮,叫穆慧芸。那时泰森的名号还没叫响,人们都叫他本名林云。 林云祖籍山东沂蒙山区,具体县乡村就不清楚了。他爷爷常跟人说林家老宅和整个村子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飞了,可惜了林家那么大的宅子和宅子里的花梨木家具,还有窗棂隔扇上那巧夺天工的7层立体木雕。“造孽呀,狗日的小鬼子!” 老八路出身的老干部林爷爷每每读报纸看到中日友好的文章时一定要说起这桩令人扼腕的往事,通常以‘狗日的小鬼子’作结尾。沂蒙老区素以贫困闻名,小镇居民不愿轻信林家祖上的阔绰往事。几个嘴贱的背地里议论,反正日本鬼子已经死无对证,即便个别还活着的当事人总不能闲得没事飞来中国和林老爷子对质。 林云从小读书就差,但他不必靠知识改变命运,老天赐给了他耐看的脸庞和讨女人喜欢的伟岸高大身躯(俗称师奶杀手),那年月韩流还不曾流行,阴柔风还没市场,娘炮们还没有饭圈,女人们的审美还停留在正常阶段。他初中毕业后去建筑工程学校念了个职校,在校期间演绎出一折折爱情悲喜短剧。毕业后经家里长辈的安排参了军,去的可是一等一的部队--当年打上甘岭的英雄部队,后来成为中国唯一一支空降部队的15军。服役期间和通讯连的女兵玩了把始乱终弃,结果被政治部取消保送军校深造的机会,前程断送。当了三年大头兵复员回来开了间建筑公司后来被苏北海门帮给整垮了,有限公司破产受国家法律保护,他把及早转移的资产变现后很有眼光地在徐家汇漕溪北路华山路地段买了6间门面,月入租金十万。坐地收租的地主生活悠闲惬意,比劳碌的工商资本家日子好过太多。少年得志的林云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智慧改变命运。他以自己的生活经历告诫身边男女死党:知识不等于智慧。 泰森这个绰号是曹少给起的。自林云去了部队后身体迅速彪悍,脖子缩短变粗与泰森有三分形似。泰森很有钱,他是怎么发迹的呢?曹少对此记忆犹新,那是1998年初夏的某个晚上,他刚刚大学毕业正愁着找工作呢。 泰森开着新买的桑塔纳2000接上曹少驱车1.5个小时来到嘉兴的西塘,那时候的西塘还没被阿汤哥的《碟中谍》看中,进老街不用买门票,二人找了间小饭馆要来拍黄瓜、干丝两样冷菜,炒田螺、炒黄豆芽两热炒。饭局耗时远超预期,菜不够吃。后来又添了白水鱼、咸肉、咸菜炒鸡蛋、百叶包四样荤菜。酒自带,12瓶原装德国黑啤。饭馆老板奉劝两个小伙子不要喝酒,酒驾极易一夜返贫。举例为证:前不久南塘街上某做装修公司的好友喝了酒开摩托车把人撞成重伤,结果被讹得卖儿卖女从此家道中落。明白!泰森邀请饭馆老板一起品尝德国黑啤,如此便堵住了他那张乌鸦嘴。 适逢nba总决赛开打,店家把电视机搬在屋外,掇了条板凳与几桌食客一同吃菜喝酒为两边呐喊助威。那天是飞人乔丹与邮差卡尔.马龙对决。1998年nba总决赛公牛vs爵士第六场固然精彩,后来还成为经典,这却不是让曹少坐一个多钟头车子为乔丹捏把汗的理由,泰森有正事相商:他想把徐家汇的铺子卖了去浦东接个烂尾楼盘。 泰森说这话时曹少正嗦到了个臭田螺,惊得忘了吐掉腐肉、忘了合上嘴巴。泰森打小看不起这位中规中矩冥顽不灵的死党,凡是曹少赞成的就要反对,凡是曹少反对的必须坚持。听取他人意见是假,见证自己伟光正是真。 小富靠勤,中富靠德,大富靠命,巨富靠恶。泰森干过的最恶毒的事情不过是咬破别人的耳朵,绝非恶人,所以成不了巨富,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掏得出几万个w的大富。曹少苦口婆心劝阻,罗列出一系列理由。怎奈对方铁了心要和财运作斗争。“好吧,你要赌输了我和胶皮养你,不就多双筷子的事么。”曹少把酒杯往盘子上碰了个响,“祝你发大财。苟富贵勿相忘。” 人类社会五千年经验表明鲁莽冲动和果敢决断其实本质相同,就是个成王败寇的事。 死党要干的事情太大,曹少眼睛盯着电视里的乔帮主在空中走步,脑子里想着事:泰森拿身家性命豪赌难道真是只为求财?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件事,“刚才那场球乔丹赢了么?” 兄弟给出关于筷子的承诺后泰森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式进军地产业。起家时自有资金300万借债800万。这800万随着债主开着本田车被国产电瓶车压扁后就不用还了。凭良心说,那位女司机即使不在这场离奇车祸中充满人情味地翘了辫子,那800万债务泰森也是不用还的,800万巨款连张借条字据都没要他的,泰森师奶杀手的称号实至名归。这位无比大方的师奶比杀手大8岁,单身。出车祸那天她要挟情郎跟她结婚未果,在酒吧里灌饱黄汤后带着满腔怨气开车奔赴黄泉路。勘察现场的警察曾啧啧感叹:那女的死得壮烈、死得奇特、死得性感。泰森出席了死者招待会,应该是死者追悼会。豆腐饭席上他对死者最亲密的小姐妹给出掏心窝子的总结:千万不能酒后驾车,万万不能带着情绪酒后驾车。相关法律一定得跟上。 1100万启动资金还不能保证泰森在2005年成功跻身亿万富翁行列。房产项目中碰到的诸多麻烦事均赖以那位饮恨归天者的小姐妹无私及无偿援手,她同样是个富婆(富婆的闺蜜自然也是富婆,人以类聚)。这位新人是有本事的女强人,她成为富婆靠自身奋斗,她的老公同样有钱有势却对枕边人无可奈何。这个实例表明,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真正独立。这对民政局正式登记过的夫妇的婚姻生活更像是契约执行,她曾亲口说过,她和他老公所订契约比较详尽且隔段时间增补补充及修正条款,在交配事项上制定有详尽的时间、地点、频率、花样以及单场卡路里消耗指数。泰森质疑她屡屡不按规定和老公交配是不是有违反契约之嫌?她引用小胡子的话回答:对我有用的条约才是有效的。并温柔地向泰森保证,“阿道夫.希特勒还说过,女人的智力是完全无用的。” 为爱而抛弃智力的富婆具有勾引男人的全部条件,胸部(被勾勒得)丰腴,42岁年纪保持着20岁少女的平坦腹部和细腰,每三天使用褪毛膏,两腋(穿无袖裙装,故能瞥见)小腿光溜溜的。漂亮的鹅蛋脸,如忽略下颌处和老公打架留下的伤疤堪称完美无瑕。曹少曾有幸置身于她涂抹的夏奈尔5号散发的迷香中,在k房里突破了朋友妻不可欺的教条,把富婆的小腰大腿甚至隔着衣服捏了把胸。泰森毫不介意,他越不介意却越让人爆发出滔天嫉妒。从k房出来,三人又去了长寿路的酒吧喝难喝的洋酒听难听的爵士乐,灯色阑珊中,富婆借着酒劲流着眼泪向泰森保证绝不会提结婚,她不想稀里糊涂被电瓶车撞死。泰森把富婆的车钥匙没收掉,正色道:“你还在怪我,觉得是我害了她!” 女人不为所动,speak softly:“你就是杀手,今晚把我也杀了吧!” “咳--咳”,曹少干咳两声起身告辞:“那个,我虽然没什么急事要事,但还是先走一步。你们有事没事继续聊继续喝继续哈皮。”他屁股痒了,屁股痒带动心痒,痒得受不了,去城乡结合处找了家收费厚道的发廊止痒。 后来,富婆帮泰森连续完成三个地产项目后突然不辞而别杳无踪迹。说泰森不难过吧,曹少见过他捧着富婆的照片发愣。说泰森难过吧,也没见到他的脸色和生活有任何变化。 第5章 行前会 马儿把女骑士抖落到沙发上,捡难听的话刺激她:“麻烦你把买衣服的钱省一块钱出来买个口香糖,今天又偷懒没刷牙吧,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女人!” 牙都懒得刷的女人万中无一绝对不一般,她是个博士,农林医药双料博士。中考时,按她大字只认识三个的老娘的想法是让女儿考县里的农校,考个中专跳出农门,混个城镇户口。胶皮的班主任惜才,连续三天上门游说,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弟子才得以填报并考上市重点高中,而后直升七宝农学院。毕业那年七宝农学院被上海交通大学吞并,胶皮有幸成为名校毕业生,被上海生科院提前录用,然后本单位硕博连读。当沪上白领们去个新马泰还在津津乐道时胶皮已经周游世界且国家买单,她去外国已经不说去法国、英国、美国,她会说:‘哦,吃饭啊,不行哦,下礼拜没空,我要去不莱梅开会’—鬼知道不莱梅在地球哪个大洲哪个大洋,所以友谊的小船常常翻。女博士加空中飞人不出意外混成了女光棍。 至于曹少毫无疑问是三人中最贫困潦倒的。口袋里两包烟,红双喜其自购,刚开封只抽了2根的软壳红中华是从泰森处顺来的。本想把华子省着抽,翻开红双喜烟盒后觉得恶从中来,再抽出软中华拿土豪金的zippo点上火。对了,打火机也是泰森送的。他可以用欣赏的态度看艾隆.马斯克探索火星烧钱玩,也能毫不在意同学聚会上开玛莎拉蒂的富二代同学耀武扬威,但他受不了身边的人,从小玩到大的泰森和胶皮有钱的有钱、有地位的有地位,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他俩比,于是越比越丧气,自卑感和失落感与时俱进与日俱增。总之,老天爷没赏给他能吃软饭的皮囊也没有赐予爆表的智商。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投胎失误,八戒是,曹少也是。 学了四年经济学,考公当了个公务员,毕业后在机关大楼上班,工作8年换了6个部门。胶皮怜悯安慰他,说是树挪死人挪活,换部门换岗位绝对属于历练,是领导有意在栽培他。栽培?曹少只知道给花儿换盆肯定不是栽培而是虐待和摧残。胶皮那是不知内情,真实情况是部门领导嫌曹少碍手碍脚不肯留人。到了谈婚论嫁年龄时,泰森作价100大洋给他弄了套二室一厅90平的房子,搞得他自尊心遭到极大摧残,但兄弟的好意不能拒绝。胶皮有了公家配发的公车后把开了3000公里的大众polo作价1元过户给他,搞得他自尊心又一次被严重摧残,但妹妹的盛情难以推却。所以在媒婆看来,这男小囡也是有车有房的成功族,加上公务员的外衣,他在相亲市场上倒也游刃有余。他不轻易接受姑娘们的示好,乃另有打算,是某位在老于世故同学给他提的醒:肥水不流外人田,恋爱婚姻也讲究个强强联手。 警察是公务员。 不远不近地,警花凝神端坐,咖啡店里昏暗摇曳的蜡烛光把姑娘的脸映衬得流光溢彩,曹少瞬间认定:特么就是你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让你久等了。” 警花不自觉地瞄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脸上露出大小不一的两个好看的酒窝和笑意,“你没迟到。” ‘你没迟到’话里有话。相亲其实是变相的面试,这次面试的情况还不错,从警花的坐相可以判断出来:起先她是职业养成的端坐,之后,曹少翘起的右腿在桌子底下碰到了对方的腿,继而两个膝盖便碰在了一起,这一碰便似粘上了520,那晚上那两条腿就如伏羲女娲图dna般缠绕一起再不肯分开了。 3个月大的阿力扯着带着奶味的娇嫩嗓音冲着泰森家体重严重超标的保姆养的体重严重超标的三花隔着老远狂吠不停,花猫起初懒于搭理,后终于不堪骚扰,抖抖身子伸个懒腰‘喵’一声回应,于是阿力扭头逃到了胶皮脚上。用‘吠’字形容缘于阿力是条狗,公狗,曹少在地摊上花了80块钱抱回来的。他对这条待售商品的血统表示怀疑,摊主表现出强烈愤慨,揪住小狗头颈上的皮肉放在曹少鼻子尖前强调这是条纯种德牧,原装进口。进口货未表现出比国货高一等的素质,尾巴夹紧吱吱乱叫,摇头晃脑张牙舞爪。待四脚着地,狗狗偏着脑袋眼泪汪汪盯着曹少看,那眼神分明是在求包养。哎哟,受不了,含情脉脉地实在让人不忍拒绝。更有撬边的劝他说摊主尖嘴猴腮不是好人,狗狗肯定吃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你若不抱回去日后小狗必将吃更多苦遭更多罪。曹少心肠软,只得把小狗领回家,心里祈祷它至少是条经过杂交后血统退化了的牧羊犬。阿力其实还没有名字,按着乡下人对狗狗的习惯统称喊它作‘阿力’。上个月胶皮搞来几袋子进口狗粮,阿力就去了胶皮姑姑家住。前些天泰森弄到些狗玩具,把阿力抱了来小住。所以说阿力的童年很幸福,有这么多长辈宠着它,不,宠着他。 泰森家胖保姆做的菜其实不赖,但吃得久了吃得多了便不闻其香。三人马马虎虎吃了几样家常菜,边吃边等昔日蝴蝶科技的边缘人同事柴子进和项一多到会。 上海的天空,在世博会组织工作启动之前的天空是pm2.5的乐园,出门一趟带回来两鼻孔灰。但今夜有繁星,污浊的空气被海上吹过来的风驱走,天空中露出难得一见的银河和或明或暗的星星。5人在亲水别墅露台上隔着玻璃房的纱窗遥望星空,遥想着不久以后的过去是何等情形。纱窗外几只坚持要冲进牢笼的蚊子不屈不挠嚣叫着,树上的知了引吭长鸣,引起水塘里青蛙集体喊号子,此起彼伏互不服气地斗着嘴。自然界的天籁在项一多听来等同噪音,他手持杀虫剂,对准挤在纱窗上的直升机军群喷出致命的毒气。 四川广安人项一多最晚加入组织,此人最显着特征有二,一则他额头上高深莫测的横卧川字纹;二则嘴里高深莫测的四川话和巧舌如簧的弹舌俄语;纱窗上的蚊子们在项一多无伴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片尾曲《Алekcahдpa》清吟中坠地身亡。 Алekcahдpa,Алekcahдpa,эtoгopoдhaшcto6oю ctaлnmыeгocyдь6oю,tывглrдncьвeгoлnцo Чto6ыhn6ылoвhaчaлeytoлntohвceпeчaлn Вotnctaлoo6pyчaльhыmhamcaдoвoekoльцo 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 这座城市仅仅属于你我,命运注定我们与之交错。 你若深深凝望它的眼眸,一切忧伤都将转瞬即过。 莫斯科城的花园环形路,作为订婚戒指见证许诺。 这家伙会英语、俄语、川普三门外语,所以他肯定是5人中学历最高且本事最大的:2个学士学位,2个硕士学位,26岁混到博士,连续3年列中科院院士待选名单。这个牛逼!正如行业内人士胶皮所言:入选不排除有假把式,待选必定有真本事。 大学扩招加上就业难,很多人选择考研考博,博士这年头不少见,但能把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的博士很少见,且以他充斥着胼茧的劳动人民的双手为证。身为工程师的他车床活极娴熟,八级技工牛逼吧,见了他也得口服心服喊声老师傅。他专攻机械设计,业余爱好机械加工,自诩为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中的那位有着泡妞绝活的研究所技工,天底下没有他搞不定的机器。按道理该尊他‘项工’,可没人这么喊,特别女人喊‘相公相公’的容易造成误会。经年累月的车工活把他的双手锻炼得比钳子还有力,故此得了个钳工的名号。他也曾试着走出校园去找工作去面试,其实不用你问我答,不怎么熟悉本单位业务的hr或者hrd看了他那双手都会争相礼聘……为技工。钳工谢绝了多家(据他说主动上门求贤的有几十家之多)公司高薪聘请,只愿留在象牙塔里,留在成都一所高校科研所当学科带头人。他这些年混得不如意,对单位领导与同事的嫉贤妒能颇有怨言。泰森以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心得指点他:不可一昧实干苦干加巧干,要懂得为自己争取项目科研经费。可不敢公然抨击时弊!你不能批评单位花大钱买烂设备,不能抨击做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你这是全然不懂个中奥妙。 所谓奥妙就时这么点破事,还被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看了个门清,言之‘中国时有绝妙之法而无践行之人’。 年6万块钱死工资在成都好赖养得活自己。企业也经常请他过去解决技术难题,此项私活收入颇丰。钳工有余钱给自己添个中法混血情人,可怜多年以来他的富康车副驾驶席位上的屁股常换常新,持续最长时间不超月余。那次副驾驶席坐上来格子纹长裙,为显示自己巧夺天工的手艺,车主把车窗打开,让格子裙感受下经过diy加工过的车舱隔音效果,当他兴致勃勃向格子裙解释密封胶条、隔音棉等行业用材时车窗外气流冲进来把格子裙掀起,如此意外欣赏到包裹着肉色蕾丝边性感小内裤的屁股和溜溜的大腿。钳工觉得吃了人家的豆腐(哪怕无心之举)就得对人家负责,于是格外上心上手段。也是巧了,格子裙父姓姜母姓孟,格子裙随大流随父姓,我们可称呼她为姜孟女。话说当年孟姜女被万喜梁不慎看到自己的胳膊便嫁给了万兄,只叹我大中华已人心不古,姜孟女的贞操观恋爱观跟孟姜女大相径庭,直接导致钳工遭遇重大挫折。在并不寒冷的夜晚,可怜钳工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心中久久品味着大腿女神临别赠言--‘我们有缘无份’。 苍天啊!缘份还能拆开来说的吗! 钳工所在大学是所综合性大学,有文科院系,中文系的同事告诉他缘分确实是拆开说的,缘在天,份在人。有缘无份的意思是说:人家女的看不上你! 明革成员中年纪最大的是柴子进,他边听边抽烟边插嘴手里还干着细活--用烟壳里的锡纸折了架纸飞机,其一心多用的本事让人佩服。柴子进,原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副局级干部,单位名称和官衔让没见过大官的4个黔首对他敬畏有加。他不靠溜须拍马上位,头上有顶科学家的帽子,在火炮和装甲材料课题上有较深造诣。话说真正有管理经验的领导既会来事儿又能来活,他们的手下总有几个不怎么听话但能干活、有本事的人才,柴局就是这样的部下。据说能打到海对面的远程火箭弹研制成功得亏了他灵感闪现才攻克了技术难关,为此,他披红挂绿的照片贴在单位报刊栏上。柴局年年被冠以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等光荣称号,可惜这些称号均是部门内、单位内荣誉从来跨不出总装的红漆大门,北京市委组织部或军区领导自然不会知道有此英才。根据宣传的英模事迹,中国英模有个共性:投身革命不顾家庭。柴局全身心扑在军工事业上对家庭关心照顾很少,十年前柴夫人罹患肺癌撒手人寰,女儿在五年前同样得肺癌离世。40不到的汉子从此孑然一身。‘原副局’说明柴子进同志不当官了,现赋闲在家。注:以上履历见于柴子进本人叙述,未经核实。接触多了以后,曹少发现此人穷得一文不名,越穷越潇洒;其二,副局级说不要就不要够潇洒。他喜欢给人起外号,管柴子进叫潇洒哥简称潇洒。 明革全体会议暨行前会的会议议题已是老生常谈,谈一句工作扯十通闲话。这些闲话有其意义所在,因为这边任何的细节到了那边都将份量十足。比如钳工问潇洒他老婆孩子是否都是得肺癌过世的,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夺下潇洒、泰森、曹少手里嘴里的香烟踩了个灰飞烟灭。有出头椽子,胶皮也有了胆子跟进说起怪话来:“一手烟活蹦乱跳,二手烟纷纷躺倒。”她后续的感叹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没被二手烟毒倒也看不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了。” 明革组织成员全体介绍完毕,区区5人,或许是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小微的组织了。他们中每个人都有一百个理由留恋现时空。唉--要是能来回穿梭该多好。不想了,不能想,想多了迈不动步子。 柴子进轻咳两声:“呵呵,其实我告你们说哈,咱们这回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也未尝不可。据可靠消息,太平洋对岸大漂亮家的次贷危机已经闹腾得不可收拾,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我等诸人坐等二三十年即可见证泱泱中华重回巅峰。” 北京人离中南海近,北京人嘴里的消息不可不察!区区二三十年,也就是说高高在上的灯塔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既然可以坐享其成取代美国佬成为世界一等高贵之人,那何必散尽家财累死累活跑去明朝创业呢!泰森不禁要问:“真的假的?!就算灯塔要倒,美军美械可是正经能打。” 柴子进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解放军不能打吗?坠海了,但你们上海人民的好儿子王伟可没白白牺牲,咱们的电子战能力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大幅超越美军指日可待,打起来给敌人来个全频段阻塞,哪儿哪儿都是咱们的主场。” 泰森不禁要惊呼失禁更惊呼:“我靠,真的假的!” “这不算啥…好吧,再给透露一个,咱们立项了各项指标全面超越美军c4神经元的智能化指挥系统,有可能叫做战颅系统,这玩意儿可就厉…”柴子进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立马打住。 犹撒世界霸权三条腿,高科技、美元、美军。高科技靠美元大撒币撑着、美元靠美军撑着。如果腹黑兔摇身一变成了食铁兽,弄死秃鹫手拿把掐,美军一完蛋,那世界就只有一个中国了。 潇洒说的‘指日可待’肯定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时间也不会太过久远,只要大家伙不猝死,二十年后再相聚一堂笑看歼20上天星条旗落地。 胶皮扯了扯林云耳朵激他道:“最爽不过躺赢。要不,项目取消组织解散?” 林云笑着拿起手机来,“我这就打电话给买家,说老子反悔了要撕毁合同,这儿的房子不卖了,你家装修队下周别过来了。” 胶皮也笑了,“好事真来那么快,那接下来不就成垃圾时间了。我在国外看到的听到的可都是利好美国的历史终结论和利空中国的中国崩溃论,好事和垃圾时间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垃圾时间指的什么?是结局已经确定了但是还没有兑现大家都在等待,你不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的这段时间叫做垃圾时间。不是公知说的什么违背社会和经济规律要注定失败,这属于典型的概念篡改,潇洒愿给这些公知定性,叫做又傻又坏。傻在他们撞枪口上了,坏在他们偷梁换柱的话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刷电视剧《权游》,剧情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第一次看的时候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又紧张又期待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悲伤了、遗憾了、愤怒了、开心了,都快成神经病了。但你二刷三刷还能这么入戏吗,为什么不紧张了,因为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了,你知道这中间曲曲折折都不影响最终结局,所以你有余力去观察细节能找到编剧设下的一个个埋伏,还能偷瞄下旁边一刷犯傻的人,你超然物外,你可以从容观我相、观人相、观众生相、观寿者相,可以笑话别人一句:哥们何必呢,你傻不傻呀,龙妈有主角光环护体烧不死,下季会继续展露美妙酮体。你看过,你可以剧透。看电影看电视剧可以剧透,可现实生活中你能剧透吗?你告诉别人结果有人会信吗! 告诉你们二十年后中国将重回历史巅峰、咱们的无人驾驶出租车10公里3块钱、大a三万点,这么说成啥了,成骑墙随风倒满嘴跑火车的岸田锡进了。 你穿越了你知道历史结局你坐等看戏的这段时间就是历史垃圾时间。正常情况下,人所能理解的上限叫做高瞻远瞩,以身入局缔造,那是时不我待那是向天再借五百年那是把自己活成历史。 看来你柴子进完全不了解胶皮,人家是小粉红一枚,人家在试探你潇洒呢。北美去得不多不敢妄下定论,欧洲三天两头去可谓阅尽那边风景。老美拉着欧洲轰炸南联盟,欧洲那帮傻子还真去了,去了还真卖力干活。好,真好,自己扔炸弹把自己的欧元炸烂。傻子当国能有好! “什么电子战、战颅的,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我也不懂。我就懂有现成的草莓卖大家为什么还要去草莓大棚里自己摘,因为diy自有乐趣。” “呵呵,就凭我说了战颅这两个字,我柴子进也得被国安的同志带去喝茶呀。走啊,那边风景独好。” 最后再来认识一下这四位蝴蝶科技的漏网之鱼。林、曹二人属于编制外童工志愿者只管出差干外勤。柴、项二人是内勤,在技术保障部门工作,接触不到虫洞发生器核心机密和技术。四个人在蝴蝶科技均为边缘人物。有趣的是,创始人和中坚人物全部移民海外,坚持到最后一刻试图让科技改变国运的恰恰是这些不被重视的边缘化小人物。正所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 至于胶皮穆慧芸完全是新入伙成员,原本不认识柴子进和项一多。这五个人,男女搭配文武结合文理通吃,此创业团队去了那边应当能在江湖上开宗立派吧? 第6章 请问,这里是明代恩施吗? 登上北去列车之前尚有夙愿要了大仇要报。 百公里十几个油的油老虎大奔已经被二手车贩子开走了,泰森及其铁血跟班只得上街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徐汇区湖南路,房产老板出门坐出租车也是没谁了。走进弄堂,寻到21号。这地曹少熟,这是《围城》里唐晓芙家外景地。“我是方鸿渐我也选唐晓芙不选苏文纨,唐家素静,小唐妹妹清纯…” 敲开了老破小的房门,泰森一手顶住门,低头抬眼用满框的眼白正告户主:“老甲鱼,还认得我伐?” 不速之客的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当年的箭馆老板现在的早点摊4050人员立马跪求放过,言道骗取泰森的明代马弓是他这辈子犯下的唯一一桩罪过,这么多年来日夜受良心谴责寝食不安。没办法,谁叫当年鬼迷心窍,谁叫当年对那把老弓一见倾心。 “我夺人所爱,我罪大恶极,不过我那时是真喜欢你的明弓。” “我还欢喜侬屋里厢呃家主婆来。侬女人呢,我欢喜伊我就带伊转去,跟侬学呃呀!”曹少说完挥手一拳头赏了4050骗子满脸花。 泰森不出手,只问道:“我呃弓现在啥地方?” 曹少四下里走走看看见证不到唐晓芙家的素静,泰森则跟随大骗子来到书房间里,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靖边龙州堡之行的旅游纪念。那把弓就藏在其家中,精心保养着,外套天鹅绒置于木盒中。见桌上有抽纸巾,泰森抽出四五张替骗子胡乱揩了把脸上的血,“好好保养。”—“曹少,走人!” 二人才出门,门才关上,只听里头传来不大不小的女人的声音:“两只小鬼进门鞋子么不脱,揩鼻头血么纸巾一张就够了呀,一腔头抽五张。抽纸巾不要铜钿啊!” 这下曹少不乐意了,指责泰森对骗子太宽容,这就要回头踹门把古董弓要回来。泰森将他拦下,此行一见泯恩仇自有他自己的道理。试想,骗子老板已经落魄到摆早点车为生抠门到计较多抽四张抽纸却坚决守住老宅子和明弓不肯变卖,说明这个人是个硬骨头。有骨气就一白遮百丑了,用泰森的理论来说即所谓无理有道。 “我做房地产我清楚,他家这老房子起码值1000个w。” 山西省武乡县某废弃的小砖窑。 穿越团伙蹲在黄土上清理物资,用高精度电子天平秤给物资称重,众人像拳击运动员临上场时的状态,只关注一个数据:质量,通俗讲就是重量。虫洞发生器老旧了能量有限。携带装备有经再三筛检,其中一项不在筛检范围内--30条黄鱼,有了这些黄金,到了那边妥妥力压那些山西土财主们,建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穿越者大院不在话下! 胶皮得以安身立命的保障是上百种作物种子、培养基,能保证过去不饿肚子。所携物资中药品是大宗件,另有一套外科手术器械,保证人过去死不了。折叠行李箱展开后可组装成一间100平米大小的无菌生化实验室。 理工男们的行李里有个宝贝,那就是净重只有5公斤的薄膜技术太阳能发电系统,说明书上号称光电转换率可达到39%。还有个掌上明珠,可使用普通三相交流电和具备太阳能蓄电功能的小型数控工业母机。这俩货代表了世界科技最前沿,完全可以拿去世博会出出风头。还带了激光测距仪,元素分析仪,游标卡尺之类的。最多的是各类电脑配件,林林总总装了个大背包。泰森的武器库里有枪托可折叠的冲锋枪(拆成零件),枪弹不分家,配备50个弹匣,仍旧是从果敢军老渠道高价弄来的八成新二手货。钳工念枪身上的铭文:“8111。”于是有人‘嘿嘿嘿’地取笑。但见胶皮柳眉竖起,“为啥笑人家。项一多守法良民不熟悉枪械,说错很正常。” 这下曹少笑得开始诡异起来:“胶皮你着急跳出来主持公道却是为何呀?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噢!”转身笑呵呵给钳工指点迷津:“81-1,简称81杠,可不是啥冲锋枪,正经解放军现役制式步枪,到了那边绝对的大杀器。” “少废话,快干活!”泰森冲曹少嚷嚷一句。他是看不惯曹少误人子弟,殊不知81式是现役枪械之一,新枪95式已经在逐步装备部队了。 全部物资超重8公斤。泰森再把弹匣里子弹退出来,扔了26个空弹匣,尚有200克超重。泰森把他的金链条摸在手上,曹少拉住他:“你老头子留给你的,不能扔。” 潇洒气虚体弱,怕冷,多穿了件军大衣,重1610克,主动脱下来扔了,衣服灌满山风晃晃悠悠飘出老远才落在土岭下。这时,钳工往胶皮身边蹭,偷偷摸摸把一袋东西塞进胶皮大衣的下摆里,后者的脸胀得像韩国大酱。这个细节后来被无数次提及,再后来得以解密,钳工送给心上人的第一份礼物是卫生巾、卫生棉。这个精准定向马屁充分证明了钳工作为科技工作者思维缜密之特质。 明革所有活动经费以及全部穿越物资均由林云提供,前后花了2.3亿。林云同志对团队贡献最大,大家推选他代表明革全体成员向本时空致最后的悼词。只是此人文采乏善可陈,最后的绝响味同嚼蜡。他敲下几十个字符串的启动密码后看着手表一字一顿念道:“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2时整。全体都有!出发! “慢!我说…” 散伙了的蝴蝶科技留下的唯一遗产--时光隧道启动量子对撞产生巨大能量… 惊愕。惊愕会造成下巴脱臼,胶皮暂时么得办法张口只得心里念叨:“看着像个风景区,巴适儿!”--“格老子,我怎么学钳工说起川普来喽!?” 是啊,这里怎么能是武乡呢!怎么能是山西呢? 目及远处白练般舞动的河流淌到脚边时变得和缓宁静,两边高耸的山崖上大大小小挂下数十条瀑布,阳光挥洒之下映射出大大小小无数的七彩霓虹。最大的飞瀑下有个卵石铺底的水塘,可以作为天然澡盆、水雾弥漫的超豪华室外浴池。峡内河涧清澈,灰色的石崖上有一道道桔红、灰白、绛紫、果绿各种色彩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线条,好似巨大的不知所云的印象派油彩画。 虫洞,你这回玩笑可开大了。预计到穿越落点会出现偏差,落到新乡也可以接受,可不能从干旱区偏差到湿润区,从华北偏到了华中华南吧,够上千公里啦!这山这水分明是喀斯特地貌!这是在哪?贵州、广西、湖南、广东、湖北、四川?反正绝对不会是黄土高原的山西!武乡及其周边二百公里范围的地貌特征都是看熟了的,这里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山西缺水,穿越众为应付不时之需准备了大量饮用水,而眼前的峡谷中流淌在卵石上的溪水能见度极高,有鱼翔浅底,目测判断符合直接饮用水标准,比家里8万块钱的水管家龙头里流出的水还要好看。泰森怄着气把矿泉水踢出视线外,依云矿泉水瓶子质量不差,几个瓶子都没踢破,气得他再跑过去把瓶子踩爆,仿佛泄愤能挽回损失能挽回那些被舍弃的有用装备。 这边泰森在暴走,那边钳工纹丝不动陷入冥思苦想中。他总感觉这里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好像小学五年级偷偷仰慕过的女同桌若干年之后在公共汽车上争抢座位时被自己突然认出来却又不敢冒昧相认。作为力求实证主义的自然科学家,他对充满浪漫人文色彩和唯心主义的感觉却始终怀有敬意,对自己的感觉有着充分的尊重与信任。“那个,恩施,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这里可能是恩施大峡谷,在湖北与重庆交界的大山里。我来过。” 众人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是在等待进一步的注释,小白们的茫然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远处那根像棒槌般孤零零直插云霄的大石柱似乎叫‘一炷香’,恩施大峡谷沐抚段,又叫清江大峡谷。河叫做云龙河。 实名制描述有鼻子有眼,可信度高。钳工的一番提示好比学霸把试卷摊在你面前让你抄答案,给曹少增添了无比的勇气和底气。“对,是恩施。我几年前旅游也来过。” 几百年光阴尚不至于海枯石烂沧海桑田,那根‘一炷香’有很强的辨识度。五个人,只有钳工和曹少对恩施略有所知,反过来表明此地属于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县城。众人一听说这里是少数民族自治区便稍稍宽下心来。少数民族地区大概率符合穿越落点‘地形复杂、信息闭塞、人口稀少、民风淳朴’的要求。如果真是恩施州,那么同样也是老少边穷地区,和目的地武乡一样是个适合幼苗生长的好温室。 感谢虫洞发生器存一线良知,没把穿越众投送到京师或是苏州等恶人坏蛋反动派云集之地。京师,首善之重地,捕快密探多如牛毛。苏州等江南各府,东林党老巢。这些地方好比星际宏图里的9点钟、3点钟位置属于抗压位,开局很容易被对手针对,被两三家合兵a个底朝天,速死。 打星际,开局出几个枪兵防骚扰很有必要。第一时间要做的还得是把枪支拼装完整。曹少把沾满枪油的手在石头上抹干,按泰森的口令试射81式自动步枪。上弹匣-开保险-调标尺-据枪-射击,‘哒哒哒’3发子弹飞出枪膛,在峡谷里带出经久不衰的回声。 “自动武器火力猛,比他娘的56半好使。”曹少正在暗自夸赞经典好枪81杠,未提防天灵盖遭到重击,敲他脑袋的必定又是那只又大又厚又糙的手掌。 “17岁跟着我杀人放火,56半打得还算不赖。怎么越老越不中用!跟你说过几十遍了吧,保险调到刻度1位置,打单发,嫌子弹太多是吧,一下浪费2发!”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笑话。曹少深知弹药的珍贵,且忍辱不敢发作,羞红脸道:“别打头,会打笨的。老子十几年不碰枪,心得手感都没了。” 胶皮乐呵呵道:“岂止十几年,你分明400年没碰过枪了好吗。” 她对现在所处时间想当然的设定遭到钳工的强烈质疑和公然指责,什么缺乏科研人员应有的严谨,对待工作感性大于理性等等。这小子对着胶皮一通输出且不夹杂任何川普标志性口头禅,此番操作着实惊艳四座。胶皮是谁?看情形她可是您未来的女票啊!啥是女友?准确讲女友是老婆的孵化期或者幼崽阶段,需要百倍呵护万般温柔。等女友进化到老婆了,你再找补回来前期付出的一切,彼时打骂随意,皮糙肉厚的黄脸婆经得起骂扛得住打。 众人皆被钳工向着胶皮血口喷人时从头到尾表情之严肃语言之犀利态度之无情吓着了。惊愕,严重惊愕会造成下巴永久性脱臼。被批判者及被批判者的两个哥哥全部大嘴圆张茫茫然不知所措。良久,泰森被潇洒的“呵呵”惊醒,单手捏住自己下巴‘咔擦’给复位复上,挺身而出为妹妹主持公道,他提请钳工厘清回忆:虫洞发生器上一次的靖边项目运行同样发生过地理落点位移,尤其纬度偏差值较大,所以这次来讲从预设地山西武乡偏差到湖北重庆交界处的恩施没啥大不了,并未完全脱离预设。但是,目的地从来没有出过错,从来没有过。钳工坚持认为经纬度出大问题则不能排除时间扬程也有可能出问题。在哪里落脚为其次,要紧的是落脚于何时,必须弄清楚时间扬程是否也发生偏移。因为虫洞发生器作为工业文明产品必然存在误差,遑论这玩意儿是蝴蝶科技那帮不靠谱的家伙们弄出来的。钳工重逻辑讲理性,以其自我标榜的科技工作者的严谨做如下重要指示:“穿越实践重视现场感注重权威性体现深入性更要彰显科学实证性。我提醒大家注意,经验论在概率学中属反派,之前正常不代表本次一定正常。任何机械或者电子故障不是逐渐缓慢发生,它一定是说坏就坏。当下是否是公元1616年必须进行验证。” 曹少的下颚仍处于脱臼中,只能在心里评价钳工‘智商一流,情商没有。呆子!’这小子忒能装,此前一贯以憨厚老实善良随和的优质形象出现,特么才完成穿越就不装了,彻底不装了。想到今后要和这种人长久共事,无趣和惶恐涌上心头。 沪蓉高速恩施段将于2009年通车,通车前恩施大峡谷不为人知,那年曹少来旅游时半天没见着几个人。不能因为没有碰见人而确定现在就是1616年4月1日。可是你细品:吸进肺里的空气是经过了加湿加鲜处理的特级品,不用加糖都是甜的,把这空气压缩压缩装进罐头再配上500页ppt,此创业项目应当能忽悠到天使轮、a轮、b轮风投的。你抬头看这青天白日。天蓝得鲜艳、云白得无暇,这只能在美欧去工业化了的发达国家才能看到的极致。想必这空气是1616年的空气,想必这天空是1616年的天空。 不容曹少说完便又遭到钳工劈头盖脸扣过来的大帽子:“你这是主观意志下的设定结论强行反推,完全违背了科学的客观实证主义。你这个思想极其危险!” 行吧,算你狠。泰森决定以踏实的脚步进行严谨务实的科学实证,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两遍,等待有人自告奋勇,那4个低头偏首愣没人肯站出来,“项一多同志,你不打算亲自完成科学实证吗?” 钳工把头摇得像陀螺,“不不不,我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出去侦察太危险。我当年只是内勤,你和曹少才是外勤。” 特么你也知道暗黑森林里到处潜伏着危险啊!行吧,算你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这般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不要脸。那位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去为难他了。也罢,给你们昔日的内勤同事个面子。泰森换上明朝服饰,乔装打扮完毕,把另一套戏服行头扔给那软柿子:“你,跟我走。我们不当侦察兵谁来当侦察兵。”不由分说拽住曹少不撒手。曹少躲不掉,喊道:“阿力,走,玩去喽。”小家伙鬼精鬼精的,比三岁小孩更乖巧,嗅出此行绝非遛狗这么简单,围着胶皮转圈躲闪不肯就范。曹少只得动用牛肉棒成功逮住阿力,然后把撕开了口子的牛肉棒放回背包里。泰森看不惯了:“把牛肉给阿力吃了,不差这一条。”“不能给,不听话还想吃牛肉。”顺手敲了阿力一记爆炒栗子。 泰森背上枪刚走几步,热晕涌上脑门、额头渗出冷汗,以十二分的诚恳抱歉道:“要紧事给忘了,枪都还没校呢!” 这种极其重大的要点居然会忘,多少让人感到底气不足所托非人。 校枪完毕动身启程。后脑勺处传来钳工的谆谆期盼:“你魂,你娃两个都要给老子平安回来噻。莫要葫芦娃找爷爷有去无回!”曹少回过头白了那四川人一眼,心中暗念:你个瓜娃子,将来不给你点colour see see老子跟你姓!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斑驳黄绿,心思缜密的胶皮惊恐起来,急急忙忙抱了把枪贴着崖壁蜷缩坐下,结结巴巴道:“刚才试枪的时候声响这么大,会不会把坏人给引来!” 侦察二人组有路没路在山里钻了近6小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考虑到摸黑走山路危险,于是找了个干燥避风处合衣躺下过夜。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已经上午十点钟,这才发现过夜的地方离峡谷只隔了个山头,昨天他们花了6个小时尽在山里边打转了。又走了3个小时,过河走上一座小廊桥,看柱子上的落款写有‘弘治十*年重修’,而后见到了片坟地,靠路边的一块墓碑上刻着‘先考***,大正三年**’字样,再前行百米出现了水田和沟渠上的小水车。如此心里约莫有了些底气,弘治是明朝年号,大正是元朝年号,加上种种古朴和荒凉迹象,当下时间点至少是共和前的旧社会了。别管是明朝、前清、还是民国,也算没白来一趟。是明朝最好,执行原计划。 泰森却说曹少不是个合格的党员,对中国共产党党史军史革命史所知甚少。“册那,你身在公门,对革命史还没有我这个普通群众熟悉。什么玩意儿么!”—“最好不要是20世纪30年代,那时候投奔红军可苦,你走得了长征?” 一听‘长征’二字曹少吓了个胆颤。长征,九死一生。普通人谁有这胆子!莫道曹少不知中国革命史,起码的条条框框还是晓得滴。掐指一算,恩施靠近湖南桑植,正是贺龙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活动地区,属湘鄂西根据地。“对对对。投奔红军咱不干,投奔八路军勉强可以考虑,当解放军是最优方案。” “趋利避害。你革命觉悟很高么!” 随着泰森对曹少的夸奖,眼前终于见到了人烟,稍远处的山岙中有个四方寨子。望远镜里,石条垒起的门券拱柱坑坑洼洼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寨门半开,木门底端的木头门槛已朽烂不堪。石砌的墙爬满了裂缝,有几处坍塌和豁口,狗尾巴草顽强地扎根在豁口上摇来摆去。寨子里头被浓密的树木遮挡,看不见里头究竟,寨子外面的小块平地上或蹲或坐着几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戴帽子的没见着有辫子,没戴帽子的则赫然束发。看那些人的穿着和发型,看那个村寨的样子,大致是明代了。 第7章 到达目的地 泰森丢下枪,刺刀藏袖子里,迈开大步向寨子走去时耳听得曹少又在犯贱:“你确信把我这枪校准了?”这便嘴快于脑,咧嘴骂他叽叽歪歪太烦人,骂了两句后省悟到自己身家性命部分仰仗这位大爷临场发挥的火力掩护,便指着他手里的枪说道:“我来问你,目标距离是多少?” 对面气场太大,曹少不由习惯性胆怯,小声回答道:“大概400米吧?”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400米?啊!你告诉我400米!400米距离上,那块泥巴墙小得只能挡蚂蚁。距离200米,81杠瞄准基线315米,不用调标尺。你这把枪弹道偏高,瞄点偏左偏下,记住了,拜托你记住了。” 曹少胀红了脸,“一紧张,忘了标尺在哪里调?” “自己找!”泰森气呼呼喝骂开来,随后发现自己被蠢人给带偏了,跺脚道:“我刚才说什么?拜托你记住,300米距离上不要去动标尺不要去动标尺。你是怎么死的,笨死的。我是怎么死的,被你这头猪连累死的。”完了拱手作揖,“请长点记性,拜托拜托!”--“阿力,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几步开外,速度之快仿佛他再和笨猪同顶一方天便要呕血而亡!可怜阿力不顾年幼体弱,狂奔追赶过去。 其实曹少挺委屈的,老师不好好教却埋怨学生学不会。17岁那年的雨季他风华正茂,单臂擎起手榴弹在明朝大杀四方,被蝴蝶科技的同事们誉为‘榴弹专家’,可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光荣往事了,之后在买把仿真枪都犯法的旧社会里根本没条件熟悉枪支。 芳菲4月,有冒尖的嫩草钻出厚厚枯叶,在鼻尖处散着沁人心脾的清新。静谧的树林里空气懒于流动,能清晰辨听出锤子打鼓时激发的震荡。曹少意识到这是自己狂暴跳动的心脏引发的后果,因为上半身也在随之晃动,甚至感觉到了脉搏的翕张带动手掌在无法控制的抖动。 手肘架在体操垫般柔软的枯叶上,分开两腿,将整个身体贴地伸展铺开。小心翼翼将保险调到单发状态,标尺放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81枪族大名鼎鼎,素闻81杠100米上子弹走直线,不用考虑弹道抛物线。泰森教的是他的射击习惯,而曹少有适合自己的法子。泰森打枪不用标尺靠感觉,曹少没有感觉更依赖数学。把潮乎乎的右手在衣服上蹭掉手汗再吹气把手吹干,右手拇指轻轻搭在枪机上,左手握紧枪把,反复调整枪托位定下最舒服的射击姿势,慢慢把呼吸调匀,待那边一旦动刀动枪发生冲突就立刻开火。 坐在地上围成圈赌钱的几个健壮汉子玩得正嗨应无暇搭理自己,把社交目标移向捧着根旱烟管蹲在墙脚边晒太阳的老汉。老汉脸上的褶子与沙皮狗有一比,这个岁数早该退休抱孙子去了。由这破门烂墙,这家单位的效益绝对不会好,八成工资都发不出来吧。估计这老头这辈子也没啃过猪蹄膀猪脚,缺少胶原蛋白补充的底层劳动人民容貌面相会比实际年龄显老,不过尊声老绝对不会错。泰森头发不及寸许,肥头大耳颇有三分佛相。收敛起泛着犀利杀气的三角眼,给人的印象还算和善。他向老汉躬身抱拳,笑咪咪道:“老人家,吃了嘛?” 老汉面露迷惘之色,心说这外乡人说的爪哇语还是倭国话,心中思量着不急回礼作答。泰森以为对方老态龙钟了,比划起吃饭的样子放大音量往四川湖北话腔调靠了靠再问:“吃饭喽没得?”老头听明白了,把烟杆在鞋底笃几下敲掉烟灰,别到破布条缠成的腰带上,先做个划拉扒饭的动作再用力摇头摇手。泰森哭笑不得,这老头没眼力界把自己当成要饭的托钵和尚了。心里却放宽了心,绝对是到了古代,看那老汉梳着发髻,围蓝布百褶围裙,上身满是窟窿的对襟薄棉衣,衣服线缝和窟窿里发黄的烂棉絮都钻了出来。给这古董棉衣做碳十四检测,定能追溯到盘古开天的上古年代。八成是明朝了!收到鼓舞的泰森详加追问,怎奈鸡同鸭讲,老头听不懂人话,好在他热情好客,拉来耍钱的闲汉帮忙。两边叽叽咕咕交流半天亦不得要领,泰森急了,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写字,且不知‘何’字繁体写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写下‘何年何月’四字。 此处须有掌声。中国人玩穿越比老外具有先天优势,那就是文字上的优势。国人能轻松看懂几百年前的《水浒》、三千年前的《史记》,因为中国方块字几千年来没发生多大变化。老外搞穿越则比较惨,他必须是古文字专家,否则面对三百年前莎翁原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完全抓瞎跟文盲似的。 只是,一干古人都认识地上划的线条叫做字,却不晓得是什么字,分明是群目不识丁的文盲。闲汉招呼客人跟着进堡子,泰森越走越心惊,怎得闻着有部队大院的兵革味,这时几步开外有个汉子身着表里异色的鸳鸯战袄腰挎战刀匆匆走过。 不好,误打误撞进了军营。自投罗网! 扭头夺路狂奔!泰森逃命的速度大大快过大院内外军兵的反应,150多米愣是跑出了25秒的惊人数据。这边曹少目睹并快速反馈到了泰森输出的情绪价值,跟着快速反应,收拾好东西沿来路跟着跑出了二里多地才放缓脚步。着急忙慌中冷不丁想起来安全原则,于是呼喊泰森绕上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再往回赶。泰森到底是心虚,吓破胆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走这一遭可再没有了待机的返回舱拿来保命。如今走的这一遭乃单线程,能活不能活,活好活不好,全凭自己的本事了。据心理学的解释,恐惧源于对外界事物的未知性。异时空和异地的双重未知性如泰山压顶,饶是泰森这般胆大包天的混不吝也被瞬间压垮了。于情可通,于理可达。 穿越第三天,两位侦查员无功而返回到穿越点,业已破碎的胆子被剁成了肉糊糊,在他们最需要亲人安慰和温暖的怀抱时亲人们不见了,连同物资装备一起无影无踪。 “我说,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曹少没有等来回答,看到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汉子瘫坐在地上。“他娘的没一个靠得住的。”他咒骂着狐疑着:“人呢?装备呢?”--“不会被逮了吧!”--“我擦,阿力呢!”方才只顾着自己逃命把阿力小朋友忘一干二净。真好,妙哉。时间不明、地点不明、人员不明、物资不明、狗儿子也丢了! 未曾想伟大的事业才开头便遭遇不测,相比丢了魂的泰森,曹少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自嘲,让他意识到关键时刻最靠谱的竟然是自己,最镇定心最大的居然是自己。“没错,肯定是阿力的声音。他娘的,老子定是干大事的料!”他心里表彰着自己,看了看烂泥般的泰森,只得一个人提溜着枪顺着若有若无的狗吠声追去,跑出一里地,在崖边草坡上看到了鞋印子--登山靴独有的纷繁复杂的鞋底纹。他心中一紧且一乐,接着便听到几声清晰亲切且熟悉的狗叫,循迹而近,又听到了呼噜声,再近几步便看到了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钳工还有看到亲人来了呜呜低吠兴奋不已的阿力,怎奈牵狗绳被熟睡中的钳工以其厚实粗壮的大手牢牢抓住,阿力挣脱不开没法一头扑进亲人的怀里,不过阿力越是奋力撕扯卖力叫唤便越能证明钳工享有高质量睡眠。 曹少把压在钳工身下的81杠用力扯将出来放到一边,再把牵狗绳从钳工手里扯将出来,把阿力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向他诚恳道歉。确实对不住阿力,方才逃命要紧没顾上他。只是想不到个小兔崽子居然认路居然比自己还先到一步。然后伸腿踢钳工屁股并长叹:“猪!猪队友啊!与尔为伍,我曹少命运怎堪如此不济乎!”再捏住仍然在呼呼大睡的钳工的鼻子,大喝一声:“验明正身,斩--!” 能够意识到枪声有可能暴露位置而建议转移隐蔽,女同志胶皮很是了得呢,很有斗争经验;潇洒当机立断做出正确决策和行动部署,充分体现了一名党员干部应有的觉悟和能力;唯独钳工需要大同志们的帮助,同志们对钳工在担任隐蔽哨期间呼呼大睡的荒诞行为做出了最严厉批评,在其充分认识到自身所犯罪孽并做出深刻反省后,林、曹二人就算是回到了集体的怀抱,那真是道不尽的辛酸享不完的温暖。休整一天后,男人的自尊心促使他俩再行外出打探。泰森自丑态毕露之后对曹少的态度谦逊和善了很多,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骂。二人一犬弃山而沿水,沿着云龙河走。毫无集体观念的泰森照例铁脚板大踏步在前把同伴甩出老远,偶尔想起有同行者便停步回顾,不见人犬影踪,只得坐下抽口烟喝口水等待落后分子们跟上,见面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和抗辩。走走停停,吵吵骂骂,下午四点时分便见着了炊烟,见着了人家,见着了村庄。 这是个没有围墙的自然村落,簇拥在草色柳绿中。几个小屁孩在村头嬉笑打闹,一大六小七只鸭子排单列纵队嘎嘎归巢--这是泰森在王牌部队练就的本事,扫上一眼就能把目标数量计量无误。这是个祥和的村子,这里不设防。即便如此,已是惊弓之鸟的泰森索性把枪背在身上才敢摸进村子,阿力尾随而去。泰森回过头来停下脚步,蹲下来对阿力施以摸头杀:“事实证明你小子逃命的本事很猛,是个当逃兵的料。你小家伙帮不上啥忙,跟曹少留下,我这儿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的嚣张跋扈。在他眼里别人都是窝囊废,就他自己行就他自己能。阿力是逃兵,你特么也是逃兵。阿力四条腿,你两条腿,他跑得比你快再正常不过,你有啥资格笑话阿力,五十步笑百步本就是个笑话。以上只在心头念起不说为妙,如此,曹少和阿力躲在河滩边的竹苇林里继续担任警戒及火力掩护,俗称望风。 泰森整理了下假发髻,吹起壮胆的口哨双手摸索着想插进裤兜里做出一副悠哉自然不紧张来。摸了半天找不到裤兜,方才想到穿的是古装,它没有裤兜。不经意转头看见远处的曹少慌慌张张地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于是急忙跑回去。 “出啥事了?村里有情况?” “不要吹口哨。” “对对,这会儿还没有《解放军进行曲》。我吹《将军令》,古曲,不会露馅。” “你不能吹口哨,古人好像不流行吹口哨。” “古人不吹口哨的吗?晓得喽,我不吹就是。” 这家大门洞开,二进的小院、东西厢房,鸡窝驴圈老狗倚墙,应当是个地主老财家。堂屋里采光不好,满屋子阴湿气,屋子当中有堆土丘,后边的大案上摆着香案灵牌。这分明是个坟。 兰若寺?! 泰森吓一大跳,不由自主去摸背上的大杀器,本想转身逃离却又不甘再犯上次的错误。正犹豫着,口鼻间飘来饭菜香,他的肚子且不犹豫,咕噜咕噜向主人家打起招呼来…… 见到泰森步出屋子有模有样地与主人拱手告辞,曹少的神经放松下来,关掉保险抱住枪靠着树干慢慢坐倒在地,这才察觉到腰酸背痛汗流浃背。耳听得侧后有人声,余光里有活物一晃而过,脑子的弦闪电绷紧,调转枪口大喊:“哪部分的?缴枪不杀!”动作猛了些,忘记双腿已麻,脚下空虚无力仰面跌倒,情急之中连连猛扣扳机。枪,自有老天保佑没打响。收枪的时候已关了保险,而事出突然忘了开保险。十来步远处露出张怯生生中带着惊讶的小女孩的脸蛋,女孩子约莫十二三四的年纪,眼睛中间乌黑贼亮的瞳孔散发着稚嫩和好奇,怀里抱着阿力,正忙不迭地把俏脸左躲右闪避开阿力湿漉漉的舌吻,手上却抱得紧不肯把阿力放下,却是个爱狗人士。 本让阿力担任自己的警戒,却被人轻易俘获且轻易做了个舔狗。好吧,念他年幼无知就不加责罚了。“clear。咳--咳咳--”刚才喊破了嗓子眼,呛到了喉咙。曹少快活地自虐起来,躺地上将后脑勺往凸起的树根上捶了两下,咽几口口水润好嗓子,再抹掉呛出的眼泪泡,起身半蹲着对小女孩说:“小罗莉,叔叔告你说哈,话说人吓人吓死人的哦!”他嗓子还干着,嗓音嘶哑,小姑娘被吓着了,抱着阿力躲到一根竹子后面,仿佛那竹子能当盾牌挡住坏人。 “你头顶冒烟,你可是妖怪?” 童言无忌,那小姑娘见曹少上半身在冒烟只道是撞上鬼了。方才曹少高度紧张出了一身的高温热汗,时下气温低,冷热空气一交融便化作了云蒸雾绕。这小姑娘也是不会说话,你咋不说人家是脚踩祥云头生圆光的大罗神仙菩萨罗汉呢。 当然,曹少品不来小姑娘的土味话。再者,1949年后的中国就不许成精成妖了。但见拳头粗的竹子挡不住小姑娘的脸蛋,这大半张粉嫩小脸蛋生得着实俊俏可爱。于是从背包里摸了块士力架来逗小孩,肠胃‘叽叽咕咕’蠕动着强烈抗议,便收好士力架取出块俄罗斯产的大头娃娃牌巧克力撕开包装掰掉一角放进嘴里作美味状示意给那小姑娘看。美食诱惑无以伦比,小姑娘终于肯从竹子后面现身出来,只见她梳童缳发型,内着青靛土布小袖短袄外披一件明显当成工作服的宽大破旧半袖比甲,如此便藏不住里边短袄窄腰修身。也是青靛土布做的裙子,一边的裙摆撩起束在腰间露出膝下的薄棉裤来,裤腿用红绳扎紧束口。衣裳浆洗得洁净,赤脚背个细藤背篓,脚踝上沾着几星泥巴。可能是走路干活热了,一条麻布汗巾松松垮垮系在肩上,短袄上立领的两粒扣子都解开着露出雪白藕嫩的脖子来。 休道她年幼,休道是村姑,长大了长开了一定不难看。曹少从来没有过兴趣逗小男孩,向来只逗小女孩的,且给小女孩吃零食是他唯一学会向祖国花朵表达友善的方法,运用得多了,配合的笑容能以假乱真,如同日本政府发表的反映中日亲善照片里的侵华日军。“小孩,过来。黑巧克力滴干活,好吃滴干活。” 小女孩倒是听话,可见曹少长得真不像妖怪,她小心走近几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接过巧克力咬一小口含在嘴里忙不迭又吐了出来。黑巧克力可可含量多,甜度不高,吃起来有些苦,难怪小女孩会吐出来。不过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小女孩很快回过味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雪白整齐的牙齿。她从背篓里倒了些山果核桃欲做酬谢,曹少笑呵呵连连摆手,顺手在小女孩屁股上拍了下以示友好。对方年纪幼小,拍屁股不属猥亵轻浮之举,小女孩脸上却立刻浮出红云来,警告似地瞪了眼,留下野果飞也似地扭头跑了,闻背后那人开口唱曲子“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箩筐,啦啦啦…”。小女孩心中恼怒却偏不回头看,心里却一直在说这小调甚是悦耳哩! 泰森两手拢袖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来,嘴里吹着的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被连续的几个饱嗝打断,心中兀自乐开了花。见了曹少得意洋洋道:“打听清楚了,听好了,时间万历四十四年三月初三,地点恩施。” 万历四十四年即公元1616年,是个好年份,可谓承上启下。去年,90岁的大明万历朝天字第一号猛人李成梁归天;今年,野猪皮努尔哈赤正式走上暴恐造反的犯罪道路。对了,还有就是东西方两个大剧作家汤显祖和莎士比亚撒手人寰。 此地果就是恩施,此时却不叫恩施唤作施州卫。 时间、地点终于弄清楚了! 泰森捧出粽叶包的吃食,里头裹着又香又糯的糯米饭。中国人讲传统是因为中国人的胃口最讲传统,继往而绝不开来。能量棒和巧克力充其量是摄取卡路里,绝对不能算吃饭。承蒙泰森兄弟自己吃饱喝足之余尚能念及阶级弟兄,曹少在移民明朝的第三天总算吃上了热饭,啃着饭团子美滋滋曰:“安得美酒兮佐佳肴。” 泰森闻听,侧身探手悄悄捂住藏在怀里的小筒米酒。 第8章 出行不利 “甚么鸟事,搅了老子的好梦。” 赵寿吉昨天白天练了一天的兵,晚上应酬喝了一夜的酒,工作是真辛苦,疲倦到身上的甲衣都不曾卸下便倒头就睡,酒酣入醉乡才没多久就被拍门声吵醒,不免起床气上头。他喷着酒气打着哈欠翻身下床,‘凄厉嚓啦’抖开锁子甲迈着方步拉开门闩。叩门之人头顶四方平定头巾身着盘领长袍,打着补丁的袍摆下露出一双皮扎。来人正是军屯书办。赵寿吉一贯不鸟书办头上那高大得有些夸张的四方巾,时常当面背面说人家‘头顶一个书橱’,奈何书办正经秀才出身乃识文断字的文化人,断不敢轻慢了。把人让进屋子里问道:“何事慌张啊?”,顺手把案上的茶壶拿在手里啜着壶嘴将冷隔夜茶喝得一滴不剩。 “……麻柳溪详报,说那大汉善唿哨。动唇有曲,发口成音,因歌随吟…” “说人话。”赵寿吉顶不喜大书橱咬文嚼字卖弄雅言了。“你说此人善啸指?” 啸指是把拇指和食指放嘴里吹响哨,一般用于军中联络。百户官赵寿吉这么问是怀疑吹哨人要么行伍出身要么绿林中人。官家差矣!大书橱如实相告,疑犯进入村中曾有品读门联的壮举能识文断字,吹哨只动口不动手似读书人。 屋子里最像样的家具是张铁力木的圈椅,赵寿吉将屁股埋了个满满登登,端坐其中两腿叉开,手指戳进锁子甲上的大圆破洞里沉思片刻后对大书橱道:“依你,即刻整备人马。” 单说泰森第一次现场实证来到的是个军屯百户所,名为桅杆屯,屯所最高长官是授百户衔的防守官,此人姓赵名寿吉字福海。穿越众低估了大明军民的警惕性(屯所驻军兼警察职,负有维持治安职能),泰森寻到桅杆屯时举止慌张不去说,林曹二人手握枪械逃命之举被那老军户察觉并支使军汉尾随,如此把明革五人组虚实探了个仔细。要说只是来了个行迹可疑分子,驻军也没那工夫管闲事,殊不知明朝政府对民间火器管制极严厉的,知情不报与私藏同罪。军屯百户官只有训练军士的权力而没有调兵权,赵百户所谓整备人马指的是集合他的家丁亲兵计及民壮(也叫军余,类似洪湖赤卫队性质)数十人。 傍晚时分,施州卫上空的云霞火红绚烂,静谧的云龙河水泛起粼粼波光,不怕冷的双色野花三三两两竖起在河滩上。看斜阳夕下,呼吸飘有花香泥土味的空气,听取晚归的禽鸟啼三两清脆鸣三两圆润。胶皮跳起半生不熟的多明戈,尖叫起来:“1616,我来了!”钳工最喜周五晚上校园里的舞会,很少缺席。舞会上不光有风骚的新入职美女老师更有大胆开放的大三女生,常年练就的舞技此时不拿出来给自己加分更待何时,当下行了个邀请礼:“能请美女跳支舞吗?”胶皮招钳工喜爱是因为她的腼腆,通常男人都爱欣赏女人害羞时脸上的红晕。此刻的胶皮却十分爽朗,据起大衣下摆微屈膝盖快活地答应下来。这同样引发了钳工对其无限的好感,据此得出结论,矜持腼腆与活泼大方都是女人吸引异性的手段。 舞毕,二人离开人群,男左女右挨着坐在平坦的大石上发汗,女方有意无意抬手扇风,将脖颈里散出的汗水臭和处女香往男方鼻管里灌。胶皮还是(老)处女,大学里专心念经没有过上贼船的经验。虽说老大的年龄,搞医药生物的自有灵丹妙药驻颜有术。话说她天南海北到处流窜开会,眼界开阔,品牌鉴赏能力强,一身打扮抵得上中等人家全年收入。为向老祖宗们展现后辈女性的靓丽风采,行前特地去古北找意大利tony老师新做了头发,穿去年最新款的三宅一生羊绒大衣,围爱马仕围巾。她早在念初中时就知道了人体会辐射红外线,红外线是有热量的。身为生物科学领域的杰出人才的她还知道人类皮肤堪比蝙蝠、海豚的雷达波,具有无与伦比的敏锐触感,能定位能画像。隔着厚实料作的日本原产高端定制大衣能稳稳感觉到自己屁股后面那块散发着热量的辐射源来自钳工的大手掌,并希望那张大手掌能贴得更近更紧。 男人和女人分属两个物种,也许连物种起源都有所不同。胶皮听烦了曹少和泰森喋喋不休关于到了明朝要采尽秦淮八艳的誓言,甚至为了半个老乡柳如是的归属拍桌子瞪眼,最后分赃的结果是李香君、顾眉生、卞玉京、寇白门、董小宛归曹少。马湘兰、柳如是、陈圆圆归泰森。柳如是和陈圆圆综合得分较高,故曹少分得5个泰森3个。荒唐!身为女人,她无法想象自己有勇气有魄力与400年前的古人上床恩爱,跟白森森的骨架秀恩爱简直变态!她唯一的选择对象,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只有钳工。虽然那男人书呆子长一张书架脸,情商为负、上班睡觉、色中饿鬼、举止猥琐、说一口难听得要死的川普… 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胶皮之所以把自己剩成了老处女是因为她不急,优秀如斯的她在舔狗到处走的时代有广阔而深邃的选择空间,单位内外的仰慕者比比皆是。但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当决定加入穿越者队伍的那一刻起,她十分清楚将来的另一半只能是要相貌没相貌、要气质没气质、要品味没品味的那个他了。他什么都没有,那就给来点感觉吧! 钳工的手在离胶皮屁股寸许的距离徘徊,内心翻腾起伏。世上的事情必定是一分为二的,得到胶皮就意味着放弃三妻四妾的权利,别指望人家会大度到允许你讨小老婆养小情人。钳工书生气不假,又是聪明绝顶之人,遂决定求爱之道徐徐图之,不要急吼吼在一棵树上吊死。听说崇祯帝的女儿朱媺娖深受穿越前辈的青睐,嗯,别让情欲冲昏了智慧的头脑。男人应当理智!学工科的男人更应理智!钳工把手抽回,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腿上不再越雷池半步。 胶皮略有失望,如同她那件价值数万人民币的三宅一生在此野郊之地无人能懂。轻轻叹口气,揪住衣领子抱紧大衣对着天上的五彩云霞相看两不厌,心里不由默念: 问斜阳,你既已升起为何沉落。问斜阳,你看过多少悲欢离合。问斜阳,你为谁发光为谁隐没。问斜阳,你灿烂明亮为何短促。问斜阳问斜阳问斜阳,你能否停驻让光芒伴我孤独。 夜战不是桅杆屯大兵的强项。也非老祖宗有夜盲症走不了夜路,这施州卫恩施大峡谷山高林密,入夜后在林子里那是伸手不见五指,有没有夜盲症都一样抓瞎。赵百户官令手下在林中潜伏过夜,选择天亮时发起攻击。 决策英明、指挥得力,攻击行动异常顺利。 大刀长矛干掉自动武器的案例并不少见,‘攻击异常顺利’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比如中国西北军大刀队摸进熟睡的日军帐篷里割首级的光辉业绩。问题在于明军发起攻击时穿越众已梦醒多时,正围成圈商量事情。昨天夜里闹腾到很晚,基于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大家情绪亢奋整夜失眠,都盼着天色立时三刻亮起来,所以很早就起床了。面对蜂拥而至、呐喊着三面合围而来的刀锋战士,荷枪实弹的穿越众们吓懵逼了甚至想不起来要反抗,因为人在极度恐惧时手脚是不听使唤的。问题又来了,实施暴力征服是明革行前会作了充分论证和准备的,如何事发之时连开枪都不会了?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具有抵抗之能不具抵抗之勇,穿越众在明军面前的表现只能用羔羊来形容。看过《动物世界》的都熟悉这样的场景,大肥羊们被体型小上一圈的猛兽锁喉,于是垂死挣扎,却只限于四蹄蹬地就是没想过向敌人使个撩阴腿一招制敌。 “快跑啊!”不晓得是哪个蠢货的主意--往哪里逃?三个方向上都有敌人,阙一处云龙河。云龙河水可不浅,云龙河水有点冰。什么是丢盔弃甲,什么是生动幽默,什么又是全体溃烂,这就是。穿越众是有勇气的,体现在逃命上,不要命的逃命,身体还没有活动开身穿厚重衣服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几分钟就会抽筋,三五十分钟就得失温嗝屁。还有,曹少和潇洒忘了自己不会游泳。最后,咫尺距离上十来张弓弩槽里长着倒勾的三棱箭头羽箭直直对着他们缓慢移动的后背。这个倒没关系,脑袋后面没长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抓捕行动结束,穿越众游泳男队全体被俘。好在官军充满人文主义关怀特讲人道,生了堆火让浑身湿透了的俘虏们围坐烤火取暖。 赵寿吉查阅过缴获的战利品,一堆的金条亮瞎眼睛,他脸上不显露出多余的诧异,只把大山般厚重的困惑藏在心里:物什均非大明所产,贼人亦奇装异服,甚么路数?再把81杠来摆弄,这款新式火枪新式过了头,竟然玩不转。 想我赵某人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甚么火器没玩过、甚么军械没见过,这回竟然玩不转耶!赵寿吉寻思着,抚着一团乱麻的心口,眼神不由瞟过去,越瞅越觉得有意思,越发对那边捆成团跪倒在地的俘虏生出兴致来。 被俘了,被明军俘虏了,在移民的第4天被明军俘虏了。 “会不会杀头啊?”不晓得是冷还是怕,钳工身如筛糠声如抖音。 “还能怎么样!无非劳役、充军、杀头,三取一或者次第体验一遍。”曹少通篇拜读过失窃了的《明朝时代攻略》,晓得明军战功制度以敌首级计。首级,就是肩上扛着的那个用来吃饭的人体器官。他连回答带吓唬,他还有心思恶搞钳工实为判断本次走不到被劳役充军杀头的地步,穿越侠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造反更非两军对垒,断然不会上断头台的。明朝是个法治社会,各级地方政府都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力,须皇帝御批了才能问斩,普遍还能混个死缓—秋后问斩。除非,此施州卫是个法外之地。 有条漏网之鱼,胶皮。不是她跑得快乃实属侥幸,她不愿被男同胞们的荤腥笑话骚扰,自告奋勇去担任流动暗哨才躲过此劫。事实证明她并未履行好哨兵的职责,一如昨天的钳工。 明军审讯具有鲜明时代特色,基本等同于刑讯。把犯人胖揍一顿但未能取得任何有价值的口供,其实犯人也愿意老老实实配合奈何彼此语言不通。这很让人无语,你不带歇地刑讯逼供问招是不招。我愿招,可你倒是问呐!你不问我招什么呀! 既然问不出话来,该走的程序已经走了,且物证确凿砍了算球。赵防守官向天抱拳,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向犯人们宣布:“我大明律,私造火器者斩立决!” 这完全是赵寿吉自创的大明律。我大明,婚丧嫁娶拿着三眼铳放炮仗没人管,锻造火枪卖给西洋没人管,给庄客护院发放皮甲强弓也没人管。再说了,啥叫斩立决?不拖到秋后问斩才叫斩立决。 看心情执法,按领导意图办事,一个士兵抽刀出鞘走向人犯。你魂!碰上了无法无天的野路子丘八。这特么还是注重人权、法治社会的大明朝吗?钳工惊出个魂飞魄散,撕破喉咙喊道:“我大明律,死刑要三法司会审大理寺复核皇帝朱批,你无权杀人嗦!” 抗议仍然是鸡同鸭讲,人家根本听不懂普通话更别提川普了,说破大天也不管用啊。两个恶狠狠的掌掴让钳工品到了自己鲜咸的鲜血味明白了强权面前讲法制只会是自讨苦吃。他闭上眼睛,肚里苦笑几声。穿越前辈在他们的穿越网文里长篇累牍介绍经验,说老祖宗大概率向伟大的穿越者跪拜磕头视若神明。历史论坛上无不批判明后期军备糜烂兵无斗志,将军的铁盔锈烂、士兵的火枪炸膛、战刀钝到连牛头都砍不动。好么,轮到自己了,明军钢刀却闪着寒光,真是血红的倒霉、黑色的幸运。 尽信书不如无书。未曾想自己是以生命为代价读懂了这个至理名言。 握在行刑人手中的是戚家军制式长刀,纵横西域舔下无数白色人种鲜血的唐刀的后代也是日本刀适合中国国情的改良版。戚继光军队的军刀称为‘秋水雁翎刀’,嘉靖皇帝曾作诗赞美戚继光云:大将征南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秋水雁翎在后颈上滑来滑去,痒痒的。真正死到临头钳工也豁然了,先批判自己一贯的盲目乐观主义精神,凡事都往好的想,对事态的严重性阴暗面总是不肯承认或者刻意逃避,结果就是在前世把自己的爱情生活经营到惨淡在今生索性把自己给害死了。不对,害死自己的绝不是自己,是他们!他睁圆眼睛问泰森:“你空15军哪部分的?你在部队里到底干什么的?” 生命即将逝去,泰森也无需维护谎言的尊严。 林云,光荣的解放军空军战士,曾在号称千岁军的某王牌军服役,这个没有问题。问他军部下面具体哪个单位的:他是*师的,*师是特级快反部队,全军战备值班部队,这个也是真的。他声称从*师*团6连也就是黄继光连转到*团8连也就是上甘岭特功八连,这个就有问题了,纯属骗流量给自己贴金。他绕来绕去不肯脱离*师是因为该师是特级快反师、空降机械化师,俗称机降部队。这个高大上啊! 事实呢,林云所在部队是军通讯团,再往具体里讲,他是通讯团气球大队的。能把兄弟们骗得团团转在于部队番号属于军事机密。料想,随着军事力量透明化的趋势,既然集团军番号解密了,师团级番号也会有解密的一天,部队代号也就随之取消。 “明白了,太有才了,放风筝的。柴子进同志,你呢?文艺兵?” 钳工火气那么大情有可原,他就一规规矩矩平头老百姓。平时连打架玩空手道也不敢,打赢了赔钱坐班房,打输了流血丢面子还得设法取证属于自卫行为。他项一多束手就擒不丢人,但你泰森和潇洒可是穿过军装的呀!你们可是军人啊!一枪不发、一拳不出就束手就擒,这特么不就是投降么!真特么丢解放军的脸! 如果说泰森的谎言是岛国有码av里的马赛克,那么潇洒的谎言谓之薄码,用心看还是能看到些精彩的。他出身总装不假,只不过是借调去了总装参与火箭炮的研制。他也的确立过功:全军科技进步三等奖。曾研制出大麻秸秆纤维面料,该面料吸汗透气,穿上这种面料做的军服蹲在猫耳洞里不烂裆。简而言之,是个军中裁缝。 钳工痛苦得以头抢地:“恼火!你们两个神经病噻。柴子进、林云,俺老孙被你们给骗啦,被你们给骗啦!” 明军大兵没见过被压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发出的声声凄厉自然无法共情,相反地十分反感钳工话多动作大表情丰富,于是在他头上加了把力。可怜钳工鼻梁嘴唇撞在大块石头上,鼻血淋漓嘴唇破裂,用舌头稍稍顶了下门牙,竟是像钟摆那样能来回晃动。追悔莫及啊,他垂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哀叹自己30大寿的蛋糕刚刚切完就,就… 粘稠的鲜血和着唾液垂下长长一挂惨痛与悔恨。 束手待毙还是负隅顽抗,殊途而同归也,最后逃不掉个死!只是提不起气来慷慨就义,乖乖听命还能多看几眼这花花世界。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南京城里的国军弟兄在人数绝对占优情况下任日寇宰割,以良好的秩序排队等杀头。这是由于强大的心理暗示,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敌人的强大是不可战胜的。都认输了,还能怎样?一丝反抗的心气都没有。通俗来说就是死心了、服气了! 穿越众在死亡面前的表现各有不同。钳工吓哭,曹少吓晕(这就是对于曹少没有只言片语描写的原因所在),潇洒还算镇定凛然,临死引用芈子的话长叹:“路漫漫其到头兮,吾将不能求索兮!”就此锁紧眉关默默等待与死神的邂逅。只泰森倔强着抬起头来要看清楚自己死在谁的手里。那个谁,明军刽子手,破衣烂衫,好久没洗过澡浑身散发地沟油体味,待他开口,如发酵过的有机肥味道的刺鼻口气简直让人窒息--这位明军兵哥哥定患有严重胃病。泰森还能够心有旁骛,说明他并不专心等死,心念居然还能想到说用李诗德林柑橘香型漱口水能让这位军爷的口气保持一整天的清新。这位军爷绝对患有社会仇视心理,方才嫌钳工话多这时又看不惯泰森的眼神,来到泰森跟前张嘴骂出三个字,那三个脏字听得分明--“入娘贼。”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啊。嘴长在你脸上骂就骂吧,但不要随意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这句骂尤其下流无耻,竟在污蔑泰森有违人伦!终于忍无可忍,大怒从而大吼:“别(去声)扯犊子,狗日的来啊,给老子个痛快!” 他的普通话略带东北大碴子味,归咎于当兵时班里有东北籍战友,晚上听见的梦话尽是些‘干哈呀、咋滴啦’。有意思的是东北话特别具有感染力,班里只一个东北人,才2个月下来全班战士就统统会‘扯犊子’了。 “你是辽人?” 第9章 峡谷惊魂 那味儿板正,当为辽人。 赵寿吉觉得有点意思,同样品出味的还有常尾随其左右的小旗官。二人对了下眼神,于是说东北普通话的泰森很无辜地抬为要犯再次接受审讯。 要犯认罪态度不错,有问必答且问一答十。此刻的泰森好比外籍高华在国内面对冲突时满口洋文还特么假装听不懂母语,这种人特别招人恨,于是免不了挨上几拳几脚,嘴唇也裂了、眼圈也黑了、耳朵里成群的小蜜蜂在歌唱。犯人熬不过肉疼一个劲地晃手指头,终于让明军想到犯人是要写交代材料。 赵寿吉努努嘴,小旗官拔刀上前只一抹便将捆缚泰森的粗麻绳齐齐割断。说那迟那时快,泰森无暇考虑明军的刀片子如此锋利并非样子货,双手一旦解缚,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柄刺刀来,就地蜷身一滚躲开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削断脚上的绳索,沉肩撞翻试图阻拦的明军后末路狂奔。同伙们看呆了:帅!动作干脆利落,幅度小力量大,颇有《谍影重重》里杰森.伯恩之风采。 赵寿吉玩不转步枪与钳工以往人生中的失恋原因相同,叫做有缘无份。 普遍来说,一项制度的执行呈现高开低走态势。在这穿越伊始的头几天里,穿越众尚能严格执行非战时枪械管理条例,将枪支与弹药分开保管。倘若赵寿吉晚来几天,待穿越众倦怠偷懒不再严格执行弹枪分离,没准他就能把枪给玩明白了,毕竟琢磨出上弹匣和开保险并不难。昨晚除了负责警戒的胶皮所持枪械上了子弹,其余人都把弹匣放在各自的背包里了。而胶皮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一枪不发便抛下同伙独自逃窜,所以赵寿吉无实物参考,一时半会儿没琢磨透要把弹匣插进弹仓。 话说泰森引明军绕着跑个大圈子想拉开距离,却跑不过人家,只得怨恨着敌人体力超常,左突右冲奔进堆放被缴枪支的帐篷,眨眼功夫窜出来时立刻就威风凛凛了,安上刺刀子弹上膛的81杠在手,好一幅杀气腾腾帅气逼人的好画幅。 有诗赞曰:红肩章绿军装,半蹲马步斜挎枪,地表最强单兵王。木柄手雷81杠,守国门镇南疆,狼子野心莫嚣张。 可惜了了,身上要套上绿军装便十分完美。更遗憾的是没有相机以平视机位忠实记录下此时此刻之摄人英武。可不就是么,从对面角度看过来,十分完美的侧逆光,光影一流,画面氛围感极强、故事性极佳、情绪感饱满,拍下来必是大片。 听:‘哒哒哒’,原本略低沉的枪声经峡谷放大去如隆隆作响的闷雷。看:枪口枪机处散出的硝烟黑白参半。 闻:只怪峡谷穿堂风大,闻不到好闻的硝烟味。 呈现给大明官兵的只能是堂视听盛宴。再看:百步开外山石上一株碗口粗细的树被连续2个长点射齐根打断,连同碎石一起掉下峡谷。 好个林家枪法! 作风硬朗是明军基层军官通常的性格特征,如此自下而上夯实了明帝国死硬到底的历史人设。赵寿吉摄于敌方之火铳威力却依然摆出死拼到底的架势,他腰刀出鞘,喝令部下列阵迎敌。明军这番亮剑端的训练有素,分散的人群‘哗啦啦’一阵跑位,忙而不乱,弓弩手上弦搭箭、刀盾手抽刀竖牌、长矛手拉开弓步挺出长枪。6名火枪兵排成两排站在最后,抵肩端枪齐刷刷对准泰森。这番跑位列阵令俘虏们的神经稍稍舒缓下来: 明军软件一流(兵员素质)。硬件设施,怎么讲,坑爹哦。先说弩,上弦把弦崩断了,没断弦的弩臂开裂,也有怎么摆弄都上不了弦的,好像是铁质机件锈住了;再说刀,明晃晃亮闪闪不假,仔细看就能发现刀刃上有豁口、有锯齿、有卷刃。那鸟枪的火绳更坑爹,6把枪里倒有4把灭了火星,枪手们纷纷放下手中枪,手忙脚乱地摸燧石火镰来点火绳。这些明明白白在告诉你乃临阵磨的刀,最起码的武器保养都不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令人存疑。内行人心中窃喜:敢情明军最锋利的刀就刚才架在咱脖子上的那几款了。 81杠发射的7.62*39mm口径步枪弹能把人的脑壳掀飞,正面能射穿三个人侧面也能穿两个。泰森以跪姿射击姿势,端枪瞄准。准星中的目标从明军战阵移向那位胡子军官,将目标牢牢套住。 形成对峙了,我命可全!钳工怒放的笑容尚未完全收拢,惊恐立即来袭,真正的一半脸阴一半脸阳,立马扯开嗓子急急喊道:“瓜娃子当心后头,有…”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泰森被人矮身欺到腋下只顺势往上一托,手中钢枪翻着完美的跟斗以优美的弧线飞出老远,紧接着被人一靠一别一扭一送,200斤的身体在那人背上翻过,落地重重摔了个嘴啃石(峡谷里少泥多石),右手手掌手腕被反关节锁住,粗壮的手臂被拧成了麻花动弹不得。泰森习惯性拍地示意认输,此举总算给同伴苦中作乐的机会,笑他游戏人生分不清现实和舞台。明军中有人为刚才的动作戏叫好:“小旗好身手!”,叫好声稀稀拉拉,有礼节性喝彩之嫌,当属类似表演司空见惯。出手擒住泰森的动作明星正是桅杆屯赵百户亲信、小旗官潘嘉园。 暴动失败,等待穿越众的是严厉的惩罚。钳工被明军揪住头发将头脸贴地,他穿越前新剃了头,头发短揪不牢,于是明军捎带着头皮一起用指甲扣住。钳工感觉头顶上按着梅超风那骨感的爪子,又觉脖子上有刀刃传来阵阵凉意,于是凭空生出无以伦比的力气,耸起肩膀将脖子缩进衣领里好让明军找不到下刀子的地方,那明军再怎么使劲也抵不住他求生本能的反抗。乌龟要缩头,明军不答应,没有百户命令却不能一刀把龟头给剁了,便用膝盖顶住他后背脊梁,撇下刀腾出双手卡住他脖子向外推。两个大拇指扣在颌骨关节处会产生强烈的窒息干渴刺激,钳工立时伸长脖子尽情咳嗽,咳得眼泪直飞。 一个人会紧张害怕是因为他还有希望、还有生存的可能。他内心尚存一丝对生的憧憬,只是一丝而已。生死存于他人的一念之间很让人沮丧。现在的情形是:只要那带队军官略略点个头,明革穿越团队关于明朝革命大业旋即将夭折于襁褓。 曹少醒了,被阿力给叫醒的。阿力无疑是这世上最傻的狗子、最讲义气的死党、不知死活的帮凶。对主人不离不弃,向坏蛋摆出令人发笑的攻击状。阿力,但有来生必视你为己出!曹少斜眼向阿力投去临终前深情一瞥,但见有明军持刀对阿力,突生万丈豪气歇斯底里喊:“有种冲我来,别伤我的狗子!” 明军窃窃私语着,好象体会到了人狗之间情深意笃。百户官赵寿吉限于时代之局限性无法体会主人与狗子之间的情深意笃,他感觉好奇,特意走过来看了看曹少,甚至还想摸摸阿力的脑袋。 在以后的日子里,曹少经常在人前深情回忆起这一幕,评价接下来赵寿吉说的这句话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慢交,吾有得闲话要问。”这位长相很北方的长官操一口江南软语。 嘉兴话,听上去像嘉兴话。曹少如抓住救命稻草满怀希望大叫:“五芳斋!嘉兴大肉粽!”不见对方有反应,料想明万历年时五芳斋还没开张,抑或开张了还没出名正缩在某个小弄堂里惨淡着。他不死心,求生欲破茧而出:《紫竹调》!嘉兴人不会《紫竹调》的绝逼假货!心中向自己的老娘匍匐跪拜:姆妈哦,谢谢侬欢喜听沪剧,还特别欢喜拉了侬倪子一道听沪剧哦!格趟救侬倪子命了哦!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 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 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咦,怎么是妹妹问哥哥箫儿好不好呢,反过来了吧?’--此心念随即被自责压制掉:‘曹少啊曹少,难怪被人叫曹查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份心思!还能思想开小差!’他大叫:“吾伲西塘人、周庄人、嘉定人,松江人。松江,姚明、刘翔、徐阶、董其昌、柳如是、钱谦益、徐光启、陆机、黄道婆、侪是伲窝里厢人!松江布,衣被天下!” 赵寿吉小眼睛眨着,酷似孙红雷扮演的余则成在耍心眼想点子。他很有想法,他的有想法不单在这次奇遇般的闹剧中邂逅不明来历的江浙老乡。 汉语普通话以北京话为基础,北京话却是被摧残过的汉语,即满式汉语,其前身是满清官话,也就是说现在的北京话并非明朝北京话,而满清入关前北京人讲的是南京话,也称明朝官话。满清入主中原初期,满语仍是一种原始的简陋的语言,发音和语法不成熟,词汇量更是少得可怜。对于常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满人,初入北京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大开眼界,很多普通平常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成了新鲜事物,小到日常用具大到宏伟建筑,用满语都无法表达。而像汉人的某些高级语言比如医学、科技、文化用语等满语更是无法表达,八旗遇到了比汉人的抵抗更为头痛的问题--语言危机。至此,学讲汉语成了满人唯一的选择,于是满族开始了他们的全民学汉语热(类似后世全民学英语)。满清这种虚心学习属工作需要,不得已而为之。由于满语较汉语有着先天性不足,再加上生理上的差异,满人无法流利说讲汉语,无法掌握发音,只能是用满语生搬硬套汉语的发音,这种情形类似日本皇军说汉语:你滴,良心滴,大大滴坏了。而当时满清皇军汉语水平并不比日本皇军强。这种满式汉语首先在八旗贵族中出现,经过数年的使用和发展形成了满清官话即普通话的前身。而由于中国南方对满清的抵抗比较激烈,加上对汉文化的无比优越感,在南方地区古音古语保留较多。比如‘风’,吴越方言读作‘fong’,发音至少与元明时期一致。这就是松江人曹少能与400年前嘉兴人赵百户勉强交流的原因。 假设晚十年二十年于2018或者2028年穿越,以他的这口上海土话必不被赵百户承认,因为吴越方言中大量的尖团音和入声或许早就被普通话围剿得渣都不剩。而现在,曹少一口老旧上海话还保留着尖团音的区分。西塘的西不念xi念si。周庄的周不念zhou念jou。董其昌的其不念qi念ci。再比如松江、嘉兴土话中有两种ang的音。一个发音靠前,比如冷、打、张、生、长;一个发音靠后,比如狼、党、章、桑、上;这两个音一个往后去一点一个往前去一点就合并了,结果就是小年轻上海人冷狼不分、场中路和上中路不分。 所谓入声就是发音短促的。像“笔、滴、急、七、吸”这些字让上海人读一般不会错,但说它为入声,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其实语言中语音变化最快,而且其发展和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旦习惯成自然就一直就这样说了,任何人为的介入都没有意义。 私下里,赵百户和潘小旗俩同乡讲的是嘉兴老土话。潘嘉园猜不准领导凝固的笑脸所代表的含义,小心翼翼请示:“老爷,贼人恐是倭寇。依麻柳溪里长讲起,那大个贼人自报家门是先宋遗民从海外孤岛而来,海上狂风把所乘海船吹到闽南入境大明。闽南距此几千里,必定在瞎三话四。吾去询问伊走啊里条路入的施州,旱路还是水路。稍加细问就知真伪。” 百户防守官赵寿吉少年从军,和汉人倭寇、日本倭寇、红夷倭寇残渣打过仗过过招,对倭寇最是熟悉。说这伙人通倭也许没什么大毛病,要说他们是倭寇必定是瞎三话四。眼前这伙人全无强盗气质,反而带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比如说那个岁数最大的,把他鼻梁上戴的水晶片摘掉便似两眼摸黑云遮雾罩,与那书办于祥写字读书时滑稽可笑的模样如出一辙。想到这里清清喉咙朗声道:“尔等若果真前宋遗民倒与我华夏一体。” 曹少闻听即啧啧唱起赞歌:“真真清官大老爷。”--“大老爷贵姓?”—“啊!赵清天,赵龙图!”。 这位大救星肯定是军官,是这伙明军中最大的官,说话算数的第一人。当兵的都头戴飞碟帽身穿大红色薄棉战袄,唯独这位爷头戴八瓣铁盔,战袄外头还披了层炫黑色短袖罩甲,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下亮瞎你眼珠子。红黑色混织而成的棉麻粗绳将皮质护腕牢牢系在小臂上,护腕连着块厚实的复合牛皮保护着手背。那叫啥,护手?反正这一身与众不同的高级甲胄分明显示着主人身份的高贵。‘颜值就是战斗力’真他娘的诚不欺我。且说这位爷绝对不好惹,你就看他腰上扎的武装带,皮质有些开裂老旧但绝对不是做旧的,皮子里隐隐泛红,那是血渍!铜质皮带扣又粗又大,把皮带解下来抡开了能当流星锤使。这个人,业务型干部无疑。 “瞎三话四。” 口气有些不善,嗓门有些大,曹少被吓一哆嗦。好在这位爷放低嗓门道:“老爷我带兵的百户防守官,非那断案催租的文官。从实招来,尔等何方人氏?” 腔调腔调,调变腔不变!根据赵青天的口音腔基本能锁定其老家在浙江嘉兴、江苏昆山、上海青浦一带,现在的情形是只有攀老乡才能救命,不是,救大明。而攀老乡势必要说起家乡的人和事才能在感情上起共鸣。曹少快速把自己掌握的历史地理知识在脑子里扫描一遍:嘉兴南湖上的游船当下默默无闻;昆山的古镇大同小异,根本分不清周庄还是同里;松江的四腮鲈鱼也被吃得快绝户了。说不上三句就要得露馅,对,不能咬死在一个地方!得来个东拉西扯。 “禀赵大官人,伊啦的的确确松江府人,窝里厢么就在嘉靖朝首辅徐阶隔壁头。吾么,嘉定县人,不是,吾祖籍苏州府锦溪,哦,勿是,昆山陈墓。陈墓晓得伐?” 无论古称锦溪还是现名陈墓,赵大官人都是晓得的,他一个远方亲戚正是在前元避兵祸逃在了陈墓开枝散叶。赵寿吉收刀入鞘,此身体语言意味着和平的曙光。闪闪的刀光实在夺人眼球,曹少敢肯定自己不曾看走眼,赵青天用的是戚家刀,再结合方才的战斗队形,这队明军人马和戚继光脱不开干系。于是决定把户籍往义乌靠一靠,说不定能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吾阿爷稠州东阳人…” “方才你说你祖籍陈墓。” “避倭乱迁至苏州陈墓。” “哦,原来如此。”赵寿吉的冷笑藏在肉里,既难以察觉又一闪而过,遂以满面春风示人。见当官的脸色和善,曹少要把戏文给演足演好,双手抱拳朝天一拱:“我朝孝宗帝陈妃最爱锦溪景致,水葬于此,遂改锦溪为陈墓。各么,且不知本朝唤此地锦溪抑或陈墓?” “我大明沿袭前宋旧称,仍作陈墓。” 直到此时曹少终于舒缓了口气下来,心说自己乱点老乡谱险中求胜,这回性命暂时算保住了吧!接下来,从义乌搬到陈墓再搬到嘉定,到处流浪的曹少的即兴发挥把赵大官人忽悠得眼皮都不曾眨动,也把自家一班穿越众兄弟白乎得心惊肉跳。请读者朋友们好生听这故事:曹少老家嘉定娄塘瞿家弄,来此施州卫之前曾到家乡寻祖。老宅尚在,隔壁邻属姓周,大郎叫做周奎,周奎有一女闺名周芷若。听乡邻说起,这周奎迁居北京大兴县,其女周芷若入信王府,嫁于信王为妃。说起来他曹少和本朝皇族也是颇有些渊源的。 赵大官人只会喝酒睡觉练兵打仗,对远在北京的皇室八卦无缘得知,问:“你说这---,这信王是---?” “崇祯,崇祯皇帝朱由检呐!” 答话掷地有声!曹少已是满额头的冷汗,差点就被自己吓晕过去。看着穿越众那投来的幽怨无助的眼神,他长叹口气闭上眼睛,就等引颈受刀。 半瓶水乱晃荡,玩火者必自焚。也就是说,你可以演绎但别过分演义。未来的嘉定伯周奎是嘉定人自然不假,未来的周皇后闺名叫什么自然无从打听也就不能证伪,瞎编个周芷若倒也无妨。但1616年是哪一年?万历四十四年,万历爷还健在呢!你给来个崇祯皇帝。你让天启帝朱由校怎么想?朱由校自己还没当上皇帝,如何封由检弟弟当信王。 惊蛰好像早过了吧!怎么平白里突然响了声春雷。‘咣当’雷声响过,曹少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不似要下雨的样子。天不下雨,自己一脖子热血就要雨点般喷溅而出了。又响了声惊蛰之雷,不过这响雷出自赵寿吉口:“哈哈,赵某人舅爷就勒嗨陈墓,看起来倷几个当真先宋遗民,回老屋走亲眷来了?” 这回全体穿越众都看懂了。正所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尽管这剧情编得漏洞百出,但观众愿意看才是收视率。 双手手腕被麻绳勒出了几条黑紫色血痕,两条手臂从指尖麻到了腋窝,钳工一屁股瘫坐地上,甩着手活动着腰,峡谷的风钻进领口里感到阵阵冰凉寒意。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数度浸透,连腿上都是汗,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腋下淌到了肚子上,提醒着他大难不死而惊险无比。热汗冷汗才止住没多久,乃有漏网之鱼前来报到。 胶皮被推搡着跌跌冲冲过来汇合,只见她头发乱成了鸡窝,几缕青丝粘在额头粘在嘴角,修身衬衫纽扣掉了一粒,领口歪斜,脖子下形成个深v露出黑色文胸的边缘。原本盘在脖子上的爱马仕换了个地方发挥功能,被当成绳索把她双手反绑,如此,原本束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往上提了那么几寸,露出女主人平坦的小腹,还有性感迷人的肚脐眼。三宅一生则被顶在长枪上成为明军胜利的旗帜,亏得布料厚实而枪尖不锐没被戳出个洞来。 穿越众每人心都一沉:这小娘皮没被那个吧!她有没有被那个,这个问号后来在较长时间内是压在穿越众特别是钳工心头的万重山,又不能直白问,只得装聋作哑。 第10章 云龙河五结义 赵寿吉一边用小指头抠着鼻翼里的油泥一边默不作声环视而过。 潇洒从口袋里摸出眼镜布来,擦几下额头上汗再擦几下手上的眼镜。此柴子进者貌似带头大哥,老成持重,眼神不好。嗯,话说用汗巾擦镜子不是越擦越模糊嘛; 泰森貌似不停活动着手腕脚踝脖颈腰肢,实则紧盯着被捆扎装车的物品辎重。此身材魁梧的健壮汉子唤作林云,这汉子有三分力气七分敏捷! 钳工对着胶皮嘘寒问暖,举手投足间柔情似火又似水。这个头颅硕大、上下半身均等分的矮冬瓜叫做项一多。此人看似憨厚老实,这是在铁汉柔情哩还是本就一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哩? 曹少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地上,上抹汗中抚胸下捶腿。那个贼眉鼠眼、眼神飘移的叫做曹少。哼哼,此人当为曹阿瞒!欺天瞒地哄男骗女; 这几人均未曾取有表字,若所言不虚,身为移居海外的先宋后人,却非来自西洋旅宋岛,却不知居于何等蛮荒数之地,百年光阴流逝下未能继承华夏正统,表字都略去了。可叹、可惜、可怜呐! 赵寿吉以华夏正统自居,听说5个宋人秀才有名无字故而怜悯亡国之人如失去根基的浮萍饱受凄风苦雨,沐浴不到中华正宗教化的春风送暖。两相比较下心中骄傲不已,同时羡慕嫉妒其所携自生火铳可开山裂石、所去之远披靡数里。古人所云贫家出赤子、苦难可兴邦确系不假。 本原时空中,再过两年,五月花号上的受犹太资本资助的昂撒殖民者闯进美洲大陆,面目狰狞但心地善良的印第安人捧着鲜花和食物迎接远方来的客人。等盎格鲁撒克逊客人们几乎杀光了给他们饭吃的脸上绣花头上插毛的主人后创造了一个节日,这个节日的名字很有些大反转的恶趣味,叫做thanks giving day感恩节。而今天是穿越众的感恩节兼幸运日,感恩赵大人不杀之恩,感谢老天爷天降贵人提携。因为赵大人非但不杀还要与他们云龙河结义。 赵大人打仗有随军携带香炉焚香的习俗,不光有香,香炉、台案、碟子、四色果子俱全,只不过行头都老旧了些质地粗劣了些。他团团拱手道:“诸位兄弟,适才多有得罪。这位好汉取我汗巾去河边上洗干净了血污,我赵寿吉今日要与你等义结金兰。” 以方才之表现来看,对得起好汉二字的非泰森莫属。赵大人的汗巾已分辨不出织物本色,泰森待伸手去接,远远便闻到了油、汗的腥臊味,于是把手缩回来表示决不能被自己脸上的血污玷污了赵大人高贵的贴身之物,取了自己的户外毛巾把脸擦拭干净,眉骨和嘴角的破口用创口贴稍作包扎。 看起来桅杆屯火枪兵点火技能是分对象的,一样的风向风速风力条件下点燃火绳十分生疏,点香却一次成功。钳工生平首次亲历拜把子仪式,少见多怪,站得笔直,冷不防腿弯处被横扫了一脚,“啊呀”,他失口叫出声来,跪倒在地双掌摊开向木胎岳武穆行大礼,听赵百户说一句便跟着念:“念赵寿吉、柴子进、项一多、曹少、林云,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钳工怀着鬼胎,回想赵寿吉将各人名字念过一遍的排名顺位,果然是按照年龄排序,站起身来悄悄扯了扯潇洒衣角,“结拜兄弟啷个就这样子稀里糊涂的,事先总要自报家门论个年庚嗦。拜也拜了,莫法子喽。我担心的是结拜了以后,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听这位赵大哥差遣?” 赵寿吉目光如炬,瞥见两人窃窃私语便还以微笑,招手将心腹潘嘉园叫来跟前吩咐道:“摆酒设宴,今日以地为席与诸位兄弟一醉方休。” 潇洒踌躇酝酿一番,弯成虾球唱个大喏道,“哥哥,可否还我等,嗯…把枪还给我等。”他不光是纺织领域专家,还是个语言学专家,一口南京话挑不出半点刺。南京话,明朝官话,凡是从军的即使说不好也能听得懂。 “那是自然。岂有强扣兄弟财物不还的道理。此时却不急。” 钳工却心急,打岔问潇洒:“你啷个会说南京话?” “呵呵,我祖籍南京。” 昔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有云龙河谷古今大融合!百户官大哥放众人生路不算还主动义结金兰,好是好,只是这位大哥中气太足,嗓门好比体育场里叫卖彩票的高音喇叭振得人耳管子痒。潘嘉园不愧是赵的心腹,当下抱拳领命,将关于借枪还枪的话题岔开,再颠颠地率人跑去辎重车收拾菜蔬,看似随意的一拂而过,两指中已夹了块熟牛肉含在嘴里闷软咽下。寻思着这酱牛肉非比寻常得香,往日里无缘品尝,今日老大平白无故可是舍了血本,这伙宋人到底什么路数,老大竟肯如此待见。 在穿越众眼中,老赵推出的酒菜并未体现出高规格待见,无非是些红牛肉、白猪肉、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和各色山果。潇洒知道,在本朝杀牛吃牛肉是违法犯罪行为,赵大哥摆出牛肉说明众兄弟在这位老哥哥的心目中地位崇高。 “大哥情深义重,我等愧不敢当!” 自己的隆重心意终于有人领了情,赵寿吉心中高兴,“兄弟要常来常往,日后常聚首畅谈。今日敞开了吃酒。” 领到赵大哥盛情,胶皮刚想入席坐下,抬眼间察觉赵大哥眼中一刃锋利寒光,于是大腿和腰腹齐齐发力硬生生将屁股僵在空气中不敢落座扎出个完美的四平马来,然后乖乖找个角落啃士力架去了。 泰森喝了半碗酒,入口不醇淡而无味,“哥哥,你这酒堪堪叫做水酒,水里掺了酒。尝尝兄弟我的。”他的宝贝是所携私货,82年的泸州老窖。 尼玛,结义现场还玩带货啊!大哥甚是不悦,自家的酒的确掺水了,可是在这穷山沟里谁喝得起不掺水的酒!反正他桅杆屯是喝不起的。不过这次的酒掺水不多,天地良心真的不多,是下足了血本的,岂料林云贤弟竟不领情。如此难怪老赵哥哥三口好酒下肚,即便爽到眉飞色舞也要反唇相讥:“贤弟这酒叫做酒水,酒里掺水了。”身体却诚实,端起空酒杯来,“林贤弟再给老哥哥倒上!” 泰森乐呵呵给斟满,“酒分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兼香。浓香又称泸香,便以我这泸州老窖为代表。嗯--,只在我宋人海外基地有此五类香型之分。” 未曾想一个深山老林里的民兵头子谙熟中国国家地理,出言问道:“你宋人海外基地也有泸州?” 曹少对泰森如何应答充耳不闻,他的思绪已转念别处:泸州老窖是走私货!为人淳朴的他郁闷且纠结,他没想过要走私,到底还是没能搞清楚穿越虫洞时藏匿走私货引发物资超重这种置团队生死于不顾的恶劣行径为什么没引发灾难性后果,也许虫洞设计者设置了较大的误差区间。或者原蝴蝶科技那帮兔崽子们具有典型的中式人文主义情怀熟读‘水至清则无鱼’的古训,对钳工爱情公关用卫生巾和泰森事业公关用白酒睁只眼闭只眼。但不管过程如何他们如愿来到了1616年,此时此地团灭化为结义,渡此大劫当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必一路顺风轻轻松松。 断开思绪,听见大哥赵寿吉在说话:“不瞒众兄弟,老哥哥我山野乡人,不曾拜过大码头,兄弟手里的家伙事当真奇妙,就说这自生铳…”由此可见,饭局上商议军国大政或托人办事绝对的自古以来,可谓源远流长。老赵开口谈及这事并不突兀,潇洒端起碗与老赵碰杯,“自生铳嘛,呵呵,雕虫小技也。我有他物要献于大哥。”老赵不接话,端酒碗的手僵着,脸色阴一阵阳一阵。空气变得凝重起来,这顿酒席是不是鸿门宴眼看就要见分晓。 枪,绝不可能交与官府! 赵寿吉是军人,自古军人都爽直,但见各位兄弟不情愿献出火器甚至连火器二字都不能提及,知道此事得文火慢炖不可操之过急。 泰森也是军人,岂能不明白赵寿吉的心意:自古宝剑赠英雄,哪个军人见了杀人利器能不为所动,老赵的急不可耐可以理解。自己部队里学的本领已荒废多年,昨天出师不利被老赵摆了一刀,自信心被狂虐,觉得和古人玩心眼那是自讨没趣,全然不是对手啊。主导权、控制权都在对方手里,明抢不成可诈取,诈取不成还可暗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于是乎他一脸真诚道:“哥哥在上,小弟不敢隐瞒,这铳叫做自动步枪,须臾间可连发20响,千步之远仍可致人死地。不过,步枪乃我宋人化外之国最高机密,人在枪在、人亡枪亡,性命交关。请哥哥恕罪!” 老赵一番布置打了水漂,心中却不着恼,浅浅啜了口酒沉默不语。这时,潇洒恭恭敬敬献上一条大黄鱼和一面手掌大的蛋圆镜子,“区区薄礼赠嫂嫂,请哥哥笑纳。” 致力于大明军队武器装备改善升级的赵大哥心说兄弟你他娘的总算做起正事来啦!这么多的金条原本可以一股脑给私吞掉,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难免走漏消息,一旦被上峰知道了大概率落得个收缴充公落得个两手空空。现在作为好人好事的奖励当可心安理得收入囊中。赵寿吉将沉甸甸的金子笑纳进怀里,至于这块明镜么,镜子里自己的脸纤毫毕现,家里的丑婆子要这么好的东西作甚,心中算定可将镜子献于千户所上官。手头这片水晶琉璃镜子比那广州的泰西货清晰百倍,哥哥一定要愧领的! 离席小解时叫潘嘉园把铁锅和烧水铜壶作为回礼送到席上,这是穿越众急需的物资,高高兴兴受了。 平白收下四个小弟,结义兄弟又出手豪爽,让老赵心下十分快活。须知一条大黄鱼可是1斤重的足金!黄金这玩意从古至今都是稀罕物,金价是以克为单位计价的,一克足金就少算点吧,500人民币。1斤重黄鱼值25万。25万人民币在后世不算啥,跟一爽差远了。在今世,1斤是16两,仍不足一爽但足以叫人酸爽。无比的欢快让老赵口无遮拦,在肝胆相照的结拜弟兄们面前大明卫所军中保密制度形同虚设。老赵是个酒后话唠,喋喋不休发了半个时辰牢骚,穿越众从而得知这位大哥的日子不好过。 赵寿吉一伙是屯军,所在单位桅杆屯便是军屯了。桅杆屯在编军士满员112人,实则38人(虚报了3倍),军余倒有240人之多。而此地施州卫全称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洪武14年设,为鄂西土家族地区最高军政机构,军事上镇慑各级土司,行政上管理鄂西大片边远地区。施州城南二十余里的芭蕉与西南七十余里的桅杆堡大体是施州卫羁縻州县与土司分界线。卫,属军队编制,于要害地设卫,下设千户所、百户所,百户所下设总旗、小旗。其军官,卫称指挥使,所称千户、百户。军人有军籍,世袭为军,大部分屯田小部分驻防,军饷的大部分由屯田收入支给。明代地方治理承袭元代行省制度,由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司合称三司,构成省级地方政权机构。在边境民族地区和小范围的内地民族地区则不设布政司和府、州、县,专设都司、卫、所,集招谕、安抚、武力镇慑于一身。施州卫即属于此,为军政合一的军民卫。 施州原隶属四川布政司夔州府。洪武14年土司覃芳反,攻破州城,对刚设立的施州造成毁灭性打击。为加强统治,6月置施州卫,隶属四川都司,12月改属湖广都司,施州卫和施州州治同设于施州城。洪武14年、16年、17年、20年、22年鄂西土司相继发动叛明动乱,顶峰是洪武20年桑植土司千户夏德忠叛明,攻破施州杀害知州。洪武23年,明太祖遣蓝玉讨伐,征服鄂西土司后对施州卫进行了调整,一是并施州入卫,实现施州卫军卫一体化治理;二是设置大田千户所,作为施州卫最重要的补充力量。另外调整和增设了湘鄂川边的卫所,与施州卫彼此相望、镇戌连环、且屯且戍,完成了镇戌本地区的格局。施州卫按编制设指挥使1人,正3品。指挥同知2人,从3品。指挥佥事4人,正4品。镇抚司镇抚2人,从5品。经历司经历从7品,知事正8品,吏目从9品。仓大使、副使各1。指挥使掌印总管全面,同知佥事为掌印佐贰,其他卫官分理屯田、验军、营操、巡捕、漕运、备御、出哨、入卫、戍守、军器诸务。在编官兵4600余人,官员可分三类:一是流官,是不世袭无家眷子孙定居施州的卫官,如卫指挥、指挥佥事、经历等;二是世官,即世袭卫官;三是土官因军功赠卫职,可世袭不支俸。大田千户所有官兵3127人,设正千户1人,正五品掌印。副千户2人,从五品。镇抚2人,从六品。 施州卫现辖五所(左、中、右、大田、支罗千户所)三十六土司,职官设有武职和文职,土司建制只设武职。隶湖广都司,受湖广布政司和按察司约束,布政司下的参议、参政,按察司下的掌刑、副使、佥事等都是卫指挥使的顶头上司。近十年来施州卫干部编制空缺严重,卫指挥使、同知、佥事等职空缺多年,万历皇帝又不补缺,兵员最多实力最强的大田千户所千户兼了卫镇抚司镇抚,成为施州卫党政事实第一把手。 如此说来,赵百户妥妥的二级部门主管、方圆百里的一方霸王。 如此说来,新鲜出炉的大哥从今往后就是穿越众的大靠山了。 如此说来,赵百户充其量是千户大人的农民工头,桅杆屯开垦的600亩水旱田大半成了千户的私田,屯所军民辛苦一年攒不下几个钱,弟兄们怨声载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哥哥我叫个寿吉表字福海,名不副实啊。无福无寿!” 懂的都懂!新鲜出炉的大哥在叫苦哭穷呢。 饭局结束,照例到了饭后娱乐场时间。 k房、洗脚店、洗浴中心将来会有的,但现在没有。穿越大侠不会点武功本书可就编不下去了,所以,喜欢拳脚的泰森与功夫高手潘小旗热烈攀谈起来。小旗官潘嘉园这个名字好记,北京有个倒卖古董的地方潘家园,潘家园里有个名人大金牙。潘嘉园,字满禾,浙江海宁人氏,是为桅杆屯人杰,会武艺有文化,早年间在对外作战中出于斗争需要能说一口流利的福建客家话及不甚流利的两门外语:日语、葡萄牙语。此人相貌有辨识度,一颗门牙只有半截,是当年在浙江沿海打击走私集团及海盗团伙时被刀把子砸断了半颗,说话稍稍有些漏风。此人早在浙军时便是老赵(时为赵小旗)亲兵,老赵有心在新认的兄弟们面前树威严找面子,鼓噪他练趟流行于浙军中戚总兵所创的实战用军体拳助助酒兴。泰森曾一本正经拜师学过南方的咏春和北方的八极,潘嘉园一招一式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他看得兴起,忍不住以专家身份向众人讲解拳法:“这趟军体拳是含金量十足的军中武艺,叫做巴子拳,咱们开门八极的前身。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半年打死人!你看,这是八极拳的搓踢…” 八极拳大开大合,拳法刚猛出手凶狠。台湾的张震为了演《一代宗师》专门拜师学艺八极拳,最后参加武术比赛还得了个全国冠军,他在《绣春刀》里出演的锦衣卫缇骑沈炼,出手也带有八极拳招法。泰森2008年穿越,不知道八极拳在电影《一代宗师》和《绣春刀》中展露过身法,否则按他的脾气定要找到张震切磋几下。 拳经从钳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对打拳没兴趣,俗话说武功再高一枪撂倒。更烦泰森喋喋不休,便撩他不要光说不练:“你娃有本事上去单挑,刚才被人家暴打,估计你现在上去跟他单练的话人家肯定手下留情,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第11章 落户施州卫 钳工此话中听。 有句老话叫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功夫的高低属于客观命题,评判很简单,俩人往擂台上一站,锣响动手比划。竖着的赢,横着的输,一目了然。他不像评判文章带有一定的主观好恶倾向,因为你很难说清楚李白的诗比李煜的词更好在哪里。 认识下参赛的双方选手。 话说泰森身高182公分体重98公斤,潘嘉园个子不到1米7不会超过65公斤。这场对决还是有些看点的,固然泰森技不如人但具备身高体重臂展的身体条件优势,再诚如钳工所言倚仗百户大人结义兄弟之能定可与对手周旋个昏天黑天。胶皮走到席上劝泰森别中了激将法,影视剧里大个子大块头露脸即死,越奥尼尔越活不过本集。看那潘小旗其貌不扬的的,绝逼是深藏不露的内家高手,当心人家的六脉神剑玄冥神掌伤人于无形。电影电视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千篇一律这么编想必有些事实根据。泰森不以为然,笑胶皮被大陆不具备职业道德只精通行业规则的鬼导演神小编们给误导了,大道至简:裕仁的豆战车绝无可能打得过老希的虎王。有道是一力降十会! 泰森出场,笃悠悠卷起袖子,摆出叶问的宗师pose。得亏盗版市场兴隆,钳工不久前看过枪版ipman,兴奋道:“格老子,咏春!要得要得”泰森见观众席里有识货的,心中高兴,对众兄弟和潘嘉园自报家门:“咏春,林云,师承梁挺。” 这话不是吹牛。泰森与梁挺确有交情,渊源于英国曼彻斯特乡下某间餐厅里,这段传奇故事他在人前炫耀过千百遍。故事很老套:富有正义感和民族自尊心的泰森看不惯那3个有种族歧视倾向的白左欺负某个过路的中国人而出手相助,三拳两脚将坏人打跑。不料敌方作为正宗昂撒人具有昂撒民族特有的离岸制衡搅屎棍大法,忽悠来7个不明真相的黑人结成七星北斗大阵,自己则缩到一边坐山观虎斗。对方人多,泰森左挡右格吃了不少王八拳只恨自己不是八臂哪吒,眼看要被打翻在地,同在餐馆吃饭的梁挺仗义出手,一阵眼花缭乱的旋风快打击退了黑人兄弟们的疯狂进攻,两人还一道追击那3个昂撒白皮,虽没抓住元凶但二人就此结识。只是,被他们救下的那个说广东话的其实是个英国人,人家早入外籍了。英国人欺负英国人你一个中国人瞎起劲个啥!说好的不干涉他国内政、说好的热爱和平呢,兔子的脸被你泰森和梁挺打噼啪响。泰森悔得要死,总结说:以后在外国再碰见这样的事,务必事先问清楚对方是国人华侨还是华人华裔! 扯远了,回到正题:(成熟)咏春vs(雏形)八极 泰森练咏春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业余水平,一套起势小念头有模有样,打着打着就变味,咏春的中路快攻不见了,代之以军队中侦察兵出手狠毒的凌厉杀招。潘嘉园却是真正的高手,拳掌轻松打出一声声破空把对手耍得团团转。一招只出三分力的猛虎硬爬山把泰森打了个狗吃屎。赵寿吉制止住意犹未尽的潘嘉园,毕竟泰森是自家结义兄弟,兄弟被幽默,做哥哥的脸上不好看。于是昧着良心说瞎话道:“好好,打个平手!” 潘嘉园听到首长发话便跳到圈外抱拳谦让道:“适才林英雄被捆了手脚血脉不通,又有伤在身。这番打个平手,若在平日我决计不是对手。” 这小子会说话,讨人喜欢!更让观看这场对决的人坚定了一个真理:不要用自己的兴趣爱好去挑战别人的专业。 潘大侠还有话说,打斗的后半段中他察觉到泰森也有运用八极拳招式,请林英雄就此问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因为啥?很简单,军体拳糅杂了中国武术精华,吸收有八极拳招式。说明啥?说明这个潘嘉园真的是行家里手。 打完拳赛念毕拳经则酒兴更浓。 应赵大哥所请泰森为他表演步枪射击。按部就班照着射击手册玩枪没啥意思,这回五弟要给大哥玩把绝活。 我擦,怎么卡壳了?! 可能是被桅杆屯的弟兄虐待过,机匣混入了泥沙石子儿,机柄无法复位。考验81杠这款明星枪械的时候到了!所谓世界名枪谁最吊,枪机卡了踹一脚。泰森大脚直踹,故障立马排除。 81式继承了苏式ak枪族的随动拉机柄设计,事实上56、81、95枪族乃至后来的qbz191枪族始终坚持随动拉机柄设计,射击时机柄和枪机一起高速运动。美北约枪械则采用非随动机柄,射击时枪栓是不动的。而随动拉机柄设计在可靠性上更优秀,遇到故障、复进不到位,射手可以通过手推、脚踹拉机柄强制使枪械闭锁复位,或者在无法开锁时脚踹拉机柄开锁。设想下某个场景:沙尘漫天的环境下敌我对枪,我的81杠和对面米军的m4都卡壳了。俩人都躲到掩体后头排障,你拍拍枪退出一发卡壳弹原地复活。对面的m4退不出臭弹情绪爆炸都快疯了。你端着81杠移动位置看到了米军,米军也发现了你。你用81杠突突他,他无奈地掏出手枪噗噗你。你在吃饭的时候兴奋地从防弹衣胸口位置抠出五六个弹头,于是为庆祝自己死里逃生央求炊事员给加了个荷包蛋。吃完荷包蛋,你穿着满是窟窿眼的防弹衣躺地看天,不忘记给自己的81杠献上深情一吻。 镜头拉回泰森身上。他玩的是不挂枪带单手持枪换肩左右手射击,乃模拟战场环境下枪带断裂丢失或者一条手臂受伤后无法双手端枪的情形。 连枪带弹足有7斤多重,你有这本事把枪端平端稳还能打个100米距离三发中一?反正曹少没这个本事,他被惊到了,酒壮怂人胆了嘛!之前从来没见过泰森实操甚至没听过他吹嘘,这手应该是你泰森压箱底的绝活了吧,不愧是在王牌军呆过的兵!尼玛,左右开弓真功夫!单手开枪真本事! 曹少不会喝酒,脑子还清醒,对泰森在一片鼓掌叫好声中醉醺醺拿出来的第二瓶泸州老窖只能瘪嘴摇头。真的是人心隔肚皮!过虫洞超重,这小子假惺惺要把他死鬼老爸留给他的金项链扔掉,哼哼,不愧是李黄瓜的同行,最奸不过房产商。 酒过八巡无话不谈。赵大哥对兄弟们有太多的疑惑,现在感情升温到了亲如一家,不必藏着掖着。列记如下: 1、众兄弟都未曾成家!这般年纪了如何还不曾娶妻生子?此事包在哥哥身上,待哥哥回去替众兄弟说来亲事。 回答:大哥说话要算数!来来来来来,请大哥满饮此谢媒酒。 2、兄弟手中自动步枪十分厉害,此番持如此利器前来中国必是你宋人化外国所遣先锋,所图灭明复宋。 回答:大哥你醉了!你格局太小,南宋嗝屁关我们鸟事,我们的征途,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配合动作昂首挥臂。 3、此物着实稀罕,呀呀呀!亮了亮了!这春宫图怎--?不对,这是春宫皮影戏么?呀呀!兄弟你勿要拉幕 回答:不会吧,你连岛国动作爱情片都没见过啊!真是个好孩子。 4、崇祯是咱大明哪位先帝的年号? 回答十分给力:老哥哥你幼儿园九年级毕业的吧,要么喝醉了脑袋短路。崇祯就是明朝末代皇帝哦。 那位老哥哥更厉害:“崇祯哪能是本朝年号,分明是你宋室南渡之后大宋末代年号哩!不然不然,宋室末代年号似乎叫做‘祥兴’哩! 谁说大明朝当兵的都是文盲,赵老大此番作答分明表露出他精通宋史。谁说赵老大醉了,他要真醉了能使眼色给潘嘉园让重点对付不肯喝酒的曹少。这也让曹少领教到了大明酒局的厉害,潘小旗劝酒辞九九八十一般变化,宅男万难抵挡早早当了喷泉,四仰八叉地为席天作被。说穿越众个个都纸糊的也不尽然,也有装醉的高手。你猜是泰森?错!他今天死里逃生心情愉快,喝得高兴,酒量好、酒胆壮、酒品正。完了跑去桌子底下四仰八叉做了回正人君子。 钳工?这个书呆子哪有这副花花肠子。 要说老奸巨猾,穿越众里独一个:柴局。这位就是穿越众守护神,守住了最后的底线--胶皮的枪。同志们可曾注意这个细节:胶皮被押解回来时未交代她的枪支去向。是的,她的枪被赵寿吉的兵缴获,藏进了辎重车里。赵寿吉打的如意算盘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人家刘备是明借,他赵老大是暗偷。等到结拜兄弟们醉倒了只消留几个军汉照应着,自己可先行带枪回军屯。等兄弟们发觉少了枪,只管来要好了,到时大可来个无凭无据死不认账。 只可惜东海遇上了太平洋。想当年,年轻的柴子进去贝加尔湖旅游时pk俄国壮汉,3瓶绝对伏特加分不出胜负,接着上大瓶装红星二锅头,喇叭吹到第三瓶时终于把北极熊干趴下。消息传开后,此壮举受到单位领导高度评价曰‘这是继**岛之后我军对北方邻居取得的第二次重大胜利!’所以当时有战友质疑柴所获荣誉或缘自其斗酒胜毛熊而非其他。 赵老大对笔记本电脑、多功能军工铲、迷你机床等奇巧物件顶多看个新鲜,出于军人的职业敏感,他要想方设法弄把81杠回去。待确认结拜兄弟们已经醉成不省人事,他把枪从辎重车里抽出来,有模有样把玩了一番,真是爱不释手。小偷提枪上马正要开溜时,柴子进刚刚好酒醒了,直起身子伸个懒腰,快步赶将上来:“哥哥要走?该死该死,方才酒酣睡着了。” 真醉了,喊是喊不醒的。赵寿吉只得从午后等到日头西下,终于等到曲终人散时。于诸位兄弟一一告别后归还了所有物资,包括处心积虑差点得手的自动步枪。此举高义,令穿越众由衷感激。临别场面温馨至深就差洒泪而别了。只是泰森一个毫无预兆的举动差点酿成大祸。 其实他是酒后失态加失忆,三分醉意之下完全忘了之前潇洒曾以金条相赠。都是当兵的,泰森对这个新认的大哥天然有好感,那是相当认可!为了给双边关系添把火烧沸腾,他把明军还他的金项链硬塞进老赵衣襟内。老赵受之不恭再三推却。在此送礼却礼的习惯性环境暗示下,晕晕乎乎的泰森此时角色代入以思维定势和身份惯性为法则,根据后世丰富的社交经验单方面判定这番三请三辞不过是受礼者走个场面好看、要个被逼无奈却之不恭。哼哼,满嘴的克己复礼、一肚子男盗女娼。 他按住老赵的手,佯装恼怒道:“你若不肯收下便是小视于我,日后如何相见如何做得了兄弟!”赵寿吉盗枪不成,心中不快压制许久,又经泰森拉拉扯扯已不耐烦,他心中明白,这帮兄弟们其志不在小,视金银为粪土。俗话说宝剑赠英雄,不肯给枪就是不把人当好汉。硬塞过来黄白之物就是把我赵福海当成贪财宵小,尽管自己的确贪财。老赵越想越走偏越想越来气越想越伤自尊,不由得心头怒火起,手上生出力,翻腕使了个小擒拿把泰森的小臂扳了起来,一手已将腰间所悬腰刀拔出一截白森森来,“我肯收下,却要问我的刀肯不肯收!” 乱相生变!泰森愣了,一圈人都懵了,画面被定格,空气被凝固。泰森顿时酒醒,憋红了脸下意识地向周围围观群众讨要舆论支持,而且要找到权威性的舆论支持,对潇洒喃喃苦笑:“格算啥啦!格啥呃意思啦!” 泰森情急之下说的是松江土话。这是个心理现象,叫做母语思维。通常情况下,人在紧张情绪或紧急情况下第一反应是以母语来思维的,脱口而出的是母语。母语思维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人们数数字时特别在默念数字时往往用母语。在默念银行账户等重大重要数字时几乎是母语。道理很简单:2个关键词潜意识不安全感。 ‘呵呵’,潇洒从心底里吐出‘戏子’两字砸向威风凛凛的赵大哥,用眼神将潘嘉园从人群中找出来,恰遇对方也在向他看过来,当下心照不宣。潘嘉园接收到求助信息,喊了声:“爷息怒!” 赵寿吉看着泰森错愕不安的样子已有七分的满意,只盼着再过来七十九级台阶好让自己颜面十足顺阶下,见柴子进行长揖便宽下心来。 首先对这场冲突定性:误会。其次是找原因:林云贤弟酒后失态。最后透过现象看本质:文明的碰撞。宋人海外国的礼仪已断层,化外二字断无不妥。天朝上国公民要拿出沐浴在中华教化下的器量,赵寿吉笑呵呵地收刀入鞘,一张脸从阴转阳只在瞬间刹那。 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剁地,铁马掌碰在卵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坐骑想家了,老赵也真要回去了。他翻身上马,接着拿起马鞭惩罚自己的脑壳,因为脑壳忘记了件大事:为新人安排食宿。具体是无偿提供穿越众早稻秧苗若干以及民户户籍。秧苗过两日自会差人送来。户籍则要缓个一两个月。 有了民户户籍可不得了,穿越众从偷渡客一跃成为大明合法公民而且是世界一等公民,将来要出国的话那护照上可是天朝上国国民了。只是拿到民户户籍是要赵大哥出面去走门路弄到有限的客籍指标。而据他透露,今年施州卫客籍指标总共6人且规定只能是年龄14--30岁之间的男丁。这次势必尽其所能抢下5个名额,再去央求隔壁州县换回来一个女性名额。总之,这事要能办下来,赵大哥是从中帮了天大的忙的,上下左右打点下来银子不少花,那金条正好用做给兄弟们上户口。他再以十二万分的诚恳指出义弟们在峡谷里搭帐篷绝非长久之计,到六七月份云龙河水暴涨时有喂鱼鳖的危险。峡谷西去40里有个好去处唤作平山,此处据高守险可为众兄弟安身立命之所。 吃够嫩草喝饱冷风的瘦马急于回家吃豆料糠饼的晚饭,歪着脑袋打着响鼻动个不停,老赵话还没说完,紧了紧马辔缰绳继续交代巨细。他这里会送义弟们足够插种5亩水田的秧苗。但是,在施州卫想找地租种万万不能,要知道施州卫的汉人聚居州城,多事杂役买卖,手中并无多余耕地。旱地水田都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土官手里,这些事实上的世袭封建领主绝无好心将地交与汉人租种,即便肯,租赋或高达七成。 吃饱肚子是所有人的事,如何让所有人吃饱肚子是胶皮的事,她焦急问道:“这可怎么办…这如何是好?” 在重男轻女的旧社会里女人不能上桌。老赵请的饭局拒绝给胶皮设座,而随行的明军也无人搭理她,中午的酒宴席上胶皮就没说过几句话,所以她有大量的时间把即时信息进行科学化的归纳、整理、分析。前后联系起来,就老赵刚才所说传递2个信息:土家族同胞对汉族不甚友好;穿越众将处于想当佃农而当不成的境地; “赵--赵--”胶皮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寿吉。老赵只和几个男生结拜,并没有认她当义妹,跟着叫赵大哥不合适。 “赵大人…” 赵寿吉赶紧摇手,“不敢当,可不敢如此称呼本军。” 当下,不管繁华江南还是边远山区,‘大人’还是多用于称呼父母长辈。你若官居四五品算得上位高权重,成为父母官,大人二字也接得住了,赵寿吉小小的屯军百户就一民兵连长安能当得起大人二字。 “赵将军。”声音比较弱,因为胶皮不确定如今的将军是否与后世的老师一样普世泛滥,“ok,你刚才说我们可以在平山这个地方安身立命。然后,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在那里有地可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寿吉语言能力再强悍亦不知所云了,料想宋人化外国地盘不小,也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这女娃娃讲的必定是化外之化外土语方言。 “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曹少跳上前把胶皮的话用赵寿吉听得懂的语言讲了一遍。老赵哈哈大笑,言称平山四周有大片无主荒地,虽是荒地却引水方便,稍作伺候就是上好的水田。尚有几十片矮坡地,山泥土层肥厚,若肯出力,开垦出莫说5亩500亩梯田来也是有的。不过,最好是产粮的二成缴纳桅杆屯充军粮。 赵军头索要田赋时脸不红心不跳,有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他马鞭一指:“此去平山,向西出峡谷就只一条容二马并行的车道,走车道往西40里就是平山。平山好认,山头好似被剑削平了,三丈宽的鲤鱼背通上山头,是个易守难攻的山形地势。” 正待他拍马走人,却被潇洒拉住马缰。“哥哥慢走,如此风水宝地想必早有人看上。” 又是几声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里带着明白无误的狡诈,“还望诸位兄弟谨记老哥哥的话,鲤鱼背易守难攻须小心行事!若说有,不过盘踞区区数十个蠹贼,安能抵挡住兄弟们的快枪!夺下平山定有天大的好处等着众兄弟取哩。” 河滩边的土路上被新鲜长出的春草覆盖,三五成群开着各色野花。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骑马踏春时赞美钱塘湖的诗句放在此处也十分贴切。疾驰的马蹄踏在如茵的绿草上,制造不出一骑绝尘的唯美画面。无飞扬而起的尘土遮遮挡,赵寿吉的背影却让人看不明白看不通透。 怎么个意思,又是户口又是地盘的,真准备在恩施安家落户了? “不去武乡了吗?”钳工以为按原计划行事为妥,摸着八爷过河可少走不走弯路。“才好久,老子的黄崖洞兵工厂这就泡汤啦?” 此去武乡山高路远水长,没有孙猴子为首的四大护法万万渡不过那九九八十一难。既遭此劫,众人也都怂了,土匪路霸民团官军,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既是赵大哥特意勒马嘱咐的事情,拿下平山不就占山为王,错,不就建立根据地了么。照这架势,武乡基本凉凉,实在是施州卫解放区的天相当明朗! 最终表明立场并行拍板的是曹少,“不去武乡去平山。我们的新大哥为这事可谓处心积虑!平山就算是乌龙山哪怕是威虎山好了,我们不帮他剿匪不做这个杨子荣的话,哼哼--。哥几个,老实说我认为咱们的大哥给出的价钱还不错!这个老王八蛋!” 其实最有权力开骂的是胶皮,因为她吃赵寿吉的苦头最多:“这个赵大叔就是个戏子,你看他那副嘴脸嗓门。切--他不去人艺演话剧那绝对是舞台艺术的损失。我同意曹少意见,既来之则安之。” 第12章 捞现成 钳工立即抛弃原有既定立场,接起胶皮的话茬说:“对头,就是嘛,我就说赵大叔舞台剧表演痕迹太浓了嘛,演技太青涩了嘛。不过噻,他这嘴脸阴阳变幻之顺畅、情绪表达切换之快跟我们川剧变脸一样一样的。”边说边模仿老赵的嘴脸。待众人阵阵欢笑过后,他继续说道:“今天够凶险,格老子,我们可经不起二次折腾,就留在恩施一心一意求发展吧。”--“你们说,金条会不会被我们的赵大哥独吞了。潇洒本意肯定是见者有份,桅杆屯的弟兄们都能雨露均沾吧。” 呵呵,按规矩本该如此啊。只是,我们这位赵连长八成要统筹支付到他一个人口袋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福海大哥带着浓浓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更多地表现在文化和礼仪方面。他言语中不时流露出对文人文官的蔑视,时不时表现出‘我是文盲我怕谁’的兵痞气,但本质上是行伍人的自卑,是对中华文化的傲娇。一则因穿越众识文断字而高看一眼,二则因穿越众不事礼仪而鄙夷怜悯。就是说,赵寿吉不识字丢的分数被他从行事礼仪方面找补了回来。想通了这点也就清楚了今天古今国人两次冲突的根本原因在于各自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的碰撞。 钳工懊恼道:“名字名字,有名有字。格老子,以为所有细节事都想到准备喽,结果还是忘了给自己取个字。你看赵寿吉自报家门‘字福海’那得意劲。” 俗话说入乡随俗。为了更好开展工作顺利达到目的,穿越众必须进行自我改造,在最短的时间里实现角色代入与身份转换。做到这点很难,所以要时刻留心、处处留意,尤其注意把好牙关谨防祸从口出,切忌不要做预言家。比如明朝人不知有南宋,划分南北宋是解放以后的事。潇洒说道:“曹少你更加要注意,你跟老赵讲明朝末代皇帝年号崇祯,今天要遇上个黄文炳黄蜂刺,咱们人头落地!” 被点名批评有失脸面,曹少兀自狡辩:“我不是喝醉了么。” “那时候你清醒着呢。幸亏赵寿吉更加清醒,怕我们还要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出来,是他让潘嘉园班长把你拉出去灌酒来掩人耳目。老赵人其实还不错!”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 留下帮忙运送行礼装备的桅杆屯兵便把穿越众一个个叫醒,催促他们上路。 再见吧武乡,去你的原方案滚你的原计划。新认的大哥人品大爆发,本团队要还他这个人情。户口啊户口!为了户口,走起! 路上众人皆沉默不语,连日来发生了太多太大的事情需要消化。40里长路漫漫,5个人的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泰森和潇洒行伍出身腿脚快走在最前面,与另外3人拉出几十米远的距离。胶皮和曹少并肩走。队伍尾巴是钳工,不过钳工是胶皮跟屁虫,就差了几步路3米之内。阿力体力最充沛,一会儿最前一会儿最后一会儿奔跑一会儿停下撒尿。队伍最后头是挑担子推小车的桅杆屯的屯兵,不晓得是行礼重还是没吃早饭的缘故,走路如龟行,距离越拉越远。 胶皮突然打破沉默,侧脸小声对曹少说道:“你失落了吧。别跟我装,我看清楚你那个时候的表情了。” “莫名其妙。你们女人最细心本事最大。我且请教,我失落什么?什么表情?那个时候是是啥辰光?” “我跟你们来只负责具体产业工作,然后争权夺利的事情一没兴趣二不参与。可是我希望你能站出来,今后你讲话要有份量,因为你这个人吧...ok,矮穷挫没本事但心肠好。然后我告诉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就是泰森把大叔惹毛掉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向潇洒看过去。那眼神好纯真哦,然后就好像要淹死的人找到了求生圈。接下来不要我多说了吧。” “没有然后你就不会组织语言了是吧!我说咱能不能简单地用口语来说话!” 说话冲,内心有触动。的确,曹少那时满以为泰森会向自己求救,甚至自己身体都要动起来了,最后搞了个自作多情。而泰森的下意识举动表明他潜意识里默认潇洒为队伍的最高领袖。话说上海人和北京人天生不对付,受此影响,搞得连住在两地的外国人也互相看不惯。曹少不喜欢潇洒但并不反对他当团队老大,只是觉得此人表现得太像领导让人感觉不舒服,比如事先招呼不打一个就送赵寿吉一条大黄鱼。 钳工咳嗽了声请求发言,这一路上他脸始终阴沉着。这会儿没外人了,那脸从阴沉转而红火--这家伙忍不住要泻火! 曹少几乎可以断定,5个人中算上他自己有3个卖假药的江湖郎中,只有胶皮和钳工才是有真本事的,掌握着改天换地的科学技术的有用之人。自己真真是被骗来的,但是混混只有叫冤屈的份没有生气较真的资格。钳工要发飚,说明他真是有本事的。 前头隐约传来的笑声听上去没心没肺。钳工站讲台的出身,恼恨之余嗓门极大,“你魂!你听听,他们在笑啊,他们居然还在笑!林云和柴子进,他们疯癫、他们找死,自便就是。还当兵的,战斗力那叫一个渣!何必拖累别人,特别是把慧芸你也拖累进来。他们俩个害人呐!” 来都来了,且回不去,牢骚等于废话。胶皮感谢钳工念着自己,同时也要维护好队伍的团结,“有我在,饿不死大家。” 曹少道:“钳工你别说,你是晓得的,我当年在吴桥和靖边真刀真枪行过凶,手上沾着血的。我撂句话给你,要死的话我第一个死,绝不让你先死。” 说话间,前头两人止步等来大部队。潇洒发声:“刚才和林云在作战斗总结呢。我就想说别因为咱们和桅杆屯过招打输了就萌生失败主义情绪,咱们只不过被突然袭击仓促间没能组织起有效抵抗。我来到明朝啊,整个人感觉脱胎换骨二次投胎,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感觉回到了58年大炼钢铁那会儿,那会儿我还是积极分子呢。” 屈指算来58年那会儿潇洒还是个小屁孩,大家被他的笑话逗乐了,心情好转,开始互相打趣。人若想上位得有一班贴心的兄弟抬轿子。于是乎,泰森顺从民意认了林冲当祖宗,林家枪法嫡系传人。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林云的林家枪法出神入化,隔几百步远一枪取你性命还不算入化嘛! 胶皮姓穆,究竟认没遮拦穆弘还是小遮拦穆春当祖宗引起了大家热烈讨论。钳工致力科技兴国理念始于高中,说他从小树立远大的报国理想纯属扯淡,他念小学初中时还属文艺少年,每日同一时间必定守候于半导体旁恭候单田芳袁阔成,熟听《说岳全传》、《水浒》。“穆弘位列天罡排24位,马军八虎骑兼先锋使,武功比他弟弟高强多了。”如此,胶皮被封为穆弘第8代传人。 钳工乃八臂哪咤项充后人。大伙拍手叫绝,钳工手巧真配得上八臂哪咤的光荣称号。潇洒祖上是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人品好才干高不如出身好,骨髓里自带官宦基因。曹少命运不济,祖宗操刀鬼曹正的气场比较弱,透明人一个。 说说笑笑赶路,20公里武装徒步倒不觉劳累,远处出现座平顶山来,这时随行的桅杆屯大兵们便齐刷刷告辞走人了。再往前走一段,见一道光秃秃白森森特招人眼球的山脊,山石纹路纵横划出片片鱼鳞像极了鲤鱼的背,这就是鲤鱼背了吧。说话间平山就到了。找个隐蔽处安顿好钳工和胶皮,潇洒、泰森、曹少每人带3个弹匣,泰森当先,沿着山脊呈三角战斗队形搜索前进。 人哪儿去了?出门干活去了?怎不见留守看家的? 如老赵所言平山地形易守难攻,可无人把守就不难攻。三人胆战心惊爬过长不足1000米、宽不到20米的鲤鱼背来到了山顶上。山顶如平台,不大,近视眼也能一眼看到边,空气中焦臭味飘散不去,平台之上近鲤鱼背处有3间已焚毁的夯土墙竹木结构房子围成的小院,当中一间最大的房子烧得墙倒屋塌,大梁通体烧成乌焦的木炭。 “不会是走漏了消息,座山雕怕了我们搞坚壁清野逃走了?要么土匪故意烧了房子引诱我们进去好一锅端。”曹少缩着头制造恐怖气氛、散布恐怖言论。 几个毛贼哪来的气魄玩焦土抗战。种种迹象表明此地没有活人。至于是何种迹象表明,泰森也说不上来。他以侦察兵的矫健去去就来,说仔细搜查过了,绝对安全,连最顽强的小强们也已碳化。曹少仍不放心,安上刺刀拉开枪栓,贴着泰森壮着胆子走进院子。三合大院内一片狼藉,烧塌了半边房顶的东厢房是粮草仓库,上百麻袋的米都已烧焦,散发着大米的焦香,可惜了了。 地方不大,听不到异响见不到人迹,三人逐渐放下警惕各自散开。西厢房火情较轻,熏黑的房门上了把铜锁完好无损,曹少连踢几脚没能踹开房门。正好天井里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蓄水槽,搬来石头把门破开。西厢房应是兵器库也是营房,一排大通铺,三面墙上靠着12副上好的复合弓和皮制箭壶,箭壶里塞满了羽箭。但说箭杆用芦苇制成比较廉价,那箭翎却是上等货色,用的雕翎。18杆长枪,尖头扁刃形制。另有7口单刀。在一口大箱子里发现了5把古董铜火铳,铳身刻有铭文‘永乐七年九月□日造,地字贰佰贰十陆号’。角落里摆着硕大一台二十支装连弩匣。以上,土匪武装座山雕的武器装备可比桅杆屯正规军阔气多了!房间里叠着二十来具尸体,尸体口鼻干净面色淤青,身体上没有烧伤创伤。曹少的警花女票警校念的是刑侦,而男人对打打杀杀的事天生有兴趣,他从女友嘴里听了不少案情侦破知识。据曹少判断,尸体们姿势各异倒在了两桌酒席边上,定是中了剧毒毙的命。 中间的大房子是聚义厅,角落里躺了两具烧成焦炭的尸骨,其中一个前胸上插了把短刀。如此现场还原清晰明了:整件事情应该是这伙土匪之间发生了人算计人的阴谋以至于全体丧命无一活口。 三人再去院子边上的小树林勘察,未发现异常。回到院子里安心清理现场,共整理出26具尸骨。据老赵所言,占据平山的山贼总数在二三十人,算下来俱已毙命。 “哼哼!看看,还不是为了钱。”泰森在聚义厅的灰烬里找出几个陶土坛子,往地上一倒,尽是十两重官仓折色银锭,银子上刻有官仓印记,掂在手心上沉甸甸的。银子很新,吹掉烟灰,那果真是白花花的跟女人大腿一个颜色,特别招人喜欢,全然不是博物馆里看到的黑不溜秋的陈年旧货。 到此,案情基本明朗:平山土匪打劫了官银后分赃不均自相残杀。这些山里的穷土鳖见了这么多银子岂能不动心。老天爷!共180锭足足1800两足色官银,够他们从良后花天酒地过一辈子的。房中木料尚冒出烟灰,灰烬还有余温,这场悲剧应该发生在不久之前。从时间上推算可以排除老赵刻意安排他们乘火打劫巧取现成的可能性,此人绝不会如此好心。最顺理成章的推论是老赵并不知道平山起了变故,纯粹是穿越众金手指大开捡了个便宜现成。这桃子摘得爽!成套木质家具均有损毁可当劈柴用;全套厨房用具完好无损;将来发展自己的武装时缴获的冷兵器可再利用,能省一大笔钱;永乐年的火铳能当废铜卖,或者将来生活条件好了做个博古架,那可是正经的古董! 第13章 向银子遗体告别 天上掉馅饼,地上有陷阱。泰森认为自己上辈子没干过几桩积德行善之事更不曾吃斋念佛,到了这辈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这不科学!“房子烧成这样周围应该能看到火焰浓烟。难不成像小说里写的,官军伏兵四起,我们当做替罪羊被砍头示众。”--“曹少你干什么去?” 泰森的疑虑说到他心眼里去了,他认定那姓赵的老王八蛋绝不是好人,没准现在这出戏就是这位新认大哥设下的圈套,提了枪急匆匆赶到平台入口处把守,叫都叫不回来。潇洒让大伙宽心,“这把火应该在两天前放的,这里离峡谷才一天路程,我们都没看见有烟,怎么可能是老赵设计陷害,他更不可能故意让我们摘桃子捡现成。天命使然,我们就安心取之。”他不知从哪里找来把基本完好的铲子贴地去铲焦尸。泰森阻止道:“把清理火灾现场的活留给桅杆屯,他欠着我们人情呢。”潇洒心说也是,仔细想想有破绽,“烧死的好解释,就说是我们放的火。那些毒死的怎么解释,老赵要是察觉出来我们出工没出力的话只怕不给兑现承诺。”泰森笑潇洒死心眼,给每个死人身上补刺刀,再对着几具身体开了几枪,那些死尸果真死亡时间不长,顺着血槽还有些许陈血流出,如此就能解释得通。 泰森和潇洒辛苦伪造战斗现场,把营房里的武器散到地上,找些羽箭断刀丢在鲤鱼背,再拖几具带血的尸体沿鲤鱼背铺排到平台口沿。人对尸体天生就有恐惧感,该命题背后深层次的心理原因暂且不论,单说人死之后括约肌失灵造成大小便失禁,那些尸体裤腿里都是屎尿。是的,裤腿里,不在裤裆里。万历年间中国人还不曾流行穿内裤呢。要不是土匪窝里没发现有女性,否则潇洒定是要亲手验证下是否男女都不穿包臀内裤!如此这般,稍不留意便会有污秽从尸体的裤子里掉落出来,搬运尸体既要克服心理障碍还要克服生理障碍,很容易身心疲惫。他们想着草草敷衍了事,转念觉得以赵大哥的精明劲可不好糊弄,就再抬具尸体到平台口沿的小树林前。二人已然手脚发软,两人合力竟然搬不动一具小个子死尸,于是招呼曹少过来帮忙。收拾火灾人祸的现场又脏又耗体力,曹少拾掇两下便吃了一嘴一脸的灰,丢下活下山去把留守的男女叫来干活。走时愤愤且坚决给出自己的意见:“爷辩不过你们,但我保留意见:不信赵哥得永生。” 钳工和胶皮还在老地方呆着,钳工端着枪张头摸颈站在凹洞前放哨,胶皮屈起膝盖蜷缩着贴壁坐在凹洞里半步不曾挪动。“中国导弹防御系统!”曹少一声骂,闪身躲过指向自己的枪口,快步上前把钳工缴了械,对此鼠辈他也懒得数落,只交代二人赶紧收拾东西上山。 有生力军来帮忙干活,那个老胳膊老腿就不晓得躲哪里凉快去了,遍寻不到潇洒影踪。几人合力把尸体依靠在树干上,把一副弓箭扔在尸首上,泰森用刺刀在尸首脖子上又扎了个洞,坐地上休息,喘着粗气应对钳工投来的惊愕:“我这儿伪造战斗现场,别让那老兵油子看出蹊跷来。” “荒唐,恶劣,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糟践死人!” 泰森完全没想到钳工反应会这么强烈,温柔劝诫道:“这才刚开头,以后会有更恶劣更荒唐的事。老项,咱们过来是要做大事的,做大事不拘小节。”泰森这是第一次管钳工作‘老项’,明白无误表达了对其人格品质的认可。钳工点头收下尊重,怒气已消只剩惊恐:“你们今天出卖死人,明天会出卖活人,以后会不会出卖兄弟出卖我?”说完之后醒悟到自己这个问题太幼稚,讪讪地抬脚走人,边走边说:“太黑,实在太黑,格老子暗黑森林噻。” 才得空,关于发现大把银子的消息就算逆风条件下也瞬间刮进了钳工耳朵,他从行李里找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穿越技术手册》文件,查阅到一两银子最高行情折合人民币1200元,1800两银子就是2000万人民币。他在后世常去湖北做项目来过恩施不止一次,比别人更清楚身价2000万在恩施的地位。从武汉坐车到恩施得在破路上颠上一整天颠得你五脏六腑错位,恩施十万大山在后世也是贫困地区,而在如今蒙昧的土司治理之下经济怎么可能景气。就一个穷字!2000万,能买下施州城内半条街。“没必要交出去哦,格老子来个黑吃黑把银子吞了。”钳工说话嗓门并不大似乎在自言自语,但‘银子’二字实在炸耳朵,众人闻风聚拢过来。钳工到底还是老实,反转道:“算喽算喽,也别一脸没见过钱的穷酸相。特别泰森你娃,别惦记那些银子了,好歹你也霸道总裁过噻。” 成天‘你娃你娃’的,册那你就大了一两岁,平辈!泰森无法容忍张口闭口管自己叫‘你娃’,刚想冲钳工发作,视线扫在了银子上,注意力旋又转移。 毕竟都是现代社会过来的人,毕竟白花花的银子比不上红彤彤的百元人民币那么直观地勾起人的贪欲,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银子能买到四驱越野车吗?不能。银子能买到36洞豪华高尔夫球场吗?不能。甚至买不到丰富泡沫的拿铁咖啡。泰森现在很需要新鲜出炉的拿铁咖啡,告别现代化的别墅生活已经好些天了,今后还要在相当长时期内过原始状态的生活,他热切希望能从热乎的拿铁里重温往日的情怀。 “有,我有。”钳工温馨提示。 “真的?你还走私咖啡,不错不错,挺细心。”泰森难得找到理由夸钳工。他很高兴有咖啡喝,出于那么点资产阶级绅士怀旧情结,因为不怀旧的人简直就是没良心。钳工就地取材用碎夯土搭了个土灶,烧了壶赶得上矿泉水水质的云龙河水,鸟巢速溶咖啡人手一杯。 “册那,弄半天速溶的。”泰森气恼上火,“一大串的添加剂!本人拒绝食用垃圾食品。” “你娃莫再摆暴发户的臭架子。要不了多久,我保管你一想到速溶三合一就流哈喇子。” “你特么再一口一个你娃,信不信把你绑铳口上轰上天去!” 提到流哈喇子果真刺激到了胶皮味蕾的美好回忆,懒懒道:“晚饭能吃上碗泡面该多美哦。”此话让钳工无暇回应泰森的谩骂,对胶皮又顿生好感:一碗泡面就打发了,这女娃要求不高哈。 赶了大半天的路,又干了小半天的现场布置,且为剿匪事自己吓自己搞得神经高度紧张,众人也累了,顾不得清点行礼物资,天黑就钻睡袋,睡前就银子的处置问题深入讨论。 潇洒的态度是完璧归赵,是为右派; 泰森和胶皮不持任何意见,是为中间派; 钳工左右摇摆当了一会儿骑墙派后定下主意,把这笔巨款作为事业启动资金就当天使轮投资款。他谈到受限于虫洞能量,不能携带大量金银穿越,现天降巨款就是天使在帮忙,标准的天使轮投资。博士到底是博士,即便工科博士亦能通晓工商经济,所以学理工科的看不起学文科的简直就是天理。 剩下曹少关键一票,他从睡袋里爬出来抱住枪说道:“晚上最适合搞偷袭,如果赵寿吉今晚上不来搞咱们,我们就交出银子。我信不过那老王八蛋,今晚我志愿通宵守夜。” 泰森抢白:“我还信不过你呢,咱俩一起值夜班。” 这一夜胶皮睡得不好,她离开火场死人堆最远、睡袋拉链拉到顶盖住鼻子只留两个眼睛露天,但焦臭却无孔不入地惊扰着嗅觉系统。她时而看看抱着枪守在鲤鱼背口执行放哨任务却低头熟睡的泰森和曹少,时而细数苍穹中满天的星斗,“1616、1617…1644…”不知过了多久,合上眼沉沉入睡。 睡到自然醒,已是日上三竿。赵寿吉没来偷袭,证明他不是骗子歹人,同时意味着如昨夜之商定执行‘银子归赵’。潇洒摩挲着下巴围绕装银子的陶罐转圈,银子!银子!银子啊!这个没出息的老家伙,事到临头却又舍不得了。 新时代要有新思维新气象,成王侯霸业者行事须决绝果断。这点上,曹少的思想觉悟提高得比任何人都要快,对潇洒的犹豫和贪恋很是不齿,跑到他身边对着银子喊:“向银子遗体告别,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毕。” 被曹少一顿操作割舍掉心中贪欲,潇洒动身赶往桅杆屯通知老赵来取战利品。他的心情和脚步都显得那么轻松自在,才点根烟的功夫便飘出众人的视线,他那是急着去桅杆屯吃银子丧事的豆腐饭啊。 “败家玩意!”话语连同沁人心脾的香烟从鼻孔和嘴里喷出,生动形象地注释着‘三窍生烟’。泰森不曾指名道姓,听上去是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穿越众都定了性。点烟用的是全钢制成的煤油打火机,这玩意儿不轻。尽管他点烟时用俩手掌挡着火机可还是被曹少侦查到,伸出两个手指头来讨:“穿越过安检的时候把烟都扔了,老子断顿好几天了都!” 泰森把皱巴巴扁塌塌的软中华烟壳捏扁搓圆随地一扔,“米兔,过安检的时候把几条烟都扔了。” 信你个鬼哦!从河滩上拜天地,不,从拜岳武穆那会儿赫然出现的泸州老窖酒起,曹少才明白自己是团伙里最傻缺的一个,傻到竟然没想到给自己搞点走私留点私货。‘曹少啊曹少,什么时候能学个乖!’他夺过泰森嘴上的烟,狠狠吸了口吞进肺里。“说好了大公无私,背地里猖獗走私。说好了团结一致,背地里小算盘噼啪响。你煤油打火机抵我十条烟的份量。” “打火机是点火用具,生产资料。” “生产资料?好,就算是,那为什么不是没份量的一次性打火机?” “一次性的也带了。你有意见?” 对方口气不善,曹少只好软乎下来:“没意见。” “别愤青了,干活!” 泰森正招呼曹少去清点行李物质时潇洒又晃晃悠悠回来了,看到他俩,隔着老远便出手教训着自己的脑壳:“刚才忘了问,去桅杆屯怎么走?” 潇洒再度出发,走下平山,沿着来的大路往河滩赶,走出三里地,拉开裤子门襟在路边的大树下撒泡尿,不想却淋到了人,淋在了靠着树打瞌睡的一个当兵的身上。 “咦---” 双方不约而同喊出声来。潇洒认出来那人是老赵手下的兵,那位患有重度口气的虐待战俘的暴徒。那位也认出来把自己淋了一头尿的正是上官的把兄弟同时也是自己本次任务的监控对象之一。几通寒暄,潇洒了解到这位黄发褐瞳的兵哥哥叫做安福且因为其黄发褐瞳而备受种族歧视之苦。安福说自己方才帮孤寡老人挑水砍柴糊泥巴,好人好事做累了就地休息,这会儿在此地遇上纯属巧合。对了,这个安福说的一口南京官话,你说巧不巧!呵呵,巧合,就是巧合! 潇洒一眼就瞥见了树下躺着枝绑有竹哨子的响箭,这安福百分百是赵寿吉安排的眼线监控。待潇洒把全歼山贼的喜讯来传达,安福立马把响箭射向天空报信。桅杆屯的远程信息传递系统十分先进,这枚响箭不光能发出尖锐嚣叫,竹筒里还盛有红色粉末,在高速飞行下粉末被强劲气流从底部吹出,在蔚蓝色的天空中拉出一段红色尾迹。这tm不就是信号弹么! 兼备声光功能的明朝信号弹射出,不曾见到有另外的信号弹中继传递,便知平山离桅杆屯直线距离并不太远。但山路盘旋,脚程可不短,安福领着潇洒赶去军营,一路上免不了聆听安福抱怨自己因长相而被排挤孤立,于是潇洒指点他这不是相貌歧视实则种族歧视也。麻栗色头发淡褐色眼珠子,姓安,八成是唐宋年间粟特人后裔,属中亚高加索白色人种。得知安福父母也是这般的长相时,潇洒不禁夸赞安家很懂得保持种族的纯洁性和对种族歧视的忍受力。话题从个人到转集体,安福透露说施州卫的河神庙和龙王庙这些年都被愤怒的百姓给砸了,因为水神老爷光吃饭不干活,好多年要么大旱要么大涝,搞得桅杆屯的屯田常年歉收。听他这么一说,似乎那位赵寿吉倒不曾侵吞屯田,是为异类是为清流。 这个异类仅仅得到了潇洒的肯定,但这个异类在安福的嘴里简直是观世音一般的存在。隐于深山老林中的小小桅杆屯竟似圣地,收容没房没地的流给分地分房变成庶民,招揽没有工作的氓当兵入伍成为军户,他赵军爷干的是授人以渔的大功德,他赵军爷就是桅杆屯军民的衣食父母,所以大伙愿与军爷共甘苦同生死。安福大言不惭道:“望眼施夔二州乃至常德一府,我桅杆屯军兵第一能打。” 对那位新认义兄还不甚了解,潇洒听了应付着点头称是,并表示所谓政通人和,桅杆屯的人和要感谢国家的英明政策和优越制度。连声称赞太祖朱元璋应该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疼爱老百姓的皇帝,他太爱民,不忍加税,为了让百姓少交税设计出军户制度,军人不打仗的时候自己种地,打仗的时候吃自己种的粮食。可见朱重八为了给老百姓减负把军制设计做到了极致,同时对官员的压榨(廉政反腐)做到了极致,于是官僚集团顺理成章走到了皇帝和老百姓的对立面,甚至视为仇敌不共戴天。明朝公务员视财如命的程度在历史上不多见,越稀缺的东西越被追逐,工资福利越低官员就越不择手段捞钱。 第14章 建立根据地 傍晚时分,桅杆屯大队人马赶到。才上平山,老赵便里外忙开了,指挥战兵收拢尸体割首级、吩咐军余将1800两银子装进箩筐分5个人挑走。见那些挑夫肩膀上高高隆起的肌肉异常发达,钳工貌似成了问题少年,先是不明白缺乏蛋白质摄入的挑夫们怎会练出如此发达的肌肉,继而诧异道:“1800两合112.5斤,一个人挑就够了,搞来5个挑夫不用出人工费么?”这种蠢话连胶皮都听不下去了,顿了顿脚选择远离蠢货。曹少好为人师:“大科学家,你是自然科学领域的专家。你刚才这个问题属于人文科学,我来帮你答疑解惑。这个,事物的主要矛盾不是重量的问题,而是截止目前银子是什么的问题。” “金属。” 循循善诱:“是一种什么金属。” 钳工的脑袋里立刻闪出导电性、硬度、密度、熔点等特性指标,正考虑着从哪个方面表述为好,只听胶皮在远处没好气地嚷:“贵金属啊!你个呆头鹅梁山伯!” 十八相送在钱塘道,祝英台一路疯狂暗示,碰上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梁山伯简直是毫无办法。对上这样的直男,祝英台表示实在是带不动。曹少批评祝英台教学态度不够耐心,握住梁山伯的手郑重其事道:“这么一大笔钱,让一个人挑,万一这人起坏心玩失踪,钱全没了。” “老赵可以派兵押运。” “你是真的笨哦!押运兵可不可以变节串通?” 钳工这回明白了,嘴上还不服:“把金属当钱用才是笨!” 这小子口出狂言胆敢犯天条了还!他是怎么当上博士的?不是,此人是如何高考入榜,作弊的吧?难道说四川省高考不用考政治?还是理科生高考不用考政治?高考已成往事且过去了这么多年,曹少吃不准自己这个理科生高考时到底有没有考过政治?把话来问胶皮,学习上的事情问学霸最靠谱。胶皮给了个明确答案,不考。但高中会考肯定是考的,“政治经济学肯定考的呀,全国都一样吧,文理都一样吧。” 学霸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曹少直接忽略掉胶皮不甚肯定的‘吧’字,拿话来问钳工,“钳工同志,政经,政治经济学你学过的哈。” “屁话,当然学过。” “嗯,学过就好。” 曹少专业经济学,尽管主修西方经济学,可老马是德国人正经西方人士所以政经亦为西方经济学。他大学里正经背过政经看过《资本论》的。“钳工你听好了。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这句话听说过吗?” “屁话,当然知道。” “噫--你不是工科出身吗?” “你娃…你一个学渣理解不得我学霸境界。” 喷曹少是学渣他一律不会气恼,这毕竟是事实。钳工接着反问:“听说过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吗?” 听说过,曹少讪讪地点点头。钳工此言在理!即使大明地底下银矿资源丰富那也得靠号称半个地质专家的潇洒之流给找出来。但,据说中国是贫银国。这就奇了,本国不产银却要死要活把银子当货币,皇帝精英们脑袋被门夹了吗?尤其你明朝,硬生生被货币量供给不足给掐了经济发展的脖子。咦!钳工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呢? 钳工究竟是大聪明还是二傻子且不去管,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位善使马后炮。他看见银子被挑走终究还是心疼了,心疼得不行。“反压迫不反恶霸还反个锤子嗦!”满腔情绪喷涌之下,川普变成一口的标准成都老家话。他那意思说,穿越过来反满清的民族压迫却被当地的军阀恶霸给摆刀,这口气咽不下去啊! 夫唱妇随,对银子归属问题基本不曾亮出鲜明态度的胶皮也跟了一句,“对头,还反个锤子!” 胶皮这样下去可危险,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难受想哭说成蓝瘦香菇。在这小小山岗之上,四川话的感染力不逊东北话!曹少惊愕于胶皮形神兼备的四川话,心中不禁要祭奠下上海方言了。似乎四川话生命力特顽强,川人以说川话为荣,据说在四川留学的外国人有一个算一个学会的都是四川话而不是‘满达林’。而上海话境遇就极其悲惨,被普通话杀得屁滚尿流成了散兵游勇,只有在菜市场和公园健身角才能偶尔听到中老年人吐出个‘阿拉上海银’来。 目送银担消失在曲里拐弯的山路中,办妥这桩天大的大事后赵寿吉才得空想起来客气几句:“哎呀,兄弟们果然神勇无比。刮目相看,让哥哥我刮目相看。这个、那个,对了,嗯,兄弟们可曾受伤?” 这位大哥的情绪还真是稳定得一匹,这会儿才想到要客套几句关爱一嘴兄弟们厮杀中有没有挂彩。胶皮的确受伤了,劳动中手上打出了水泡,向赵大哥怯生生提出请求:小女子娇滴滴看不得杀戮现场,那两具碳化的尸骸实在让人倒胃口,而打扫卫生不应该是勇士们的事情。老赵得了个大人情,这点小忙乐意效劳,命令部下彻底打扫现场,把死尸担下山去远远挖坑埋了。除了这些小忙还帮了大忙,他没空着手,带来了100斤去壳精米、80捆早稻秧苗、一条长着绿毛的带脚腊蹄膀、一罐菜籽油、一罐咸菜,并斧子、锯条之类的木作工具,留下3人帮着搭建住所。 书办于祥随赵寿吉走出三里地,回头望一眼说道:“宋人彪悍哩。红苗贼据此险地结寨抗拒官军三月有余,我桅杆屯屡次进剿均无功而返还折损了好些弟兄。亏得兄当机立断,用计差遣宋人了却此事。哎呀,算起来也是凶险,离卫所下给咱们的限期只剩7天。哎呀,这个自动步枪着实犀利。” “安福那杂种禀报说不曾听见有步枪响。我寻思这异族蛮夷不堪用,定又偷懒睡觉了。你想,不使步枪如何能攻灭山贼!奶奶的,咱是不懂这步枪打造操习法门,如何到赵某手中打不响,我那些兄弟们却又能够。步枪也似看家狗极尽疏远亲近之能?” 于祥赞道:“兄所言极是。兄若知晓操习步枪之法也犯不着与那髡发宋人周旋。没法子,诸多为难之事以后还得依仗宋人出力。依小的愚见,髡发不似奸诈之人可为兄所用。倘若得了步枪锻造之法,倘若那步枪不止区区7杆,只消三千整备辽镇边军,哼哼…” 两个大明忠臣拨着马头缓缓而行,于祥忽提及辽东战事,赵寿吉忧国心顿起,愁眉不展道:“女真建州部不过茹毛饮血的生蛮,区区数万人马不足虑。朝廷只消把浙兵调去片刻杀他个鸡犬不留。”嘴上如是安抚手下,腹中暗自揣度:天杀的建奴如地里的稗草,把它割了,一场雨下过又会冒头。被蒙古鞑子屠灭的金国阴魂不散,这会子梅开二度。北京城当年可是他女真祖宗金国都城,我朝若时运不济,哎呀呀,大逆不道!该死该死! 赵寿吉有一起从军的乡亲在大同戍边,偶有书信捎来,因此知道不少关于边军糜烂的丑事。大同镇边军被拖欠16个月军饷,哗变之事层出不穷。他带兵打仗多年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军中无粮无饷焉能打仗,谁来替你戮力拼杀。不能想军中事,想了便愁肠满肚,把凭空得来的大功带来的喜悦冲去大半。 对着赵寿吉远去方向,曹少又忍不住骂了声老王八蛋!他背后常对老赵出口成脏,并非二人八字犯冲,只怪赵留下来帮忙造房子的几个工匠嘴巴漏风道出实情来。 平山归桅杆屯管,山上红苗匪抢夺官银犯下弥天大罪。上级都司勒令施州卫限期搞定,死命令层层下达,到了桅杆屯这儿7天之后再搞不定的话防守官重则坐牢轻则丢官。赵寿吉从穿越众手里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他实实在在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一顿农家乐还tm是露天农家乐。至于送给穿越众的无主荒地和大明户口根本就是没本钱买卖。那几个民工说了,平山周围的耕地都是苗匪新开垦荒地并未造进鱼鳞册,谁占了就是谁的,官府根本不来管。而施州卫穷山恶水之地,土汉杂居,历来土人多汉人少,汉人除了些犯事戴罪之身绝少有人肯来,官府历来是鼓励汉人移民,从未听说有过客籍名额限制。 赵大哥真心坏,但平台真心好。住在平台上很舒服,如果能三通就完美了。山贼当中定有精通风水的高人,住所选址相当科学,地势高爽通风良好,能时刻监视到山脊及山脚动向。泰森此番重操旧业,认为在原址上修缮房屋居住为最优选,起码不用费力凿石头打地基能省下不少人工。胶皮反对,想到那些焦炭了的尸体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死活不同意住在死人住过的地方。泰森反讥胶皮太幼稚,别扯什么风水,硬要讲风水那坟场的风水肯定不会错,你是不晓得上海有多少新建小区就建在坟地之上。胶皮举证反驳,以韩国青瓦台为例证明活人居坟地结局有多惨,凭你阳气再旺命再硬也抗不过! 笑归笑,骂归骂,泰森要照顾胶皮的感受更需正确对待青瓦台经验,在平台上转悠一圈为穿越众之家选址。正西方向,云龙河河道倾斜而下,河水形成落差20多米的瀑布,现在水小不起眼,到夏天雨量充沛时景象一定壮观。站在边缘,偶有气流夹带着水汽扑在脸上眼睛上十分酥爽。瀑布一头扎进地里成为暗河,消失了一段之后又在平台南向一侧的峡谷中冒出。平台正北是深不可测的陡峭绝壁,足下云飘雾绕让人头晕目眩头重脚轻。看下来仍然是鲤鱼背方向最为合适,鲤鱼背华山一条路,有五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台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几公里范围里但有风吹草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土匪窝选址实为最佳:南近鲤鱼背北靠树林子。考虑到胶皮的忌讳,泰森决定:1、不用土匪窝一砖一瓦,完全新建;2、以土匪窝为参考点,向平台里侧西南方向20度角移50米; 做惯了霸道总裁,说话就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气:“如今落草为寇了,得给根据地起个吉祥名字。平山这名字沾晦气,改叫梁山吧!我们来的路上都自封梁山好汉了,胶皮还把咱们钳工比作呆头鹅梁山伯。天意如此啊!” 第15章 《六口茶》 呵呵,好,梁山好汉好啊,《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看样子,我--我们都要做宋江了。”心有所思总会有说漏嘴的一天。这不,把‘我’改口‘我们’再次论证了这一真理。尽管改得那么汹涌那么快,你潇洒自我定位梁山老大的心思可没逃过群众的耳朵。钳工和胶皮互递眼色,一不说破,二呢,也清楚改名号这事泰森和潇洒早就商量定下的。钳工意思先成家后立业,竖大旗暂时放一放,先解决住房问题,住房是民生头等大事。他有个想法,平台上风大到了夏天会很爽,冬天则西北风管饱,所以最好在平台下再造个避寒离宫。泰森评价钳工不是来干事业而是过来休长假的,建议不予采纳。想住得舒服,前提条件你得活着。平台边缘风大,人和人离开几个身位说话都得大声喊,在风头里站久了脸会被吹麻,此处不是吵架的优胜美地。众人靠着林子避风处先扎下帐篷安顿好,第二天分工干活,胶皮领头伺候山下土匪们留下的水旱田,泰森主持兴建穿越众安居房工程。桅杆屯工匠们想当然筑起板栅,将稀泥掺进铡碎的秸秆拌匀了往板栅中间埋石填土,说土石房子难看是难看了些,但冬暖夏凉内使用价值高。泰森坚决不从,石头用泥土做粘合剂,怕水,到了雨水不断的黄梅天里怕要墙倒房塌。工匠说无碍,这些年干燥少雨,就算雨水多,可加上斗拱将屋檐做长,做成茅草顶的深檐遮挡雨水保证淋不到墙面。泰森誓死不从。工匠又献计说盖成土家风格的高脚楼,楼底下还能豢养猪羊家畜。泰森觉得可行,去地里征求其他人意见,意料之中地遭到爱干净的胶皮坚决反对,理由是人畜岂能混住,猪骚味羊膻气把人熏也熏死了。工匠不耐烦了,嫌穿越众挑三拣四难伺候,他们要早早将梁山的活完工回桅杆屯,附近村寨还有些帮工要做,不要耽误他们挣钱养家。泰森内心是很想体验下住土家高脚楼的,于是二度去到地头劝说胶皮,不,讽刺胶皮作为牙都不刷的女人休得妄言环境卫生。如此先惹急了她身边的护花使者,钳工怒骂:“我们慧芸一早起来先不刷牙到你嘴里就是牙都不刷的女人了!你懂个球嗦,正确做法就应该像慧芸一样吃完早饭再刷牙,这才叫空腔清洁护理。瓜娃子儿屁都不懂!”跟川娃打嘴仗这不找抽么,泰森两手一摊:“我反正没主意了,你胶皮自己过去理论去。”1女vs 3男,胶皮输出蛮荒战斗力,一场嘴炮打退敌人。不对,退让者不承认失败只道好男不跟女斗故而认怂。孔夫子在中华大地名气实在响影响力实在大,3个桅杆屯人不曾读过诗书亦能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背得一字不差。“别被朱熹那老甲鱼老色鬼误导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才是正确断句。女通汝,子为子女、孩子泛指亲近的人,与意为跟随、向。孔子说:如果你身边亲近的人跟着小人不学好才会导致什么?导致教育失败。懂?记得多点书少喝酒!”还有这说法!不会出自《穆慧芸论语新解》吧?无论如何女权主义者胶皮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本无伤大雅的一桩小事迅速演变成激烈冲突。“清江。”“夷水。”“清江!”“夷水!”双方就脚下这条河究竟叫清江还是夷水又吵了起来,互不相让。辩论双方本不习对方语言,奈何清江和夷水的发音风马牛不相及,一如大樱桃和车厘子这般差异明显。到了最后,工匠们继续本着好男不与女斗的传统美德放胶皮一马,允许她的胡说八道但明确指出:夷水就是夷水,自古以来就叫做夷水。怒气未消的胶皮跺脚发誓:迟早有一天这条河得改名清江,从那往后就叫做清江!凭良心说,古时,江特指长江河也仅为黄河,其余河流都称为水,汉水、渭水、沅水、夷水…多好听!要不是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众人定要帮着工匠们说话的。吵这一架也好,也让大伙儿知道了清江古称夷水。顾名思义,流域乃蛮夷之地也。砖瓦房最好,青砖瓦片等建筑材料不便宜。穿越众有的是钱,但来日方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能省则省。有一种昂贵的建筑材料目下无须花钱买,漫山遍野都是:木材。大明还有这等好处如此美事!在旧社会,砍树不光要坐牢还得交足以倾家荡产的罚款。确定可以随便砍?当然确定。虽然施州卫土官都有禁止民间随意砍伐树木的成法,可穿越众是汉人,跑去到隔壁的沐抚司偷伐树木,沐抚土官管不着也管不了。泰森最终决定跳出框架自成体系,给工匠们上点难度。他绘制的原木度假别墅建筑图纸考虑了采光、通风、排水、功能分区等,对桅杆屯建筑师来说十分新鲜,不比做熟了的活,建设进度极缓慢。且这些家伙完全是在磨洋工,一早醒来凑一块儿大酒喝饱,中午大酒喝好,晚饭克制着为助睡眠大酒喝少,此做派倒也符合饮食健康理论。穿越众也是看明白了,他们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属科技人员范畴,日子也太好过了,喝喝酒醒醒酒一天就过去了。泰森恨得牙痒痒,对他们严正交涉、严正抗议、严正警告统统无效。若非被拦住,他肯定要效仿大日本皇军端起明晃晃的刺刀来解决矛盾。发生在平台上的古今冲突和地区矛盾不知怎么就被义兄知道了,几天之后一群女汉子嚼着锅巴吼着山歌叽叽喳喳地上山来帮工。上山时的形象不够正面让人不抱太大希望,结果女人们一落脚就忙乎开来,伐木、运料、锯板材、和浆。渴了掬口山泉水饿了啃口自带的锅巴和菜饭团。烧水泡茶全免,自带干粮干革命。他娘的,原来施州这地方跟云贵泰国老挝一个鸟样:男人躺平,女人干活!榜样树立在这儿,那些磨洋工的被女人们的工作态度和强度所感染,手脚也勤快起来,渐渐地只干活不喝酒。为了表彰懒汉们的进步,穿越众也乐意给泡上壶好茶以示犒劳。懒汉们看到了东家的善意,如此便形成良性循环,向女劳力们学习只干活不闲扯。当然,喊劳动号子不算闲扯。秃顶老匠人一人扛一原木上来,‘咣当’扔下木头,端起大碗浅黄色茶水一口闷,放下碗对着面如歪瓜腰如水桶的妇人开吼: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爹妈噻在家不在家妇人手中活不停,随口唱应: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爹妈噻已经八十八男:喝你二口茶呀问你二句话,你的那个哥嫂噻在家不在家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哥嫂噻已经分了家男:喝你三口茶呀问你三句话,你的那个姐姐噻在家不在家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姐姐噻已经出了嫁男:喝你四口茶呀问你四句话,你的那个妹妹噻在家不在家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妹妹噻已经夭折哒男:喝你五口茶呀问你五句话,你的那个弟弟噻在家不在家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弟弟噻还是个奶娃娃男:喝你六口茶呀问你六句话,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有多大女: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一十八男女和声同唱:呦耶呦耶呓呦呦耶,眼前这个妹子噻今年一十八耶你唱歌就唱歌呀,咬字发音要清晰噻!乡音土话的唱词对其他穿越众来说几乎等同英语听力练习,唯钳工对这首施州卫民歌《六口茶》既懂也熟,听这俩男女对歌调情便乐不可支。等他把歌词翻译出来,泰森往地上淬上一口:“卧槽,那俄罗斯大妈明明今年三十八了呦!”如此,与俄罗斯大妈们相处月余后具俄罗斯乡村原木别墅风格的小木屋矗立起来。别墅分五间房屋:客厅、男生集体宿舍、胶皮单身闺房、厨房、厕所。穿越众学少先队员一样手拉手围成圈又跳又笑,为别墅的落成欢呼雀跃。有家了,有自己的房子了。有家的感觉真好!这是他们来到大明王朝完成的头件大事、与众不同的作品。虽已人间五月天,平台上山风凌厉,到了晚上仍寒气逼人。泰森对客厅功能化设计得到大家一致点赞好评:客厅安有壁炉。晚上躺睡袋里围着炉火开夜谈会或者联机打星际。几个年轻的都时尚都会操星际,只年长的潇洒与时尚脱节不会玩,好在科学家脑子好使,简单教几句就能上手参战。要说当年蝴蝶科技那帮人一无是处肯定是违反唯物主义和实事求是原则的,他们中有软件高手改写了星际地图,把菊花紧贴水晶,如此大大提高农民采矿效率大大节省采矿时间大大加速游戏进程,开发者把这个地图起了个名字叫‘宏图’,寓意蝴蝶科技‘宏图伟业’之口彩。这个地图在十几二十年后成就了一个叫宏图勇哥的韩国星际游戏主播,他的主播间里有很多拥有星际情怀的中国大叔,这些人大都事业有成,年岁大了,亲自上阵不得行只能过过眼瘾,高价打赏宏图勇哥虐菜路人局或者和黑店组合打大后期的质量局。据说,据说哈,这位思密达月入十几万人民币,以至根本不屑于参加什么asl等韩国国内的星际比赛去赚一点微末的奖金。宏图,好在水晶无限采矿高效,能让你有大把的钱爆兵爆科技。万万没想到,1攻1防的150人口枪兵、红裤衩、护士组成的庞大地面进攻部队被对方一队神族隐形剪刀手全咔嚓了,败得干净彻底。曹少不愿看见系统提示自己被消灭的字眼,趁着老家没被全部荡平前退出游戏。众人笑他输不起,他却笑众人想不穿。如今的日子很快活生命很灿烂,在旧时空里他能预见一个月、一年、几年后的生活状态,上班下班上班下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现时空在恩施在这儿,谈不上天天吧,至少每星期种幸福诸位可能体会? 第16章 水土不服 生活虽美好却非十全十美,比如厕所现代化尚未实现。别墅里只卫生间尚不具备使用功能,等引水成功后再行完善。先在林子里刨个蹲坑搭上围障顶棚对付着用,‘对付着用’本意应当是敷衍、轻松、省事,而实践下来发觉蹲个坑费时费力费气血,蹲了个两腿酸麻不说,完事还要向猫咪学习,掘土将秽物严严实实掩盖了。唯泰森不认为是麻烦,竟然号召众人把上大号当站桩练马步。 粪坑肥料足,不晓得哪只好事的鸟儿在里面播撒了草籽,于是这浑身细刺的有害植物一个劲疯长,枝粗叶茂直冲云霄有斗破苍穹的迹象。如此客观上要求众人蹲号时务必用力,腿弯角度从锐角到直角用时约一礼拜,从直角四平马到钝角膝盖不过脚尖耗时区区3天。照这样形势发展下去,明后天就得在顶棚上装两吊环,不练腿力改练臂力。腾空上大号,如此练功之法倒可以为少林寺借鉴去。 此事充分暴露穿越众公共道德沦丧的本质,拿把镰刀将坑里的杂草割了锄了很难吗?为什么没有人积极主动地劳他大驾那三两下。泰森说他是干大事的,从前家里的马桶盖自有菲佣勤擦拭,怎能委屈自己掏粪坑呢!潇洒不是不愿做,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怕苦不怕脏但怕累最怕闪了腰。胶皮不怕苦累,但女生爱干净。而其实女人应该最不怕脏,因为家政清洁工大多数是阿姨。 粗通文墨的会引用‘人心不古’ 来评价某人素质差,从这点来讲钳工是5人中最合适逆时空穿越做回古人的。怀着崇敬的心情听完钳工的意见后,曹少掷地有声予以确认:“我没有听错哈,你意思是周一至周五你、我,咱俩每人当一天轮值主席,轮值主席的职责是独立完成维护粪坑清洁。双休日,不,没有双休日,周六周日还归你和我两个人打理。”向钳工翘大拇指,“你狠!” 不满归不满,能怎么样呢?曹少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是团队中最没用的一个,必须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如何摆正位置呢?不拒绝脏活累活苦活呗。 施州卫的镰刀像个巨大的问号,弯弧半径巨大足以套进霸王龙的脖子。看着如屠龙利器其实连剁草都会卷刃,施州卫民品铁器质量断不敢恭维也。今天轮到曹少任茅厕轮值主席,这会儿他连腰都伸不直还得强忍病痛咬牙蹲下来割草。站起来时顿觉天旋地转恶心难忍满眼金花头皮发麻,就要摔进粪坑的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拉住了衣领子,恩人不住地咳嗽似乎同样身体欠佳。饶是曹少眼花,耳朵还敏锐,“是钳工啊,你也中招啦!” 不晓得是连日高强度劳动导致身体抵抗力减弱还是平台上风大着了凉,几个人无一例外发起高烧来。泰森体质最好,熬了两天不再有热度但随之而来的是重感冒,两个鼻子不通气只通水,鼻孔里流出的两挂瀑布有时绿色有时黄色且颇具粘性。呼吸只能靠嘴巴,晚上睡觉时鼾声比以往高出几十个分贝。这时候轻伤员要照顾重伤员,因为其他几个仍然高烧不退,曹少高烧最严重,嘴巴都起泡了。泰森看过体温计,无奈摇摇头,“38度8连着5天了,曹少啊,你本不灵光的脑子恐怕有彻底烧坏的危险。” 全体病倒证明绝非个体原因,白加黑、泰诺、芬必得、安瑞克四大感冒退烧药轮番上和一把吞都不起作用,此时必须求助外力否则定要出大事。泰森突然想到,如果几个同伙脑子都烧成脑瘫,明革大计夭折事小,连累自己就此又当爹来又当妈去照顾4个傻子--这实在太恐怖了!“他娘的,之前怎么没想到这关节呢!” 想通了关节摸到了利害的泰森再不敢拖延偷懒,飞奔下山赶去桅杆屯摇人,老赵不敢怠慢,差于祥陪同去就近的沐抚司请大夫。时至日头偏西,泰森回来说医生半个钟头就到,结果等到天都黑下来,约一个多小时后郎中牵着头鼻子不断喷白气的瘦毛驴姗姗来迟,口中不断抱怨平台山路陡峭难走可把驴子给累坏了。 郎中姓彭名仲华草字中原,中年汉子,长相圆润脸上光溜溜的没半根胡须,丝毫不见有仙风道骨和良医气质。泰森惦记着众人安危,埋怨郎中不守时,碰上对方也是个认死理的,吵了半天才弄清楚是泰森的不是。郎中说的是半个时辰后到,他没迟到。而郎中口里的半个时辰到泰森这儿想当然成了半个小时。穿越众事先曾就这些生活常识突击培训过,懂的都懂,泰森课堂学习一向糟糕。时近饭点,彭郎中也不吃饭,来了就干活。一望二闻三切四问,铺开笔墨纸砚写下药方。 于祥不乐意了:“五人用同一副药方嘛?” 讲道理,中医绝对应当属于高消费的。因为中医讲究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人而异,一样的症状不一样的药方,这不是高端私人订制又是什么?! “同群同时同病自然同方!”郎中卷好行囊就要走。 泰森急忙将他拦住,心说遇上个怪人,脾气大得没边,问:“彭医生,我等得的甚么病?” 翻译于祥琢磨着:医生?嗯嗯,医者先生也!称呼‘医生’倒也合适。便同声翻译给彭郎中听。 彭郎中道:“症状了然,自是风寒高热。” 于祥本身对医术略有涉猎,在桅杆屯经常客串赤脚医生给大伙儿治个咳嗽感冒啥的,此刻觉得彭大夫真心有些敷衍,便出言不逊道:“果真是风寒?” 彭郎中似乎被点中心结,不做声了,思想开起小差,看见鞋子上沾着干透了的山泥便脱下鞋子在桌腿上敲,敲击声极有韵味节奏,敲上一阵套上鞋子道:“不瞒于先生,彭某医术浅薄尚未寻到病因。似水土不服又似皮表不服外气…” 他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确定,听那意思,穿越众是中了莫名的毒气瘴气。在得知了病人自始自终只在平山周遭不曾去过别处,他当即推倒刚才的诊断说自己行医多年如今是老江湖遇上新问题,方才只敢开些驱寒养生的方子糊弄糊弄算数。 “万望彭先生施以援手!”于祥给彭郎中唱了个大喏。 下跪也没用,彭大夫医术浅薄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泰森要付诊疗费、上门服务费,彭仲华板起脸推辞不就,说铜钱万万不敢收,只求别把他医不好病找不出因的丑事张扬出去。边推辞边跨上驴背,那驴子不等老头坐稳,踢开大步就走,启动急加速带来的惯性力道生猛,人往后要摔个后仰八叉,亏得泰森箭步蹿上扶住。这个忙帮得,让彭仲华心生感激,对于祥说出不该说的话:“请于先生恕彭某之前有失礼数,适才切脉感诸病患脉相紊乱却又强劲异常,我行医多年,容我说句失礼数的话,他等化外之人得的亦是化外之疾。嗯…”彭仲华沉吟片刻又道:“方才彭某偶拾心得虽略窥蹊跷却不敢贸然为之,算不得对症下药。” 该博就搏,该行险便行险,吃错药吃死了也比做脑瘫强。泰森言之凿凿,认定彭医生乃隐世神医但请放心大胆下药,出了问题绝不医闹! 于祥抖了抖新开的方子,满脸欢喜道:“林英雄请看,单单一样姜,穆姑娘的用煨姜,给项兄曹兄的方子用的是干姜,柴兄和你的则用炮姜…你等弟兄定能平安渡过此劫。” 彭仲华似乎被于祥的乐观所感染,也乐呵呵道:“姜分九大味十六小味,用材因症而异,走的都是一个调气去邪。” 光一个姜就细分16味药材啊,我滴里格乖乖! 中医药不愧上古高级文明的碎片化遗存,饶是姜、甘草、金银花为主的捣糨糊方子终究起了药效。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此前后半个多月众人才慢慢痊愈。调气去邪了的胶皮脑洞大开,表示经彭仲华的话引导自己似乎找到了病理。什么病理呢?穿越众身体原本适应了中国上海、北京、成都三地被严重污染的空气,现在空气质量突然由下三滥好转成特优级,呼吸系统反而不适应了,发高烧正是身体逐步调整适应过程中的生理机能反应。就跟练习八段锦、站混元桩一样,生阳气通经络的同时身体会有各种排病反应。好比给车子做豪华保养,倒空脏机油后用清洗油洗过然后更换新机油。身体全身排毒,穿越众凤凰涅盘,整个人仿佛全部更新过,感受如同腾云驾雾般的轻松畅快。 潇洒在排宿便,正哼哼唧唧着篱笆门底端空隙处露出一双阡陌纵横、老皮坚硬的光脚板,来人轻哼了两声。 “是慧芸么?稍等,我很快就好!” “等你完事了,我有话对你说。” 胶皮到相对偏僻的茅厕来找潇洒是有要事相商。她认为这次全员排病反应不完全出于对水土空气的适应。一现象能充分论证她的判断,那就是阿力没有生病。“…毕竟林云和曹少之前都是短期出差,我猜想长时间时空旅行有可能对人体产生影响…有可能影响到了基因。” 篱笆门里边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随后是享受舒畅的感叹,再是潇洒露头出来,“你跟他们说过吗?千万别说,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千万不能说。” 第17章 上山下乡、插队落户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夫子说时间像流水,其实时间更像会飞的野马,留神与不留神都不晓得时间都去了哪里。 树木爆出新芽,大地呈现养眼的新绿,和煦的太阳照在脖子里暖洋洋,风吹在脸上已不觉冷,已到春耕的好时节。爱马仕围巾显多余了,胶皮把羊绒围巾卷起塞进口袋,闭目仰鼻深深吸口混合着花草泥土气息的优质空气,再把马尾辫解开,好让钟爱的长发根根发丝都能好好享受这充斥着负离子和硒元素的润泽。 穿越前准备工作针对性较强,对于山西干旱的自然条件千挑万选出适种的高粱小麦红薯玉米土豆种子量大管饱,杂交水稻种子较少,所以第一季的春耕没有条件规模化试种杂交水稻,只能试水老赵给的单季稻稻种。 胶皮主持春播誓师大会,站上风口挥手号召:“明革全体委员们、同志们,想当年由于日寇的野蛮进攻和国民党的包围封锁,面对异常严峻的考验,毛泽东主席发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号召,号召解放区军民开展大规模生产运动。我们要成为新一代的359旅,在我们的脚下将出现施州卫的南泥湾。大家下地干活喽!” 四个观众老爷稀稀拉拉鼓过掌,他们只想做观众老爷立志于当吃瓜群众,让胶皮没想到的是潇洒居然也觉悟沦丧参与其中,表示家里那么多金条,随便拿点出来雇些沐抚司的老把式过来种地岂不更好。教员的话都不敢不听,自己更是多说无益,胶皮奋起千钧棒挥舞锄头实施驱赶,男人们被逼无奈只得不情不愿卷起袖管裤管在希望的田野上插下幼苗。 种田不是人干的活。钳工下地三小时被山蚂蝗吸掉了10血,另有突发的触目惊心,在沟渠边挖引水沟时见到许多尖嘴的小螺狮--不会是钉螺吧!他头皮发麻,大呼小叫着‘瘟神来啦’完了触电般跳脚逃离。随着钳工被假钉螺吓跑,本次学农活动就此结束。余晖中,胶皮扛着锄头走在队伍最前,“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唱!”众男人齐声吼:“农民种地(战士打靶)把家回把家回。胸前烂泥映彩霞,杯具(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括号里的原文唱词不合群,自然是不知变通的老实人钳工所云。 胶皮摘一朵路边红色的野花插在了钳工的纽扣洞上,“钳工同志,经矬子里拔将军,我代表组织授予你今天的劳动积极分子称号,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负组织的期望,在今后的生产劳动中再创佳绩。” 钳工挠挠头,“嗯--感谢长官栽培,愿为领导效力,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钳工同志,我有责任向你严肃指出,你越来越像曹少了,你以前是个多好的同志,一心一意干革命,敏于行讷于言。现在呢,把轻佻当幽默、把耍嘴皮子当诙谐,很粗俗很又粗鄙!革命的干部,要把黑染成红,怎能先被染黑呢。” 女人笑点低,胶皮被新学的不怎么俏皮的俏皮话先把自己给逗笑了。 哈哈哈--不对,姑娘的笑声怎能用‘哈哈哈’来形容拟声,应当是‘咯咯咯’。‘咯咯咯---’爽朗好听的姑娘的笑声魅力四射张力满满,激发起钳工追求美好爱情的核动力。 ‘我要给慧芸写个情诗’,钳工低头边走边酝酿着,‘有了!’ 幸福的热望在青年心头燃烧 甜蜜的喜悦挂在姑娘眉梢 带着真挚的爱情 带着美好的理想 我们来到了欢乐谷上 幸福的生活靠劳动创造 幸福的花儿靠汗水浇 我要为你献出智慧和力量 明天会更美好 这个抄袭自老歌《太阳岛上》的情诗堪称时运不济,或许是诗作者害怕自己的作品被一眼识破故而一直隐而不发,直到若干年后档案馆的工作人员在整理其档案工作中在一本破烂卷边的私人笔记里偶然发现了此作之存在,才让这首主人此生唯一的情诗为爱人知。诗句(歌词)左上方描粗加黑写有‘致爱人’,右下方记有‘1616年4月’字样 恩施山区表现为典型的垂直山地气候,颇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的诗意。春小麦、玉米、山芋、洋芋、土豆、大豆、蚕豆、大白菜、小白菜、辣椒、油菜、花生、油桐、葡萄、核桃等30种作物都找到了合适的育种试验田。胶皮支使男人们砍伐树木做成2米高密不透风的树篱以防止珍贵的种子被野兽糟蹋被人踩踏。她自此从集体劳动中脱离出来,每天去照顾试验田,记录育种培育情况保证种苗茁壮成长。累了就和沐抚司山民在田间地头席地而坐,喝口水唠唠家常,工作中有社交,社交中快速提升语言能力。唠家常自古以来是一种有效沟通且适用于各地区各阶层。一向低调为人的胶皮把善于经营朋友圈的本事带到了施州卫,没过几天就和沐抚老乡们打成了一片,由此探听到了丰富多彩的小道消息。比如沐抚土官老爷叫慕容端木字瑞汲,他本偏枝庶出不被待见,因上代慕容土官和容美司大打一仗,嫡系子孙全部阵亡,如此才有此大好事旁落在他身上。他是个好邻居,曾差人挨家挨户通告说新来的宋人是桅杆屯官家的亲戚务须以礼相待。老乡们背地里向胶皮数落这位慕容老爷为人促狭抠门又不善经营,搞得整个司城里没一条像样的街道没一家像样的店铺,整个沐抚司没一户有余粮的人家,且恶毒诅咒老头赶紧死,让长得跟花儿似的女公子慕容西兰上位了大伙儿才有好日子过。再比如沐抚司缺盐缺油尤其缺糖,新姑爷上门提罐蜂蜜包块蜂巢可顶彩礼!据说很多沐抚老乡从出生到进棺材一辈子没正经尝过甜味。 本地不产甘草甜菜,至于甘蔗,山民老农连见都没见过,在施州卫乡下,甜味来源只有蜂蜜。土家人不会养蜂,古时有勇者屡次尝试过,不是被野蜂蜇死就是赔钱赔死。当年容美司田氏祖上为给施州百姓带来甜蜜曾亲自试验养蜂,结果几年下来把家底败光,财政赤字严重到差点让容美司政府关门停摆。这是个叫人意想不到的旧闻故事,施州卫军力最甚、统治最严厉的容美田氏居然有过如此为人民谋利益的义举,真真想不到那恢弘大院里的旧主人曾经也是个萌新宝宝呢。 糖,施州卫第一大宗进口商品。此地糖价奇高,高到连中等人家都吃不起。 沐抚的泥腿子长舌妇们成天向胶皮唠叨糖的事目的性很强很明显,他们恨不得直截了当挑明:你家金山银山百万家资,舍点糖给我们吃如牛身上拔根毛。 这事怪怪的,谁告诉你们我家有金山银山了?乡亲们纷纷面露狡黠,告密说是端木老爷根据事实推理得出的被公认的准确信息:你等好汉攻取红苗巢穴所得八万官银分文不取悉数充公,若非坐拥几辈子吃喝不完的钱安肯如此仗义。 我晕!1800两银子到他慕容端木嘴里变成了八万两! 胶皮断然否认自家有钱,可人家断然不信,说整个施州卫都传开了,新来的梁山宋人常拿金子去桅杆屯兑银两,“穆女英雄,伙计们都说你家平台中空哩,里头藏了一整山的金子。是不是真的?” “假的,假的,不能再假了!亲们若不信有空来我家做客,看看我家到底有没有金山。再说了,我们家还没定下来取名梁山呢!不信谣不传谣哈!” 穿越众里只有胶皮能够胜任此外交工作,这是由她的生活经历和特定外交群体所决定。双方首先就种地一事展开交流,聊得最多的也是农耕话题,其他人不懂农事,只有胶皮出身农家从小跟着父母下地干活,理论和实践双具备。而且女人学习语言能力天生要比男人强,假设泰森等也出身农村也懂农活,男人们照样做不到现在这个局面。从心理学角度来讲,女人较感性,说话具有下沉、具体的特点,一聊便刹不住车。男人,特别是当过领导的男人说话概括性、结论性特点明显,三言两语结束,很容易把天聊死。 为了堵住传谣的嘴,善良的胶皮照办了,拿钱出来差他们中的几个老实人去施州城里买来麦芽糖、黄糖给大伙儿分了吃。老乡们也不白占这天大的便宜,劳作之余顺手伺候掉胶皮的试验田,如此也解放了男性穿越众唯恐被赶着下地的心病。更有回赠些山货特产,诸如板栗、核桃仁、茶叶这些最受穿越众欢迎。一口茶一口焦糖山核桃仁再来一口糖炒栗子,小日子美得很!吃完了不用客气,主料不值钱,问乡民们开口讨就是。如此你来我往开辟出延绵长达上千米的‘黄糖之路’,梁山(外界都这么叫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认下来)与沐抚之间以物易物的田间地头贸易红红火火。 璀璨的中医药文化告诉我们吃什么补什么。核桃仁形似人脑组织吃了补脑子,焦糖核桃仁是钳工的最爱,家中常备绝不断档。有一次他让相熟的沐抚老乡帮忙加工糖炒核桃仁,正好碰上老乡家补了又补的铁锅彻底报废,于是让人家来平台用自家的锅炒糖水。黄糖泡上热水,发现锅子底下一层厚厚的杂物渣渣,由此坐实了城里货栈的汉族黑心商家以次充好还敢卖巧价。 正直正义正气的钳工破口大骂施州城黄糖经销商,胶皮向他指出问题的关键:杂货铺老板仅仅是经销商并非生产商,源头还是那些内地的生产商,这等制劣贩劣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持续能有几百年了吧!钳工于心不忍且愤愤不平,央求胶皮设法斩断此暗黑产业供应链,替施州卫的老乡们报仇。此事不难,胶皮答应下来,她计划把甜菜种植普及开来,把汉人奸商们的饭碗给砸个粉碎。 ‘黄糖之路’贸易还包括廉价劳动力的的雇佣,其中最重要一项莫过 换厨子了。 原来负责给穿越众做饭的是之前上平台相帮盖房子的一个女汉子,房子盖好后因为平台上缺个烧水做饭的就留下来帮厨。这位每天从桅杆屯急巴巴过来烧好两顿饭后再急匆匆赶回家,完完全全的任务观点敷衍了事,她把在桅杆屯做大锅饭食堂菜的风格完美照搬,做出来的饭菜连阿力都要倒胃口。如今胶皮和沐抚乡亲们混熟了,轻轻松松找到个烧得一手好菜的十三岁女大厨,一天做三顿饭,每月工钱才三百文,简直是义工志愿者了属于是。有便宜不占猪头三! 不过,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对方父母也在欢天喜地碰到个傻缺东家:原来沐抚司最不值钱的就是劳动力,就女娃子这点活给个七八十文钱就打发了,还可以拖欠,拖上三五个月也属正常。 另一件长工活肯定就是种地了。以前乡亲们给搂草施肥算帮忙性质,这回把雇佣关系给正式确定下来,从此男性穿越众们正式脱离农活,个个喜不自胜。工人师傅辛苦不辛苦?也辛苦。可比起农民伯伯来真不算啥! 埋在壁炉灰堆里的土豆散着扑鼻的芬芳,蕨菜炒腊肉入嘴满口喷香,土家竹筒糯米饭和糯米酒焕发出难以抵挡的美味。大伙儿喝着小酒吃着美食正有说有笑着,小大厨现身于门外,身后跟着一串的半大孩子好奇而又怯生生往里张望着。 哎呦,一堆小客人上门来了。 沐抚的孩子们从小厨子口中得知梁山土豪家有不烧油不费蜡的灯,就让领着过来看新鲜。孩子们看完家里大人口中的‘小太阳’也没空手回去,钳工把一堆即将过期和已经过期的士力架、压缩饼干分给了孩子们。“甜的,很甜的,拿去吃吧。” 第18章 荒唐之路 如今天天有可口的热菜热饭,谁愿意吃那些破玩意儿。当垃圾扔掉有些可惜,正好发挥下余热用来建设睦邻友好关系。呼啦,这群破衣烂衫光腚赤脚头发沾着泥巴嘴唇糊着鼻涕的小孩们把钳工众星拱月,完全忽视了0.5-1米的正常社交距离,慌得他把甜食撒地上突围出圈。此举被胶皮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刹那间莫名又博得了她的肯定与青睐:这川娃子有爱心爱干净,还挺会过日子呢。 打发走小孩,一屋子的闹腾安静下来。钳工去找刚才搁在桌子上的多功能剪,里头有个小挖耳勺,毕竟川人有掏耳朵的好习惯。找了一圈问了一圈都说没看到,不消说,肯定是被刚才孩子堆里某个手脚不干净的给顺走了。你个倒霉孩子,哪天被老子查出来定不轻饶!气得他凭空虚指山下大骂一通。接着想去逗阿力,却见阿力趴在胶皮腿上睡觉,爪子很不安分地搭在了她胸脯上。而胶皮也在呼呼大睡,睡梦中将手压在阿力爪子上还露出满意的微笑。乃是这两位不胜酒力,晚饭都喝了点米酒,度数不高却有些后劲,结果都倒了。 “不堪入目!”钳工暗骂,真想甩阿力个耳光维护自己的地位。” 太阳能蓄电池显示电力剩余95%,完全拖得起较大功率用电器。800万美刀的太阳能薄膜电站物超所值,大太阳下晒一天能存下30度电,碰上阴天多云也能整个5千瓦时。曹少招呼哥几个一起玩把星际以度过这漫漫长夜。钳工欣然受邀,入席之前不忘友善地移开阿力放错地方的狗爪。 4人打开电脑联机玩星际,2v2。自家兄弟玩游戏图个欢乐,挑个宏图无限矿可少费些脑子抢地盘,一门心思爆兵拆塔岂不简单粗暴快人心。钳工眼快心快手快是为键盘侠,和老弱的潇洒一队。二人商量好三攻不防,全部经济统统用来叠兵营,出一水儿的虫族小狗狂啃曹少堵在路口的人族机枪碉堡。路口狭窄,前军堵中军、中军挡后军,攻击部队施展不开。人族依靠碉堡争取到炮火支援的宝贵时间,坦克集群变形后竖起大炮,一摊又一摊小狗在重炮下化为齑粉。初级兵种不经打呀!趁敌主力攻打曹少而后方空虚之时泰森派出两队神族叉叉轻轻松松拆了钳工老家。 队友新学的星际,萌新宝宝不会微操。可以说钳工是一打二,不服。“曹少你怎么老被泰森利用当炮灰!堵路口太下流,再来。” 再来就再来,再来你还是输! 曹少仍旧人族,因为他只会打人族。钳工这回选了神族,第一时间派出农民探路,探到路口在修房子便确定了曹少位置。不开气矿,手速加快,集中资源出叉叉。这回终于赶在封路口之前无视地堡火力直接扑到主基地杀灭scv意图毁掉曹少的经济。然鹅!菊花周围一圈横七竖八的建筑,叉叉被迫顶着枪兵火力绕来绕去一路失血,6个叉叉在枪兵和scv的围攻下化为一缕缕蓝焰。待他后续大队人马赶到时,路口已被房子和地堡封死。 强攻,死守。叉叉前赴后继打烂路口房子和地堡再次杀到基地,却被曹少操控枪兵保持距离转着圈打。最后终于把枪兵打光,人族基地升空,scv逃进泰森家里。钳工积攒第三波叉叉加龙骑进攻泰森,大军走半道上发现家里出大事了。泰森空降4个金甲虫一通输出,这神族金甲拆房子猛如狗噻。 进攻受阻加后院起火,对手没得玩了。曹少大叫,“钳工你打不打gg!” “不退!”钳工往潇洒家里一看,我靠!满地的科技就是看不到一个能打的兵。“潇洒哥,老子服了u!认输吧。” 他嗓门大了些,阿力半睁开眼,卷着舌头打个哈欠继续入梦。胶皮也被惊醒,撅嘴骂道:“吵到我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下地。” 潇洒顺从地合上电脑伸个懒腰,“人族前期火力弱,堵路口是为正道。地图打的是富矿,梁山可是贫矿,我明天收拾收拾出去找水晶去。” 众人仍停留在星际世界里。在星际世界里开矿乃第一要务,有了矿才能爆兵,有了矿才能攀科技,有了矿才能玩各种的花活。潇洒要去开矿的说法得到了一致认同,地盘已稳定下来是时候派个scv出去探探路了。泰森向潇洒传递温暖,他不放心潇洒老胳膊老腿地一个人钻山越岭,万一碰到豺狼虎豹怎么办?大家心领神会泰森真实意图,纷纷表示有阿力跟着就好。 潇洒到底还是与泰森和阿力结伴而行了。泰森头戴mlb棒球帽,上身jeep冲锋衣,下身jeep工装裤,脚上穿north face户外登山靴,背上samsonite登山包,嘴含水袋管,手中登山杖。这位户外达人玩徒步呢。胶皮放心不下阿力,叮嘱泰森打到野味别自己吃肉只给阿力啃骨头,记得分点肉给阿力。也放心不下潇洒,“岁数大了照顾他些,注意团结。” 泰森点点头,问道:“你觉得钳工人怎样?有没有可能把这个中立派争取过来?” 曹少略一想,说道:“争取过来不难,简直是天注定啊。男的姓项女的姓穆,项目合在一起的,项穆本一家么。” 莫名打了个响亮喷嚏,钳工揉揉鼻子暗道:“啷个在背后戳我噻!” 钳工,既老实又不老实的男人。因为漂亮姑娘一般不会喜欢木讷憨厚的实诚汉老实人,而胶皮是否算是个漂亮妞真的很难说。 根据人脸三庭五眼的标准来判断,她有个很显着缺点:嘴巴太大!一定程度上五眼纵轴比例尺不甚协调,尤其土生土长中国人都不认同美西文化中大嘴美人之说。忽略掉大嘴后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吧,皮肤的白皙度比不上出门涂防晒霜打阳伞的城里姑娘,在乡下出身的女人中皮肤却又白得出类拔萃。青春期发育时改革开放才刚开始,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天天吃咸菜加盐水蚕豆导致她营养不良从而身材不高挑胸脯不发达(尺寸在中位数水平以下)。上身与下身等长,即使穿修身牛仔裤也加工不出大长腿来,穿高帮皮靴后又有所改观。于是乎先天不够后天补,胶皮懂打扮会打扮更舍得打扮,是个时尚潮人。世上有那么一种女人,长得不出众但却风情万种。泰森曾对胶皮有过公正评价,看到胶皮就想到《暗算》第二部里那个数学家黄依依,发起嗲来能治男人肾亏。关键在于胶皮只对心爱的男人发嗲,她具有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小资产阶级的做作,要让她接受掉毛凤凰不如鸡的现状还得给她些时间。 呆头鹅属团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泰森和曹少还未卑鄙到教唆胶皮搞色诱,他们有道德底限,他们认定潇洒不能缺少上海三人帮就像上海三人帮不能缺少潇洒。 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小红书里的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穿越众5个人并无例外地分成了左中右三派,各取所需相互依赖继而团结的集体,也可能是松散随时会解体的联盟。 按照泰森临行前的交代,留守人员围绕平台进行给排水、粪便垃圾处理、生活污水处理、道路交通等基建工程。首先把鲤鱼背弄弄好,沿山脊整修谷底到平台的台阶。台阶本是土匪修凿,现在便宜了穿越众。招募壮劳力一天干5个时辰给30文钱管两顿饭,钳工去到地头只喊一嗓子便顺利招来20个沐抚青壮帮忙干凿石头挖灰坑等重体力活。难得有外快赚,乡亲们趋之若鹜,一时间平台上劳动场面轰轰烈烈。几天后小大厨报告说米缸空了!施州卫最好的米俗称灿米,烧出来的饭喜欢闹独立,一粒是一粒吃在嘴里没粘性不抗饿,跟大米没法比。可即便由此心理准备,稍稍一算仍惊讶于沐抚土家乡亲个头不大饭量巨大,一顿能吃半斤饭。小大厨却不以为然,报告说汉人有钱能早中晚三餐,施州卫土家百姓从祖辈起就过的苦日子,一日二食,帮工们一夜加一早上空着肚子,就指着平台上的这两顿好生祭自家五脏庙。 开出去的条件不好收回,抱怨沐抚乡亲放开肚子吃大户也没有用,现在到了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向桅杆屯买粮。 负责掌管钱袋子的大内总管曹少放言有生之年再不愿看见赵寿吉的嘴脸,因为这副嘴脸对他而言有强烈的催吐作用。他把金条切下一小块交胶皮贴胸脯肉藏好,让她拖着钳工去桅杆屯走亲戚。 穆、项二人到桅杆屯时正好碰上之前帮忙盖房子的几张熟面孔,领着参观了一圈大明军营后坐进百户办公室。老赵去施州城开军事会议,三两天里赶不回来,于祥热情接待了他们。听说是来匀粮,热情中立刻参杂进冷漠。“前不久不是才买过粮吗?这么快吃完了!” 胶皮不喜于祥变脸,懒得去解释,反问道:“你若不肯卖,我们多走几步路去施州城购粮。” 钳工怕事情闹僵,便把工匠小工们个个比廉颇还能吃的事详以告知。 于祥闻听连连苦笑,“你梁山出手如此阔绰,此等好事为甚不来照顾我桅杆屯的弟兄们却去便宜了沐抚。实言相告,历来施州帮工只支钱不管饭。”他负手兜圈考虑半晌道:“匀粮不难,本书办自可做主。只是施州卫向来缺粮,当下青黄不接,粮价可不低哩。” 不就想讹点钱么!胶皮吃过198块钱2公斤装日本新泻县进口大米,桅杆屯牌糙米比之便宜多了。用戥子小秤称了金子,重2钱7分1厘6毫。于祥的秤没做手脚,和钳工称重的10克相符。于祥对二人给出的金子成色一贯满意和信任,却在金银汇兑汇率上死咬住兑换1两9钱银子不肯松口,之后又在粮价上狠狠宰了一刀,按市价1两银子换2石米。整场交易用10克纯金换了700斤去壳糙米,且不能一次性给足,先挑400斤回去,余下300斤十日后补齐。体谅到文化人力气小,由桅杆屯出人把米扛去梁山没让出脚力钱,也算免物流费了。 教员曾一针见血指出:中国的知识分子不外乎两类:一类是读书越多越糊涂;一类是知识越多越反动。于祥是第二类典型,读书最多坑人最狠,胶皮跟他做的那次亏本买卖之后经常被用作羞辱她的硬材料。 钳工不要这个人情,此行有沐抚帮工客串的脚夫随行,人就在大院外候着。于祥一听便哇呀呀叫唤起来,连连声讨钳工对沐抚的人偏听偏信,梁山与桅杆屯之间往返一趟挑担就顶一天的人工,如此太便宜他们了,坚持让潘嘉园几个人帮忙送货去梁山,不由分说差个大兵把沐抚脚夫给赶走。将客人送出大院,于祥不忘再三叮嘱:“以后再有工程需要人手的务必先行知会桅杆屯,这边一天定量10两米绝不多吃。” 第19章 新人来投 于祥派出的挑夫队老的老小的小,挑不动担子走不动道。钳工一路蜗行一路算计,算下来确实是桅杆屯的人工便宜些。却听见潘嘉园肩头上的扁担‘吱吖吖’响,再一看,见他正含笑不语。钳工最恨被人取笑,“算不清楚恼火噻,老潘你笑个魂。” 潘嘉园听了个真切,便把实言相告:“听我的,切莫轻信于祥那厮。沐抚的也不是啥好货。沐抚当家的把两家互通喊作‘荒唐之路’,荒唐的那个荒唐哦。”--“二位头领,嗯--,如何张口为好哩?叫做财不外露啊!”--“施州八百年老规矩,支钱不管饭、管饭不支钱。有件事传遍施州卫老少皆知却只瞒着你等,可知头领们算给沐抚帮工一人一天三十文的工钱一子不留都叫老慕容给收刮了去。你等被沐抚的刁民给骗了,被慕容老头给骗了。” 梁山髡发地主家二傻子的名声在外,‘荒唐之路’路人皆知!打脸胶皮,赤裸裸恶狠狠打脸胶皮。她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黄糖之路’竟落得个如此口碑!脸‘唰’一下就红了。 潘嘉园完全无视胶皮情绪反应,接着补刀,“听说前些日有土夫子来兜售古玩,你穆头领二话不说豪掷重金购下一把商王青铜宝剑,可有此事?” 胶皮羞得恨不得把脸埋土里去,不敢多嘴半句,心里头给那个骗子设计好台词:傻女人,你先掏钱买,钱到手我再告诉你是商周的还是上周的。胶皮脸颊上的火烧云触发了钳工的灵感,不,情商,触发出情商来。更有可能是恋爱中的男人比较关切自己心爱姑娘的感受吧,呆头鹅摇身一变成鬼精灵,试着捏住姑娘小半边手低声劝慰道:“黄糖就是黄糖,绝不荒唐。慧芸你的黄糖之路好比政府对南非洲国家等第三世界的经济援助,着重发展友谊放眼未来,要不然咱新中国能被黑哥们联手抬进联合国呐!” 姑娘的声音很小却富含感激与受用,“嗯,我就是这样考虑的。我们松江老家有句话叫做财散人聚、财聚人散。” 钳工点着头,看到心爱姑娘的情绪好了很多,不免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关注收藏加转发再换个账号再来个一键三连自我表彰下。接着竟有惊喜降临,脸颊上接收到姑娘赠予的短促而温热的一吻。天哪!这有好久没闻过女儿香了嘛! 项一多加油,加油项一多!钳工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原来用点心思的话泡妞把妹并不难噻。他强烈预判热吻+湿吻很快就会到来,他心情大好,高声答应着潘嘉园道,“晓得喽,以后我们再有啥活一定先想着桅杆屯。” “如此便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哩。只是于祥的话要听仔细,不可胡乱答应他。” 你潘嘉园是不是和于祥不对付啊,老说人家坏话。再稍稍一想便认清了于祥一肚子坏水,钳工为自己的敏锐高兴,“知道,于祥狡猾狡猾滴。10两米和1斤饭有啥区别嗦!” 潘嘉园大笑,竖起大拇指,“任谁都骗不过项头领哩。” 祝贺你钳工。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冥冥中醍醐灌顶,你社会科学上的造诣一日千里扶摇直上! 远远离开了桅杆屯,潘嘉园把粮担卸下肩膀,恭恭敬敬将钳工和胶皮请到路边,欲言又止做扭捏作态状。问过方知是老赵让他做个逃兵去梁山入伙--居然让他投梁山! 不居然也不奇怪,刚潘嘉园不是露出过口风了么:梁山髡发地主家二傻子的名声在外,施州卫人尽皆知!谁不想去福利好待遇高的单位呢,我梁山便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老板’。 如潘嘉园抱怨,他在老单位的饷银实在养不活全家5张嘴。胶皮觉得你潘小旗是不是只重钱财不论情怀!在后世她也算得上是高知了,工资收入也养不活5个人,这事很合理啊。潘小旗急得大喊冤枉,告知潘家的恩格尔系数高达85%强! “哎呦,慧芸啊,老潘讲的养活5张嘴和我们认知的养活5个人是两个不同概念好伐!”钳工为了替潘嘉园说话,不惜放弃母语改用洋泾浜的上海话取媚胶皮。‘养活5张嘴’指的是保证全家不饿肚子,‘养活5个人’包括父母打麻将输的钱、参加夕阳旅行团的开支、子女上辅导班的教育费用、房贷、油钱… 潘嘉园和胶皮本次古今思维碰撞和马、曹二位老板之间关于‘消费’之争有些类似。马老板表示我国拥有巨大的消费市场,他所说的“消费”涉及范围广,比如在他的被美国犹太资本控制的*宝上买包康师傅老坛酸菜面在他眼里就算消费。玻璃大王曹老板则认为中国人消费能力不足,14亿国人中只有不到3亿人拥有消费能力。21世纪的消费并不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维持人类基本生存的必要花销。真正的消费是在解决温饱基础上进一步提高生活品质、满足更高精神需求的花费。曹公的理论有数据支持,公开数据显示:2019年美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6.1万亿美元,中国5.9万亿,美国比中国多出2000亿美元。也就是说,全中国14亿人的消费能力不如美国3.3亿人。数据说话:人家漂亮国特么就是世界最大单一消费市场。 马贴金,曹揭短,然而谁黑谁红一目了然。 不过话要说回来,成年人的世界不会这么简单。漂亮国为何能成为世界最大单一消费市场呢?真的因为米国人生性豁达随便买买买?疑惑卯吃寅粮无脑消费?不是的!真正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美元之所以成就其世界通用货币的地位或者说维持住美元霸权地位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国际贸易逆差,需要不停出口绿钞美元向全世界进口商品。玩到最后,漂亮国家里产业凋敝只剩绿纸了。 用纸就能换来冰箱彩电大沙发,不爽吗? 爽,但后患无穷。 面试流程还得简单走一下,几句问答之后了解到潘班长也是个可怜人。孩提时代父母被倭寇(宁波汉人海盗)残余流毒所杀,孤苦伶仃的十四岁少年只得投军跟着老乡赵寿吉混,因在一次作战中行军延误而遭重罚,随老赵贬到施州卫这个鬼地方受苦受难。没错,施州卫之于汉人等同于西伯利亚之于俄罗斯人、三亚对于苏轼,乃是穷山恶水烟瘴之地。这里喀斯特地貌好看可不长庄稼!几个月来,胶皮亲眼目睹了施州卫的穷,特别是土家族底层百姓的穷。刚来的4月份天气还凉,自己身上的冬衣都不曾打包压箱底,在田间劳作的时候亲眼见过进山挖野菜采果子的土家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单衣单裤,头发似打生出来就没洗过,一团团结成块。负责任地讲,少数民族同胞可是被汉族欺负惨了,被压迫龟缩在贫困山区世世代代挣扎在温饱线。 想到这里,胶皮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啊,只要军屯不要来为难我们。” 潘嘉园大喜,招呼一行人都围拢过来行大礼,慌得胶皮连连躲避。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5人挑夫队是一家子。 会不会触犯大明律,窝藏逃兵该是重罪吧?钳工生怕惹麻烦,要问清楚明朝户籍保甲制度是不是也像后世的食品安全法一样有名无实?请稍安勿躁。据老潘交代,明末是出了名的无政府状态,只要不聚众造反,千户所没那闲心管跳槽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钳工兀自不放心,又问你潘嘉园该不是赵寿吉派来的卧底!这种破事结义长兄可没少干。唐明皇当面问安禄山你个胖子是不是想造反,你说安禄山能承认嘛!胶皮来不及出手捂住那傻小子的嘴,只得背过身不敢审视老潘脸上无比的惊诧莫名。老潘把吃到的惊诧正在设法吞下消化,这时他老婆李氏站出来透露说乃是赵寿吉慧眼识英雄,判定梁山头顶霞光脚踩祥云乃大富大贵之相,便放最爱的心腹也就是自家老公过来吃口饱饭挣个前程。 “我全家在此,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潘嘉园随之发下毒誓。 对方都赌咒发誓了,就别疑神疑鬼了。胶皮笑眯眯道:“我刚才还在骂于祥派老弱妇孺当脚夫,原来是你丈人丈母和老婆小舅子,全家都来投奔。老潘你--今年贵庚?” “二十八。” 才28!你这面相可是相当成熟呐。 胶皮接着问,“那,你在桅杆屯一年挣几两银子?” 老潘,还是客观来哉称呼为小潘,小潘银子见过不少,办差时经常瞻仰盖有官印的银锭,所以他见过钱,如同银行柜面人员。他又是可怜的人,可怜到小三十的人自来到桅杆屯之后正经没挣到过银子。只听他支支吾吾道:“早年从军浙兵时倒也衣食无忧,自来到屯所饷银所得甚少,额外要种粮打猎砍柴捕鱼方勉强老小糊口。” 猎头赵寿吉隐身,不代表他不为客户争取该有的利益,这层人情世故大家都懂。潘嘉园是小旗官、赵的心腹,半个自己人,过来势必要许以高为加以善待。正常情况下跳槽肯定要向新东家拔高虚报原有工资收入水平,如此有利于开到更好的薪酬,而潘嘉园却自曝家底,就冲这份难得的实在也不该亏待于他。只是梁山上动嘴的不缺,动手的奇缺,新人来了还是得从底层基层做起。以后平台上的脏活累活都你家的事了! 新人是个好劳力,上了平台挑泥拌草搭了个土坯房子安顿下来。胶皮拿来消毒液给房子消毒,关照潘嘉园一定不要怕冷,全家下云龙河好生洗个澡。再让小大厨烧了桌菜给潘家接风洗尘,席间匀出些衣物相赠。潘嘉园老婆李氏比丈夫大三岁,身材修长骨感,浑身冒骨气。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一大家子受了恩惠便图谋回赠,见穿越众睡觉用的睡袋单薄,自说自话把自己仅有的首饰--一个银簪子(结婚时丈夫所赠聘礼)去城里换来棉花和被面给穿越众弹棉花做被子。而她全家只有两条6斤被,晚上睡觉不脱衣服,将被子横着盖。 昨天大太阳,新被子晒过后散发着好闻的太阳的味道(据说这味道实质是被烤死的螨虫散发的尸臭)。胶皮感动之余告诉李氏,睡袋是零下20度的,看上去单薄实则填充的鸭绒,比新打的十斤被还暖和。心意领了,被子请收回去自用。看到睡袋被面上钻出的小撮羽绒,李氏心里就全明白了,曾见过四川那边有人把鸭绒缝在衣服里御寒的,只是从未想过做成被子,是自己不领宋人行情。 这对夫妻可谓强强联合,当为金玉良缘。 男的能打,无形中为梁山树立起强者形象,为山寨带来不少好处。第一件,他上山不久便有沐抚老乡把钳工失窃的带挖耳勺的多功能剪主动奉还。第二件更要大讲特讲大书特书。 这天,一家五口人拉扯着彭仲华彭郎中上平台来指名道姓要钳工出来说话。看架势听口气是来吵架寻仇的,爷爷和父亲手里操着割草的镰刀,来者不善!胶皮和曹少躲进屋子,钳工也想躲进去把门锁上当缩头乌龟,对外架不住仇家叫骂踹门气焰嚣张,对内被曹少怂恿:“你是当事人却闭门谢客,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哩。” 脸皮不厚的钳工豁出去了,操起板凳出门迎敌。 一家老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领着个满脸憔悴的小孩向钳工讨要公道。言称是你钳工给孩子下毒,孩子吃了你给的饼结果肚子胀成个圆球,疼得满地打滚,幸亏有彭郎中一顿按揉加巴豆催泄才保住小命。 钳工对彭仲华大为不满,质问道:“中原兄,你我可有过交情哩。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么,我项一多怎会害人!你莫冤枉我。” 彭仲华一脸无奈,他也是被强行押来当证人的。不过,从孩子拉出来的稀里确实能辨别出是吃了你家梁山的食物才遭此大难。医者仁心,彭医生良心,一切以事实为依据。他叫苦不迭是说给两边听的,“我就三番四次好言规劝,该不应存心故意要害你家娃娃,此间定有误会。” 那孩子很有良心,记吃不记疼,不肯恩将仇报,却被长辈逼着指认凶手,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吃了钳工给的饼之后回到家中便疼得死去活来。 记起来了,之前确实给一群小客人撒过狗粮,有可能过期食品吃坏肚子。不过这都过去个把月了,谁知道这孩子是吃了什么别的不洁东西导致食物中毒。现在过来翻老账摆明了就是见泰森外出未归觉得梁山没了恶汉凶人了便好欺负。关乎人命的事情坚决不能承认,“你家孩子是不是河虾西红柿一顿同食了?” 啥西红柿,没听说过。土家人一脸懵圈。彭仲华帮理不帮人,阻止钳工胡说八道:“一多兄休用食材相克推脱,咱施州卫哪有你说的甚么西红柿哩,或与土豆一般为你家独有,土豆已识西红柿未见。” 那头的胶皮隔窗喊话:“番茄在中国还没广泛种植开呢。” 当爹的还能收住脾气,那个当爷爷的却是个狠人,认为钳工在胡搅蛮缠,火冒三丈掉转镰刀用刀把子去敲钳工脑袋,“汉狗子看打!”。 第20章 男的能打、女的能侃 钳工头铁骨头硬,用我铮铮铁骨生生接你一招又如何。 “哎呀!”硬接此一击,感觉还是有点疼。那老头一击得手便战意爆棚,正要再打,这时一团黑影以迅雷之势窜入,但见那老头跌出三丈开外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战神你可算来啦,大侠你终于及时出手啦。 潘嘉园面无狰狞之色,口不出厉声威胁之言,只是伸手团团一指,仇家吓得二话不说背起老头落荒而逃:“潘小旗,得罪得罪!” “你,彭仲华,回来。” 跑出小半里地的彭郎中只得乖乖回转来,双手护住脸哭丧着求饶喊冤。潘嘉园喝道:“老小子长腿善跑!把手放下,爷不打你。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两头一对账叽里咕噜搞半天才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原来那孩子能抢,人堆里一人抢了两块压缩饼干。葱油味压缩饼干又香又甜,半道上就干完了。两块军用压缩饼干啊,足足400克,放水里煮能满满一大锅子!吃不死你才怪。 说完男的说女的。女的能干,杀价狠人。李氏一来,‘荒唐之路’回归公平之贸易本色,直接反馈是猕猴桃干、核桃仁等零食吃不完,喂阿力都遭嫌弃。也苦了小大厨,先是从大厨沦为切菜洗碗砍柴挑水的小工,不久之后再从小工沦为失业人士。辞退员工是需要理由的,李氏的理由或者说找茬吧,认为小大厨嘴巴太大太快,说得说不得的都要开新闻发布会广而告之,有损山寨正面形象。比较典型的一件事,她把阿力偏爱红烧五花肉和糖醋小排的事情到处宣扬逢人便讲。你想,土家人饭都吃不饱,土豪家的狗顿顿有肥肉吃,搞得梁山在沐抚群众心目中无异于‘朱门酒肉臭’的无良劣绅。面对小大厨全家老小十几口的苦苦哀求,李氏完全心不软,明确指出梁山是有钱却绝不当冤大头。你们便宜占够了,要懂得知足。如此可苦了穿越众,自李氏掌勺伊始便重归啃猪食时代。这个女人吧,浙江菜做不好、施州菜又看不上,如此每每到饭点便是苦难时刻! 密接没几天,穿越众皆以为老潘肯定是个气管炎。这李氏性格豪横,没有她看得惯的、没有她管不到的。这天又擅作主张让丈夫打了三张木制高低床搬进别墅让穿越众到床上睡觉,只因她实在认为好人家绝对不可以打地铺钻睡袋,没有床不能成其为家,只有流民乞丐畜生野兽才席地而睡。 一个能打一个能侃,外头碰到点事时吵架输不了打架不会输,可谓珠联璧合绝代双骄,可也有专克这对夫妻的人和地方。 夫妻两个挑着300斤粮回来了,李氏的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哭过一场。 “怎么了,和老潘吵架啦?”胶皮拉住梁山的女宝呵护有加。 “我夫妇二人无能,斗不过于祥,没能替咱梁山讨回公道!”说着‘呜呜’地冤枉鬼叫起来。 潘嘉园叹着气把粮袋解开深挖下去捧出把米展示给胶皮看:“余下的300斤米里掺了好些糠皮。” “老赵知道不?” 潘嘉园低头,勉强替老上级说句好话:“桅杆屯钱粮向来让于文昌管着,军爷一般不来过问。”接着话锋一转有不算好消息的信息转告:在桅杆屯闲聊时老潘说起了压缩饼干吃撑事件,此事引起于祥的警觉,他以为此事并不简单,背后应是受沐抚老慕容指使,玩的是代理人挑衅游戏。这事很能说明问题,大概率试一次测试一次火力侦察,大致表明了沐抚司对梁山不欢迎的态度。 不过呢,老赵不以为然,沐抚和桅杆屯向来交好,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沐抚此举不过是派人摸个底探个路,不值得大惊小怪。 到晚上说起此事,胶皮觉得沐抚老乡对自己和梁山相亲相爱一家人似的,哪里来的敌视。别听于祥那厮危言耸听,坏人有且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于祥。她举拳发誓:“到秋播季一定种上我们自己的稻种,1两银子1石再高价返销桅杆屯,气死于文昌!” “对,气死那个奸商。”钳工帮着胶皮骂人,两人相视一笑。胶皮的笑容如此动人,让钳工想了很久想出‘面如桃花’一词相赠。因为爱人同志不再肤白如雪,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浮出两片红色的健康云, 白里透红的,好好看! 曹少倒觉得于祥睿智,“坏就坏在黄糖之路上小恩小惠不断,你胶皮跟沐抚老乡相亲相爱。他老慕容肯定要问:汝意欲何为?你几个意思啊?你胶皮走群众路线,他土司老爷傻呵呵看着治下百姓跟梁山打成一片啊?换我我也提高警惕。说句不好听的,他沐抚如果实行一人一票的普选,明天沐抚老大就该姓穆了。跟着慕容家饿肚子,跟着你胶皮有糖吃,你说选谁当土司老爷?” “呦,听上去颜色革命似的。” 曹少一拍大腿,“真让你胶皮给说对了。你知道为什么美国犹太党拼了命地全世界贩卖多党制、选举制,把‘民主、自由’这么好的词给玩废了,这是给金钱政治铺路呢。颜革么,不新鲜。”--“钳工,对战一盘如何?”晚上无事可干,曹少又不想早早睡觉,央求钳工陪着打把星际。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拉曹少来到屋外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呀,今天的月亮挺亮的。” 曹少立马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抬起屁股要走,“要赏月你找胶皮,本人无此雅兴。” 钳工一把将他摁住,“你告诉我,胶皮父母都是干啥子的,几个兄弟姐妹,家庭条件好不好…” “她家老头老太…”发觉路数不对,怔怔道:“这些信息还有用吗?” “我怕慧芸家庭条件太好看不上我。再说你们上海人排外,原时空的习惯总归要影响到现在的,或多或少噻。” 至于说上海人排外不能说完全没有,仅存的一丝丝也只龟缩在婚嫁市场苟延残喘。以曹少对胶皮父母的了解,这俩乡下人大概率不太能够接受独生女儿嫁给一个四川人,尤其这个四川人长得跟矮冬瓜似的。父母反对又能如何呢?有本事过来棒打鸳鸯散呀! “胶皮呢,是个好女娃。正直,有正义感。要说缺点呢,胆小如鼠、臭美,小资产阶级情调泛滥,是个圣母婊。” 此言不敢苟同!女人胆子小是优点,所以得有男人保护;爱打扮是女人天性,天性使然不算缺点;小资情调也有可爱的一面;至于圣母婊确实挺恶心,不过,这个小事一桩,相信在明末这个残酷的社会环境中任何高举假仁假义和驰名双标的伪君子圣母婊都将被历史的滚滚车轮碾压粉碎。 胶皮肯定还是有缺点的。美国民间有谚语‘男人不向带眼镜的女人献殷勤’,用简洁的四川话表达:四眼田鸡丑嗦!博士伦的广告对此有生动诠释:原本不被男人待见的四眼田鸡妹妹带上日抛型隐形眼镜后如同十级美颜过的网红,粉丝无数大受欢迎。 “戴框架眼镜既不方便又难看,不然我们为啥子把岛上的那些喊作岛蛙、呆蛙、绿蛙噻。” 曹少并不十分赞同钳工的审美和观点。一者女人戴架梁有知性美,二者把那群数典忘宗之辈比作蛙蛙应当出于嘲讽他们坐井观天,岛蛙里可有不少美人呢!比如青霞姐姐。“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好,娶了胶皮你就得守着她一个人过一辈子。上海女人作,强势,绝对容不下你娶二房三房。”曹少拍钳工的大腿宽慰道:“话说回来,此事亦有解。咱明的不行暗着来,青楼、暗娼,将来再搞几个秘密据点养上一堆外室,兄弟们都会帮你的。” “格老子,给老子滚你妈的蛋。”义愤填膺之下,一口火辣辣的川音川味喷薄而出。 为了吃上自己的大米,为了报仇雪恨,胶皮再行开垦灌溉了5亩荒地,与第一波匆忙上阵不同,这次开垦的稻田被寄予厚望,因此育肥很重要,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梁山田产就在平台下,天然有机肥是宝贵的,不能浪费。在稻田边挖个积粪池,用掏空的大竹子接成管道,把有机肥从厕所引到田边,再烧草木灰覆盖,混入干草拌上。最后一个步骤:踩厩肥。 碰上沐抚司连开三天全员大会,叫不到小工。潘嘉园和他小舅子李大郎不待吩咐卷起裤管就要跳进污秽里。胶皮横眉拦阻,气呼呼道:“你们不要动,动了就是和我穆慧芸过不去。凭什么非得是你们,今天我偏要那两个干。”她边卷裤腿边盯着那两个喝问:“你们干不干?”说完带头走进臭烘烘滑腻腻的厩肥中。 钳工迈出半步,见曹少硬顶着不肯就范,于是东张西望着看看风头再作决定。 “项一多,你贼眉鼠眼的想干什么。”胶皮真生气了,双眼要喷出火来,她实在看不惯这两个自诩为现代文明人凌驾于古人之上一副主子的丑恶嘴脸。人格是平等的,放下你虚伪可笑的优越感! 今天躲不过去了,臭女人来真的。曹少无可奈何对钳工说道:“我说了吧,她正直,正义感爆棚。”把手指插进鼻孔,学胶皮的样子踩了起来。钳工心思另有它用,不似曹少那般被厩肥恶臭和难以言状的滑腻折腾得的万分恶心,他正酝酿人生第n封求爱信,此时此刻有了新的素材以及仰慕穆姑娘的崇高理由。 吃过晚饭,钳工向胶皮道歉,为今天午后一度抗拒踩厩肥伤了好姑娘的心而道歉。但是姑娘请别误会,非为嫌脏怕累,此举与当年组织知识分子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无异,是对掌握改造自然能力的知识分子的瞎折腾、对人才极大的浪费、对科学知识的不尊重。当然,人才特指胶皮,不是自己。“慧芸你安心搞尿素,脏活累活我承包了。” 是的,有机肥效能低,要想庄稼丰产,化肥,一万年也得搞出来。明末粮食储备比新中国核弹核潜艇更具国防战略意义。可以想象,堆积如山的粮食在灾年将具备何等的战略威慑力!记得那个着名的犹太资本利益集团优秀代言人、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经说过:谁控制了石油就控制了所有国家。谁控制了货币就控制了全球经济。谁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人类。 犹太人不光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最适合粮食作物生长的土壤是黑土地,世界三大黑土地分别在乌克兰西部、美国密西西比河流域、中国东北平原。尤以乌克兰拥有世界最大的黑土地,面积190万平方公里占世界的30%,号称欧洲粮仓。那个犹太影帝泽连斯基眼见乌克兰颓势尽显迅速以市场估值的百分之一的价格将乌克兰黑土地贱卖给漂亮国犹太资本集团。卖国卖得真特么爽!犹太人的算盘啪啪响!你想,世界三大黑土地的两个被犹太人控制,地球人还不得给犹太人跪下啊。 话说新中国成立之后粮食问题始终萦绕不去,在相当长时间里农民想要日常米面三餐管饱仍是奢望,直到1978年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开放后才逐渐解决了吃饭问题。那么真是包产到户解放了农村生产力?真是政策到位使得粮食连年丰收?那不过是宣传罢了,真正原因是到了80年代中国化肥产量上去了,从而粮食产量上去了!理解这个问题很简单,你去大一点的超市看看那些不施化肥的所谓纯天然纯绿色大米或者面粉,就那么一小包卖多少钱。 所以,欲解决吃饭问题必先解决化肥生产。 第21章 土豆显神威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爱情在共同的工作事业中培养出来,在共同的革命理想中生根发芽。爱情刺激荷尔蒙疯长,爱情是焕发热情的催化剂,爱情可使人疯狂让人上头。总之,化学反应开始了。 钳工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天亮出门天黑进门,一天睡5个小时。眼皮肿了、眼睛红了,不见他犯困,依旧精力充沛。苦干之外还有巧干。他运用统筹管理学知识科学地分配劳动时间,百忙之中居然能抽出整块时间加快平台自来水系统建设进度。 穿越众的木头别墅选址在石潭边上,位置相对低洼,地质学上算作(微型)盆地。蓄水池与木屋有70公分左右的天然地势落差,在平台瀑布端设取水口,用竹管引水到平台蓄水池,可通过调整引水管仰角角度控制水量。别墅厕所经钳工的现代化改造具备了完全使用功能,做法是拉一下竹竿把五根粗竹管并联制成的水箱内的塞子拉起来,水从1.5米高处把木板铺设的蹲位冲洗干净。 当然,冲水功效肯定比不过科勒的五级旋风,绝不会冲干净且水箱漏水情况难以杜绝。当 然,开了窍的钳工知道如何拍胶皮马屁且一拍到位:老潘家也用上了自来水和抽水蹲坑。 博爱仁厚的男人为女人所爱,这通精准指向的马屁拍下来,女人的矜持基本破防。考察期可以结束了! 考察,一般包含明察加暗访。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因为单向穿越好比嫁人,是用一辈子的幸福下注豪赌,需慎重慎重再慎重。穿越前胶皮曾北上北京西进成都对柴子进和项一多同志进行过私下调查。结合穿越后的林林总总和纷繁芜杂,心中定论初具雏形,在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还得走个程序--咨询下闺蜜的意见。 拉曹少来到屋外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呀,落日红霞好漂亮。” 平台上不咯屁股能坐人的大石头就那么一块,还是老地方。曹少又起浑身的鸡皮疙瘩,起身便走,“赏落日找钳工,本人无此雅兴。” “你觉得项一多这人怎么样?团队里幸亏有他这个能工巧匠,很大程度上能弥补设备工具的缺乏。我是说,在今后钢铁机械装备工业上…” “不懂你意思。钳工专业水平怎么样,你来问我?问错人了吧。” 胶皮‘啧’一下,责怪曹少明知故问。“他为人怎么样?在蝴蝶科技的时候工作、人缘各方面情况表现好不好?是你把他拉来的,你应该对他有所了解。” 不了解。当时曹少只是充当炮灰的外勤临时工,跟钳工这类坐办公室的技术内勤接触不多。至于拉他入伙只是前两年老同事聚餐时一念兴起一拍即合一约成行。 “我在问你这个哥哥呢,你觉得他人到底怎么样?” 看到妹妹有些急,做哥哥的其实也急,巴不得这个老姑娘找个好人家嫁了。曹少不再打哈哈,“钳工么,和你阿哥一样是团伙中为数不多的,没有个人野心的,兢兢业业干活的好同志。” 说起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消耗远大于摄入,这个好同志的体态开始令人担忧:原本微发福呈现完美曲线的肚子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如铁的四块腹肌。说令人担忧,确切说是令到哥哥为妹妹担忧,“那川娃子壮如公牛,你将来床上吃得消吗?”--“哎呀!”曹少脑袋上挨了一石头,捂着伤口惨叫着逃离现场。 事实上不光钳工一人,全体穿越众自打上次病愈之后人人都是吃得下拉得畅睡得香起得早,肚子瘪了臂围粗了白头发返黑脸皮拉紧走路生风声音洪亮。正如当时彭郎中所说,穿越众个个脉络强劲经络畅通。 如此诸多喜人景象究竟从何何来?胶皮给出官方答案,是施州卫清甜的空气、水、土地特别养人。她把试管插回试管架,举着ph试纸郑重宣布:“水质呈完美弱碱性,我们的云龙山泉有点甜。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不过,仍然建议大家喝开水,我们肠胃不适应长期喝凉水。这里的水和土含丰富的微量元素硒,硒元素一美颜二养生三能定向诛灭癌细胞。完全想不到,穿越还穿出个长生不老来了。诸位,珍惜当下的一切吧!” 科学小白曹少心存疑问:水烧开了,会不会杀灭水里的弱碱性和硒元素?听胶皮的口气应当是不会,说出来只怕遭人耻笑,于是自己给自己一个积极向好的正面答案。如此暗自窃喜,老天爷帮忙啊,幸亏穿越在了恩施,若按计划落户武乡不定遭多大罪呢! 桅杆屯。 之所以叫桅杆屯,只因屯堡营寨整体受地势所限一头稍有收口形似江船,堡中有高大铁旗杆如同船的桅杆。干打垒的船长室龟缩角落一隅,毫不起眼泯然众房。船长室分内外两间,外间供主人办公用,里屋用来密谈。外间此刻人声鼎沸谈笑风生,回娘家探亲的潘嘉园向老东家一二把手滔滔不绝讲着自己在梁山的生活和所见所闻。 台面上有3罐茶叶,一罐装碎末茶梗,一罐红茶(这年头的红茶有且只有一种叫做正山小种),一罐绿茶。装碎末的描花瓷罐最为考究漂亮十分具有迷惑性,所以赵百户破天荒地从红陶罐里捏了些好茶叶招待客人,听完潘的汇报发三字鼓励:好好干。于祥则拱拱手说道,“恭喜满禾兄栖身膏腴嘉禾之地。于某这里半边心羡慕半边心妒忌,恨只恨百户爷不把宠爱分我些,一心只顾你潘满禾。” 潘嘉园心领神会,整理下衣衫向赵寿吉纳头便拜。氛围营造到位,于祥的马屁接着滚滚而来,“为你满禾兄去军籍入民户,百户爷可是费了不少周折。” 你个于文昌如何这般的废话!潘嘉园心中不悦,反映到脸上却堆砌出关切和紧张,问向于祥,“屯里屯外的军民可有乱说乱动的?” 赵寿吉把人扶起,端来茶杯说道:“自家兄弟何须多礼。兄弟放心,但有管不住嘴的,本兵定将他长舌绞了下酒。”呷口香茶润润嗓子又道:“你说的解馋也管饱那个啥,土豆,下次来时带点过来让本兵也尝尝。你方才说,土豆耐旱易伺候产出也多?” 潘嘉园正饮茶,把茶盅上沾着的茶叶嚼烂吞下,“正是。小的敢用脑袋担保,日后施州最富庶之地当属梁山。” “我结义兄弟其志不小,你小子将来发达了莫忘赵某提携之义。留下吃饭,边吃边聊。” 身为精致利己主义分子的润人,来客不方便去灶房混在昔日同仁堆里吃大锅,于祥命伙房把饭菜送来房中,潘嘉园吃了碗糙米饭后浅浅再添半碗。老赵放下饭碗问:“咽不下饭去,莫非病了。” 没灾没病。饭量浅乃是口味刁了,看不上口感差没嚼劲的粟米饭。 这小子肠子里油水足,怪不得饭量见小。吃完饭喝过茶,送客出大院,再把于文昌叫到里屋,关门上拴。伸出两指在台子上笃震天响,“于文昌我跟你讲,你小算盘打再精妙也发不了财。如今北边闹粮荒皆因少雨多旱所起,土豆耐旱多产,可是门天大的生意。潘嘉园这小子精明,不露声色便把土豆的要紧关节点拨你我知晓。你俩一内一外好生将生意做将起来,你且好生盘算这生财之道!” “产销两头若能办妥,桅杆屯定富如东海龙宫,江浙的东林富绅在百户兄你跟前只是些虾兵蟹将,此生财有技。小小一枚土豆可解我亿兆黎民口腹之难,此生财有道。和天道顺人心,这本生意经必须念好。”--“只是有个紧要关节,就怕兄之义弟不肯放利。” 于祥的担心在赵寿吉看来完全不是问题,笑于祥白读了那么多书,完全没眼力界。“我方才有讲,我那结义兄弟其志不小。你若不信你我便打个赌,我料梁山所图甚大,我料土豆只是他等五人济民生买人心的百宝箱中的一个。只赈不售!” “只赈不售!”,于祥张口之后不再言语,思衬再三抬头说道,“非他等五人,实你等六兄弟!” 赵寿吉呆住了,一屁股坐炕上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道:“于文昌啊,壮志来日方长,土豆近在眼前。桅杆屯里个个都是生死弟兄,每天睁开眼就要吃饭呐!” 往小了往近了讲为打击报复于文昌,往大了往长远讲为拯救将来没饭吃而易子而食的先辈同胞。遥想后世恩施富硒小土豆可是横行某宝畅销全国,胶皮可是花了大力气培育适种土豆。她的努力结出了硕果,土豆种子似乎找到了乐园可劲疯长,一把收了1200斤。屋里屋外里堆满了土豆,的确不用再问于祥籴米了。只是天天吃咸菜烧土豆、烤土豆、盐水土豆,何年何月是个头呢。 就问你李氏,炸薯条、土豆泥、酸辣土豆丝实现起来有这么难吗!? 不难。把你说的那啥淀粉、番茄沙司、奶油、辣椒给到我便不难! 李氏正削着土豆皮,经过的胶皮不经意间窥得天机遂大惊失色,放言发了芽的、颜色发青的不能吃,有毒,挑出十来个硬要让扔掉。晚上李氏和丈夫躺在被窝里说着床头话:“那边屋里的不惜粮,暴敛天物。白天时穆姑娘硬逼吾生生要把18个土豆扔下平台,个大的有拳头大小哩。” “不费水,收成大,荒年能救命。对了,你扔了没有?” “吾哪里舍得扔,煮熟了给大郎沾糖吃了。” 潘嘉园翻身起,情急道:“穆姑娘不是告诫说有毒不能吃嘛。” “她没说之前还不天天吃,你见有哪个中毒死了,吾死了嘛。”李氏笑吟吟白了丈夫一眼。 想来也是,潘嘉园坦然笑道:“如今始得吃喝不愁,添七八个孩子也能养活。曹头领说,此造人运动,你我夫妻联手再搞几条人命出来。” 老婆配合着将身坐起,褪去贴身小衣,将丈夫搂在胸前,“只盼山寨兴旺发达,咱家跟着腾达。要说众头领都是好的,只曹少为人轻佻只爱说些淫词浪调。” 丈夫亲了亲老婆下巴,说道:“我,以后别说吾,要说我。跟着他们的说话习惯。” 天下女婿一样的心思,都想在妻子和妻子娘家人面前抬起高傲的头颅。老潘来投根本是他自己看好穿越众,决意放手一搏。赵寿吉念在乡里乡亲及忠心耿耿追随自己多年的份上才同意放人,这事未与穿越众说穿。潘嘉园一身武艺,求有生之年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他读过《水浒》,众头领将此处平山改作梁山,想必今后要扯起替天行道的义旗,到时纵横沙场博取功名强似在桅杆屯当牛做马百倍。但他隐约觉得以步枪的强悍,梁山打仗的手段与大明军队将有所不同。 好比有人要买车,在眼花缭乱的车市里徘徊比较后选定雷车,雷车即为神车了,既封神则无暇,缺点统统无视,否则只会证明懂车帝眼神不济,简直抽自己嘴巴。 穆头领说过,只要饲料营养齐全,猪的抵抗力就强不易生病,想必人与兽生理上大体相通。李氏强烈感觉这阵子丈夫家庭作业的质量比以前高了许多,愈发证明发芽土豆不仅无害反而更养人。 剧烈的鼓掌运动引发地动山摇,“哇---”。 李氏一把接一把奋力推开正在兴头上的丈夫,把3岁大的儿子潘家祥抱到怀里哄睡觉。“看,把儿子吵醒了。” 第22章 一个打四个 一大早,众人正忙着指挥钳工给新建的公共浴室做最后的调试。 “呀!好生厉害,都用上自来水啦。旧貌换新颜,自己家都快认不出了” 令人提心吊胆,一去小俩月杳无音讯的泰森口吐莲花着回转来。 “先人个板板,你还没死啊。” 不骂上几句不足表达思念之苦,钳工急急迎上前去,只见到泰森一人,“老头呢,没死吧?” 潇洒还活着,他脚力弱跟不上回家心切的泰森,一会儿功夫也气喘吁吁把家还,肩上还停着一位新成员:灰鸽子文强。文强为建设梁山远程通讯技术做贡献来的,比如报个平安、递个险情啥的。老赵留有先进的响箭信号弹,但响箭可传递信息量较有限,远不如飞鸽传书。 有人有枪便是草头王! “哎呀,潘小旗!成一家人啦!好好好!”潘嘉园是穿越众的老朋友了,泰森见了他异常高兴。注意,是异常高兴,异于平常、异于常人的高兴。所以回到家里不忙休息,急急把‘施州战神、施州卫第一高手、八级第一人、潘大侠、中流砥柱、梁山重器、国之栋梁…’等一堆的肉麻送上。嘘寒问暖跟进,端茶送水以表心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潘,蹊跷噻。提高警惕,防火防盗防泰森!”钳工好意予以提醒。就他对泰森并不全面的了解中有个深刻认识,有冰美人便有冷汉子,道此人面如铁板冰雕,很少有表情包的。面冷,对人少有亲近之举。由此判断,泰森对潘嘉园表现出的火辣必内藏奸情! 果不其然,只听泰森嚷嚷着:“潇洒、钳工,把你们的枪给老子交出来,枪在你们手里只会长虫生锈。” 懂了!原来泰森欲行壮举,他要打破世界纪录创建有史以来规模最小的军队,他要建军!勇气可嘉,当予支持。可是枪只进不出,就别惦记了。别扯什么没有武器,冷兵器就不是武器了?打平山时缴获山贼的兵器随便挑。 给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确实有点那什么了。冷兵器就冷兵器喽,装备差只是次要矛盾中的次要方面,最最主要的,建立队伍必须先把人头数凑够了! 有道是:五人为伍,‘伍’字本身就给出了明确定义。好汉举家来投,山上人头攒动,泰森朝思暮想的军队可算有谱了,且部队的名号他早就想好了,就叫做梁山军。 导致明朝灭亡的原因可谓林林总总,政治腐败、经济失措、粮食危机、奸党内外勾结等等,还有关于玄学范畴的,论据就是如遭天遣般的莫名其妙的王恭厂大爆炸。军人出身的泰森单纯从军事角度看待问题,他就认为明亡于东北军和西北军联手造反,面对精锐边军倒戈相向,内地的明政府军便不够看了。但是从今天起不要怕,因为有他林云领导的人民军队在。 “潘嘉园、李大郎,你们可愿意参军,成为一名光荣的梁山军战士?” “我不当兵。我姐说了,如今家里有了闲钱,年后让我上私塾读书哩。” 泰森立马送上糖葫芦,“现在是兵,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当上将军。” “我不从军。我姐说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李大郎其实还有源源不断的名人名言和醒世恒言要表达,却被姐夫迅雷般出手兜脸一掌将他嘴巴给糊上。接着老潘替不识时务者表态:“总司令,我二人愿投...军。” “我们的队伍叫做梁山军。” “正是,我二人愿投梁山军。” 自家的军队要呱呱坠地,如此天大的喜事不杀猪宰羊摆酒请客简直不像话嘛!可今天现在立刻马上就要举办仪式,根本来不及筹办。泰森对仪式不仪式的无感,喜酒等满月了再办不迟,今天正好是8月1号,吉时良辰要紧还是摆酒要紧? 1616年8月1号,吉日。上午十时许,良辰。距离林云回归不超2个小时,梁山军正式建军。 林云自封总司令员,其建军思想是兵不在多贵在精。战斗员编制4名:潘嘉园、李大郎(即日起改名李建军)、阿力、文强。若非3岁的潘家祥怎么看都不像个兵,泰森是恨不得把这奶娃娃也要招致麾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呱呱坠地的梁山军有战斗部队,有阿力就有了军犬部队,有文强就有了通讯部队。这体现了啥?体现先进性啊!都看到了哈,从成立伊始,部队正规化建设理念就得到了充分贯彻执行。 嗬—林司令好大的魄力!六个人、一禽、一兽的凑拢班子也敢自称队伍。 曹少心里别有感触,得亏是群穿,如果哪路神仙求他独穿,就是给他个皇帝位子也不干,坚决断然回绝。独自一人来到陌生地方陌生时代要生存下来首先你得融入当时当地,但他压根没想过要学习古语古礼,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拱手时到底是右手握拳左手包掌还是反过来,也不想搞清楚。他到明朝是来当爷的,不是过来和古人同吃同住打成一片。集体的力量相当强大,离开了集体,纵然你能力再强又能怎样。他和别人一样不肯交枪但他肯交人,强烈要求把自己献给部队,做梁山军总政委。大家强烈反对,说他本身政治水平不高故而不适合这个岗位。在其本人坚持下,鉴于其肉眼可见的拥军思想及从军积极性,总司令封他当了总参谋长。梁山军的军官士兵统称指战员即指挥员和战斗员,随着曹少在梁山军职务的确定,部队干群比例达到1:2即2个官4个兵。 第23章 豪雨知时节 “在野外这么许多天里你把你真实想法深藏不露闭口不谈,这么做坦荡吗!?你今天说句实话,你特么到底想把梁山带向哪里?只要你路线正确,这里你资格最老,大家会听你指挥。否则只会四分五裂,你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说话的是泰森,他这话等于在威逼利诱潇洒今天必须把其小心思说清楚讲透彻。 斗争双方目标一致,争执的焦点在于执行路线方针的方式方法有分歧。年轻人要打要杀,特别是泰森嚷嚷着大搞种族灭绝这合适吗!诚然,日伪满洲国的成立体现了满洲人不把自己当中国人的传统,更有一小撮移民到美加的满洲人举着‘我们是满洲人,不是中国人’的标语集会游行。但时代变了,潇洒有信心改造满洲人民族观,让满洲人和蒙古人一样具备强烈向心力成为石榴里的一颗籽。 ‘呵呵,历来最纠缠不清、最难公断的就是家事。逊尼派和什叶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任狄仁杰包黑子坐堂也搞不清这对千年的中东冤家孰是孰非!谁要能让沙特和伊朗和解,我柴子进对他五体投地从此跟他姓。今天在政治课上借题发挥要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是时候和众人商定路线了。’潇洒定下思绪,张口喝下半杯子水,一抹嘴巴说道:“我并不反对武装镇压,歼灭八旗军不等于对满洲人实施种族灭绝。兄弟,你不能否认西夏故地和东北三省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里,你不能否认西夏后裔李自成和满洲人努尔哈赤都是中国人。我们来了,扎下根了,明朝这个汉人最后一个王朝的历史悲剧有最大可能得以避免,真正到了那一天我想我们大家会有正确的历史观看待问题……” 潇洒洋洋洒洒一口气说了半个多钟头,以他今晚较快的语速落到纸面上得有个几万字的文案。 如今高产土豆、玉米在施州卫引种成功,今后在全国范围大规模播种后可有效缓解饥荒,西北流民造反将被土豆玉米扼杀在摇篮里,是故坚决反对武装镇压李自成等农民军。他不否认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野心膨胀是为极端民族分裂主义分子,和统无望则武统,设想以一支精兵推翻爱新觉罗家族统治并解散八旗,如此就能解决辽东问题,是故坚决反对所谓‘留地不留人’反对实施种族屠杀。他总的意图是用梁山的国家资本主义取代江南地区官僚资本主义,用与朝廷合作的产业资本取代东林党买办阶级反动金融地产资本。只要财政不破产政府不停摆,明王朝就能挺过黎明前的黑暗。 不知为何,潇洒脑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中国就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本身是最底阶层,利益每天都在被损害,却具有统治阶级的意识,在动物世界里找这么弱智的东西都几乎不可能。’这谁这么尖酸刻薄?好像是林语堂。潇洒感觉气短,如曹少言,处于想干干不成、想管管不了、想堕落却心有不甘的尴尬。 天数使然,如今成功穿越,凭借先天的知识、技术和情报信息优势实实在在拥有了敢叫日月换新颜的能力。 地位变化来得突然,未经过长期的斗争考验和积累,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感觉茫然和气短。好比从车间工人一下子提到执掌万人规模的国营大厂的厂长,一般的人更多会退缩会觉得无所适从甚至恐惧。曹少是这样的人,他没有足够的胆量和能力开创时局,其他三个同伙同样畏惧,所以尽管对潇洒时有怨言一不合胃口就跳出来大喊大叫,临了却又选择把皮球踢给他。 泰森无可奈何摇头叹息:“我们是至尊宝遇上了唐僧。道理是这道理,可时间不等人。等我们比东林财主们更有钱的时候李自成和满清早打过来了。你跟饿狼讲仁慈倒霉的是自己。我说不过你,不信走着瞧。” 在本轮激烈对话中双方进行了坦率的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彼此间的了解。本轮对话未明确掉如何对待流寇和后金的问题,只是引用胶皮折中的语言‘视情况武装干涉’达成妥协。至于何种情况下进行武装干涉,干涉到什么程度,只要看一眼六个人的军队就能明白现在讨论这个问题为时过早。 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好。比如一鞋多用的布鞋可正装可休闲,布质鞋帮软还可以当拖鞋用,对懒人那是相当友好。当然也有缺点,易吸水,鞋底不防潮。 黑灯瞎火中李建军用脚摸到潮乎乎的鞋子,汲着鞋‘啪塔啪塔’来到姐姐姐夫床边,就着从窗户纸破洞中透过来的月光看到姐夫眼睛睁大大的也没还睡,于是抓住姐夫胳膊忧心忡忡道:“下半夜了,他们还在闹。” “听好了,这不是吵架这叫学术争论,柴头领课堂上不是说了,想法不一样不要藏着掖着要当面说出来。” 李氏也有补充,“小弟呀,想要功夫好昼习三竿夜练月下。你姐夫月下练功练的是拳脚身手,头领们晚上争论练的是脑袋,都是在打熬功力,明白撒?” 吵架动肝火,伤神伤感情伤心伤体力。昨吵了一整晚,众人身心疲惫下不了床,正好睡个大懒觉。胶皮第一个起床,下楼开门通风,把屋子里积攒了一夜的浑浊空气排除释放掉。今天是个大阴天,天色晦暗不好看。只见李氏挎了个篮子站在门口,嘴里拐弯抹角嘟囔着早饭时间已过多时却大门紧闭喊都喊不开,害她白跑了好几趟。 篮子里装着李氏早饭套餐老三样:土豆、稀饭、酱萝卜,今天承蒙恩典,额外加餐豆浆和酱油茶鸡蛋两样稀罕物。李氏送完早饭却站着不走,多年的节气天象经验告诉她今夏雨水会很多,可能会发洪涝。 豆浆和茶叶蛋是生怕诸君不信而提请的贿赂,只为着重提醒注意防涝。众人大口吞咽着丰盛的早餐嘴且不软,皆以为李主播的天气预报很搞笑,搞笑在于和历史常识唱反调。胶皮性格稳妥些,属于走两步退一步的保守派,虚心纳了李氏的谏,试验地里作物各取了些样本种子存档,强迫持不合作态度的男人们帮忙把种子样本和生化实验室一起搬进崖壁上的山洞里以防万一。 孰料李氏播报的天气预报准确率100%。豪雨知时节,当夏乃发生,连续下了两天瓢泼大雨。 今早上雨量不大,太阳公公还偶尔露了一小脸。下午开始,雷公电婆齐出动,电闪雷鸣过后,孙悟空的宝葫芦把天给收了,天地间黑沉沉宛如混沌未开。潇洒还赖在田里不肯走,估摸着今夜有暴风雨,排水沟还得再疏通妥当。雨水太凉,浇透了会生病,胶皮被淋过几次晓得其中厉害,推着潇洒收工回家。 雨水纷纷洒洒,雨滴从屋檐跌下,连在一起形成水柱落在地上溅起连绵不绝的水花。水花落在地上又变成小水泡,像透明的桃花水母一般灵动可爱。空中的雨似瀑布,阵风吹来瀑布如烟、如雾、如尘,窗外一片模糊。平台上白白花的全是水,汇集成无数条流淌的河。 龙王爷这是把整年的降水指标囤积到了一天完成任务。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在同个屋檐下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宽大的屋檐和纸糊的窗纸抵挡不住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雨,雨衣可以,挂在窗前挡雨又遮光,搞得屋子里头黑呼呼暗戳戳。屋顶倒是争气没漏水,未曾想门槛做得低了,大雨倾泻之下外凸里凹的平台上严重积水,水溢过门槛往屋里倒灌,大家又忙着找簸箕排水,忙乱一阵后发现徒劳无功遂放弃排水,收拾东西码到高处后各回各床休息。这样的大雨天里什么活都没法干。 心仪已久的马自达mx敞篷小跑终于到手,开着新提的车来到美眉家楼下摁响三长两短5记车喇叭。女朋友听到接头暗号后与准丈母娘一顿互喷不顾阻拦坐进车来,哈哈,你这公安局经济侦查科警花终于肯响应爱情号召与封建家庭决裂啦!好好好,既上了我贼车,将来我有朝一日犯了经济问题,看你胳膊肘往外拐。 先去高中同学开的音像店买一张惠普试音碟,在高音低音超重低音完美音效伴随下载着马子去无锡鼋头渚过二人世界。公园门卫伸开五爪挺身拦住,说前面断头路不通车。如何能让情深义重的女朋友扫兴哩,恋爱脑上头,男人发脾气大骂:“兀那门子,你晓得爷爷我是谁!我乃梁山头领、梁山军总参谋长。滚一边去!”警花欣赏男友有大官的气派,不曾拿腔拿调说他身为人民公仆却对人民群众态度恶劣,勾住男友臂弯称赞道:“老公你好大的官威。”果然胳膊肘往里拐了,这让男友心存感激且豪情万丈,“那是!你老公执掌梁山军,便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之意、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能。天下都是我的,区区草民安敢拦我。”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搭在女友大腿上,重踩油门,小车疾驰在风光旖旎的小路上,然后一头扎进太湖里。 水可真凉! “快起来!”危在旦夕中钳工出手相助。 曹少睁开眼睛,原来是梦里头演了出黑色喜剧。现场情况不容他回味剧情大反转之前的粉红色香氛,但见屋子里水漫金山已乱成一团,能漂浮的东西浮在齐膝深的水面上,不能漂的统统沉在清澈的水底下。那帮家伙睡得比他还死。“死猪啊,一群死猪!” 水即将涨到摞放电脑的桌子,电脑浸水比人脑子浸水还能要人命!曹少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荡起水波把电脑淹了,和钳工一起小心翼翼不得带出半圈水花涟漪将电脑转移到二楼。 好在平台孤悬高耸排水通畅,雨势稍稍减弱积水便退净。别高兴太早,且不容你松懈,接下来一连三天豪雨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不由使人怀疑史料真实性,这与史料记载的明末连年干旱出入很大呀! 蓄电池里的电已用尽,安全抢救下来的电脑开不了机成为摆设。无聊,穷极无聊。屋前屋后、楼上楼下转过几圈无所事事,哪怕给本《知音读者》也好过看屋里那几张脸。只有胶皮的笔记本电池满格,她的最爱《泰坦尼克号》看了不下百遍台词都能背下来,难为她居然还能为小李子流下晶莹的泪水。 “别看了,有那么好看吗。你是没见过小李子中年发福的丑态吗?” 胶皮只管为发生在大海上的爱情故事动容抹泪,完全予以无视。 “我说胶皮,你还嫌这儿的水不够多呀!”惹过了胶皮,曹少又下楼去惹正专注于用放大镜欣赏矿石样本的潇洒,“石头好看吗?” “不太好看啊,硫化铁矿,品质不高。还得出门走一趟,不信找不到上好矿。” “来了小半年,也该进入工业时代了。还是当工人好,好过当农民。” 潇洒想了想,“也好。”转脸对钳工说:“等雨停了,你设计个小高炉先炼一炉铁做个试验,你看怎样?” 钳工正龇牙咧嘴地掏着耳朵,喊了他几遍才肯应付一声,“行!小高炉结构简单,也就三五天的活。” 泰森舒舒服服地翘腿躺床上哼小曲儿: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这家伙带偏调门,上来就高八度,嚣叫之尖锐让屋子里全部的后槽牙牙根随之共鸣。他翘起的腿上下打着节拍,木床随之‘咿呀咿吱’作响,看似全情投入在自娱自乐中,其实屋里每句话一字不落收悉,听闻潇洒和钳工的对话便向诸位科学家给出一个小小提示:半年多来打野味已经用掉几十发子弹,俩新兵日后还要进行实枪实弹训练,他这个梁山军一号首长想早点看到自产的枪支弹药。“胶皮,胶皮---,听见没有!” 懒洋洋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听见了”。对胶皮而言化肥才是头等大事,好在化肥和炸药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两者并不冲突。 第24章 灭顶之灾 今天是个好日子,好久不见的太阳钻出云层,连日的暴雨可算歇停了。打游戏上瘾,几天不玩心痒痒。 “再不玩几把星际,我便失魂落魄矣。”曹少想把太阳能发电站展开给电脑充电,招呼钳工帮忙开箱。钳工懒洋洋道:“省省吧,天好不了,人家太阳公公属特约嘉宾露把脸就走的。” 一个人把薄膜发电站拆箱展开不是不行,但起码得折腾上两三个小时。看看天色阴晴不定想想也罢,没游戏玩又不是没法活了。 这时潘嘉园前来告假,桅杆屯有数间营房被雨水淋坏地基房倒屋塌,另有许多牲畜趁机逃脱,赵寿吉托人捎来口信让他全家老小赶去帮忙抢险救灾,寻回走丢的集体财产。有个词叫做跋山涉水。跋,意为走山路。中文博大精深妙不可言,把翻山越岭写作跋,形象精准地描绘出在雨后的泥地上行走确实得拔,一拔拔出十斤烂泥。行路难,老人行路更难!潘家两个老人年事已高路上恐有不便,潇洒为潘嘉园做主,背后骂老赵不懂人事,发话把他岳父母截留下来,“两个老人过去也帮不上啥忙,就说是我说的,老赵不会为难你。” 潘嘉园大喜:“多谢柴头领。我三人去去便回。” 第二天。 ‘咣咣—’木窗被风带着重重砸在窗框上,又起风了,没过多久豪雨又下开了。 大风带雨刮来,厚重的雨沫铺到脸上,临窗的地板上布下一层密密麻麻晶晶亮的水珠。胶皮掀开窗口上的雨衣,外面白茫茫一片,‘哗哗’的水声在空中在地上连成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潮水。云龙河上游水位肯定暴涨,不然无法解释平时温顺的云龙河会突然发飙正在山呼海啸。 “别睡了,都出去看看,情况好像不对头!”胶皮跌跌撞撞冲下楼梯,连拉带拽把一众人都赶去瀑布那边查看水情。 山洪会冲到山顶?平台会被淹?怎不说洪水把太阳冲下来好把该死的雨都烤干喽。“别逗了,怎么可能嘛!”钳工不以为然,取下被水打湿的眼镜,漫不经心掀开雨衣帽兜。这一开眼不要紧,瞬间脸色剧变,手上用力握紧胶皮的手腕,勉强睁开被雨点打得生疼的眼皮声嘶力竭大喊:“快往林子里跑,山洪冲过来了!” 云龙河近平台段的上游河道狭窄,巨大的洪峰来不及宣泄奔腾着向平台冲刷过来,一股股急流像锤子一样击打着后背。跑,拼命跑,往小树林跑。潇洒跑出几步突然掉头折回:“老俩口还在土房里。” 风里雨里,潇洒的声音微弱却掷地有声,激活了泰森的良心。从几十亿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穿越人士乃鸿运当道,想必不会轻易被山洪夺去性命。要是丢下老俩口子自顾逃命,等老潘回来可不好交代。嗯--湍急的洪水冲不倒战士坚实的步伐。水里露出块石头,没生根份量也合适,泰森抱起石头转身顶着水流追赶潇洒而去。 英雄主义最富于感染力,导致英雄会以集体的形式出现。曹少也要当回英雄,他要去别墅里抢救物资。钳工对此难以置信:君莫非双鱼座的?双手却死死拉住他,“瓜娃莫得犯傻,性命要紧!” 英雄不死,英雄安全返回小树林。泰森和潇洒背着潘嘉园岳父母,众人十指紧紧相扣,围成圈抱紧林子里最粗壮的珙桐树,眼睁睁看着洪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眼睁睁看着木屋别墅被冲了个稀巴烂,连同金条,薄膜发电机、电脑、枪支等装备被一窝蜂带下平台,同时带走的是全部的信心,冲垮的是所有的希望。 具有自我牺牲精神的双鱼座人曹少承认自己无能,曾经满足于做个求安稳的和谐青年。承认自己贪财,若非贪图穿越带来的富贵何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可他不承认自己前世做过孽,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和断壁残垣内的空空如也不禁心流血脸发抖,不禁仰天控诉:“你姥姥的!说好了连年大旱,怎么偏偏老子就能赶上发大水!奇了怪喽!” 5个月前,穿越众竖起金手指让明军百户折服。5个月后,他们被一股洪峰收了法宝打回原形。 最高值洪峰代表了天公最后的疯狂,才十几分钟的时间,水位从及胸处降到了脚踝。半天后天空放晴艳阳高悬,裸露的石头已干透,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大水的肆虐。平台上的水已退尽,林子里除了被冲断的树干以及泥土被冲走而露出的树根就没有别的证据表明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滔天大水。平台上的人工痕迹几乎荡然无存,大自然在用自己的磅礴力量告诉人类:在我面前,你们只是尘埃。 五片赤裸裸的尘埃,身无长物微不足道。 胶皮注意到钳工只身站在瀑布前已许久,走过去问道:“在想什么?” “问了天地一个问题,我在等远山的回应。” “什么问题?” “一介草民怎么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 胶皮望向远山,默默伸出手指勾住爱人同志的手指头。 数天之后谷底积水退尽。 众人展开拉网式大搜寻,在山下的稀泥和石缝中疯狂寻找被大水冲掉的物资装备。5支枪找回来3支半(一支枪被嗑飞了折叠枪托),15个弹夹没找着。洪水冲、烂泥泡、高空坠落碰撞为检验产品质量的苛刻检验。德国狼堡制造的数控工业母机包装盒质量让人惊叹,只是进口商制作的中文安装说明书在泥水里泡成了一团浆糊;联想电脑碎成零件,撒得到处都是,这个正常,满门忠烈的买办二狗子柳家怎会把好东西留给国人同胞呢。太阳能薄膜发电站躺在工程塑料箱子里安然无恙,配套的高能蓄电池组件不知所踪--再没有电力了! 知道大家都很急,但先不要急,让钳工来捋一下线索:穿越者全部的超能力由笔记本电脑输出,庆幸的是全部的超能力备份封存在移动硬盘里,处于真空密封状态中未受洪灾波及。旧电脑碎了不打紧,恒温恒湿的山洞仓库里电脑配件多的是。好事又来了,我们的太阳能发电站毫发无损,那么现在只剩唯一一个关键问题:找到储能及变电功能的蓄电池!这东西在,魂就在。这玩意外面裹了几层防护皮糙肉厚,枪刺不穿刀砍不烂子弹打不穿,没那么容易摔坏。 对!找,继续找。那玩意儿28寸登机箱那么大,也好找! 哼—一群睁眼说瞎话的大骗子,一群自欺欺人的大傻子。曹少只在心里嘀咕着却不说出口,别忘了脚下有条云龙河,万一电池组掉在了河里,你是潜水下去翻河床呢还是划定上万平方公里清江流域搜寻范围呢? 大傻子们,云龙河连着地下暗河,地下暗河连着清江,清江连着长江,长江连着东海,东海连着太平洋。 继续找,拼命翻,收获着层层叠叠无尽的失望。 “这没什么,不过是暂时的一穷二白,最多赶不上萨尔浒大战。” 是潇洒那老家伙又在大放厥词,又在试图用他并不存在的威信和形同池中蛤蟆鼓噪似的动员来挽救集体的颓废,一遍一遍的也不怕闪了声带。曹少正双手翻土,累得腰酸背疼忍受着意料中的徒劳无获,这时烂泥里有东西金光闪闪,找到金条了!兴奋化为内力,十指如钢钎一把插下。从土里刨出的只是一发子弹。这发子弹杀伤力巨大,把他的心都打碎了。心碎之余,想到潇洒用赞成支援明军打赢萨尔浒战役来讨好人,满腔怒气莫名瞬间膨胀,向潇洒开喷道:“赶不上萨尔浒不正如您老所愿么!” 有人带头,钳工积压多日的郁结跟着爆发,把矛头对准泰森,此君是为罪魁祸首。你个懂风水的房产商千不该万不该把住所选在林子外围,如果建在林子里头多好,重要装备就能保住。还有,当初为什么不多买几个备用蓄电池,几个亿都花了缺那七八十万嘛!他的错误致使本该号令亿兆子民的穿越侠们被一场大水冲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罪犯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罪行,身体被灵魂拷问和自责折磨得筋疲力尽,心理上的无助和麻木是最要命的,麻木到等死。此时胶皮站出来,如同之前勇敢地站出来踩厩肥,她的乐观比潇洒那些空洞、没有实际意义的鼓动顺耳,让大家意识到还未到全军覆没的境地。山上的试验地未被完全摧毁,试种植物还有活着的。生化实验室在溶洞里安然无恙。她把人带到红薯地,让大家看沾着晶莹露水坚守阵地的藤藤叶叶,红着眼睛告诉大家:“我们能熬过这最苦的现阶段,反攻的胜利就在眼前!” 此话似曾耳闻,钳工在记忆深处努力发掘,依稀记得在孩提时代趴在收音机旁听过的一首好听的歌的歌词。嗯--,实在想不起来歌名叫啥。“熬,熬下去!”钳工将胶皮贴在脸腮上的湿头发掠到她耳后,款款深情道:“慧芸,我听你的。” 他在求爱呢!胶皮心中涟漪层层激荡,正要回应几句温情话,却见求爱者如同那年从自家六楼阳台上摔下去的九命花猫般腾转翻滚然后稳稳当当站好,手里多出个被水泡烂了的纸箱子。什么装备大难不死?剥开一看,冲破河外星系的希望被摁回地球表面。众人大觉怪异,标明易碎轻放的一纸箱子飞利浦节能灯泡如何能飞身下崖却安然无恙?替荷兰飞利浦中国公司做广告?十分扯淡。可惜节能灯不是阿拉丁神灯,派不上用处更换不来银子,实为鸡肋。 水稻田冲没了,平台下四周围七七八八冒出来不少秧苗,这个是计划外收入,俗话所说的横财。于是钳工借景生情,运用散文语言号召大家不要轻易被苦难打倒,“我们的生命力要像这秧苗一样。” 曹少作诗半首来回应,“大水冲不尽,暖风吹又生。”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戏谑的表情和所篡改的唐诗意境很难联系起来。钳工问道:“你想说啥子嗦?” “老子想回去,回2008年嗦!” 广安话学得地道,把‘去’准确地念成了‘克’。本应表扬下热爱四川语言文化的上海同胞,可在这冰窟一样的凄凉气氛中实在没心情。 整整一大袋子的金条不知道在哪儿埋着,等着考古发掘吧。回去吃草,留下喝风。钳工受众人之托,出面劝说潘嘉园要审时度势,是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好马也吃回头草’,让他回军屯是大伙儿的好意。 穿越众要在黑暗中摸索五百年,没有权利让他陪着吃苦受罪。 “我一家六口甘心情愿。见东家落难便逃之夭夭撒手不管,叫我夫妇有何脸面做人!”李氏不等丈夫发话率先表态,哭着喊着誓言要与山寨同生死共进退,称救命之恩大如天重如山,至死不忘头领们不顾生死救出她父母。 似乎你李氏还没看明白梁山一穷二白的现状。钳工不再跟她掉书袋子说大道理,不扯别的咱直接触及灵魂。请你李氏掰手指头算笔账,你家来梁山好吃好喝才2个月,就为了区区2个月搭上一辈子划得来吗!过把瘾就死啊!你们都看到了:金子没了,梁山如今穷得叮当响。要命的是发不了电,电脑开不了机,遭遇的是灭顶之灾毁灭性打击。没前途了,没有前途了! 电脑在潘嘉园的印象里并不正面,属于丧志之玩物,因为穿越众只让他看到了可以让他看到的娱乐功能:比如连局域网打星际、岛国动作片等。所以他不认同钳工所说的电脑决定梁山前途和未来。发电机和电脑只是工具只是兵器,对高手来说板砖扁担都可以成为利器。庆幸的是高手们不死不伤,当下不就是功力散了武功废了么,重新修炼不就完了。 人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25章 靠山山倒 表忠心讲义气之类的废话只煽情没有用,潘嘉园下定决心与梁山同甘共苦,说话直切要害:“不妨去屯所借粮度荒。百户重情重义岂能见死不救。” 闻听此言,钳工如梦初醒:格老子明天就该断顿了,莫得饭吃喽! 之前桅杆屯引种了胶皮给的小麦种子,首播即有收,磨成粉做了些缙云烧饼让潘嘉园带回梁山。这两天穿越众有烧饼垫肚子对接下来要面临挨饿完全没概念。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愁。 真是本事哈!家里没粮心里也不慌,这才是顶级人生打开方式。 醒醒吧诸位,家里没粮会挨饿啊!这里没有‘饿了吗’和‘美团’,你以为会有外卖小哥送吃的上门噻! 这还是桅杆屯!?石墙不见了,诸多营房如今只剩2间不曾倒伏,另有半间房顶荡然无存天窗洞开只存三面半的墙壁。大院里以前鲜有正经派过用场的石座铁旗杆上高高竖起二十八星宿尾火虎旗象征着大水也冲不掉的桅杆屯军民如火如荼的气焰。石底座周围聚拢着几十个军汉,有的仰头向高高在上的大旗行注目礼,有的摸着铁旗杆窃窃私语。 他们在看什么?什么好看的?梁山来的五个客人经不住好奇也挤了进去。 桅杆屯大兵承认家中的铁旗杆没什么好看的,可下次再看到此桅杆屯的标志性建筑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所以临走前再摸几把再看两眼。 钳工着急问道:“怎么,你们要走?” “不走饿死嘛!只留几个老弱看门,我等全班人马出门讨食去也。”—“老旗杆啊老旗杆,你吸收二百年日月精华,你倘若有灵,保佑我等弟兄全须全尾地早日归来。” 五人穿越众里,前来桅杆屯串门属钳工最勤最多,对营寨中的铁旗杆熟视无睹,今日遭此伤感传染不禁也多看了几眼。原来旗杆本是一对,另一个旗杆已佚只剩半身石底座。眼前的铁旗杆穿过铁座和石基座入地深固,铁底座刻‘洪武贰拾叁年荆州北关厢金火匠人陈启魁张俊英铸造’,旗杆上铸字‘巍峨有赫一方保障固金汤’,杆身从下到上铸衔环兽头、盘龙、四角铁斗、三角小铁旗及吊铃。高3丈重6000余斤,不锈不腐不落,黑亮油光完好如洪武年初造时。 洪武二十三年,那就是说施州卫刚成立就有了桅杆屯就有了铁旗杆,人家那是大明国革命遗址及革命纪念建筑物,列入首批国保估计难,首批湖广省文物保护单位绝对跑不了。 百户办公室就是那成了露台的半间房,原本夯实平整的泥地经大水的洗礼变得错落起伏如同水纹一般。潘嘉园不顾地面脏湿,跪倒在这搓衣板上苦苦哀求。 这次水灾灾情之重可比肩后世98年特大洪灾。大半个施州成为泽国,百姓流离失所死伤甚多,穿越众一路走来对路边田间上倒毙浮胀的尸体已见怪不怪。桅杆屯地势低洼地处受灾最严重区域,房倒屋塌、田亩被淹。赵寿吉自己也没饭吃,引于祥之言:桅杆屯已断粮数日,无力照应。请察! 察察也!前日差文强往返通信,赵寿吉自称桅杆屯是重灾区,大家都不信,今日亲眼得见,果真是难兄难弟。 历朝历代中,明朝是最体恤老百姓的朝代、赋税最低的朝代。自草根出身的朱重八开始,整个社会民富国穷,尤其军队最为穷困,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军队的忍耐为基础,说大明军人社会地位高无疑是天大的笑话。施州卫隶属湖广都司,按理说湖广熟、天下足,却道施州在湖广好比是崇明岛之与上海属被财富遗忘的角落。施州卫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境内高山多、溶洞多、林子多、水网多、美景多就是可耕种土地不多。耕地面积极贫乏且土层薄土质贫瘠,军屯一年忙到头也攒不下几斤余粮。想偷偷摸摸做点生意吧,一没资金二没技术。只恨施州卫的土官们为啥不造反,你敢造反我就敢发财。你们三十六司当顺民,害得桅杆屯穷得如叫花子。 再穷困也不能让倾巢而出的结义兄弟们空着肚子回去,大哥请义弟们喝了顿米汤便要打发人走。半年多来的相处多少会了点穿越众语言,“兄弟们,老哥哥出门要饭去,此去少则两三年,照顾不到你们了,好自为之吧!” 听到这话,那些不情之请就只好咽进肚子里。本来还想央求老赵派出人手帮忙找寻装备的,来了发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实在不好意思开口。穿越众来得巧,正赶上老赵拔营(这个不讲义气的老小子知道梁山破落了,招呼都不打玩个不辞而别),应岳州知府何钺之请率领桅杆屯全体军民前去剿匪。这是个苦差事,为了手下300张嘴才出此下策,赶赴那着名的国家森林公园与土匪拼命去。 潇洒还有心思开玩笑,“澧州张家界有悬浮山,景色怡人陶冶情操。” 赵寿吉按了按干瘪的肚子:“二弟好雅兴。”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棘手很严肃,可不敢开玩笑。你大靠山赵寿吉一走,平台上那几支81杠怎么办?明抢暗偷防不胜防啊!确保枪支弹药安全可是天大的事。 此事不劳义弟挂心,大哥早想前头去了,已经妥善安排。他跟千户所打好了招呼得到了千户的承诺,绝对不会来为难梁山。且不日将行文施州卫各羁縻司,言明快枪属施州屯军编制军械委托梁山养护,但有捡到枪弹的不送衙门务须直接归还梁山,隐匿与知情不报者严办。 走路不稳貌似饿殍的队伍扛着军仗兵器缓缓行进,众人不免为赵大哥担心。此去生死难测,怎不叫人惆怅。比如曹少,心中已经把老王八蛋改成了老赵,往日的不痛快在生离死别的惆怅中消散殆尽。 老赵在马上回过半个身体,执马鞭抱拳道:“诸位兄弟保重。” 潇洒牵住战马的缰绳,“我送送你。” 此去张家界,先水路到永顺司再陆路行军到澧州。 十里相送。大哥怎肯让二弟为自己牵马执鞭,二人手牵手在队伍最前头领行。步子很慢,这最后的相聚时刻弥足珍贵。桅杆屯是作为雇佣军去张家界剿匪,此去万般凶险,否则知府大人何钺怎肯出高价聘高手出马。赵寿吉和潇洒心知肚明但都不点破,牵着的手越抓越紧便已代表了彼此心意。 行到清江渡口,来到半间风雨亭中,老赵情真意切道:“二弟请回吧,莫再送了。”接着取下布囊,捏了1.5块米糕相赠,“保重!” 老赵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唱歌声。回头看去,见二弟倚亭柱而歌: 送君送到大路旁 君的恩情永不忘 农友乡亲心里亮 隔山隔水永相望 送君送到大树下 心里几多知心话 出生入死闹革命 枪林弹雨把敌杀 半间屋前川水流 革命的友谊才开头 那有利刀能劈水 那有利剑能斩愁 送君送到江水边 知心话儿说不完 风里浪里你行船 我持梭镖望君还 吟唱舒缓,歌词令人动容,于文昌已是双目闪烁,挨到老赵身边悠悠道:“此曲甚为动听。” “哪有利刀能劈水,哪有利剑能斩愁--情深意笃哉。二弟盼我早些回转来哩。”此刻老赵的心在融化,寻思有朝一日但能活着回来定要痛改前非与兄弟们好生叙叙友情。“兄弟们诚恳待我,我却百般算计他们。方才当以干饭相待,怎可用米汤搪塞。不该啊不该,简直猪狗不如!” 你能不能在猪狗不如前头加上特定主语?你个老军痞究竟骂谁呢?我只是听命行事好吧!于祥脖子一凉心里一紧,把赵寿吉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钳工两刷贼溜溜的目光在泰森的脖子上晃过来晃过去,最后不加掩饰直愣愣盯住不放。后者会意,取下大金链子揣兜里,明言自己不是个小气人,这就去城里当了换米再扛一锅炒鸡杂回来。 施州城里招牌炒鸡杂口感鲜咸味道不错,但也只能是不错。家里头却藏有独门秘籍,山洞里胶皮存了些之前收获的辣椒,鸡杂搁上些辣椒那么大火一爆炒…尼玛,说到美食,大伙儿嘴里便起了汪洋大海。 说走就走,进城! 过清江上的风雨廊桥再走百二十步就到了施州南门。自洪武二十年后施州卫承平已久,洪武初年开挖的护城壕早在百年前就不复存在,清江就是天然的护城河,清江河道蜿蜒,施州城也因此是个不规则的圆形城池。宣德年间,南门一带的环城大道靠清江侧隔十步植下垂柳,老树根深,这场大水只冲坏了寥寥几棵,几个员外模样的乡间里党正指挥人补种苗木,颇有些灾后重建的忙碌景象。 城门口围了一堆人叽叽喳喳,泰森钻过人堆进去看热闹。里头几个汉人打扮的猎户在叫卖好货,有五颜六色的野鸡、花斑小野猪,还有个头上插草标的十岁上下的小姑娘。 的确都是好货! 野鸡头戴金黄羽冠,身披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羽毛,腹部毛色鲜红夺目。这活蹦乱跳的野鸡便是被神话为凤凰的红腹锦鸡,被国人视为高贵、典雅的象征,长长的漂亮尾羽常用来制成异常名贵的雉尾扇。这只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开价十八文钱,跟tm白捡一样!泰森暗自欢喜,施州卫的土包子乡巴佬不领行情,就那几根尾羽能值上万人民币呢!待我当了项链拿了钱…转手卖给谁去?专门跑一趟松江府、苏州府来回盘缠都不够。罢了罢了! 两头小野猪中箭而亡,没死多久还算新鲜,买回去做烤乳猪吃最合适不过!至于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干不了活也上不得床,再说3两银子的天价不是梁山矮矬穷能承受的。泰森挤出人群,加快步伐往城里头走,准备当了金链子后多扛头小野猪回去打牙祭。 第26章 砸锅卖铁 穿过朝阳门门洞,经六角亭走学田巷,来到天后宫边上的覃记当铺。乌木板上硕大的‘当’字金漆剥落,门槛墙角里大水时从山上冲下来的淤泥尚未清理干净。这施州城唯一的当铺此刻生意兴隆,老远就能听到劈啪作响迅疾不绝的算盘声,顾客人贴人排成长队,不逊于后世早年间节假日里银行atm机前排队等候的人流。生意太过火爆,店家没时间整理店容店貌。只叹大水无情,这么多人家都沦落到典当家产的地步。 泰森挑了个干瘪小矮子下手,插进队伍中,一撅屁股把人挡在身后。小矮子敢怒敢言,叽叽歪歪骂个不停,可又不敢动手维权。泰森两耳一闭装作没听见。等了一会儿,看见前面只有几个人要轮到自己了,便伸手往裤兜里摸:我擦!金链子呢?哪儿去了!摸遍全身,自家老头儿留下的大金链子不翼而飞。想来想去过来过去,八成是刚才城门口人堆里看热闹时遭贼偷了!泰森捶胸顿足以头撞墙,那个懊悔呀,就不该把金项链藏裤子口袋里,戴在脖子上肯定丢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穿越众头上的一方天都要塌了!这年月金子可值钱,当了这条大金链子便三两月不至挨饿。泰森叫嚷着不想活了,屡次三番要纵身跳崖。大家都随他去寻死觅活,唯钳工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话挑明:“格老子。幸亏是他自己给弄丢的,如若丢在你我手上,断然逃不过他一顿毒打,然后再逼你跳崖嗦。” 李大郎。当然是你了,谁叫你最好欺负哩! 被泰森改名叫李建军的李大郎提溜着泰森那件价值几千块的正宗阿玛尼羽绒背心感觉到有千斤重担压在手上,他把装衣服袋子的拎口缠了两道在手腕上,确保手腕不断东西不丢。平平安安来到当铺,从头到尾走了两遍实在找不着插队的缝隙,只好回到队伍尾巴老老实实排队。当铺的工作效率实在不怎么样,等到太阳西下才轮到他。伙计拿到衣服掂掂分量再里外查看闻闻气味,慢悠悠比出手势:“值当18钱。” 李建军踮脚伸手从柜台上夺过衣服:“这是梁山宋人衣物,原值十几两银子哩。店家不识货!” “识货识货!我知此宋遗家的,货色决计差不了。”伙计抽出片羽绒,又说:“本店明码标价棉短褂16文,似你所典之物轻飘飘不值分量,且看成色新,姑且估钱18文。”吹口气,把白鹅绒吹得飘飘荡荡悠远流长不知所踪,宛如《阿甘正传》中那片远行的羽毛。李大郎无奈地看看一旁点头称是的掌柜子,刚想辩解几句,不料掌柜子年纪不大火气却大,在里头喊:“当便当了,不当请自便。”坐堂的护店欠身起来,向门外的人群下逐客令:“时辰不早,今日打烊了,诸位明日再来。” 放着上门的生意都不做,玩金融的就可以这么拽! “当当当,我当。”李建军牢记行前叮嘱--能卖个白菜价就买颗白菜回来。收下钱,把装衣服的袋子团起来塞进衣襟要走,“且慢!”掌柜子从高高在上的店柜里探出大半个身体,脸贴着格子栅栏,伸出手指头指着说:“把怀里的褡裢拿与我看。” 掌柜口中的褡裢就是破了几眼小洞的塑料马夹袋,原本是家乐福超市购物袋。这玩意颇得掌柜子赏识,作价50钱典当了。这笔交易证明覃记当铺作为施州城内的老字号一贯秉承童叟无欺的百年企业文化。 众人扒拉着香喷喷的米饭点着酸甜可口的酱萝卜不吝夸奖李建军会办事、能办事。那件可有可无的羽绒背心既不能保暖又不能彰显主人身价,如今连包装卖出68文的好价钱你李建军大功一件。曹少绝不会参与声讨当铺覃老板把宝贝当垃圾、把垃圾当宝贝的抗议,掷地有声道:“尔等皆以为明人皆醉我独醒乎!非也非也。泰森之贴身羽绒服典卖了个白菜价,我以为事出有因。” 众人问事出何因。 “那件armani面料是棉麻的啦!你们想啊,我大明是没见过棉布还是没见过麻布呢!倒是塑料袋物以稀为贵。不过么,这种事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人家才不是傻子呢!” 第二张破马夹袋依旧当了个好价钱,第三张也就是最后一张便命运不济,尽管完好无损而且李氏将它刷洗得干干净净,可人家不买账了,丢下话来‘好看不中用的赏玩之物’,搞得亲自出马欲狠捞一票的曹少大丢脸面,充分证明他的先见之明:人家才不是傻子呢。 拿筷子搅饭碗,欣慰地发现碗的内圈凝了层薄薄的粥腻,奶糖外头那层糯米纸可能就是用粥腻做的。费神挑出屈指可数的三五粒泡得异常饱满酥软的饭米粒含在嘴里,品尝出浓浓麦芽糖的甜。曹少不禁啧啧称赞:“料真他妈足啊!” 胶皮就着镜子般清冽的粥汤理了理发鬓,不敢接下来自曹少的挑衅。钳工红着脸把粥碗转几圈摇匀了要倒给胶皮吃。胶皮原以为钳工脸红是当众拍自己马屁有些害羞,再仔细看他的脸色黄里夹红神情倦怠,感觉不对头,不会是黄疸吧! “你可能得了黄疸肝炎,甲肝会传染。我帮你验个血。” 验血需要分析仪器,没有电,分析不出来,难煞半吊子医生胶皮。关键时候还得是国粹中医靠谱!李氏生活经验丰富,其中包括常见病识别,一眼断定钳工得了肝病,推荐沐抚土官的御用郎中最会看肝病,且不分甲乙丙丁,开几副保肝药服下就能好。胶皮催李氏赶紧动身,李氏却踌躇着不肯挪步,道彭大夫为人侠肝义胆诊疗费可免,但是保肝药价格不菲,时下大灾民生艰难,药店恐怕不给赊账。 曹少道:“砸锅卖铁也得凑钱请大夫买药啊。”接着轻声埋怨钳工这当口生病好比失业期间开车撞死人,不,撞伤人,属雪上加霜。 此不合时宜的牢骚引来胶皮无限愤慨,厉声斥责他丧失了阶级感情,做人没有丝毫人情味。“生病还能挑时间嘛!一多的甲肝明明是累出来的呀。” 钳工凛然道:“我没病,不可能生病,瞧我这身板!”他锤着坚硬雄厚的肌肉和发达的胸脯来显示自己身体的强壮魁梧,那是相当地百毒不侵。只听咣当响,人昏厥倒地,大家手忙脚乱将他扶上床。 胶皮诊断晕厥原因:“饿的。” 泰森说:“捶胸捶在了檀中穴。” 曹少说:“颈椎引起的脑供血不足。” 潇洒怒道:“把铁锅给彭郎中充当医药费,反正我们也没米下锅!” 李建军摸着头皮说:“其实还没到砸锅卖铁的地步。前些日子当铺掌柜子跟我问起过家中有没有铁器,还悄悄问我有否留着之前红苗贼的兵器,他那头愿意高价收购。洞子里不是堆了12副弓么,箭壶是牛皮做的哩。还有18杆长枪、7口腰刀、5尊铜铳,都放着吃灰干啥。” 盛名在外的沐抚神医是老熟人彭医生。他医德崇高,知道病人家庭经济极困难,不光肯赊门诊费还另施援手。对口的药店多少给他面子,抓药打了个七折,帮忙抓来药还负责把药煎好,如此省下来几个钱。潇洒千恩万谢,打了张欠条给彭中原,约好过两天来取药时再补交医药费。彭医生接过白条直接扔进熬药的炉子里,潇洒深受感动,临走深深鞠了个躬,“彭大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容梁山日后相报。” 访客姓覃,覃记当铺老板亲自赶着驴车独自一人上门收货,此举坐实覃记当铺暗地里做的是军火交易平台的生意。曹少点上火把带着覃老板来到充做仓库的溶洞里看货。 先验弓。 “12副上好军用复合弓,带箭壶,正经军中兵器。” “这些几斤的弓啊?把弦给上上,试试弓力。” “好嘞好嘞,覃老板稍候。”曹少忙不迭点头哈腰伺候着大买家。复合弓都反曲弓,不用时必须下弦,让弓休息以维持最佳状态。所谓有张有弛指的就是弓在用时上弦不用时要把弓弦下下来。反曲弓顾名思义,弓身有反曲,采用错误方法上弦可能对弓造成损坏,因此上弦需技巧不可不慎。曹少不曾玩过弓,不会给弓上弦,用蛮力去压弓身,弦没挂上却被弓臂重重弹在脸颊上打出一片血痕来。 “你这汉子不懂射术。” “肚里没食,手上无力啊。”曹少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小白。 让卖家出货演示无非走个过场玩的是心理博弈,弓箭这种高精尖武器非得亲自验货不可。覃老板不多废话,下摆塞入腰带袖子挽起亲自上阵,把弓弦套进下弓梢,伸左脚踩住,将弓腹压在右腿大腿上,左手握弓把,右手将上弓梢压弯,在压弯弓的同时将弓弦挂进上弓梢。抽了枝箭走到洞口试射一箭, 羽箭飞进云端里不知所踪。 “如何?弓是好弓,箭是好箭。” “弓弦受潮了,能挤出水来!”覃老板说着蹲下身细细翻看其余的弓箭扯了扯弓弦,然后又验看了刀和枪,拍着手上的灰盯着脚下的武器默不作声。曹少很紧张,想问又怕自己多嘴招厌烦,绞着手呆立着等买家发话,这时候在这山洞里或许能听到曹少‘咚咚咚’的心跳声。唉,人穷志气短。为啥心慌慌,不就是怕你不下单么! 半晌,覃老板终于开口了。“边军用的50斤开元弓,上五品相。枪、刀疏于养护,下三品相。” “您再看这铜火铳,还有连弩匣子!” 买家连连摆手。这位识货,称永乐年的短身宽口铜铳拿来过年听个响闹个喜庆不错,上阵杀敌却不趁手。至于连弩匣子更是样子货,好看不中用。 “对对,都是样子货,弄不死人或许能吓唬吓唬鬼,这个,价钱好说。” 覃老板不悦道:“梁山的,你听不懂人话怎地。就这两样玩意儿白送我都不要。” “行行行,覃老板休动怒。” 生意谈成。 只是曹少后来才知道施州地界上武器需求旺盛,军火买卖绝对是卖方市场。那次,他赔上淤紫的半边脸被该死的覃老板着实坑了一把,好货卖了个贱价钱。 第27章 吃救济 肝炎二字遥远而陌生。在胶皮的认知中存在于久远的20世纪,那是公元1988年的上海有过一次全市范围的甲肝大流行。太久远了,久远到穿越携带的药品中有伤风感冒药、有腹泻拉肚子药、有降压药、有胃药、保心药、有各种的消炎药和抗生素药,甚至还有抗高反药,偏偏没带上治肝炎的药。肝病属慢性病,中医药玩的是治标又治本叙事太宏大,跟猪脚豆子汤似的讲究文火慢炖。见效缓祛病慢,一副又一副得累月抓药。卖兵器所得大多数都贡献给了药铺,剩下的钱只够买些糙米。这时候穿越众扎实体会到穷人的困顿,啥叫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背着钳工发牢骚说因病返贫,有时不免要骂施州军政府糟糕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安顿灾民的帐篷板房在哪里?免费的泡面火腿肠在哪里? 真是不经历旧社会的苦难就无从体会社会主义新中国的优越性! 有一件事非常奇怪发人深省,隔壁邻居沐抚仿佛跟龙王爷攀了亲,大洪水席卷施州却偏偏放过了沐抚,小水轻漫过慕容家的地给人家省掉了给地浇水的人工。有嘴碎的说,紫禁城有真龙天子,沐抚司有天选之子。天选之子应当惠泽乡土,给揭不开锅的好邻居施舍碗剩饭理所应当吧,老慕容那促狭鬼就是不给,视而不见。倒是有沐抚乡民看不过去,跑来说施州城里官府在赈灾放粮,赶紧去。 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传言并无例外严重失真,不发米面只给你碗薄粥喝。薄粥,也是饭。这些天来,生活内容比较单一,为不动用自购粮,每天天不亮动身花一整天时间往返于梁山和施州城之间,夹在头尾看不到边的穷棒子队伍里只为领取一碗军政府门口施粥点发放的赈灾粥。每个人都得去,因为掌勺师傅他娘的不让带饭,每次要和掌勺师傅据理力争,只为争取到阿力的半份。每次还要忍受人们的冷嘲热讽,坏人们很高兴看到往日财大气粗的梁山一夜返贫,毫不掩饰仇富心理得偿所愿的快感,翻来覆去两句话‘宋髡家的金山长腿跑路了?财主家也没余粮啦?你们家堆积如山的土豆哪儿去了?’男人们无所谓,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女人脸皮薄,每次都要予以回应并郑重声明:梁山从来没有金山,土豆存放不起容易腐烂发芽。 晚上回到梁山,溶洞里阴冷,钻进帐篷躲入睡袋便有浓浓暖意,感谢胶皮把帐篷和睡袋搬入山洞的先见之明才有当下温暖的窝。再感谢老天爷造出个山洞来,伟大的穿越众才得以有栖身之所。 没落到没皮没脸的日子也没能长久,半个月后政府的粥棚收摊。穷棒子们不干了,闹哄哄围住大田千户所(施州卫衙门)向政府讨说法。梁山众尚不会为一碗粥充当反政府暴徒,他们太清楚了,除了他们,过来领粥的都是些汉人青皮地痞无赖懒虫没有一个土家百姓。同样淳朴的梁山人是逼得没法子才与社会渣滓同伍在一个锅里捞粥喝。 经此实际案例对施州民风有了基本判断,但凡家里有口吃的绝不会去给政府添麻烦。何为良家,此即良家。 “看见没?州城里煤炭堆成山,买一送十没人要。砍柴的樵夫把挑一撂,那柴禾还滴着露水呢,城里的婆娘们蜂拥疯抢。” 钳工懒懒道:“那又怎样?”这些天看惯了樵夫们的生意兴隆,更知道人家赚的只是人工费,售价虽高但利润微薄只能勉强糊口。如穿越众全员去当樵夫,干一个月下来连砍柴刀的钱都赚不回来。“格老子前些天你要是没把大刀给贱卖了,上山砍柴来卖也是个法子。”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生活最刚需,排第一位。在唐宋,柴火甚至作为官员俸禄发放的。柴、炭,此两样可不便宜。你若不辞劳苦肯做樵夫、卖炭翁,保准你不会饿肚子。到此处得说道说道,千万不要以为古代林木葱郁绿化率高,你要有此刻板认识完全是误读了。你若看过清末的老照片,你会发现中原平原地区和江南丘陵地带的山上、地上光秃秃一片找不到一棵树。泰山的清末老照片如是,南京孝陵亦如是,树木早被砍了当柴烧。古代对柴火的需求巨大,导致绿化不如后世乃是真实历史。然而施州卫森林覆盖率高,原因在于此地人口稀少且喀斯特地貌的难以攀爬,否则,哪里还会有青山绿水和原始森林。 曹少听了自然不爽,“又怪我喽?卖刀换来的粥饭没见你少吃一口。” “啊呀,你俩别吵了。我早打听过了,煤炭不好卖是事出有因。炉灶结构不利煤炭完全燃烧,容易一氧化碳中毒,所以只在婚丧嫁娶办喜事要在户外支大锅时才会烧煤。把施州流行的火盆炉子结构改一改,结合煤炭搞个产业链或许能挣钱!” 对钳工而言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欢天喜地道:“嗯嗯,此计可行。改个煤球炉太简单了。” 曹少亦大喜,“煤炭贱得等同白送,煤炉弄成了,煤炭这大宗原材料商品也该连续几个涨停。我建议,把家里的钱都拿去屯煤。” 饶是应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之谶语。不会煤气中毒的新式煤球炉无人看好,挨家挨户上门推销不是吃闭门羹就是遭驱逐。将三个样品免费奉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新发明石沉大海连个涟漪都不见。仅存的家底都变成了煤块不能啃不能吃,如此便雪上加霜了。有此惨痛教训,众人即便有发家致富的金手指也断不敢再摇,再经不起折腾了,再折一次本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正在田里刨食的胶皮无意中挖出一袋完好无损的护舒宝,欢天喜地拍打掉包装上的泥巴,无意中看见阿力正在撕扯一堆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被淤泥埋住的人的腐尸。可见阿力是饿急了,尸体腐肉也敢染指。胶皮心里一阵的难过,竟有些失魂落魄。形势不容有片刻迟疑,她努力定下神来,飞奔过去双手圈住阿力的嘴,这时心如刀绞忍不住放声大哭:“阿力啊,不能吃。再饿你也不能吃人肉!” 听说了阿力的事,曹少瞬间铁青了脸连扇阿力大耳刮子,那是他第一次下重手打阿力。阿力吃疼,夹起尾巴‘呜呜’叫,却知道自己做错了不敢逃窜,两手抱头可怜巴巴望着胶皮求救。此举表明他认罪态度良好,曹少怒气渐消却悲从中来,于是第一次下重手打自己,自扇俩嘴巴子,号丧道:“当初要是不嫌麻烦把金子和装备也搬进山洞里那该多好,懊悔啊!” 听说了阿力的事,泰森强令李氏按往日5倍量淘米下锅做了顿干饭,等糙米饭出锅,把自己的饭匀出一大半给阿力吃。所谓爱屋及乌吧,钳工对阿力亦呵护有加,他以病号胃口不好为由也匀了两口饭出来。钳工这家伙从来不与阿力搂搂抱抱,但是把爱狗情怀藏在心里落实在实处。待阿力吃掉自己手掌心里的饭,把狗嘴里漏下的几颗饭粒送进了自己嘴里。 今天一次性消耗5天计划粮,米缸里的米屈指可数。土豆种下去了,要三个月以后才收获,到时候弄一口吃的填饱肚子不成问题。可是,土豆长成期内吃什么?接下来的几个月怎么办? 挺好,亲身体验一把什么叫做青黄不接。饥荒,死守梁山只有一个结果--饿死!含着金钥匙的穿越众混到濒临饿死,这不是笑话,自古一文钱难死英雄汉! 钳工飘忽不定的眼神在胶皮身上反反复复地晃过来晃过去。这场景不陌生,意思是说穆慧芸同志,该轮到你典卖私产了。有泰森的好榜样在前,胶皮也不敢含糊,把简罗蒂、三宅一生们甚至不值钱的地摊货zara也摁进了麻布袋。 曹少冷笑,“好,真好。要是有儿有女就该卖儿卖女了。康六卖女,十两银子。” 逼迫女友典卖衣物而饱受内心谴责的钳工明知故问道:“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有啊,还有一条路可走。死路一条。” “典典典,当当当,没羞没臊的。”只听李氏跳出来一声吼。“守在家里要饿死,那就出门找活路啊。树挪死、人挪活,都有手有脚的难不成真坐着等死!” 这真是春天一声惊雷,万物复苏! 等等,你李氏头上包个布帕作甚,时下最新流行元素?你的及腰长发哪儿去了?答案是李氏把一头青丝换酱油和醋了,做广受众头领好评的酱萝卜要用去大量的酱油和醋,而随着粮食价格飞涨,这些粮食酿造的佐料贵得吓死人! 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远离人群自觉隔离的钳工再也忍耐不住,费力支起身体痛斥包括女友在内之众人丧失人性,“格老子都断粮了,你们还惦记着酱萝卜!把潘家嫂子整成尼姑才肯罢休噻!”他完全有资格批评别人,因为他身患肝炎食物要保持清淡,李氏卖头发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李氏发脾气不是心疼自己的一头长发喂了王八蛋,她不懂穿越众为何如此萎靡不振,她觉得人活一世怎么可能躲得过灾祸,好好一个山寨没来由地被冲了个精光换谁谁心里有气。气力气力,有气才有力。气力用到再造家园上,怎么可以拿来打狗、自残、互喷。阿力他多好的一条狗子! “项头领,你曾说花五百年也找不回冲走的金子。可你看,消息传出,山下成百上千的土家男女偏就不信邪,土里水里到处寻哩。不光沐抚,隔壁的咸丰、宣恩、建始司的也闻风而动,水里地里可劲寻可劲挖。钱没了可以挣,装备没了重新打。经书里说的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好么!原来山下漫山遍野的男女日夜刨土潜水为的寻梁山丢失的金条。你李氏不说还真不知道,还以为土家乡亲们在找寻他们自家财货呢!不过话说回来,乡亲们只顾着金子,但凡找出些没见过的稀奇物件就会给送来,很多电脑零件就是这么回收的。 吧唧嘴皮子谁不会。李氏你是不知道,咱家的装备没了就真没了,真没法重新打。不过,借她的鼓舞,众人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胶皮的女装受众极有限,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这时又传来的钳工的铮铮誓言,“储存资料的硬盘好端端的还在,新电脑也组装好了,说来说去就为电脑没电开不了机。我以前帮朋友修过一台老式军用手摇发电机,恼火没修复成功,不过内部构造还有些印象。说么说吧,我需要铜丝!” 潇洒插话:“手摇发电电压不足,最大的问题是电压不稳。” 泰森喊道:“那就造个大的,用脚蹬用驴拉!”—“弟妹,上哪儿有活干,我两膀子气力有的是!”这是泰森第一次改口把李氏喊作弟妹。 第28章 打工自救 听李氏白乎,朝廷、都司二级救济款终于拨下来了,要实行以工代赈,施州城灾后重建工作急需熟练泥水工且军政府许诺绝不拖欠民工工钱。这个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晓得她的咨讯信息从何而来?她出的主意无不具有相当高超的统筹逻辑,天晓得她师承何人毕业于哪个名校?李氏按照每个人的专业技能逐一安排合理去处:泰森、潘嘉园、李建军结伴去施州城建筑工地;离此260里山路的巴东司搞经济很有一套,工资水平高招聘要求也高,僧少粥多,常年招聘懂簿记通文字的行政助理(管家副手)。潇洒二话不说起身收拾行囊准备远赴巴东毛遂自荐;钳工养病中且和胶皮正值热恋,不好意思将他们分拆两地,此二人肩负梁山工农业起步重任,着留守家园;阿力负责此伉俪的安全保卫工作;李氏本人因其治家有方能为无米之炊,在家织锦纺布顺便照顾几个老弱病残。至于曹少身无长技,也留在家里打打杂。 曹少站在谷口目送潇洒走远,忽闻潇洒喊出口号:“告诉慧芸,化肥攻坚战一定要打赢。告诉钳工,一定要把电脑点亮!” 在那场大水中,潇洒舍己救人的高风亮节赢得了尊重,曹少看潇洒的眼睛少了防备多了些温情,临别之际心中对他生出恋恋不舍来,手卷喇叭喊道:“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事事要当心。”--“面试要是通不过,人家不要你,就赶紧回来,别死倔。” “知道喽!”潇洒回头招了招手。 想了想有些话此时最是时机讲:“以前对你态度不好,别往心里去。” 也许不够大声也许人已走远没听见,未见潇洒回应。远赴他乡之人身影越来越小,拐个弯消失在天际地极之处无限朝阳之中。 留守人员勒紧裤带搞建设。 人是得见光的,不然成鬼魅了。老躲在山洞里不是个事,病愈的钳工从沐抚乡亲那儿借来木作工具,伙同曹少和李氏老爷子一起花费数月功夫择新址再起别墅,比老房子多了个朱丽叶式的小阳台,比原来的更结实更豪华。三个穿越者趴在新竣工的阳台上看半个月亮爬上来。钳工勉强打了个哈欠,“我困了。”钻进睡袋,身体蜷缩起来把拳头抵在肚子上抵御阵阵袭来胃疼。 “钳工,睡着了吗?” “还没。” “我也睡不着,饿!” “听我说,蜷起来睡,用拳头顶住肚子会好很多。” 钳工向曹少传授抵御饥饿的物理方法之时,胶皮抱着睡袋从楼上单间下来,“我也睡不着,和你们聊聊。” 聊天能转移注意力有效抵御饥饿,但胶皮的话题不合适,“中午的合渣真好吃。” 那小半锅合渣是曹少捉到条蛇用蛇胆跟彭中原去换来的,确实好吃。刚来时还当大财主那会儿没带正眼瞧过豆腐渣为原料做的合渣,完美错过了这美味,所以当穷苦人也会有小惊喜上身。 “阿力瘦得不像样了,明天你出去砍柴带上他,万一抓个田鼠野兔啥的好补充补充营养哈!”胶皮说着打了个虚假到欠揍的哈欠,蹑手蹑脚上楼去。 “嗯—哎呀—哎呦--”一阵疼痛导致的呻吟让胶皮停下脚步投去关切,“你怎么了?” 钳工忍住哼哼说道:“胃疼得厉害!” “你不有抗饿大法么,拿拳头顶住!” “不管用啊!”钳工索性放声喊疼起来,“慧芸啊,不进食会不会生胃病?” 胶皮跑下来帮着钳工揉他那干瘪的肚子,“好歹还有口薄粥汤顶着,不至于胃穿孔吧。” 曹少给出真相来,“他可怜阿力,连着两三天了把粥省下来给阿力吃,自己光喝水了。” 只听胶皮突然“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高潮过后换抽泣,语无伦次道:“侬只戆大瘪三!你把粥给了阿力,你自己好歹哪怕生吞野菜野草呢,胃里头得有东西的啊!”忽向曹少怒目以对,“他疼成那样,不是胃溃疡就是胃穿孔了。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不对我说!” “我…”曹少结结巴巴,一指钳工道:“他不让我跟你说的哦。” 胃里空荡荡的没东西给胃酸消化,胃酸就会刺激肠胃黏膜导致黏膜损伤形成溃疡。胃酸不断侵蚀胃黏膜使其变薄以至侵蚀到胃部组织最后造成胃穿孔胃出血。好在有药,有药就还有救。胶皮打着火把赶去溶洞仓库里把胃药找了出来给钳工服下,当晚就抹着眼泪搂着钳工肚子和爱人同志睡在了一张床上。 如此看来,男人装可怜或将大大提速爱情之实质性进程。 第二天。 天色已近黄昏,觅食的秋虫们倾巢而出,爬过半干半湿烂泥包裹的脚板脚踝爬上裸露的小腿上。曹少对这种瘙痒已完全无感,懒得把虫子们拍掉,背起背筐,反手把柴刀扔进筐里,吆喝一声,“阿力,咱们回家喽!” 阿力竖起耳朵冲老爸打个招呼,他有重大发现。跟着阿力跑过山岗,眼前的景象让人大喜过望。说实话,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笨的山羊,被阿力追得走投无路索性盘腿坐下等着猎手的血盆大口。“阿力,停!人家身怀六甲。” 阿力苦出身却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在众人的怜爱和庇护下沐浴着爱的雨露茁壮成长。长大了也长成了,好一条黑背牧羊犬。这孩子不光心理健康、模样也长得好,透着少年郎的阳光和强壮。就连老赵见了都要忍不住赞他是好后生!那是以前,此时的阿力饱受饥饿摧残再不复以往的风采。他眼珠子骨溜溜转,贼兮兮看主人一眼,无奈趴下,把滴着馋水的嘴巴埋进前肢里。 牵羊回平台。 “格老子,你可立了大功。”钳工夸奖曹少完全配得上世纪功臣的光荣称号,然后磨刀霍霍向孕妇,想赶在胶皮从田里回来前给到个惊喜,让心爱的女人补充点油荤。钳工胶皮,患难伉俪。钳工的肝病接近痊愈时,胶皮从他种种病理特征准确判断所患是甲肝,甲肝能治愈且不会遗传不会连累后代,于是胶皮绷紧的弦放松了,这一放松后遗症就随之而来了。田里的活太重总也干不完,营养又跟不上,她脸色白里发黄越发难看,小腿出现浮肿,例假都停了。钳工心疼女票,恨自己没用变不出钱来,最不济也得让她休息几天吃点好的补充营养。 曹少和阿力都存有把羊变成羊肉的心思,以实际行动来支持钳工。阿力叼来柴火,曹少上灶架锅烧水,一大锅水很快烧开,水蒸汽把锅盖顶得‘咣当咣当’响就等把羊开膛破肚洗剥干净扔锅里。 杀羊的活之前安排给了李氏,可恨那李氏端坐织机前挥梭织布假装忙乎打死不肯相帮,还和钳工硬刚,说杀了可惜,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是不晓得扩大再生产的道理。钳工气得血晕,拌嘴又拌不过伶牙俐齿的李氏,只得恶狠狠道:“你不肯杀,我自己杀!”拿着刀围着岩羊打转,寻找下刀的地方。他的手生来只会造机器,从来没杀过生,其意坚决临了手软,急得满头汗。 在岩羊‘咩咩’的叫声中钳工理会到屠夫不是随便就能客串的。 “曹少你上。”钳工笑脸央求。 这个叫曹少的货也是十足的心慈手软之辈,让他宰羊不如让他跳楼。苦着脸道:“老潘家的不同意,你还不知道她么,一文钱恨不得磨成粉来花。我们杀了下蛋鸡,她保准跟咱拼命。” “人穷志短,唉、唉、人穷志短!”钳工活像九斤老太,怒斥曹少越活越没志气,“你看看我们这头领当的,被员工顶得没脾气。” 没钱发奖金又不能把人解聘,当领导的手里没有胡萝卜和大棒,不出意外会被恶奴骑头上。 阿力是头德牧。 搞半天,众人都忘了德牧的全称叫做德国牧羊犬。阿力基因自带放羊天赋,借阿力一臂之力,李氏委派曹少从事悠闲轻松但意义重大的生产项目:把植物蛋白转化为动物蛋白系统工程,该项目有个通俗叫法,就是放羊。同时正式解除阿力保卫干事职务,回归本职工作做回牧羊犬。无独有偶,似乎大家都想到一块去了,过了几天,建筑工地农民工泰森回来探亲,带回来3只抱窝的芦花鸡和1只羽毛鲜亮、雄赳赳气昂昂的雄鸡。 在那逝去的幸福的往日时光里,胶皮手机定时响起的闹钟开启穿越众一天的生活劳动,人们从优美动听的《海上花》的旋律中醒来,在‘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的荡漾在你的臂弯’温柔的倾诉中迎接新的一天的阳光雨露。熟悉的旋律和倾诉已经沉寂有些日子了,兼职闹钟的手机在大水中荡然无存连根毛都没剩。大水后,每天起身靠自身生物钟调节。雄鸡司晨,司晨雄鸡的到来相当受留守人员欢迎。而母鸡们同样受万众瞩目…受数人瞩目,尤其胶皮寄予了厚望。鸡产蛋,蛋生鸡,鸡再产蛋,蛋再生鸡--同志们,1只母鸡1天生2个蛋,3只母鸡6个蛋…这可是指数级增长,可以在不长的时间内把整个平台变成鸡窝! 只是,有只母鸡被泰森捆得太紧,一条鸡腿被勒得血液不通坏死了。这只倒霉的残障女士不受公鸡待见,下的蛋为未受精卵孵不出小鸡,鸡蛋只好用作改善伙食。 第29章 破锣万人捶 乐观向上的人譬如钳工和胶皮伉俪相信风雨过后会出太阳,毛茸茸的小鸡崽孕育着活泼生机的未来。对于看透世事的曹少来说,这些小成就无非苦中作乐罢了。 时间到了1617年初,曹少注意到对阿力言听计从的黑耳朵岩羊只要半岁大就能性成熟,会吸引野羊来行苟且之事,经数度坑蒙拐骗后他的山羊种群数量从4只猛增到12只。周围的土汉群众都传开了,说梁山的羊倌福气好,有条身板壮实、模样威武且能牧羊的好狗。 曹少挤在人堆里看赌钱,看到日头下了还不走。庄家激他参与互动,骂一句‘宋髡好兴致,看人耍钱不腰疼。’曹少连日看得手痒,苦于没有铜板下注。最小下注赌资2个钱,他口袋里连半个铜板都不曾装过。庄家讥笑他不开窍,身边有棵摇钱树却浑然不知。 “将你家阿力借来配种,每次予你2文如何?” “这个…让我考虑考虑。” “你说甚么?” “我说,容我想想。” 施州卫的本土犬种当然也称土狗,此土狗非彼土狗,一般所说的土狗譬如短毛的大黄、五黑,长毛的土松,细腰细腿的细犬(就是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乃是老祖宗优选留下的中华田园犬。能看家护院、能捕鼠打猎,给口饭就能活且百病不侵。‘左牵黄右擎苍’里的黄就是大黄,模样好身手也好。施州卫的土狗是体型偏小的矮脚小型犬,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尼玛!怪不得庄家常行打赏阿力吃食之举,原来竟打的这般主意。 无论如何,野场子庄家这个创意开辟了梁山增收创收的新渠道新局面,附近山民高看阿力专业技能出众,有诸多人出钱出粮褒奖阿力为施州卫犬类基因优化所做的贡献。在主人纵容下阿力风流成性,到了发情期美丑通吃、老幼不分,主人也自此有了赌本,小试身手输少赢多。且恼恨犬类有发情期限制导致创收受制,不似人类拥有有别于地球其他所有生物的超级技能,人类不存在发情期或者说任何时候都是发情期,可不受季节场地制约脱了衣服就能厮缠,比如钳工与胶皮。 曹少是有良心的,赌钱赢的钱除留下些赌资,余财全部贡献出来改善大家生活。钳工大啖阿力做鸭换来的干饭,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人,骂曹少作曹扒皮,剥削阿力的劳动力还要抽干他的精血。曹少也觉自己所作所为相当下作,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放下碗筷,以沉重的语气问胶皮:“阿妹啊,请你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的身份,以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的亲情作保,请如实回答我:我们能咸鱼翻身吗?” 胶皮囫囵吃了个惊,怔怔道:“鸡鸭满圈,山羊成群,一天两顿一干一稀到周末还能上些油荤。比去年不要好太多。” 这不是想要的答案。心情烦闷,散步不失为减压的好办法。曹少漫无目的走着,前面田垄上有座被洪水冲垮塌而废弃的小庙,其实不能算作庙,简陋到只是在乡野田间用土坯垒了个半米见方的神龛,彩绘的真武像靠墙歪倒,巴掌大的陶香炉也已破碎。塑像做工粗糙,身上披的红绸沾满泥巴。曹少费了好大功夫把神龛重新支起垒好,用垄沟里的水把红绸子上的泥巴洗净,再将真武像擦拭干净扶正,“救苦救难的真武大帝,我,曹少,手无香烛供奉但向道之心虔诚。望真武神灵保佑,保佑我梁山逢凶化吉重整大业。若得真武护佑,日后定来还愿。”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抹掉额头上磕头时沾的泥土后再三合什鞠躬。话说曹少在磕头时不曾犯浑到口念‘阿弥陀佛’,不过仍须指出的是,道家礼仪不兴跪拜磕头,磕头那事在佛教寺庙才会有。当然了,真武大帝自不会和小白一般见识。 吃晚饭时曹少讲起向真武许愿的事,李氏笑他临时抱大腿功利性太强,真武大神不会理睬。神仙不来救那靠谁来拯救梁山?曹少多少次告诫自己咬牙坚持,盼望着接下来的五分钟成为黎明到来前最后的那五分钟黑暗。可显然,从来只有徒劳挣扎不见奇迹降临。 钳工在徒劳挣扎,这段时间已装配好5台笔记本电脑。不过他的手摇式或者脚蹬式发电机均告失败,根本带不动电脑。且空耗巨资,因市面上没有符合线圈铜丝规格的现货出售,得另花大价钱请工匠拔丝。接着又守着宝贝疙瘩工业母机绞脑汁,没有了装配说明书全靠自行参悟,3800个零件只装配上300多个,每安装一个零件必须经过几百上千次拆装验证。然而钳工并不排斥玩这拼图游戏,干这活更是种享受。 曹少今天要一吐为快:“一年装配300个,按照这样的速度,13年后可享受到您老的工业成果,比潇洒布置的一万年期限大大提前。”胶皮听了老大不高兴,“你玩过拼图吗,刚开始慢,越到后头越容易。” “好。就算你们把机床装配好了,且问,你们打算用什么办法让机床转起来?” 钳工忽然红了眼睛,摘下眼镜揉眼皮道:“如果当初刚到平台就装配好机器,如果把电站蓄电池收在山洞里,唉!没有那么多如果。我就是想用工作来…” “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只不过用忙碌来掩盖内心的无助和空虚,你做出每天都很忙的样子给自己看,好每天自欺欺人。”--“小九九被老子拆穿了哈!怎么不说话了!” 这是内心小九九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钳工沉默了许久后咬着嘴唇说道:“我们或许此生不能实现理想了,但也许,理想能通过我来实现。” 理想!都特么为一碗薄米汤折腰了还特么在这儿谈理想谈人生!“奶奶个熊!今天老子非得翻翻老账不可。穿越行前准备装备,我和潇洒主张带饮水消毒片,药片能有几两重。可就是你们,你钳工还有你胶皮还有那个该死的泰森就是反对,非得带上那么多的瓶装水。不带那些水,多备份一套太阳能电站,我们也不至于混成这烂包吧!” 自欺亦能欺人,能博取同情的眼泪,好比没人关注的剩女去邮局寄出自己写给自己的情信。钳工被揭穿了心事,哑口无言许久才抖着嘴唇喃喃道:“即使将来发不了电我也不放弃,这样心里会好受些。至少,现在比以前要幸福,因为…”他没有说下去,要说的不言而喻,他有爱人在身边。 胶皮是众人中间最有成就感的,和钳工虚无缥缈的希望大不同,她取得的成绩实实在在不断地被留守人员的肠胃消化吸收。生活水平一天比一天强,之前每天只吃一顿稀的,现在可以吃两顿,一顿干饭一顿土豆。杂交水稻一年两熟,绝大部分要留作种粮,但加上收获的单季稻养活平台上几个人绰绰有余,不用多久就能实现一日三餐,好吃的酱萝卜或将重回餐桌。为保住粮食,她必须与硕鼠、野鸡、飞鸟、野猪等飞禽走兽还有杂草、作物病虫害作斗争,而比禽兽害虫更可恨的是禽兽不如的人。 李建军回山来,把和泰森、潘嘉园在城里做工赚得的半贯钱交给家里。李氏数着钱欣喜不已,杀鸡招待有功之臣。半只暴腌了交他带回城去,半只做了锅炖鸡给众人打牙祭。钳工撕下鸡腿放到胶皮碗里,胶皮吞了口唾沫一口咬下半个鸡腿。正吃着,门外来了群不速之客。不,他们不是客人。 瘦骨嶙峋的李建军被推倒在地,爬起来,脚下勾住再被绊倒。沐抚司征粮队队员们反复戏弄着13岁的李建军,发出足以引起公愤的哄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钳工拦住胶皮,她冲上去的结果只会比李建军更惨,那帮土兵才不会怜花惜玉。这里是1617年的施州卫,打女人那是蔚然成风,你去打听打听,哪家老爷们不揍老婆的。你敢不善家暴,出门定遭耻笑。 沐抚征粮队队长身手好脑子更好,公然宣称他家慕容老爷说的,梁山实力派保护伞赵寿吉外出剿匪,能不能活着回来未可知,宋髡外来户已然没了靠山,到了该论论理的时候:耕了沐抚司的地必须给司治交租子。队长那意思就是说,你梁山要拉仇恨找慕容端木去,本人一狗腿子奉命行事,怪不到我头上。 想不通!梁山、沐抚隔壁邻居,两家向来和睦,发大水前梁山有钱的时候甘当冤大头给乡亲们输送了多少利益。如今翻脸不认人!还有你梁七,大家伙可认得你。当初你儿子偷了钳工的多用剪,咱可没说啥,反手还给你儿子一把糖炒栗子奖励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没错,沐抚司税务局执法队队长梁七正是偷了钳工多用剪小孩他爹。胶皮质问熟人,梁山自行修渠自行开垦的荒地何来由变成耕种你家田地?梁七对胶皮有九分客气给三分薄面,掏出地契展示给她看。梁山虽归桅杆屯辖,但地处沐抚司辖地领域,穿越众能在此地安身立命已经是他家老爷看在百户官面子上格外开恩,所以这租子是非交不可的。梁七态度恭谦,说话带笑,“小人奉命行事,众好汉若不肯纳租可难煞小的,小的回去难以向老爷复命。”他作揖道,“还望穆头领体谅!” “梁山无粮可纳!”胶皮愤愤不已。 梁七的目光飘到蒸腾着热气喷着鲜香的炖鸡上,笑嘻嘻不做声。 “不对劲啊,你家的鸡汤咋不见油花哩?” 梁兄有眼力,看出问题来了。鸡汤里的油花哪儿去了?答案:给枪械吃了。洪灾荡涤一切,枪支找回大部分,枪油则荡然无存。枪可是命根子!而枪是需要保养的。没了正经枪油只能用猪油和鸡油代替,相比之下鸡油更便宜更好用--也更好偷!事实上,在此之前沐抚乡亲们隔上个把月就会有母鸡报失踪,那便是李建军带着阿力干的好事!李负责望风,阿力负责下手(嘴)。乡亲们早就怀疑有偷鸡贼常来光顾,苦于无凭无据不好无端指责罢了。对这锅里赤条条的鸡,梁队长亦不能断定是沐抚籍的鸡,捉贼要拿赃,所以就没有提这茬只是挥挥手让手下人过来赶紧办差。 有唱白脸的就有唱红脸的,梁七身边的打手不是善类,指手划脚气势汹汹。被日头晒得黝黑的皮肤里青筋爆出,土家族大红布卦开着襟露出两块比肩史泰龙的胸肌和腹肌,手关节和手腕上缠着彰显武力的花布条,他手起刀落--‘嘣’,将一柄土家筒刀插在了饭桌上。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胶皮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成全了梁七。一行二人喜滋滋地将梁山全部7袋存粮搬走3袋,临走不忘作揖道谢。 “万恶的旧社会!”钳工朝征粮队的背影‘呸’了过去。 沐抚做得不过分,占了他大块地盘没给过钱,有一说一真的不错了。梁七所言不假,平山归桅杆屯管,可仅限于这一光秃秃的山岗,山脚下四周围确属沐抚司辖地。平山变幻大王旗了,现在叫梁山,穿越众自称梁山好汉,被个小小的土司欺负得没脾气实在辱没梁山好汉的名头。他们估计是混得最惨的穿越人士,惨到胶皮冲着敢怒不敢言的男人们吟诗:“四十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川军团在此!”钳工拎起装饭的瓦罐。 破窗效应,一句古话可完美诠释之,那就是‘破鼓万人捶’。此情此景么,正常!但不能让尔等太轻松了!曹少恶狠狠抓起长条板凳,“钳工你肝癌大病初愈身子骨弱,今天你别出头,我上。” “肝炎!不是肝癌。” 曹少抡着长凳已追出几步,回头问:“阿力,阿力哪儿去了?” “跟李氏下山卖布去了。” 没有阿力助阵也不妨碍他挥板凳朝征粮队肩头上砸。 第30章 偶遇邂逅 “哎呦!” “啊!” 这个‘啊’是曹少发出的惨叫。他用板凳搞翻了梁七,紧接着眼眶上被回过神的沐抚征粮队队员重重抡了一拳。感到天旋地转,于是索性天旋地转,以身体为圆心把板凳舞出2米长直径的攻击范围。板凳虎虎生风,他英勇无敌,敌人围在圈外不敢上前。壮观的场面没能维持多久,他不慎滑倒,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臭脚、刀背、木棍招呼上来。“哒哒,哒哒哒。”熟悉的枪声冲破天穹。曹少伸出舌头把人中上和嘴角的血舔干净,使劲睁开肿胀的眼皮冲着逃散的敌人大笑:“来呀,怎么不打了,接着打。老子的咏春拳还没使出来呢。” 开枪赶走梁七为首的土司征粮二人组的是李建军,此壮举违反了泰森定下的枪支管理条例,梁山军战士李建军还没有取得使用81杠的资格呢。曹少继续吃饭,饭米粒坚不可摧咬不动,张嘴取出来半截沾着血的犬牙。双拳敌四掌的壮举和英勇无畏不沾边,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的胶皮心里清楚他的曹少哥哥心里清楚梁七他们要的是粮而不是命,从而借机打上一架发泄下心中的苦闷罢了。 崇尚实证主义的从实力地位出发的美国人做过个心理测试,把擦拭干净的豪车停在闹市街边,过段时间去采集实验结果:豪车依然崭新,连条刮痕都没有。来往行人都自觉维护着漂亮的豪车。敲碎车窗玻璃再停辆老破车在相同地点,过段时间再去,发现破车已被摧残得不成车样。实验证实了人类普遍心理:墙倒众人推,破锣万人锤。 曹少扮演了破车破锣。今天手风特别不顺,把累月里赢的钱全搭进去了。庄家愿意借贷,放印子钱本来就是庄家本职工作的一部分。曹少犹豫着,禁不住周遭的赌友们催着下注,咬咬牙借了20文,分5注赌,结果手气一如既往地差,又输个精光。 “可见那犬在?” “哥哥宽心,止他一人。”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并不齐整的小组唱从坡下飘荡而来,唱的是古曲《将军令》改编的《男儿当自强》,纯粹的梁山作品。让人又气又好笑:硬实力胎死腹中,软实力却捷足先登走出梁山冲向周边。过不久,庄家等数赌友与《男儿当自强》一同从山坡冒出头来。 曹少心头一紧,现阶段他是很害怕见到这几个熟脸的。约好的一月还清本息,满月尚余3天庄家就带人来讨债,连本带息开口45文。哪有钱还他,何况说好的是年息2毛如何眨眼变月息了。若要知道是月息,打死也不借这高利贷。等到庄家动起手来他才相信赌场之上认钱不认人,平日里百般和气的庄家曹坚和诸位赌友瞬时间露出凶恶嘴脸来。 曹少抱头向曹坚求饶:“你我都汉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你好不晓事,你若毕兹卡土人,惹一个来一窝,爷爷我倒不敢轻易动粗。” “你我可是本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去你娘的本家,老子认钱不认人!” 曹少在后世舒舒服服当公务员,对赌场和高利贷钱庄知之甚少,可以说从未染指过,哪里晓得其中利害,于是挨了这顿警示暴打。他本是个狐假虎威的胆怯之人,敢和梁七动家伙鉴于有同伴在背后撑腰,现在孤身一人武力值降到负数,只会招架求饶了。他也是个容易被煽动蛊惑的性情中人。若被煽起狂性敢见红见血,若无人撑腰往往胆小怕事。他不如泰森敢作敢当,根本原因在于胸无大志,这位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具备了小人物一切的正义与懦弱、诚实与谎言、向往光明与理想但仅仅停留在向往而已。 窝囊废憋屈着,鼻青脸肿地有苦说不出,“摔了一跤,那个,我,先支点钱撒,45文。” 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钱不是不可以给,支用这么大笔钱给不出发票收据也就算了,可你总得给出个支取理由啊。胶皮刚要跳脚问却被钳工按住,示意莫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肯定是赌钱还不出来挨揍了,你去揭他伤疤不是自找没趣嘛。胶皮恍然大悟,看人的眼神带了怜悯,那怜悯的眼神却让未曾完全泯灭自尊的人羞愧难当。 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或者说人脑真是奇妙得很!往常只能记住只言片语的文章诗歌这会子莫名其妙得了个满篇一字不差。但见曹少捧着铜板那畏畏缩缩、凄凄惨惨的背影,胶皮张口便来十分流畅: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很消极很耳熟。”钳工品出个中浓浓的挫败感和宿命论以及女友一副看破尘世的抑郁苍凉,“好像是《好了歌》吧?” 曹少转过头来冲钳工喊:“川娃呆头鹅,这是《好了歌注》好伐!” 这边,胶皮又气又好笑,心说道:曹家阿哥,侬册侬老栾,头势一腔头又清爽了。侬阿妹吾要看破红尘放弃治疗躺平了要。 那边,曹少运用哲学辩证思维认为挨顿打也是好事,从此看清赌圈险恶戒断赌博恶习。且时不时会想起挨揍时的惨痛屈辱,于是恼怒憋屈,恨不得操板砖和曹坚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居施州不易,自我安慰精神属生活必须品。细想下,对方烂命一条贱人一个,不及自己亿万分之一金贵。你曹少是谁,你是千军万马中闯过独木桥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受命于天穿越而来挽救民族气运的穿越侠。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为这点小事搞个身残志坚。 在阿q精神引导下,第二天继续按部就班放羊、砍柴。 乡间的穿越生活重复着平淡,平淡地重复。斗转星移,草地还是那片草地,天空还是那方天空。今年雨水少,这片草地没两年前芳茵。那方天越来越高,高不可攀。放羊、砍柴、吃饭、睡觉,如此循环往复一成不变的生活已持续两年。曹少从来不是乐天派,这两年来愈发沦为悲观论者,他奴颜屈膝地活着,活着只是习惯使然。渐渐地时光冲散了优越感,不再认为曹少有别于曹坚,都是特么烂命一条。 羊群会自己找食吃,孤独的牧羊人跟着羊群不知不觉走了几里地远远望见了小村麻柳溪。这地方半生不熟,刚落脚那会儿为打探虚实和泰森来过一次。对了,麻柳溪的里长转脸就报了官,就一坏人堆! 缓坡下是河滩,河滩边孤零零有幢房子,房子的烟囱里正升起淡淡的炊烟。曹少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到的房子跟前的,只晓得这会儿就站在了房子前篱笆墙的影子里。 房子里只有个姑娘在,一个汉族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未行及芊,挽小寰,两边丝发垂肩。女孩未及芊却是成年女子的打扮,上身右衽交领窄袖藕荷色短袄,下身素白襦裙再围条短腰裙,用蓝布束腰,披无袖撒花背心。整个造型仿佛初一女生穿高跟鞋,又或从大城市回乡下过年的时髦村姑的既视感。看她一身的装束,似有中等家境。 当她抵住门框露出羞涩面孔时,他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连绵不断宛若蒸汽机车启动时的‘咕噜噜’。他涨红了脸,意识到自己还能脸红便觉得生活还有一点点小趣味。这两年迫于形势学了不少施州方言,唱个诺道:“小大姐,斗胆讨口水喝。”肚子强烈反抗着他撒的弥天大谎,口腔里分泌出大口大口唾沫,鼻腔被灶台里米饭散出的饭香勾引得不可自拔。姑娘把门打开大半,将不速之客让进屋来,抹了把板凳请客人坐下,端上碗淡淡的茶汤。 曹少喝着茶水四下张望,墙上挂着大坨风干的猪油,竹竿上排着挂挂咸鱼腊肉。屋里陈设简单,桌椅木床、门角落里倚靠着些农具、柴刀、软弓、钢叉和大渔网。女孩身上中等人家的打扮与家中的简朴不成统一格调。只道这女子和当年身为社畜的胶皮作风颇相像:家中可谓清汤寡水,钱都花在了身上。可见,地无分南北人无分古今,女子皆有爱美之决心! “你是汉人。”曹少坐着无所事事,随口问上一句免得太过冷清。 “客人可是30里外宋人大叔?”少女见客人扯着脖子关注灶台,不觉抿嘴笑出声来:“大叔…” 他光顾着看灶台,没在意少女问话。“哦,对呀!”苦笑一声,自己这副嘴脸有碍观瞻。他想解释下,大丈夫顶天立地本不该问人乞食,实为腹中饥饿难忍。未等他组织好说辞,热气腾腾亮晶晶的白米饭就端到了跟前,饭上撒着切碎的腊肉和红烧甩水。“吃吧,想必大叔是饿了。”收获意外之喜,饥饿难忍的曹少才不来假客套,道了声谢便摊开手掌:“姑娘,劳驾给双筷子。” “哎呀!失礼失礼。”那姑娘连声道着歉,羞红了脸急急把筷子补来。她的手随施州卫女人一般的白皙粉嫩,可红酥手对他的诱惑远远不及甩水汆汤。鱼肉真鲜啊!白米饭真香啊!他无暇抬头多看那少女,只顾狼吞虎咽把饭吃了。噎住了,噎得翻白眼、胃液眼泪汩汩而出。少女手忙脚乱急出一身冷汗,想着只是按平日里一样烧的菜做的饭,怎会让客人翻白眼哩! “没事没事,噎,噎住了。”曹少走到门口蹦跳几下,擤了几把鼻涕眼泪,“好了,没事了。” 虚惊一场,小姑娘这才定下心来,举袖擦掉满头满脸的汗珠。“我晓得梁山,你等宋人好有骨气哩。”姑娘说着赞美的话把空碗拿走。曹少连忙喊:“慢,慢!”碗边沾了几粒饭粒,用手指捏了送进嘴里。此事蹊跷:夸我们有骨气?谁在为梁山树碑立传? 少女将锅里剩余的米饭和锅巴铲拢了装进碗里,饭少了,便冲上温水作泡饭吃,边吃边说道:“月前有你家姓李的大姐前来拿青布换米粮。我见她面有饥色想多抓些腊肉,李大姐执意不肯收,之后便不曾来过。” 李氏死心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出门急忙未曾带钱,某,在下姓…。”曹少拙劣的谎言有三分戏谑和丁点做人的尊严。 少女仿佛知道梁山很多事情,并且对眼前这位大叔姓甚名谁不感兴趣,插话打断道:“谁家不曾遭灾祸噻。” “那是那是。”赠饭之恩无以为报,口袋里还有个经常打不着火的一次性打火机可以用来意思意思,当然了,曹少吃定对方不会接受。 少女果然退后几步伸手挡住,“不可。爹爹说了,自己挣来的拿得踏实,不是自己的再好也不能要,那叫志气。” 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好一个志气,这位大叔才没志气呢,他的志气早被大水冲光了。 第31章 城里机会多 “家里只你一人?”曹少皮肤白,天生的白,再怎么晒也黑不长久的那种白。当年单位大楼里的老阿姨喜欢给他做媒,因为小伙子怎么看都不像坏人。既是好人,问个唐突话也不打紧。 “双亲过世多年,家中止我一人。” 小姑娘不谙世事,没听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且毫无保留将实情和盘托出。屋外竹林边上的坟头大概是她双亲之一的坟,曹少指指坟的方向。 “嗯。” 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挺可怜的。“姑娘家单身一人,要学会保护自己哩。” 别多想,他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小姑娘一人独处安全如何保障?施州卫的土家人对男女之事秉持自由民主开放态度,土家汉子的一生可谓色狼养成记,十四五岁的少年就懂得把妹。 “不会哩,庄伯一家常来照应!他家人都对我好哩。” “哦,如此甚好。” 小姑娘所指山坳里那处三家村。庄伯,认识。就那个佝偻着腰一年四季旱烟杆不离手的富农老烟枪。以前没见过这少女,跟老烟枪倒是打过几次交道,这老鬼狡诈无比,跟他换东西从来占不到便宜。“不过…”他欲言又止:初次见面何必去挑拨人家的关系,也许老鬼只跟我鬼,对人小姑娘是出于一片怜爱之心呢。 “不过甚么?”姑娘问道。 俩人之间的谈话似乎很愉快,简单到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让人回味。他要走了,在人小姑娘家待了有半个多小时,得走了。“在下姓曹名少,敢问小大姐大名?”他抬起屁股准备告辞。 “曹孟德的曹,哪个少?”那少女非要弄明白他名号。 普通山民不会这么问,难道她识文断字?“邱少云的少。” “哪个少?哪个是邱少云噻?” 赶紧搪塞,“少不更事的少,多少的少。那个,邱少云系我大宋遗民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姑娘识字?” “爹爹在世时教过几个字。” 很久没见过羞于表露自己本事的女孩了,对她生出好感来,“敢请教姑娘芳名。” “笃笃”烟杆敲门板的声音。庄伯不失时机地进来搅局,虎视眈眈巡视着不速之客,横着烟杆挡在中间,保护可爱清纯的少女不被歹人所误。 庄伯的意思是不能白吃人家的饭,得帮忙翻房顶。曹少连声答应,只是天色已晚要赶着回去,下回一定。想必庄伯未能参透‘下次一定’的本质,随随便便就同意了。姑娘提议曹少用打火机向庄伯换粮食。本舍不得但不想扫姑娘兴,庄伯看了演示后觉得值1斗米。少女也想去庄伯家和婆婆说话,便一同过去庄家取粮食。也许是鬼迷心窍,可曹少很久很久没尝过猪油了,佯装有东西忘在姑娘屋里,顺手把姑娘家的猪油顺进背篓盖好。走到岔道口说背篓有些重,反正是回头路,把背篓暂放于路边拿了米回来可少背些路。他就这么做了,行窃了,向对自己有着一饭之恩的好人下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无耻。古人说人穷志短,真是千古绝唱啊。他毫无做贼的愧疚感只求继续堕落。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名叫谷子的姑娘明显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长相明媚皓齿的清秀可人,妥妥一小美人,长开了以后会很漂亮。 但,关他曹少屁事! 这个叫谷子的少女对曹少的好感肉眼可见,曹少对此天降姻缘却弃之如敝履。是他不近女色吗?正是!饱暖思淫欲,也是千古绝唱,唱出了人世间的真理。饭都吃不饱哪有闲心想女人! 农民工进城已两年多,16年的那场大水实在凶猛,把整个施州城淹成个王八池,灾后的城市重建工程量巨大。先参与加固城墙,再整修千户所,城里几个大家富户的大院或修复或重建或改扩建,活多得忙不过来。所以说想挣钱还是得进城,留在农村tm死路一条。此真理自古以来。 话说几处工地抢着要人,这么一来东家结账也爽快,定金能出到三成。包工头为留住手下苦工结钱也痛快,诚如当时李氏所言‘不打白条拿现钱’。由此得出结论,17世纪初施州卫房地产业无序病态发展令有识之士所诟病,难道不是吗?工程款不耍赖、民工工资不拖欠导致三角债就不存在,没有三角债各方老板超额利润打水漂,业态迟早得完蛋!如果,是说如果有将来,老子一定把后世先进经验搬来! 当然了,限于当下是底层打工仔一枚,泰森从本身立场和利益出发对此行业现状十分受用万般满意,如果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头到了季末年关结不到工钱,他也是要做出聚众闹事挟持人质跳楼讨薪等种种不理智行为滴! 工地上的规矩和后世没啥两样,也管吃管住,只要不嫖不赌拿到的工钱基本能原封不动。因工期紧活很重,连着几个工地管得严,加上仨打工仔互相监督也严,打野炮逛窑子这等费钱之事想可以想做是没脸做的,只能隔着被子用手解决生理需求。工钱,逢年过节放大假的时候必须一文不少交家里去。 潇洒在巴东那边混得人模狗样,不久之前把潘嘉园和李建军叫去巴东司抹泥灰,那边的工地上饭食好工钱多。泰森留在施州城没有一起去巴东是因他手艺好肯出力深受包工头赏识,给提拔做了工头。伙食标准不变,工钱翻番,现在能按月结到600文钱。在施州这穷地方此等身价很不错啦。你想,贾宝玉屋里晴雯麝月等大丫头月钱一吊,小丫头月钱五百。《红楼梦》里的金陵不是南京就是北京反正是首都,十八线小县城里的民工工资比首都京官家的小保姆还多100文呢。泰森很知足! 身边耳目尽散,身价暴涨,无论如何要庆祝一下。泰森找了个卖身不卖艺的土娼泻了把火,再去正宗宣恩张关人开的合渣摊美美吃了顿合渣,然后打着嗝挺着大肚子回到工棚,与众人蹲在树荫下听大工头摆龙门阵,听他重复着业主发家史。今日增添了新内容,说业主家老爷觉得干工程挣钱正筹划着把工程队接下来,不日将成为东家老板。 东家原籍施州,早年在浙江龙泉承包瓷窑,专门批给海商,后来见走海船到吕宋行商一年的利润抵辛辛苦苦烧瓷器十年之用,便筹钱与人合股买了条大船,在广州南洋间往返走私。前些年海上不太平,眼见好几家挣下大家业的福广商界朋友因船队遭汉番海盗抢掠而败尽家资,破家的破家上吊的上吊,于是及时收手返乡。返乡不退休,回到施州还做商人,拆借上万银子给覃记当铺吃固定红利,平日收购土家西兰卡普锦缎贩于苏州,另多置田产收租子。洪水过后,以施州首富之身份捐6000两银子为乡里筑路搭桥,多有善举。 夷水(清江)穿城而过,施州城分南北,北贫贱南富贵。工地位于城南,在这待了有一年半皆为修建东家新宅。前些日子建成并粉刷完毕的二层小楼唤作明楼,建此明楼只为放置东家早年走南洋时带回来的半人高的穿衣镜座钟,此工艺品配上紫檀木底座供于明楼正中好似立佛受人瞻仰。明楼与后花园里的基督堂一前一后相映成趣。才完工,城里有头有脸的显贵蜂拥前来参观这前所未见的大水晶琉璃铜摆钟。泰森倒为东家担忧,如此摆阔显富就不怕惹祸上身? 东家姓刀,刀梦田,不是汉人,祖上本是云南瑞丽一带的东夷(傣族)。家中有妻、如妻、妾三房,育二子七女。大儿子生出来就是个智障,便果断信奉耶稣了,于是小儿子刀凤兰太太平平长到17岁,生得聪明伶俐是刀家掌上明珠、施州第一阔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在话下。这位富二代在广州时不愿跟随父亲身边学商,让老父在苏州置了处宅子混时尚圈。你道当今世界时尚之都为哪处?巴黎?大街上粪便污水横流的肮脏地。米兰?还不及施州繁华。东京此时还叫江户,穷得连饭团都吃不上。更别说被荷兰炮舰开进泰晤士河炮轰钟楼的伦敦。 当今世界时尚之都在苏州。 万历之前,中国人对生活的理解基本就是劳作,是解决生存问题。万历后期江南及福广一带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市民阶层活跃,生活的含义也就变成了享受,上升到追求生活品质的层面。东林党不干人事但乐于建设老巢,把苏州府打造成时尚之都,服饰时尚一年一变甚至一年多变,男女乐此不疲。苏州也是当时世界顶级奢侈品消费中心:珠宝饰品、古玩字画、园林地产、香车游艇、茶饮美食…迪拜、摩洛哥是400年后的苏州。 这里是顶级富豪云集之地,刀家那点资本根本不入流,尽管刀公子苦练吴话勤学昆曲可总也混不进里圈只能在外圈晃悠。再有就是被他的夷人血统加纯商贾子弟身份连累,即便是外圈人士对他亦有所鄙夷。因为苏州士子圈不论玩啥都要牵强附会个文化出来,珠宝文化、古董鉴赏、园林艺术、茶文化、食文化等等都是文化都需要学识,你一姓刀的蛮夷土包子来凑什么热闹。刀凤兰在苏州多多少少是受了些地域歧视和华夷之别的,少年郎自尊心强,一气之下便回到老家与父母团聚。刀梦田不惜工本资助儿子在苏州混为的是让儿子培养人脉混圈子,见儿子干啥啥不行虽懊恼却欣喜:岁数大了,儿子呆在身边尽孝总是最好。 刀凤兰今日尽孝了,奉父命赶来新宅工地收买人心,给工匠发放消暑钱。他身为傣族但已完全汉化,上身敞襟阔袖的薄绸夏衣,下身宽裤腿的纯白丝绸灯笼裤,因嫌燥热,不再亲手散钱,让管家执钱发放,自己坐于凉伞下摇起湖州折扇把起小盏喝着洞庭茶,觉茶水稍苦,小指头翘起,在小碟里拣细小些的冬瓜糖含在嘴里。 泰森挤在领取高温费的民工队伍中亦步亦趋暗自窃笑,笑二少爷秀发披肩涂脂抹粉。后世里在国外见多了怪异打扮的朋克、国内电视上以阴柔为美的伪娘小鲜肉、酒吧里的动漫真人,当他亲眼目睹刀凤兰的装扮时不由感叹400年前的明朝少年绝不输给后世那些胆大前卫的时尚达人。明朝当真有趣的紧!涂脂抹粉的男人即使在后世也被视为病态批判,并不为社会广泛接受。 话说回来,二少年的妆当为化了跟没化一样的顶级水准,营造个唇红齿白。造型阴柔有余阳刚不足,算不得美男子但不会污染视线。后世国内的非主流造型才叫厉害:烟熏妆、唇钉耳钉、七彩毛发乱蓬蓬竖起来--荡涤天地、秒杀群雄。据说非主流大流行期间全国各地灵异事件趋于零,就因为大鬼小鬼都被非主流们吓得不敢出门。 比起后世动不动40度的高温(天气预报一般播报39度),明朝的小冰河期虽说旱情不断导致粮食减产但也带来凉风习习。天气是真的凉快,时值农历七月,午间不过30度,大太阳底下也不过尔尔。就这也敢号称高温!?泰森想起自己做老板的时候,过35度也要赖着不给工地发放高温费的。两相比较,没有经历过全球气候变暖洗礼过的明朝百姓太不耐热,明朝非东林系资本家太有人情味! 泰森身长膀大干活卖力为监工赏识,工簿上记为甲二等,管家给的钱比别人多10文达28文钱,泰森向管家抱拳致谢,正要去树荫下喝碗金银花茶,只见刀凤兰起身道:“大哥留步。” 第32章 比武抢工作 环境改造人。 泰森这些年与蓬头垢面的工匠朝夕相处,言行举止并无二致,下了工用沾满泥巴石灰的手在群蝇乱舞的饭桶里抢饭,晚上睡在草席铺的通铺上与跳蚤蚊子相安无事。可他尚存几抹难以抹去的现代人痕迹:脏得不见本色的卡其布工装裤和裤子上gi钢扣皮带。脏归脏,面料厚实耐磨再穿几年都不会破。上身套明代劳动人民夏天常穿的粗布无袖短褂,一排纽褡全部敞着,胸肌腹肌麒麟臂无限走光,造型颇有类似后世街头版犀利哥的混搭效果。此粗犷之美叫时尚潮人刀凤兰顿生邂逅达人知音的亲热,请泰森到凉棚下,吩咐下人舀来碗井水镇的蜜饯绿豆汤给他解暑。 刀府副管家见少东家对泰森格外亲昵热络,应景地给说句好话:“壮汉名叫林云,城西六十里外沐抚界梁山人氏。精于江南园林之妙,院中左厢花园月洞门便出自他手,直将苏州拙政园风韵搬来了施州。” 又是现代人尤其属于霸道总裁的一抹痕迹,泰森憋了那么几个呼吸后忍不住纠正道:“守拙园,仿的是守拙园的月洞门。” 刀凤兰对此耿直腔略生惊诧,道:“林壮士可知走过我家月洞门之人无不赞叹。” 泰森笑一声,说道:“理当如此。” 自是理当收获点赞。 一面白墙显单调,在墙上开一扇圆形的门,门就像天上的月亮故称月洞门。然而月有阴晴圆缺,并非总是圆满的,那么该如何用月洞门来表达月亮的变幻之美呢? 对喽,聪明的你一定想到可以把门洞做成半月形,但这样的设计太过具象,要么满月要么勾月,缺乏自然变幻显得生硬。于是你在一条蜿蜒小路上建造多个圆形月洞门,当你在小路上漫步,透过这一个个月洞门因角度发生变化而仿佛能看到月亮的阴晴圆缺在眼前缓缓展开。 恭喜你,聪明的你设计出了守拙园中月洞门长廊。 当初泰森的建筑公司接过好几个古典园林项目,他不知道看了多少处的苏州园林翻看了多少本的历史典籍,直将苏州园林艺术之神韵烂熟于心。随着项目应接不暇,公司账目上应收账款直逼千万级,后来拆真仿古之风被舆论狠批大量项目下马,应收账款便成了坏账损失,他的建筑公司也就关门大吉了。没想到的是后世血亏今世来补,刀家建花园时刀老板有心仿制苏州园林曲径通幽、层次迭进,务求达到一眼一个天一步一个景的韵味。施州籍设计师不曾去过苏州朝拜没见过世面,对苏氏园林的理解浮于表面,绘制出的图纸被刀凤兰批为画虎不成反类犬:花街铺地+鱼池假山就是苏州园林了吗?!肯定不啊,那是土豪会所决不能够称为苏州园林。这位在苏州混过的二少爷只会动嘴皮子不会画图纸,且一天一个主意,那时把工程队给得罪狠了要罢工撂挑子,这才有了后面的东家直接收购工程队一事。凭着后世小一千万资金买来的资历和专业,泰森忍不住出手指点方成就了东家心意。只是这份功劳被刻意或不经意的隐瞒不报,直到今天才被拿出来提及。 哈哈,适才被‘沐抚界’给喧宾夺主忽略了‘梁山’二字。原来是之前有金山银山的梁山宋遗,难怪疏于世故奇装异服。 “壮士,一见尊荣我便犯嘀咕。我且问你,你头上为何戴柳条盔哩,可是前宋衣冠?” “回少东家,这是我自己编制的安全帽,用来防砖块石料砸头,并非前宋衣冠。” 刀凤兰伸手把泰森的柳条帽摘下拿在手里重重拍了几下,认为防护力堪比土司兵装备的藤条头盔。侧脸问副管家,“为何不多仿制给众位兄弟们也戴上。” 泰森此刻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驳了副管家的面子,于是帮着替他脱身。言称自己髡发所以要带安全帽,工程队的弟兄们盘发束发髻天生有防护,且头发里夹杂石灰泥巴可谓柔中带刚不怕砸头,故而戴头盔纯属多此一举。再一个,头顶上发髻高耸柳条帽也戴不进去撒。 连篇歪理惹得刀凤兰哈哈大笑,便不去责怪副管家未能抓好安全生产,同时让他记得亡羊补牢,下单给篾匠编制些高盔柳条帽发下去。“素闻你梁山宋遗原挥金如土,如今肯放下身段自食其力,非一般人能为。好!”刀凤兰开口赞许,握拳在泰森坚如磐石的胸肌上按捺两下,把后者惊得心慌意乱: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家伙难道是gay? “壮士身强力壮,不知可有武艺在身?” 当今的内装修材料都是绿色环保产品,不似后世均为有毒的化工产品房子要空置通风几个月半年才能入住。刀家新宅建成在即,准备过几天全家就要搬进新宅居住,但护院武师尚未着落。刀凤兰觉得跟前这位人高马大腰粗膀圆,力气小不了,有心招至家中当个护院领班。 而刀员外内定的护院领班是派在儿子身边的保镖,秦地延安人氏,八卦门弟子李齐虎。这位李兄是保镖更是老子派出的眼线,刀凤兰表面上不喜他木讷寡言毫无情趣,不喜他一口直愣愣土得掉渣的陕北话,真实是烦他只对父亲忠心耿耿,背地里成天打自己小报告,故一心要将人辞退。他与父亲约定两月为限,到今日期限已至,今日若再找不到能打倒李师傅的人,这纸聘书明日就要交于李齐虎了。 干护院待遇高,比当建筑工人有前途。 薪水极丰厚且包食宿,拨单间居住,一日两餐顿顿有油荤,逢年过节发好酒,月薪2两银子。对,给的是保值升值的银子,到清明、中秋、年关另有丰厚花红相赠。 泰森很是心动。他不饮酒,城里酒水可贵,省下来也能卖个好价钱,若要逮住个贼骨头杀退个采花盗还能领额外赏钱。但实事求是讲,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否会武艺。你要说他不会,一拳毙命一招制敌,部队里学的杀招相当管用。你要说他会武艺,他三脚猫水平的咏春拳实在不敢亮出来丢人现眼。那个满怀敌意的李师傅看上去就不好惹,真动起手来林冲在柴进府中棒打洪教头的经典片段恐怕要来个剧情大反转。 他斜眼看手握齐眉短棍的李师傅,气恼对方瘪着嘴一副的不屑与傲慢,于是向刀凤兰拱拱手答应下来比武,但有个条件:“只比拳脚不动枪棒?” 拳脚的杀伤力输出太弱,俗话说功夫再好也怕菜刀,中华武学之真谛在于器械,要不怎会用‘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来形容某人功夫高深呢,武术实为杀人技!公子哥刀凤兰察言观色之下当即明白林大块头何出此言,其人八成是只懂些拳脚不会舞枪弄棒。他冲副管家微微一笑,那狗腿子立即心领神会,向刀凤兰施了个礼,说道:“枪棒无眼,稍拿捏不好只恐要伤人,就依林壮士的比试拳脚就好,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我施州卫民风淳朴,少有杀人越货的悍匪最多是几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护院看家一对拳头足够,何须动刀动枪哩。”说着端起茶杯看向李齐虎,意思是你少废话赶紧地吧。 前头说那李齐虎是老刀布下的眼线,他不光打小刀的小报告还连带着向管家打副管家的小报告。他这回可看明白了,裁判收了黑钱的,二代目们是在联手要把自己这个初代目的狗腿子从护院领班位置上给轰下来。 比拼拳脚那叫打擂,不叫比武好吧! 不过李齐虎对自己的掌法很有信心,虽说疏于练习但十招之内定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壮汉拍趴下。哼!小兔崽子想赶老子走,老子偏不让你得逞。 “咏春,林云,师承梁挺。” 咏春?没听过,咏鹅倒是有所耳闻,想必这咏春不过江湖中的无名小派。“承让!” “慢,慢。”刀凤兰跳将起来,让副管家取来笔墨,摊开聘书,“今日谁获胜谁便是我家护院教头,只消把大名填上就是。小爷另出半贯钱作聘礼。” 他刻意维护泰森,让李齐虎把辍着铁纹的牛皮护腕摘下。李齐虎将袖管卷起两折,掸掉衣裤上的尘土,不紧不慢的架势颇有几分大家风范。拱手,“八卦门,延安府李齐虎,承让。” 不妙,碰到行家里手了!又觉这位爷应该不会是武术大家,否则怎会垂涎二十两银子的年薪跟自己争。想多无益,泰森当下站稳二字钳羊马,出掌身前作了个咏春起势。 李齐虎不与泰森贸然交手,跨开马步只管绕圈,不停绕圈,将双掌虚劈,身形甚是好看。比武引来工匠们驻足围观,众人忍不住都为李师傅喝彩叫好。反观泰森楞楞站在圈心,跟着对手面门原地变换方向,只偶尔把左右手前后换个位置。李齐虎听得众人为他喝彩,抖擞精神跨步上前,大喝一声:“看掌!” ------ “不错呀,你能把胶皮逼平,你可以去游戏平台上称王称霸了。” “哪里哪里。”曹少谦让着,“告诉你秘籍也无妨,下次你也可以杀杀她威风。” 胶皮下象棋能算到后着三步,让个车也能轻松摆平林曹。臭棋篓子曹少被逼无奈想出个绝招:上手就把车马炮对子对掉,下棋时不考虑进攻防守只管想方设法兑子。把棋子都拼光了,你胶皮本事再大也只得推棋言和。 论枪棒,十个林壮士也不是李大师的对手。比拳法,三个泰森也近不了李师傅的身。泰森收回飘散的思绪,打定主意就听一回曹少的。不躲不闪,受他一掌也请他吃我一拳,就看谁更抗揍。 说那迟那时快。李齐虎一掌击在泰森胸口上,几乎同时,泰森的一记重拳正中李齐虎面门。泰森感觉气堵胸口天旋地转,不过还能站立不倒,李齐虎吃了记拳竟自踉跄几步终于瘫坐地上不起来了。围观者大失所望,想见证精彩打斗却只对了一拳一掌便草草谢幕。 有道是看穿不说穿。趁着李大师还在迷迷糊糊中没法提出抗议,副管家问刀凤兰对过眼神后立马嚷嚷着林壮士威武!此举全然罔顾事实,说好的点到为止,李齐虎按规矩只使三分力,不想老实人碰上无赖汉,泰森只顾着赢用尽全力一击必杀。人们经常把江湖草莽混迹一谈,今日比武之事可见端倪:江湖人士讲规矩,草莽英雄无约束,完全两个路子。 读懂了泰森比武获胜的原因可再行解读《ipman4》里吴樾为何会被斯科特·阿金斯暴打。是因为太极高手万宗华功夫不行吗?不是。真实在于万宗华已移民漂亮国且身为中华总会会长,妥妥混江湖的,羁绊太多顾虑太深,不敢得罪美国移民局和军方。在和美海军陆战队教头巴顿对打时不敢下狠手杀招,手下留情了。叶师傅无所谓,戳喉撩阴废人胳膊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说好的无规则mma,你美国人拿我没办法。为啥呢?因为叶问已经60岁老头且身患癌症已经风烛残年,他也没想要移民,身为路人甲无欲则刚也。其实说到底是万宗华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根本没有读懂昂撒白皮:你越狠越强越能被高看。白皮就是欺软怕硬,说好听点就是尊重强者。 第33章 泰森的美好生活 有一说一,林云使的咏春拳简单实用凌厉能打,学上几招岂不美哉。将来重返苏州...对,非得回去一趟。哼哼,就那些文弱书生,小爷我打遍全城无敌手,万一有个机会英雄救美呢!如此今日之事可谓圆满收官! 少年郎刀凤兰的关于学成好武艺复仇苏州城的憧憬轻易能够达成,苏州人应该是全国第一文弱,不会打架就连吵架相骂都毫无激情可言。 学什么打拳哦!少年人心性,一时兴起罢了。再说自己这点微末手艺怎敢误人子弟。应额外每月5钱银子的学费,也能让自己有机会勤加练习,泰森勉强答应下来,表示但有愿学必当尽心教授,但绝不敢师徒相称。 刀凤兰提出学拳本就动机不纯,玩玩而已也不真是要怎样怎样。欣喜之下让人给林师傅上碗绿豆汤权当拜师敬茶。绿豆汤很登样,红绿丝、蜜枣、金桔、冬瓜糖五色蜜饯加蜂蜜佐甜,标准的苏式绿豆汤。绿豆汤固然清凉可口,毕竟冰饮甜食是用来哄女人小孩的,吸引泰森的是刀凤兰那壶敞开了盖的碧螺春。 “少东家,你那碧螺春可否赏我两口,热茶最解渴了。” “碧螺春?林师傅有所不知,此茶叫做‘吓煞人香’” 副管家反应快:“少爷,这洞庭茶叶卷曲如螺汤色碧绿,林师傅所言不差。嗯,碧螺春,此名大雅。” 泰森闹了个红脸,却不知碧螺春在明朝还没这文绉绉的艺名,叫个什么‘吓煞人香’。不过小小闹个笑话迅速湮没于‘咏春高手’的众口铄金中,他踌躇一番壮起胆子向少东家提了个请求,“我有一狗友叫做阿力,嗅觉灵敏通人性,用来看家护院最是合适不过,少东家可否允我领来也给他一口饭吃。” “林师傅这话说得,但凡所请莫有不从。将你狗友,嗯--爱犬领来府中便是。” 一下解决两张嘴,泰森欢天喜地告了假连夜赶路,天蒙蒙亮时赶到平台,兴冲冲向家里报喜。今时今日,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从大富豪跌至赤贫,从赤贫升到温饱,现在成功跻身白领阶层--他奶奶滴,是金子总会发光哩! “就我本人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经验值总结出来,扭转人生靠艳遇,想发达靠贵人提携,否则你空有一身本事也只能自怜自艾。” 哦呦,进城两年格局看涨,城里人就是高级,自怜自艾都会说了,最珍贵的居然还能把‘艾’给念对了。曹少给泰森点了个大大的赞,再做捻钞状:“钱来!” 家里少张嘴少笔开销,省钱就是赚钱。 曹少不答应,“那就没有开源节流这个词了,大家都练辟谷算球。阿力不能跟你走,理由很简单,他走了谁来帮我放羊?” 工程队的工钱按季度发放,所以这次没钱给家里。不过好日子拍马赶来,他泰森要做领班成为白领就要领份高工资了,以后每月都会带一堆钱回来。 “哦,当上保安队长了。咦,这不就是给人当狗腿子么!” 说的是人话吗!泰森被当头兜粪,暴起便要用拳头回应。钳工把他拦下,“别动气。他现在就是刺猬饿狼合体,浑身长刺尖嘴獠牙逮谁刺谁见谁咬谁,我们都习惯了。” 泰森急巴巴带上阿力回城去了,气呼呼中饭也不肯吃一刻不愿多呆,多看那头刺狼一眼便折寿三年。 嗅着泰森留下的冲天怒气,钳工满面愁容向胶皮求助:“两年多小三年了,出门在外的人难得回来,回来一趟也要被那头恶狼咬。感情越来越淡,这个家可能要散。会散伙!” 啥叫可能要散伙,分明已经散伙了好吧。 “开口闭口骂我是刺猬恶狼,我不生气,劝你们俩也别再顽固下去了,翻不了身的。清军一来咱们梳个猪尾巴跪地投降,皇帝姓朱还是姓金,跟我等草民有个毛线关系。” 你曹少躺平甚至摆烂都随你,但不要强迫别人接受你的负面情绪。在胶皮的审美中,牛蹄子猪尾巴的满清形象能够极大恶心到她,属于完全不能接受的丑陋。受你忽悠,放弃后世优渥的生活毅然踏上这条不归路,现在碰上事你告诉我说没救了。我胶皮是不是该找你曹少算账!无限委屈涌上心头,胶皮突然歇斯底里大吼一声:“你去死!” 罕见!乖乖女穆慧芸暴怒骂街难得一见,是为重大新闻。今天还有个头版头条:骄横跋扈的泰森居然会低头认罪! 紧赶慢赶,赶在天黑时回到刀府,就为着阿力能赶上顿好饭。看着阿力摇着尾巴大口吞咽剩菜剩饭,泰森感觉自我价值得到很大程度实现。难道不是吗?阿力跟别人吃苦,跟泰森吃肉。正值泰森志得意满之时,脸上贴着膏药的李齐虎拿来满满一袋子新鲜带肉鸡骨架给阿力吃,他想得周到,狗食生肉会更凶猛。“好狗友,好猛犬!” 未曾想李师傅不记前仇反而带着一袋有肉有骨头的极品狗粮主动过来示好,赶紧作揖:“李教头大人大量宗师风范。林云失礼,惭愧惭愧!”泰森这人骄横惯了,有错不认是他的标签,惭愧二字从他嘴里出来相当不易,这次完完全全是被李齐虎给感化到,歉意由衷而发,感念对方的宗师风度连连道歉问候伤情。直言是自己放浪不懂规矩,你李师傅手下留情收力不发,我却使全身力气施以重拳。 李奇虎为人却厚道,挥挥手风轻云淡。二人聊了些家常再找了些诸如‘施州夜色美’之类的共情后拱手言和互道景仰,简单聊过后各自散去。其实泰森为人粗线条,如能细想李奇虎师傅对关于梁山传言的旁敲侧击和欲言又止不难得出此人对梁山广泛而深入的兴趣,也就不难判断出此人有入伙加盟的意向。此人难得,此情难得。在你穷途落魄之际有人看好你愿意与你共苦,对创业者来说该是多大的一种精神鼓舞。 奈何泰森不能察言观色听不懂人家的言外之意,可惜了。 第二天吃朝食时传来惊天大消息:李齐虎一大早走了,连月钱都没去账房结便不辞而别。泰森很是惊愕,继而惭愧有加。李师傅,身为武学大拿,吃个哑巴亏却不争不闹不点破。对比站在道德高地上的李师傅,泰森感觉自己就是个流氓无赖。嘴里饭食索然无味,随便扒拉两口想把饭菜给阿力吃,却不见他影踪,便打包回房。不在房中,房前屋后厨房茅坑也遍寻不着。莫非变狗肉了吗?脑袋蒙了一头汗不免要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有护院小弟跑来报信:门房看见阿力跑出去了。 胶皮正忙着帮钳工组装他的工业母机,听到有熟悉的狗叫声,回头一看,阿力正顶着门挤进来。 钳工来到鲤鱼背张望,平台下没人,应是阿力独自跑回来的。不奇怪,阿力这小子打小就善于认路,不禁摇头感叹:“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话唬得胶皮泪眼朦胧,阿力把脑袋一个劲往胶皮怀里钻,拼命讨好却换来拳打掌拍,“你个傻孩子呀,跟泰森在城里有吃有喝,何苦跑回来吃苦呀。” 泰森找不到阿力该急疯了。劳驾李氏跑一趟施州城,通知他阿力恋家已回平台。李氏才走出沐抚地界便远远看见了泰森,见面把阿力好一顿夸。 “回家喝口水去。” “不去了,阿力没事就好。”泰森想了想,问道:“前日没顾得上问,家里可好?” “还行。你这边巴东那边两头都有捎钱回来,我们几个衣食不愁。只是新播下的土豆不知为何得了虫害,姑娘心情欠佳。”--“哦,有个好事!”李氏想起来说:“枪子儿陆续找回不少,上月有捕鱼人从河里捞到了丢失的枪给送来了,五把步枪现已齐全。” “嗯嗯,好事,大好事呢。”--“他呢?他还好吧?” “谁?” “他--” “哦,你问曹头领是吧。好着呢,没事。就觉着老天爷亏欠他,整日指天骂地嘴里没个好词。” 泰森从此就在刀府安心打工努力存钱。施州治安极好,所谓护院顶多就是捉个偷咸鱼的野猫捕些啄米的鸟雀,本职工作相当轻松,如此能抽出大把时间教少东家打拳。接触多了慢慢了解到这个学生在苏州流连五年之久玩的是箜篌丝竹风花雪月,脑子里装的却非浆糊,回到施州读书习武,思想活跃开放、做事不拘一格,有些观点和做派在今天看来也属时尚叛逆。除了跟学生搞好关系,泰森也刻意巴结好厨子。这日午后,他照例又去了后厨。厨子便又行一成不变的日常打趣 ‘又来讨好那条留不住的白眼狼噻!’说话间会把重油煎炸过的鸡鸭猪肉和肉骨头包好给到。煎炸加工过的肉食久放不坏,这都是给阿力准备的。 一年光阴非容易,坚持练习三百天之后,刀凤兰终于能使出快如闪电连绵不绝的咏春旋风打。这成绩的取得不能说是老师能教学生善学,纯粹是咏春拳一共才32手,招式简单。3天学一手,就算是靖哥哥附身也该会了。也别说,刀凤兰的娘炮气质比较适合练习咏春。 一年光阴转瞬即逝,又到七月流火时节。等月上柳梢头便到了晚课时间,银盘下凉风中将三十二手咏春一一演练。有道是:寸劲生气腿脚生风,把落叶来舞纷纷。 收拳肋下气沉丹田,刀凤兰忍不住为自己叫声好,“好身手!” “好拳术。” “刀兄使得好拳。” “真人中龙凤。” ...... 赞美喝彩不绝于耳!原来方才专心习练拳法不曾注意到身后已围了一圈看客,乃是老爷刀梦田领着一众少年。刀梦田笑吟吟微微抱拳向泰森致意:“咏春果然能打!我儿拳术有长足长进全仗林师傅悉心传授。老夫代儿谢过了!” “师傅二字是不敢当。”李齐虎事件让泰森学会了仁义恭谦,他仿佛变了模样,继续谦让道:“没有能打的拳,只有当打之人…” 本想借着语境向老板提一提李齐虎之名道一道羞愧之心,却被刀凤兰与一众少年大大失礼的嬉笑吵闹打断。也罢,不提也罢,不能当其面的马后炮又值几斤几两。 小客人都是刀凤兰昔日苏州小友,此行有六人结伴而来。算来已两年多不见,如今突然现身不怪宾主双方大呼小叫惊喜不已。要仔细论起来,泰森发现明代古人的思想行为要比现代人早熟。换做后世,这群初高中学生年纪的小孩子定要围住自己开个现场临时教学班学个一招半式的。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群苏州来的骚年们并未将他众星拱月。总之,古代讲究个客套礼仪,农耕文明的慢节奏渗透在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当下而言是压制了少年直接率真的天性,也许这就是传统文化的糟粕之一吧。 第34章 别样境界 第二天午后一觉醒来,泰森赶去刀凤兰单住的小院考他今天的功课。近到得书房,听见里边传来笙竹昆曲,仔细听却不是熟悉的‘咿呀呀’三字唱词磨蹭个半天能把人急死的昆曲。 后世之人只看手机不读书,家里如有书房也大概率是是阳台一角落或者用朝北卫生间改造而成。所以不要让无知和贫穷限制了想象,刀凤兰不爱读书不代表他的书房像卫生间般的迷你玲珑,他的书房邻府中水系而建,乃是个水榭,面阔三间深三椽,很大,大到能容纳十数人聚集一起唱戏。 进门轻手轻脚掇把椅子找个角落坐下,静静看屋里的少年郎作梨园弟子正全情投入。听说过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朝小说,没听说过明朝流行戏曲。 一幕唱罢,刀凤兰见泰森从头到尾都能坐得住且神情关注,便将所唱词本拿来请师傅过目。繁体字读起来甚是吃力,碰到不认识的还得向人指教,看了足足大半个钟头后泰森像化石般僵在凳子上---太震撼了,他优越感遭受极大打击遭到重创! 唱词节选自正德年间李晋德编的《商贾梦醒》,此时已改编成流行全国的经典唱本,此书把经济行为上升为生活方式,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系统阐述了商业情操。同时还是生活理财、资产投资、个人创业的指南。原来新华书店里经管类、励志类图书在明代已盛行!后世的公知们鼓吹美西方自由主义经济理论、探求所谓商业品质的时候,你们这些恨国党们可知你们为之摇旗呐喊的东西只是500年前李晋德玩剩下的。可悲啊,后世的中国人包括他泰森在内只知亚当·斯密不知有李晋德,只道商品经济是西方舶来而不知是中国文明自生。旧时空的崇洋媚外正是出自自身的无知和中华文明的断裂与倒退。 《商贾梦醒》是时代的写照,告诉后世的人们,明朝平头百姓的草根生活不仅是奋斗还要追求品质,经商不仅要发财致富还是生活方式。事业之外还有生活,多样化的生活价值观引导男人们去追求成功和喜乐注重生活质量和品位。 明末中国是传统哲学、伦理道德和社会习俗逐渐走向解体,价值观体系呈现多样化,商品经济高度发达,市民阶层涌现。发自于中国本土思想的人文主义关怀拉开启示录式的人文曙光。1500年~1644年是中国张开双臂怀抱世界的开端,世界由此形成整体,明代中国社会也由此呈现了开放和包容的特性。明戏曲就是这样一个文明时代的呈现,是明代中国各个阶层人士的价值信仰、艺术审美和人生态度的承载。然而,华丽的明戏曲最终被满清的铁蹄践踏消亡,《金瓶梅》、《红楼梦》被查禁成就天鹅之死。一切先进文化沉寂下来变成尘封的文字,所承载的多样性价值观被无情扑灭。 有些事情本就知道。欧洲所谓的文艺复兴所谓的工业革命正是明中叶起三百年间东学西渐的结果,正是明朝海上丝绸之路源源不断把中国千年科技积累无偿输送到欧洲的结果。 关于这个事还真的要说道说道。随着东升西降国力复苏,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方伪史已为诸多国人共识共察,那么伪造欧洲历史是谁干的呢?是犹太人。犹太人为何要编造历史呢?为了实现金钱政治为了资本能够驾驭政权。因为所谓的古希腊古罗马施行选举制议会制,资本和金钱只有在选举制度中才有机会有空隙达到操控政治的目的。 有些事情不知道。据刀凤兰的苏州小票友们讲,苏州府出品众多世界顶级奢侈品品牌。如盛泽吴桥记小小一方丝帕运到法国,巴黎的骑士贵族穷三五个月的贵族津贴才得献于阳台上的美妇。丝绸做的小方巾既是高科技产品又是奢侈品,溢价之高令人咂舌。 有些事情想知道。如果被这群苏州骚年们晓得后世法国产甚至贴牌生产的chanel、louis vuitton、hermès、christian dior们回过头来掏空国人钱包,漂亮国用高端芯片、光刻机卡中国脖子,他们会不会要大骂泰森是不肖子孙无能之辈。 有些事情不想去回顾。明朝大腕张居正品质男,满清流量明星和珅猥琐男。华服被马蹄子代替,发冠被猪尾巴扼杀,停滞了时尚完结了华美。少年郎木讷了,粗糙了,丑陋了。蠢笨是朴实,呆滞是可爱。可是,曾经的威武哪里去了?品位哪里去了?想象力哪里去了?创造力哪里去了? 从而,有些事情一定要向筒子们大声疾呼:我泰森绝不讨厌扮伶唱戏的男孩少年,我见到了历史真相,我要告诉你们,价值观建设对一个时代的影响有多么巨大!明代是开放的,让女孩放情让男孩求美,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本色去活着。 有明一代。男人求美拥有品质,男人感性怀有情怀,男人叛逆拥有创造力。所以,时尚的李渔写出了《闲情偶寄》--《时尚巴莎》的老祖宗;前卫的吴承恩写出《西游记》--《魔兽世界》的蓝本。他们才是先进的,我们没有理由优越,莫名其妙的优越,我们的优越感建立在现代文明基础之上,现代文明说白了就是西方文明,我们只是拾人牙慧者。而眼前这帮小孩分明是中华文明引导世界文明发展的未来希望,是中国中世纪专制主义文化向近代文明转型的中坚力量,是中华文明自发的思想启蒙,是中国式文艺复兴的粉丝拥趸;必须保护他们,让他们把思想活跃下去、把戏曲华章演绎下去、把世界时尚传承下去。 家人们,时不我待也! 穿越五人组相聚梁山仅半年,劳燕分飞已2年另数月,聚少离多。山路难行,三地之间少有联络,这样下去人心迟早要散这个家早晚会分,平时忙忙碌碌不觉得,现在静下心来一想竟是细思极恐! 曹少摆烂无疑,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内难道不是在躺平吗。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妥妥悲剧收场啊!谁压力最大,谁最不甘心呢?自然是我林云。别人穿越一场赌上平凡生活,我赌的可是华丽丽人生。穿越之赌,我林云付出的成本极大! 泰森突然觉得有种死到临头的压迫感,心头异常沉重。前路渺茫似绝境,人心涣散堪绝望。你难,你能比松潘大草地上的红军还难?要论绝境与绝望,爬雪山过草地时衣衫褴褛死伤无数的中央红军才有资格说这四个字吧。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泰森不自禁地深吸口气,伸手摸起鼻子来。这时倘若注意看,会看到他眼睛稍稍眯起,眼神中露出浓浓杀气。没有步枪大炮,老子也要拉起梁山军用大刀长矛跟他后金鞑子打到底!--泰森陷入深长沉思中,以至于少男们一曲唱罢之后跟着刀凤兰学打咏春竟自熟视无睹。 “林师傅—林师傅…” 叫了几声才被唤醒。泰森定定神,道:“好,好,好。” 泰森的三连好只为他自己决定抖擞精神负重前行。刀凤兰以为师傅在赞许自己的拳术,向小友们介绍道:“林云师傅是我咏春拳独门传人。林师傅家世颇为传奇,居城西沐抚司梁山…” 其中一个是苏州同知的外甥女婿,当下欠身唱个喏,“在下方以慧,自负对拳经素有研习,却不知咏春渊源何处?” 方以慧!娘格起来,这名字听上去有些熟络。略略一想,“方以智可是你本家兄弟?” 方以慧称奇道:“正是,林师傅认识家兄?” 不认但识,这种薛定谔的认识没法说。泰森随便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刀凤兰极力想让自己的便宜师傅在各位好友前露个脸:“咏春拳喜贴身短打,最是适合方兄练习。你跪下磕三个响头,林师傅可收你为徒。”先前曾想正式行拜师礼,奈何泰森不敢误人子弟,死活推辞不就。二人不以师徒相称,故刀凤兰只能称呼‘林师傅’不敢尊呼‘师父’。他以为泰森教拳有所保留,此时想借故旧事重提。 泰森问刀凤兰:“学武何用?” 方以慧抢答:“下可安身自保,上可上阵杀敌。朝廷新近辽沈大败,我等无不义愤,愿效仿稼轩投笔从戎抗击金兵。”说到打仗,他白净的脸蛋涨得通红,拳头握紧,好像祸国的建奴就在眼前。 泰森对着小愤青轻蔑一笑,摇摇头道:“武艺只在街头殴斗有用,千军万马之前纵使三头六臂又如何。退敌在于严明军阵在于枪械机弩。” “林师傅所言极是。机弩枪械是为武备机械,本朝初始朝廷便有遏制民间制作机械的法令。此法度时至今日虽已荒废,对民间操习火器却管束甚严。爹爹曾在家打制鸟枪,改良击发机关,无奈炸膛事败,未能有所斩获。” 刀凤兰急不可耐点头应道:“方伯父所造鸟枪以机关内置火石代替火捻以油纸定装铅子弹药一体,心思极机巧!” ‘本朝初始朝廷便有遏制民间制作机械的法令’,难道说明朝打压科技遏制发明创造是历史真相?泰森迫不及待将问题摆出来。关于此事,刀凤兰颇有话要说,当然,都是搬的他老头子的砖。刀员外做外贸的,深谙东西文化碰撞和文明对比。听了小刀援引老刀‘过于真相,不便外传’的分析比对,泰森得以管中窥豹洞悉事情的始末。一句话:中华文明太过强大、过于早熟。 科技是双刃剑,如果被坏人掌握了,就会有人造新冠病毒祸害全世界,就会有软件后门偷窃他人的劳动成果。《老子》有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庄子》有云: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啥意思?意思是机巧我都会,但科技进步会带来心术不正,有违天道,我不屑于用。朱元璋深刻体会到好逸恶劳贪图享受是人之天性,追求财富趋利避害是人类共业,如此人心不古,各种机心巧心抬头,这与天道相背,且富有机心之人不信道不修身。因此颁布了一条不怎么重要且很难执行下去的律令:发明机械者斩。当然,国家机构除外,必要的国防不仅需要还需加强。由此可见,明朝初期是遏制民科,走的是民退官进的科技路线。 说这么多就为表达传统文化中人性和社会科学过于早熟,什么都看穿看透就只剩佛系了。等于是自废武功,等坏人提着菜刀上门就只能求饶。同样基于此,可断定碳中和、保护环境有且只有中国人能真抓实干,这是特么刻在文化基因里的东西。 苏州方家绝对异端,家在东林党老巢可偏偏跟人对着干,有点像匈牙利,就是给北约欧盟掺沙子的存在。方老爷子你赶上了好时代碰上朝廷政策好,如再多活几十年,戴梓带着他发明的机关枪定要向你哭诉他是如何栽在了康麻子手里的。 有一点为穿越众所共识:建立开明的社会环境、营造创新发明的氛围比起单纯自己造枪造炮更有成就感。在周围环境影响下英雄往往以集体的形式出现,英雄壮举、发明创造会成为社会风气继而成势。国人智商高、情商更高,设法打造出类似秦朝的鼓励智商发挥、限制情商作用的法制社会,中华巨轮无可阻挡! 泰森将手中的《商贾梦醒》高高扬起重重拍下,“书名梦醒,叫醒一众梦中人。我还读过一本书,书中记载有仁人志士热血男儿为我中国最广泛民众之喉舌之走卒,为黎民根本利益之诉求而前赴后继肝脑涂地,引先进文化前进之方向,领民众先进生产之道路。” 方以慧拍案惊奇,“先生之言绕梁三日。我等皆以为国富而民富,民强则国强,此民心可用之理想之国!” 难得呀!东林卖国党的老巢竟然会走出这么一批革命少年。难得却不奇怪,当年也有无数的富家子弟千金小姐放弃锦衣玉食奔赴延安啃老玉米吃小米饭。 “天下是朝廷的,当今皇上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少年郎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一番现代大白话,刀凤兰、方以慧等人听得不甚了了。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点拨,彼此间稍加探讨便弄懂了此中的慷慨。刀凤兰柳眉挑起:“林师傅所言如雷贯耳,绝非武夫,莫非归隐的能人志士不成。请受在下一拜!”不由分说,领一班少年朋党向泰森深深一揖。 “少东家不必多礼。林某在府上叨扰已久,承蒙厚待感激不尽。此番你学有小成,我也该告辞了。” 刀凤兰听言色变,正欲挽留,方以慧拦阻道:“先生为那理想之国而去,刀兄何必阻拦。”转而问道:“先生,他日可有缘再行聆听先生灼见?” “栖所离此不远,五十里外梁山便是。小兄弟若得闲暇只管过来。” 第35章 放弃求生而已 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再赶去账房把工钱结了。账房先生为泰森现身账房而点赞关注,评价他敢于活在当下不似之前李齐虎师傅那般的迂腐,是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且感慨道:“前有李齐虎后有你林云,今年刀府之与武师似有魔障留不住人。” 请废话少说赶紧支钱。拿了钱,把平日里攒下的腊肉咸鱼烈酒烟叶狗粮装筐挑担走起,和家丁仆役们话别时刀凤兰赶来送行,不顾泰森推让否认只管满嘴生莲花一口一个师父,自是一番依依话别。将少东家请回,走出刀府,泰森把担子换个肩膀,回头看刀家的红漆大门幽怨顿生:个小赤佬,漂亮话一套一套有呃屁用。师傅升级到师父了,你倒是给你师父塞点送别礼撒,老子方才还指望着能收你个十两二十两的超级大红包哩! 青黄草地美丽山冈成群的山羊,白云悠悠彩虹没有挂在蓝天上。有个少年竖着耳朵坐在那草地上,轻轻哼着草原牧歌看护着他的羊。 “汪汪—汪。” 你个死阿力,就不能犬吠地温柔好听些么,就不能配合下你爹给你营造的诗情画意么。 听到少年发出的警告,离群散开的羊只得乖乖回到集体中来。 深秋燥冷的山风中一朵倔强的野花起伏摇摆,1、2、3…36,哇!小小1朵野花竟有36片花瓣。惊讶和成就感旋即被无聊到死转化成的无尽空虚替代。 仍然在这里,无力像半醉。谁令我的心,此际多冰冷。只有唏嘘的追忆,无言落寞地落泪 大脑被‘无言落寞’和‘落泪’两个关键词刺激到,曹少突然发觉眼角里竟有半滴眼泪不受控制地在摇摇欲坠。将36片细小的花瓣撒在头上,轻轻哼起《草原牧歌》:“年轻人啊我想问一问,可否让我可否让我述说衷肠。”唱转念白,“阿力好儿子,老爸漂亮哇!” 好儿子阿力只朝老爸看了眼便转过头去不加理睬,只顾盯着他的羊群。曹少捡起土块准确命中以惩罚他不知孝顺只知工作。阿力无所谓地摇摇尾巴伸个懒腰趴在了草地上无动于衷。 蓦地想起之前胶皮吟唱过的金句: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搞毛线啊!若呆在衙门不走说不定已经提正科了,副处都未可知哩。唉,脑子秀逗,不肯做人非要作死。曹少十分肯定,现在去看心理医生的话非得判自己一个重度抑郁。 曾记得问过身为荣迷的警花女友:“张国荣为啥要寻死?又不缺钱花!” “他有严重的抑郁症,感觉生活没有意义,活着太痛苦。” “不能理解,有钱有势有饭圈怎会感觉痛苦。” “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样,感受也就不一样了!我们凡夫俗子理解不了。” 挪两个身位便是被刚才的细雨淋干净的草丛。曹少偏不动,就愿意躺在湿漉漉的泥地上仰面望天。 望天。记得有个歌就叫《望天》,曾几何时挂在嘴上经常唱呢。他努力挖掘尘封的记忆,挖出来一小段: 你怨你变我恋我颠,天知道这样的思念可是风筝断了线 那儿是你的世界,该如何走进你心田 为何看不到我的山川我的岁月我的天 长长的云带像喷气式战斗机留下的尾流,对呢,好像咱家四代战斗机叫歼20。厚厚的云团像大块的,是哦,多久没尝到甜味了。蓝天碧空的尽头那一弯彩虹好似鹊桥,我在桥的这头,老家在桥的那头。 咦!老子特么能写散文诗了都。情之所至可以,但是曹少,多愁善感就不可以了,传出去多丢人。 撇去诗词散文不去想,捡两颗羊粪蛋当玻璃弹珠打,玩得不亦乐乎。玩着玩着突然大哭起来,在空无一人的狂野中放声大哭。阿力闻讯跑过来不停蹭主人的手和脚,那是他不安的表现。曹少趴地上托起阿力下巴,用自己鼻子碰碰阿力湿漉漉的鼻子,悲情四射道:“阿力,我想回家!”--“费劲巴拉穿越一场就是特么瞎几把胡搞。阿力啊,古人云: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我们几个大傻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妄图玩复仇者联盟,此为自取灭亡之道。” 阿力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施以安慰,只好用脸颊好一顿地蹭,成功蹭出主人一曲悲鸣。“阿力你仔细听好,坐着不要动,尾巴不要摇,我给你念首诗。”--“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 阿力的智商肯定不止人类六岁小孩,他认为才子才会作诗,需要赞赏下主人,便化身嘤嘤怪,“呜---呜”轻吠,伸出鲜红软薄的舌头舔主人的面门。 曹少不躲不避,任阿力糊自己一头一脸的口水。“哈哈,上当了吧。刚念的是歌词可不是诗。” 拿阿力寻开心,曹少当真已是心如死灰人似烂泥。 阿力突然警觉地站起来注视前方,耳朵竖得笔直且不时有抖动。 有情况! 胶皮说过,羊是大胃王永远不会吃饱,是种贪得无厌的动物,多少曾经绿茵茵的蒙古草原在羊群的血盆大口下退化为荒漠。此言正是,羊群被远处坡口的一片青草吸引,不多久,大片的青绿就被啃得露出红褐色的土壤。 咩咩!羊群叫唤着四下逃窜。 “阿力,上!” 勇猛的阿力和两头体型不输于他的灰狼展开乱战,一开始尚能势均力敌渐渐便左支右绌,被咬到了耳朵顿时鲜血淋漓。 “敢伤我阿力!”曹少一把抓起柴刀赶去助战,不料柴刀脱柄飞出落在草里,一时间找寻不到。之前砍柴时木柄已松,忘记敲实了。其实并非是忘记去敲实,实则身心麻木懒得去做。曹少救阿力心切,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木柄细端朝外握在手里当匕首用,冲过去往饿狼脑袋上戳。哪知这头身材健硕的狼十分凶猛,弃了阿力和他搏命,几个箭步飞扑过来。此一扑势大力猛,曹少没能站住,只得顺手用两条胳膊牢牢夹住狼的脖子和嘴,和狼抱在一起顺着坡翻滚下去。 只要伸手抓住身边不断出现的树干就能保住性命。可是有这个必要吗?他想过也想好了,当活不下去或者不想活下去时,死,便是别样境界。 两年多了,受够了,不想活了!这不算自杀吧,自己只是放弃求生而已。 阳光刺眼,挣扎了很久才能把眼睛微微睁开。 这张狼皮化成灰也认得,脖颈处的破口就是被自己捅的,现在铺开了钉在墙上。这面墙也认得,那个小大姐家的墙。眼前这个头上扎着麻布方帕的小大姐也认得,曾偷过她家的猪油。哦,想起来了,她叫做谷子,一个极具乡土气的小名。 不知为何会微笑,打心眼里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也许贪生是蚀刻在人基因里的本能吧。 “小大姐,上次我偷了你一板荤油。” “嗯嗯。”谷子随口应了下,她正忙着张罗饭食,猛然间听到病人说话,惊喜地连连点头,在围兜上擦了把手走近两步说道:“不不,大叔切莫记挂此事,我们麻柳溪谁家缺个物件便进邻里去拿的。” 确有此事,在淳朴的乡间农村此为常事。主人家不在,可先取了再说,只要事后打个招呼道个谢,把东西返还了便好。可是,自己事后并未赶来招呼道谢,更不曾返还猪油。自己就是在行窃!曹少莞尔,你这姑娘以德报怨、仇将恩报,可真是个古典淑女哩。你既不在乎我手脚不干净我便心安理得。这时,鼻孔里充盈着混合着葱姜香的鱼香味。肚子再一次适时应景地鼓噪起来,曹少忙把手隔着棉被挡在小腹上以掩尴尬。谷子却听了个真切,一俟清醒便张口要吃的说明病人的脑袋和五脏六腑未受重创,开开心心说道:“大叔你两天粒米未进定是饿坏了,稍候,鱼汤片刻便好。” “嗯嗯,多谢小大姐。” 欲盖弥彰,不如坦荡承认。 曹少在谷子家已经昏睡了2天3夜,钳工和胶皮每天都有前来探视,今日刚走不久。因曹少摔断肋骨不便移动,只能留在谷子家中养伤。床头那面略有破损的蛋圆镜子和墙角一大麻袋土豆是他们留下的护理费,至于救人一命的大恩大德只能容梁山日后再行酬谢。 镜子里清晰可见脸上累累擦划伤。听谷子言道,从高坡上滚落下来没被石头砸开脑袋实属万幸,脸上的擦伤不妨事,多将养几日就能复原,多半不会留有伤疤。 枕头边是出事当日所穿破衣裤,已浆洗干净叠放整齐。谷子把衣服垫在枕头上,让病人稍稍支起腰。曹少半躺着,配合地张嘴一口汤一口粥。谷子虽年少,照料人却十分老道,也许她老爹临死前长时间卧床将她看护的本领给练出来了。 热汤粥流进肚子,身体好受多了。几口热食救回半条命,贱人命硬哩。 “我猜,大叔你,想…,不欲求生哩。” ‘寻短见’一词有些伤人,谷子词汇量小,在她的词汇库里搜索半天换了个词来代替。她的鼻尖上蓄着圈汗珠,素色方帕下几掠头发贴在汗湿的额头,闪闪发亮的眸子上微翘的睫毛十分耐看。那模样是过曝了的清纯,清纯到让人联想起日式小清新的高调片子,清纯到让人相信她做的梦依然维系着彩色。 “你晚上做梦不做?梦中情景有无颜色?” 谷子显然没弄明白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咿呀着不知作何回答。 “小孩做梦,梦境是彩色的,五颜六色。大人做的梦里只有黑白。” “哦。”谷子不置可否地随口应了声。 “是姑娘你救的我?” “是你家大黑犬救的你。” 姑娘说话谦虚,只强调是阿力救了曹少的命。阿力只会通风报信叫来120,他可不会包扎伤口,更没这力气驮起百来斤重半死之人。这个谷子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力气倒挺大! 没说的,以后这条命一半给阿力一半交你谷子姑娘了。曹少见着年轻貌美的女子就喜说些不甚正经的话:“我那黑犬好大的力气,将我背来你处。他人呢?” 谷子捂嘴笑:“犬便是犬,却不是人噻。前日穆姐姐来将大黑犬领回了去。”接着眼睛盯着曹少一本正经道:“常言道好死不如赖活。没有渡不过的劫,没有过不去的坎。想通了气顺了,也就好了。” 曹少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燥热,估计已经羞红熟透。害羞,是因为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上思政课。同时又欢欣鼓舞,因为害羞意味着自己不再麻木不仁不再如同行尸走肉,因为自己似乎隐约触摸到了生活的美好。而这改变只在今日之瞬间只在眼前这个漂亮姑娘。 “谷子姑娘教训得对。曹某想通了气顺了,曹某知错!” 亮灿灿的镜子叫谷子爱不释手,帮大叔解读完人生后背过身去侧着小半边脸对着镜子用断掉一半的梳子梳头,嘴里咬着乌黑的发梢,肉肉的脸蛋红扑扑的,那是山里姑娘特有的健康色。 美学知识告诉曹少,45度角侧面人像最富立体感最好看。嗯,姑娘的背面也好看。她,人可真好看! 曹少突然莫名紧张起来,目光看看走走躲躲藏藏。不藏了,不躲了!老子又不是啥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害个什么羞哦。“谷子,好听。谷子你姓啥子撒?” 本背对着的谷子一下转过身来笑语嫣然,“谷子与大叔早几年曾见过面哩!” 早几年?偷你家猪油也就一年前的事。一年前的谷子不懂穿衣曾给曹少留下少女扮熟的坏印象,而这短短一年麻雀变凤凰,个子长高了,胸部曲线了,小姑娘长成了美少女。曹少思来想去想不出来,按说谷子这模样在方圆几里可称得上村花,自己绝不会没有任何印象。 “大前年,大叔执火铳蹲于草稞中。” “嗯。”--还是想不起来。 谷子瘪嘴嗔怪道:“谷子尚且记得大叔给的黑饼子先苦后甜,回味口中久久不去。” “黑饼子?”曹少真被搞糊涂了,野菜加米糊做的菜饼子黑乎乎的没错,味道却只苦不甜。 谷子露出生无可恋的失望来,后计上心来,微微点着头踮着脚口中哼出《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曲调来 ---哦,呵呵,哈哈哈,原来,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背柴篓的小女孩啊,三年不见模样大变。 第36章 突如其来的爱情 这不能怪曹少记性差,只一面之缘的小女孩过三年站你面前的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大姑娘了,你能认得出来? 其实谷子开始时也没能认出曹少,三年来他的面目身形也有了不小变化。沧桑了,面部骨骼较之以前更有层次和立体感,脸颊稍稍陷进颧骨便凸出来,瘦了。是阿力让她认出了他。施州卫独一份身形的狼犬阿力辨识度很高,哪怕他从一只幼崽长到了成年,谷子身上的味道却一直为阿力所牢记,一见到谷子他便温顺地扎进她怀里,一如三年之前在小树林中。 有些人特别招小动物喜爱,如果你看到小猫小狗对一个陌生人表现出温顺和喜爱,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良善之辈,此人可交!小动物似乎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这种东西或许就叫做磁场,善良的人所特有的磁场。 阿力对谷子一见钟情始终不渝,我待如何!? 真真让人欢喜让人忧。喜的是平地里现身有缘人,三见钟情覆水难收。忧的是有情人难成眷属,一者双方年龄相差巨大,自己比谷子岁数大了一倍;二者双方经济实力差距巨大,自己区区羊倌一贫如洗,谷子善渔猎家境小康;三者谷子她能否烈女重情,敢于长留自己在家中?或为礼教所迫早早把自己赶回梁山? 谷子姑娘,你的美貌善良很关我事! 他想着想着,终敌不过伤情在身精力不济,阵阵疲倦来袭之下昏昏入睡。 前两个确实是问题,最后一个曹少其实想多了!寡女留宿孤男看似荒诞其实不然。谷子白天晚上照顾他,夜深了却是去老庄头家里借宿,与庄婶同睡一床。 老实讲,她与曹少早晚同居一室亦无不可。万历年间社会风气开放,即便在汉地,前朝朱熹传下的泯灭人性已为世人摒弃。而男女大防的狗屁礼教在施州卫土家文化习俗里更是没有市场。谷子不缠小脚,跟家境相符,是劳动人民无产阶级,不为封建礼教束缚或者束缚较少较小较弱。单身少女照顾一个大男人,麻柳溪的土汉村民确有说三道四但却见怪不怪,只当村花的少女情事闲来嚼舌头解闷。 对谷子萌生爱意乃事出有因。曹少三十好几的人虽比不上泰森阅女无数却也创下过一年换四任女友的骄人佳绩。姿色能瞬间诱惑他下身,而及谈婚论嫁非得要对女方进行综合评估不可,昔日警花勉强过合格线,今日谷子答了个满分。 谷子她年轻漂亮模样好,她狩猎捕鱼能挣钱,她烧得一手好饭菜,她识字有文化,她绣花会女红,她讲话细声细语,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性喜干净爱整洁。谷子以前可能是城里人,与那些不勤洗澡的田姑村妇不同,她可是经常洗身子洗头发的。不大的房子里,灶坯间后头用竹篱笆糊上泥靠墙隔出来三五平方大小的浴室,安了个一米来长的木质浴缸,用竹管连上将洗澡水排到房子外边的沟渠里(别被脑残的古装戏误导,以为浴缸由近代传自西方,以为中国古人洗澡用圆木桶。在明朝中后期,中等人家中建浴室已经是家装流行元素了)。倒是曹少自己个把月没洗澡,身上臭得很,头发也结了团,不想还好,一想头就痒得受不了。他已经可以动弹,手上指甲也够长,于是抓头,头皮屑像下雪一样掉下来。 舒服啊! “唔--”谷子正好跨进屋里,见状赶忙屏住呼吸。如此壮观的飘雪十分催吐更令到她不知所措。同时不知所措的还有曹少,乍见谷子进门来,僵直着爪子留在头皮上,简直丑态毕露。他低头抠着指甲里的污泥油垢不敢直视,心说这下完蛋了,给小丫头留了极坏的观感。 于是尴尬地笑,“头皮搔痒难耐,惊吓了姑娘。” 谷子恐地上白花花的头皮屑沾上鞋袜衣裙,轻手轻脚走到灶台边取灶台水锅里的温水舀进洗脸盆中,再倒入淘米浆。“是谷子懈怠,忘记帮大叔沐发了。” 非是懈怠,只因之前伤势尚重不便移动。谷子让曹少横躺在床上,用瓷枕垫高他脖子,托起他脑袋帮他洗头。曹少开始意淫,想到后世的干洗,想到后脑垫在洗头妹丰满大胸上,那肉枕好生柔软舒适。谷子到底岁数不大,没完全发育开,胸部还不太丰满。如此亦不能阻挡他情欲出笼,下身起了反应,幸亏衣服宽大尚不至被察觉。 曹少还不放心,悄悄掖被子一角盖在腹上遮挡。“谷子,用点力抓,头还痒!” 谷子偏不肯用力挠他头皮,被催急了才用指甲轻轻帮着抓痒。洗毕,木盆中原本白色的浆水变得灰黑。刚才只是头道程序,现在第二道,谷子把给自己洗发的功夫和程序来给大叔止痒沐发。将他头发稍稍擦干,取来头绳扎好,嘱咐他躺好别动,将存着的磨水豆腐的浆水烧温,再仔细帮他梳洗。这一遍谷子细心多了,不似前趟那般笼统蛮干,头绳扎到哪里洗到哪里,再用皂角捏在手中顺着头发一遍遍捋过,这二道程序是为精加工。三道用清水漂过,擦干。这时谷子累得香汗淋漓,用袖子沾掉汗珠,取来折了半边的梳子将曹少头发梳理顺畅后盘了个发髻,剪了块青布当四方巾给包上扎牢。走完四道程序才算完事,足足用时半个时辰。 谷子极满意自己的作品,笑呵呵道:“谷子将大叔梳个发髻,好过披头散发。”她觉得男人长发披肩形如蛮夷终受人污蔑,于是自作主张规规矩矩帮他做了个标准的明人发式。谷子这小心思简单好猜,她在按照自己喜欢的审美取向打扮所爱的男人,这与当年警花自作主张买来阿玛尼的牛仔裤死活让不喜欢牛仔装的男友穿上一同逛街是同样的女儿家心思,只不过具体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身上也痒!”既认准谷子有情便存心挑逗于她,嬉皮笑脸地催促谷子给他擦身。 谷子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男人光膀子又如何,女孩家家的脸皮薄!” 谷子仍不听不看。于是曹少大叫一声 ‘啊呀’,谷子上当了!慌忙睁眼察看究竟。曹少将打湿了的衣领子往下扯了扯,绷紧胸肌,此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得意道:“大叔帅也不帅?” “帅是啥子意思噻?”谷子既已上当,不再遮挡眼睛也不用粉拳擂他,只心中嗔怪眼前的男人轻薄。 曹少在和明人交谈中经常犯这种口语错误,可见‘帅’在400年前不用于形容男人好看。“谷子你以后别叫我大叔,叫大哥,大哥今年也不过33岁。” 谷子愣了下,她真是个老实的丫头,“啊!蛮以为你有…” 岁月催人老啊。才三年功夫就能把曹少双倍余额折旧了!不对,催他老的是他的心态。 谷子不知从哪里弄来把剃头刀,蓄须显老,她要剃掉他胡须好亲眼见证到底是大叔还是大哥。据调查(曹少个人调查)发现,医院、理发店、健身房是男欢女爱高发地段,男病人与女护士、女顾客与男发型师男教练之间具备受法律保护的身体接触,极易产生生理性情爱反应。作为理论发现者有义务扞卫该理论的正确性,他决定要不管不顾地爱谷子。但,须发受之父母,以孝治天下的明朝以法律形式规定不得胡乱刮胡子剃头。麻柳溪是汉人村落,万一被人举报该如何是好。再说了,明朝男性以蓄须为美,下巴上光溜溜的不是宦官就是戏子,让人瞧不起! 谷子让他宽心,施州卫土汉杂居,蓄发令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的现象已有二百年历史。估计谷子过世的老爸没少当她的试验品,剃刀划过胡子掉落,胡子茬则安营扎寨纹丝不动。不过谷子很满意她的大哥刮掉络腮胡子后的形象,基本证实他年方33岁不是哄人的鬼话。 沐发剃须之后,整个人都感觉轻松阳光。形象真的能感染精神,外在确能牵动内心,曹少精神状态大为改观,由内而外焕发出精神蓬勃。“谷子,老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给大哥洗头剃须就不怕旁人说闲话。” 谷子咬着嘴唇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怕!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眼睛是自己的,我看得到,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 曹少瞬间感动,感动得一塌糊涂。在他熟悉的那个年代里,姑娘来一句‘你是个好人’能让懦弱者头顶三尺瓢泼大雨三天三夜茶饭不思,能让坚强者怀揣一万大洋在k房会所寻欢作乐报复女性。现在,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 他一把抓住谷子的手不放想要表达感谢之情,感谢她的信任,不料动作有些大牵连到胸肋处的伤,疼得眼泪哗哗哗流。越疼抓越紧,这一抓天长地久地老天荒,这一抓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映窗台。 纯洁的爱情和真诚的信任没有丝毫预兆突如其来了。曹少从谷子如水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生命的价值,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把自己的躯壳和灵魂一起拯救了回来! 谷子,你救了我的命!不,救了我的生命。就让我用这一生和一命来报答姑娘你吧! 曹少多想此刻身边能有支笔有张纸,好把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下来。因为今天是他第三次生命的开始!可是谷子家不备笔墨纸张,那就记心里吧,在心里记一辈子! 强烈的幸福感比膏药和鱼汤更有药效,只月余时间曹少奇迹般地就能下床活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康复如此之快让谷子也欣喜不已。 这日谷子扛了锄头伺候她的一亩三分山地梯田去了,老烟杆庄伯捧着个簸箕过来,里头装着上午早些时候在麻柳溪从货郎担子里买的一罐大宁宁厂产的青盐、一陶罐的麦芽糖、一卷鞋底布。庄老头言语里夹带些嗔怪道:“杨家妹子知你好甜口,这罐子麦芽糖是特意交代给你买的。” “这些东西几何铜钿?”曹少假意去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他才不愿意欠老庄头的人情。庄伯知他身无分文,只道下一趟过来自会和谷子结账。 曹少搬来凳子请老庄头在门槛前坐下,自己去灶头添了把柴烧开一铜壶的水,再捡了些炒熟的麦粒给老庄泡了碗麦茶,自己也捧一碗在手中坐门槛上和客人闲聊。他想打探清楚谷子家世来历,讨老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第37章 谷子的监护人 死老头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见他拿烟杆时不时敲膝盖,曹少便关切地问是否关节疼。这些天有些返潮,老头儿的老风湿又犯了。曹少少不得翻箱倒柜找出来治风湿的膏药细心给老头敷上,再拿剪刀剪下块鞋底布贴在膏药上,然后取来柴草扎牢,边上药边嘘寒问暖。那老庄头也是个吃不起人情的主,见曹少如此殷勤便话多了起来,感叹自己年轻时干活不要命,一人租种6亩水田,腿上的老风湿就是当年落下的病根。 “施州这地界,十个庄稼汉九个老风湿。没法子。” 所谓关心则乱,打小五谷不分来此客串牧羊人的曹少说了句遭人耻笑的无稽之谈,“谷子天天抓鱼半身蹚在水里,天天往不见天日的老林子里钻,要得风湿也是她得。您老当年定是怕疼不肯勤刮痧拔罐才淤结下湿气。” 此话即便是开玩笑也不中听,老庄头定要好好道一道关于种田对身体的损伤和种田人的苦,话匣子一开便滔滔不绝,上了岁数的人总喜欢想当年忆往昔。 老庄尚是小庄时原籍秭归,奋斗三十年战天斗地攒下些银子来,响应政府关于平衡施州土汉民族结构的号召在四十来岁时举家搬来施州麻柳溪村。老庄头这种典型中国式精明老农肯定不会无条件响应政府号召,唯有利可图才会舍弃故土。当时湖广省政府为吸引汉人移民施州是给予财政补贴的,老庄头得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优惠价格购下20亩水旱田,其中有8亩上好的水田。当然了,这些田都是施州军政府强行征用土家人的有主耕地。这事也算是明地方政府实施民族压迫的一项铁证。此事给贴个‘鸠占鹊巢’的标签不为过吧,老庄头一家是侵略者也属事实,如此当然引起土家人的强烈不满自然不会给庄家好脸色,这也是为什么三家村会远离麻柳溪、老庄家与麻柳溪疏于往来的根本原因。树挪死、人挪活,贫农小庄来到麻柳溪坐拥20亩田地,实现阶层跃升一举做了富农小地主。 对此17世纪末的个人奋斗史,曹少唯有感慨一句,“庄伯啊,你家如今的小康生活如你所说正是你几十年辛苦攒下的。” “小康?此何意哩?” 又说漏嘴了,那就给出新概念名词解释呗,“小康之家,有余粮有闲钱,不愁温饱。” 说你是小康,此赞美之词,老庄头摆摆手予以谦虚否认。手上说不要,脸和嘴却是诚实的,笑而纳之。“正是。我和你老嫂子若不起早摸黑勤于劳作哪有钱攒下这几十亩的田哪来的如今这三间瓦房。啊呀,说起来你家也受了灾遭了罪,可要我老汉来评理,你万不必自寻短见。你是大户人家没落了,可毕竟算得寒门毕竟受人高看,我知你梁山上数人在州城在巴东谋得好差事,你家姓柴的更是在巴东公学坐堂授课做了先生。你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遭的那点罪比起我等农户来又算得什么。” 曹少低下头来,“庄伯教训的是,曹少再不做蠢事。”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教训的是’,老庄头意犹未尽,把好为人师进行到底。他进一步指出,曹少从事悠闲的牧业且有好狗友阿力干掉了一大半儿的活,真实不曾吃什么苦,下地做农活那才是真的受罪。 在秭归给人当佃农时的小庄夫妇二人要伺候30亩良田,何谓良田,就是可以种两季稻的田。这可受老罪喽!早春三月时水田里的水和泥冰冷刺骨,从早到晚弯腰撅屁股在田里耕田、插秧、除草、踩肥施肥、挑水浇水。老风湿和老腰就是那些年炼成的。 听老庄头抱怨种田人难逃风湿厄运,曹少想起来在后世90年代到外地旅游时见到当地不论县城乡镇,大街小巷里铺天盖地的治疗风湿病的广告。这是因为赤脚在水田里站久了沾上湿气得了风湿病,一到四五十岁走路就难受。 一季稻子熟了,开始收割、晒谷、舂谷。刚做完这一遍早稻又要抢时间开始下一轮的晚稻… 明白,清楚,太知道啦!刚穿越那会儿被胶皮逼着下地干活,锄头橛子才抡那么一会儿手上就起泡,干上半天活,那腰硬得直不起来得扶着锄头杆子一寸寸往上抬,且要歇够了才能站直。那累得呀饭都不想吃,打星际都提不起精神,到家倒头就睡。腰侉子能疼上两天直到第三天才慢慢恢复过来。农活真不是人干的,亲身体验了才知农民伯伯的辛苦。自己这不过属于下乡体验生活,老庄头长年累月这么过来的。没有农用机械,干农活不论插样割稻都得弯腰扎马步,除了老风湿也逃不过腰肌劳损,这两个恐怕就是农民的职业病。 早稻晚稻的事曹少也熟,这叫双抢:抢收抢种。双抢那功夫喊不来胶皮一起玩,才七八岁的胶皮要帮着父母忙双抢。曹少还记得,每到夏天双抢时节胶皮都请假不去上学的。 身边有个深入互动的好听众,老庄头肯定要细细述说务农之苦。农耕之苦更在雨天。碰上下雨天就更遭罪,下小雨,斗笠蓑衣这东西防水性真心一般。下大雨,刚插秧时得赶紧去把浮起的秧苗补插回去,赶上快收割时得去求龙王停雨,涨大水前尽量抢收些回来,不然稻谷会被泡发芽。 农民之苦不止伺候田亩。干完田里的活还要把稻田里的秸秆捆好堆起柴垛留做牛驴的草料或用来生火,家里养几头猪的每天还得割猪草、剁猪草、煮猪食。稍微得空要去地里种菜,翻地、除草、担肥。农闲时倒也罢了,农忙双抢时这些杂活也得同步进行。一天下来人累得都能散架! 曹少心说你老庄头也别矫情了,你说的这些自己两世为人看得管够哩。同样没有化肥、农药、农用机械的条件下,明朝可比民国好太多,因为一番说辞听下来,胶皮奶奶的控诉比之老庄头更凄惨苦逼。 小时候老听胶皮奶奶唠叨的,建国前稻田亩产也不过三百多斤四百斤,这还是收成好没碰上水旱虫害的年景,完了收成的一半要上缴给地主。胶皮奶奶1米五的小个子成天佝偻着腰跟小孩一般高,她难道不想挺起腰杆,是挺不起来呢,还在中年的时候就被担子压弯了。那小老太常说,白天干完农活到了晚上也不敢歇,要借着月光织布,主业副业加一起不停忙活全家才不至吃不上饭。 所以你明代老庄头别叫惨,民国有人比你更惨。 老庄头却不同意此观点,摆事实出来。当年秭归租种的地离地主家里有点路,而且你要知道秭归这地方和施州一样大山大河横亘其间,打下粮食来要赶着驴车走泥泞路把粮食送去东家堆进米仓。忙完田里的活不容你喘上几口气就要被官府征发徭役,去义务修城池、修堤坝。一年到头没几天的空闲。就这还是太平盛世,要是赶上土司谋反发生战事就有可能被抓去做军余壮丁。 听到这里,曹少就得为老庄头送上同情心了,想来绝大部分人过得不是大观园里的生活,不过是园子里乌老头下面赶马的贱民,在红楼梦里连台词都没有。不过,生活总是美好的。你老庄头总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当上剥削阶级了。这甜蜜奉承话却被老庄头品出个苦胆加黄连来,许是老头儿王八翻身把庄家的好运用尽了,命太硬克子孙,所生三子二女只活下来一对儿女长大成人。儿子风瘫成天躺床上下不了地等于废人。女儿早早被夫家休妻给赶了回来,气急败坏气坏了身体整天靠着汤药吊命。关于此事,麻柳溪村民有另外的解释:报应! 死老头你总算说完了哈,接下来轮到我曹少向你打听正经事了。老子耐着性子听你白乎半天共情几轮,你老庄头必须积极回应。 曹少为人没那么大耐心,此番对老庄头恭敬有加实则看在他是形式与实质双验证的谷子监护人的份上。你可得领情,可得识相,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 好在老庄头积极回应了曹少给出的热情和尊敬。从老头儿嘴里得知谷子老家重庆酉阳,世家大族出身,因避家族倾轧随父迁来麻柳溪居住已逾六年,初来时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谷子父亲第三年年尾上就因病去世,临死前拜托庄家照顾幼女。也亏得老头儿教会谷子学了一手网鱼摸螺摘山货的好本事,也堪自己能养活自己。 曹少曾怀疑过庄伯对谷子另有企图,听到这里才澄清老头对谷子的照顾有加一是应谷子亡父之托二是他老庄家没有孙辈,两家住得近,见谷子孤苦伶仃的便把她当做自家的孙女看待。 “谷子,谷子姓名颇有趣味。” 庄伯吞下口旱烟,说道:“么子趣味,山里人取个贱名好养活哩!” 旱烟管里装的是晒干的薄荷叶、榆树叶、於草三样混合而成的烟叶,抽着没意思但聊胜于无吧。曹少空着肚子把庄伯的旱烟杆轮流抽着,不禁无限想念起香烟来。断顿三年,手头有包红双喜的话分一根给泰森,保管让他匍匐脚下喊爸爸,不,喊曹爷爷! 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曹少打着哈欠爬下床来。若非一鼻子的饭菜香赶跑了瞌睡虫,他还想赖床到正中午。 “这么早就做朝食了!”走到灶头前掀开锅盖一看,白米饭白花花亮灿灿散着扑鼻的饭香。水台灶上隔水温着乳腐汁烧肉和蒸茄子,那充斥着乳腐氨基酸味道的红烧肉实在香,曹少没忍住,用手掂了一块放嘴里。嗯嗯,好吃!正宗的家猪五花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曹少可是很久没吃上肉了,肉,还得是家养的黑猪。野猪肉着实不好吃,肉质又柴又老嚼不动费牙呢!又吃了块肉,转身走到里屋,见谷子正拿着件褂子在身上比样子。原来她今天要出门做客,随庄家大婶上麻柳溪大庄上学剪鞋样,去做客人的谷子可是把自己衣柜里最拿得出手的行头在身上一件件比来比去拿不定主意。 家里没有穿衣镜,谷子且信任大哥的眼光比镜子更鉴人,央求着帮挑件合适的。 “做客不能穿太素,土家的西兰卡普又太艳太挑不合适咱汉人。”曹少出手来相助,挑了件月白色细棉裁的立领偏襟袄在谷子身上比了比,再挑出领口绣连枝牡丹纹样的对襟褙子给谷子。 “穿啥裙子好呢?” “最好最贵的那条。” 谷子想了又想觉得好,在两条好裙子里挑了淡粉色的绉绸马面裙穿上,腰间再束一条水绿的汗巾。 “美,美得不要不要的。”--“把首饰也给戴上。”说着翻出谷子的首饰盒,从里头可怜巴巴的三五样首饰里取出一对不大不小的银耳钉给谷子戴上。 “饭做好了,菜温在灶上。大哥过会儿自己弄来吃。” 先别忙着走,有个问题要问:饭,是精米饭。菜,是乳腐汁红烧肉。你谷子发横财了么,哪儿来这么多钱?“你路有拾遗捡到巨款了?妹子,我们穷是穷了点骨气还是有的,最多留2成好处费,大头还是得还给人家滴。” 谷子被逗乐了,笑道:“正是天降横财。叫什么,叫,专款专用。”原来是曹少昨日去麻柳溪请懂医术的给捏骨复查,李冰正巧过来探视,留下半吊钱叫谷子给弄些滋补食疗,于是这傻丫头便自作主张悄悄买来精米猪肉。 谷子同志,论营养精米怎么比得过糙米哦。 糙米口感粗吃着硬,可富含多种维生素、矿物质与膳食纤维,乃是绿色的健康食品。精米是精磨后的精制米,去掉了含有维生素和无机盐米皮米胚。在后世,某宝上的糙米价格是精制米的3倍。而时下精米价格是糙米的2倍,一斗精米得150文钱呢! 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咱钱罐里的一堆钱哪儿去了?“妹子你买了多少精米哦!” 见大哥脸色不善语气不悦,谷子有些害怕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颤巍巍不敢答话只竖起3个手指来。 “3斤?” 谷子摇摇头,指了指炕边的米袋子。 尼玛整整3斗精米,傻丫头你是要留我在家过年呢!曹少是真尼玛心疼,不是心疼钱,是心疼眼前这个傻丫头,不由分说一把将那丫头抱在怀里,“以后万万不可。” 谷子呢喃道:“嗯--” “大哥就爱吃糙米就爱给谷子梳头。” “嗯--” 第38章 龙船调 款款而行,婀娜多姿。我家谷子背影是真的好看! 曹少眼中只有谷子的身影,没有前景没有背景,周边的环境统统都被虚化掉被无视掉,只剩下少女身形。此情此景当为大光圈下的人像片,一张叫人赏心悦目的人像大片。真是遗憾,数码相机的电池废了,要不然定要将此美轮美奂定格下来。 别顾着遗憾了。多看几眼,凝神多看几眼。深看几眼,定睛深看几眼。将这美丽定格在脑子里。 目送,直到谷子消失在视野中。 曹少手上拿着本谷子老爸留下的易经八卦算命书,却不去翻书,只支着下巴坐在门槛上雕塑般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不带眨的。只要谷子出门干活,他时常似这般稳坐门槛陷入沉思,一坐个把时辰。这副情形总归是不太正常,乡里坊间便起流言传杨家妹子领回来的梁山姑爷得了失心疯。而今天这一坐又是两个多小时,从午后一直坐到太阳降落,真真望眼欲穿。 他想看到的不只是归来的爱人,还有心中那份初衷和念想。 他没染上抑郁症但相当抑郁。抽着老庄头送的旱烟盘算着把谷子娶回家仍属一时之乐,穿越救国无望却是他始终无法跨过的坎,心里相当苦闷。离1644还有25年,就算有夔东十三家抗清保民也只坚持到了1662年。到那时自己七老八十,谷子也活了大半辈子无所谓,可子孙后代怎么办?曹家子孙拖个辫子给通古斯野人当牛做马?这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么! 当人感到无助时通常会寻求心理慰藉寻求精神寄托,最常见的便是找人算命。谷子老爸当年是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老庄头住得近耳濡目染也会些卦象,可曹少不能也没法告诉他生辰八字,要是告诉老庄头自己出身于几百年后定要坐实了傻姑爷的传言,只能对照这本易理命书自己给自己推算命理,看看这辈子究竟能不能咸鱼翻身了? 脑海翻腾许久也累了,曹少回过神来。似乎爱人之间的灵犀相通,一抬眼看见谷子远远正走回家来。 款款而行,婀娜多姿。美! 见谷子开开心心的样子,曹少更为自己之前的准确建议和出手不凡嘚瑟起来。谷子看见大哥在研习算命,莞尔一笑道:“大哥听我道来,《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人之运势一分天命九分在己。”说到此处她不自觉地点了下头,用身体语言给自己更多的信心去强调莫信鬼神运势自掌。 而曹少特别喜欢谷子偶尔的小动作小表情小神态,这些小举动和快闪的小表情无不展示着女儿家的活泼可爱,叫人过目不忘、念念不忘。 谷子他爹在世时常告诫女儿,共有十变数影响一个人的命运。也就是说,排首位的八字给了你个基调但决定不了一切。周易这套理论玄之又玄,在你遇到两难时可以问命,如果心中有了坚定主意那就不要求神问卦,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一命:出生那一刻已决定的,比如八字、父族母族基因、家境。 二运:所经历的时代,社会环境,所谓时势造英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三风水:自然环境,居住地,迁徙路过的地方。环境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脾气心性。 四积阴德:因果报应。倡导广结善缘与人修好,失一时私利而得长远。 五读书:知识就是力量,掌握获取知识的能力。 六名:名字、小名、笔名,一个人存于世间的符号。 七相:相貌,所谓高富帅里的高+帅、白富美里的白+美。 八敬神:人要有敬畏之心。头顶三尺有神明,胆大妄为会招惹祸端。 九交贵人:贵人的提携,比如良师益友、夫妻互助、领导赏识。 十修身:修身可养性。生命在于劳作,人不可懒洋洋病恹恹。 曹少捉住谷子的手,眼中焕发出光芒来。整肃衣冠,给谷子唱个大喏道:“多谢妹子点拨!大哥记下了。”接着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不过哩,大哥方才已经把自己的命算了个清楚且编成了戏文。” 谷子就喜爱大哥不甚正经的轻薄样,掩口笑道:“待我换下衣裳,换好了便听你唱来,若算的不准我用棍子砸了你的招牌幌子。” 那身行头金贵,谷子十分爱惜不敢有任何磨损,急急换下来叠好放进箱子里,搬来凳子坐下,手肘架在腿上支着下巴等大哥把好戏唱来。曹少整一下衣摆四平八稳坐好,虚晃下不存在的算盘,再清了清嗓子,把那从小听熟记烂的越剧《何文秀.算命》搬将出来。 “时辰八字排分明,曹少要算自己的命,别人的命儿我不会算,自己的命儿我算得准。啊,姑娘,我一不搬假二不奉承照命直算。 姑娘听道…” 左造男命三十三,命里规定说终身,他祖上家业全无份,自立成家闯前程。出身原是官家子,父母爱他掌上珍,上无兄来下无弟,他是无姊无妹独一人。一周二岁娘怀抱,三周四岁离娘身,五岁六岁无关口,七岁八岁上学门,九岁十岁倒安宁,十一算到十三岁… “啊呀!姑娘。” 曹少作大惊失色状,见谷子两手掌托着下巴听得起劲却毫无反应,便提示她此处有互动,“姑娘,谷子姑娘,你该问一句做啥。” 于是谷子问:“作啥?” “十三岁上有灾星…” 十三岁命犯天狗星,无风起浪三尺深。一场大病来残害,害他全家不安宁,可比瞎子过竹桥,破船渡江险万分。 “哎呀大哥,那后来呢?”这回谷子深深入戏,尽管大哥好端端坐在自己跟前却也心急火燎,不用提醒便急急问来。 曹少虚拨一把算盘珠子,“待我算来…” 幸亏又逢贵人星,良医相救得重生。十八过去十九春,独占青龙交好运,文章天成作得好,金榜得中做学士。十九算到三十岁,啊呀姑娘!三十岁又逢大难星。山洪爆发飞来祸,万贯家财泡了汤。 说到这一段,谷子亦感同身受。大水漫灌之下自家也是尽成泽国,挣扎了半年才缓过气来。 “三十三岁犯糊涂,命犯天狼命难存。幸得红鸾喜星照,路逢烈女私订婚,男无聘金为表记,女无媒证自成亲。” 说到自己私定终身,谷子有些害臊了,搓着裙褶一声不吭。曹少趁势将她抱在腿上搂在怀中,“三十三岁算到老,再创基业来相报!” 家里,对,家里。曹少已经把这个爱的小窝当成了自己家。家里水缸中每天都会有活蹦乱跳的各色鲜鱼,其中鲫鱼居多,鲫鱼炖汤好喝有营养补钙补元气。后世吃饭不长肉的曹少现肥肠满肚,长了二十斤肉,140斤的体重已然超标。补钙效果更好,断掉的肋骨已经接上,膝盖骨也越发刚强不再对生活和命运下跪。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曹少已经站起来了。 穿起谷子父亲留下的大袍,袍子宽大不显短,只是肩膀腋下有些紧,脚蹬千层厚底皂靴,学着电视剧《水浒》中武松形象把腰带系在肚子下,山野里吹来的风把头上方巾掀起一角,那形象令他十分满意。扎个马步,手持柴火棒横于胸前,端的是英武摄人! “大河向东流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大概武二郎的确讨女人欢喜吧,拙劣的模仿秀常能引来谷子的拍手叫好,这谷子也就和潘金莲一样的吃相。《好汉歌》用普通话所唱,谷子听不明白,她叫好乃是为大哥的好身段。由此可见端倪:身高体壮自古以来就是女性择偶的上选,至少在此施州卫仍是如此。 身体将好,他已经可以做些劈柴生火之类的劳动了。忙乎一上午攒下够两个月的柴,再把劈好的柴捡干燥些的码放到灶台边。谷子卷着袖子忙着做饭烧菜,男人的眼光被她裸露在外的如藕一般白白嫩嫩的小臂吸引住,然后色眯眯盯着她撅起的屁股,再然后不禁遐想联翩。有反应了,反应相当强烈,正琢磨着是否从身后把姑娘抱住乱啃呢,谷子却回过身来:“大哥坐等下,饭马上就好。” 大哥我急啊,怎么能不急呢。大哥可不是急着吃饭,刚才是急着要吃你哦。被谷子的不解风情败了兴致,那生理反应也是应了那句话叫做‘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谷子啊,今天中饭吃么子小菜?” “你闻闻?”谷子掀起锅盖,用手扇来香气。 曹少恼怒道:“我早说过,天已入冬不要再下水抓鱼。你捉了我也不吃。”小妮子不听话!不过这尾黑鱼可不小,应有2斤半重。 “你不吃我吃。” 忽闻熟悉的踏步声,又见一番人鹅大战。对于谷子养的农村一霸,泰森其实是有实力碾压的,只恨碍于打鹅要看主人的道理不敢施展全身法力,如此又被大白鹅追着咬。这回大鹅吃了亏,被他抽冷子捏住大长脖子扔出去丈八远。泰森身穿紧身服细腿裤,提了个竹篾熟门熟路进来,倒出一条肥瘦相间的肋条肉来。 “你怎么又来了!”这小子三天两头过来号称探望自己伤情,且十有八九空着两手。“来就来吧,下次来探病别忘了提点慰问品,黄桃罐头、乐口福、黄蕉苹果、芝麻香蕉,都行。” 泰森不理曹少,盯着谷子向她表示感谢:“谷子姑娘你劳苦功高,你把鬼变回了人。” 有客来访,曹少当仁不让坐了主位,照规矩女主人谷子不上桌不一同吃饭。喝干鱼汤,把肚子上的鱼肉夹来吃掉,折了鱼头鱼尾给客人,饭后再赏赐客人旱烟一管。 “册那,你过上神仙日子了。”泰森美美吸上口烟,让烟在嘴里翻滚之后尽数吞进肚子。 “爽完了滚蛋。”曹少割了块咸腊肉给泰森带回梁山。 泰森却笑嘻嘻不肯走,“不得了,当家作主了都,你也不问问谷子愿不愿意给。” 谷子这时换了身进山的衣衫鞋袜,“大哥,林大哥,我进山碰碰运气去。大哥好生将养不可蹦跳。”见曹少正笑得合不拢嘴,诧异道:“你笑哪个?” 泰森红着脸摊开手心--手掌心里赫然是一块小巧的欧米伽女表,送给谷子的。泰森走私女表原本用来向柳如是献媚用,现提前找到女主人。要掌握使用方法须详细解说,谷子赶着下地干活没空听讲,于是将手表搁在桌上,轻率地无视这块镶满钻石的价值2万欧元的昂贵大礼。 “唉。当初换你去村里打探,我留下负责警戒就好喽。”泰森兴叹明朝爱情保持了其质朴本色,所谓缘定终身,撬边的2万欧元砸下去连个水花都不起。 谷子微微一笑,丢下迷醉的泰森干活去了。泰森喊住她,突然之间精虫上脑,轻佻道:“妹子转过身来,让哥看看你的水蛇细腰。” 谷子转过身来叉腰道:“林大哥是没见过蚂蚁噻?蚂蚁的腰才叫细哩。” 泰森愤恨不已,一恨自己在后世横冲直撞兴风作浪的硬朗形象在明朝姑娘谷子面前完全失去吸引力,竟然完败于不起眼的曹少。再恨谷子鉴赏男人的观念落后。三恨谷子对自己使出的美色诱惑浑然不觉毫不在意。四恨谷子对他的无糖冰激凌态度,又冰又淡。 这回轮到曹少笑嘻嘻诘问道,“胆敢撬我马子!话还给你:你也不问问谷子愿不愿意。” 泰森质问曹少何德何能为谷子喜爱。 “说我改头换面突然德才兼备文治武功了你也不信,告诉你,乃是应了句俗语‘付出才知珍惜’,她救我治我养我赔了恁多的心血,对我产生感情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辛勤付出的珍惜。 “我懂了。她给了你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不过她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还没完呢,我不死心。” 没想到死党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曹少笑了,笑得愉悦笑得舒心,突然跳将起来冲到门外冲着谷子背影放声唱: 正月里是新年哪咿哟喂 妹娃儿去拜年哪喂 金哪银儿梭银哪银儿梭,阳雀叫哇咿呀喂子哟,那个咿呀喂子哟 谷子转过来,欠身掩嘴咯咯笑起来,未曾想两位大哥给山歌小调《采莲船》编的新词还挺风趣接地气的。 泰森等不来谷子接口,嘴上讨个便宜也好: 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 我就来推你嘛! 艄公你把舵扳哪!妹娃儿请上啊船哪个喂呀咗哪个喂呀咗,把妹娃推过河哟喂! 二月里是春分哪咿哟喂 妹娃儿去探亲哪喂 金哪银儿梭银哪银儿梭,阳雀叫哇咿呀喂子哟,哪个咿呀喂子哟 谷子笑得前仰后翻,这回终于肯配合了,说道:“妹娃要过河哇,是哪个来推我嘛?” 曹少和泰森齐声喊:“还是我来推你嘛!” 恶鹅自有恶人磨。吃了亏的大白鹅长记性了,见泰森出门来远远摆开阵势,伸长脖子作攻击状却不敢真上前去惹他。泰森得意地笑,“这回让你见识到大爷我的擒拿手,下次再敢挡道便铁锅的伺候。” 谷子笑得前仰后翻,“林大哥休怪。麻柳溪靠山邻水多有长蛇蜈蚣出没,有大鹅看家长虫便不敢来了。可不敢将我家大鹅炖了吃哩!” 第39章 今日向何方 傍晚吃过饭,谷子和曹少肩并肩并排坐在门槛上。曹少不喜谷子坐姿不够亲昵,伸手把她脑袋摁在自己胸前。谷子却执拗,梗直了头不肯就范。该用强时就用强,再用力摁住,将下巴顶住谷子的头顶心。谷子不再反抗,俩人紧紧依偎着不说话,只顾看门前的风景。 山间的霜叶涟漪起伏,山中层林浸染,时节已是五颜六色的缤纷金秋。拂面而来的山风带着林中的花果香,谷子抿嘴含住手指节,遥望群山逶迤红霞满天。旁有夷水缓流潺潺激荡石间,远有空山罅隙如风抚琴,前有归鸟啼叫,近有秋蝉低鸣。好一曲天籁合鸣如《高山流水》琴曲奏起。 莫要小看了女孩家的心思,她心思巧着哩,有一丝察觉,察觉到大哥要走了,恨未穷思已动。 “大哥,谷子给你唱个应景的王实甫的《天净沙》可好?” 来这么久了从未见谷子哼过田曲唱过山歌,曹少很是惊喜,转念一想:小妮子说话如莺歌,歌喉肯定差不了。他笑呵呵满是期待,“妹子快快唱来。” 谷子起身进屋取来碗筷竹片,以碗为琴以竹为缶用筷子轻轻击打,开口唱道:“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玎咚,莫不是铁马儿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吉丁当敲响帘栊...” 谷子所唱概莫是流行全国的昆腔昆调,用来炫技亮嗓子是为一绝,只是曹少欣赏不来,他始终认为歌曲非得旋律优美不可,这个《天净沙》配不上谷子银铃莺歌般的金嗓子。然而王实甫写的这词的前三句熟得不能再熟了。哈哈,今日缘起我家谷子这才知道越剧折子戏《西厢记.琴心》唱词原来是抄袭的元曲老词! 越剧的袁派唱腔平和像说话,这段越剧经典折子戏跟在自己老娘身边在收音机里听过何止百遍,可就是听不会学不来。而这唱词么,确实能应此时心境: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 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 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 莫不是梵王宫殿夜鸣钟 我这里潜身听声在墙东 却原来西厢的人儿理丝桐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冗 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他思已穷恨未穷 都只为娇鸾雏凤失雌雄 他曲未终我意已通 分明是伯劳飞燕各西东 感怀一曲断肠夜 知音千古此心同 尽在不言中 “谷子…” “嗯,大哥请讲。” 曹少摆了摆手欲言又止,他原本想告诉谷子有此越剧经典之事,自己一则唱不出二来记不全何必去撩人念想。不知为何,他悠悠然想到不知在哪里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有些人的生命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体验,有些是旁观。我是生命的旁观者,我来世上就是看一棵树怎么生长河水怎么流白云怎么飘甘露怎么凝结花儿怎么开。还有,谷子怎么美。 如此这般平平淡淡和所爱之人厮守一生亦不失人生真谛。可是,这里会来辫子兵,这里会有夔东十三家反抗军,这里的军民会被一遍又一遍遭到清军屠杀,十不存二三! 决不能让悲剧发生,决不能! 晚上,谷子破天荒往油灯盏里添了平日舍不得点的灯油,拔下头上银簪将火拨大,坐在油灯下替大哥补袜子。神情专注中身体微微俯下,露出衣襟领口中的脖子。 刹那间无比的幸福流遍全身,曹少用心感受这来到明朝后从未有过的温馨,他俯下身体借着光亮仔细看向谷子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丽人脸!轮廓优美线条柔和的鹅蛋形脸上有双比例大小正合适的眼睛,上面是一弯纯净得象是素描上去的细眉毛。多么好看的鼻子,纤细、笔直、玲珑的小翘鼻子,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张,轻启匀称优美的嘴唇露出排列整齐牛奶一样白的牙齿。月华和灯光滑过她的脸蛋,仿佛水珠泄在荷叶上不留半点痕迹。 牛奶一样白的牙得益于谷子常用青盐漱牙。这种青盐产自西羌,可是昂贵呢。这个爱臭美的丫头,幸亏有手捉鱼捕猎的本事换油盐柴米。曹少知道青盐具体产地确属西羌也就是青海,但绝非后世变成打卡地的茶卡盐湖。当年泰森看了电影《可可西里》后奔赴可可西里保护区当志愿者时去产地玩过,那地方是青海格尔木的察尔汗盐湖,中国最大的盐湖。回来跟曹少说察尔汗盐湖有二绝:盐花别致漂亮、产盐历史悠久。明代所谓的青盐就是那儿产的。 感谢察尔汗盐湖赐予谷子一口的皓齿。“谷子,大哥也给你唱首歌吧!”身体已痊愈,要回梁山了。这支歌,听老妈唱过成百上千遍,此刻唱给爱人听: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 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 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原为春来归 盼归,莫把心揉碎 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他尽可能将嗓音醇厚再醇厚,一曲委婉深情的老歌《雁南飞》曾是当年他征服未来丈母娘的绝杀利器。警花老妈就是听了他献艺之后痛下决心代女儿索要三室两厅的大婚房。 谷子哭了,那种没有声音的流泪,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像是在为歌声伴奏。曹少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不能窝囊,只为了爱人的眼泪。帮谷子擦掉泪水,按住她眼角不准她再哭。 “大哥,谷子不哭了,你在想啥子嘛!“谷子说着将额头顶在曹少的额头上。 他想吻她,又觉吻不足以表达情感,于是将谷子脑袋揽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再用脸亲她的头发。“大哥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以后什么都想给你。大哥要让谷子过上太平世道,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今晚别去庄伯家睡了。”曹少想把谷子变成自己的女人。 谷子含着头发想了又想,摇头说道:“今日不可。” 虽然没有满足曹少的情欲,谷子这一晚也没有去老庄头家就寝,安排大哥在外间的土炕床上睡,自己睡到了里屋。 这一夜,曹少无眠。 悄悄等到天边起了鱼肚白,曹少掀开布帘掂脚走到里屋谷子床边,谷子还睡着,她的眼皮分明在细微分合。不用戳破彼此间的默契,曹少驻足床头一言不发默默注视了爱人足有一刻多钟。在这一刻钟时间里,谷子的心思变幻起伏。刚开始时她很紧张,怕大哥对自己用强,心‘砰砰’乱跳。她打定主意,如果大哥强上便遂他心愿将身子给了他。可是即便假寐不看也能察觉到大哥的浓浓温情,始知大哥对自己怜爱有加不肯丝毫忤逆自己心愿。最后,她知大哥这是在最后看自己一眼,心爱之人马上就要走了。谷子微微扑闪的眼睛中不停有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曹少也不去帮装睡的谷子揩拭掉眼泪,默默拎起包裹走出房门,将房门轻轻掩上,在墙根的柴禾堆里折了根硬枝捏在手中,稍稍酝酿之后在地上奋笔疾书: 吴桥 靖边 施州 山高路远苔滑 今日向何方 直指敌军刀下 刀下刀下 风展红旗如画 扔下手中树枝,心中豪气直冲云霄。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是的,越在艰难的时候越要有革命大无畏精神和乐观主义。家国情怀怎会是虚无的口号,他实实在在,是爱人和责任是理想和坚持。曹少啊曹少,你怎会萌生自杀的愚蠢念头!你又浪费了多多少少的宝贵时间!已经耽搁得太久,这一耽搁便整整3年!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跺了跺脚。远处的三家村传来几声犬吠。“笨狗莫乱叫,i will be back。” 谷子透着窗格纸上的破洞目送离人,她的眼睛里泪水迷离,她的半边手掌咬在了牙关里,兀自‘呜呜呜’小声抽泣起来。 第40章 豪气冲云霄 上坡时脚步落得重些胸骨还会隐隐小痛,步伐虽缓慢却迈得轻松自在,边走边和自己说话。 曹少把对谷子的爱归为这辈子最深沉最真挚的爱情,心中判定此为自己初恋。初恋,最纯真最不世故最刻骨铭心最值得珍爱的人间至情。而你谷子,乃我曹少心中挚爱之人!想到这,胸中运气对着山谷喊:“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西下的残阳在曹少的心中偏如旭日东升,来到鲤鱼背,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兴冲冲赶到平台,远远看到李氏在往羊圈里叉干草。兴奋地喊上一声,“弟妹!” 李氏在围裙上擦着手快步过来,先抹把眼泪水再喜滋滋道:“伤好啦。” 曹少拍拍胸脯,“好啦!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李氏低头看他脚上的千层底鞋,“我早说过,人为天地生灵要接地气方能续气脉经络。你们早先时候穿的什么登山靴不进水不透气,是为绝地天通。现在穿上布鞋,身架骨果不壮实了许多!” 绝地天通讲的是中国上古时期世俗王权战胜巫师神权一事,你李氏牛逼,到你嘴里变成批判登山靴的武器了。曹少不敢和梁山石榴姐斗嘴,委曲求全而低头认罪:“正是正是。悔不听你好言劝告才有今日凶险。他们人呢,都干什么去了?” “潇洒难得回来的,泰森进山打猎未归,家那口子还在巴东夔州两头走镖,钳工、胶皮在下面翻土,说金子密度大跑不远定要找回来。”李氏寥寥数语把梁山近况说清楚,且直呼主子爷的外号,真真的礼崩乐坏。学好不易,学坏很快啊! 曹少正参观着阔别三个多月的平台,淘金无果者垂头丧气回来了,一见到他人就嚷嚷开,骑人脸上捧腹大笑,似乎对他俩来说没有了曹少这个世界缺少了笑料,如同孔乙己到店他们才可以笑几声。 “笑个鸟!”曹少似乎意识到自己已成笑柄。 钳工抢先几步来拥抱,“养病撩妹两不误,温柔乡里自逍遥。恭喜双喜临门。” “为何不来看我!” 钳工一指胶皮,“喏,你妹妹不让来,说别去做电灯泡。” 曹少一指胶皮,“那你为何不拦住泰森,这小子死皮赖脸要第三者插足,兄弟妻拼命欺。” 胶皮再次捧腹大笑,一指天再指地,“天地作证,我拦了,拦不住。他发血誓发宏愿要和你争到底。” 第三天,远远听到阿力‘汪汪’叫个不停。曹少心头一喜,见阿力闻着味朝自己飞奔而来,使个地躺和阿力亲了又亲抱滚在一起。亲热完了,对着阿力竖起两指向天发誓:“阿力啊,你救了我的命还帮我保媒,他日我曹少若有半分对你不好,愿遭天谴!” 鲤鱼背下方,泰森扛着头大野猪步履蹒跚,扛几步拖几步背几步拽几步,停几下歇几下。看见曹少叉着腰站在上头,“百来斤的野猪,我手脚都软了,快来帮忙!” 曹少生怕他听不见,走下一半路去说道:“没事,我去喊人来帮你鼓劲打气呐喊助威,你一定行的。”说着拍着屁股迈开戏步回到平台。 众人重又聚首,胶皮等人大口吃着老得嚼不动的野猪肉大口喝着掺了酒的水,嘴里塞满东西顾不上向曹少问长问短。在谷子那儿天天大鱼大肉的曹少嘴巴已经养刁,下筷十分谨慎,野猪肉入口酸不拉几,米酒淡如水非得用清水漱口清空口腔细品细细品才能尝到一点点酸甜酒味。其他几个吃得欢天喜地好似在赴蟠桃宴,这么惨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分别百日重回梁山,发现早饭又能吃上酱萝卜了,说明家有余粮,所以两顿正餐不该是猪油拌饭、咸菜土豆。不应该啊! 大家伙个个不言语,用那幽怨的眼神看向李氏。看看,看看,堂堂穿越众被一个李氏欺压得敢怒不敢言!再看弟兄们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问过才知前些日泰森来给谷子献媚时身上穿的光鲜衣裳原来是堂堂大梁山泰森和钳工共用正装,谁出门走亲戚谁穿。 曹老爷开堂审案。人证泰森装聋作哑、胶皮闭口不谈,细问钳工,这个混不吝便如实招来。原来是三月来为精打细算过日子,财政大权交给李抠门掌管了。这如何了得!穿成这副穷酸样伙食这么差,将来如何领导施州人民战天斗地。 细细算了笔账,每月柴米有自家产的玉米土豆来换,家有存款五百多贯,巴东那边隔个三两月便有一二百贯钱拿过来。现施州物价已回落到正常年份水平,吃好穿好也花不掉几个钱。梁山壮劳力多,家底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做人家当然是美德,可没必要自虐! “以后我来管钱,定让大伙儿吃好穿好。同意的举手!” 大家齐刷刷举手同意,唯李氏动作慢了三拍。她很委屈,万万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工作立下那么大功劳却说罢免就被罢免了。她心里喊冤枉叫委屈,嘴上却硬气,“曹头领回来就好,我好把这操心劳神吃力不讨好的账房活交出去了。”把钱柜钥匙抖三抖,拍在曹少手中。 曹少能够轻易赢得民主选举的关键在他的竞选口号‘定让大伙儿吃好穿好’深得人心,选民们才不来管是否是寅吃卯粮只图眼下快活。这事和发生在后世老欧洲及阿根廷的情况一模一样:不顾国情家底拼命提升福利讨好选民。 不过曹少回山可不为夺李氏的权,“我劝梁山重抖擞,不拘一格扯大旗。把在巴东的那几个城里人叫回来共谋大计。同意的举手!” 大家齐刷刷举手同意,包括李氏在内。曹少就要问了,“弟妹啊,这回如何这般积极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冷被窝不好受,想老公了吧!” 李氏不来骂不来打,只面带笑容道:“你这嘴脸才是当年的曹头领呢,你魂灵可算回来了。” 曹少略微一怔,未曾想李氏会如此回应,遂为自己身心复原而高兴,心中更有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便伸双手做戏曲舞台的挡脸遮羞,“啊呀,往事休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弟妹,笔墨伺候!” 李氏拿来的笔太粗,又让她换了支蝇头细笔。作为倡议发起者,曹少在小纸条上写下‘时不我待,再聚义谋大局。柴潘并李,回家吃饭喽!’,卷起来绑文强腿上,差它飞一趟巴东。 十天之后,潘嘉园押完其人生最后一趟镖回到梁山,上缴护镖行脚钱1贯又150文,并告诉大伙儿潇洒和李建军有契约在身不好说走就走,要办离职手续啥的还得过些天才能回来。 看到许久不见的老潘,胶皮认为李氏想老公应确有其事。只见他潘嘉园头戴范阳帽,全身短打皮带束腰,铜泡护腕薄底快靴,风尘仆仆一身豪气。真真别人家的老公!再看看自己的,圆头圆脑黑眼圈,粗手大脚小短腿,跟国宝似的。 李氏却不忙夫妻团聚,先惊讶于丈夫走趟镖十天半月的功夫就能挣小一两银子的钱,出主意说洞中仓库里还有些当初卖不出去的铜火铳,家里的突击步枪子弹不多但也不少,索性把劳什子的梁山军编为护镖队,替人走镖挣大钱。 潘嘉园略思索道:“这一趟是镖局掌柜念及我两年来的辛苦多给了些分红。我看过不少镖单,巴东去常德府一路悍匪山贼频现,镖利最高能有一成,平常路线也有百一百三镖利。梁山快枪的威名施州夔州人所皆知,可震慑方圆三百里。”---“此计可行!” 泰森不甘心自己的梁山军蜕变成保安队,可也不好出声反对。钳工听了默不作声,背手来回走了几圈,再去点了下库存的子弹。 曹少问钳工,“你怎么想?我先说我的意见,我完全同意老潘的主意。给人打工挣得不少,可终归是给人家打工,不如另起炉灶自己创业。” “子弹只少不多,自保尚嫌不够。不过,我有把握打造线膛燧发枪配置米尼弹,对付土匪路霸绰绰有余。咱没有铅、铁、黑火药这些原材料,这事还得等潇洒回来好好商量下再做决定,他要先出力把正经能采的矿勘探出来。只是,没有取得政府采矿许可证情况下私自开矿会不会被治罪。” “可以买。” “多新鲜呐,你是不知道铁和成品火药有多贵还是不晓得这两样都是管制物资?买的话,成本太高利润倒挂。军工的供应链必须完完全全百分百控制在自己手里。” 听出来了没?钳工说话一没决心二没激情,曹少不爽他的态度可又无法驳斥。 施州卫巴东司,公学学堂。 巴东是施州卫三十六羁縻司中唯一一个拥有公塾学堂同时也是有最多私塾的司治,可谓施州卫的大学城。巴东土官原本打算造个文庙的,省里不给批,说是巴东司治太小不够资格祭孔。 公学先生兼教导主任潇洒接到飞鸽传书不曾有丝毫犹豫,鉴于自己的缺席,先修改好本学年教学计划再写辞职信一封,将两样材料递交司学监。 学监收到辞呈不免大喜过望,嘴上仍行挽留之词,“先生好端端为何要走?”话说柴子进是外来和尚好念经、他山之石可攻玉,三年来所作所为颇受巴东安抚使房安东瞩目,隐隐间已对学监的地位产生潜在威胁。 辞职原因和当年刘玄德相仿:进,年忘四十然身无寸功、脚无寸土。口述理由当然冠冕堂皇:“想我柴子进在此锦衣华服,一众兄弟在梁山忍饥受冻,实心中不安。” “巴东未栽得梧桐,留不住金凤凰。先生人中吕布,大业竞时莫忘我等对先生赤诚之心。”学监感谢潇洒懂人事知进退,当即去备送行酒,晚上叫来公学的同仁一起给送行。 撇下送行不讲,来说说李建军小朋友。他受柴子进的裙带蒙荫在公学里做了个小厮杂役,闲暇之时可旁听讲课。他本来就认识几个字,如今身在校园耳濡目染中文化水平进步很快,柴头领柴先生则常常给他开小灶。有私教就牛,现在的李建军俨然是公学里学霸一般的人物,能读会写是最基本的,唐宋八大家如数家珍、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四则运算眼一到答案出。他发现文化真的很有用能挣钱!帮学渣抄个作业拿10文赏钱,替文盲代个笔领20文润笔费,昨天替学生解个算术题…没挣到钱。 那道算术题很简单: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那个蠢人抓耳挠腮吭哧吭哧地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半天做不出来,于是寻到李建军帮忙。这么简单的入门级二元一次方程,李学霸根本不用下笔,心算就好片刻能答。设鸡为x,兔子y,列个方程:x+y=35、2x+4y =94,计算得出x=23,y=12。 蠢人得了正确答案却不履行合同,以未提供先生认可的演算过程为由拒绝付钱。话说对这类鸡兔同笼的算数古人才不屑用二元一次方程,传统算法比列方程还简单。方法是假设让鸡抬起一只脚,让兔子抬起两只脚,笼子里的脚就会少一半,就是94\/2=47只。这个时候的笼子里鸡是一只脚一个头,兔子是两只脚一个头,而头一共是35个,说明多出来的就是兔子的数量,所以47-35=12,兔子12只。 这位还算个仁义人,觉得李建军帮了一半的忙不意思意思有失体统,便借给他本好看的书作为补偿。李建军起初不肯,翻了几页之后知道自己大赚特赚了,始知普天之下为何教育为先尊师重道,因为你若不识字便领会不到人世间的诸多刺激,比如手里的这本《蜃楼志全传》。 他手不释卷看了一遍又一遍,读书读得如此专注以至于潇洒出现在他身边却浑然不知。 “此书精彩哈!” “嗯,得劲。”李建军一开口便发觉大事不好,“咣当”,惊慌之下连人带椅子跌落在地。 “叫你蝇营狗苟,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叫你…以后还敢不敢看黄色淫秽书籍了!” 一遍遍厉声喝骂,一次次藤条落下。学校的夜晚静悄悄,厚厚的门板挡不住李建军的惨叫呼救,学堂里师生杂役们为柴先生的淫威所摄根本不敢前来相劝。李建军挨了顿好打,直到潇洒打累了才罢休。 潇洒看过的最淫荡的书并非出自色情网站,而是当年从一位姓马的老先生那里弄来的善本明代市井插画小说《蜃楼志全传》。世人只知《金瓶梅》,却不知有此《蜃楼志全传》比之露骨刺激百倍,什么群交、恋足、变态、性虐、幼女,你搜啥关键词书里头都能提供相关丰富描写和情节。 中年汉子早已百毒不侵,柴子进看这本书是为风雅,对你小娃娃则是毒草,对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危害巨大。幸亏学堂里没有女学生,要不然你李建军非得演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不可。潇洒手中法器是用来拍棉被的藤拍子,这玩意厉害,一拍子下去能把被子打出一团烟来,如今重重落在李建军屁股上,不养个三五天的伤肯定走不动路的。潘嘉园所说潇洒和李建军要晚几天才能回来的真实原因在于此,并非是被离职手续给耽搁的。 第41章 自助者天助 潇洒牵着犍牛趁着月色匆匆走在乡间小径上,后头跟着一瘸一拐的李建军。牛背上驮着的10斗米2筐咸萝卜干为司府幕僚临别所赠。另有糯米、白面、硝肉、豆子、灯油、菜油等杂物是塾学学生家长听说柴先生辞工返乡纷纷解囊相赠,感谢他三年来对自家孩子的谆谆教诲。绷紧的褡裢分挂牛背两旁,里边装有38两银子,是银子哦!那是巴东老大宣抚使房安东额外所赠的礼金。 人的价值如何体现?商品经济下还得用金钱来衡量。无疑,穿越众里最有能耐的还属潇洒,这点必须承认。泰森和潘嘉园这几年挣的远不如他。这不,李建军生怕潇洒回去向姐姐姐夫告状,不断把他来夸:“柴头领,咱施州卫谁家里有头牛的绝对十里八乡算得上的富户。” 潇洒听了叹口气,把实情来吐槽:这头牛只是借用,走完这程还得差你李建军给送回去。“建军你说,这么多的银子和东西都给了,还差这一头牛嘛。” “柴头领你有所不知,巴东上下就这脾性,如两碗粥能救人命,巴东就偏生只给一碗吊你个半死不活。如此叫人不领情反记恨。反正,房安东这厮把整个施州卫都得罪了个遍。” 升米恩斗米仇的思想要不得,潇洒自然要好好教育一番李建军。夜路不好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聊慢吞吞赶路,回到阔别已久的梁山已是第二天日头三竿之时。 和潇洒三年见过两回面,和银子见面三年只此一次。曹少不忙和潇洒互道相思之苦,先解开褡裢,逐一在满是牙印的银块上加盖上自己的牙印戳。 银两一经易手,现主对原主已是另种近乎尊敬的评价了:“盼星星盼月亮可把组织给盼来了,可见到亲人了!快领着我们干革命,不能再这样虚度光阴。” “不敢不敢,可别这么说。” 溜须拍马不要钱,顶级奉承接着上。“天不生润之,万古如长夜。” “呵呵,曹少你着急上火了。” 全部家当38两银子不是38万两,参考施州物价水平,这点钱够一大家子维持2年小康生活水平。想要投资发家则杯水车薪! 曹少自有打算,只要给他些盘缠就能让梁山暴富,把人都叫回来也为当面商量此事,他咬牙说道:“咱去湖北随州发财。” 泰森问:“有随州富婆看上你了?那,把谷子让给我。” “随州擂鼓墩,还可以去长沙马王堆!” 泰森婆挲着下巴上的胡子,出声赞道:“是个办法。” 见胶皮脸色不好看,钳工只得小声发表赞同意见:“听说大墓里铺满马蹄金呢。” 曹少指正道:“多谢钳工支持,不过你说的是南昌的海昏侯大墓。哎呀,对呀,海昏侯大墓里金子多。不去随州了,去南昌。” 三票在手,曹少大受鼓舞,昂然道:“其实这三个地方非吾之首选,深坑大墓不好下手,青铜器玉器摸出来还得找路子脱手,便宜中间商拿大头。我养伤时想了很久,也想好了,多给我些盘缠,去西安。我在泰森家里看的《考古中国》纪录片,电视里说的很清楚,那地界直到解放前从来没改过名字,叫郭村。现在,不,解放后才改叫何家村。” 泰森兴奋起来,双手拍地,喊道:“对呀!安史之乱时唐朝国库窖藏,36口陶罐装满了宝贝,埋藏浅,只在地下1米多深。我记得清清楚楚,看电视时我们还感慨何家村人守着金山讨饭吃呢!” “盗墓伤天害理。这个何家村窖藏可行,可以一试。”胶皮认为挖宝非盗墓,最多属不当得利却非伤天害理。 曹少拍手道:“是啊,东西值老鼻子钱啦。金子自不必说,窖藏的器物也都是金银玉器,收在了陕西历史博物馆珍宝馆。陕博免费参观,珍宝馆可得买门票,你想看一眼都得花钱!” “不得行哦。”潇洒摇摇头,非是觉得干盗掘勾当丢穿越先辈和同行的脸,实为担忧曹少的安全。众人龟缩惯了,3年多来从未踏出施州卫地界半步,没有长途旅行经验,冒冒失失出远门,到了北方法度严谨,没路引是个事,即使顺利挖出窖藏,一夜暴富同时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只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对于自己的主意,曹少其实并未考虑成熟,他也担心路上不好走。再说历朝历代对盗墓掘宝之人惩处严酷,如同后世对待毒贩抓到了杀无赦。只是第一桶金有几个干净的,取非常利行非常事。“富贵险中求。我这儿就两个意见,你们见过有分房睡的夫妻恩恩爱爱的吗?你们见过勤勤恳恳打螺丝的发大财吗?一个是人得聚不能散,二一个咱们得暴富。潇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就按之前老潘的计划行事,不必剑走偏锋。可以算是好消息吧,我已经勘探出了铁矿。”潇洒在巴东搞副业不敢忘记主业,闲暇下来就进山里拿把榔头敲石头。对应现阶段科技能力,最可行的方法仍然是炼钢。困难不小,铁矿离梁山较远。好景也不会长,矿藏储量较小。但也有好的方面,那是个容易开采的露天矿。 “干!”泰森往地上砸了一拳,“工业革命以钢为纲,咱们也从大炼钢铁开始。枪在手,天下我有。” 如此,之前钳工担心的法律问题便又摆上桌面来:开私矿会不会被重罚或干脆判刑坐牢,这可是侵吞国有资产的重罪! 听过柳传志吗?柳传志犯那么大事不照样当他的柳八爷,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偷几块铁矿石算个屁!泰森朝潇洒看了眼,歪嘴一笑,向钳工宣布:“你放心。潇洒早有安排,应梁山兄弟们之请,咱们的赵大哥正在远程遥控搞定官老爷。对了,大靠山马上要长腿回来哉!” 原来潇洒哥早已未雨绸缪行得先手,钳工比出双翘指再赞:“天不生子进,万古如长夜。” 这天是万历四十七年八月初九,有了万年历后查到对应公历为1619年8月26日。后来,穿越众一致把这个并无特殊意义的日子算作梁山崛起里程碑、发家史的揭幕日,把8月26日定为司庆节。再后来待梁山财大气粗后给员工发放节日福利:826司庆节公休7天,不带星期天调休的那种。 女人留守,男人进山。 砍树搭窝棚,和泥填缝隙。搭建林中小木屋这活大家已熟能生巧,能挡风遮雨的工地窝棚仅用半天建成完工。再化身工程施工队,铲子挖铁镐钻鹤嘴镐砸,就差用门牙啃。众人无师自通职前培训也省了,吃在矿上、住在矿上、喜怒哀乐在矿上就差死在矿上。现在又化身脚夫开始艰苦的物流运输,像忙碌的工蚁,把矿石运到平台再把粮食搬到工地。眼见潇洒体力较差,众人开了半天会,一咬牙一跺脚花钱请人做了辆独轮车交他专用,把个中年汉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细又长,一直通向密林的深处。渐渐地,路边树上的叶子发黄掉落,又在不间断的脚步中,光秃秃的枝蔓上顶出嫩芽,绽开,怒放。 曹公有诗曰: 春暖又花开,岁稔乃时康。 嫦娥守蟾宫,谷子冷情殇。 今天到曹少轮休,天才刚刚亮,他把胶皮的手从被窝里拽出来,“快摁手印。不多,只支取10文。” 胶皮不明就里还是乖乖在领用登记表上摁下手印同意支钱,片刻便恍然,笑道:“对了,谷子来找过你两次。” 收好钱再去找李氏,“弟妹,不,大姐。大姐,我要去谷子那儿。” “嗯,你是得去看看人家,这都多长时间不闻不问的。”李氏应和着,手里不停活,忙着织她硬得能当布甲的土布。 “咳咳—大姐,我要去谷子那儿。” 李氏抬头看一眼曹少,心说装糊涂是不得行了,咬咬牙抱出六尺土布交到曹少手中,脸上笑出朵花来:“谷子嘛,模样清秀,性情也温顺,这门亲事我看使得。” 布匹交出去了,对曹少却不放心,生怕他不遵守财务制度,一起到胶皮房里让她再度画押。 曹少深有感触道:“先跟你们说好了,等咱有钱了一定得买匹马。” “嗯,可以啊。3系没面子,还得是7系。” “好你个胶皮,你是不用跑腿,你跑一趟州城试试…”曹少没功夫和胶皮拌嘴,卷起土布拔腿就走。他得先去趟州城,三十公里山路走路的话从日升走到日落,骑马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如果骑宝马,不管3系还是7系就半个钟头的事。去施州城是有个心愿未了:谷子的梳子断了半截,拿在手上不舒服的啊。 其实本来用不着这么麻烦,之前云龙河通夷水,从梁山坐豌豆尖一路顺风顺水15里水路个把钟头就能到的。可恨三年前大水引发泥石流形成堰塞湖把水路截断了。更可恨的是沐抚,堂堂从五品的宣抚司,整个司城里连个杂货铺都没有。土,怪不得叫土司! 到了施州街市看中把长铁钎,材质不错,有了它干活效率可提高不少。铁铺要价太高且不肯还价,咬住230文大子儿不松口。没想到铁器在施州卫卖那么贵!啊呀,看起来大家伙背的不是铁矿石,是银子哩。牛角梳子要价12文,讨价还价10文搞定。曹少调匀呼吸跑步前进,中途不歇气赶在天黑前跑到麻柳溪独家村。门虚掩着人不在家,把牛角梳子和李氏送的布匹放到床上,顺手收拾下屋子里的物件,把院里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叠好。哪怕没见着人,看见了屋里一样样熟悉的物件这心里头同样的温馨舒畅。其实这次没见着谷子人心里也不懊恼,一晃多月不见,乍见面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所谓恋爱的羞涩和紧张指的就是这种反常的心理吧。 谷子在猜测是哪个好心人帮忙收的衣物,肯定不是庄嫂,因为衣物虽经折叠手法却极笨拙。她坐到床头重新折起衣服来,看见枕头边有几尺青布,青布上一把乌亮的牛角梳子。忙把梳子插于鬂上,腹中涌起阵阵暖流。 好气人的大哥,这多光景里也不晓得过来坐坐,缸里的鱼越攒越多无人来吃。那日去梁山,听李大姐说道众人忙着挖矿,是要做大事业了。采矿石累人且危险,但愿他平安无事。赶空闲将缸里几尾大鲤鱼腌制了和活鱼一起装去交大姐做于大哥与众人吃,显得我一片心意不是。 有好结果叫坚持,没好结果叫顽固,还不见有结果叫执拗。反正在潇洒的一力主张之下,钳工是享受旬日休假的特别待遇的,为的是那只好死不死的梁山母鸡和继续改进脚踏式直流发电机。这日,在钳工和胶皮长达三年不懈奋斗下工业母机终于拼装完整,可以摆放在显眼处当屋内陈设了。精密耐看的铁母鸡下不出蛋,电脑没法用,都是因为没有电。之所以没有电,因为薄膜太阳能发电站配套的两块蓄电池或损毁或失踪。 穿越众的命门在于发电,让电脑硬盘和光驱转起来让液晶屏亮起来。此事无解。现代社会娱乐至死,唱歌跳舞编段子打游戏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少数几个能沉下心来搞科研的科学家脑子已习惯不储存记忆,沦落到替电脑打工的地步。 今天正好是中秋节,中秋一般称佳节。工地全体停工,穿越众齐聚平台欢度节日。准确来讲中秋节过得是晚上,白天没月亮不算节日照旧得干活。 一帮人下地帮胶皮采棉花,泰森负责喂猪和沤厩肥。猪圈建在原木屋别墅遗址之上,断木凹缝里不好清扫,泰森扎把干草作刷子,把积在木缝里的厩肥刷出来。扫着扫着,厩肥烂泥里露出白色塑料质地的物体一角。心一惊,使出利爪刨开土。 密封的工程塑料箱子里是一台黑色金属物体。册那,这不是蓄电池吗。找了三年半没找到的备用蓄电池牢牢紧贴在原门口位置的烂泥堆里静静躺着!居然就在原地躺着,躺了三年半!泰森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倒在猪粪厩肥中,怀抱着蓄电池想哭又想笑,狂喜而又恨极,心脏激动到都要蹦出胸腔。该死该死该死!先别急,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见泰森飞一般跑到田埂上一言不发,钳工忍不住喊:“干啥呢?”又见泰森的下巴在剧烈抖动,膝盖发软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在喃喃着什么。 旷野上风大,实在听不清楚那家伙究竟说的啥,钳工走近两步,“格老子神神叨叨地说啥哩?”却听见泰森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喊道:“找到了!” 第42章 我们走在大路上 此时小木屋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凝固的空气中包裹着肃杀。气氛紧张到了极致便是肃杀。 “钳工你手别抖这么厉害,小心别弄坏了!” 钳工怒了,吼道:“你别说话行不行,不要再制造紧张气氛行不行啊!”曹少赶紧认错,“我闭嘴,我不说话。那你快装啊!” 钳工的手仍旧不曾轻举妄动,只转脸呵斥起潇洒来,“你呼吸不要那么重行不行啊!” 潇洒很冤枉,辩解道:“我没呼吸啊。不不,我有呼吸,我憋气,我离你远点,不影响你。你倒是快装啊!” 钳工抽了抽鼻子,双手提着蓄电池停在半空,仍迟迟不敢放进电站卡槽里。忽而问胶皮,“蓄电池好像有正负极的吧?装反了会不会报废?”说着晃动其硕大的脑袋小心翼翼把蓄电池放下,“我不行了,下不去手!” 潇洒的脑袋像触了电,晃成了一团花,“我更不行,我心脏不好!” 泰森和曹少立马远远躲开,饶是二人胆大妄为,此天大地大的重大责任万万不敢接手。 “一群废物!”胶皮双手拎起蓄电池,‘噗通-咔嚓’装进卡槽。抬头看看天花板,“有没有奇迹十分钟见分晓!” 潇洒的心脏病要犯,捧着胸口道:“我回屋躺十分钟,有好消息记得通知我。”说完逃进厕所里躲清静。 泰森朝东跪下,在胸口划开十字,口念“佛祖保佑…” “蓄电池啊蓄电池啊,你伴我身边已数年,望你今日有灵通,老天跟前传我意,这件好事全仗你立大功。”曹少口中念念有词,目不转睛盯着发电站变压器上的液晶屏看,一口接一口咽着唾沫。 此时的滴答一秒长如三秋,但喜见液晶屏开始亮了,接着开始有读数了,慢慢读数上升到了220伏,到此时此刻显示电量到达5%临界点。 公蜘母蛛们口中有曾经忽悠过无数人的汉斯猫下水道油纸包、白头鹰小护照、脚盆鸡马桶水。如今穿越众要为中国制造引以为豪!在高质量国产包装箱严丝合缝的庇护下,在地里埋了3年5个月的电池组正常工作了。接上电脑,电脑启动了,发出熟悉的视窗vista系统启动声。 胶皮两眼死死盯住电脑屏幕,口中一声呐喊:“潇洒,快出来,成了!” 人人内牛满面。疯了,疯了,真的要疯了。 “林弟弟,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是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曹少放声歌唱。他这辈子疯过两次,第一次是接到大学入取通知书时,狂喜,因为从此以后再不用把有限的青春浪费在啃书皮上。第二次是现在,因为终于可以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了。 穿过密密麻麻的泪雨,钳工见到了小时候作业簿封面上的画面:卫星上天,高压电塔矗立在天地之中,子弹头列车奔驰在田野乡间。 透过片片朦胧和团团的晶晶亮,胶皮看到了小时候作业簿封面上的画面:农民阿姨抱着一人高压弯了腰的稻穗,医生叔叔绽开喜悦的笑容握手送别痊愈的患者。 透过白晃晃的水花,泰森看到了小时候作业簿封面上的画面:战士手握钢枪,身后军舰游弋在大海上,战机翱翔在祖国的蓝天。 由钳工起头,众人纷纷抱头痛哭,边哭边有发现:平日里最是有泪不轻弹的泰森嚎最猛哭最凶,别人哭结束了,就他还坐地上继续哭嚎顺便就地打滚。众人还发现事到极端便向反,乐极则生悲,悲极反要笑。总之,穿越众在欢庆胜利在感激命运女神的眷顾,却被无穷无尽的眼泪包围。 脸上的泪痕未干,按照大灾之后无数次畅想中的周密部署把大移动硬盘中的数据拷贝5张光盘,每个人分别保存。另由钳工倡议特别做了一件事:每人分别秘密输入一组12字符密码组合成光盘读取密码和格式化密码,这样做既为数据安全又能最大限度促成穿越众集体牢不可破的大团结。 “老潘啊,警戒结束,你的任务完成了。” 听到总司令发话,守在木屋门口的潘嘉园一家三口子松下口气来。老潘将手中战刀入鞘,此时回过头来看向屋里,脸上写满了问号。他弄不懂头领们刚才这是怎么了?为何忽而神色紧张、忽而又唱又跳、忽而痛哭流涕掩面而泣。 正满腹狐疑着,却被走上前来的钳工捶胸拍肩膀。正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钳工一把将他紧紧抱住:“老潘啊,你就跟着兄弟们享福吧!不得好久你必得过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你想象不到的,前所未有的好日子!格老子,自此以后大地在我们脚下臣服颤抖。你魂,电力对人力畜力,两个代差的优势嗦!” 老潘道:“百户兄不曾欺我,他说过,我那班兄弟金鳞岂是池中物,必有惊天动地的壮举。” 也许老赵有过类似的夸赞,但以他肚子里那点墨水绝对说不出‘金鳞岂是池中物’这样有水平的语言来。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李氏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却不耽误她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满头满脸泪水涟涟,抽泣着说道:“就近这两年,我山寨存粮充盈、鸡满圈羊成群,吃穿不愁。多少邻里乡亲羡慕咱们只用一年时间便从一无所有又挣得小康家当。可是,如此好光景却令曹头领不得开心颜,郁结堵于心胸闷闷不乐,直做出那寻死觅活的傻事来。我一个妇道人家虽不晓事不明理,却知道曹少所求不为家有余粮吃饱穿暖,他毕生之所愿乃是取得电力挣来那两个代差优势,最不济也要有山东水泊梁山的兴旺发达,上可面圣下济黎民啥的。” 你李氏平时的一张嘴口若悬河灿比莲花,念你情绪受到感染故不怪你措辞失当。夸我志向远大就夸我志向远大呗,提那丢人的事干哈呀!用错误来做比对以达到强调伟光正啊! 换往日,曹少一定要打回去两句嘴炮的。今日不会,对方说错的话才没往心里去,片刻也不曾往心里去。因为此刻他的心里住满了快活,没有余地留给不愉快。 “钳工啊,之前曾嘲笑你和胶皮在整整三年的暗无天日中坚持摸索装配工业母鸡,我曹少在此向你郑重道歉。昔日若无你的坚持,工业母机便不能随电力如约而至。冥冥中自有天数哩。”--“你最大的功臣,你带个头,咱们庆祝起来啊。” 没有比这更值得庆祝的,必须要有满满的仪式感。“不要哭更别傻笑了同志们,让我们以嘹亮的歌声欢庆胜利吧!”钳工分腿站个弓步,挺直腰杆曲臂胸前。 不就样板戏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穿越众纷纷围绕而来摆出坚强有力的身体语言。钳工原想带头吼《欢乐颂》,却被潇洒抢下先机:“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众人齐声合唱:“向前进!向前进!斗争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潇洒挑的歌有些生僻,大家伙只能唱个开头,后面的就只能用‘啦’来凑合,‘啦’到最后感觉很对不住今天的空前盛况,《我们走在大路上》太契合当前一片大好的形势,非得圆满了不可。钳工打开文件搜索:“查,电脑开机第一桩工作把歌词查出来。” 一查还真有,仿佛有联网似的。电脑放出的原唱伴唱中pose再度摆起,这回胶皮以女声领唱:“向前进!向前进!” 钳工想起来一件重大事项要首先完成掉。接下来就要进入工业社会新阶段可不能再听鸡鸣看日头计时了。电脑显示时间1900年1月1日2点50分。250,骂人呢吧。 钳工下达命令:“还有正常走时的电子表吗?全部拿出来核校时间。” 这年头谁还用手表哦!用纽扣电池的军表和光波动能表都躺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静养着,没有一块电池能撑过三年半的。 “慌什么。新的纽扣电池多的是,换个电池不就…”曹少没敢再往下说去,因为刹那间参悟到了自己的主意是多么荒诞。 仍是钳工,找来白纸画了个精密刻度的日晷,接着向众人骄傲宣布:“明天中午许,平台上将诞生国际标准时,就叫平台国际标准时。” 平台时间。听上去不好听不霸气,潇洒想了想,不如给个机会让钳工名垂青史吧,“我提议叫做项一多国际标准时间。” 钳工把头皮屑挠得漫天飞舞,“真的要这么无耻吗,怪不好意思嗦!” 他奶奶滴,这辈子最幸福的中秋节,不,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曹少把整整一贯钱挂老潘脖子上,“劳驾兄弟走趟沐抚,蔬菜腊肉咸鱼合渣都要最好的。别忘了请个杀猪的来,今日要杀猪宰羊欢庆佳节庆祝胜利!” “遵命。”潘嘉园喜滋滋叫上李建军一起下山大采购。胶皮亲自下厨房帮厨,和李氏及李家二老操持一下午,到傍晚日月同天时奉上桌丰盛的中秋晚宴。 非常红火,三年多来第一次坐拥如此丰盛菜肴,眼看厨房地上碗挨着碗,碗叠着碗,家里两张饭桌拼起来仍不够放,又向沐抚老乡家借来张大方桌铺圆台面。 一碗碗菜肴端上桌,让人感觉恍若隔世:手抓羊肉、红烧肉、红烧鲫鱼、糖醋青鱼块、宫保鸡丁、蒜抄腊肉、糖炒栗子、麻油拌莴笋、蒜泥油麦菜、千张肉丝、麻婆豆腐、骨头莲藕炖汤、蒜台腊肉、爆炒鸡杂、爆炒猪肝,以上算小菜。喜酒么,必须有硬菜大菜:全鸡全鸭猪蹄膀,该有都有! 穿越众小盏喝酒大块吃肉,互相勾着胳膊喝交杯酒,三年半了,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过!钳工抓了大把羊肉塞进嘴里,吐出骨头赏给桌子底下的阿力,接着再把李氏来夸:“今天不得了,麻油、酱油、醋都舍得用上了。” 李氏洋洋得意道:“大喜之日这算个啥,家里那口子和建军沽来的酒是真正的好酒,可不曾掺水。” 第43章 忆苦思甜自死窟 施州卫北边夔州府大宁县有个叫宁厂的地方有口官营卤井,出产上好的细盐,多少年来走私一贯十分猖獗,故施州卫有便宜的私盐吃,盐,并不缺。而施州卫土地贫瘠,粮价奇高,故此粮食豆子等酿造的酱油、醋、酒都卖天价。寻常人家等闲是吃不起酱油喝不起酒的。 诚如李氏所言,即便是土司老爷办喜酒,端上桌的酒必为酒水,钱多的往酒里掺水,钱少的往水里掺酒。 胶皮十分疼爱阿力,不似钳工这般自己吃肉给阿力啃骨头。狗子的确爱啃骨头,可也容易划伤狗子的肠道,不可提倡。她一块接一块喂食羊排和蹄髈肉,喂一次摸几把,每次沾下来很多的狗毛。如此这般少不得可怜起阿力跟着苦逼主人受苦受累,营养不良,掉毛掉得厉害。” 曹少钻到桌子底下冲阿力喜滋滋道:“以后让你胶皮妈给你制造专门的狗粮,老爸我再拐几条母狗来给你当贴身丫鬟。解放了,天亮了,你的苦日子到头啦。” 阿力卷卷舌头歪着脑袋木愣愣地没反应,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曹少猝不及防,接了个满头满脸的残渣肉屑。却不着恼,撸把脸再去帮阿力揉肚子揉喉咙,“阿力你着凉啦,我给你揉揉热哈。” 除了慧芸和自己就没有钳工看得惯的人。下大雨闹洪水,天上的老天爷被他骂。土豆大米广种薄收,地下土地公土地婆被他骂。他怼天怼地,曹少又岂能逃过。“狗身上多脏啊,你摸摸狗再捞捞菜,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真是翻脸比翻书快。之前你钳工一手油污一手烂泥跟自己抢合渣吃,那时你怎么不讲究,今日却跟老子来讲卫生树新风。阿力打完大喷嚏连接再打几个小喷嚏,曹少捧住他脑袋大声说道:“傻阿力,我可没骗你,你再不用被做鸭啦!你小鸡鸡在哪儿,我摸摸有没有过度疲劳。”说着便伸手去摸阿力的丁丁,摸到了丁丁后把手往桌子上蹭了蹭,举筷子吃几口菜,对钳工示威道:“川娃子别惹我,你惹不起曹大爷!” 说他惹不起其实惹得起,曹少就图个嘴上痛快,赶紧端起酒碗给潘嘉园丈人丈母敬酒以避钳工反攻之锋芒,“二老,今晚你们吃饱喝足。我曹某人对着十五的月亮发誓,咱这个家过不多久就能天天大鱼大肉,不,见着大鱼大肉就倒胃口。” 泰森还是挺愿意看到钳工吃瘪的,乐得前仰后翻。正乐着却听一声声‘师父’由远及近,离席走出几步,只见便宜徒弟刀凤兰携方以慧走在头里,几个挑夫每人担着两个大筐‘吱呀呀’跟在后头。听扁担那响动,担子份量十足! 这都多久了,方家小子还没回去呢!这做客还做成了客家人长住不走了!还有你刀家小子,总算还有良心想着来看望师父呢。 话说师父离开刀府那天徒弟确有心以大额花红相赠,怎奈那几日有方以慧等远客来访,刀凤兰要尽地主之谊,领着喝花酒、逛巷子、唱小曲儿,把零花钱用个精光,与师父话别时只能舔着脸光用好话打发人了。为此一直心绪不宁,万分愧疚是愧疚万分。今日趁着中秋佳节来临之际特亲临梁山给师父补孝敬来了。很孝很敬撒:30两银锭、鲜肉和芝麻馅苏式月饼各一卷十个、二十斤熟菱、二十斤糯米糖藕、二十斤五花肉、二十斤腊肉、二十斤鸡蛋、十对鸡鸭,上等松江产细棉布及杭州素绸各半匹。知师父江南松江府人氏,特备二十斤绍兴(黄)酒来此共度中秋。 大明富二代素质就是高,懂礼数,尊师重道!好好好! 那什么,只要想着师父、能来看望师父,师父就很开心啦,来就来呗还带啥礼嘛。那什么,既然是徒弟的一片孝心,师父就笑纳啦! 这个中秋之夜泰森倍有面子。大家都说泰森收了个好徒弟,徒弟一出手,敢叫师父家锦衣玉食换新天,在众人吆喝下泰森和刀凤兰的师徒关系算是正式确立。而打酱油的方以慧则意外收到个大礼包,他玩到了传说中的81杠,打掉了3发珍贵的子弹。 方以慧不过瘾还想击发,曹少慌忙夺下枪,“使不得使不得,子弹尤其珍贵,每一颗子弹要消灭一个鞑子的,可不能用来怼天怼地。” 刀凤兰为方以慧叫好,“方仁兄戏唱得好枪也打得好,看看便会一学就通。” 曹少并不知道凤兰一伙是票友,问道:“哦,你会唱戏,唱的什么戏哩。” “闲来无事胡诌几句昆腔水磨调。” “昆曲不好听,半天吐不出个字来。会唱越剧吗,浙江嵊县的戏,离昆山没多远?给唱段《何文秀》!”—“呃--” 多少年了难得喝顿酒,曹少的酒量早没了,才喝了两碗米酒便已面红耳赤,刚又喝了两口刀凤兰送来的绍兴黄酒,混酒却厉害,这会儿已然有些上头打嗝了。 众人皆然也,脑子慢了几拍,对曹少说话无礼都没反应过来。胶皮反而拍手欢迎曹少来一个《何文秀.桑园访妻》:“你来唱一段,给老娘我助助兴!” “小朋友,爷今晚高兴,特别高兴。中秋本佳节,嘿嘿,巧了,又碰上我梁山天降泼天的大祥瑞。不才给你唱一段《桑园访妻》,好生听好,越剧才好听哩。十生九尹,爷唱尹派小生哈。”--“给你介绍下剧情,话说这个何文秀老爹官至礼部侍郎,得罪了严嵩严老爷子。得罪严党的后果你是晓得滴,被满门抄斩…”曹少还不肯放过方以慧,跌跌撞撞过来对着他指指点点。方以慧只得连连后退避开酒鬼,一边还要感谢曹爷赐教。 文秀举目向内望,只见一间小草房 小小香台朝上摆,破木交椅分两旁 三支清香炉中插,荤素菜肴桌上放 第一碗白鲞红炖天堂肉,第二碗油煎鱼儿扑鼻香 第三碗香芹蘑菇炖豆腐,第四碗白菜香干炒千张 第五碗酱烧胡桃浓又浓,第六碗酱油花椒醉花生 白饭一碗酒一杯,桌上筷子又一双,看起来果然为我作三周年,感谢你娘子情义长 大喜之日大唱祭奠死人。且不说曹少煞风景,这段越剧折子戏是他今晚之绝唱,一曲唱罢便醉卧石上引诸君嘲笑。 五花肉最好,肥瘦相间好下口。“苍山笑,顿顿吃烧烤!”钳工吼一嗓子大口吃起烤肉来,突然间想起个事,但记不太清,忘了是莎士比亚还是格林童话的语录,说是不要对着月亮发誓,因为月亮最是变化无常。幸亏曹少对着月亮发誓让李家二老天天大鱼大肉,那么顿顿山珍海味亦不算履约。想到这里随即怪罪自己怎么会多愁善感和牵强附会起来。不过第二天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他,他的多愁善感并非莫名其妙,曹少所唱更像是判词。 隐约传来抢天喊地的号叫,听声音是老潘一家子。钳工揉着昏沉沉的脑袋看看窗外天色还只蒙蒙亮,迷糊中分辨不出那两口子是笑是哭,迷迷糊糊说了声“么子情况?”后倒头又睡。不知过了多久,被曹少俩个指头插在鼻孔里硬扯起来,“你个死猪起床啊,老头老太快不行了!” 幸福生活即将到来之际,两个老人相隔几个小时先后去世。难为胶皮情商高企,告诉李氏说二老死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一场风寒便挡不住了。其实是个人都知道只是不好明说:中秋那晚老两口暴饮暴食,胀死的。 丧葬并不隆重,烧过白皤纸钱正经仪式就算完事。隆重的是李氏在父母灵前坟头那极具张力的哭灵:“我那苦命短寿的严慈啊…”有高呼有低吟有豪放有婉约有叙事有抒情,具体表演形式上与舞台戏曲相似,兼备唱念做打,总之很有艺术渲染力。李氏这是把闽浙老家的哭坟和施州土家的哭丧融合一体兼收并蓄,独创出了李派哭灵艺术风格。对比之下,女婿潘嘉园则表现内敛,只在二老入土时与遗体挥泪告别。 知道的都知道,老潘于丈人丈母娘丧事上表现拉胯实属情有可原。 老潘原是上门女婿,儿子潘家祥曾短暂随母姓李,后来李氏一家随军来到施州桅杆屯,李家也就家道中落了。女婿趁火打劫,求长官赵寿吉出面强压李家答应小家祥改父姓。由于这事干得万分不地道,老潘自感欠下女方家的大人情故大小事都礼让三分。这个有人证,穿越众见惯二老对老潘不顾其脸面的呵斥,什么难听骂什么。 钳工做人最讲道理,所以有事向着老潘。谁叫你李氏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各种顶嘴和不合作。他私下里向老潘来道喜,恭喜他熬出了头。老潘也是钳工面前不说假话,承认自己喜大于悲。 对了,施州卫粮价贵,棺材也不便宜。这事挺让人费解,林木资源如此丰富的施州卫为何棺材卖那么贵?两口中等尺寸厚度的水曲柳雕花黑漆棺竟然要价2100文。加上请水陆道班和开豆腐饭的钱,一场丧葬下来花掉了梁山将近4两银子,并额外超支800文钱。怪不得老听说漂亮妹子卖身葬父,办丧葬确属高消费。需要说明的是,超支的费用落在桅杆屯来的一群饿死鬼嘴里。老潘和李氏在施州卫并无亲戚,能叫来奔丧捧人场的是留守桅杆屯的二三十人老幼,亏这伙人有脸拎来些臭鸡蛋烂果子作随礼的份子钱,就为过来吃大户,两顿把全年的油荤都给补上了,吃相跟赵寿吉一般,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如此叫穿越众有所感慨,是为攒钱不易,刚有了笔大钱收入马上会来个不得不花费的大额支出。如此更叫穿越众有所领悟,是为幸福难得,刚刚幸福来敲门随即有不幸降临。攒钱和幸福是形,支出和不幸就是影。如影随形。 老父母驾鹤归西,李氏痛失盟军身单力薄再驾驭不住丈夫了。头七之夜潘嘉园跪着把觉来睡,李氏也没敢骂醒他,她只盼望诸头领留在灵牌前听她哭诉父母如何通情达理以及对梁山大家庭的深厚感情。李家二老在世时的确心气高尚,自认不能为梁山产出做贡献,故平时尽量节衣缩食,吃饭只填两分饱绝不肯多吞咽一粒粮食。除了这些细微末节,李氏则必定要大讲特讲自死窟的故事。 话说沐抚大峡谷末端往东再走六七里地到一个叫驴齿槽的地方,可见清江(电脑亮了,也该改口叫清江了)两岸的山石上歪歪扭扭凿有上百个口宽1米见方深约2米的小石室,土家人把这种人工开凿的石室叫做自死窟。其出处源于本地盛行的二次葬风俗,为什么叫做自死窟?顾名思义:用来自杀的窟。 (读者客官们请注意,请把画面切入黑白,一波回忆杀开始) 那天,李氏煮了可果腹三天的土豆,煮到烂熟入口即化--老人的牙口不快。携土豆陪二老来到一口自死窟中。可怜升天饭只区区11.5个土豆,二老相携躺下要将自己饿死于石室中。这便是施州千年来的风俗,年过50岁的老人因家贫无以果腹者由子女陪同来到自死窟绝食自尽,如此可减轻家中负担为子女作最后的贡献。半月后,子女再过来把父母亲人尸体抬出洞窟抛于江水中水葬,如此又可省去棺材钱。自死窟是穷人升天的驿站,盗墓贼不来光顾,那里没有值钱的东西。这里要赞叹天下父母亲情,所有的爱皆为索取,唯独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为奉献,无条件奉献,奉献到最后是他们的生命。 老人去自死窟等死等于剥穿越众的脸皮。粮食再不够吃活得再猪狗不如也不能出此减丁之白色恐怖之下策。三天之后有所察觉,李氏支支吾吾还想隐瞒,被胶皮和钳工追问之下道出实情。钳工立刻带上担架赶着李氏去救人,亏得胶皮种的土豆淀粉含量大营养价值高,并有秀丽清江养眼,二老身体状况良好,担架显多余。回程时二老被钳工骂了一路,心里头却美滋滋的。 经李氏娓娓道来,众人被故事营造出的煽情气场所感染,胶皮回想往事再次泪洒当场。可问题在于李氏有无数感人小故事要讲,胶皮站得脚酸腰痛,找个借口首先溜之大吉。没多久,钳工、曹少、泰森也都逃命回来,只剩潇洒盘腿坐下耐着性子和李氏一唱一和。 潇洒活动着腰板走进屋里,钳工劈头嘲道:“终于the end 了?” “你呀,怎么还像小孩没点长性。你们仨和李氏父母同住平台整三年,跟他们的感情比起我来要更深啊,即便做做表面文章也好让小李宽心慰藉。” 这是件小事,从小事里,众人再次确认潇洒在集体中的领袖地位。不单单在于他能力有多强,就他这份自我控制自我约束的忍耐力,其余人都做不到,有的则根本不想做。 第44章 约会被拒 大量的优质蛋白质补充进体内,胳膊有力腿脚利索,活也没原先那么感觉累人了。原想豪掷一两三钱银子买头瘦驴的,终究没舍得。毕竟一年才有一个中秋节,林师父也只有一个有钱的亲传弟子。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劳动中飞逝,转眼已到十二月,小而贫的铁矿也已枯竭,众人得以放长假,坐等潇洒找出新矿来。 这日。钳工自衬已将微操练习纯熟,且习得新技能,原来虫族只消一把黄雾就能御人族机械化大军于家门之外,于是央求曹少对战一把。曹少不加理会,只缠着胶皮索要半袋子土豆和半袋子甜玉米,得知要送给谷子,胶皮便挑来长相好的各装满一袋子。曹少打盆水把土豆洗净后高高兴兴去了。 泰森追上来,问:“到女家去啊?” “是啊。” “这个,帮我送给她妹妹。” 一个女式拎包,泰森专程去施州南货铺里精挑细选的礼物。这货居心不良,曹少送土产,他出手江南时髦女郎流行的时尚坤包。这货单方面被谷子迷得神魂颠倒,碍于谷子和曹少情深意笃,恨老天爷没给他缝隙插腿。怜他对谷子用情之深,曹少凭空制造出谷子老家有个堂屋妹妹会来施州看望谷子,以便泰森退而求其次,再用时间大杀器灭他的单相思。 远远见那熟悉的房子,幸福和快乐油然而生。院子里支起的布棚上工工整整晒着几十片硬邦邦的鞋底布,还能闻见鞋底布上米浆的香味。谷子坐在门墙边晒太阳,手里头专心致志做女红。用针尾划头皮痒时看见大哥来了,急急忙忙跑进屋里藏东西。 她手指上套着顶针箍,刚才干活太用力,手指被顶针箍挤压出深深两圈红印。看鞋底布的尺寸猜到八成是做给自己的,曹少揉着谷子手指嗔怪道:“给谁做鞋呢?” “反正不是给你做的。” “ 嗯嗯,知道,给二大爷三大妈做的。傻丫头,糊那么厚扎那么狠做什么!”掀开床上的被子,扁筐里未完工的鞋底上还插着支粗壮的鞋锥,把鞋底比了比自己脚板:“毫厘不差肯定合脚,妹子眼睛里装着规尺量具哩。” 谷子目测的本领因对象而异,且只为情郎才能激活。她扭捏着含羞不已,被顶针箍压红的手指不觉肿痛了,懊悔先前惧怕锥子屁股把手指顶得太疼,只怕鞋底做太薄不经穿。其实她所谓的薄鞋底比铺子里卖的厚出半寸来有一节指节厚呢,简直是明朝版的松糕鞋了。 床头的灯龛里有三双做好的鞋子,其中一双棉鞋鞋底脚掌脚跟处还钉了层皮革。曹少舀瓢水把赤脚洗净,在裤子上蹭了三两下待脚稍稍干了套上新棉鞋走了两步,连连赞叹新鞋合脚,然后指责谷子做太多穿不完。谷子却十分惭愧,声讨自己不够细腻体贴,与大哥谋面后一时竟未想到给做双鞋子。如今矿上做工肯定费鞋,多做几双备着好更换。 心中升起暖阳来!把妹把妹,承蒙老天怜我,让我一不小心把到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妹子。曹少把脸侧转,待胸中起伏平复下来,把拎包展示给谷子看,“正宗应天府南京货,你去姐妹家串门,把胭脂口红放包里,十分有款有型。”--不晓得泰森听见这话会不会当场暴起? 女人天生对包包情有独钟,谷子忍不住欣喜,做了老长时间的买家秀后才想起来问:“大哥手中有钱,莫非开了财源?” 曹少哈哈大笑,摸出小块代表成就感的碎银子给谷子过目。谷子会心又开心,尽管这银子只豌豆般大小,“大哥有银子了。” “你信不信,日后大哥每次来看你都送你几件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物什。”应到饭点,肚子却不饿,便想知道时间,问:“泰森上次送你的手表呢?” 翻箱倒柜寻了几处地方才找出来。农村人不用掐时间上下班打卡,手表用处不大,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三点半时刻上不动。眼下还是上午,三点半比较荒谬,显示出泰森送的这件礼物十分荒谬。 “现在是何时辰?” 谷子走到门口看了眼日头,“大时应为巳时,若小时约巳正时。” 谷子估算时间的本领值得信赖,误差绝不超刻把钟。现在是早上10点钟,撑个豌豆尖走水路去施州城是顺流,不消两个钟头,能赶上吃中饭。谷子摇头不肯,他要强拉,谷子便逃,笑着摇头坚决不从,说哪有女儿家抛头露面去城里饭馆吃酒的,断然不敢!可怜大哥心意打水漂,他觉亏欠爱人太多,攒了点钱想请谷子上馆子大吃一顿,事先连行情都打听清楚了,时下施州闹银荒,3钱银子值半贯钱,能点十几二十道大菜。他岂肯善罢甘休,今天这点银子不在谷子身上花掉晚上睡不着觉。 “大哥来了施州卫四年,城里一趟没去过,你陪我去呗。” “那也不成。谷子知道大哥去过州城,大哥是要诓我去酒楼,彼处不是我贫家女子好轻易进的。” 顽固得令人生气,听口气城里的饭馆简直是‘良家女子禁足之是非地’。村姑到底是村姑,江南女性解放之春风被施州的大山给挡住了。曹少只得与谷子约好过年到梁山来过,丑媳妇要见见婆家人了。再偷偷把银子放在纳鞋底的扁筐里,拎着谷子给他的活鱼打道回山,一边走一边遗憾:随着感情升温交往一多,二人观念上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同到底还是有所暴露出来。 回到家,泰森第一时间送来关切:“这么快就吃完情侣餐了,是不是你小气只请谷子吃麦当劳肯德基?”--“哦,不能怪人家,她还不是梁山的人,当然要守妇道规矩。” 泰森说话理太偏,这个理由不成立。想谷子不避耳目收容自己同居,可见她不被男女大防的程朱礼教所荼毒。曹少猜谷子可能刚刚及芊,新鲜劲还在兴头上。还有个可能,热恋中的女孩子脸皮薄,怕被人看见。这样想来,方才的不愉快如胶皮试验地里的杂草,稍稍冒头即被连根铲除。 日薄西山。 油灯下,谷子心慌意乱地绞着手指头,生怕白天把大哥给得罪太狠,恐心上人一去不回头了。怪只怪大哥没挑对日子,早几个月的土家女儿会,十天后浴佛节都是成双成对的好日子,不怕闲人说闲话。悔恨方才拒得生硬扫了大哥的兴,定下心思过些天攒上些山货活鱼去梁山向大哥赔个礼。她想象着与大哥面对面坐在城里酒楼饮酒吃菜的情景,想到至今还未曾有机会向大哥献茶敬酒,蓦地醒悟敬茶乃是洞房之夜所为,立时红霞满颊盖住了这些天破茧而出的青春痘,一张脸好似熟透的山里红。 “谷子姑娘,开门,开门啊。我大孙媳前日为我庄家产下一男,给你送红蛋来了。” 是庄伯的声音,听声辨音定是庄伯喜事临门老酒喝上头了。“恭喜庄伯有重孙了!”谷子放下心思赶紧去开门。 每次的小别重逢,阿力都会异常兴奋。他不管不顾撒丫子向曹少飞奔而来,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背上绑着的背包歪向一边,阿力失去平衡打着滚侧翻倒地,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四个狗腿拼命乱蹬,呜呜地叫惨不迭。 “啊呀呀,我那可怜的阿力呀。”曹少跑上前去卸掉阿力身上的重担,抱住狗子好一顿怜惜。 此人眼中只有他的狗,阶级感情哪里去了!“咳咳--,我说曹少,手心手背都是肉…” 曹少向潇洒秀出拳头,“我警告你,以后胆敢再虐待阿力,老子跟你没完!” 确实,潇洒干的事十二万分缺德,居然做得出来把装满矿石样本的背包压阿力身上,自己两手空空一身轻。 认知中恩施是经济欠发达山区,矿产资源并不丰富。阿力驮回来的30多种矿石样本彻底颠覆了印象恩施,让人深信第二故乡是个藏在深闺无人识的富饶之地。胶皮把矿本举在头顶,扬了扬,清清嗓子不紧不慢道:“同学们,不不,同志们,在这里我骄傲滴宣布:帝国主义在东方架起几门大炮就可以征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经过我们全体同仁的辛勤工作和不懈努力,我们终于--有望--能够--造出--双基发射药和底火药了。” 这腔调这做派,农妇瞬间回归女博士!钳工惊讶地发现当自己的亲亲有矿石在手时那副侃侃而谈的样子浑然如同在发布会上宣讲科研成果。格老子,好久我也能找回这个感觉这份荣耀嗦!钳工站起身拼命鼓掌叫好:“向科研工作者致敬!向穆慧芸博士表示祝贺!” 你胶皮嘴里尽是些深奥的学术用语专业名词,能不能别摆谱!曹少没听懂。“什么发射药,底火,什么意思?” 泰森回答道:“就是中华帝国架起几门大炮就可以征服5大洲各色人种的时刻到来了!” 钳工道:“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曹兄你是当年高考文科状元。” 实干家钳工一向鄙视耍嘴皮子摇笔杆子的,在他所知道的公知理中客带路党名单里无一例外是文科生,干啥啥不行咬人第一名。 被个书呆子轻看的滋味不好受啊,曹少怎么都要强调、重申、辩解清楚:“文科班高考数学也是考的,也是考的!!!高三分班前物理化学也是学过的,也是学过的!!!” 当晚开夜谈会,穿越众一致决定把平台生活设施建设先放下,除胶皮走不开,捎带上李氏一起余下7人集中力量采搬硝酸盐和煤。之前提出的燧发枪米尼弹这种玩具老古董见鬼去吧,如今要一步到位造枪造子弹,占山为王替天行道。 意犹未尽。隔袜搔痒不尽兴,潇洒索性脱了袜子惬意地抠着脚丫。“实在找不到像样的铜矿。下次再走远点去碰碰运气。” 潇洒在潮湿的密林中丈量地球,染上了严重的脚气,当袜子用的布片上积了层泡白的脚皮。他是为了革命事业才得了脚气,但胶皮受不了此情此景,婉转道:“当初曹少带了达克宁的,可惜被水冲走了。” “别提达克宁。”曹坐盘起腿也搓上了脚丫,“找到了我也不用。抠脚丫乃人生一大享受!”他受够了被人视为科学小白之耻辱,先天不足后天来补,刚才盯着电脑恶补了关于弹药的知识,如此便能听懂其他人在说些什么。子弹壳最好是用有一定延展性的铜来做,但铜壳子弹消耗不起,没这财力,兔子的钢壳镀铜仍未过时且符合现状。 “我说钳工啊,你如何低头不语,造不出子弹就爽快承认自己无能。”“电镀工艺不复杂对设备要求也不高,我能搞定。可没有铜啊!不喷层铜上去,枪管打不了几发就得报废。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哦。” “那你就是两手一摊撂挑子喽?” “行!我承认我搞不定。u can u up啊。” 曹少摸出一文钱拍桌上,“问你,这是啥?” “钱。”不对,慢着,又来了!钳工猛然想起三年前初上平台收缴官银之时曾经有过的一段对话来,“铜钱!” “嗯—孺子可教也。” 大伙儿这时也都明白过来,纷纷称赞曹少不愧是学过数理化的文科生。“找不到铜矿不打紧的。铜钱里头有铜,只要银子管够不怕没有铜。你们啊,一群死脑筋!”--“告诉你们,铜钱铸币成本大大高于面值高于其购买力,铸币成本与面值倒挂的大bug不去利用不去占便宜那就是天理不容。” 简短一句话,此后让天下文科生扬眉吐气,让理工科的牛鬼蛇神们再不敢小觑文科生。再后来,随着宇宙社会学学科创始人罗辑的横空出世,二度把文科生的地位拔高,至此文理科平起平坐谁都别笑话谁。 第45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1619年在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中悄然滑过。节令已过小寒,名为小寒实则超寒,天寒地冻的。密林中仍有不少高大乔木留有绿叶,将冬日暖阳来遮挡,泄露出一束束的丁达尔光来。忽有嘹亮口号声冲破林间的阴阳相间。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 披荆斩棘奔向前方 向前进!向前进! 革命气势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 啦啦啦啦啦啦啦 革命歌曲的标配:口号标语式的歌词+激昂奋进的旋律,它就是能鼓舞人心催人奋进。 泰森喊着嘹亮的歌声大踏步走在山林间的羊肠小道上。歌词看过就忘,只得把‘啦啦啦’进行到底。他边唱边嚼着沾了盐的锅巴,背负沉重的希望,和钳工结伴向硝酸盐矿走去。生产与安全条例规定背夫必须两人一组,所谓人不走空,去程背矿石返回背给养。泰森块头大拳头硬,只需背枪。钳工不会武功打不过泰森,负责背负沉重的补给物资,全部两人份的。 迟疑着慢慢停下脚步,“泰森,感觉到没有,有么子东西在跟踪我们。” 钳工警觉到半路上似乎有一双或几双鹰隼般的眼睛在偷窥他们。劫道的车匪路霸?肉食性大型猫科动物?这条小路是穿越众一脚一丫踩出来的,要收取买路费只有他们才有资格。他脑补着泰森教的锁喉—踢裆—插眼—扭脖子组成的杀人大法,捡石头冲两边的密林里扔,“何方强盗,出来,看见你们了。” 大体力工作加上胶皮生产的低盐低糖毫无口感可言的高热量高蛋白营养野外口粮加持,钳工的身体变得愈发敦厚圆润,变化最为明显的是大腿和小腿,其粗壮坚硬估计子弹都打不穿。他捡了根粗树枝抡在手里,真到危险来临时对泰森教的拳术顿失信心,手里还得有根烧火棍才踏实。 1620年的大明强盗非常听话,三个披着兽皮的野人以矫健的身法跳跃出来,露出渴望,不,近乎疯狂的贪婪。泰森看明白了,把枪背上肩,叫钳工把含在嘴上的饭糍(上海话,锅巴)扔远点扔地上。果然,野人们呼啦围上去争抢地上的饭糍。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向来高冷的泰森表现出极富亲民的同情心,蹲下来指导野人们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小口饭糍大口水。“钳工,把你的水壶拿来…” 哪里还有钳工在,一看,那家伙已跑出半里地去。泰森只得飞奔过去喊停。钳工哪肯停留,却被泰森一把拽住。只当泰森怪他只顾着自己一个人逃命,解释道刚才确有招呼过一起逃命,项一多为人从来是义字当先的。听到说要返回给野人投食,不由惊诧泰森当前言行是否是认知障碍临床表现。“啥?!跟你说噻,这里可离神农架不远,野人生吃人肉的啊。” 不能因为穿无袖皮草大衣就说人家是吃人肉的野人,钳工你才认知偏差,孙悟空还就爱穿个虎皮裙呢。泰森想拎住他耳朵给揪回去,想到川人刚烈不似曹少那般好欺负,只得自己拿了竹筒装咸肉菜饭团和水壶返回。待远远观察许久发现泰森和野人们有良好互动,断定并无危险,钳工也回过头来谨慎介入。 只要稍稍靠近野人就能闻到浓烈的体臭和口气,这些野人野居不易,身体有异味是他们身上溃烂的伤口和嘴里肿胀溃烂的牙龈所致。远远观察,但见野人们举止文明绝对的智慧生物。危险解除,钳工放宽心来,又见饭糍饭团不够野人朋友们塞牙缝,就把自己的一份口粮也贡献了出来。等他们吃喝好,用最直观的真人视频演示传递信息给野人们:背筐,半个饭团;挖山石,一个饭团;于是,一个半饭团雇到了3个廉价临时工。 “川娃子你很行啊!知识分子脑袋就是灵光。” “开发商你不行啊,剥削占便宜的本事都丢了噻。怎么样,这份新年大礼喜欢不!?” 廉价短工才到矿洞,见平地里有可奴役对象突现身,潇洒大喜过后充分暴露出其劣根性,自己不干活了改当拿摩温,无师自通地吹响指吆喝野人们干活。这老家伙比原始积累阶段的英国资本家好不到哪儿去。 钳工可看出端倪来:野人们打心眼里喜欢善良的泰森,对自己和潇洒则相对冷淡。依此判断,这些野人具有相当高的智商。 野人们搭建窝棚本领娴熟且更有技术含量,虽不会说人话但听得懂人说话。这时候就不能称呼他们为野人,应他们逆来顺受听指挥叫他们为愚民更妥当。愚民们刚来的时候由于体质虚弱干不了重活,在矿上吃饱喝足三五天后干起活来一个顶仨穿越众。 不说了!这真是捡到宝了,不吃草又能跑的模范员工。难怪我大清热爱愚民政策,愚民实在太可爱了。为奖励愚民们继续卖力干活,李氏决定给他们加餐。烤肉比咸肉香,但愚民对烤肉无动于衷,对咸肉情有独钟。 缺盐,山里人怎会不缺盐。泰森给他们小半包盐,本意是让他们沾着吃烤肉,结果却是第二天集体失踪。 “你呀,不做资本家很久,有些事情恐怕已经忘了。只有国企才敢才会预发工资,民企哪怕贵为华为好了,你去打听打听,那也是下个月的月中领上个月的工资。好处得一点一点给,哪像你出手就整包的盐。这下好了,人没了。”包身工的集体逃亡让潇洒怨气很大,忍不住说了泰森两句。 泰森自懊恼万分,当下不便回嘴,只暗自告诫自己今后不要再做预发工资这种傻事了。员工皆刁民,前脚拿钱后脚走人。 若干天以后的某天。曹少和钳工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到了若干天以前发生故事的地方,故事情节有了发展。三愚民领着更多的愚民出现在他们面前,凡男女老少计33人。 “姓钱的好汉留步…” “啥?你说啥?我?我不姓钱。”钳工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纳闷。 曹少道:“钳工不姓钳姓啥?” “对呀。音同字不同,他们搞错了。”--“等等!”钳工睁大眼睛对愚民们喊道:“格老子,你们会说话呐!” 施州这鬼地方三里不同语七里不同言,两边咯咯咯对嘎嘎嘎鸡同鸭讲, 上回已经证明身体语言加行为艺术是钳工的强项,本次却败下阵来,因为再丰富的舞蹈动作也无法传递复杂信息。 穿越前曹少患有严重的保护地方语言的小民意识,过年只包50块压岁钱给只会说普通话的外甥女以示惩罚,包给其它会说上海话的小孩500块。外甥女不满他搞歧视坐地上哇哇大哭,他且任外甥女撒泼打滚只严正告诫道:上海人不说上海话,你想当叛徒啊。 而现在,他把推广普通话和统一度量衡划上了等号。好在土家族只有本民族语言而没有本民族文字,通用汉字。听不懂不会说不打紧,会写字会画画就行!愚民中那个身板最高大干活最卖力的折根树枝在手,清掉脚下一片落叶层,在地上划拉起来。这让他深得曹少赞许,此人颇有当初泰森的机智。四年前刚来施州卫,泰森就是在桅杆屯玩了把笔谈。 凭借文字图形为主身体语言为辅,双方得以实现有效沟通。野人、愚民、蛮子被逐个划了叉。此33人由一个名叫田郭音的父族、母族、妻族3个大家庭组成。这位田郭音原是容美土司幕僚,五年前他效忠的土司二儿子阴谋勾结汉官与正统法理继承人长子田更年争夺土司位,篡权事败,田更年上位后把田郭音砍了脑袋,将其父母妻三族直系放逐深山不许外界与之交往。田更年新上位,各司多少都要给面子,而各司出于维护土司司法权威考虑表现出高度一致,依据田更年通报严格执行封锁,被逐者只能拿山货偷偷和汉人以物易物,偏偏汉人大多居于施州城,做笔买卖要冒险穿过土司封锁区,此谈何容易。自此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几年下来真成野人一般,人数从原来的190多口锐减到33人。 这位‘旷工逃人’主笔者叫做阚纯士,清楚田更年实属施州卫超霸不好惹,明白新东家心存忌惮,于是又一番的长篇笔谈。那三个老愚民,阚纯士、阚纯农、阚纯商三兄弟认定梁山是救孙悟空于五行山的唐三藏,自有主角光环护体。而且土司管不到汉人,梁山完全可以钻法律空子救他们于水火。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你会记住一辈子,比如这句话,说这话的人什么模样已经不记得了,但一字不差记在曹少心里:怎么判断要转运?如果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就是老天爷在帮你忙,恭喜你,你要转大运了。 恶劣的原始社会生存条件应运出最残酷的自然生存法则,活下来的33人个个身体强壮、头脑灵活、外加好运气的幸运儿。有这么多生力军来援,事业进度将大大加快。 钳工决定先不自作主张,把人带到矿上去集体商议定夺。完了要纠正愚民们的错误观念,不管那个阚纯士听不听得懂,只管往高处一站大声宣布道:“前些天是谁雇你们去矿上干活的,是我。今日是谁决定留下你们的,还是我。我不姓钱(钳),我叫项一多,你们要感恩戴德嗦。”挥挥手,“大家跟我走。” 来到矿上,那个领头的叫阚纯士的不待招呼不等安排便率全伙33人冲进矿洞砸的砸运的运干了个热火朝天,实习生们不拿工资拼命干活的喜人景象让创业公司的小老板们心情愉悦。一片叮叮当当的劳动声中,曹少特意把泰森叫一边把钳工方才的猥琐事通报过,“切勿小觑那矮冬瓜。此人可不是啥书呆子,花花肠子多着呢。”泰森便道胶皮危险,这种人精妹夫要不得。把阚家兄弟等人叫来矿上是为好事自揽,如不被收容就甩锅给别人,川娃子阴险呐! 五年前容美的这出宫斗大戏是轰动一时的施州卫旧闻要事,人尽皆知。李氏把当年往事细细道来并加上锐评,说施州卫各界各阶层都认为公道站在田更年一边,田郭音罪大恶极理应伏诛,阚家兄弟身受牵连被整得苦大仇深也是真的。站在第三方中间立场,凭良心讲,容美司田更年算得上慈悲心肠,换作汉人皇帝对阴谋篡权分子定是要诛九族的。 33个烫手山芋,吃还是不吃?潇洒招呼众人聚拢来表决,喊道:“弟妹,你也来发表下意见。” “哎呦,这那成啊,兹事体大,你们头领们拿主意。”话虽这么说,李氏腿脚可不慢。大伙儿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说话,都没主意那就请出卧龙凤雏吧,有请小诸葛李氏发言。 傻子都看出端倪来了,这位李氏妇人干政的意愿很强替人拿主意的积极性很高。“兹事体大,甚是两难。”--“若收容他等逃人,如容美司来找麻烦如何是好?容美军力最强,徒堂武卒独步天下,可惹不得。”这是设问句,她被强拉来下井挖矿干苦力早已一肚子怨气,做梦都想尽快脱离苦海,接着自问自答道:“山寨若止步不前自然相安无事,若想兴旺发达有所作为难免要收容庇护各色人等,诸位头领想必对脑体倒挂之现状早已深恶痛绝。” “呵呵。”潇洒清清嗓子为李氏做个补充介绍,“大家伙可能有所不知啊,我们小李可是正宗李唐皇族后裔。” 想不到,完全想不到,李氏祖籍金华兰溪,祖上居然是宋朝宰相李纲,而李纲居然是唐睿宗李旦长子宁王李宪后裔,可不就是李唐皇族。可没瞎说哈,有老李家族谱《陇西皋门李氏宗谱》为证。 李氏接下来的发言完全配得上皇族后裔的尊贵,“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脑体倒挂为一害,或得罪容美司为一害,两害孰轻孰重?脱离苦工为一利,给田更年面子为一利,孰轻孰重?” 第46章 又见故人来 田更年的面子值几文钱!要给也是给李世民个面子。再说你李氏都已经能把‘脑体倒挂’弄懂吃透,本事了得呀!不听你听谁的。只是你口误了,此33人并非逃人而是被流放的徙徒。潇洒对阚氏三兄弟是有些看法的,他们明明会读会写却在之前装疯卖傻。李氏则表示理解,他们行事谨慎实则出于自我保护。“有容乃大,柴头领不可量小学王伦。” “弟妹的意思是予以收留。” 曹少抢着道:“就这么定了。潇洒你是专家你得留下指导他们干活。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几个明天就回平台准备砌炉子。” 正如李氏所揭露的,干活最积极翻身意愿最强烈的曹少也对脑体倒挂现象已忍耐到极限。矿场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不想多待,因为即便学文科出身也是脑力劳动者。 急不可耐地让自己留下当监工坚守阵地,他们几个回家乐逍遥。潇洒用屁股也能猜到这是曹少在报复自己此前虐待阿力,自己也确实需要留在矿上指导安全生产,当下不予拆穿认了下来。 在生物实验室(洞)里忙完了微生物培育,胶皮脚步不停又走进田间地头,用镊子把土豆上的蚜虫和蓟马取下样本,记录下植株生长与病虫害发生情况。起身时人却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发记狠用力站起后两眼发黑要干呕。 “糟糕,难道有了?”胶皮随即否定了刚才这个荒唐的臆测。因为经多次实测显示钳工收放自如的超能本领值得信任,小蝌蚪们一律是扎堆地板上等着晒成干的。蹲了有1个小时,又不是癞蛤蟆,一下站起来大脑能不缺氧嘛。胶皮扶着栅栏原地站了几分钟缓过来,吞了个饭团,咬口咸肉,把省下来的肉捏在手里喂了阿力。 阿力不用去做矿工,此期间担任胶皮的专职护卫。小家伙,不,如今不是小家伙了,是大个子。大个子身体状况还不错,几乎天天有肉吃有骨头啃,这些天更有营养全面的狗粮当零食。梁山上最宝贝阿力的当数胶皮,穿越时她特地走私了500克装的狗粮,穿越后忘了这事,前些天垦荒时挖出来完好无损的整包狗粮,虽过了保质期,对阿力健康仍利大于弊。阿力长得威风凛凛高大威猛,往地里一站,豺狼野猪远远遁去,就连麻雀都不敢落地祸害庄稼。大家都说要是现在碰上那两条大灰狼,根本不需要曹少帮着出手,阿力一个人就能追着打。 前天被山雨淋透,加上连日过度疲劳,胶皮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回到平台发觉自己发烧了,便烧碗姜汤喝了躺下休息。正昏昏沉沉听见阿力一阵狂吠,显是有不速之客来访。 “哈哈,阿力啊,不认得我了!”来客嗓门又粗又厚,走路脚步极重。阿力围着客人转圈,嗅了又嗅,仿佛记起来是熟人于是摇头摆尾表示欢迎。声音听着耳熟,却想不起脸上斜着刀疤的访客究竟是谁。 “五妹。” 妩媚!?说我病恹恹有西施黛玉之容,这么直白干嘛呀,怪不好意思的。胶皮用力撑起身子笑脸以对陌生访客,依稀眼熟却又不敢相认。“你,莫不是桅杆屯赵百户赵大哥?” “哈哈,不是你大哥又是谁呀!” 哦,叫我五妹,不是妩媚呀。 当年在峡谷结拜,赵寿吉嫌胶皮是妇人未曾与她结拜义兄妹,今天言语里亲热有加自称大哥,显然是追认了胶皮的亲戚身份。不过你赵大哥似乎数错数了,喊六妹才对,幺妹也行。 一别整三秋,赵大哥身形相貌大变,人消瘦苍老了许多,脸色黄黑面相凶恶似内藏刀光剑影。原本笑面佛似的圆脸现脸颊下垂变成国字脸。鱼尾纹把眼睑下拉,形成标准的单眼皮倒三角眼,目露凶光如剑如刺。常识告诉胶皮,生有三角眼之人生性多疑暗藏杀心,是容易惹来凶杀灾厄之人,很难相处。生活经验也告诉她,三角眼长相的人具不安倾向,受点刺激会像野兽般爆出惊人杀伤力。 相由心生,究竟这几年我们的福海大哥经历了何等创伤才会面目生变!?胶皮带着莫大好奇强撑病体给上茶倒水,细问得知赵大哥属于劫后余生的福将。 当年应常德知府何钺(发出邀请时还是岳州知府)之邀去张家界打工,湘西悍匪遇上刀口舔血的施州桅杆屯大兵免不了几番恶战,最后被打得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桅杆屯屯军因战绩不俗,经常德府和施州卫联名保举于去年宣调编入川军奔赴辽东平叛,入马林所帅北路军当马夫挑夫参加了萨尔浒战役。战役中野猪皮集中全部6万兵力先攻击老赵部所在龚念遂辎重营,鞑军久攻不下,老奴发老急亲率千余最能打的骑兵朝辎重营防守薄弱处不计伤亡猛冲,明军发枪放炮挡不住骑兵部队决死冲锋,终被破口,于是八旗兵洪水般涌入。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中午,参将龚念遂战死,全营败没。 胶皮吃够了洪水的苦头领教够了洪水的凶猛,有失偏颇地把老赵口中八旗兵之如洪水理解为凶悍,而老赵真正要表达的是鞑子人多,打人海战术。赵寿吉的萨尔浒之战结束了,他是极少数逃进开原的明军残兵败将,他打了败仗但也带回了三颗建奴人头,功过相抵不升不降,发回原籍仍旧做他的百户官。 “建奴六万骑打我五千步卒,不算本事!倘若...” 三年不见本有千言万语要说,老赵谈兴正浓,但见胶皮有病在身强打精神便闭上嘴,留下罐茶叶,说好等众兄弟在时再来寻访。 晚上姜汤热茶厚被子伺候,焐出了几身汗。第二天依旧昏昏沉沉精神不振,等到傍晚一觉醒来已觉神清气爽肚子更是饿得慌,身上浓浓一股汗馊臭却叫人倒胃口。把壁炉的火烧旺,去到厨房烧了锅热水,关紧门窗脱衣服擦身子。擦着擦着不禁要自恋一把:重返二十岁呢! 可能是近期鸡胸肉吃多了,胶皮确定自己胸围真的见涨,胸部紧绷弹性十足。很少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此时意外发现自己身材正面向好中。正全情投入地孤芳自赏中,忽听到窗口有人在敲击窗户纸,又听‘噗嗤’一声,定是桑皮纸被捅破了。 偷窥狂魔! 胶皮大惊,慌忙套上棉袄棉裤提了把剁骨刀跑到门口要将那变态就地正法,只见一个尖喙正在啄着柔韧的窗户纸。开门出去查看究竟,却是文强还在用它的小短吻破口窗户纸,投入且专注以至于都没发现门已经打开。 原来是文强你啊,刚才害我这个大美女惊魂不定花容失色! 刚才情欲高度亢奋中听不到外界响动,门又关着,文强进不来。这鸽子也是智商爆表,为完成任务就想破窗而入,可是你要晓得窗户纸是花大钱买来的桑皮纸啊,很贵的哦! 收到文强的飞鸽传书。纸条上是钳工的笔迹,写有信息两条:1、他等四人今日启程,后天到家;2、新招矿工三十三人,须准备好相应的工地餐; 第三天老大清早发觉身心俱已复苏,体温正常神清气爽。既病愈就不能再休息了,想着昨天文强传书之事,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张嘴没俩三月就能把米缸掏空。光靠买粮不得行,只能等开春了扩大粮食种植面积。想到老赵昨天曾答应帮忙弄些播种用的犁刀和镰刀等农具,便挑了对活鸡活鹅挎半篮子鸡蛋再切了半块自制的肥皂,换了身干净衣服和新布鞋去桅杆屯走亲戚。 走进大院,十几二十人忙着在垒石砌墙修缮房屋,都是不认得的新面孔,见了自家老大的义妹也不晓得放下活来打声招呼。房前屋后角角落落里满是干透了的鸟屎牛粪,堆积足有脚背高。脚板踩不到的地方长满齐膝高的枯草丛,锈迹斑斑的铁旗杆光秃秃的不见那展鲜艳的五色三角龙旗。 桅杆屯一如既往的破败,如今人丁稀少则更显冷清凄凉,让人感到陌生与不适。老赵原来住的房舍已成废墟,一时且找不到他人,看见那边有个大军帐有人出出进进,便走了过去。进到帐篷里被吓一跳,自己的病刚好且轮到老赵病重不起。他睡在砖块垫起来的竹塌上,全家老小将他团团围住,旁边烧着炉火,身上压两条厚棉被,额头上汗流不止,嘴唇泛白起皮。人昏迷不醒,双目紧闭眼珠子乱滚,嘴里不停说着胡话,喊打喊杀与建奴激战正酣中。 药罐子里熬着的中药香飘满整间帐篷,两个郎中正连说带比划讨论着病情,不安神色中带着几分恐惧,定是害怕治不好百户官的病要被当兵的削掉脑袋。其中一个郎中正是老熟人彭中原,另一个则是生面孔。于祥两眼肿胀站立不稳的样子,定是在榻前尽心尽力照顾老赵,人已透支。 “赵大哥这是怎么了?” “小姑你来啦。你坐,我给你倒水去。”迎上来说话的是老赵的大公子赵冠勇,赵家人里就老大赵冠勇对胶皮特别亲,以前总是一口一个姑姑叫着。 “不忙喝水。”胶皮把带来的东西交冠勇收下,问道:“你爹病了?冠勇侄儿,你也注意休息,可别累倒了。” 于祥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道来详情。老大本铁打的身板,多少年不曾害过头疼脑热,却在前天从平台回来当晚便一病不起,昨今两天里粒米未进,叫来俩郎中专家会诊也不见效。听彭大夫讲,老赵这病情再拖下去必定要翘! ‘听彭大夫讲’,彭中原就在旁边不劳你于文昌转述。 “彭医生,我大哥究竟得的什么病?” “我彭中原医术浅薄,观军爷症状于诸疾似是而非,无法识破不敢确诊,故而束手无策。” 胶皮搞生物农业的,跟病虫害打交道,岂能不知些医理卫生。向俩郎中详细询问老赵病情,得知或为极厉害的伤寒。明代所谓伤寒是热病,定义广泛,而老赵高烧不退且伴有肚子疼有可能是急性肠胃炎。不能确诊是什么病不要紧,对病菌病毒来说,抗生素可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穿越时携带的物资中药品是大项,各类抗生素药品是大项中主项,药品须在阴凉处储藏,胶皮把这些宝贵的药品储存在了山洞中故此逃过了那场大水。 如果不是炎症呢!?吃错药怎么办?救人不成反害人! 胶皮正想着,老嫂子走过来搭住她的手,“姑子尽管放手诊治,万一有个好歹…” 一声‘姑子’明白无误,可见得老赵已经把自己‘六妹’的身份正式传达通知给了家人。三年前和老赵家人有过两三回过面,此后家属随军定居常德,所以接触并不多。老嫂子身形相貌模糊可辨,50不到的年纪,比老赵大了三岁。她体态略有发福,定是这几年吃粮比吃苦多。她耳大手大颧骨高,左眼下颧骨处长有一粒大黑痣,仔细看,黑痣上是有根毛的。这长相不说克夫也与美貌不沾边,年轻时也就是个粗鄙村姑。然而村姑也有属于自己的傲娇,这么多年来客居湖广却顽固坚守着完全的浙江口音。胶皮知道老嫂子出身农村贫家,对这类人物形象特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类农村妇女大都狡黠练达口吐莲花。因为洞悉人情世故所以她们有文化。此论断是有学术依据的,见《红楼梦》太虚幻境中的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此时只听得一声炸雷响起。“何来好歹,老婆子休说混账话。” 第47章 保家卫国赵寿吉 口出恶语的正是赵冠勇。他跟自己老娘这么说话不足为奇,母慈子孝与这对母子无关。二人只要在一块儿基本是要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当妈的于是横眉竖指甩出判词:“逆子!” 胶皮深知阿大缘何做了逆子,这头怪兽本就是你做母亲的驯养出来的。她不去责怪赵冠勇大逆不道反过来拦住老嫂子,“大哥治病要紧。” “小姑说的是,母亲莫与大哥争吵。莫说小姑定能妙手回春,但有不测皆由我母子五人担待。”说人话的是阿二赵果敢,胶皮伸手搭了下他肩膀以示感谢,抬眼与老嫂子四目相对片刻,微微眨眼点头应承下来。然后咬牙向于祥说道:“抬上病人,随我去平台。” 于祥闻言大喜,“百户兄九死一生,不曾战死辽省怎可亡于床榻。若能救他性命,梁山便是桅杆屯的大恩人。”他断定赵寿吉的病染于胶皮,兴奋之余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话不中听,但于祥这人本性如此不跟他计较就是。因为老赵的确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给传染的,只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方方面面,比病人的病情复杂得多。 远古病毒对于现代人杀伤力巨大,反过来古人免疫系统对现代人的细菌病毒近乎不设防。当年的蝴蝶科技搞远端扬程时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更相应地做了些准备,但随着泰森和曹少的几次穿越试验证明穿越本身对穿越者来说似乎是一次全身净化或者变异融合过程,时空旅行者并未对时空两头带来任何生化危机。此实验结果与现象可百分百确认,否则当年刚来的时候在云龙河五彩滩上与桅杆屯军民有过亲密接触,如若出了问题,包括老赵在内的桅杆屯老熟人们早就该病倒病死一片。且来到施州卫这么多年了,穿越众体内微生物群早已适应融合,简单讲,现在的穿越众就是明人古人,与世人无异。 而老赵此次突发恶疾有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恢复电力供应后胶皮基本上每天都有进行生化实验,或不慎沾染上了从现代带回来的菌群病毒。 ‘自己莫名其妙发个高烧,赵大哥与我密接后发病,所以实验中染上现代病毒的可能性非常大。以后必须加倍提升生化实验舱安全,这次是给自己一个警醒呢,可不能出现病毒泄露。’想过之后,胶皮请两位医生也一同去梁山,碰到什么事也有人可以商量。竹塌当担架,些许收拾下东西正要出门去,衣摆被人扯住,胶皮回头看却是老赵的小女儿赵铭洁。 “小姑,你千万别把爹爹治死了!” 胶皮尴尬地捋捋发梢到到耳后,半晌才道:“幺妹放心,你爹爹的病能治好。” 于祥端的精明伶俐,见胶皮属赶鸭子上架实在心里没底,生怕她治病时有家属在场心理压力过大不利发挥不利施治,便劝住老嫂子留在家中照看孩子们。此举让胶皮对他生出些好感来,心里头把他从反派人物名单里划掉。 到了平台,胶皮把病人安顿在别墅通风位置设下床位,在随行而来的两位郎中屏息凝神中向他们展示宋人海外基地的特色医疗诊治:静脉注射。一针下去,药效迅速,第二天病情便有了起色。再辅以内服药,睡上一晚后老赵就能起床了。 “穆头领真神医也!” 开口夸奖的是那张陌生脸的郎中。这两天忙着对照资料学看病打针,与对方只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还没来得及认识。“您过奖,我也是临时抱佛脚现学现用,能有疗效是老天保佑我家大哥。未请教郎中高姓大名。” 彭仲华帮着介绍道:“医者复姓慕容双名天赐。” “原来是沐抚邻居哩,此前一直无缘相会。” 慕容医生大笑,“天下姓慕容的多了,可非沐抚一家。我本开铁营中效力,机缘巧合…也罢,就是被百户老爷花言巧语千里迢迢哄骗而来。” “开铁营?” “辽省大战时官军在开原和铁岭设有大营,称开铁营。” 原来是军医啊。胶皮看了看赵寿吉亦大笑,“我大哥这张嘴能骂死周公瑾吓跑活仲达,比圣旨还管用哩,我信我信。” “穆神医说笑了…”慕容郎中赶紧否认。他有几分感慨,说道此前在开铁行医确衣食无忧,如今辽东几为死局,留在那里定性命不保。来到施州卫穷是穷了点,起码全家老小太平无事。只是没想到桅杆屯穷成了这样,这些天军屯都快揭不开锅了。不过呢,生活困顿不足虑,作为医者今日有缘得见梁山医术神奇疗效此生无憾矣。 包括于祥在内的所有人均头回见识胶皮施展医术,个个折服。彭仲华则大叫惭愧,言称梁山既有华佗在世,当初自己怎敢上山来班门弄虎。 “彭大夫你才是说笑呢。我这点医术只能对付头疼脑热,仰仗的是给赵大哥服下的广谱杀虫剂,不不,万能消毒水。这仅仅是微末医术,碰上疑难杂症还得是你们,你们的才是医道。” 老赵是个坐不住的人,不听医嘱好好卧床休息就愿意走走逛逛,耳听屋里几个人说着不中听的废话更嫌屋里的壁炉烧太旺便披上棉袍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啊呀--兄(大)弟(哥)!” 一阵阵的大呼小叫,一片片劫后余生的侥幸欢愉。 矿洞那边临走时碰上个小塌方,所幸没有伤亡。考虑到钳工和曹少二人有美眷牵绊故让他俩先行回山,大部队再过两天才能回。 久别重逢当叙旧,贵客临门要招待。明月当空,冷风习习,小酒席应大哥的意思放在室外的诗情画意下进行。屋子里闷热,不如在月亮底下,舒坦! “二位兄弟若受不住冷便搬屋里去。” “不冷,外头空气好。咱这是壮汉子兜冷风,全凭火力壮。”钳工真没觉得室外冷,小冰河气候寒彻骨嘛?对我项一多而言,不存在! “好!”老赵为三弟击掌赞许,“好男儿当如此!” 曹少慷他人之慨,果断搬出老潘家私藏的小半坛绍兴花雕,须知施州地界上浙江来的黄酒属绝对的高档奢侈品。众人就着花生米、猪头肉下酒。数着人头不见了于祥,一问才知被老赵差遣回军屯去拿东西过来。彭仲华、慕容天赐懂医道会养生,不习烟酒早睡早起,吃了一会儿到点就离席回屋休息。不多时,于祥骑着老赵的战马来到,把马匹就近拴好后稳坐钓鱼台,对着猪头肉大快朵颐,老赵瞪眼赶不走只好抬腿把人踹跑。 摒退闲杂人等,看情形他是有话要说。 此时已近酒酣,见老赵有几分醉意,曹少便问起他自家在夜谈会上讨论较多的那个问题:“大哥,你与我等五人素昧平生,幸得投缘结为兄弟,能在梁山立足多亏你打点照应。” “哈哈。”老赵此前败军之中全身而退,回到家中大病一场再度徘徊鬼门关前,所谓大难不死必有补刀已应验。此次得亏胶皮涉险出手大病得愈,前后捡了两条命回来,该当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现下就你我三人,老哥哥有话要问。” 钳工心‘咯噔’一下,紧张莫名。 “你等此行意图复国,是也不是?” 拿大宋移民做幌子本是临时编的谎话,谎话往往不上心,老实人一般记不住。钳工一时没听明白老赵意思,“啊?!复国?” “当年元军凶猛,崖山一战宋军败没,十万宋室军民投海自尽,其中有脱逃之人不足为奇。” 复国,复个锤子!等等,他姓赵!钳工被自己无心之语提醒:复他赵姓家国?老赵难道是宋朝皇室后裔?不足为奇,李氏出身李唐皇室后裔,保不齐老赵是赵宋皇家后人。格老子,一头扎皇家贵胄堆里了! “八月十五吃月饼杀鞑子。胡虏无百年国运,被咱洪武爷赶回漠北吃沙子。隆庆爷开水泉营互市到今日算来弱50年,大队蒙古鞑子终歇停了。不容咱喘口气,辽镇建州卫奴酋又他娘的反了。” 和老赵的对话标准的有一搭没一搭,钳工随口念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几家…” “你把金属耐腐蚀性延展性搞明白就好,别成天吟半句诗作半对联,要学就学准确学全了。听好,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能文能武。”老赵把酒杯端起在眼皮前,“三弟四弟,你等绝非池中物,潜龙在渊啊。真以为老哥哥信了梁山好汉后裔的鬼话。”他朗声笑道,“大宋承平,宋江区区36草寇岂有那等声势。哥哥虽不读书却也知道《水浒传》为兴化施耐庵所撰词话,安能哄得了我。” 老赵对于穿越众来历从未有过刨根问底,今天这是怎么了?要破禁忌么?如果他今日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该如何应对?钳工心猛地抽搐了几下,握着杯子的手有些晃悠,此等失态自然被老赵看了个清楚。 这个钳工肠子也忒直了吧,怎么丁点的事都藏不住撒!曹少赶紧岔话题,“听说施耐庵和我朝诚意伯刘伯温师从郑复初,二人是同门师兄弟。大哥你浙江人且知此事是真是假?” “四弟莫急!”--“某姓赵,与故宋赵官家却无瓜葛。二位兄弟看哥哥身上。”说罢不顾寒意不管大病初愈,抖下棉袍解开里衣露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来。只见一处刀伤从锁骨一直斜到腹部,皮肉翻开伤痕极深。胸口腹部另有三四处的浅小箭创。后背有寸许长的疤,定是被枪给戳的。 “打仗不披甲吗?还是配发的棉甲偷工减料样子货?怎会有这么深的劈砍伤!”验看了伤疤才知老赵在辽东走了趟鬼门关!曹少不由大惊。 “战至兴起,哥哥我嫌甲衣沉重碍手碍脚,便…” 钳工听了抿嘴道:“大哥啊,你是在跟野蛮人打仗啊,怎么敢卸甲上阵嗦!你这找死呢!” 老赵嬉皮笑脸道:“多谢三弟感念哩,哥哥这不是没死么。” 钳工放下心来,比划下老赵脸上的刀伤,老赵不等来问,恨恨道:“正是,亦拜建奴所赐。” 钳工对老赵为国家血染沙场英勇负伤而赞叹:“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老赵抚掌称好,赞项兄弟文采卓然,随即抖出心中郁闷:“鞑虏生猛不惧生死,我步卒阵战抵敌不过退守车阵营壕,又被老奴亲率骑兵聚十余倍兵力攻破。败了,壮怀激烈啊。” 第48章 天使风投 话说老赵惯使一杆大枪,武艺甚是高强,颇有子龙之勇。热兵器也玩得好,火绳枪打得又快又稳,穿越众当初曾掐表看过他演示。对比潘嘉园,这位爷算是训练有素的兵王了吧,50秒钟打1发,比起中位水平射速好很多,当然,这是平时操练水平,在真实战场上巨大心理压力下肯定耗时更长射速更慢。而老赵单人操作只需30秒,另有他发明的双人协同操作,在潘嘉园辅助下1分钟能打4发。而据老赵声称,萨尔浒大战中他路大军情况不明,单就他所在辎重营和潘宗颜部,军中操习火绳枪熟稔程度与其不相上下的同袍为数可不少。龚念遂的辎重营总不能是精锐吧,乙种师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如此之强更何况正宗甲种师的潘宗颜部。 “等等。大哥,你刚才说到潘宗颜…” 老赵向钳工挑出大拇哥来,“潘部区区三千人的偏师,三弟定十分关注萨尔浒战局才能知晓此人。” “大哥,我刚才是想问,你是如何知道潘宗颜部战力强悍的。” “岂能不知,哥哥我逃入其军中与建奴二番血战…” 钳工越听越糊涂,不是说桅杆屯弟兄们所在辎重营被攻破后你赵寿吉单枪匹马逃到了开原吗?“大哥,可否将萨尔浒战事详细说来。” 详细说来也不过三言两语。老赵不是第一时间开溜,辎重营被灭,桅杆屯的老兄弟们尽数战死。老赵咽不下这口气,跑去了潘宗颜部继续和鞑子打。二番战又输但不窝囊,三千弟兄依仗车阵和六万鞑子足足打了三个多时辰无数个回合,潘部覆灭之后老赵才逃回的开原城。 钳工叹口气,对曹少说道,“听清楚了吧。可惜啊,明军的单兵作战优势和装备优势败给了建奴的指挥优势、骑兵优势、人数优势。” “我听清楚了听明白了,被努尔哈赤在各局部战场上集中十倍数十倍的绝对优势兵力逐个击破。”--“大明精锐不过如此,善守不善攻!这才几年呐,李如松手下这支在朝鲜撵着日本人屁股打的铁流就特么变成铁乌龟了!” 老赵继而向曹少挑出大拇哥来,“四弟知兵!兵法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攻敌所不守。可依哥哥我说,孙子那混蛋在胡扯!善攻者当以少击多可杀人诛心,令夷虏畏我天威望风而逃。” 曹少道:“那是当然,当年霍去病来去如风以一敌百,那才威风哩。” “若有梁山步枪在手,哥哥我便是大明的霍去病。” 听听,说到正题了,恐怕这才是老赵喝这顿酒的真正目的。 曹少指了指钳工,“这事你得找他,你三弟才是正主。” 钳工略加思索:“大哥今年贵庚?” “四十有六。”赵寿吉追根溯源出身戚家军,出身好,家学厉害,既能打,脑筋也好用,此刻来了个引经据典:“昔山东梁山抗辽金,今施州梁山若肯出山助我军威实天佑大明。” 钳工摆摆手:“建奴皮癣之疾,强盗马帮而已。十年之后陕甘必乱,西北军民造反才是心头之患。望哥哥保重身体,华发生出之年还能与大宋故仇西夏党项人的后裔决个雌雄。” 老赵大笑,“前宋党项,哈哈,党项人早已死绝。西夏皇族逃在了川西木雅之地与吐蕃混居牛马为伴,不足虑。愚兄之见,万不可小觑那建奴,努尔哈赤此人是已故李成梁李军门麾下龙虎将军,其祖父觉昌安和老军门乃莫逆之交,故而奴酋深得军门兵法真传。” “那什么,大哥,听闻老奴实则李军门亲生子嗣,可有此事?” 老赵大笑,眨巴着眼睛狡黠地大笑,指着曹少道:“二位兄弟深居施州卫十万大山之中却对辽东军事巨细皆知。”--“不错,确有此传闻,且不辨真假。”接着一掌拍在桌子上,说道:“老奴出身真假难辨,老奴深得李军门行军打仗的真传却是千真万确。” “李成梁个锤子,他刻意纵容老奴铸下大错。老奴平定女真各部自封天命汗,我们管他叫后金。金乃汉之世仇,宋时抗金,本朝抗后金。哥哥且宽心,今日我项一多对天盟誓,他日梁山若成气候,倘有成军之日,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哎哎...”曹少理了理衣襟,“已然成军,曹参谋长在此。” 关于六人一禽一兽的建军神话,老赵已有耳闻。当下不要你出手,当下就要个态度。他向两位义弟抱拳深深一鞠:“哥哥代战死沙场的军屯兄弟们谢过了。” 钳工又摆摆手,困惑道:“兄弟们这般落魄,老哥哥如何就看好咱呢?” 老赵且不说话,与钳工对望,这眼神直将他的项兄弟杀得脊背发凉。钳工摇了摇酒壶,还有小半壶,低头给老赵倒酒,趁斟酒的工夫一来避开对方肃杀的眼神二来考虑该如何应对。一时半会儿不能考虑周全,将酒碗放在唇边不停地啜着酒来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饭局陷入令人尴尬的冷清。 “三弟、四弟--,你们就不能对老哥哥说句实话么!”话音中既有发自肺腑的诚恳又有冤屈无奈的呐喊。 钳工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老赵:“大哥,我--” “三弟,哥哥别无他求。此生,我赵寿吉定要再回尚间崖归葬我桅杆屯战死的263个弟兄的骨骸。这帮弟兄随我征战南北,此前常德府剿匪,大小几十阵仗未曾折损一人。如今,可怜弟兄们曝尸荒野…”话到伤心处,赵寿吉哽咽住了,许久才缓过气来,然而终究无法压住悲痛揪着衣襟放声哭嚎:“赵某在开原城下发下重誓,定要收拾妥当手足弟兄尸骨归葬施州,定要屠尽建奴报仇雪恨。求兄弟助我!” 钳工大惊。死了263个!去掉潘嘉园,桅杆屯总共战辅兵277人,在萨尔浒一下被干掉了263个,那就是全军覆没啊!唉--,这里边不下二三十人自己都是认得的。想到这里仰脖将杯中酒喝干,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杀我桅杆屯一人,我要建奴一百个人头来还。我项一多郑重答应哥哥,定助你完成心愿,交哥哥计二万六千三百级建奴首级。只是哥哥,三弟且再问你一次,你何故以为我等可助你成事!” “夷虏最畏火器,而天下火器最强者无出步枪。三弟,老哥哥我交个底…”赵寿吉眯起小眼,用兼具威胁和肯定的眼神扫视项、曹二人后说道:“你等的能耐岂是可助我报仇雪恨而已,你等道行高深莫测哩。” 赵寿吉呆在十万大山的施州卫自然是半个瞎子聋子,不领啥行情。这次赴萨尔浒参战,他可是接触了不少高官大将听说了不少朝廷大事。从动员征调、行军集结、参战、败退、行赏罚,整个历程半年时间里每天有图文并茂的新闻联播看,见识已不可同日而语。见识越多,对义弟们稀奇古怪的器物和未卜先知的本事越发迷惑不解。就说这些天,五妹(一时改不过来了)的梁山针灸针到病除,三弟言大明心腹之患竟是十年之后党项余孽亦不会有假。三年多前峡谷结拜时,义弟们曾谈及过信王妃周芷若,预测朱由检封信王日后将登临大宝年号崇祯,是为大明末代。在开原城及铁岭卫曾听上官议论国是,说到当今圣上龙体欠安,太子即位指日可待,而皇帝膝下一子正是朱由检。 赵寿吉端起酒碗,“吃下这碗酒,你我兄弟六人一体同心!” 钳工相信了,相信老赵说了实话,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之前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简单的人复杂化。正如慕容天赐是东北人不是沐抚的,赵寿吉姓赵却是大明忠臣而非借枪复国的宋遗。他笑了笑,自己的酒碗是空的,酒壶里也所剩无几,于是把老赵碗里匀了些酒盖住碗底,“大哥,我宋人海外基地习俗,喝酒盟誓是要交杯碰碗的,不碰不算数!” “来!共饮此摔碗酒!” 两人把碗碰个巨响,一饮而尽,再将酒碗往石头地上砸了个粉碎。钳工和曹少的心完全放下了,喝下这碗摔碗酒,宋人海外基地便能口口相传流芳百世。 “喝酒就喝酒,动静别太大,人家要睡觉了。大哥你病才好又在嚯嚯身体了。”原来胶皮没睡,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呢。 赵寿吉此时得到承诺,心情十分愉快,听见胶皮发声便喊道:“五妹,过来吃酒!” “六妹,是六妹啊。” “对对,哥哥脑袋瓜不好使。六妹莫见怪。” “你们把碗都砸了,拿什么喝酒。内什么,曹少,泰森在他床底下偷偷藏了两竹筒,听说从新塘弄来的土家土烧。”胶皮嘴上数落着老赵病才好却又贪杯,人却一屁股坐下来加入酒局中。 曹少取了泰森的私房酒,再拿了几个碗回到酒桌上。老赵把竹筒拿手里细看,剥开封口塞子闻了闻,欢喜道:“此巴东佳酿,叫做新塘竹筒酒,甚是难得。” 甚是难得的还有胶皮的鼎力支持,“枪弹,我和一多的事。打仗,曹少和泰森的活。” 曹少领了法旨给老赵派下任务。为战胜敌人,你赵寿吉当下要做好梁山的护法,庇护梁山成长壮大。而后,你要以朝廷军官的有利身份源源不断地向我提供关于建州鞑子包括八旗兵作战方式和作战特点在内的政治经济军事情报。 “此事不难,老哥哥我还能帮你们做什么?” 曹少笑呵呵咪了口酒,“还能是什么,钱喽,很多很多的钱。” 说到钱,老赵便默不作声了,倒是他的坐骑不停嘶鸣发声。胶皮其实早就想说了,老赵把他的马拴在了离酒桌不远的石头上,马骚臭多有飘入酒香气中。只碍着和赵寿吉多年不见再度重逢,碍着礼数没敢言语。她还发现,喝酒聊天时老赵常常要瞥几眼他的马,仿佛那马儿是新娶的二房姨太太。老赵若真关切坐骑,怎不把挂在鞍子上的两垂褡裢解下放地上,那褡裢的结子勒得死死的,重量可不轻。 “好久没见着你们的自动步枪了,给哥哥把玩下可好?” 这个小事一桩。曹少起身去别墅,身后又听老赵喊:“还有屋里头铁柄弩也一并拿来。” 老赵乃有备而来,找石头缝插上木杆,把带来的铁甲往木杆上一套,隔着五十米开外让曹少指导他放枪。 一枪两眼。隔开百米仍一枪两眼。老赵默不作声,变戏法似的弄来一套棉甲往铁甲上套。老家伙真正的行伍老人,刚学会打枪就能玩出彩。百米之外依旧稳稳命中,一枪四个眼,这回双层甲衣被打得铁屑棉絮纷飞。换钢弩,顺利穿透双层甲,只不过比起子弹差远了,可穿胸不能透背。 懂了! “步枪是真厉害啊,能蹲着打能趴着打,如此打起来便无需列阵,战法便不一样了,可以散兵游勇对敌。” 为老赵喝彩,老小子不愧兵油子一眼就能洞悉事理,战术可不就是随武器而改变么! 老赵用脸颊摩挲着步枪,恋恋不舍交还曹少,再将碗中的酒一口干了,抹了把脸和胡子大喝一声:“成!--三弟四弟六妹,看哥哥带什么来了!”老赵走到坐骑前,双手用力将褡裢举在胸前,‘桄榔’堆台子上。抽刀将结子拉断,展开布头,里头竟装着一锭锭的雪花银。 “160锭整1600两。哥哥我在辽东劫的死人财,我赵寿吉全部身家都给你们了。” 第49章 老赵家的家长里短 所谓死人财是指老赵逃命时抽空偷进辎重营军需帐篷里摸来的银子,当时建奴已经攻入阵营,难为他要钱不要命,更难为他在潘宗颜部二次败墨后居然能带着这么重的银两逃出升天。这1600两银子分明是他赵寿吉用命换来的!钱虽不多,其中承载的情义比天高比海深。 胶皮惊愕,半口酒呛进气管,一通猛咳,眼泪混着鼻涕四处飞花。待回过神来,不推辞,只说道:“大哥放心,我做主了,你这1600两银子算股权投资。那个,便是合伙的份子钱。咱们以前是一家人,现在、将来更是一家人!” 这事突然且荒唐,可不能顾着脸面不好意思明说,现在不讲清楚将来要打破头。老实人钳工说老实话,“我们几个能做多大事业能走多远现在没个数尚不能估值,也就是说呢,你这1600两能占多少份子尚未可知。” “唉--”赵寿吉大手一挥道:“三弟此言差矣…” 这时曹少抢白道:“亲兄弟才明算账,结义兄弟不明算账。大哥的意思很清楚,将来一则梁山必须干好二则赵寿吉必须是梁山一份子。” 老赵向曹少二竖大拇哥,“四弟明白人,懂我心意。” 曹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从来就是个明白人,头势最清看人最准。” “但有约法一章,银子的事万不可泄露万万不可说与外人知。” 那肯定了。外人一旦知道他赵寿吉掏家底入伙梁山,他地下党的身份可就暴露了。曹少拍胸脯发誓,“明白!大哥放心!兄弟我从来就是个明白人。” “你敢道自己是个明白人?!是明白人为何要自寻短见!” 见老赵瞬间换了张怒不可遏的狰狞面目,曹少不禁惊愕到手足无措,万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立马就来揭自己的短。 “四弟如认我这个大哥,大哥今日便要好生规劝于你…” 赵寿吉的规劝与责骂无异,把人好一顿骂。说什么只要一个人动了自杀的念头就会有冤魂伺机附身。轻生者周围是不干净的,有怨念气场聚集会引诱更多无辜之人前来送命,这就是为何某个地点常有自杀身亡之事,是为鬼蜮鬼屋。故轻生者害已更害人,在他老家浙江在此施州卫很多地方约法规定轻生者不得进祠堂、不得入祖坟。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曹少低头认罪,心里却对赵寿吉恨了个牙根痒。无意间看见胶皮掩嘴笑颇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被教训,你做妹妹的很开心是吧。” 胶皮连连摇头否认,解释说方才赵寿吉以大哥自居教训人的情形叫她想起来前日里赵家母子互喷一事。女人就爱打听些八卦,转而问老赵,“那日为何不见英武侄儿?老嫂子和阿大侄儿母子二人究竟有何仇恨,兀自相生相克水火不容的?” 老赵对自家兄妹也不隐瞒,言道小儿子赵英武是赵家唯一一个读书郎,金贵得很,让他拜常德府何钺做义父,留在何家好吃好住好好读书。他话锋一转,称你梁山这些年不受老慕容欺负背后正是何钺向施州卫千户打了招呼,这些时日里梁山开私矿收容逃人亦太平无事,说明何钺的招呼在起作用,他赵寿吉区区一个百户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至于说到家中母子反目,他趁此机会大倒苦水。 常言道祸从口出,老嫂子有三句经文让赵冠勇顶顶反感最最厌烦。哪三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娘这是为你好;每一句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虚伪和阴谋。 穷人家的孩子当家至少比富人家的孩子晚上十年二十年,只能是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才能从容掌握社会底层逻辑并运用之,穷人家的孩子当家的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当朝太祖朱元璋了。如果你硬要把会做饭会放羊会照顾弟弟妹妹定义成当家,你这铁嘴铜牙辩不过你。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同在一个屋檐下,老大赵冠勇是穷人家的孩子,老二老三摇身一变就成了至少是小康之家的孩子了,就问你公道不公道! 吃苦成人那更是在有目的带节奏歪曲事实了,奶油蛋糕和黑面馍馍放你面前,你挑哪个?有几个人能扛得住灾祸苦难连番来袭,但凡正常人连吞苦果之后不是抑郁就是认栽最后麻木不仁。 这是为你好!这话更招人恨。纯粹的道德绑架,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还要穿戴得冠冕堂皇,你说可恨不可恨! “可恨!”钳工和胶皮步调一致异口同声。这两货这么关心冠勇和老嫂子母子不和该不是为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从失败案例中汲取营养吧。 且不论兄弟间、母子间的冲突。至此,穿越众创业团队拿到了第一笔风险投资。不,在投资人看来是无风险投资,在创业团队看来无疑属于充满信任和爱心的天使基金。 第三天晌午,全体穿越众到齐,全体到齐自然是有潇洒。原是众人看出来那个叫阚纯士的能行号令为人却老实本分便升他做了领班,把潇洒从苦海中解救上岸。此时老赵已回桅杆屯,大家备好礼品全体赶往桅杆屯看望赵股东。 穿越众自是亲眼见证了桅杆屯的破败萧瑟,偌大营盘里就只区区数十人居住,如同西伯利亚旷野中被遗弃的前苏联鬼城般死寂。但见赵家老小糙米饱腹酱汤下饭,问过才知老嫂子把之前胶皮带来的禽蛋让给了弟兄们打牙祭。潘嘉园于心不忍,想要拉老上级到一边说几句体己话,老赵不为所动,高声宣布投资一事妻儿都是知道的无需回避,那日差遣于祥来取银子,自是从老嫂子手里接过的那份沉甸甸。 桅杆屯越显破败老赵家越是拮据越让众人感念赵寿吉散尽钱财资助梁山之大义壮举。感激的话不足道,用实际行动报答吧。梁山军已建军,接下来强军,耽搁三年之久的军事训练可以重启了。 一群沐抚的光屁股小孩们对着宋髡家庄稼地里一座座连成片的白色矮窝棚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尤其感兴趣,强烈好奇心驱使下小孩们尝试用触感来体验这些白色帷幕究竟是什么材料制成的。这玩意儿有点像桑皮纸有些柔韧却也不经戳,一指禅下去就是一个洞。在孩子们一阳指大比武之下胶皮的阳光大棚可遭罪喽。 “再敢糟践我家大棚偷我家东西便告诉你家父母大耳刮子来管教。” “伢伢娘娘整天做活没空管我们。” “向慕容老爷告状,拿板子打你们屁股。” “老爷若知道我们给你家梁山增添不痛快,非但不罚还有赏哩。” 你妈妈的,这叫什么话。李氏被这些破坏分子们气得不行,要知道这些混小子们不光破坏珍贵的塑料大棚还敢进到大棚里偷嫩玉米青番茄吃。今日被逮个现场非得大刑伺候不可!她捡起土坷垃砸过去,可是论远程投掷的功夫李氏哪里是人家对手,她砸不中小孩,小孩们飞来的土块密如雨点且极有准头。 看到老婆一头一脸土,老潘极为难得地挤把热乎的毛巾送来体贴。告状告不到沐抚司衙门,向自家老公告状一告一个准。对付小蟊贼不需潘大侠亲自出手,让李建军背上枪第二天地里走一趟。 李建军上好刺刀端枪瞄准,“举手投降不许动!” 面对梁山大杀器,十来个小蟊贼们乖乖举手投降。李建军走过去挨个大耳刮子抡过。有俘虏哭着抱怨,“我们已经站着不动举手投降了,为何还要打人。” “叫你们不许动,你们高举双手是不是动了!” 李建军的歪理应该是向洛杉矶警察学来的,不过他比美警仁慈多了,人家美警这时候应该要猛扣扳机清空弹夹了。一轮不够还有一轮,当李建军再度扬手要扇时有小孩又动了,高举出一发子弹呈上。于是梁山恶煞转怒为喜,将爆栗换成一枚红彤彤的成熟了的番茄。 生活的常识告诉我们刻意要找件东西很难,遍寻不到的东西不经意中回来是常有的事。灾后至今零零碎碎有各地土家人送过来完整弹夹和零散子弹,其中上缴最多的自然是邻属隔壁的沐抚军民,尽管两家有过不痛快但慕容土官执行施州卫军政府下达的政治任务毫不含糊。最后统计下来总计只有18发子弹未能回收。 “李建军同志,把你的枪给我。” 总参谋长曹少进行武器例行检查。拆下零件,检查了膛线、枪机件。“总体保养合格,弹匣里的子弹空闲下来也要擦拭干净。”完了腼腆地问李建军身旁的李氏:“弟妹,今天晚饭吃什么?都六点零五分了。” 项一多标准时间6:05之说表明钟表已经重新用起来了。 穿越前规定每个人携两块动能手表,一块自带微光显示、指南针、海拔高度等功能的军表;另一块为光波动能机械表。军表日常佩戴,民表洞藏。小农社会生活无需精确计时,工业社会才需精确计时,军表和手机都不随身携带,故命运类似,在大水中不知去向。现在多半埋在土里或是被谁挖到了私藏起来。灾后困难时期穿越众被迫进入纯农业生活状态,精确计时一无理由二无必要三无应用场景,民表在洞库里受潮生锈。重获电力之后钳工巧手修复,现在穿越众人手一块腕表。说来也怪,手表仿佛是身份鉴定标识,戴上手表心理上会自然而然凸显起使命感时代感和紧迫感。 李氏刚从地里回来,累得腰酸背痛,身上沾了一坨坨泥巴还没来得及洗。见曹少来当催命鬼便没好气道:“晚饭吃啥还用说么,一三五洋山芋二四六山芋七珍珠米。”换做别人李氏该不会如此不敬,换做曹少她便敢,一则曹头领存在感不强无甚威严,二则他为人嬉皮笑脸不看重什么尊严地位。 这老娘们自诩身为全劳力半边天,让他下工后做顿饭便不情不愿的。其实这是误会李氏了,她发飙另有原因。曹少手上的蓝底夜光表熠熠生辉夺人眼球,李氏可是见过镶金嵌玉的西洋座钟的,那玩意儿只有大户人家才置办得起,而且钟表是越小巧越值钱。她觉着当初家里窘困到领救济去当衣服当兵器原来都是在做戏,当初为何不把你们手表当了,那当铺覃老板可是识货的,几十两银子闭着眼睛到手。你梁山宋遗就哭穷都骗子!可怜双亲投身自死窟,可怜老娘我那一把秀发! 那其实李氏也是误会穿越众了,区区几块手表怎会放在心上,早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是胶皮和钳工二人常去洞藏翻捡设备才给发现了有此存货。 这些天大家做工种地搞军训个个饥肠辘辘,一到饭点便聚拢在李氏身旁。人群里还有个钳工,把灶头上锅盖子一个个揭开来,对着空锅冷灶口吐芬芳道:“我想吃老汤火锅。” 曹少说,“美得你!” 见有如此不近人情者,钳工火气迸发,“你个锤子!老子身为四川人整整三四年莫得吃过火锅莫得尝过辣味喽,你晓不晓得有好惨嗦!” 众人基本已经掌握了关于钳工的一个规律,哪天他甩出四川话来就证明其已气急败坏,这个时候千万别去惹他。而曹少此刻绝不去回敬他,相反吃透弄懂了钳工的的苦,张开双臂迎向钳工,“同情兄,咱俩相拥痛哭一场如何。” “为啥?” “因为春天到了,身为一个上海人想吃腌笃鲜了。” 第50章 味精和钢铁 李氏作为伙头军只管做饭。吃什么,这个问题属于菜篮子建设工程,这么大的事当然归胶皮管。胶皮这个农业部长不好当,计划穿越过来后做明代的袁隆平解决大明皇朝吃饭问题就能把陕西流民起义扼杀在摇篮里从而挽救汉家骨血。她想象中的穿越国取景于五六十年代表现新中国建设成就的新闻纪录片。看啊,南方稻田阡陌纵横,北方麦浪滚滚,塞外风吹草低见牛羊。多么地勃勃生机,多么地欣欣向荣。凡此皆宏观层面的宏伟叙事,她才不会细节化到吃饭吃老汤火锅还是腌笃鲜。 你们嚷嚷着烤土豆煨土豆吃腻了?那好办,晚饭吃土豆泥! 忘记历史就是背叛!这些叛徒们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健忘症发作,现在不光要求吃饱更想着要吃好。本来问题不大,隔三差五弄点白斩鸡盐水鸭改善伙食也是可以的,可别忘了矿上多出33张嘴正嗷嗷待哺中。 叛徒们说:“农业,不就是解决吃饭问题么。大家伙没食欲说明你胶皮工作没干好。” “呵呵,我说你这位女同志啊,你要理解一个四川人吃不到辣一个上海人吃不到腌笃鲜一个北京人吃不到驴打滚的痛苦哦。”说着坐地作势要表演个驴打滚。 连潇洒都开始撒泼,胶皮明白自己已犯众怒。“今天再艰苦一天,吃商务餐。明天,我们吃老汤火锅--那是不可能的,咱没辣椒。明天我们吃腌笃鲜!” 曹少再度搂住钳工施以安慰:“第一,我以人格向你保证不久之将来一定让你吃到重辣炒鸡杂和标辣老汤火锅;第二,还以人格保证腌笃鲜很鲜,能鲜掉你眉毛。你明天吃了就知道。” 腌笃鲜比不得川蜀火锅,后者早已从地方走向全国,舟山群岛、三亚海滨、拉萨街头、漠河菜场都能吃上四川火锅,就算跑到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塔中镇照样能啤酒+火锅。而前者尚龟缩上海一隅鲜为国人所知,不完全在于上海食文化的柔弱不像四川美食那么能打,部分原因是作为腌笃鲜最重要食材的竹笋其分布具地域性,食材好、食才好。这里有讲究,必须是春笋最好是松江佘山出产的春笋才能让无尽的鲜美充斥到味蕾的每个细胞。 而身为准上海女婿不需要你曹少用人格保证腌笃鲜的美味,钳工对腌笃鲜久闻大名,听胶皮讲过,其之鲜美力压福广佛跳墙。 第二天,钳工到饭点跑去问她:“亲,腌笃鲜好了没?” “我说的是明天我们吃腌笃鲜。” 好么!明天吃饭不要钱,只要你活着永远有明天。看看,低估胶皮的智商了吧。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腌笃鲜是时令菜,无笋不成鲜。春天里的明日一过,竹笋长成竹竿腌笃鲜便无从谈起就此淡忘。 可能是铁矿规模小储量少,也可能是阚纯士领导下的队伍干活猛,铬锰铁微型混合矿已开采一空。这日阚家三兄弟运矿石到平台把矿上情况做了汇报,潇洒跟着去矿上看过之后就率领大队人马返回梁山。至于住宿问题,只要手指头一指划块地出来,后续他们自会自力更生。 出于卫生考虑,梁山上吃饭的家什已抛弃碗碟,人手两个木格子实行饭菜分装。梁山人已被施州卫官方正式定性为大宋海外遗民,当然得配合着官宣搞出点宋人特征。吃饭用餐盘可一举两得,既卫生又宋朝。 多出33张人嘴好比来了33亿蝗虫,粮食消耗极快,新来员工一个人一顿吃半斤土豆玉米杂粮饭。钳工捧着本炼钢资料边看边吃,吃饭慢了,等想去添饭时饭桶里只刮拢来一小团,于是破口大骂:“龟儿子,饭桶!”这边有阚纯商嫌菜汤太淡,缠着李氏再给搓几粒粗盐。钳工敲着饭盘子坐到阚家三少身边,向新移民传授关于摄取过量钠离子对人体有害的健康知识。他这套理论注定行不通,让一群被盐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人少吃盐必须先让他们补回这些年的缺失。 胶皮这儿有正事相告:大棚地里土豆、玉米、红薯、大米长势不错肯定能丰收,养活几十口人绰绰有余,多余的粮食可用来发酵味精。 味精?!穿越众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 “相信我,吃货大国怎能少得了味素,到时候赚钱能赚得不好意思。” 曹少猛一举手,“我附议!好多穿越网文里都有这情节,主人公靠做味精发财,大大地发财。好像排名都前三前十哩,这么高的阅读量和排名,味精的能量应该不会错。” 大家听信了胶皮的战略,与其说听信胶皮不如说是认同她关于中华乃吃货帝国的评价,一致同意不出售多余粮食,用来精加工成味精,作为梁山首个推向市场的大宗商品。 阚纯商把打来的猪草细细切碎均匀倒在石槽里,再多抓了把给大肚子的母猪。“吃了小灶须多育些崽子。”正给母猪打气时听见林头领在喊他,于是急忙脱去围兜,到竹管龙头处洗了手,快步小跑赶去听命。阚老三的表现叫人赏心悦目,跑步听令的举动充分表现出了对领导的尊重。“阚老三啊,来见过桅杆屯于书办。” 阚纯商见不得也听不得朝廷官吏,慌了神,不知是跪下还是逃命,见泰森与客人谈笑风生才逐渐镇定下来,行礼道:“阚纯商见过书办大人。” 于祥闻听慌得一逼,退后半步道:“休得胡说。于某小小一书办怎敢当大人二字哩。” 阚氏三兄弟是被他们老爹贴了标签的,话说他老头子也真敢给儿子起这般直白的大号。老大阚纯士拳头如钵盂大小,能轻易把泰森放倒并轻易被潘嘉园放倒,此人打架纯靠蛮力。老二阚纯农与同是种田好手的李氏现在是胶皮左膀右臂,对水稻、棉花等当地已有作物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 泰森隆重推出奸商阚纯商,以奸诈为主要武器与我们的于书办针锋相对。如此阚老三被赋予重任,从猪倌火箭蹿升为曹少跟班做了公务员。器重阚家老三为的此人看着顺眼、用着顺手、听见召唤立马一溜烟跑来垂手听命,谁不喜欢俯首恭顺的下级。阚老三则不负众望,表现出极强的办事能力,和于祥几次交锋均不落下风,曹少反成了看客,于是乐得清闲索性把生意经交与阚老三打理。 味精销量微乎其微,问于祥问题出在哪里?他直言少量推出的味精市场前景相当不妙,市场反馈说梁山特产土豆玉米吃多了堵塞肠子排便困难,如此消费者们不难推断出用土豆玉米制成的味精绝非好东西。 农药化肥尚为胶皮脑中的一张蓝图,算下来水稻田单产250斤勉强跟上沐抚司高产田的产量,1620年第一季秋粮收成既未发生奇迹也没让人失望。面对金灿灿的谷子,如何分配处理又成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味精出师不利,巨大市场压力下众人更愿意把大米省下来制造‘易消化’味精以破除市场谣言。胶皮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其本意是用少部分余粮制造味精补贴家用,于是反过来指责众人利益熏心。众人已经聆听她长达三年的扩大再生产原理,这次连钳工都毅然决然走到了对立面,声称卖味精比种地能更快发家致富。聪明如胶皮岂能没有后手,她对当前情况早有预判,当即宣布当前的‘2-甲基麸喃苷酸’味精是一代产品,今后将在最短的时间内推出以尿素为原料的二代味精,既节省了粮食又能压低成本。 “接受新产品新事物需要过程,初代味精少少做一点慢慢打市场。然后呢,我要提醒诸君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去年定下的以钢为纲计划休得半途而废!” 风向不定热浪不定,任你躲到哪里都会被暖风熏得脸发烫。天本来就热了,小小的平台上再架上这么个大火炉子真真要把人烤成肉干了。那边有人在喊,“不好,窝棚被点着了!”于是人们手忙脚乱提水灭火。大火炉子是这些天用来烧制耐火砖的砖窑,体积庞大。平台地盘不大,故砖窑距离新移民棚户区不远,窑里的火星被山风带出来落到茅草顶的窝棚上极易着火。 好在灭火及时未酿成大祸,众人也累得瘫坐在地。李氏拎着笨重的饭桶艰难挪步到工地上,潇洒扯扯潘嘉园胳膊,“别累着你媳妇,四个月的身孕可不能再干重体力活了。” 老潘感动到不行,“为梁山效力是我等本分。”三口两口把一瓦罐子水喝下,也不歇了,冒着酷热把煤球铲进火热滚烫的砖窑中。潘嘉园灾后当务工人员时曾参与施州城城砖的烧制工作,实践经验比较丰富,由他当项目带头人率领梁山众昏天黑地砌砖窑烧砖头。 “成了。”老潘把鲜红的多孔砖高高举起。 梁山第一代耐火砖试制成功。接下来建高炉,数十人围着炉子打转,辛苦大半年背来的铁矿石变成满身窟窿的黑铁疙瘩。 有人嘴上不留情,评价梁山牌粗钢长得过于放浪形骸,举着黑铁疙瘩向众人展示一圈,说道:“啊呀,这块钢铁啊,曹爷我似曾相识,电影《活着》里头给过特写镜头。” 这话比骂人还重压啊,在此舆论压力下钳工以中国典型老派知识分子固有的严谨作风不断反省和改进工艺,真正做到了‘一头扎进工作中去’,当结出果实时穿越众不得不承认‘认真’这两个字的强大。在钳锅得到改进之后,人们终于见到了钳工许诺已久的铁水,铁水变成了各式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后来,推拉式鼓风机改由脚踏式叶轮送风。再后来,钳工以极其高昂的姿态宣布一项重大举措:“采用高炉炼铁废气碳渣排放大,对不起这里美丽的自然环境。我要自我加码,采用世界先进的熔融还原技术炼制优质钢铁。” 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来讲,那就是1620年梁山钢铁冶炼技术已达到20世纪初叶世界领先水平,不过产量着实有些低! 平时并不太细心的钳工此刻细心地发现曹少抹眼角并非是被高炉里飘出的煤渣迷了眼睛,悄悄走过去,悄悄问道:“怎么了?抑制不住的高兴是吧。” “那不堪回首的三年里,你们都没闲着,你们都没有荒废时间。讲得文艺些,三年里你们把苦难砌成了登高的阶梯。奶奶的,只有我,就我一个,光顾着和抑郁作斗争了,啥正事都没干。” “你有。有个美丽的少女在那边对你翘首以待,羡煞旁人噻。吃不完的手抓、白切、烂糊、红烧、烤羊肉,那都是你的功劳。”钳工伸出胳膊一把搂住曹少的脖子,使劲把他晃了晃。 第51章 梭布垭石林靶场 下平台,向东二华里有涓涓溪流,水里长满红色的水草和水藻因此溪水呈红色,胶皮给这无名细流取了个气势汹汹的名字:向阳河。 向阳河流啊流,流出五华里流入一片遍布周围六个山头面积很大的一片石林中,一片地质岩溶形成的奥陶纪灰岩,灰褐色的石头表层有着层层的溶纹和海洋生物化石。 曹少在旧时空里曾到过此石林,此处叫做梭布垭。梭布垭,土家语, 3个垭口的意思。评价一下去过的3大石林景区:梭布垭石林壮观高大好比壮如山的汉子。云南的路南石林不用说了,美丽姑娘阿诗玛,长得苗条娟秀。还有就是衢州的三衢石林,一堆堆矮小如灌木。此三者好有一比,说梭布垭的土家汉子娶了撒尼姑娘阿诗玛生下小不点矮矬子三衢--这基因传承有点问题哩。 梭布垭石林西北侧垭口生得奇妙,天然形成的坦道两侧各自悬有几米见方的平坦石台,天造地设了两个对着的舞台,土家男女把这里作为约会对歌的上好去处。然而从上个月起这块土家儿女自古以来用以对歌的爱情圣地被无情侵占划归梁山飞地,附近两三户建始司的农户被官府要求另择新居,当然,几户人家获得了开发商提供的不菲的拆迁费,配合十分积极。 穿越众看上这块地只为石林此处垭口端地形很适合做靶场。四面被石林包围的这块盆地地面平整,长1200米宽30--80米,尽头处由整块高大石山构成,此地形可完美避免流弹误伤事故。 建此靶场可谓不惜血本,施州卫不产黄沙,穿越众花费巨资采购江砂用来铺设靶场地面。 今天是1620年最后一天,皇历显示乃黄道吉日,忌破土宜开工。今天亦为重大历史时刻:梁山第一代步枪及枪弹面世前的首次野外测试。无风无雨大晴天,天空如洗无丁点灰尘,气温零上5度,湿度50%rh,各项测试条件优越。盘算着在此良好条件下新枪新弹应不会出幺蛾子,故郑重邀请股东赵寿吉作为观摩嘉宾共同见证梁山武器装备彻底摆脱时空进口实现自主研发制造的伟大时刻。 钳工手上的样枪术语叫做m1891\/30型手拉鸡,胶皮手里捏着的5发7.62*54mm子弹术语叫做点七六口径全威力被甲钢芯弹,系自产无烟药步枪弹。 “请接屠龙刀。”钳工把耗费无数心血打造而成的绝世利器双手捧出,信心满满道:“历经无数失败才有这屠龙利器,请检验吧。” 泰森接过军工作坊项总工手里的步枪,费力拉开枪栓。接过穆总工手里的子弹,捏拳费力砸进弹仓。上枪栓,瞄准标靶,扣动扳机。 ‘呯’--在场的现代人目睹了这辈子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观,只见子弹头在空中翻滚着划出复杂无比的复合型弧线后横着栽进百米外的沙子里。是的,泰森亲眼目睹了飞行中的子弹及弹道还亲身体会到子弹在枪膛里就已翻滚着连续碰撞引发的枪身晃动。 “一举封神!好啊--”拍手叫好的是赵寿吉,这老家伙在故意喝倒彩还是在犯糊涂! 枪栓太紧,泰森将枪口朝下好使上力气拉栓退弹。弹壳没能自己跳出来,幸亏小拇指留着一截指甲,抠啊抠,将子弹壳从弹仓里抠出来。上栓端枪再次击发。奇观再现,但枪声变成沉闷的‘啪’。不敢再试射第三枪,听到‘轰’就麻烦了。枪若炸膛,英俊的脸蛋有破相之忧。泰森捏了捏鼻子眨巴眨巴眼,半晌来一句,“我说钳工,成功他妈有点多啊。” 没听懂!什么成功他妈,格老子说什么啊。 这倒霉孩子咋这么蠢哩。泰森啧一声没好气道:“我听胶皮讲,现代遗传学研究证明,一个男人如果滥交生不出孩子的。” 还是没懂。钳工向胶皮讨教,“我只听说女人如果过于放纵会导致下一代智力低下。” “他在秀他仅有的一点自然科学知识储备,就讲失败乃成功之母。骂你呢。” “慧芸,会不会是你的子弹出问题了?” 胶皮万万没想到跟前这位倒霉孩子不去和泰森理论竟然会来质疑自己,脑子一定被枪打过了,恨不能再给他脑袋上补一枪。在泰森的乐不可支中,胶皮抬腿踹钳工屁股,“滚!” 到底是枪不行还是子弹的错?这个问题没必要争论,任何结论都会伤害到两名总工共享的尊严。钳工将希望和面子寄托在第二把样枪上,此为上品,枪身钢质部分经烤蓝加工,木质部分刷了桐油,确有几分俏模样。胶皮拿出3发子弹,黄澄澄的,经过了覆铜处理。 老赵觉得这枪和弹比刚才那破玩意儿考究多了,根据他个人的经验,肯在材质用料上花本钱的兵器决计错不了,所谓颜值就是战斗力。他自告奋勇要试枪。亦无不可,泰森简单向他介绍了新枪的射击操作步骤和要领,远远躲开屏气凝神观看。 “呯-呯-呯”,听枪声应该差不多,有那么点水连珠的嘎嘣脆,是那意思!200米远胸靶那头的潘嘉园打出旗语报靶:1发一环,2发脱靶。 到底是枪的错还是枪法不行?这个就很有必要争论了! 钳工讲这把枪之前已经实弹测试过,可靠性和精度都没有问题,是老赵枪法不行!老赵讲自己打小就擅长远距离攻击,顽童时代扔石头就能又远又准和没羽箭张清一个重量级的。等到了部队,什么三眼铳、迅雷铳,鸟枪,弗朗机,各种枪械射击考核年年拿状元,吴惟忠大将年年亲自给他戴大红花的。 比起牛皮大王赵寿吉,钳工实在太实在了,他坦白道:“这把样枪应该能打10发弹,可能刚才连续射击下的高压高温造成枪内湿度、温度等变化…” 看样子在现有材质和加工水平下钳工开创了步枪新类别:一次性步枪!送他和他的枪两个字:回炉。 老赵不急着把枪还给钳工,掂量着抚摸着就觉得这枪还行:“能打10发弹的枪那也是枪啊!” 钳工拍拍屁股走了。泰森捡起石头扔过去,石子不偏不倚从钳工屁股上的裤子破洞里钻进去。“我扔石头都比你的枪准!” 钳工抖抖裤管把石子去掉,骂道:“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经历过的磨难多了阅历就增长,阅历增长了说话就有水平。拐弯抹角的嘲讽比耿直直言似乎更为有效,泰森回应钳工那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道:“模样气质都没的说的翁倩玉唱过一首歌叫《祈祷》,祈祷说: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 此言唤醒钳工当年做大学老师的状态,转头回来拍着泰森胸脯谆谆教诲道:“傻小子不知道了吧,《祈祷》是翻唱,原唱是首日本歌叫《竹田摇篮曲》,不过国内翻唱版本要比日文原版出名。” “国内!把你宋人海外基地称作国内!兄弟们,你等到底啥路子路数来的?终有一天老子定要知道个一清二楚!”老赵摩挲着手里的枪,心头疑云聚散分合。 远远看着鲤鱼背上有气无力步履艰难的钳工,曹少忍不住便要笑。早听说样枪出了洋相,梁山军总参谋长迎上前去取下钳工背上的步枪,“哎呦,接文强报告,你老师傅阴沟翻船了!”他不喜欢那些连发武器,顶喜欢栓动步枪了,打栓动有仪式感。更喜欢枪托抵肩的感觉,踏实!开锁,拉空栓,举枪对准钳工放了把空枪。“仿得有模有样,为何打出的子弹翻筋斗云呢。” “没事!给我几天时间,咱们再去趟梭布垭。今天承你所言,我项一多一般不剽窃剽窃不一般。等我几天,一定拿出比原版更好的翻版来!” 就在钳工豪情放言的那天1620年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去年的一年里该干嘛干嘛,劳动环境和劳动强度并未得到根本改善。1621年的早春二月如白驹过隙般从身边闪过,新年第一季度里劳动强度稳步提升,生活水平持续走低,想给谷子买包3文钱的糖豆还得哆嗦半天。为此,曹少主持召开梁山经济工作扩大会议,先往地上‘咕咕-噗’吐口口水,“别管我,我只是进来吐个口水。” 大家沉下脸,请他说人话。 好吧,说人话就是提请众人针对味之素自正式投放市场以来销售极不理想的问题展开讨论。他先念了两组不得外传的内参数据:1、剔除赵寿吉1600两投资款,现有存款余额3两3钱3分;2、味素投放市场已整整5个月,总销售额达到7两7钱7分,其中包括簿记为销售达成的未结账3两整。 “我们的收入均来自出售土豆红薯玉米老三样的农产品,产品结构堪忧啊同志们!妥妥的农产品初级原材料出口国,国际分工最底层啊!” 胶皮附和,“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据我了解很多人买回去育种自种,要不了多久老三样市场萎缩就要来了。” 那为何味精叫好不叫座呢?于祥发誓赌咒过,凡是品尝了加过味精的菜肴的施州城官吏富商无不表现出惊叹,可是收了赠品的客人升华成买主的寥寥无几。最大的买主是刀梦田,那是看在泰森的面子上友情赞助。满以为投放一颗fab3000,谁料想放了颗哑弹。满以为如胶皮所说会数钱数得手抽筋,谁料想统共卖了不到8两银子,其中的3两银子看情形八成得进入坏账核销。 据于祥和阚纯商分析:市场反应冷淡归咎于施州封闭保守不愿接受新鲜事物。1、施州卫小城寡民,经济落后,土官财主们佛系无欲。2、施州人信奉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饮食口味清淡,崇尚食物原汁原味。3、产品定价过高。 众人还是比较赞同第二个原因,施州的荤素食材汲取大地之精华,绿色环保无毒无公害,自是鲜美无比根本无需味精调味。 至于商品定价则是一门高深学问。穿越众的良心比80年代上海大众那帮买办们好太多,他们那叫抢钱,跟柳买办似的专门欺负国人土包子,一辆破车敢卖20万。相比之下曹少给出250克纸包装味精售价5钱银子、100克装3钱银子的价格可谓良心。 别看阚纯商之前当贝爷玩野外生存,现在垂手下揖做马仔,告诉你,这位兄弟可是风光过、有过当年勇的,容美司少有的跑过码头的伶俐人。他曾游历四大省会城市武昌、重庆、成都、长沙,十年前这些地方的商业繁荣景象令人咋舌,泰西货畅销无阻,何况十年后,社会总在进步么!他十二万分拥护领导的定价政策,会上发言踊跃,言称一分价钱一分货,味精是好东西就应该定高价。建议曹头领这么办:“咱得会吆喝。吆喝到买家心里头去。不是道法自然么,咱就吆喝说‘石中美玉、粮中味素’,梁山味素乃聚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乃天上地下至鲜至美之物。” 曹少盯着阚老三看了好久,心说这小子能力强爱表现,要放在自己老单位里一早被人挤兑死! ‘吧嗒吧嗒’吸两口却吸到了一嘴灰渣焦油,一看,烟锅成灰塘了,伸脚磕掉烟锅里的灰,摸摸空空如也的烟袋,只得把旱烟杆揣兜里。“什么事啊,说吧。”曹少口气并不友善,不友善的理由是潇洒有什么话不可以在会上说非要把他叫出来密谋。 “你说阚老三周游过四大省会城市。” “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说的。” “放他去武昌做味精批发生意,你看行不行?” “行!” 事后,曹少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阚老三听话卖力、工作能力强、感恩戴德忠于梁山的口号挂嘴上,自己为何隐约感觉此人好卖弄、有野心。此人不见得是好员工却是个极品经理人,放他单飞有风险。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下,鬼使神差张嘴就同意了。 也许这就是直觉和第一反应吧,直觉不可忤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意不可违! 第52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春风和煦,敢脱掉厚衣服了。大地披上新绿,养眼也养心。 时令已近立夏,今年的春天比去年来得还要晚一些。 成天忙忙碌碌专注于手头的活似乎有些对不起这迟来的春天,经多次合议,穿越众决定沿袭旧时空习俗给自己放3天的临时小长假。梁山众很乐意躺平休息但不理解三月十三梁山劳动节为何要休息,既然是劳动节自然是要劳动的。不管理解不理解,经此一闹腾,每年的五一劳动节3天长假被引为常例就此颁定。 长假首日,曹少从钳工处领了最新定型的精钢手弩,换上谷子给量身定制的土布缝的新夹袄,套上谷子给量身定制的千层底鞋,穿戴间魂灵早已飞去了麻柳溪,正所谓身体未动魂魄先行。 “卧槽,曹少,你有几个月没去互动过了吧!”泰森想念谷子做的清蒸鳊鱼,包上味精,吵着也要跟着去。 “不去看望谷子不代表我不想她呀,小别胜新婚,激情更狰狞!” 李氏臊泰森:“他带着狰狞激情去看望未婚妻,你却起个什么劲。” 路上有人作伴也热闹些,曹少一口答应下来,“弟妹你有所不知,谷子老家有个妹妹待字闺中,我这趟去给泰森做媒婆。” 李氏把玩笑话当了真,死活也要跟去,打算亲眼瞧过,如若泰森看不上,日后好给弟弟李建军说个媒。谷子在大家伙心目中形象极佳,李氏想必也垂涎谷子美色,听说她有个妹妹就起了色胆,这有些爱屋及乌的味道在里头。 泰森戏耍道,“你不能去,你家建军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你去了我没戏,你不能去。老潘倒可以去。” 这下李氏更要去了,自己去还不够,儿子在家没人管,带上一起去玩。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乘船正好。划豌豆角走水路,泰森和李氏分开划桨,水纹层层荡开,小船儿推开波浪,迎面吹来凉爽的风。一群灰鹭掠过平静的水面,扇乎扇乎翅膀站定在河滩的卵石上聆听曹少的解说词:“五千年巴人故里,八百里夷水名疆。这里是美丽自然不经人工雕琢没有工业污染的施州卫5a级景区。各位游客,我们现在船行于夷水,所谓八百里夷水、三百里画廊。诸位请看,两岸灌木植被葱茏,山花馨香四溢,白鹭戏水、猴群嬉闹、岩燕飞翔、鱼翔浅底、黄羊獐麂出没,一派山野情趣。如诸位游客有雅兴将獐麂黄羊烹为肉糜,本导游可借钢弩一用,该活动为自费项目。” 导游词很幽默吗?没啥好笑的啊,那为什么游客们哈哈大笑且笑容着实诡异?只见他们弃了船桨手抓船帮紧抓家祥,曹少刚想责备他们偷懒,忽觉脚底踩虚,豌豆角腾空而起拍入水中,一排浪花把他扑进河水里。原来是过了个激流险滩。 “一江春水无比大呀!”浑身湿透的曹少爬上船,仰躺着哈哈大笑,好久没这般愉悦了! “哇--”潘家祥不合时宜地哭起来,想必是被险滩漂流吓着了。 你说这倒霉孩子,胆小吓哭也就罢了,怎么刚才船腾空惊险时不哭,过了好几分钟平稳行驶了才想到哭。这孩子反应太迟钝,恐惧感都要比正常人慢上几拍。养不教母之过,孩子脑袋不好使八成是被当妈的给害的,当初再三叫她不要吃发了芽的土豆,老娘们偏不听,不光自己吃还爱沾上糖粉给小家祥吃。孩子的脑子被龙葵素给毒害啦毒傻啦!还有这孩子满口的蛀牙,可不就是从小糖吃多了嘛。 曹少朝潘家祥屁股上不重不轻拍一巴掌,骂道:“8岁的大小孩了还成天哭。你老头子武功盖世,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孬种!是男子汉的不许哭!” “哇--”音量瞬时高八度,可见潘家祥根本没打算承认自己是男子汉。李氏把儿子搂紧了护在怀中。“我儿其实不文弱,他爷老子大事小事有事没事动不动就耳刮子抽他,孩子从小被打怕了。还老当着孩子面扯甚么‘子不类父’,蠢材、孬种、娘泡张嘴就来。”说到这里,李氏屈指指向曹少恶狠狠道:“就是你第一个骂我儿‘娘泡’的。” “啊呀,糟了,烟袋丢水里了!”曹少摸遍全身不见了旱烟杆。 “哈哈哈。”李氏抚掌大笑,“这就叫现世报!” 李氏对儿子的确宠过了头,慈母的标签太重,没一个梁山众看得过去的。不过也好理解,她就这么一个独子,换谁谁不宠!小家祥成为独养儿子一事说起来归功于穿越众,不能这么讲,这么讲很有些调侃与不敬,李氏的不幸流产罪在穿越众。那时建高炉大炼钢铁,大家伙只顾着这桩天大事,操持一应梁山众的吃喝拉撒杂七杂八便都落在了李氏一个人身上。她挺着个大肚子忙里忙外,一会儿这个人喊她,一会儿那个人唤她,成天跑来跑去忙不迭,一次走得急了不慎重重跌了一跤,如此胎儿不保,腹死胎中。 李氏,为这个大家庭付出了很多很多,先有那一头秀发青丝,再是即将诞生的二郎或是长女(所有人都没敢去辨那夭折的胎儿是男是女) 原本宽阔的水面收成羊肠水道,两岸山峰紧束,溪水在刀削般的峡壁间冲撞,水道曲折,溪流湍急。水道虽狭急却清浅,如穿幽巷重门。一座座高达百米的崖壁山峰遮天蔽日,几乎望不见前面的水道。再行不久便豁然开朗,开阔迎面而来,掩映在凤尾竹、芭蕉叶、柑桔林、珙桐树中的麻柳溪就在眼前,恍若世外桃源。 曹少把竹篙一点将船靠岸停住。此处河水清冽彩石满滩,河滩边缓坡上那独门独户就是谷子家,不,谷子和曹少的家。在河滩上捶打衣服的婀娜女子正是那朝思暮想的好姑娘。 打开包裹拿出胶皮的最新升级品--强力去污皂,嗯,还是柑橘香型的。 谷子专心捣衣,没注意到一身明人装束的船客正是心上人。正低头捣衣服,眼巴前伸来只手掌,肉掌上一块淡蓝色物品,‘啊!’猝不及防的谷子吓得惊叫一声坐倒在五彩卵石上。 本非存心恶作剧,只想炫耀下新出产的轻工业品,不成想把谷子吓成这样,赶紧把人搀扶起来。“是我,谷子,大哥来看你来了。” “是哦,谷子姑娘,你那冤家总算晓得看你来了。不过请姑娘千万别介意,曹头领可是一日念叨你十次百次。姑娘晓得的,我们家的活不比农事,没有三抢农闲之分,平日里确实活计紧忙不赢。” 李氏说着话来到屋里,东张西望未见那如花似玉的二谷子,情知上当了,便挽了衣袖将谷子未及洗完的衣物拿去河边浆洗。谷子则把洗衣皂均匀分成4份,3份预备给三家村自己留1份。曹少还带来了指甲钳和磨甲刀,帮她修剪指甲,把爱人的指甲磨得白里透红分外光耀。谷子欣赏着漂亮的指甲,“大哥,指甲钳比剪刀好使,梁山产的物件好看也好用。” 泰森现身出来破坏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把空15军特战部队使用的制式可折叠便携式钢弩使用方法演示给谷子看,三棱箭簇二百米外射穿三根竹子后箭身深入第四根竹身。 “这把弩送与你狩猎用。” “林大哥礼太重,叫我受之有愧。” 谷子渔猎为生,泰森送她手弩总算投其所好,比起劳什子的瑞士手表来这次的礼物观赏性实用性兼备,天上飞的雕、地上走的兽、河里游的鱼都逃不过手弩锋芒,属吃饭的家伙。谷子十分喜爱,再三拜谢。 “小意思!”再手把手给谷子详细讲解钢弩表尺与准星的瞄准法则,难免要不小心肌肤相亲趁机揩油。 谷子扳起表尺,“望山,真是好东西!--咦!上弦不费力也不伤手呢。”谷子想弩箭力道猛烈必是强弓,本用足力气上弦,未曽想轻轻一拉到底轻松入扣,如此更伤不到大哥费好大功夫给修的指甲,不由惊喜地叫出声来。非礼节性的由衷惊叹是对送礼者莫大的赞扬,泰森打开弩臂两端的卡槽,指着几组小巧的滑轮组向谷子解释上弦省力的原因,说了一通,发觉谷子听不太懂,便想起正事来,“谷子啊,你妹子可是在老家没来?” 曹少干咳几声把泰森的话题岔开。这把弩是他央求钳工为谷子特意定制的,望山刻度不用公制沿袭的明制长度单位。“你看弩身上编号t,这个符号意思是特制,滑轮容易坏故障率高,你用时须小心仔细才好。哦,还有好东西呢。”他翻出装在铁盒里的牙膏,“这是牙膏,漱牙用的,用完了大哥这还有。青盐太贵,你可要把钱省下来置办嫁妆了。” 他今天不光为送东西来,存心来求婚的。原想让老赵帮忙给保个媒,想到新梁山新风尚不搞老法的一套。谷子是孤儿,父母之命既能省略,媒妁之言就别跟那扯淡了。 也许太直接,也许谷子还小,也许自己忙着追求理想冷落了她,事情似乎悄悄在起变化?谷子神色中有紧张、有惆怅、有难言之隐、有黯然神伤,宛如发酵中的泔水,各种的混浊聚集膨胀成谜团。谷子缓缓坐到床沿上绞着手默不作声,脸上不见分毫的羞涩。曹少开始紧张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随之压抑昏沉。 泰森见势不妙借故溜出屋子,屋子里只他们两个,曹少握住谷子的手,“说话!你不愿嫁我?” 谷子摇头。 “那就是你愿嫁我曹少为妻了!” 谷子点头又摇头,脸上却挂下两串泪珠儿。 “怪大哥来得少。家里活忙事情多,我…” 谷子摇头。 “摇头作甚么?” 谷子摇头。 曹少火了!不由分说将谷子拽到她父亲坟头前,拿袖子拂去木牌上的薄尘,‘通通通’连磕三个响头。“泰山大人在上,小婿曹少给你磕头了!令嫒杨谷菡与我相识多年,我二人情投意合。求泰山大人应允令嫒嫁于梁山曹少!” 谷子半身伏地,早已哭成个泪人儿。 曹少坐在船头,全程不曾言语,只把手往衣襟衣兜里乱摸,想去找那旱烟杆。 “别找了,来时落水里了。你他妈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哑嘴啦!”泰森抬腿一脚险些把人踹下水去。曹少被踢疼,狠狠扑过去敲泰森的脑门,两人在豌豆角上扭打成一团,惊出了几行灰白鹭,吓跑了数尾游鱼,也把潘家祥吓得把头埋在老妈怀里求抱抱,哭着喊妈:“娘,娘--”。 老妈明白儿子这是要劝架,顶着河面上吹来的清风大声说道:“儿啊,为娘不好说什么。让他殴随他打,打个头破血流打个大汗淋漓,肚子里的闷气也就消了。” 曹少恼怒李氏说话阴阳怪气,“你那儿看到我在生闷气哩!”打不过泰森,不便打女人,鼻涕虫小孩正好拿来出气。杨手揍潘家祥屁股,“再哭,再敢哭就打你手心。” 可能对于潘家祥来说裸露的手心比包着裤子的屁股更能抗揍,这臭小子号得愈发响亮。当着孩子母亲面不敢下重手打小孩,只好使出杀手锏:“再敢哭就不让你当梁山军。” 警告见效,潘家祥小声抽泣两下后止住啼哭。 李氏和丈夫曾就儿子的前途问题有过尖锐冲突。老潘一心要儿子子承父业,李氏则老观念作祟,儿子将来要读书做官起码做个吃官饭的吏。当下十分不满儿子的没出息,狠狠拧儿子屁股上的肉,“哭,继续哭。咱不稀罕当兵!” 可潘家祥偏偏忍痛不肯哭,可见这孩子想要当兵的理想十分坚硬。 平台之上,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被暮色笼罩。诗仙李白曾作词《菩萨蛮》描绘此情景: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曹少盘腿坐在大石上抽旱烟,觉两肩收紧,正是泰森和胶皮两人把他挤在中间陪着一起看暮色苍茫。胶皮伸纤纤玉指把停留在曹少眼角上越聚越大的泪珠儿沾掉,接着深深叹了口气。 “没事,有些想家了。”曹少把烟锅里的灰磕掉,收起烟杆烟袋,指着远处的云龙河,“上游直插云端,河流蜿蜒好似游龙天上来,故此得名云龙河。壮哉!美哉!我疲我倦了,躺会儿去也!” 第53章 不法狂徒 已是半夜,那帮家伙们鼾声如雷。曹少悄默声翻身下床,穿上谷子给做的鞋穿上谷子给缝的短衣,轻手轻脚提上手弩闪到门外,将门尽可能悄无声息给合上,跑到河滩边解开豌豆角的缆绳。有鬼近身,压住嗓门回头呵斥道:“你来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泰森反问。 曹少曾经是个直男,在网上在单位都是。后来有人点拨他,说他性子直容易得罪人。历经多次人事倾轧后他锐气尽失,最终变成了怀疑主义者,怀疑这怀疑那。更变成个愤青,气愤这气愤那。他骂过庄伯是老鬼,其实应该在老鬼中间加个‘色’字:老色鬼! 老色鬼眼见谷子与曹少情投意合不久就该远嫁梁山了,终于耐不住,数月前借着酒兴将谷子给玷污了,得手后见风平浪静又(中度)强奸谷子数次,中度指未遭誓死反抗,七分推三分就,比半推半就要强烈些。事实上早在谷子十三岁时就曾遭老色鬼的猥亵,拍一下摸一把之类的轻度猥亵。或能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解释谷子这种不正常情感产生的原因,曹少曾经怀疑过谷子哪来的钱用青盐漱口,青盐可是奢侈品。现在明白了,谷子在一定程度上,用现代语言定位就是情妇。 “曹少你不要用情妇这么难听的字眼污蔑谷子,既为情妇何来强奸,对吧!”泰森觉得谷子对老色鬼有那么点情感依赖,谷子对老鬼恨得不够深抗拒不够猛,毕竟对老色鬼怀有感恩之情,毕竟她小小年纪独自生活多亏老色鬼的经济援助和百般照应。 “有一点可以肯定,谷子首次遭奸污时反抗激烈,老色鬼额头上抓痕和手背上的咬痕为证。之后的几次用你的话说属于七分推三分就,为什么?谷子知道自己失身之后难入曹家门,心灰意冷了。”--“兄弟,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很惨的,特么就没见过处女。你晓得的,我有过两个上过床的女朋友,女医生、女警察,都他妈如假包换的熟女。到了明朝总以为能娶个处子了吧,嘿嘿...!不过我是真的爱谷子,无所谓,我无所谓谷子是不是处女,无所谓。” “拿着钢弩趁夜出门,你--” “嘿嘿。”曹少咧嘴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水稀物燥放火天。” “杀了老庄头,好让谷子绝了后顾之忧么?” “正是。老庄头不死球,谷子心结不开。” “特么我一猜就猜到了。”一柄匕首在泰森竖起的手掌上稳稳转了一圈后牢牢握住,耍刀花是花架子是真功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言之凿凿:“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你可想好了!你去就是谋杀重罪同案犯。” “强奸不够死罪,强奸谷子足够那老鬼死上七回八回。” 是的,他们要杀人。梁山好汉的手上怎能不沾人血! 凌晨三点。手心湿了擦,擦了又湿。不能再耽误了,护院的狗已经竖起了耳朵。 “别紧张,深呼吸。” 紧张的!第一次杀人能不紧张!下巴嘴唇在发抖,喘着粗气的曹少闭上眼睛设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脑海浮现出三亚日月湾的层层海浪、黄山上喷薄而出的旭日、爱琴海小岛上海神波塞冬的神庙、里昂塞纳河边小巧的意式浓缩咖啡、平台别墅里四机联网打星际、苏醒后第一眼里那张挂在墙上的狼皮、谷子灯下补袜子时那张美丽的脸庞,还有饭桌上喷香四溢的鲫鱼汤。 今夜,夜不黑风不高。今晚的月亮是明月,今晚的空气不流动。曹少深吸一口鲫鱼汤喷出的香味,轻轻扣动扳机,箭稳稳射出正中目标。弹起,飞出,边冲边把含在嘴里的箭搭好上弦,又一箭将三家村看门狗开了个脑洞,在它发出警报前将之报销。泰森用匕首拨开门闩,拍了下曹少的背,把匕首交与他,换他的钢弩端在手上蹲在屋脚下负责警戒。 老色鬼四仰八叉睡得正酣。曹少微微笑,轻轻掀开被子,照着泰森传授的技术动作,屏住呼吸看准心脏位置一刀捅下。左手迅疾捂住老鬼的嘴,右手再将刀扭了半圈。拔出刀,再把被子盖好盖实。老鬼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眼皮上翻露出来大片眼白。一不做二不休,再把锋刃贴近庄嫂的喉咙。 庄大嫂十几年如一日慈母般照顾着谷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家老公对谷子干下的丑事。杀了她还是放过她?掐表30秒观察,庄嫂气息均匀,眼睑不曾眨动,眼皮下眼珠左右移动正做着梦呢。不可,必须消除一切隐患,绝不可心慈手软。曹少狠狠心,咬着嘴唇手中用力,横握刀柄恶狠狠朝庄大嫂脖子上抹去。 手停半空,被泰森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扫掉脚印,跳上扁舟。看了看表,整个行动过程用了6分钟。 曹少推着桨思绪翻涌,觉得总归有些放心不下。停下划桨的手,向泰森求证道:“怎么连抽搐都不抽搐呢,总得哼一声吧?” “放心吧,老鬼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干这活蛮专业,怎么都不像个放风筝的。你他妈在部队到底干什么的?” “部队嘛,就是成天钻研杀人技的地方,看都看会了。没人教,自学还不行么。”泰森双手抱枕优哉游哉地躺着,闭上眼睛,慢吞吞说道:“你变歹毒了,刚才你是真要抹庄婶脖子啊!” “是吗,这算进步还是堕落?” 按理说杀了人应该紧张得彻夜难眠才对,何况是第一次用刀子杀人。也许紧张在杀人之前已经耗光了,曹少倒头便入了梦乡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醒过来,半躺在床上回味昨晚的事情,心说在船上泰森评价自己心狠手辣,实则是自己心理素质有了极大提高。出门看到泰森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越发坚信庄老色鬼十足该死,自己为民除害,任何心理负担都不该有。 泰森斜着眼珠子轻描淡写道:“夏洛特不烦恼。行啊你,挺精神。” “你不也一样。” 二人一起小声笑出声来,越笑越肆无忌惮。不知怎么的,曹少心头忽然生出强烈预感来,仿佛能看到自己麾下梁山军猛将如云战旗林立,预感到穿越大计一定会成功。自问为何会有此预感?预感是唯心的第六感,不需要理由。于是告诫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预感当真当真再当真,形成强大的心理暗示。此时有答案了,“我行你行梁山也行,因为我们心灵足够强大了!” 泰森白了曹少一眼,“那糟老头子该死,杀他何足挂齿,风轻云淡。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刚才是夸你没被失恋打垮。《夏洛特的烦恼》没看过吗?讲的是男欢女爱。” 曹少刹那间身上毛发竖将起来,“我警告你别动歪脑筋。谁告诉你我失恋了,爱还在,情还在,爱人不曾消失!” 如果没记错的话,州城里铁钎值200文只多不少,如果挑担子到土司城寨里叫卖还能多个三文五文,裸把的镰刀能换一斗粟米。 此信息让胶皮颇为惊喜:“价钱不错哩!一套铁犁呢?差不多要相当于普通人家全部家庭资产了么?”她来咨询农机具价格体系,问得比较详细,轻易能猜出来她想干什么。也是,卖废铁的确是桩赚钱的好买卖。 曹少大概估算下,点头称是:“差不多吧。有些穷地方,你像咸丰蛮夷司的苗族人,估计得十来户人家合用一具桦犁呢。” “我让梁山吃饱,也能让梁山吃好。”胶皮此刻已胸有成竹。 事情总有起因来由。春耕大忙的时候,梁山使用2008年最新专利产品新型双面铁制桦犁犁地,一经亮相,其耕地效果和效率让沐抚官民瞠目结舌。周边的沐抚、建始等土司用的是曲辕木犁,犁刀还只是木质包铁。梁山的地深耕三遍铁犁入库,沐抚这边六成水田还没犁完一遍。身为朝廷从五品土官的沐抚安抚使司慕容端木向来不鸟梁山的,可为这事竟然拉下老脸特意修书梁山借用桦犁。建始长官司的人也同时差人来借,最后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建始小小七品土官不敢跟老慕容争,于是索性向胶皮提出订购梁山双面铁犁。慕容端木那老不死的借用了铁犁事前事后一字不提酬谢,建始那边第三天就差人快马送来了2贯钱定金。两厢比较,一毛不拔铁公鸡老慕容引全体梁山众破防,个个对着沐抚方向隔空大骂。骂人骂不来银子,有这力气不如多干点活。待实干家钳工急事忙完要事摆平,胶皮指使他轻松推出残次品边角料做的梁山拳头产品:铁器。 时逢农历四月十八牛王节,土家人的大节庆。 这些年受湖广发达商品经济大潮的影响,施州卫牛王节过节形式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老头老太遵循传统,把自家的牛喂饱吃好刷洗干净牵到祠堂或是谷场,参赛牛选手到齐,选美大赛正式开始,牛王节进入经典时刻。而年轻人已不太愿意陪着老一辈品味乏味的经典,他们更愿意开歌会赶场,上半日齐聚州城南门外歌以会友(异性朋友),下半日勾搭成双的就进城逛街。你想,给新交的女票买东西出手能不爽快么。百姓及商家在牛王佳节那天蜂拥而至,把自家的土特产和货品拿来卖。久而久之,施州城牛王节集市规模越来越大,等附近州县都来凑热闹时牛王节赶集有了个响亮的名字--施州大赶场。 从参展单位、商品档次、展会布置等各方面来看,大名鼎鼎的所谓施州赶场其场面仿佛儿时记忆中十八线小县城里的展销会,只不过缺少了高音喇叭、彩票销售、温州纸皮鞋这三样标志性事物。梁山今年首次申报参展,为此还向施州卫军管衙门交纳了10文钱的摊位费。穿越众对此次参展十分重视,要借此良机为梁山铁器做个宣传。原本想拉面横幅的,红绸价钱太贵,红纸也不便宜,况且纸糊的东西总不太吉利,最后决定省下这笔广告费。 吸取了味精失败的教训,曹少对制定梁山铁作价格体系尤其审慎。先将附近土汉村寨铁器价格信息进行收罗整理,从赵寿吉处打探到施州铁制用具大多采用荆楚自产的生熟铁块打造。明朝人民都知道,时铁器‘以闽铁为上,广铁次之,楚铁止可作锄’。正所谓17世纪两湖的铁,80年代温州的鞋。内部掌握对外出售的铁器用料下乘,用的是军重品淘汰下来的残次料,横向比较起来不论是最好的广东生铁还是最好的福建熟铁都没法和梁山产的钢铁比,完全不在一个层面。没错,就是钢铁。经曹少提议集体表决,梁山钢铁器具采用低价倾销占领市场策略。 第54章 牛王节展销会 钳工和曹少指挥阚老三把各色参展品入筐装担启程进城。钳工这回亲自出马,一来亲自比较自家新产品与大明行货的优劣,二来也想和女票一起走走看看古城风貌。苦于胶皮正在做的实验需要连续记录数据,不肯跟着去凑热闹。钳工向曹少讨计策,曹少只教了一句话便让胶皮丢下手头繁重的工作反拉着钳工踊跃前往。 哪句话?--“都传开了,今年的施州赶场巴适得板嗦。有武昌来的李记商行铺货20大类1100样南北货和南洋、西洋进口商品,可以淘到宝哩。” 南门外男女对唱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随着各色男女越聚越多,夷水沿岸数里变成个露天练歌房,各色曲调与各段唱词互相混杂,根本闹不清楚谁对着谁唱谁又在回应谁抛来的绣球。这个就算群交了,搞不好要乱点鸳鸯谱!曹少心存妒忌,心里说着怪话,他目睹着青年男女喜气洋洋地对歌,目睹着钳工胶皮手牵着手的幸福,谷子的身形笑貌就从他脑子里飘出来荡漾在眼前。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穿过美色与歌的海洋来到城门口却被拦住不让进,守门的军士说守备官有令,为尊重少数民族习俗、促进民族团结,自即日起赶场商贾自城北玄武门入城。 我靠!从北门进!那要绕城半圈走的还都是上坡路。 钳工卸下肩上的扁担挑子,向挡道的大兵行礼求情:“军爷,你看我等摸黑启程,挑着重物从梁山而来。长路无轻担,实在走不动啦。就让我等进去,军爷你菩萨心肠。” “晓得你等是宋遗,又待怎地?你家义兄区区一个百户官又不是甚么通天的人物,今日你若千户郎舅我便放你入城。”军汉不吃这套,继续喷道:“这时候嫌担子重,为何不少挑些。此时嫌重,等下挣来银钱看你嫌不嫌重。似你这等爱财如命的走卒贩夫怎不被担子压死了。” 这位刻薄恶毒,对买卖人有严重的歧视和敌意。胶皮拉钳工的手,示意不必多说,这道鬼门关不可能过得去了。几人只得挑担上肩参观古代城垣。 进入城里时间还早,街市上人不多,李记千货公司的摊位也空着。找到自家的摊位后箩筐落地,钳工让胶皮躲远点不必抛头露面来练摊,自己坐在扁担上,将怀里的槟榔丢进嘴里大肆咀嚼。他受不了旱烟的呛味,宁可嚼槟榔。胶皮硬生生将槟榔从钳工嘴里抠出来,“不许吃,吃得牙齿都黑了。槟榔是牙齿杀手,吃不得的。” 农村娃胶皮打小做惯农活的,赤脚踩廨肥等事迹并不感人,对她而言只是回归本真重操旧业。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沪郊小镇顽固传习着中国传统美德,她不识字的老娘在她虚岁三岁起向她口述《神童诗》的精华部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后来,胶皮有了性别意识。妈妈老师再去找她的老师,一个90高龄的前清秀才帮忙圆场。这位与时俱进的遗老给加了句:‘时代新风尚,男女都一样’。在这个封闭的传统的鲁镇似的小镇上重农抑商思想很有市场,种田人看不起不好好种地在街上摆个小摊卖大饼油条收入颇丰者,管这些人叫二流子。二流子,顾名思义:二流者,下等人也。这就是当年的农村,当年的中国是个大农村。这就是现在的施州,现在的施州是个大农村。从当年到现在,从小镇到施州,胶皮不觉陌生,还颇能勾起些童年记忆。 女同志脸皮薄,这沿街叫卖的事还是不要参与了。好歹高知出身,做当街叫卖的小商小贩多丢人。钳工坚持让胶皮不用管摊子的事,前头右拐有个紫竹庵,紫竹庵里肯定有厕所而且尼姑庵里的厕所肯定干净!他能把胶皮追到手,不光是女方别无选择,对女方体贴入微也是个重大因素。 这几个围上来寻衅滋事的应该是卖自家山货的山民,穿着看不上眼的破衣烂衫,说着入不得耳的乡间土话。阚老三挺起胸膛与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对方嗓门变小,手上动作变大,刁民吵架吵不过阚老三改口角为角力。阚老三玩推手推不过他们,被三推两搡速速败下阵来。 “这些人气势汹汹的为哪个,你踩到他们脚啦。” “乡巴佬说这个摊位是他们的,要我们让开。” “这个摊位花钱买的。我们有衙门开的字据,你让他们看看不就行了。” “项头领,他们也有此处摊位的官印字据。” 乌龙了!相信这场一女二嫁事件纯属政府部门工作差错。曹少以他在机关单位多年的工作经验预判,衙门处理此类事件的方法就一个拖字诀。两家现在去衙门裁决,等裁决下来,盖的应该是我大清的图章了。 那就私了喽! 川人尽显川军团王铭章死战藤县的男儿本色,揪住一人的衣领子骂道:“你娃小瘦子湖北佬敢跟我四川滴叫板,格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川军团表现英勇,自己若做了缩头乌龟上海人的脸往哪里放。曹少也揪住一人衣襟,尽显黑社会组织气焰,“侬爷叔虹镇老街呃,侬赤佬敢来抢吾呃场子。”砸场子的朋友听不懂人话,没把赫赫有名的虹镇老街放眼里,手起拳落。稍后曹少两眼便看见了黝黑的天穹中繁星点点,吃不住疼,抚脸蹲下大叫:“阿力,凶!”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竹筐里有的是各种尺寸的菜刀,钳工挑了把最大号的屠夫专用斩骨刀。半部敌人被钢刀吓倒,半部慑于阿力尖锐的獠牙,一起叫骂着落荒而逃。这时,阚老三不晓得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大惊小怪道:“曹头领,你鼻子流血了。” 酣畅淋漓的胜利带来了好心情,洒热血换来的好市口带来了绝佳的人气。浸透胶皮心血和期待的味精走精品路线铩羽而归,废钢做的犁刀、锄头等农具以及铁锅、菜刀等生活用具被识货的消费者一抢而空。 打烊收摊! 三人围坐一堆清理账目,大庭广众之下迫不及待地数起钱来,12样铁作共卖了4贯又360文。诸多的摊子老板羡慕嫉妒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让三个人的洋洋得意升华成一览众山小的万丈豪情。没想到啊没想到,实体制造业利润厚的很呐!他们一不矜持二不掩饰,不时发出得意的欢笑! 小家子气的走卒摊贩们、不怀好意的大店老板们,你们怎会知道那三个人算的不是钱,算的是希望和未来。 让阚老三先回去报个喜讯,让家里连夜再整理些铁作器物准备明天的买卖。这小子担心自己路上落单被方才打跑的刁民给劫道报复,踌躇着提出申请,想带上阿力当保镖。你阚老三胆小怕事的品格正是经理人所要具备的特质,理应纵容。曹少痛快答应让他牵着阿力走人。再分出整2贯钱给到钳工,笑呵呵道:“武昌来的摊位有好东西,给她买些上好的生丝衣料。” 钳工一把接过装满铜钱的布包,被台风般侵袭而来的慷慨和善解人意感动得要哭,“这钱毕竟是公款,合适吗?” 曹少瞪眼口吐川音:“要得。老子我财政部长,咋个用钱老子说了算!” 正在演绎感人场面,前边的人群犹如被舰首劈开的水浪分开两边,几个兵哥哥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将铁链子往三人头上套去。钳工身上装了钱的布包也被扯走没收,于是捉急,稍有反抗即被当兵的一刀鞘顶在肚子上,疼得整个人弓成个虾球。 施州卫这个地方治理体系天下独一家。 话说西边的云贵川也有羁縻区,土官中有文官也有武官。文官中大名鼎鼎者诸如贵州遵义苗疆杨应龙,系万历三大征之播州之役的大反派。他袭播州宣慰司时是个文官,后来因军功才当上了都指挥使加封骠骑将军。武官中鼎鼎大名者诸如梁山的邻居石柱宣慰使,大明朝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中唯一一位有正式编制的女将军秦良玉。只有施州卫羁縻政策下大大小小的土司一律授武职官衔,你像沐抚的慕容老抠,人家官拜军分区司令员。施州卫是军卫一体治理,简单理解就是实行军管,衙门就是卫指挥使司令部。 卫指挥使是流官,三五年就要换地方的,再说施州这个穷地方捞不到什么油水,当官的巴不得快走早走。所谓客不修店、官不修衙,破破烂烂的卫所大院恰为绝好的形象工程,的确能给老百姓留下好印象。州城衙门是洪武年时在前元羁縻施南土司官署原址基础上改建而成。跨过半米高的大门门槛,两侧张开的八字墙挡住去路,罪犯不清楚要从哪边走,犹豫中脚步稍稍慢了,被颈上的锁链拉紧了从八字墙的右侧牵着走进甬道。甬道正中立一块半人高的石碑,刻‘公生明’三字,石碑背面也有字“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绕过石碑,正前方就是官署大堂。石碑阳面的‘公生明’是写给百姓看的,让老百姓对官府的公正长信心。阴面的戒训是给官老爷看的,让干部们时刻提醒自己心里面要装着人民群众。钳工很想认识这官署的建筑设计师,小小点睛之笔就能让一座建筑把功能性和人文主义圆满融合。“我说…”他要把自己的这一人文发现与女友共享,发现自己的亲爱身抖如筛糠,这才想起来当下正身披枷锁沦为囚犯。 钳工同志,千万角色代入啊。入戏,请入戏噻! 官署正厅东西两边各有兵器架,插着五花八门的长柄兵器,共十八般。南北进深较浅,北面墙上的壁画斑驳剥落,三三两两残留着几处红蓝壁画残片。军警们在大厅屋檐下的大长石条前停住脚步,入了戏的钳工遵照古装电视剧中县官老爷升堂审案的画面不假思索跨过大石头向屋子里面走去。腿才跨过去,‘擦啦啦’脖子被链条勒住往后猛扯,生生摔了个屁股墩,尾巴骨差点不保。 这纯粹是不负责任的电视剧编剧和导演乱编乱导把他给害了,谁告诉你嫌犯有资格和县老爷同处一室的!去,外面跪着去。屋檐下大堂栅栏门外的这块长方形大石头叫做跪石,跪石上4个膝印赫然凹陷如同少林寺练功房里的脚印,正是历史悠久的见证。 为何只我项一多一人遭中,你曹少及时止步逃过一劫?啊—你小子之前蝴蝶科技当外勤时是不是已经吃过亏刷过经验值了? 那倒没有。见识,啥叫见识?看过见过有过认知。那还是在吴桥,进吴桥县衙看热闹,见过县太爷升堂审案。“告诉你钳工,进到衙门得机灵点,跟过马路似的一看二停三通过。” “跪下!”军警再次厉声呵斥。 他们是梁山好汉,好汉不能吃眼前亏。以当下情形,若不肯屈膝必遭杀威棒伺候。三个男女好汉互相看了看,只得服从指挥乖乖跪下。此刻旧社会重男轻女的陋习得以验证,钳工和曹少才有资格并排跪在跪石上,胶皮身为女流之辈只能排在他们屁股后面跪在台阶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谢无数前辈们的艰苦付出,跪石上的跪痕凹印尺寸体贴,如同护膝般让膝盖感觉舒适,这真是:跪痕舒不舒服,只有膝盖知道。 就这么跪着等升堂,等了良久不见老爷出来拍惊堂木。捉拿他们的4个军汉走了2个,留下的2个也不再凶相毕露,坐台阶上轮流抽一杆旱烟,说话聊天。 形势有所缓和,钳工才敢小声说话:“跟电视里不一样啊。堂上挂的匾额写的是天地正气不是明镜高悬,县衙大堂好像寒酸了点,怎么没有叉着棍子的三班衙役。” 石头毕竟生硬,跪久了膝盖仍是疼。曹少偷偷把垂下的衣角塞到膝盖下面垫舒服了,于是有好心情给理科生上文史课:“呆子听好了。咱们这儿全称叫做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算少数民族高度自治区,洪武年里施州土官经常性造反,导致到现在还是重点维稳地区实行军管。此地不是什么县衙,你就当做是州府衙门好了。你说的那棍子叫做水火棍,三班衙役可不是指衙役三班倒,是讲站班、捕班、壮班。在堂上叉水火棍站着的是站班皂隶,什么叫皂隶哩,讲这些人穿黑色工作服,就是法庭上的法警。边上抓我们的那俩大兵叫做捕班快手简称捕快,负责抓人的刑警。壮班就是巡警、交警、狱警、刽子手就是执行枪决的武警,武警也是壮班。此,叫做三班衙役。” “武松武都头算武警,应当是壮班。” “孺子可教也。武二郎他就是壮班衙役。” 胶皮低声提醒:“别说话了,有人来了。” 第55章 牢狱之灾 从大堂后门出来个穿长衫的走到他们跟前,眯着眼睛看人,审视片刻,把挂在胸前那副镜片略微发黄的眼镜拿起来,翻开镜腿,把眼镜架上鼻梁。明朝眼镜造型相当时尚,腿是直的没有弯钩,两个镜腿卡在额头两侧。时尚是时尚了,实用性就差了。戴上这款眼镜可静不可动,戴着打篮球踢足球就别想了。 戴上眼镜就看得清楚,不必跟犯人太过靠近。长衫稍稍退后半步,目光透过眼镜片盯着案犯不动,一手从袖口里掏出小梳子打理起那撮极具外貌特征的小翘胡须来。翘胡子凹完造型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堂下跪着的犯人可是梁山宋遗?” “你猜呢!”钳工心里不爽:打架斗殴又没伤到人,最多是个治安处罚。再说还没判决呢就成犯人了?当我三岁小孩,分明是欺负我们外来户! 如此嚣张的案犯并不多见,翘胡子却不生气,笑吟吟道:“必定是梁山宋人了,居明土不守明律,你等前朝遗民而非法外之人,不法狂徒可知罪!” 钳工睁圆无辜的眼睛抗辩道:“是那些人先出手伤人,老子何罪之有。你别告诉我做买卖也犯法?” 日头西落,兵丁们也要下班了,三人被赶进与猪圈一墙之隔的班房里。男女分牢,钳工和曹少住双人标准间,胶皮住了个单间。似乎施州卫社会治安良好,三人都不曾有狱友结交。 “三弟四弟,醒醒,起床哉。” 月亮尚自留恋,太阳已来赶场,日月同辉之时潇洒和老赵笑嘻嘻地出现在牢门外。背后站着胶皮,一手捏一张明显出锅已久而软塌塌的油饼子,一手端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等等,胶皮你咋自己吃上喝上了,还以为是给你哥送早饭来了。 老赵拱拱手,咧嘴笑道:“我施州卫的牢饭尚可口否?” 这一夜别说牢饭连口水都没得喝,大明朝的牢饭口味如何还真不知道! 出了大牢,老赵掏钱请哥几个过早,找了家利川人开的点心铺,豆皮、油香、烧饼、炸酱面、糯米粑粑每样来两份敞开了吃。先填饱肚子,有话吃饱喝足了再说。 曹少连续打了几个饱嗝,把筷子一扔,看看左右周围,铁青着脸说道:“大哥,这里讲话方便?” 饭馆里还能讲话不方便么!有话但说无妨,有屁敞开了放。 “我们全须全尾地在这吃吃喝喝,这是取保候审还是无罪释放?” 当下里还没‘取保候审’这词,老赵不甚了了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努努嘴让提早一步出狱的胶皮代为答复。 “无罪释放。” “妹子,我们好端端无缘无故地被套上铁链子逮进衙门,又白平无故在大牢里过上一夜,你内心真就毫无波澜了!?” 老赵乐呵呵插嘴道:“首尝我大明班房的滋味,亦人生一乐子嘛。” 钳工隔着衣服朝着自己肚子猛拍一掌,感觉似乎把身上的跳蚤一击必杀了,然后撩开衣服给老赵过目,请他看一看自己肚子上的累累爪痕。“班房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和曹少痒得一夜没睡,就着月亮光互相帮忙挠痒痒帮捉臭虫打跳蚤。既然不曾犯法,好歹衙门也给打个招呼道个歉吧。” “公门向你道歉!?三弟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犯法!当然犯法了!我朝严禁私贩铁器,违者重办。” 老赵说话似惊雷,屋子里的食客可都听了个清楚,于是纷纷作证军爷所言是实。钳工这才悟了,原来三人被抓并不为街头斗殴之事而是犯了私贩铁器的重罪。幸亏赵大哥地面上兜得转,不然三个人莫名其妙就要吃官司了。不过他有一事不明:州城里的杂货铺也有卖菜刀剪刀的,这个怎么说。难道有特许经营许可证。 老赵招招手,让项、曹二人把耳朵凑近过来,压低嗓门对钳工说道:“书蠹子,你挑12把大铁器在集市去大肆叫卖当然不成,太张扬!你想,若被反贼买去回炉打制兵器,这么多眼睛看见了,真到有一天上头责问下来同僚们也不好回话。” 老赵出面把事情摆平,必须把难度扩大化才好显出他的本事来才更能体现出他地头蛇的神通广大。怎么说?被没收的钱按例要充公入库的,经赵寿吉的运作变成打点费。州府翘胡子文书很给面子,只肯收4贯整数,归还360钱算作和梁山的见面礼。承老赵的人情,你好意思要回这360钱?于是老赵用这笔钱谢了抓他们的军汉。 信他个鬼!得了便宜还卖乖。曹少心知肚明,暗自把赵寿吉骂上十七八遍。这老王八蛋没趁机赚上一笔他曹少改姓赵! 照顾到义弟义妹坐牢辛苦,老赵还准备了两辆鸡公车,让三人坐上车,遣杂役推车回家。老赵骑马,潇洒骑头健骡,五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把家还。不,往桅杆屯去。 曹少舒舒服服躺在车架上,手枕头,脚翘起,望蓝天,暗思衬:有意思。老子杀了人逍遥法外,摆个地摊却被拿了。不来不知道,明朝真奇妙。心念一动,向老赵再度挑起自己心中的不爽:“衙门里那眼镜大叔,咱翘胡子恩人叫啥名字,咱得专程登门道谢去。” 老赵一本正经规劝道:“此人名唤文三才。此事不宜张扬,你去但有不妥。凡事有你老哥哥在,我自会疏通打点。” 就别去看那对义兄义弟阴阳怪气了,直接挑明事情真相。 事情是这样的。昨日中午千户喝多了,在情妇的床上烂醉如泥,衙门派人遍寻不着他。翘胡子文三才是文书,平日与赵寿吉交好,兄弟的兄弟自然也是兄弟,属于未曾谋面的同一个小圈子里的人。梁山宋人卓然不群容易辨认,昨天下午确认了钳工他们身份后文三才没有当面说穿,职权范围内按民事斗殴处理。警告那几个原告先出手打人,还把人给打出了血,贼喊捉贼情节恶劣。原告害怕了,孝敬了一堆山货后千恩万谢跑路。再给了那几个当事军汉仨瓜俩枣打发他们闭嘴。一番动作下来,三人所犯之事无需做笔录,本教育两句就可以放人了。但是放了人文三才一番机智算白费了,于是安排三人免费体验明朝监狱,暗里差人通知桅杆屯。老赵赶过来一则领人二则与之商议如何处理收缴款。两人一致同意让梁山花钱买个教训,4贯钱,翘胡子得3贯,老赵拿1贯。可怜千户一无所知一分未得。此处要赞翘胡子文三才欺上瞒下的手段了得。而赵寿吉跑一趟轻松得1贯钱的好处,坑兄弟得来的钱不用于他个人花销,全部用于招兵买马。当然,马是买不起的,忽悠个把营养不良的流民来桅杆屯充军不成问题。 来到桅杆屯见了老赵的新兵后,众人不客气实话实说了,评论赵寿吉这芝麻官不当也罢,因为军屯新补充来的生力军应该在公共汽车老弱病残孕专座上受特别照顾。几十个新兵里绝大部分是被发配充军的犯官及其男性家属,这些人过惯养尊处优的官宦人家生活,身材细手细脚、说话细声细气,摔破个碗也会吓破胆的主哪里有半分兵样。而那些随军的军余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缠着小脚的老少女眷,走步路尚不利索岂能指望她们下地干活。 曹少看了直摇头,“老哥哥,你命够苦的,怎地混得比我还惨哈!官员充军,看出啥问题来了吧?” 赵寿吉听到这话立刻化身祥林嫂,又好似父母灵位位前喋喋不休的李氏,两爪抓住兄弟的手臂唠叨个没完:“朝廷二百万大军真实能打的不过九边十万人马,其余皆似桅杆屯,不然,尚远不如我昔日之桅杆屯!你看这些羊脚粗细的麻杆兵,兵不能战还不是举目纲张的大事,四弟试想,这些戴罪之人被贬官发配焉能不记恨朝廷,战事一起谁肯舍命死战,这才是要命的事。” 此话有理。除非被陷害的忠良,无论是政治犯还是经济犯,他们被镇压了成为现行政权的对立面。充军当了兵,顺风顺水时还能呐喊助威虚张声势,打了败仗时逃命最快的就这帮人。两边僵持不下时,只要他们丢下武器跑路再喊一声‘前头败了,大家伙快逃命啊’,绝对动摇军心造成溃败。 穿越众了解了太多明军中的败类不战而退而导致整个阵营崩溃的战例,这不是想象更非杞人忧天。不晓得明朝乃至宋朝皇帝和重臣们怎么想的,知道军权比天大,却不知道纯洁军队的重要性。你把犯人充军摆明了告诉百姓军队是藏污纳垢之地,军人鸟也不是。由渣滓烂仔、犯官罪犯组成的部队能打个屁的仗!总而言之,明军士兵人员构成太烂社会地位太低。 一支善战的部队首先要培养起战士的荣誉感,匹配以较高的社会地位、较高的福利待遇,必须得到全社会的尊重。从军不是耻辱而是无上光荣,部队里的战士应当是村里最棒的小伙子、姑娘心中最想嫁的高富帅。明军装备比后金军好太多还是连吃败仗,可见说到底还是定体问。 老赵唉声叹气道:“不怕兄弟们笑话,老哥哥我也曾胸怀壮志,怀揣抱负,想着照戚爷爷传下的衣钵把桅杆屯打造成装备先进死战不退的强军。现在不敢痴心妄想喽!我只催着你们梁山军成军,这桩事情我敢想敢做。” 老王八蛋就这点本事,嘴皮子灿烂无比,马屁不拍则已要拍就能直指g点。 那人五十开外的年纪,稀疏胡须面容消瘦,破旧军装遮不住从头到脚的傲气威仪,一看便知是当过大老爷的。此人生输家如牢中之兽般被人嬉笑着指指点点,倍感人格受到侮辱,于是昂首怒目以对。 “瞪,还瞪,瞪你妈个头,身陷囹圄还敢头铁。”曹少伸出指头点着人骂。 “呸---”他朝地上啐口水,中气不足力道太小,大半口唾沫倒留在自己胡子上,于是慌忙举起袖子擦拭,如此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老赵挥马鞭赏了他几鞭子:“要申冤便告御状去,在屯里须得勤勉老实方可少吃鞭子。” “小人得志!” 人家分明是六万八旗军中杀了个二进二出的英雄好汉,你骂他是小人,嘴欠找抽。老赵恼了,令于祥去把马鞭沾上粪水,要把他剥了衣服抽一顿。 潇洒拦下老赵,“此人所犯何事?” “要说此人甚有骨气。原浙江省治衢州同知,因不满朝廷衢州、处州、温州三地改稻为桑策,纵人毁坏桑苗误了江南织造发往弗朗机的丝绸,得罪了东林党,故被革职查办。” 年过四十要为自己的长相负责,潇洒相信一个人的经历、脾气、心态会影响到长相,好人长好人的脸。老头国字方脸嶙峋风骨,是为好人清流。“他叫什么?” “叫,叫什么来的…”老赵拍着脑袋想不起来,“于祥,这糟老头叫啥?” “回百户兄,胡灯字鹤峰,鹤峰两字与施州鹤峰一般无二,乃是嘉靖朝兵部尚书胡宗宪后人。 ” 第56章 俩奇葩 “娘格起来,无怪乎充军此地,此人与施州大大有缘,哈哈。”曹少吐吐舌头,把哥几个叫拢来悄声说道:“乖乖拢滴东,韭菜炒大葱。胡宗宪支系后人,得好生照应着,日后要返回21世纪也好向胡哥表表功。” 世上经常上演一厢情愿的闹剧。心高气傲的胡鹤峰用冷屁股对穿越众热脸。潇洒作揖、钳工拱手、曹少赔笑、胶皮莞尔,几个人上前几步要握手,统统被拒。 久仰?素昧平生何来久仰? 热情谄媚换来横眉冷对,几个人笑得挺难看。赵寿吉亦气恼兄弟们失了面子,想今日不加惩戒日后难以管束,飞起一脚把胡灯踢翻在地,恶狠狠照胡灯一顿抽,直把老头儿打得哭爹叫娘。在呼唤考妣保护时兼有愤而反击:“士可杀不可辱!我胡鹤峰尚且不惧东林暴虐,安能屈于你等山野粗人。” “死鸭子嘴硬!”老赵手上运力虚空挥舞,打出几声颇具震慑的破风鞭来。胡灯的老伴儿子媳妇一干人闻讯跑来,跪在老赵跟前代为求饶。胡灯小儿媳颇有姿色,此刻泪水涟涟,盈盈般款款间让人心存怜花意。老赵很愿意听从美人劝,趁势将手中鞭子停了下来。不曾想胡灯甚是硬气,如革命烈士般高呼:“莫跪!胡家子孙跪天子跪祖宗不可向丘八下跪。起来,都起来。” 奶奶滴!骂老子丘八,没老子这些丘八浴血沙场哪来的这太平盛世。老赵气得啊呼啊呼地,手中鞭子却收敛锋芒插腰为安。 曹少走到老赵身边,给他比出大拇指,“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他本意赞老赵虚张声势替自己人出气,怎奈他赵寿吉粗人一个愣是不识曹操,“贤弟文绉绉诗兴大发,魏武却是哪朝哪代人?” 胡灯自诩饱读诗书,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无所不通,适才佳句未曾耳闻只当曹少所作。此词牌引经据典气势磅礴属上乘之作,文人脾性既出,身上疼痛忘个干净:“妙哉高论妙哉高论,斗胆敢请先生诵读全篇。” 撅倒!明朝文人竟这副德行。曹少只会那一句,正在想呢,却听潇洒朗诵开来:“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年年都见有怪人,今年怪人特别强。胡灯竟自闭目聆听,听到绝妙处便合掌称妙,待诵完篇才睁开眼来,“妙,妙。扣时局抒心志,可谓曹孟德《观沧海》姊妹之作,不输曹公,通篇不在其下也。”--“敢问秦皇岛是虚借或实指?” “呃,这个…”潇洒琢磨着现时当下秦皇岛应当还没挂牌独立,“虚指,虚指。” “请教先生大名。”胡灯长揖不起。 赵寿吉发威鞭笞胡灯颇有小人得志、武人翻身的恶趣味,此时见胡灯90度折腰,十分高兴潇洒替他长了脸面,恶气消去大半,抢先答道:“记住喽,这我家贤弟柴子进。” 在桅杆屯闹腾一天,吃过军屯的大锅饭,穿越众打起火把往梁山赶。距平台尚有三五里地,阚老大等人已候在路上焦急等待着。众人皆欣慰:小的们还算有孝心。 阚老大他们是钳工收的小弟,他脸上有光,心里稍有骄傲言语里就表现出来,“阚老大能打,阚老二会种地,阚老三会做买卖。那个胡灯一脸书呆子相,他做不了吴用。” “你把酸儒和精英混淆起来好比把王八与玳瑁混为一谈。这个胡鹤峰敢跟东林党对着干,说明他在浙江根基很深。明朝文官但凡能上位的哪个不是人精。再者,多个朋友多条路。” 想必也是,反对改稻为桑是假打击异己是真,心高气傲的胡灯身在浙江却不投靠东林党,于是乎被比他更精的人精一脚踩到底! 别墅二楼胶皮房间实行人走上锁制度,闺房成为重地的原因是她床铺下藏了一大一小两个上了锁的藤编箱子。财务总监曹少在出纳员胶皮出示的领取单上签下名字,然后接过钥匙开锁小箱子,两人再一左一右拎起箱子战战兢兢下楼来哆哆嗦嗦交接给阚纯商。 不大的房间里穿越众全体都有。曹少正脸对阚纯商委以重任:“里头共300两银子,咱梁山全部家当可都在你手里了。去了武昌要把东来顺办红火把佛手味精推广出去。” 阚纯商看看周围人审慎而焦虑的脸,两腿一弯跪下赌咒发誓:“小的定当恪尽职守,虽九死不可报众头领恩情之万一。” “嗯嗯,我可告诉你,你大哥二哥可都在梁山哦。你若…” 潇洒拦下曹少的口无遮拦将阚纯商一行3人送下鲤鱼背,看着人走远,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二人互相翻个白眼。最后还是曹少给出个定心丸给潇洒吃,“别疑神疑鬼了。阚老三这人我知道,他有贼心没贼胆,应该不会出事。” 原房产商泰森似乎厌倦了生意经,不愿意再搅和商贾事,他要做回自己感兴趣的事业。胶皮和钳工对经商挣钱热情不高,他们只管抓生产搞科研。奔赴武昌冒用东来顺和佛手招牌这事是潇洒和曹少商量后决定,潇洒认可阚纯商的能力,正因为阚老三能力太强,山高皇帝远恐日后驾驭不住。曹少是穷怕了,急于要甩掉梁山一穷二白的落后面貌,劝潇洒要学曹操的唯才是举。试想下,梁山草创阶段拿什么吸引德才兼备的能人高手?他们凭什么要跟着你混? 中国传统文化中没有‘自信’二字,自信是在近代才出现的新词。中国传统文化不讲自信,这个东西稍稍驾驭不好就会出格变味。但家底已经双手奉出,事到如今只能迷信下自信了,自信放飞的小喽啰不敢造次。 泰森在厕所里大喊大叫,“草纸没了,拿几张草纸过来。” 除泰森和胶皮以外的其他人如今都习惯了拉粑粑在野外就地解决,一来入乡随俗二来尽最大可能肥沃土壤。胶皮作为女性情有可原,可你泰森一大老爷们总是进屋上大号是不是太讲究太矫情。好吧,就你是上等人就你是文明人,行了吧! “钳工你磨蹭什么呢,快给我拿草纸来,蹲坑蹲久了要得痔疮。” 没在第一时间伸出援手是因为钳工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个问题,一个和上大号相关的陈年疑惑、一个经年未曾得到答案的陈年疑惑:为啥只有人类需要擦屁股?具体来讲,你泰森为何便后需要草纸擦屁股? 泰森自然要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不擦屁股提上裤子出来锤人。“这还要问?你他娘的是个人就要便后擦屁股洗手。” “答非所问。你说的是社会规范行为习惯,我问的是导致此行为习惯的内生原因。” “前有胡鹤峰,后有你项一多,俩奇葩!”好吧,看样子不回答甚至回答不好,这书呆子就要跟你这儿耗着。泰森受制于人,被逼无奈组织起语言作答。他认为简单来说有两个原因: 1、羞耻感与礼仪。人都不喜闻臭味,假设我裤子上沾着一坨屎和你钳工一同呆在屋里你啥感受?动物在这方面没那么多讲究,而有些动物的粪便不仅不臭还有特殊气味。嗯…比如猫屎咖啡。 2、直立的代价。大部分动物不是直立行走,所以菊花和屁股基本在一个平面或者只凹进去一丢丢。但人是直立行走,腿部肌肉发达臀大肌更发达,后果就是菊花会被两瓣臀大肌俗称屁股的东西包裹起来。而菊花褶皱多且凹得深和便便接触面积更大也就沾得更多。 所托非人。钳工认为自己问错了对象,原因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不过那家伙也就这水平了。摘了把阔叶类草本植物揉成团扔到泰森怀里。“这草,不是草纸。” “只有这个,爱用不用。此为纯天然品,经我们反复实践证明其纤维韧性好抗拉强度大,为目前厕纸最好的平替。” 晚饭时间,大伙儿齐聚一堂等着吃饭。泰森用叶子擦的屁股,一直感觉那里很不舒服,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污言秽语出口成脏,顺便大骂钳工是个变态。 不变态,这怎么能是变态,这是科学家应该具备的求知欲在作祟。这个问题是身为生化专业科学家胶皮的专业研究领域,她首先肯定了泰森总结的两点完全正确,然后向钳工以及在座全体人员做了个全面分析总结,具体如下: “具体如下个头啊,吃饭说这些。”曹少骂道:“在饭桌上谈论拉屎,你科学家真不是一般人。” 这不还没开始吃呢!胶皮不予理会,继续发言:“除了泰森列举的两个因素之外,还有以下具体原因。有需要的童鞋可以自行记笔记,因为该知识点没有电子或纸质文档发到你们手里。” 3、动物也会擦屁股,只是你没有观察到罢了。你可以问下阿力,问他会不会舔屁屁来。没错,猫猫狗狗常有舔屁屁的清洁行为,其他很多动物在便后也会采取坐地上蹭等方式来清洁。 4、人和动物菊花的位置不同。你可以观察一下,比方说马,马在排便时直肠末端会翻出来一节拉完后又会缩回去,所以不会沾在菊花周边,但人类没这个功能,除非生痔疮… 5、食物来源和吸收率的问题。动物获取食物比较困难,会最大程度吸收食物里的能量,一般来说动物粪便含水量较少也就是比较干,没有人粪那么油和湿,不像人粪那么粘,所以屁股上沾得也少。这里多说一句:如果人一次性吃了很多油腻的食物,第二天这些无法吸收的油脂会随粪便排出体外。 6、健康问题。说白了就是人穿裤子动物不穿。如果菊花一直晾在外面便便一会儿就风干了,结痂自己掉下来,晒晒太阳还能杀菌。但人总不能成天啥事不干整天撅着晒屁股。加上要穿裤子,菊部可就成了个阴暗、高温、高湿的天然细菌培养皿,粪便中的各种细菌在此优渥环境中疯狂生长!各种炎症、痔疮还不得可劲造,万一有个小伤口,化脓、败血症就都来了。虽然没有证据,但坚信人类历史上一定有因为不擦屁股导致死亡的案例! 最重要的一点,种族天赋!人类发明了智能冲洗马桶来擦屁屁,但有些动物亿万年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排完便后自带冲洗效果根本不需要擦,比人类先进一亿年!没错,这种生物就是鱼类,包括水生哺乳动物诸如江豚、海豚、鲸鱼等。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泰森一字不漏听了下来,就感觉人必须要有高知科学家的亲戚朋友,如此可以在饭前便后的闲聊中增广贤文自我提升。可是,理论代替不了实践,草代替不了草纸,擦屁股问题必须解决。 钳工认为泰森的求助简直异想天开。智能提也别提,单单实现冲洗马桶的制造就要涉及电力建设、管线铺设、微型马达制造、橡胶成形等一系列工业难题,铺开来简直就是相对完整的工业产业链。做出非智能冲洗马桶在现阶段纯粹是痴心妄想。 泰森相当理解和维护钳工,一张草纸能解决的事情没那么复杂。“曹少,草纸没了,多买些屯着。” “家里四十几张嘴,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钱,居家过日子你道容易啊?习惯就好。跟你讲,草纸可不便宜,一刀比400目砂纸还粗的都得15个铜板。” “狗屁!41张嘴不假,那41张嘴下面还有82只勤劳的手。” “打个比方,你少扣字眼。” “比抠屁股强!”用树叶擦屁股简直斯文扫地,发展下去要学习印度人左手揩屁股了。 “你变出钱来,我这就去买。” “我早说了而且不止说过三万遍,哪朝哪代军火最赚钱,可你们都不听我的啊!” 第57章 生意经 是金子走到哪里都能发光,是人才任何时候都会冒尖。 穿越众里谁最有本事?每个人都说自己贡献最大、本事最大。根据逻辑推理当首推泰森,道理很简单,他旧时空里最有钱!把别人口袋里的钱装到自己口袋里是天底下最难的事,这件事他曾经做得最出色,所以此人本事最大。 这个推导没问题吧?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人人都懂。有的人敢想不敢做,只能做个打工人上班族。有的人敢想敢干,于是成为泰森。 泰森的所谓军火生意启迪自之前潘嘉园提出的护镖项目,而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最善于把别人的想法变成自己的套路。他不是简单粗暴且愚蠢到让钳工把当世最先进的手弩进行对外武器扩散,而是造大刀、造枪头、造箭头,造这些经典的、成熟的、土司兵能熟练操作的、受当前市场欢迎的武器卖给土官。铁制兵器价格低,我梁山钢制兵器价格高,你是土司你选哪个?这里要洞察一个事实:施州卫土司之间冲突不断,时常要上演唾沫与板砖齐飞的戏码,对武器需求相当大,对武器系统的升级意愿十分强烈。 最重要的,是个人都知道军火贸易的利润高,实在是非常高! “我们只卖刀枪不卖铁甲,游走边缘红线走走钢丝喽,出了事,老赵和何钺能搞定。何钺可是知府,知府大人哩。”这是泰森方才用叶子揩屁股时灵光乍现之妙招。高!怪不得苏东坡一蹲马桶诗词便用斗来装,排便上下通畅,灵感汹涌畅享。 你泰森是没蹲过大明朝的班房哦,那滋味可不好受。钳工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上次施州赶场,就卖了几把镰刀锄头就差点坐牢。还是老老实实种田,抓紧多开几亩荒地为好。” “胶皮呢,你什么想法?”泰森把话来问,意思是让帮一把,你只需吹口气,川娃子便顺风倒。 穿越时携带的卷筒纸和高价购买的草纸绝大部分是胶皮用掉的,有把柄捏在泰森手里。她内心是不同意的却不敢当面仗义执言,只含含糊糊着让泰森去趟桅杆屯讨主意。 曹少则咬着手指头上的肉戗皮不住点头。 这个家壮劳动力多,光靠卖土豆、玉米、红薯这粗粮老三样,生活水平已经向施州中产以上人家看齐了,横向比不能算差,当下生活品质低劣仅与旧时空的纵向比较而言。但是,出售农产品发不了横财做不成豪门。当前内部主要矛盾是集体内某些高等人日益指数级增长的对高质量生活品质的需求和集体按部就班的线性经济增长之间的矛盾,矛盾积累到相当程度势必要爆发出来,导火线就是草纸。 “不倒腾军火也可以,除非...”曹少看向胶皮道:“除非你收回成命,同意我把老三样价格放开。” “不行,绝对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曹少很不满胶皮的决绝态度,用手指节敲着台面嚷道:“我的好妹妹,低价放粮功德无量,可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吃饭事,天大事,这里头的弯弯绕想象不到的复杂,社会很复杂,你晓得伐!” 胶皮是晓得一点的。 土豆、玉米、红薯,这一年来究竟拯救了多少土家百姓的性命无从统计。就一点实实在在看得见,自从梁山将老三样只取一分利的平价放粮出去,自死窟便再无人光顾。胶皮是活菩萨,梁山是粮管所。 可是,你的菩萨心肠却成了别人的牟利工具。州城、各司城的米粮店仗着手里有现钱,从梁山低价购入,转手高价售出。还有,赵寿吉倒卖老三样的胃口越来越大,恨不能给包圆了。没见桅杆屯这些时日又开始兵强马壮了么!赵百户哪来的钱?就是你六妹给的啦! 一席话让胶皮情绪低落,嘟囔道:“赵大哥的份额不能不给。我是说,我洞库的粮食明明可以随便买,早八点到晚八点12小时开门迎客,土家人为何偏偏甘愿受人盘剥。我就不懂了!” 潇洒插嘴道:“呵呵,慧芸你可能不太清楚,来我们这儿购粮的土家人十个里有九个根本就是替土司老爷跑腿的棒棒。” 胶皮痛苦得闭上眼睛,凄惨惨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吧,还能怎么办?绝对不能抬高粮价。” “能怎么办?”泰森冷笑一声,“报复啊!当然是把土司老爷们口袋里的钱掏过来。赚咱们一文,反手掏他们一吊。” 看着胶皮生无可恋的丑态,曹少情知事情搞定,双手抱住后脑勺伸了个大懒腰,“泰森,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说话的是潇洒。身为兵装老员工十分清楚军售绝非普通生意经绝非一般的买卖,兹事体大,自己得看着点。 现代武器最大特点就是所谓的体系化。小到弹药口径大到敌我识别系统,前端武器使用,后端维护保养,武器的硬件软件自成体系绝不兼容。你选了ak就别想着用m4,两者操枪和射击感受差异巨大。你买了f16就别再惦记cy-35和mnГ-29了,指不定停在停机坪上的f16敌我识别系统突然抽风来一个手足相残。这说笑了,不过到了天上美系军机上敌我识别系统八成会把自家的苏式战机当成敌机对待。当然也有例外,阿三就爱俄美欧混搭风,代价就是不停掉飞机、舰船起火、航母趴窝。 现代武器的体系化特点决定了武器引进国一旦对装备产生依赖就很容易在情报、外交、作战等方方面面受制于人,等于把国家安全交给了别人。安全,第一需求首要保障。好比动物肯把柔软的肚子亮出来任你揉随你摸,代表了绝对的信任和依赖,代表了你要么是小弟最多只是所谓的盟友,接着就是政治主权、经济利益的捆绑和让渡。你不听话是吧,不听话就搞你。美械体系下美国安全保护下的欧盟如是,小本子、韩棒子亦如是。 通过军售可插手域外事务取得地区主导权,比如美国军火出口的一个重要着眼点是武装对手的对手,比如武装伊拉克搞伊朗,美国一直将军售视为介入地区安全形势的有力工具,其常规武器转让政策明确规定武器出口服务于美国的国家战略、外交政策和国防利益。 简单直白些讲,你用了我家的武器,你就做我的小弟。 关于经济大发展的大战略布局都谈得七七八八了,饭菜却还没等来。曹少起身要去催李大厨,潇洒伸掌示意不急干饭,自己还有话要讲。“先不说纳入美帝安全保护下的,仅就美械装备的国家有一个算一个,日韩北约国家哪个不喊美国爸爸的。我为什么同意泰森的想法?同志们啊,我们是不是到了为走出梁山一亩三分地谋定而动的时候了,是不是到了做点准备打点基础的时候了。再明确些,我们是不是到了介入施州卫整个地区安全形势,嗯--争夺地区主导权做出试探性动作的时候了呢?这么说吧,亲美的中东逊尼派国家和我们关系好,知道怎么回事吗?早在80年代…” “兔子说过:别人敢卖的我们卖,别人不敢卖的我们还卖。早在80年代兔子就把东风快递给了沙特,可救了骆驼的命了。当时伊拉克的萨达姆眼馋骆驼家的麦加和麦地那两伊斯兰圣地,结果看到东风刮来就没敢动。” 提前几十年的布局,这算高瞻远瞩的大战略了吧。泰森嘴里说出来的就是潇洒想要表达的意思。潇洒此时由衷赞美对方一句:“老兵就是老兵!” 泰森于是顺杆爬,“通过军售成立梁山条约组织谋取施州卫地区霸权 为时过早,走这步棋还远着呢。咱们用军售搅乱当前各家土司的军事平衡,搅成一锅粥,咱们乱中取利。” “学昂撒犹太当搅屎棍挑拨乱战,可总得划分阵营搞清楚朋友和敌人吧。” “你怎么还没明白!真是一团浆糊。”曹少实在无法容忍一贯表现睿智的潇洒今夜如此蠢笨,对着嚷道:“泰森刚说得明明白白,我们现在没啥实力,不能一头认爹一头树敌。就是当个搅屎棍把局给搅浑,就是学流氓兔,伊朗伊拉克两头卖武器两头捞小钱钱。” “对,曹少说得对呀。我们主要还是为了赚钱,顺带着当搅屎棍。” 晚饭千呼万唤始出来,李氏一手菜篮一手饭桶终于来了。这位可是头号舆情接收器和情报分析员,逮着她打听打听。 曹少就问了,“大姐,刚才我们闲得没事聊起施州卫的土官,你说,你说说看咱施州卫哪个是没牙的老虎?跟谁都打不过却就爱跟人呲牙?” 李氏手脚不停忙着上菜上饭,向窗外头努努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沐抚?希望是,最好就是。然而人家武力值列施州卫十强,你李氏这次情报失准。 不然,你们看到的只是表象。沐抚老乡们自己亲口说的,一个两个这么说、十个八个还这么讲,讲沐抚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如今没人敢来招惹不过是余威尚在,慕容老爷真实就是头披着虎皮的瘦豺跟在真老虎田更年屁股后头呲呲牙。 这话,聪明如你李氏能信?不如你李氏聪明的曹少都不会信。要么典型的中国式农民的狡黠,放假消息甩烟雾弹;要么典型的打工人牢骚,背后说说老板坏话图一时之嘴快。 不妥,把第一个军售对象锁定沐抚十分不妥。这位老邻居什么德行心里还能没个数么,借铧犁吃的亏还新鲜水灵着呢。卖出去东西收不到钱你怎么搞!问题关键什么?你新店开张没底气跟第一个顾客耍横,硬气不来的。上手就卖给沐抚,老慕容就说钱款先赊后结,曹少太清楚最后让步的一定是自己。因为卖家求一个开门红要的是促成交易,首个买家以及大买家在心理博弈上必定是优势方,发展到最后新店开张半价酬宾都能约定成俗。 所以决不能是沐抚,这家妥妥的北棒子越猴子,那不叫军售叫军援。那么,谁是施州卫的‘头顶一块布,天下我最富’呢? “大姐呀,我应该这么问,施州三十六司谁家里有矿拳头最软?” 李氏想都不带想的,“还能是谁…“眼珠子朝潇洒瞟了瞟,“喏,柴头领的老东家巴东司呗。” 第58章 到此一游野三关 次日一早,潇洒特意带了把自产自用的钢刀当样品,再扛了袋玉米面来到桅杆屯。把来意一说,老赵先不给出答案,直说此事关键落子在于钢口好不好、刀口快不快。当下亲自操样刀做过试验,于是百分百肯定完胜施州卫现有装备,简直能甩出几条街。 他非常满意,笑呵呵道:“老哥哥我早有此意,你等不过来我便要过去说此事。放心大胆做,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土官敢黑吃黑,我自出面摆平。” 口气有点大,百户官摆出了万户侯的谱。出了事赵百户肯定摆不平,还得去求隔壁何知府出手。潇洒按下不表,追问道:“贩卖兵器究竟犯不犯法?” 可笑的问题引来赵寿吉哈哈大笑,笑潇洒拎不清。犯法不犯法,光《大明律》说了不算,光老爷说了也不算,是由大老爷对《大明律》的吃透理解说了算。条文是死的,老爷的脑子是活的,老爷判你无罪有罪也无罪,老爷判你有罪无罪也有罪。要不然古往今来哪来的那么多逍遥法外哪来那么多冤枉鬼叫。接着划出重点:施州卫土司之间常有互殴,兵器损耗极大武器需求极大。施州卫人民都知道的,房安东那厮苦于装备不足且遭武器禁运,被隔壁唐崖欺负得没脾气。此去巴东定能卖上巧价! 巴东司的情况潇洒一清二楚,当下点头称是,“此去给房安东雪中送炭,他定不会告发。”此时摁下的疑惑再度浮出,又行追问道:“大哥你莫非有什么好事瞒着我等。” 老赵笑逐颜开道:“稍有些风声眉目,其中变数大,不敢多言。” “哈哈。”呵呵改哈哈,“如此便恭祝大哥顺利拿下!” 回去的路上,泰森和曹少觉得方才在桅杆屯你潇洒和老赵一来一去心有灵犀的,追着潇洒说出个所以然来。 潇洒只得交代:“我猜老赵八成要升副千户了!” 泰森大喜,“那好事啊,大好事,衙门有人好发财哩。” 女人最善变,胶皮闻听巴东经济发达商品丰富,施州城有的他有,施州城没有的他还有,于是一改之前态度自告奋勇做了副队长。贸易队正队长由曹少担任,老潘和李建军押镖,再抽5名身强力壮的梁山众做苦力,捆上腰刀、铁枪头选个黄道吉日推着独轮车向着巴东进发。早年的路引制度由于阻碍商品经济发展已名存实亡,路上既无关卡自然没有官军盘查。也无强贼剪径,熟悉施州治安情况的老赵说了,施州匪霸三五成群超过几十人的就是恶霸中的巨无霸,应无土匪山贼惦记上梁山商队,坏人不笨,劫道全副武装的军火商要蚀老本送老命。 路上无话,笃悠悠走了2天,到达巴东司城野三关。 巴东打仗的不行,做买卖一只鼎。 穿越众最熟悉的土司当属邻居沐抚,其势力在施州卫大小土司中公认排名第十属第一集团老末。沐抚好比后世的北棒,表现为军力强盛经济疲软,司城里连条像样的街市都没有。巴东真就是‘头顶一块布’,钱多钢少受气包。司城野三关的东西巷中心商业街约一里半长,青石板铺路五彩鹅卵石镶边,街道两侧设计有石砌排水沟渠,市政建设很是先进完善。店家林立酒旗飘扬,两边商业建筑高耸且屋檐宽大把阳光都给挡了,显得街道狭窄昏暗。下午两点,有店家把门面上了半边门板以示午休打烊,几家茶水点心铺子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坐里头享受着穿堂风的凉爽,喝茶吃点心是假,交头接耳打情骂俏是真,一派社交宝地之传神。 赶了半天的路,大家腹中饥渴身体疲乏,挑了家烟火气浓郁的茶点铺子进去坐下歇脚。跑堂的认不出谁是买单的老板,用土家语问一个队员点单。队员请示领导,曹少让他请示胶皮并告诫他在公众场合别忘了大力发扬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 跑堂的立刻换汉话(不愧为商业重镇,茶馆伙计都掌握了外语技能)问胶皮是不是梁山寨人,继而大谈昔日柴子进先生在巴东结下的好人缘,他的两个儿子均曾拜于柴先生门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似乎潇洒对这家人有再造之大恩大德。 着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曾说过,中国人的社会关系是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大,此学术观点在这名巴东商业从业人员身上得到了有力论证。从与柴子进的亲密关系这一石头扔到水里激起的圆心足足向外扩出9个圈,9个到店的梁山客都成了他的亲朋好友,亲友登门,做主人的应当好生款待。他慷慨地决定在自己权限内茶点7折供应梁山商队,那热乎劲让人大有宾至如归的好感。只曹少又犯了他的怀疑主义毛病,以他后世参加旅游团在全国各地受骗的经验友情提示众人店内吃食均未明码标价,特别针对湖北佬九头鸟的甜言蜜语不可轻信。胶皮不以为然,劝他莫要不分时间地点滥用过往经验尤其不得无端污蔑明朝好人。 这里是明朝土家茶馆,供应土家油茶(宋以前的煮茶)、客家(汉族)清茶及几色果脯蜜饯瓜子糕点。茶点填不饱肚子,胶皮懒得换地方另寻饭馆,就请店家帮忙上些合渣和点心。跑堂的说旧友来访乃是喜事,愿把自家厨房的新鲜果蔬做了款待贵客。看情形这位兄台绝非伙计,因为伙计没有义务用花言巧语揽客,此人保准是亲临前线的店老板。 老板建议上一份大锅合渣,每人一碗加料不加价的油茶汤,如此管饱。他夸耀他小店的油茶尤其值得一提。小店油茶用料考究制作与众不同,选用生长在云端里的高山茶叶、施州城里过来的特级粉丝、新鲜晒制的黄豆等物用非地沟菜籽油炸过,加足日耳曼咸蹄膀肉丁、豆腐颗和(你们的)梁山玉米泡,佐以葱花、姜末、炒米,掺上烧沸的油汤,吃起来满嘴流香过口不忘。老板口才极好,大家从他的口风里已吃到爽口清香的巴东某小店特色油茶汤,纷纷表示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尝。 “得嘞,客官稍候!”老板甩出搭在肩上的抹布将长条桌抹出几平方的油光锃亮,安排客人就座,顺手将抹布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表示他刚才擦桌子擦得卖力乃至额头生汗,放大嗓门传声到后院厨房准备食材抓紧下锅。这套把式把客人们看得也是醉了:店家,您肩上这灰色布片到底是抹布呢还是汗巾哩? 曹少听着老板的推荐刺耳, “怎么他家的油茶里还有日耳曼咸蹄膀!” 胶皮道:“定是普鲁士传教士带来的家乡美食。” 东西果然好吃,结账时价钱也好。饭钱打了7折后,老板笑呵呵躬身赔笑着开口要价83文,这家店果然是铁打的算盘与众不同的饭。以物价最贵的施州城内饭馆作参考,一锅合渣带18个小料盘最贵12文,油茶一大碗3文钱,两样一起碰到天花板39钱。 曹少以此铁的事实向胶皮证明自己的正确:“我就说吧,不相信我挨宰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板的汉语水平可不低,听得懂成语,不高兴了,他的不高兴表现为更加灿烂的笑脸和更加弯曲的腰身,强调说价钱就贵在别处吃不到的日耳曼咸肉上,该食材坐大海船远涉重洋又换江船乘风破浪再乘大车辗转官道而来,颇费物流费买路钱。胶皮拿出后世逛街时讨价还价的本事与老板纠缠,老板挡在门口翻来覆去诉苦说小店本小利薄实价实销,他也要养家糊口的。胶皮拗不过只好数了80文钱排在柜台上。丢下话来:“巴东版龙门客栈,男版金镶玉。” 这回汉文化渊博的店老板彻底抓瞎,把骂他的话当成了金子美玉开开心心收下了。一干人吃饱喝足,出了黑店不知行将何处,正要向店老板询问,前方传出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 曹少现在心情愉悦,可笑可不笑的事都能引来他开怀大笑,这次被他嘲笑的对象是靠在铁匠铺墙上的两把刀,次的是铁皮好点儿的叫做镔铁。店里头炉火上在打的铁作也都是兵器,这可不是铁匠铺,分明是兵工厂了。看起来巴东军工是外包民企的,整个军工能力比后世印度阿三应好不到哪里去。这让曹少自信能将带来的货卖个好价钱,把被坑的饭钱数倍数十倍挣回来。 令小的们把自家的货亮相出来,就码放在巴东兵工厂门口。这么做多少有点挑衅的味道,但店里头的铁匠并未出来干涉,只停下手里的活交头接耳一番又奋锤干活。下午三点钟,人们午休结束,街市上人头多起来,经过兵器摊位时如避瘟神般快步跑开,有胆大之人过来看上一眼也仅仅是看上一眼,且一言不发匆匆走开。 肯定是误会了,巴东人民以为是来砸兵工厂的场子。那就吆喝起来,做个活生生的广告玩一把杨志卖刀。 钳工造的刀乃正经钢刀,钢口好,机器开的刃要比人工打磨的细致锋利,为省人工没有安刀把配刀鞘,是为裸刀。 “看一看瞧一瞧喽,梁山产钢刀铁枪优惠特卖喽。” 吆喝声引来些看热闹的人民群众。好,终于等来了众目睽睽。潘嘉园随意取出柄直筒刀,用布缠好刀把,李建军将碗口粗的木桩置于街心,老潘持刀连劈4刀将圆木桩轻松削成木板。李建军两腿站个弓步,直双臂将木板挺在身前,老潘换杆长枪在手,闷吼一声挺枪刺去,枪头扎透十许厘米厚的木板停在李建军鼻尖前。看热闹的发出阵阵赞叹,有人惊讶铁枪的锐利也有人惊奇枪手的枪法犀利,更多人则赞许李建军泰山崩于前而眼皮都不带眨的迷人气质。 曹少也不问店家同不同意,径直拿了把铁匠铺的成品刀与老潘对砍。几番交刃碰撞,巴东的刀被劈出十几个大豁嘴,宛如乡下老农那口外凸内凹可横着通风的破牙板,而老潘手里的梁山钢刀只浅浅几个小锯齿,两相比较优劣顿现。待举刀向路人展示效果后,二人再使出力气两刀相磕,巴东刀断为两截,梁山刀安然无恙。这会子人群由衷惊叹起梁山宝刀削铁如泥。一片意犹未尽的喝彩惊叹中,终于等来了正主现身。两队长矛兵夹杂几个刀盾手列队街市两端,将围观百姓尽数驱散,把军火贩子们堵住前后去路。 “精瘦汉子,你的刀敢卖于我吗?”为首的汉人打扮讲汉语,这年头知识分子吃香,凡识几个字的汉人常被土司们高薪礼遇。 “我若不敢卖,来你家宝地作甚。” 曹少说着将手中刀轻描淡写地甩向几步开外的雨篷柱子,随手一挥下刀锋便嵌入寸许深。 “好刀!” 还没买就叫好,这人猪头呢。猪头姓钱,官居巴东宣抚司正九品知事,且称呼买主为钱知事。钱知事只对带来的20把刀感兴趣,其余矛头和三棱破甲箭头属于搭卖性质。 曹少狮子大开口:“不二价,2两银子1柄,只收银子不收铜钱!” “二两银子!兄弟你可知当下银子行情!”--“兄弟,武昌铁市上售卖的上好倭刀也止一贯又七百文。” “不知。我只知我的刀1个能打10个。” 巴东武力值草鸡的最重要原因是武器装备低劣,尤其缺少战刀,打起仗来十分吃亏。钱知事不再言语,细细查验了刀口,忍不住用拇指试刀刃,轻轻抹过,手指即被割开。把手指含在嘴里啜了口血,不禁又喝了声彩:“好刀!” 20把裸刀连同10个矛头50个箭镞,以52两现银之巨款成交。 曹少强忍狂喜,脸上还要装出无辜:“再给点吧,来贵地路可不好走。” “下回自去你家提货,不劳大驾。你梁山有多少我要多少。” 事到如今胶皮也开窍了:“钱知事,我家的刀钢口好,施州各地竞相争购…” 钱知事冷冷一笑,吩咐手下将新购得的50枚箭镞拿去熔了。此事令人一知半解。一知者,这位钱知事是在用行动让胶皮明白一个事理:箭镞于巴东无用,52两银子只买你家二十裸刀十个枪头,就别一涨再涨了。半解者,为何弃弓箭不用,使用远程武器打仗他不香吗? 第59章 疯婆子胶皮 当然香,尤其香。可是兄台知不知道量身裁衣看脚做鞋的道理!钱知事让人拿来一副巴东制式弓箭递于曹少观摩,“兄台长眼细看。” 光看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曹少混迹施州卫这么多年了更有个当兵的大哥,对兵器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五分熟悉,把箭放手上一掂量便知道问题所在了。 原来是巴东惯用大弓配长箭,巴东家的长箭重心在四分处,这次带来的箭镞则是按照施州卫明军制式打造,箭铤太短与巴东长箭不匹配,装上去头重脚轻完全不能用的。钱知事把自家的箭让曹少收好拿回去按尺寸打造,“钱某正要说,半月之内我自来贵山寨,务备下50口直筒刀、3000箭镞,这厢另赠精粮2石。可行?” 啊呀,不由叫人心花怒放,这货简直就是财大气粗萨拉曼国王哩,那不得继续忽悠接着哄啊。“三千箭镞!跟人干仗少不得万箭齐发,多痛快。” “对对,拼刺刀伤亡大,不如万箭齐发把敌人都射倒了,步兵上去就打扫打扫战场多好。” 钱知事肯定是听不太懂胶皮口述的战术的,曹少也知道钱知事肯定是听不太懂胶皮的战术,底下踹脚让这位小女人少插嘴。小女人完全误解了意思,以为要自己加把劲大吹法螺,“我家的箭头合金打造,精钢里添加锰铬…呃…反正开山裂石如砍瓜切菜,盾牌在它跟前形同虚设。钱知…”胶皮只顾低着头编辑法螺,差不多词穷时抬头看,只见钱知事却已在七步之外对面的火烛店里靠着柜台在哗啦啦翻着本线装书。 胶皮嘀咕着钱知事不懂礼貌,曹少心想人家没当面呵斥你多嘴已经够给面子了。于是走过去向钱知事允诺下来,半月为限钱货两讫。但这次得拉回2石精米外带若干上等草纸。 “厕纸。”钱知事觉得这事比较麻烦。山民擦屁股都用树叶,文人才用草纸。 说到了草纸,曹少突然内急,必定吃巴东德国合资品牌的咸蹄膀坏了肚子,急忙扯了柜台上几页账簿,转到街市店铺后头猪圈边上找个干净能落脚之处,猪圈边上臭味难闻,把帐页卷了插在鼻孔里急急行方便来。比不得旧时空里在单位坐马桶还拿个手机刷视频,上个厕所能坐上老半天,现在须速战速决。 待折纸揩屁股,听得有人怒喝,“呔!见你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不知敬惜字纸。帐页上写了字的,写了字的呀!” 来者正是火烛店老板,如丧考妣的样子比较吓人,仿佛写在帐页上的笔墨是韦小宝的化骨水制成,沾上皮肉能把人化成一滩烂泥。内急撕纸可以理解,用写了字的纸擦屁股则大逆不道天理难容。店老板劈手夺下账簿纸,朝贼脸上扇了俩耳光,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出个恭竟撕我8页账册,出个恭竟要整整8页纸擦屁股!你是王公爵爷么,为何不用细棉绸缎擦你的屁股!”骂完,显然是难忍此处脏臭,提溜起衣摆蹦蹦跳跳快步逃离。 可怜曹少光着的屁股上沾着稀屎,无法起身还手只好忍羞受下打骂,对着火烛店老板的背影用六脉神剑之中冲剑戳了他个十七八遍,想着等会儿穿好了裤子定要把耳刮子加倍奉还。 猪圈边上绿头苍蝇嗡嗡乱飞,围着四溢的粪水和凌乱的廨草打转,时不时还要停留在曹少光着的屁股上。脚下周围找不到干的土坷垃,丛草皆是细条叶子,只得提着裤子蹲走到生有宽叶的地方。 “哈哈,哈…”胶皮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跟前,捏着鼻子扶着墙笑岔了气。 “你我兄弟,让你看屁股又怎么了,看吧,给你看。” 真让看,她倒不肯看了。胶皮捏着鼻子偏着头递过来几张草纸,“火烛店老板给你的。你命真好,难得做贼被人赃俱获。你也是,一把扯了人家8张账本。”她被自己的话惹笑弯了腰。 转到街上,火烛店老板叫曹少进入内堂,打了盆温水留下方细麻布给客人擦洗下身,并十分周到地放了碗茶水漱口。待曹少洗刷干净喝干大碗茶穿戴齐整来到店堂,只见店老板换了身行头,欠身恭立迎接。他头上戴的帽子十分惹眼十分兴趣,帽筒圆而高,缠着综线,下沿一圈纱质帽檐,系带垂悬虚系于下颌。这些天午后太阳强烈,有这帽子可以遮阳。曹少早有心弄顶太阳帽戴,在州城里见过城里人流行戴高筒瓜皮帽的,出于对满清猥琐形象的恶心排斥,他始终没法对明太祖定下的六合一统瓜皮帽培养出审美来,今天见到这种韩国古装剧里经常出现的帽子便有意购置一顶来戴。 火烛店老板不识梁山贵客,已被钱知事严厉申斥。生意人最玲珑了,见客人的眼光在自己的帽子上停留不走立刻就明白了。如此,挨的两耳光换来这顶遮阳挡雨两用明款大帽。大帽属明朝男人流行款式,上至皇帝下至草民都可穿戴,戴着走到哪里都不违制。店老板不会白送人好处,好比后世要在红包上写上自己名字,见客人走出店堂却不来问自己姓名便忙不迭喊道:“小姓钱,钱敬杰的便是。梁山客人常来照应钱记火烛撒。” 店老板姓钱,钱知事也姓钱。明白,聪明人一点就透! 钱知事引曹少来到官仓,叫检验人员验了货,立行交割银货两讫。生怕买家反悔,曹少拿了银子就要跑路,却被心目中最可爱的老钱拦住,说是巴东宣抚使备下酒菜要亲自款待梁山贵客。银钱到手,急着要采办些紧缺物品,再说和土官打交道须谨慎,当下婉言谢绝,好在对方也不强留。 走了两家大店比较过汇率,在汇兑价稍高些的银楼将5两银子兑成铜钱分给众人背上。街市两边店铺货物齐全,店家热情地招呼这帮钱财外露的款爷进店坐坐看看。巴东商品经济活跃,市场上物资丰盛物价便宜,好比碰上双11不买就吃亏。曹少挑了些巴东自产自销的东西,买下两头生猪仔、鸡鸭20对、猕猴桃干20斤、茶叶20斤、菜油50斤、青盐若干、糯米若干、两缸米酒、木工器具一套。正事没忘,还买了上等草纸200裁。 胶皮看中套胭脂口红配一瓷瓶素色指甲油,店家只开价60文,讨价还价后 55文钱顺利拿下。临行时见铁匠铺里的砂轮结实耐用,选购了成套大小7个。真真是热恋中的女人,走哪儿不忘给自家男人带礼物。都多少年了还能热恋还能秀恩爱! 嗯嗯—我大明朝天冷,利保鲜。 当晚找了家旅馆歇息,第二天一行人满载而归。走到街市尽头一块泥地处见有人摆了个摊在叫卖几色鹿皮、豹皮、狗皮,都是硝制干净的上等皮货。众人皆笑摊主人不会做生意,天气已转暖,这时候卖皮货却非当季。摊主人猎户打扮正经老实巴交的山民,表示但诚心买愿低价卖。胶皮原本是个时尚先锋,不喜皮货抵制不要。曹少强行替她做主,算1两8钱银子拿下2张鹿皮1张豹皮,待到年底天冷了叫李氏帮忙给她缝件裘皮大衣穿。买主这边着实捡了个大便宜觉得卖主傻蛋,卖主也觉碰上个难得的蠢货买家,见顾客出手爽快阔绰急忙把滞销货色拿出来兜售。等他把一张黑白相间的皮子展开时曹少和胶皮简直哭笑不得,看尺寸,这家伙拿出来的是头幼年大熊猫的皮。 大熊猫又名食铁兽,俗称牢底坐穿兽! 曹少不欲多说,历史局限性的道理还是懂的。胶皮可是忍不住发作了,手指甲离着猎户鼻子尖3纳米距离痛骂,说什么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捕杀野生珍稀动物罪孽深重。从声情并茂到声色俱厉再到泪水涟涟,最后发展到要扭送猎户去公安局。曹少拦住情绪激动的野生动物保护先行者,使个眼色让猎户快速撤离赶紧远远避开己方的胡搅蛮缠。猎户收拾好担子走就走了,抬腿时偏要回一嘴‘疯婆子’。这下把胶皮彻底惹翻,指挥老潘等人把猎户围住,要把所有的皮子包括曹少出钱买下的皮货全部放火销毁,彻底践行‘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理念。估计此事被姚明知道了定要休了叶莉迎娶知心人穆慧芸的。 偏偏就这么巧,在土家地盘碰上的都是汉人,你猎户‘疯婆子’一词汉语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抹不去赖不掉。曹少脑子里嗡嗡响,活像猪圈里那几只绿头苍蝇跟踪过来钻进了脑袋。他从来不敢对胶皮施狠用强,过去没胆现在更加不敢。心说猎户说得没错啊,你胶皮这会儿就是个疯婆子。 事情不好办,但用钱能解决的便不叫个事。眼下得使个计策让是事变成非事。 他抽出钢弩上好箭对准猎户脑门,喝道:“把担子放下,滚蛋!”说着揪住他衣襟,将手心里的银子悄悄滑落进他怀里。 在大片巴东人民的围观中胶皮主持了世界第一例保护野生动物公益活动,将多达十余张各色毛皮当众焚毁以儆效尤。在火光和恶臭中明朝人民群众体验到的不光是震撼还有理念,该理念在很长的时间里深深扎根施州卫城乡,有道是:梁山行事怪异,不可以常理论之。 篝火大会的热闹场面里伴有曹少的痛心疾首和捶胸顿足:“完了完了,我把银子弄丢了!两块碎银子不见了!” 钳工摩挲着砂轮连夸胶皮时刻想着自己和自己的工作。胶皮支使人把铜钱和银子‘咣当擦啦啦’砸桌子上,“这回签了个大合同,你再做50口土家筒刀3000箭头,钢口要好,客户到时上山来取。” 胶皮话音落下只过了十天,忽唐崖司来人拜访,无他,军购来了。战争是武器最好的活广告,应当是巴东拿到的先进武器在与老冤家唐崖司的冲突中亮相了并取得了不俗战果。话说英国佬的船翻了,向北约告法国的状,法国终止向阿根廷出售飞鱼反舰导弹,于是昂撒人又可以在阿根廷人跟前牛逼轰轰了。掌管梁山生意的曹少行事完全不受约束,按照约定的计划吃完原告吃被告。受到唐崖采购员的启迪和鼓励,他开始尝试主动向施州各土司兜售武器,买卖异常红火,隔几天就有土官派人来选购,有时甚至出现敌对双方相聚一堂的尴尬及火爆场面。梁山冷兵器作坊由此实现来样加工的订单式生产,坐实梁山发家的第一桶金靠贩卖军火来攫取的事实。 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桶金来了,沐抚也来了,沐抚也来军购了。老邻居扔下80两银子取走订购的40口沐抚惯用的厚背开山刀之后,曹少百分百确信梁山军品已经做大做强为市场广泛认同和接受,他摸着沐抚送来的银子只担心一件事,这门一本万利的买卖是否可持续? 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管他呢,老子打造自家的珠海航展,来者都是客,管你们冤家还是兄弟。 他利益熏心不分亲疏向敌对双方兜售军火的不道德行为到底还是引起了各家势力最强烈不满。 第60章 老实人倔脾气 这些天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只胶皮一个隐隐害怕,男人们心理素质过硬,全然没有‘昨日再来’的担心。下雨真好,乐得忙里偷闲。看到下大雨是真的揪心害怕,胶皮站起来走到门槛前自言自语:“雨够大的呀,十来米远就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形。” 雨点子不愿腾空着躲在云里都争先恐后想要拥抱大地,在降落过程中你挤我我挤你两个三个挤作一堆好让有文采之人吟诵‘施州豪雨大如席’,大片的雨席没头没脑刮在地上激起密密麻麻的水柱。 模糊的人形越来越近,摘下斗笠蓑衣靠在门外。钱知事来了,脚上的泥巴都盘到了小腿肚子上,这样的雨天只有讨债的肯出门。 他怒气冲冲地来,却不肯进屋,任屋檐滴水在斗笠上敲出快速连续的音符。站在门口叉着腰肌道:“嫌我家银子成色不好?” 一阵风刮来,雨滴聚成了雨片子,打在斗笠上仿佛雨打芭蕉般响起催情的器乐伴奏。 知道你此为何来,曹少陪着笑喊道:“非也。” “价钱贱了?” 继续喊,“非也非也!”—“啊呀,我的钱大人呐,咱们这样对着喊他费嗓子啊。快进屋,快快进屋说话。” 钱知事被曹少拉着进了屋,推开胶皮送来的热茶,黑着脸道:“如此,你为何卖给了唐崖40口利刃?” 这还用问吗?要问就是‘人家出的价实在令人没法拒绝’ “我买卖人,见钱眼开之辈,如有得罪万望恕罪。” 巴东自向梁山军购后武备升级换代,战力直线上升,在老冤家唐崖身上找回了不少场子。战损比从老早以前的10:1一跃提升到3:1,有个别场次甚至打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一比一兑子,军心大振民心大振。最近两仗却又一夜回到解放前,只因对方也用上了梁山刀。 钱知事一番东张西望,“敢问柴先生可在家中?” “哦,他出门去了。” 能帮着说话的不在,只得情急之下吐真言:“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家柴先生之前在巴东深受礼遇,我家大人未曾亏待于他,你我两家结有旧情渊源。实言相告,唐崖依仗兵丁骁勇屡屡欺压我巴东,如今我用上你梁山利刃集几倍人马堪堪与之战。而今梁山不义,陷巴东于万劫不复。”--“项兄,穆姑娘,人心可都是肉长的啊。” 一番话不向着曹少只看着胶皮和钳工讲。老钱聪明,知道找对正主说对软话。毫无疑问,这老小子进门之前做足了功课的。 来客的一字一句都听在耳朵里了,对方的频频眨眼强忍悲愤也都看在眼里了。钳工怜钱知事是品秩在身的九品官,冒雨来访是为大礼可受不起。提来水桶请客人把脚洗干净,又取来干毛巾让他擦脸,端起之前被他推开的茶碗送到他手上。略思量,开口道:“一寸长一寸强,这样吧。我存有原为桅杆屯打造的长柄开山大刀,重12斤,堪称上阵杀敌的利器,就给你家了。” 该刀具款式抄于宋朝朴刀,易于劈砍,能把犍牛断成两截。要价3两银子一把,够他巴东普通百姓省吃俭用俩月的开销。钳工敬巴东开张了他首笔大单,一席话让客人彻底没了脾气:“刀剑凡有损毁的尽可以拿来修补,梁山分文不取。钱知事你看如此可好?” 待雨停,留饭不肯吃,只管提了开山大刀样刀奔家去,临行时丢下坏话:“刀是好刀,施州一地穷乡僻壤的,有几家能备下这等贵重长刀。唉,越打越穷只便宜了你梁山。” 挖呀挖呀挖,从钱知事义正词严的告别演说中挖到了隐匿的真相:巴东在与梁山的军贸交涉中隐然处于弱势。继续挖呀挖呀挖,钱大人的临别谴责实际说的是四个字,那就是‘大国崛起’。 军售这条路走对了!才三两个月的功夫便有五百多两银子压箱底了!发家致富已成现实。 “且慢且慢。钱大人,三千箭雨灭唐崖啊,不带点箭头回去吗?” 幸好外头雨大淹没了曹少的恶意挑衅,不然又得一番计较。但引来钳工对曹少的不满,“别欺负老实人,有些过了哈。” 曹少人不坏,一经提醒也觉得自己这阵子有些飘。这段时间以来做事顺风顺水,很多事被自己一语道中故自信心屡攀新高,说话口气也大了也不那么尊重人了。如此,虚心接受批评,保证下不为例,毕竟开门做生意客户是上帝。 没看懂?那就解释一下。 首先,万箭齐发还是三千箭雨估计只能在影视剧里出现,真实战场中难得一见。因为箭可不便宜,万箭漫射和烧钱没有区别。一支中档羽箭够一个土家普通百姓7天的饭钱,箭镞、箭杆、箭羽三样的价格或各取三分。放在贫困县施州卫,弓箭很多时候是当狙击枪来用的,追求的是精准击杀。 其次,不论钳工做的精钢箭镞还是巴东铁匠铺打造的铁箭头,箭头都是要回收二次利用的。箭头抗造没那么容易坏,箭杆和箭羽基本属于一次性消费品。箭射在铁甲射在石头上,箭杆八成得崩坏开裂,箭羽经高速扰流那也一定没法再用。 最后,巴东打不过唐崖,打扫战场那肯定是唐崖的福利,可以二次利用的箭头也就被唐崖捡去了。巴东跟唐崖干仗谈不上送人头吧,送箭头那是百分百的。巴东房安东是有钱人不假,但有钱人可不一定傻。 所以,战场消耗和态势综合体现的战争经济学决定了巴东屯下的三千箭头足够用到地老天荒。 还不甚了了?那就请当年箭馆的vip泰森出场讲解。 读过初中的都知道,古文精炼,不像现代汉语有那么多词组词汇,古文一字一意。箭矢,在古代便分箭和矢,以竹为箭,以木为矢。就是说,箭杆用竹子做的叫做箭,用木头做的称为矢。《天工开物·佳兵第十五》记载:‘凡箭笴,中国南方竹质,北方萑柳质,北虏桦质,随方不一。’意思说箭杆的材料用竹子、柳树、桦树制成,逼急了也有用芦苇杆凑合的。 绝非瞎讲究,一般情况下竹质箭杆并非想象中的单根竹管,而是把若干竹片粘合一起施以打磨抛光矫直松漆等一系列步骤加工而成。制作木质箭杆也不是随便什么木头就能拿来用的,基本就柳木、桦木两种。为确保木箭杆的直度,得用箭杆整直器也就是常说的端子进行矫直。矫字里面带个矢就来源于此。箭杆矫正只是箭杆制作的其中一步,加工、抛光、上漆、缠线,每个环节都消耗人力物力,一支箭不金贵但也不便宜,在北宋要70文钱相当于平民几天的生活费,清代一支军用箭造价3分银子,相当于尊贵的八旗兵一天的饭钱了。 至于箭羽就尤其重要了,其优劣大大影响箭的速度和精准度。箭羽不是整根羽毛,得剖开后安装。箭羽越硬越好,以雕翎为佳鹰翎次之。雁翎鹅翎比较软不抗风遇风则歪,是最末等的箭羽材料。 泰森总结性道:“好比是室内装修,乳胶漆、水电管材等建材材料的市场价格是跌的,可人工猛涨,房东总是嫌装修贵,其实贵在了装修师傅们的人工上。箭的贵,也贵在人工。”接着话锋一转,“刚才我一直作壁上观,想得通透。要说总归是唐崖暴力,巴东受欺压,我却同情理解唐崖,想必巴东奸商坑蒙拐骗让唐崖淳朴百姓经济上老是吃亏上当。老实人倔脾气…” 泰森的嘴巴还在蠕动着,可曹少只听到‘老实人倔脾气’,之后便声声不能入他耳了。他突然心念动,突然想到了二十里水路外的独家村。外头的大雨拦不住思念之苦和挂念之深,曹少披上蓑衣便要出门,胶皮拦他,“雨天路滑天色昏暗,小心再从山上滚下去。你要去哪里?” “滚下去谷子再来救我。你们不给我放假,害我没时间谈朋友。我去哪里?去续写《雨中情》。”推门出去,“袁紫衣,待俺胡斐来也!雨中情,雨中情,雨中我独行…”干吼随即湮没于大雨的交响伴奏中。 “你去拦住他呀!这么大的雨。”胶皮让泰森去阻止曹少心血来潮的冒险行为。 “让他去吧。算下来,他们好久没见面了。” “他也就是两三个月才去趟谷子家,从来不勤快的。荷尔蒙分泌紊乱啊,非得下雨天去。” “嗨--胶皮,有些事以后再告诉你。让他去吧!”--“钳工,你p我t单挑,三局两胜?” 此时插曲响起来,《爱要怎么说》: 告诉我爱要怎么说爱要怎么做,握在手中算不算拥有。告诉我爱要怎么说爱要怎么做,心中的火谁让它燃烧。 大雨让云龙河翻腾,不敢行舟。在这样的雨天里行走在烂泥地里鞋子就是累赘,曹少把鞋子脱下别在腰带上,脚趾抓地,把脚板变成天然钉鞋来抵抗烂泥的滑腻。雨点子打在眼镜上只看到白花花的水,他脑子里有现成的gps制导,看不清前路也能寻的到达。摘掉眼镜捏在手里,迎风冒雨,今天非要向你谷子兴师问罪,如果三寸不烂之舌六寸圆滑之唇不管用就学少民抢亲。 不用!不必甜言蜜语,老子顶着雨刀子赶来相会定让那小妮子感动得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雨水很凉风很大,迅速带走皮肤上剩余的热量,冷得发抖。只恨没有手机来自拍取证自己的嘴唇冻得又青又紫,苦肉计要大打折扣。身上冰凉,只有不断摩擦的脚底板还是温的。温热的脚底板感觉一凉,有些疼。妈的,什么东西还能把老子刀枪不入的脚板老茧划破。 挖开来一看,凶手是磨砂玻璃瓶破损的瓶口,瓶体上刻有中英文说明--sk2爽肤水。又一个暴露的走私货!是胶皮的,在后世,她包包里常备两样装备:手机、sk2。手机有时会忘带,sk2倒像生了根的。愚蠢!小本子的sk2致癌,媒体当年都曝光过。 往常可爱的小溪现已涨水涨成老大的湍流,水面很宽水流太急,不一定过得去啊,掉水里就玩球喽。此为王母娘娘为阻隔有情人牵手临时布下的银河,他便化身牛郎大发牛脾气,冒着湍急的大水前进前进前进进。折了根粗树枝,盘算下水宽,找个相对狭窄处玩撑杆跳,动作要一气呵成才能抵达成功的彼岸。沿岸寻找起跳点,意外发现前面有棵被水冲倒的大树正好横在河两岸。 好得很!这是上天旨意,要成全老子好事哩。 兴冲冲赶路,赶到谷子家已是夜里,雨势大为减弱,老远看见她屋里油灯被透过破窗纸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也将谷子飘忽的人影映在墙头上。曹少心头一暖正要进去,却见谷子走在窗口处,眼见得她身上带着孝! 难不成是给老色鬼戴孝!他愤而起身抬脚踢门,“杨谷菡,开门!” 谷子慌慌张张把门打开,曹少却站在门口不进去,怒目圆睁,上下打量谷子腰上的白麻束带和胳膊上的黑布袖章,皱眉喝问:“你是给老庄头戴孝?!” 谷子绞会儿衣角再绞会儿手指,茫然不知所措,惊讶、无辜、恐惧一股脑涌上头,踉跄几步伏在炕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呜咽仿佛炮弹爆炸,炮风气浪把曹少掀到墙角边缩成团,这炮风仿佛由成千上万的蚂蚁蛋组成,在曹少被火气和火药引燃沸腾的血液里快速发育成噬肉的幼虫,体内体外又麻又痒。为抵抗这麻和痒,他皱着眉头拧自己手臂,不知恨所致还是拧太狠而疼出眼泪,心里仰天长啸。 院子的土夯得结实,雨水冲不起烂泥却把他的脚洗净,脚趾头里挤着大鹅拉的屎,“shit,shit!”再对着谷子在灯影里悲情中的轮廓默骂:“fuck u!”并且“fuck me”,怨自己瞎了眼爱上这么个是非不辨好坏不分的蠢笨娘们,懊丧倒霉到仰面一跤,居然能被自己的手肘撞破鼻梁撞出止也止不住的鼻血! 他走了,是逃走的。地上留下他几串脚印和那一只熟悉的自己做的鞋子。谷子默默把湿漉漉鞋子抓在手中,强烈的虚汗涌遍全身,忽而感觉支撑不住,来不及扶墙,瘫倒地上喘开了粗气。花花的太阳逼得谷子头晕目眩,心痛堵塞住七经八脉继而人事不省。 插曲《爱要怎么说》后半段响起来:爱上什么样的我你应该知道,当你流泪的时候恨不恨我。爱上了什么样的我你应该想过,当我离去的时候不要难过 第61章 贼不走空 泰森两手轮流拍桌子来为自己庆贺,对着蹲地上‘吧嗒吧嗒’不停抽烟的曹少大笑。“你一早上抽了三锅烟,怎么,昨天谈崩了?那么我就有机会了,哈哈哈哈哈…” 这话应入选17世纪最大的笑话。“你不会要她的……你会怎么样?” 泰森过来与他并列蹲下,叹口气用十分不自信的语气说道:“可能是给别人戴的孝,你确定没弄错?” 曹少笑而不答,继续抽旱烟。 “要是我。”--泰森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最后喃喃总结道:“谷子迭小姑娘心地善良到作孽哦!” 曹少被烟迷了眼睛辣得直淌眼泪,敲掉烟灰,直起僵硬的腰板自言自语道:“哎呦!迭老腰(妖)哦。” 平台小树林的四周围上了竹篱辟为了养鸡场,圈养800羽规模,是为吃草吃虫子肉质鲜美的区域性走地鸡。潇洒在外探矿刚回到家就被欣欣向荣的养鸡场吸引住,正隔着篱笆伸头张望听见似乎是老赵的声音远远地在喊他,转身看去果不其然是他,八成是味精吃光了赶着饭点过来访友造客。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胡灯,咯吱窝里卷了几个麻袋,口中不断赞叹梁山鸡羽翼光鲜丰满。 话里有话,听了让人不舒服,什么叫‘梁山鸡羽翼丰满’,怎么这么别扭哩。 羽翼丰满的梁山鸡被李氏三下五除二褪光了毛丢进锅里。酱油盐巴味精敞开供应,你若有恶趣味的,醋和鱼露亦予取予求。但客人对口味的追求反而不旺盛了,随着穿越众一起讲究起营养搭配来。比如说吃鸡,现在就流行白斩鸡。人就是这么贱! 一大盘白斩鸡配两小碟酱油麻油端上桌来,胡灯的筷子指向鸡翅膀,正待要夹到自己碗里,被老赵一瞪眼,只好咽下口水扯了鸡头鸡屁股吃,把黄黄的泛着油花的鸡汤倒在饭碗里连吞三碗饭。老赵撕咬着鸡翅含糊不清地斥道:“好歹也是做过父母官的人,当心噎死,丢人现眼!” 潇洒偷偷向胡灯看去,见他笑眯眯的,仿佛把呵斥当做了鸡汤。之前爆棚的文人风骨和脾气丫哪儿去啦?是抗不过老赵的鞭子呢,还是被主席的诗词给彻底降服了? 老赵挤兑过互等,转而对拿着瓷调羹舀鸡汤喝的潇洒阴阳怪气:“二弟吃相好生斯文,今你这里苦尽甘来,日子比我那儿好上百倍。” 潇洒对赵寿吉有判断,当初他提着风投银子上山入股时跟他说好的暂不分红,击掌为约的事不信他会出尔反尔。“哥哥此言折煞吾也,都一家人,若有难处但请直言。” 老赵眉开眼笑,“借点粮食再匀些味精。” 潇洒大有咸鱼翻身的快感,怀揣‘粗黑的手掌了大印’的暴发户似的慷慨大度。快哉快哉!反过来轮到赵寿吉来借粮了! 送客至平台口鲤鱼嘴。 “再有一事相求。”赵寿吉指指山下推着粮车的胡灯,“桅杆屯地少粮少容不下这等无用之辈,我有心把这老儿支你使唤,哈哈,兄弟预先留个缺给他。” “但凡哥哥所请,莫有不从。”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隐情。别看老赵把胡灯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其实内心对胡宗宪抗倭多有敬重,毕竟胡宗宪是当年他老司令员的老领导。在讲究派系的官场,追根溯源,赵寿吉与胡鹤峰是一条船上的。等老赵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潇洒痛快答应下来,“放心,梁山五子必保全胡灯性命。” 言及性命交关,事情自然不小。 当年胡灯抗命不遵,得罪的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叶向高的铁盟朱国祯,朱是浙江乌程人,想在老家搞点副业挣点外快以备养老之需,结果碰上硬茬胡灯对着干。事情最后办成了也把硬头颈发配到山沟沟里充了军,奈何朱国祯恨不消意难平。前些日子,桅杆屯来了3个鬼鬼祟祟操京师口音的不速之客,意欲把胡灯给做了。危急时刻胡灯小儿子替父亲受了6刀,得亏赵寿吉带人及时赶来才保住胡灯性命,他小儿子则重伤不治。不用多想,那几个刺客百分百是朱国祯派来的。 暂时惹不起! 老赵要把胡灯送到梁山避难还须找个好借口,否则上司衙门每季盘查点卯起来交代不过。刺客无功而返,反而打草惊蛇,短时间内胡灯不会有事,老赵这次是预先向潇洒打个招呼。且另有他故,既然胡家小儿死了,孤孀寡居的儿媳妇也得有个出路,总不能年纪轻轻就一辈子守寡吧,这多可怜多封建啊。小寡妇年不过三十风采动人,老赵早早有心欲行霸占。如今借此变故大可利用长官淫威收她暖床,把胡灯支开了好办事。这真是利人又利己的美事! “那女子容貌出众,哥哥好眼力。只是,若跟你耍起贞烈来如何使得?” “哈哈哈。”老赵笑得开怀,是为春风得意遇知音,“二弟有所不知,胡家四公子不好女色只喜男风。不瞒老弟说,哥哥已与小娘子合欢数度良宵几回了。” 山谷里响彻着某个老男人的淫笑。待笑够了,老赵拍拍脑袋,那是他装糊涂时的习惯动作,“把四弟叫来一叙。” 打着饱嗝勾着手指把曹少勾到跟前,用喉音说道:“四弟啊,杀人么,手脚须麻利些…” 曹少装傻,继而真傻了。看来明粉们冠以明朝当今世界经济、文化、科技第一强国的高帽子并非堆砌粉饰,完全想不到偏远山区的地方军政府刑侦人员亦精通弹道创口学,这那位大能耐啊,报上名来。“操!污蔑我曹少也就罢了,胆敢构陷你赵百户的义弟,大哥,这不是冲我来的,就是冲你来的。” “人家秉公办案,谁也不冲...” 那位大能耐有此能耐乃是赴京参加了锦衣卫组织的专业技能培训,刚培训完回转来,学问还没还给老师呢。在三家村案发现场,大能耐注意到死狗脑袋上的创口,一看便知系不外传的梁山箭弩所为。话说曹少和泰森高智商犯罪水平很高,高到没想起来手弩采用的圆弧三棱形箭头与众不同。施州卫官僚百姓都门清,凡是没见过的玩意儿十之八九出自宋髡。这事亏得衙门刑名和老赵是一起嫖过娼的酒肉朋友,加上老庄头为人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臭名声为众人所恶,最后是庄嫂强压住儿女撤回诉讼,没了苦主,官官相护之下把案子当做无头案给抹了,没来找梁山的麻烦。老赵知道曹少与谷子的关系,卯准是曹少所为,等到把事情摆平,卷宗封存,便捏了这把柄过来将人一军。 潇洒大惊,“曹少你杀人了!!!” 曹少且不理会潇洒,双手并一起递向老赵:“人我杀的,你把拜把子兄弟锁了吧!” 潇洒跺脚道,“曹少你别乱说话。” 老赵也跺脚道:“就是嘛,人怎么可能是你四弟所杀!定另有真凶使用你家手弩嫁祸梁山。说起来,你那相好的亦是嫌犯,她家中有现成手弩一柄。” 曹少急了,“赵寿吉你千万别乱来啊,可别冤枉杨谷菡哈,那老乌龟特么就是我杀的。” “他娘的狗咬吕洞宾。卫所衙门不把杨谷菡抓去堂审还不是哥哥我周旋着。罢了,此事不提。告诉你四弟,杀庄老汉事小卖巴东铁甲事大!” 曹少不解,心中却有些慌乱,给老赵递上烟杆,问道:“只是些零构件算不得全副甲胄,为何又卖不得了?” 那是包括曹少在内的穿越众集体小白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下铁甲如同后世的枪支,政府是严格管控的。你汉民老百姓以狩猎为名私制皮甲我且不来管,但你制3副以上铁甲试试,政府军不灭你全家才怪。“你要卖也行,须在巴东界内打造,万万不可在平台上打造。那什么,一副胸甲你收巴东几个钱,咱可不能做亏本买卖!” 听明白了:胸甲可以造也可以卖,但要给赵寿吉保护费。曹少又把手腕并拢了递送向老赵:“你把我拿了吧。” 老赵是贼不走空,嚷嚷着定要有所斩获。二人站在风口里讨价还价吵闹了半天。 “此等大事且回屋里与众兄弟仔细商量才好。”潇洒被风吹得凉了,推着老赵往别墅走,“我俩说了不算,梁山的事要兄弟们全部点头才行。” 茶叶冲了n泡成白开水了,两边也终于达成了初步协议:1、梁山无偿提供桅杆屯30支精钢手弩及1000钢箭。2、梁山经营所得利润赵寿吉份额由原来的百一提高到百三。3、赵寿吉负责通关卫所衙门许以梁山民团身份发展独立武装力量。4、必要时,梁山军协助桅杆屯军的军事行动。 这第三四条说的是梁山成军后得帮赵寿吉打建州女真替他出气,众人都笑他太促狭,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了败仗就想不开的将军不是好将军。此轻蔑态度彻底惹翻了这位拜把子大哥,他怒目圆睁着咆哮道:“窝囊,萨尔浒之战实在窝囊!” 众人忙不迭安慰他不是你老赵无能而是野猪皮诚如你所言得了李成梁真传,老奴欺师灭祖天地不容,把大明第一猛人刘綎都给害死了。不过不打紧,老奴堂口再大小弟再多,义弟们一定绝对帮你老赵找回场子。待30支手弩连同1000枝箭堆到了跟前,这个老兵痞才破涕为笑,丢下本《大明律》欢天喜地把家还。 把老赵一顿大忽悠之后,穿越众面面相觑。泰森把印满了繁体字和异体字(错别字)的《大明律》‘哗啦啦’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眼睛不看书,看着胶皮说:“得加快鸭子养殖规模,养十万八千只。” 胶皮把《大明律》从泰森手中夺过来放在壁橱上,自此,《大明律》成为这个家中第一本实体书。“养鸭子干嘛,鸡蛋比鸭蛋营养好,蛋白质含量高。” “stupid,你家羽绒服里填鸡毛呀!” 胶皮无端被骂,又摸不着头脑,想回骂泰森两句却找不出词,一时间表情很滑稽。钳工笑了,“泰森意思说东北冷,没有羽绒服扛不住。” 胶皮于是骂泰森:“你个呆头鹅,谁穿羽绒服去打仗。” 将房门洞开窗扇顶起,好让屋里的动静不受丁点遮挡。李氏开好门窗便拧开眼眶上的水龙头,眼眶仿佛不老泉水汩汩而出连绵不绝。她抱着弟弟的脑袋哭天抢地,号丧声传至半里之外。 老潘脸皮薄,怒道:“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李氏给了丈夫个白眼:“你懂个球!” 老潘还了老婆个白眼:“你当头领没脑子看不穿你这点小伎俩,小心聪明过了头。” 第62章 刁民碰瓷 李氏唱苦情戏给穿越众听是为今日李建军惨遭暗算。 李建军进山打猎,回到家中将脑袋上已结成血痂的伤口给姐姐看,并对天发誓日后定要宰了那个打他闷棍抢走他手弩的小混混。 哭闹到底是把泰森引来了,问伤员:“你看清楚是谁,认识吗?” 被人背后打的闷棍,凶手是谁没看见不知道。 “那你找谁报仇!堂堂梁山军战士连自己的武器都保护不了,丢人!”拍屁股走人。 开始以为属个别偶发事件,众人没放在心上,后来类似遇袭事件频发,局面快速失控,判定为有预谋有组织的群体事件。前后三名梁山众被偷袭打晕,凶手挺人道还管止血包扎,袭击目的只为抢夺梁山手弩。找老赵,老赵发誓绝不是他手下弟兄干的,这点约束力还是有的。穿越众没精力纠缠这些无头案,除对梁山众加强安全防范教育之外只能自认倒霉。 脱口秀者有言‘不会唱歌的去唱歌了,不会演戏的去演戏了,什么都不会的去当领导。’这话是为赋新词强说笑,相当扯淡!我们要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领导的水平就是比群众高!因为潇洒能从别人想不到的角度去审视问题的本质,这就是领导的水平。他高兴地告诉众人,手弩流失有个天大的好处,能很好掩盖曹少杀老庄头的犯罪事实。 高科技商品攫取超额垄断利润的能力很强,钳工荣誉出品的精钢手弩相当暴利,首批5把手弩公开竞价出售,价高者得之。之前提过,施州卫土司都授武官职混的是铁血江湖,他们岂能看不懂高精度狙击武器之高能,首批5把手弩遭疯抢。短暂的欢快之后,有识之士们强烈意识到可千万不能要钱不要命,出于政治上原因以及自身本土安全防卫考虑,精钢手弩不再对外军售,出再高的价也不卖。且预料到土官们的后手,他们正规市场渠道买不到很有可能会走野路子,现在是明抢接下来肯定会有暗偷。应对策略简单有效:1、梁山众一律不得携带手弩外出;2、加强武器仓库的安全管理。 而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大有失控之危险。鉴于梁山对人员被袭武器流失不闻不问毫无应对,时隔不久便有三五成群的土民持镰刀锄头木棍铡刀气势汹汹闯来讨说法。闯山的暴民是某场殴斗中被梁山钢弩射死射伤者的苦主,把一肚子怨气撒到梁山来。每每潇洒出面苦口婆心喊冤叫屈,声称梁山也是受害者,还让李建军等遭暗算人员现身说法给暴徒们当面验伤。今天又来一群讨说法的武装苦主暴徒,嚷嚷着要梁山赔偿一只耳和独龙眼的抓药费、误工费、营养费以及独龙眼的聘礼损失费。 慢来慢来,聘礼损失费?这又从何说起哩? 原来是被手弩射瞎了一只眼的独龙眼在之前双目炯炯有神时给意中人女方家下了聘礼,现在成独龙眼了,女方家悔婚且因男方为过错方为由拒绝返还聘礼。 这事你上女方家评理去,哪有向我无辜第三方索赔的道理。这分明是欺梁山寨人少特意来打秋风的。这次胶皮被盯上了,她从地里逃进别墅,死死顶住门吓得花容失色。人群冲上平台猛踹大门,门闩眼看要断出裂纹。别墅不能失守,枪支弹药都在屋子里。 “什么人敢围攻我山寨大院!”闻讯后飞奔而来的潘嘉园暴怒。 这还了得,竟敢公然围攻大院,山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今天的这些刁民来自远得八竿子打不着的桑植宣慰司,他们一口咬定梁山必须为一只耳和独龙眼之伤残负连带有限责任,逼迫梁山签署不平等条约,该条约内容仅一项:赔款纹银30两。老潘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了胶皮的枪就要朝着人群阵脚前开枪示警,幸亏反应快,想到石头地面坚硬会产生跳弹杀伤,及时改换瞄点,‘哒哒哒、哒哒哒’朝两侧各打了个短点射。刁民们纷纷跳脚往后退,气势刹那间黯淡下来。老潘把枪口戳到闹得最凶的刁民脑瓜子上,眼露凶光大喊一声‘呯’。那家伙领教了梁山火器的厉害,把脑袋急往后缩。 “滚!回去告诉你家夏立扬,这里不是他桑植的后院。” “此地是你梁山不假,也是施州卫,更是大明天下。你仗着利器便无端伤人,还有天理还有王法么!” “好!好个伶牙俐齿,念过几天书吧。”老潘把81杠放回屋里,卷着袖口走出来对那为首的说,“我赤手空拳跟你讲天理王法可好。” 门外有潘大侠坐镇,胶皮惊魂已定,这回态度转变了,躲门后头隔着门缝向老潘喊话:“揍他,跟他们摆事实讲道理那套没用。” “哼哼,我认得你,昔日桅杆屯潘小旗,身法了得,咱不是你对手。”为首之人拍拍自己后脑勺,“朝这儿打,爷若喊声疼便不是好汉。” 潘嘉园目光如炬,“小子,我看你绝非桑植人氏。” 赶又赶不走,打也打不得,潘嘉园也没辙了。 “尼玛,每次家里出事,潇洒那老家伙人必定不在的。”泰森骂骂咧咧领着人操家伙赶来护院,纷纷装腔作势端枪瞄准。不敢开火的枪形同虚设,荷枪实弹的梁山好汉被一群泼皮无赖步步紧逼。 杨志遇上牛二了! 刁民所以为刁民具有不怕疼不怕死得理不饶人的精神,确实很难对付。别人缺乏对付群体事件的经验表现慌乱属正常,可你泰森的表现不该这么差哩。你泰森,以前对付因延迟交房或者因房子豆腐渣质量而群情激奋的业主集体维权的场面还少吗?哦,自有警察叔叔到场维持秩序,你泰森尽可翘着二郎腿喝着工夫茶置身事外。 刁民们是有备而来的。到饭点掏出干粮吃饭,吃饱喝足,到困点席地而睡。直到第二天下午等到潇洒从巴东回来出面与之媾和,几经谈判乖乖献出1吊钱算清楚刁民的人工费后才将人劝退,暂时的! 客人说屋子里地方小,喝酒到外头去喝。曹少吆喝李氏把酒席搬到门外,条凳上搭着客人的空褡裢,敞开着,李氏一眼秒懂,不动声色把褡裢揣到自己手里。条凳为省木料凳子面做得窄了些,坐着不舒服,所以施州军门派来的案件调查组的两个军汉脚踩凳子喝酒耍令,虽说无礼却并未引来主人不快。李氏笑脸吟吟说着待客的外交辞令不停给他们上菜,虽说荤少素多桌面上却不寒酸。临行时,潇洒将客人远送下鲤鱼背,礼数十分周全。兵哥哥耸耸肩掂量着装了半吊钱的褡裢,撮着牙花子心满意足道:“咱兄弟两个来贵宝地也是奉命行事,柴头领,多有叨扰。施州土家多刁民,来衙门聚众闹事,上头也得做做样子。兄弟我说句掏心窝子话,你既与桅杆屯交好,凡事还须赵百户多多出力,也省得兄弟我们跑来吃喝索要!告辞!” 李氏捂嘴笑,一手搭在话事人肩上:“兄弟怎么说话呢!请都请不来,就怕二位不肯来,梁山别的没有烈酒管够!二位爷今后定常来串门才是!” 这二位爷讲信用办实事,收了钱就办事是好公务员。他们此行为调查梁山私造弓弩贩卖刀枪一案,这事世人皆知无需避讳。梁山军售赚的钱经老赵手按月流向施州军衙起底10两的好处费,正经名义是梁山寨上缴的农业税。这段时间不太平了,看似刁民群访闹事,实则军衙门知梁山自产自销军械赚了大钱,而孝敬银却还是以前的数目字不变,于是老爷们不太满意了,派人过来豁领子,就看你识不识相。 潇洒为这事专程去了趟桅杆屯,他真生气给老赵看,算假账给老赵听。真人面前就别说假话了,有鬼精灵铁算盘于祥在此,梁山挣多少钱决计瞒不过赵军门的。赵寿吉当下一脸又奸又贱,‘嘿嘿嘿’笑而不语。潇洒苦笑亦无语,摊掌开价5两。老赵两食指交叉还价10两,丫整个儿一无赖,俩指头粘着那儿就再不肯分开! 高瞻远瞩洞悉世事的潇洒待回到家中即破口大骂施州卫官场腐败指数世界第一、古今第一,结义大哥对兄弟们大肆讹诈毫无人情可讲。妈妈的,你赵寿吉若心疼那1600两银子就明说,还你便是!发泄完了说正事:他将在最短时间内协助钳工炼出合格的枪管用钢材。 钳工环顾左右十分高兴,你潇洒可算肯站出来证明非我造不好枪是你材料科学太落后。 等等,你潇洒是不是气糊涂了,官场贪腐和仿造枪械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联,直接关联,我梁山足够强大便无人敢惹。” 愤怒代表不理智,如果是高尚的愤怒呢?潇洒,梁山名义最高领袖愤怒了。 天下总有那么几件事是被自己的臆想和误判捆住了手脚,真正动起来才发现其实并不难,比如钢材冶炼。能正常使用的步枪迟迟造不出来的关键在枪管的合金钢材不过关,钢材不过关的关键在钳锅性能差,钳锅性能差的关键在于缺少铂金。以前一直搞不到,现在能搞到了,有意思的是在这个年代白金不值钱,很不值钱! 转机就出现在平台遭到有幕后组织和指使的围攻之日、潇洒与巴东钱知事的某次交谈中。谈妥军火交易的正事之后宾主说些坊间笑谈融洽气氛,钱知事说起银库有几罐早年从福建带回的弗朗机银元,因施州无从流通使用而尘封已久。之前曾取了几十枚银元要熔成银锭,岂料旺火不能化,差人检验后得知这些银元都是假的,并非银质。报家主房安东得知这些弗朗机银元在东南诸省常有流通,区别于弗朗机在其本土铸造真银元,在亚墨利加则造假币,而福广商圈把弗朗机在亚墨利加铸的假银元叫做弗朗机鹰元。待潇洒亲眼见了这些假银元时不禁哑然失笑,这些假币竟然是白金做的。白金,又叫铂金。没说的,全部盘下。低价收来的弗朗机鹰元留下2枚用作将来为同志们打制结婚戒指,其余全部用于制造铂金钳锅。 一面遭围攻勒索一面解决了坩埚材料问题,正应了老子《道德经》所言:祸兮福所倚。 别墅里黑灯瞎火,定下的九点熄灯之宿舍管理制度尚能被遵守执行。此项规矩一为省电二为养成早睡早起的养生好习惯。众人从后世带过来的夜猫子习性固若金汤,是故早躺并不早睡,利用躺下到睡着的这段时间来商量工作统一思想。 曹少谈到11路车太过低效又说骡马价格贵得吓死人,就算咬牙买来宝马,日常的使用成本也能让这个小康之家迅速返贫。 “咱有造机器的机器工业母机,哪天我高兴了帮你做辆自行车,小意思。”钳工对睡在上铺的兄弟慷慨许诺。 “算了吧!没有充气轮胎,踩钢圈累死人的。”曹少感叹着猴年马月能搞到橡胶,有了橡胶就能造轮胎,还有塞子,厕所水箱就不会漏水。橡胶是植物又是个逻辑问题。据胶皮说橡胶树比大熊猫还娇贵只生长在某某纬度与某某纬度之间的狭长区域,而施州卫显然距离这个区域有点远。因此,欲征服橡胶树必先征服纬度,欲征服纬度必先拥有征服之杀器。枪炮是杀器是重工业产品,重工业标志是钢铁,生产钢铁需要煤电能源,现在煤不缺电力很缺。 斯大林用短短二十年时间把苏联从使用木桦犁耕地的封建农奴制农业国一举升级成为生产科沃(kb)坦克的强大的社会主义工业国,成功的关键在于正确制定了优先发展军重工业的国家战略。他成功了,卫国战争的胜利就是明证,在苏联红军指挥员水平和兵员素质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能顶住小胡子的百万大军靠的是更多的坦克大炮和飞机。身为穿越者不仅在失败中接受教训也能在胜利中汲取营养(一般人喜欢吸收胜利的经验),历史的经验不用白不用,不需要交纳专利费。优先发展重工业为铁一般的共识在穿越行动之前已经牢牢树立,此处的重工业特指军工产业,确切讲应当是军重工业。 全部电力供应给钳工使用,薄膜太阳能光电转化率很高技术很先进,但远远不能满足机床的运行。机床没开动之前,光伏电站发的电多到用不完,而机床一转立马就不够用。工业用电和生活用电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的。 “电力供应紧张与交通堵塞都是经济繁荣的标志哩。呵呵,我再仔细研究下图纸,再辛苦下老项,咱俩一起搞,是该造个水电站了。” 水电站!一听到这三个字人们脑海里总是要和葛洲坝、三峡大坝联系起来,而其实潇洒所谓的水电站不过是单组轮机的微型电站。 胶皮从楼上听到潇洒送的礼物便摸黑下楼半躺在钳工铺上参与夜谈,她有些小激动,断断续续感言道:“我感到,我是想说,我们的工业要起步了!” 钳工闻到了胶皮泪腺散发的气味,柔声安慰道:“苦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快要熬出头了。” 一言既出再无人说话,屋子里寂静下来。钳工睁大着眼睛回忆着六年来经历的贫穷、困顿、耻辱、艰苦、劳累、饥饿,长长陷入沉思中竟不觉躺在身边的爱人已不在,又耳听得兄弟们打鼾磨牙说梦话,他微微笑着把被子盖到脖子翻身睡去。 第63章 难以抵挡的美食诱惑 建造火力发电站的计划刚刚提上议事日程即被更加重要的晚稻播种打乱并搁置,没有比吃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胶皮组织人手再开荒100亩水旱梯田种下水稻秧苗和冬小麦种子,见泰森杵着锄头柄抽着旱烟管东张西望,一气之下要行打骂,但见潇洒也在磨洋工行列中,遂改变教育方法行以鼓励:“过几个月就能吃上馒头面条,大家加油干。” “馒头面条倒不急,关于腌笃鲜那遥远的传说是否可以兑现了?” 胶皮怒,“这时候你泰森能变出竹笋,我穆慧芸就能做出腌笃鲜来。” “不必拘泥于竹笋,腌笋干或者扁尖笋都可以。总之再吃不到腌笃鲜就快忘记乡愁了!无有乡愁谈何家国情怀!” 潇洒不失时机插一嘴:“腌笃鲜,上海本邦名菜,尝过忘不掉啊。” 是不是再吃不上腌笃鲜你潇洒和泰森就该置大业于脑后了,胶皮二怒,“你们两个要当脱产干部吗?” 这话说得…完全跟不上新形势,你胶皮再不提升思想境界非得被时代所抛弃。潇洒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告诉她教导她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农民种地、工人做工、科学家搞科研。像你我这样的科技人员的战场在实验室里在写字台前,不种地不是高高在上脱离群众脱离劳动。明年粮食丰收不在于你胶皮是否亲自下地开荒,而在于搞定化肥生产工艺。 胶皮不敢怒了,态度有所松动却不肯轻易投降,仍兀自嘴硬:“指引我们穿越事业的指导思想是什么?” “还用考我?!” “那么好。对于秀才来说,先进和不先进的最终分界线就是看他是否愿意和实行与工农群众相结合。是不是?” “说过。” “那么好,请问,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地就不灵了就不指导了?” 呵呵,典型的bbc话术。偷换概念这小伎俩碰上老油条可不灵。连泰森都看出来这属于柴母知遇上了丁院士,非得自取灭亡不可。 “呵呵,慧芸啊,你知道去农村插队落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你知道里面的底层逻辑是什么吗?” “接受再教育。” “小同志,底层逻辑真实是当时的经济大背景。当时城市适龄劳动人口激增,而工业吸纳不了就业,是为了缓解城市青年失业问题采取的不得已措施。” “啊!...” “一开始粮食总是缺,为什么到了后来一下就解决了?农民劳动积极性高涨吗,你别信!是化肥的功劳,我的同志。那是引进了化肥生产线,引进建成13套大型合成氨、尿素生产设备。然后才有了粮食丰收,才有了温饱的解决。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听到的和想象的那样,我们要看清事物本来的样子。我们要人尽其能,人尽其能才会事半功倍。” “分地也是起作用的。”句子不长话音很弱,这是胶皮最后的绵软无力的反抗。 因人尽其能故泰森闪人,闪人之前不忘为潇洒点赞,感谢他帮自己跳出农门。“你这张嘴挺能蛊惑人。” “呵呵,不是我能说,是听众太弱呀。” 泰森闪人理由充分:防务建设比种田更重要。根据不断恶化的周边安全形势判断,在不远的将来有可能发生军事冲突,此大背景下在清江峡谷30米宽的‘南地门’挖掘防御工事显得很有必要。工事将严格按照战术说明书规定的标准施工,阵地宽1.25米深1.4米,设肘托、防炮洞。每隔10米搭建原木、石头、夯土垒实的三层复合结构掩体。如果不被嘲讽小题大做,他定会加上胸墙挖够2米深。第二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设在平台口,造三个土木结构碉堡形成交叉火力,向鲤鱼背方向各开三个射孔,可保证6支枪封锁上坡路。这个布局看着眼熟,像极了曹少在星际中一贯使用的碉堡堵口战术。 钳工为烧出升级换代的高炉钳锅忙得废寝忘食,尽管到目前为止仍停留在图纸上,正因仍停留在图纸上就更要加大研究力度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潇洒带着阿力在地质勘探战线上不断取得突破,石英、白云石、还有稀土。他再接再厉继续艰苦的野外作业,只为了心中那个梦想:石灰石有了,没有高岭土怎么行,土碉堡等着升级成钢筋混凝土的永备堡垒。还有三酸二碱、矾矿、硝石…他板着手指头数给大家听,大家也听明白了:潇洒他老人家很忙! 如此这般,帮忙开荒种地落在不掌握任何专业技能的曹少头上。下地干农活一则太累二则跟泥腿子完全没有共同语言,闷得慌。第二天,曹少决定了,当泥腿子还不如接下大伙儿翘首以盼的腌笃鲜工程。 超级腌笃鲜的基本配方:新鲜猪肉、咸猪肉、豆腐叶、鲜竹笋。 不强求鲜竹笋,说了笋干即可。圈养的猪是宝贵的,不能轻易宰了吃。他背上枪进山打猎,顺道问老乡买笋干和豆腐叶。泰森的m65美式军用风衣破成网格袋了没舍得扔,用‘风洞’二字形容较为妥贴,借来穿上,配合绑腿,浑身行头看上去也是来势凶猛。鞋子与衣裤不般配,原来的战术鞋连鞋底都烂光了,脚上穿的是谷子给做的黑布绣花鞋--男式的。为使形象更加饱满还特意背上土布做的绣花背包—也是谷子给他做的。 靠山吃山的猎户太多,野猪们都修炼成精了,一有风吹草动就闪猪。偶有近在咫尺的猎物却因握把别扭来不及快速出枪只能眼睁睁看着逃之夭夭。在山里晃悠一圈无功而返,转到土家村落里买到了百叶和笋干。回到家里找到钳工求他帮忙给枪安个握把。“81杠不好使了,左手握弹匣上不舒服握不稳,发现目标来不及瞄。” “你不常夸八一式这好那好哪儿都好嗦。” “在一起时间长了么,小甜甜变牛夫人。” 这里提一嘴,如今仿制枪配套7.62*54mm全威力步枪弹已经实现小批量量产,与81式的7.62*39mm中间威力弹不同型号。为防不测为平稳度过过渡期,81式枪弹同时也有小批量制造,只要不发生大的战斗,现在81式枪弹储量管够,不用再抠抠索索。 “老伙计…”这里钳工喊他作老伙计是缅怀当年在蝴蝶科技的时光也是在套近乎,“你喜欢打枪。” 喜欢。当初曹少坚定信心穿越创业某种程度也是为了能玩上枪。在吴桥和靖边有了实弹射击的经验后有些上头。后来没得玩了,在网上买过高仿真手拉鸡在自家小区打麻雀,隔壁邻居告发他非法持有枪械,接着被警察抄家缴械,这事闹到单位还被行政警告处分。 “所以我发觉你对枪的人机功效结合有些心得。” “啊呀钳工啊,不瞒你说呀…”曹少坦白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变态。他其实喜欢老式步枪,压弹拉栓的那种,打老式步枪有仪式感,特别具备暴力美学。等你钳工的仿制枪做出来,他就把81杠一脚踢阴沟里去。“钳工啊,现代突击步枪和老式栓动步枪有完全不同的战术动作。全世界学霉菌,远看是us大兵近看其实,把我军光辉形象都整没了。我就特厌烦猫腰碎步式持枪行进,毫无美感只有猥琐。” “得,给你样好东西!”钳工招呼他爬进溶洞仓库里隆重秀出得意之作--仿m1步枪即半自动伽兰德步枪,俗称大八粒。 这枪好,好在自动通敌功能。‘叮’一声空仓挂机,通知敌人说我枪里没子弹了。 “不过仿的是美械,不知会不会引起你反感。” 不不,很好,好极了。曹少爱不释手,左手握枪上手舒服,枪托坚实,子弹打完当锤使,一枪托能把敌人脸给砸歪了。 这枪好,好在通用现有的7.62*54mm子弹。可谓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绝对的国产化改造扛鼎之作。 这枪好,好在项总工精工细作是为上品。好用,是项记军工作坊开业以来最拿得出手的单品。其实造一把好用的枪不难,难的是流水线大规模批量化造出好用的枪,难的是成品率、良品率。得了钳工大礼的曹少坚信,有钳工在新枪很快能列装。 胶皮翻了翻他带回来的笋干,“大哥,这毛笋,味道涩喇舌头。竹笋、扁尖笋才好吃!算了算了,美食诱惑难以抵挡,搞得我对腌笃鲜也充满期待了。明天带上阿力,我和你一起去。” 科学家夫妇有旺友命,新枪如新人般体贴顺从,曹少仅用12发子弹就狙到了2只硕大的野兔子。为什么是‘狙’?因为打猎比打仗难,猎物比如野兔子皮毛通常黄灰色,天生披吉利服有伪装色。且特别警惕,吃草时吃几口抬眼观察,吃几口就换个地方。鲜有打猎经验的曹少算是明白了,打猎堪比对付敌特种部队的小股渗透,大规模围猎其实就是军演,能极大提升自身战斗力的。 打扫战场是小兵的事,军犬阿力衔着兔子,口水滴滴答答往下掉,应是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腌笃鲜很好吃。 天已入秋,在一块盆地中却盛开着大片的粉黛草。胶皮被姹紫嫣红吸引,从大科学家变回小女人,跑到粉色花海中,手里捏块小镜子对着自己和花儿伸出中指往镜子上一点,“咔嚓”一声在脑海里留下花儿与美女的倩影。曹少拄着枪在一旁欣赏这幅欢乐愉悦的画面,觉得劲装的胶皮倒有几分的英姿飒爽。 “好看好看。你在丛中笑,犹比花枝俏!”马屁夹杂在花香中刚刚吹过,胶皮一屁股墩坐到泥地上捂着脚脖子杀猪般嚎叫:“救命啊,我被蛇咬了!” 曹少快要急哭了,“你别嚎了呀,快告诉我扎哪里?伤口上面还是下面?” 于是胶皮就没空嚎了,指导曹少赶紧实施应急救助。伤口乃是两个细小的牙痕,毒蛇咬的。入秋了天那么凉还到处溜达,早早挖个洞钻进去冬眠啊!没带蛇药,明明来打猎自己倒成了猎物,曹少咒骂着背起胶皮拣有路的地方往山下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往死了跑。山里人家开饭早,那里有炊烟。 “好妹妹,你特么千万别死,你死了那帮人饶不了我!” 如果胶皮有三长两短,他一准被钳工拍死,然后被大家伙开棺戮尸以泄私愤。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带出更多的眼泪水,也不知是被汗辣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那户人家是棚户居民。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曹少向年轻的老乡求救。查验过胶皮的伤口,老乡从土罐子里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然后笑笑点点头。曹少不知道该不该笑对其从容,只是紧张,看到胶皮嘤咛几声后方才想到擦掉满头满脸的汗,才有功夫看清施救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身强体壮,看年纪应当是刚刚跨过少年阶段的青年。那小伙子拿出块干布示意他擦下头发,曹少岂止浑身汗,连头发都汗湿了,跟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不等他表示感谢,窗外突起喧哗,小伙子脸色大变,墙角里摸出柄黑乎乎的腰刀冲出门外。 啊哈,有大场面大热闹看了。曹少跟着走出门去,只见那小伙子身手甚是了得,刀在手大开大合硬扛七八个沐抚土兵的围攻。他打斗功夫胜之一筹奈何手里的家伙事摆烂,一阵兵器磕碰之后数名手执长柄砍刀(梁山出品)的土兵将他兵器斩断嗑飞,将他逼回屋前院子。3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被土司兵押解过来,见了那小伙便腿窝一弯跪倒在地,一脸的鼻涕眼泪似在乞求他宽恕。 土兵这边,领头的头顶土家缠头,消瘦的长脸加上山羊胡子便是长了张羊的脸,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证明他毫无羊的温顺,手起鞭落把青年俊俏的脸庞抽成了五花肉。青年眼睛里喷出仇恨的火焰,胸脸被长枪大刀顶着不敢动弹,嘴巴仍是自由的,突然开口大喊:“屋内梁山好汉救我。” 哦,这位土家打扮的小年轻是个汉人。 第64章 滴答 吃了这些年的苦,曹少已有历练,不会为公平正义轻易地怦然心动。正义哪里比得上利益,任凭青年苦苦哀求他自按枪不动。青年的蛇药疗效快速显着,胶皮此时已经将身坐起目睹到了屋外的情形,仍是胶皮有情有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曹少眼皮乱跳,思前想后一番说道:“咱别管,咱不能粗暴干涉土司内政。” “你不管,我管。”胶皮急了,挣扎着要下地出门去交涉。 咦!似乎不用挣扎就能下床落地行动自如,身上不疼不痒,体内气血通畅。那小子的蛇药比抗蛇毒血清更灵验。 曹少慌忙把奋不顾身要报恩的女善人摁住,‘哗啦’拉开枪栓,“也罢,救命之恩总是要谢的。”走出屋子对空鸣枪示警:“都别…”冷不防肩头被击,接着脚下出现一只翻着白眼的大鸟,却是一只空中飞过的倒霉蛋山雀被示警的子弹恰巧命中,掉下来又正巧砸中他。好在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感觉惊吓,更好在曹少脑子快,把偶然化为必然,弯腰捏住山雀的小细腿向土司兵们示威: “都别动。”指着那小年轻说道:“此人与我梁山有救命之恩。” 山羊胡子带头惊愕于梁山神射手的精准枪法,更惊愕于梁山快枪的犀利。忌惮对方之强悍,当下不敢造次,先行拱手施礼:“曹头领,我沐抚毕兹卡与你家素来修好,今日我杀此汉人自会有人偿命,与你无干,切勿强出头生出事端来坏了你我两家和气。” 老子不认得你,你却认得老子。承你山羊胡子是熟人圈的!那成吧,曹少也不想管更管不了,放下枪来。 山羊胡子冲他抱拳致意,转过头来的面目立刻狰狞起来。青年无望地仰天长啸,挺刀准备死战。“慢---!”(青年不能死,因为此人是本书重要角色)一个着蓝衣红裳的土家姑娘气喘吁吁跑到并挺身而出,手执梁山手弩对准了山羊胡。女子显然身份极高,山羊胡子毕恭毕敬向她行礼。女子挺起峰峦般的胸膛将刀枪逼退把青年护在身后,想把自己当肉盾掩护青年突围。山羊胡子不买账了,伸长脖子让自己额头顶住女子所持手弩上的箭镞,一面指挥手下刀枪挺出站定不退。两边形成对峙。 看懂了,此女子必定是沐抚府中的大人物,身份高贵但不掌实权。曹少这些年来很少去沐抚,沐抚的商品经济估计都赶不上禹舜时代,那是相当原始。挺大的一个司城根本无街可逛,如果硬要把土官衙门前50米长的集市说成商业街那是你的言论自由。而话痨李氏常常会带回来邻居家的新闻,这些新闻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尤其以花边消息居多,所以对沐抚家的事总是知道点的。冲出来的这个脸蛋漂亮身材性感的妙龄少女八成就是传说中老慕容唯一的千金,胶皮的救命恩人铁定是她汉族情郎,这漂亮妹子这会子劫法场救情郎来了。曹少盼着那姑娘能赢下这局,这样自己良心也好受些。不过你这女子实在业余,没打开手弩保险你玩什么法场救夫哦。 当山羊胡子使眼色使人扭住这对情侣时,任那女子射人还是射自己都扳不动扳机,锋利的弩箭躺在弩槽里纹丝不动。 这出家丑闹剧已然被外人知,趁早谢幕了为好。山羊胡子与兵丁商量了两句后决定押解被俘青年上沐抚断头台按正式程序执行死刑。沐抚家的断头台设在沐抚山最高峰悬崖之上,那里有块凸出山体的大石天然有个洞眼,砍下的脑袋顺势从洞眼里跌入云遮雾绕的山谷里,然后再把尸体扔下去。断头台上执行断头只针对罪大恶极者叫做身首异处,所谓死无全尸。有的时候则把非罪大恶极的犯人直接从三百多米高的断头台上扔下山崖,深谷别名亡灵谷,成为秃鹫鹰隼豺狼虎豹等肉食动物的天然粮仓。 可能是老慕容千金的年轻女子孤单单瘫坐在地,没了箭的手弩扔在一旁。曹少背起胶皮正要回山,女子突然间对曹少一顿乱喷口出不逊。咄,你个丫头片子无礼且无理!外人没有义务扞卫你的爱情,没有理由为你们的男欢女爱去开罪沐抚。小女人哭哭啼啼骂个不停,于是曹少要回敬几句。原以为这女子容貌俊俏身材火辣是个讲文明有家教的大家闺秀,岂料唇红齿白之中的舌头异常恶毒,骂街的本事能抵十个石榴姐。曹少骂不过她,吃亏吃大了,于是端枪指向她头吓唬她闭嘴。女子神色淡然,“打呀,打死我。徐家哥哥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们死活干我屁事。”曹少收起枪,托实了胶皮屁股,拔腿走人。 “慢着,你看看手弩再走不迟。” 对呀,忘了把手弩收回去。 捡起手弩折起弩臂正想交胶皮收好,冷不防瞥见弩身上的编号t0003。这不是自己送谷子的那把嘛!脑门上瞬间冒出一圈汗来,“我问你,手弩哪里来的?是不是被你打闷棍给劫了?”这话问得没水平,连他自己都不信。“说,此弩从何而来?”他放下胶皮,反转过枪作势要用枪托砸人。女子大笑,笑看风云从容就义的样子,伟大如慷慨步入刑场的义士。曹少敬佩女子勇于殉情的刚烈更关切谷子的情况,柔下嗓门问:“适才冒犯了。这弩我认得,原主应是一汉人女子,如何在你手上?” 女子立刻两眼放光,揪住他衣袖不放要做笔交易。声称谷子现在因失血过多没了半条命,现躺在女子为她安顿的某个地方,有最好的郎中照料。如果曹少不帮她救回情郎,她会打发郎中走,让谷子自生自灭。曹少道这女子不够心狠手辣,要是他开条件,就说你若不救我情郎我换个无良医生给谷子打毒针,一命换一命。 “我怎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曹少尽量不表现出异样。但胶皮太实在,别样紧张和过度关心被女子看在眼里,判定谷子与梁山有重大渊源。 “信不信由你!” “你先带我们去,看到人再说。” “你先救我徐郎。” “你先带我们去。” 曹少的要求荒诞至极,等看到谷子再回过头去救人,美少年早成骷髅架了。女子当机立断趁他不备夺下m1向断头台狂奔,曹少放下胶皮拔腿去追。山里妹子腿脚利索,长跑不比王军霞差,曹少始终不能与之缩短距离。一顿追赶已近断头台,台上行刑仪式差不多也已完结(没能欣赏到此极具文化价值的民俗表演,不晓得能不能申请到非遗?),那个青年双臂被直挺挺死死拉住,头发被揪住,头颅卡在石枷上,刽子正往屠刀上喷(酒)水,准备行刑。 女子被拦住上不去,手中钢枪又打不响,万般无奈下对着曹少一把鼻涕一把泪:“我知你是梁山曹少,适才所言句句是真,杨谷菡当真重伤卧床。你若与杨姑娘尚两情相悦,求你仗义出手救我徐郎。” 今天过得真是丰富多彩,一天里完成了全年的运动量。高速长跑最是累,不信你全速跑个800米试试。曹少嗓子干、肚子痛,弯腰捂肚咳出两眼眶泪花来,担心这番剧烈运动之下猝死当场。但他的心肠不是寒冰做的,面对漂亮姑娘的泪眼涟涟也为那姓徐的小子临死前看向女友依依惜别的爱意拨动了他的恻隐之心,更惦念着或正重伤卧床的谷子,曹少决意出手相助了,但不能直接出手,尽管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沐抚方言字正腔圆:“姑娘,梁山火铳要先拨保险,再拉枪栓”--“对喽,就那突出的铁片。”指导完毕,举起双手做出被迫无奈的样子往后退。女子接了开枪的法门举枪就射,她端枪没将枪托靠实了肩膀,把枪的手上力气也小,后坐力将她撞岔了气。天晓得射出的子弹居然能够准头不散,子弹冲击力把拦他的兵丁打下山崖,子弹穿过一人的身体后又将行刑的刽子手在十米开外爆头,刽子手肥胖的尸体翻滚几个身位后停在了女子跟前。 现场一片哗然加混乱!梁山火铳大名经老赵的嘴巴在施州卫早已传成神话,这群土司兵两番亲见梁山火铳发威,纷纷举刀枪壮胆却又四散避开枪口所指。女子再举枪对准了山羊胡子,山羊胡惜命,急命部下不可轻举妄动。女子举枪与人对峙,好久才想起把匕首扔给情郎,青年割断身上的绳索捡起砍刀护身,慢慢退步过来。 死了的刽子手脑袋被掀开个大洞,豆腐状的白色浆体从洞开的颅脑中流出来混在鲜血中,屁股上明显有片湿,那是人体被子弹破坏了神经引起的失禁。曹少亦头回亲见爆头惨状,忍不住胃中的翻腾好一阵呕吐,把胃里的清水和胆汁都吐了出来。喉咙里又苦又齁十分难受,在地上坐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弹壳哪里去了?青年极乖巧伶俐,猜到恩人在找什么,翻开刽子手死尸把泡在血水里的弹壳捡起奉上。 捡子弹壳可不为卖废铁,收集弹壳是泰森再三强调的行为准则,为的是复装火药。 “我说---说”嗓子眼齁得难受,喉咙里泛胃胆汁水,说话都艰难,“可以---把—-枪---还给我了吧!” 女子已将枪交与情郎使用,青年好生不情愿左看右看恋恋不舍,许久才双手递出。曹少大手抓回,取了子弹填满弹夹,磕整齐压进弹仓,他得防着这对亡命鸳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好了,我家谷…杨谷菡现在何处?” 青年喊来几个老娘们把胶皮用滑竿抬回梁山,然后这对野鸳鸯领着曹少,屁股后头跟着那3个意志不坚的叛徒,转过山路十八弯趟过河滩九连环,两腿灌铅气若游丝的曹少终于看到了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的谷子,她手腕上赫然三道又粗又深的割痕。一个女儿家到底有多决绝才能对自己下得去如此狠手! 揪心,好一阵的揪心! 此时那女子道出事情始末来,原是谷子找了个绿草茵茵流水潺潺的风景秀美之处用破瓷片割脉自杀,垂死间,多亏了路过的那女子将人救下。那已是十多天前的事了。 屋外有郎中模样的在翻晒药材,屋里的药罐子‘咕噜噜’响,屋子里药香扑鼻。曹少向郎中仔细询问谷子情形,得知病人已无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还虚弱。野鸳鸯,不,承蒙他俩一个救了胶皮一个救了谷子,该唤作小情侣。小情侣克制着劫后余生的大悲大喜也克制着男女荷尔蒙外泄,表现出先人后己的崇高道德水准,拥着曹少细说谷子的身体状况却不曾只顾着自己相拥而泣。也相当识趣,轻手轻脚走出屋子轻手轻脚掩上房门,只留曹少一人在屋里与谷子独处,叫人不由对这对懂事的小情侣好感倍增。 日头大亮,天上却下起了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蒙蒙细雨。过了不知多久在屋顶上屯起来水,顺着屋檐掉落在墙角的瓦罐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看着谷子紧闭的双眼和惨白如雪的脸色,曹少将她受伤的手腕藏进被子,才经肌肤相亲,长久以来压抑心中的浓情便喷薄而出如海啸般汹涌狂躁。 情越浓,手上越轻柔。他抚摸着谷子头发,举袖子把她额头上的虚汗沾掉,不禁万分自责后悔不迭。 “妹子,你呀你,性子太烈,就不能多给大哥一点时间嘛!” 死丫头性情刚烈,以后吵架得把紧牙关绝口不能提老鬼的事,对,绝口不提。谷子尚自睡着,曹少静静守候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她的脸庞。看着看着,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死丫头,大哥跟你说哈。你猜猜大哥方才想到了什么?你肯定猜不到!方才听到窗外的雨滴声便想到了支小曲,待大哥唱与你听!” 如果面对健康和清醒着的谷子,曹少本不敢说出这些赤裸裸的情话来,他不害臊谷子还害臊呢。他拐弯抹角地拿口水歌来说事,向谷子求婚的意思如蚊帐之隔,渴望照料所爱之人一辈子的决心和渴望昭然若揭。不及酝酿好把普通话改编成施州土话,反正谷子也听不到,说是唱给谷子听其实是唱给他自己听的。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时针它不停在转动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小雨它拍打着水花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是不是还会牵挂他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有几滴眼泪已落下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整理好心情再出发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还会有人把你牵挂 曹少尽可能轻柔曼曲,唱过一段后索性以鼻音轻哼,哼完,在谷子额头和鼻尖上轻轻一吻,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谷子,原谅大哥的小心眼和臭脾气。” 曹少起身到屋外活动活动久坐僵硬的身体,而谷子却分明在扑闪着眼皮,两行热泪顺颊而下,她微启口唇咬住被子不让轻微的啜泣发生丁点声响出来。《滴答》,谷子听到了也听懂了! 第65章 丰收 小情侣一直在外面候着不敢走动。 美女是土家人,说到少数民族总是要和能歌善舞扯上关系,尽管隔着扇门,但低吟的男低音从没有窗户纸的窗户里毫无阻隔地飘到了外头。流行歌曲比不得古典音乐,旋律简单朗朗上口乃是标签,更何况曾经是大理城歌的《滴答》呢。女的听了个头便猜到了结尾,才听了半段就能同声哼哼了,可见所谓的经典必须是口水歌方能成就经典。见曹少出来,女的闭上嘴,向情郎使个眼色。那青年却是个听老婆话的好男人,率那3个叛徒伙伴跪下行大礼,口称:“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曹少含糊答应了下,想到也该谢谢那个女子救下谷子,将人扶起,谦让道:“不必称谢,算来是你干妹子救的你性命。” 那四个小子还是很懂得感恩,见恩公婉拒不受便再行拜谢,非要给曹恩公建七级浮屠立功德牌坊,如此令人志得意满满心欢喜。 “请起请起,算来也是你我有缘。” 屋檐下放着两条长凳,青年把凳子搬来请曹少坐下,女子进到屋里捧出粗瓷茶具,沏上茶水敬奉。曹少心中不免要承情小情侣懂礼数,墙边明明有长凳子,他们尽可以坐着等。而自己不出来,他们就在外站立等候。既想到这一节,说话语气温和了许多。 攀谈之下得知男子叫作徐承,汉人。这位就农村一霸不是啥好货,仗着会舞枪弄棒纠集了村里十来个青壮不服沐抚管束。这次以命相搏的武装冲突缘起慕容端木过50大寿。山羊胡子是沐抚司新上任的吏目管家,新官上任工作积极,为筹备家主寿宴摊派徐承所在村庄15户人家贡奉猪1头、羊2只、腊肉30斤、野雉尾翎20羽、大小熟皮10张。徐承一贯敢于挑战权威,目无尊长和王法。土司老爷一贯维护统治权威,面对刺头主剿不主抚。这是表面文章,其实另有隐情。3个叛徒中有个叫巴娃的土家猎户偷偷告诉曹少,徐承的热辣女票名叫慕容西兰,果然就是老慕容嫡出的独生女儿,在去年的梭布垭女儿会上慕容西兰一眼相中了徐承并与之私定终身。 “这么说是女追男喽。” “正是。”巴娃眨巴眨巴眼压低嗓门道:“曹好汉,你道慕容西兰在女儿会上给到我徐承哥的定情信物是哪件?” 香囊、帕子、簪子,牛逼一点的不外乎香吻咬痕,再出格点的一只绣花鞋、一只耳环。你他娘的当我曹少在施州卫白混这么多年! 巴娃再压低嗓门,“都不对。是她的贴身小衣。” 尼玛!够放浪的!情到深处,文胸内裤! 沐抚司慕容家族背景显赫,乃正宗鲜卑世族,想不到龟缩施州落得个世学家风如此不堪,想不到慕容小姐性格如此大胆泼辣,未曾想梭布垭女儿会这么好玩啊。 既说到梭布垭,巴娃要加上解说词:“梭布垭如今被你梁山占了,今年的女儿会可是要另寻他处了。” 如此徐承就眼巴巴指望着做个上门女婿好享受荣华富贵,完成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壮举。老慕容好歹一土官,认识有见地做事有分寸,岂能任女儿胡来。他和大田所千户交情甚好,要突破土家传统玩个汉家的包办婚姻,硬要将女儿许配给千户的侄子。 故事情节十分老套:梁祝你侬我侬,马文才横插一杠。曹少暗自揣度:土家女儿会根本就是合法的野合开放日,而那个太子党倒没有处女情结,思想比我开放! “嗯,巴娃是吧,原委既如此,我道慕容老汉做事太绝,棒打鸳鸯散便罢,何苦非要要取你们性命。” 此事说来话长,必须由第一当事人陈述。巴娃退下,徐承接茬。 “他恨我不服管束。司府来人到庄上催要赋税丁役,我便领巴娃等一干青壮把爪牙赶将出去,刀枪无眼,厮打中互有损伤也是有的,故此积怨颇深。” 不尽然也,其中必另有文章。这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是个猎户小区,土汉杂居啸聚山林,全村不务农事就爱舞枪弄棒。以良民的眼光看过去,那儿就是个偷猎盗猎分子的武装聚落,一贯不服管教抗拒司府,只差打家劫舍了,说难听点就是幼年版的后金。 曹少冷冷哼了声:“还有呢?” 小情侣目光对视过,慕容西兰站出来补充道:“徐郎是猎户人家汉家儿郎,父亲大人原本无权擅杀的。只是徐郎等人开炉锻铁打造火铳,四下里求购硫磺药硝配置药粉,被人报到州府这才惹下祸端,父亲正是得了州府许可方才出兵捉人。” 这就说得通了。曹少嘲笑西兰花道:“听你这么说,你情郎分明是要造反,不然他打造火器做甚。你可是喜欢上了反贼哩。” “徐郎锻造火铳是用来打野猪,危急中可防身,你可知山猪獠牙的厉害!恩公,如今小女子手毙家丁两人,父亲大人定要取徐郎偿命。我二人已商量妥,但求贵山寨收留徐郎。” 徐承与另3个小伙伴互相递个眼色,齐刷刷跪下来请求入伙。 “嗯,这个可以。但有个条件,得有竹笋干做见面礼!”曹少不假思索道。 天予不取遭雷劈。家里缺人!要开矿要炼铁要下地要打杂,人手不够用。再者,新人干活卖力,4个能顶40个老油条。 让曹少没想到的是,不只徐承等4人而是乌央乌央63口。 无名小村全体居民以狩猎为生,男女老少计63口,青壮24人。入夜,全村老小打着火把悉数聚于徐承门前空地,那小崽子俨然是村里的青年领袖,向大家说明情况:逃命,逃得走才能活命--大致就是这意思。之后亲手点火把房子都烧了,赶着全村人向梁山进发。实事求是讲,此举很有点强迫裹挟的意思。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咱恩人曹呀头领... 今天这趟走得功德圆满:胶皮无碍,救下谷子、带回大队兵马粮草,还搞定了腌笃鲜。这种财色双收的生意万望以后多多益善!曹少头脑还清楚,不轻易相信徐承这个20不到的后生在村里有说一不二的威严,凭什么三言两语就能驱赶庄户自毁家园落草为寇。 “巴娃,你过来。”他很信任这个嘴碎的小子,此人有作为亲信的潜质,且乐于在他面前享受作为领导的尊贵。“你实言相告,你这庄子可是不服王化的土匪窝子?” 施州卫的村落普遍都叫个什么什么村,独独这猎户小区自称是庄子。良民聚居为村,筑墙守卫为庄。庄这个字,本意便有城堡、堡垒的意思。说它是匪窝倒也算不上,庄户皆老实巴交的猎户,偶尔干些聚众抗法之事,说他们是钉子户更为贴切。在徐承领导下与沐抚土司有过几次小规模武装冲突,都打赢了。所谓小规模冲突就是打卡摸鱼到点下班,两边打斗都不下死手,沐抚兵就是做做样子给老爷看。只是徐承等人自恃汉人身份,居于沐抚之地却凌驾于沐抚百姓之上,不服劳役不纳钱粮,一如清朝民国时期的洋人租界很是扎疼了沐抚统治者的眼睛,又如嗓子眼里不肯软化的鱼肋骨,不予清除则寝食难安。主权与领土不得完整,沐抚司政府上无颜以对列祖列宗,下无法向黎民百姓交代。鉴于两边军事力量对比,收回‘租界’主权是迟早的事。对徐承开刀便是沐抚军事讨伐的前奏。幸机缘巧合又得巴娃等叛徒内应,沐抚快反部队才活捉了徐承,本大功告成,偏偏半路杀出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又给坏了好事。 徐承削了两根木杆,缠上树皮,三两下做了副担架,与曹少一起抬着谷子走。这段山路开有石阶,较为陡峭,为让谷子躺平稳,曹少人在前半蹲着走,后面的徐承高举双臂,二人合力让担架尽量平稳。如此极费体力,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歇口气。这时候曹少觉腰间生出股暖意来,回头看,却见谷子已醒,正把手搭在自己腰上。 曹少把头抖了抖,抖落掉满头的汗抖开沾在眼睛前的头发,对着谷子幸福地笑开了。谷子含一束头发在嘴里还以怔怔地微笑。这相互的一笑化开了两个人的心结也打通了两个人的心灵。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都不用怕了,再没有孤独更没有辜负了。是的,再也没有什么能把这两个相爱之人分开,除非是死亡。 “谷子你说,大哥哪里最好看?” “大哥头上的汗最好看。”谷子为自己灵光乍现的幽默感自豪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大哥的眼睛最好看。” 谷子稍感迷惑,大哥鼻梁上架着镜框,近视眼散光无神。若说眼睛好看,自当炯炯有神才好。“嗯---” 这丫头,撒个谎有这么费力嘛。“因为啊,大哥的眼里都是谷子你呢!” 这一烂俗的低成本小制作放在大明朝还算原创,谷子兀自笑开了花,她听懂了,大哥这是在夸赞自己美呢! 看到心爱的姑娘有力气笑了,庆幸与欣慰还有无比的幸福感如水库大坝开闸放水时的汹涌澎湃,从脚底心一直涌到了百会穴打通任督二脉释放出小周天的无穷能量,腰腿不酸了、臂膀不胀了、力气无穷无尽。 老弱病残们把家中坛坛罐罐都带了上路。吾辈是为逃难之难民而非夕阳红旅游团,岂能如此从容,岂敢断定沐抚的追兵不会星夜奔袭而来!“老子抬着担架都比你们走得快!”曹少将担架落下放稳,从缓慢而行的队伍里挑了个反面典型兼好拿捏的释放官威,从那老头担子里抢出个粗陶罐子一脚踢下山崖,就那破罐子的口沿都破成了锯齿状还在往行李担子里装,难不成将来要框进玻璃柜打上射灯配上文字说明放进博物馆展示!器物名:陶质垃圾罐;年代:明晚期; 陶罐不中看却中用,质量可靠质地坚硬,难怪主人不离不弃呢。罐子粉身碎骨之前顺便伤了曹少的脚趾头。 老头儿箭步冲到山崖边,凄厉惨叫:“我的蛇药,我的蛇药啊!” 你妹啊,你破陶罐子里装的是这世上最灵蛇药,你个死老头为何不早说!千金难买的灵丹妙药你给配这么差的包装,死老头你思路够清奇的哦。 “你外人懂个鸟蛋,这蛇药是他徐家祖上传下的独门配方,需封存但又不能完全不透气,只能存于陶土做的瓶罐里。” 伤了脚趾破了大财更输了辩论,曹少自知吵架绝对吵不赢那帮子老头老太,便远离是非,让徐承出面喝令队伍要么轻装简行要么负重快走。 山里人家没啥值钱的细软,上千斤腊肉、上百张裘皮、百来石粮食、半麻袋笋干还是有的。年轻的腿脚麻利,上岁数的爬不动山路,暮色中队伍燃起火把,区区几十号人硬是拉出几百米长的蜿蜒火龙。 第66章 因为亲人 “肃静、排好队!”,任曹少喊破喉咙,火龙上到平台后仍在各种几何图形中不断切换唯独形不成他想要的方阵队列。训令喊话淹没在咳嗽、哈欠、喷嚏、哭闹、叫喊中,新人不听话旧人却不生气,因为梁山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从来没有过如此盛况,从来没有过如此地人丁兴旺。 李氏却泼起了冷水,“老弱病残,哎呦,还有大肚子婆娘,咱们这儿可不曾备接生婆哩。” 被李氏这乌鸦嘴那么一吼,那位大肚婆瞬间呈临盆状态捧着肚子大呼小叫起来,情说赶山路动了胎气要早产,于是乎自是平添好一阵的忙乱。曹少眼拙,自嘲拉来一群老弱病残,此时才知老弱病残孕齐活了。这位同志善于发散性思维,联想到了新疆的察布查尔。话说乾隆搞定准噶尔和大小和卓平定新疆后征调关外满人举族戍边,1020名官兵及家属从盛京出发,行程一万里历时一年零五个月提前到达伊犁(乾隆给出的时限是三年)。走了一年半队伍人数不减反增,因为一路有盲流加入队伍,沿路还出生了350个婴儿。这些人后来聚居在察布查尔县,解放后成为有着4万人口的锡伯族。按此先例,后世56个民族说不得会多一个土汉杂交的‘梁山族’出来。曹少有个不太出名的外号‘曹查理’,但凡他知晓的此类花边知识多半与美女有关,没错,他能知道锡伯族完全是因为察布查尔县锡伯族那个长着好看的小虎牙的大美女佟丽娅。 “多这么多张嘴,明年得扩大播种面积。问题现在住哪儿,什么住宿标准?”胶皮说话声音不大却成功驱散了佟丽娅漂亮的小酒窝,把曹少从联想中拉回现场。他原以为立下大功,想象中被小伙伴们盛赞的场面为一张张苦瓜脸代替,气急之下索性把接待工作和佟氏酒窝丢下不管,一心只顾着谷子,把她安顿在胶皮房间住下。 这时还得好心人出场,阚纯士三言两语便安排得井井有条:“把房子让出来给老人孩子打地铺,剩下的搭窝棚。” 梁山太够意思!这下子徐承过意不去了,哪有喧宾夺主的道理,率一干青壮单腿跪地抱拳行礼:“蒙梁山收留,我等已感激不尽,大头领好意我等万万不敢受。” 拜错神仙了! “可不敢当。我只奉命行事,要谢便谢柴头领。”阚纯士闪一边把正主潇洒推出来。 此处须有交代细节。要论语言天赋,穿越众里胶皮最高,如今她已通晓三地方言:沐抚、巴东、施州城。语言能力最差的非潇洒莫属,这么多年了连第二故乡沐抚话都讲不利索。待李冰稍加提示翻译,潇洒抢步将徐承扶起:“梁山不兴跪拜,既来之则安之,日后听我梁山号令便是。” 徐承纳头拜道:“自当谨遵号令,莫敢不从。” 此后的近80年,徐承从小霸王变成老魔头,但始终不变的是对梁山的忠诚,一辈子忠诚履行着他初上山时的诺言。有意思的是他的承诺不曾明确宾语,只说谨遵号令没说谨遵谁的号令。而唯一的对话者潇洒想当然认为是谨遵自己的号令,祸根就此埋下,表达与理解上的误区是徐承被潇洒故意摁住始终进不了最高决策圈的真实原因,尽管其战功卓越尽管其资历老辣。不过好在徐承本人更像个浪子而非野心家,一生没牢骚。话虽如此,在他临终前得知被补选追授梁山股份政治局常委时还是异常激动和高兴,然后笑呵呵地闭眼升天。此乃后话。 接风酒(夜宵)再忙也得摆,这是态度问题。酒菜好坏是其次,这是财力问题。现在已是后半夜,大家伙饿着肚子走了这么长山路汤水未进,梁山平白得了这么多的人口和粮食,于情于理都要好好犒劳举家来投的新加盟员工们。 腌笃鲜里干货少得可怜,似以清汤招待新人。这些山里的土鳖仍然纷纷表示这是他们这辈子喝过的最鲜美的汤,前所未有的汤,味精汤!说明大内主管李氏端正态度拿出了诚意,往清汤里加味精绝不吝啬。 曹少来到屋里,见泰森扶着谷子半躺着,胶皮端着碗在给喂热气腾腾的汤药。谷子的精神状态良好,气色亦不像个虚弱的病人。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误会解除破镜重圆,一路过来病也好了大半。 “唉唉,说你呢,你那只手老实点,扶就好好扶,别在我们家谷子背上蹭来蹭去的。怎么着,看她虚弱没力气趁火打劫呀。” 泰森的手老实吗?确实不甚老实。曹少看似嬉笑般的指责实则是压制住了内心的不悦。碍于他伺候谷子尽心尽力的样子值得肯定,碍于他充满了怜爱和关切的神情值得鼓励,没有当场发作罢了。 叫人意外的是胶皮,同样的尽心尽力,每每给谷子喂食之前总要用嘴唇试试温度极有耐心和体贴,而这份耐心和细致在她身上前所未见,当初钳工得了肝炎病重不起时也没见过她如此用心伺候过。再怎么说,被毒蛇咬了一口的她本身也是个伤员。此情此景不由让曹少浑身上下热热的,骄傲自豪游走全身 “你给下的什么药?谷子情况怎样?” “不是药啊,是红糖水。”胶皮告诉曹少,谷子本身的体质非常好,之前又得到及时医治,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多吃些营养品多休息休息再十天半月就能完全恢复。 “山里妹子劳动人民,体魄强健一定的噻。我家谷子…” 胶皮且不来听曹少的无脑吹,抢白道:“泰森啊,正主来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胶皮这是各打五十大板,撵走泰森数落曹少,“那句话怎么说的?我见犹怜…” 泰森磨磨蹭蹭着,见胶皮替自己辩护亦在主持公道,只得让位于曹少,“听听,女人见了谷子都动心何况我一大男人。刚才真不是那意思,我就是给谷子拍拍背通通气怕呛着她。” 一个是生化博士,一个是地产奸商,传统文化古文造诣上怎比得了曾在机关大楼里写八股文的笔杆子。“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这么一说就等于原谅了泰森‘朋友妻,不客气’的严重错误。其实泰森心态也是可以理解滴,想当年自己对泰森的行长情妇不也有过浮想联翩不也动过咸猪手么。 泰森走出几步远却听见谷子轻轻幽幽发问:“大哥、穆姐姐、林大哥,你们究竟从哪里来的?”--“远方究竟有多远呢(怎么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谷子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因为自己将来要成为大哥的人要成为这里的一员,她想知道自己究竟和怎样的一个人、一群人生活在一起。她之前来过平台几次,但是头一回进入胶皮闺房。胶皮房间的墙上挂的不是猪油腊肉而是81杠突击步枪,靠窗摆放的台子上笔记本电脑正闪着世界各地城市乡村的美图屏保,胶皮手腕上的夜光表不断跳动着数字。这些超出认知的景象让谷子在好奇惊讶之余生出些许的不安来。谷子曾经问过曹少同样的问题,回答是‘从遥远的宋人海外基地而来,在远方。’故而今日有此一问‘远方究竟有多远?’ 我们从哪里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曹少被自己提的词条搞得兴起,轻轻握住谷子的手道:“妹子,到不了的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叫做故乡。” 好个到不了的远方,好个回不去的故乡。可能身处心中仰慕的女神散发的气息中,泰森粗条的神经变得柔弱不堪,曹少那一句话竟然拨动起泰森乡愁的琴弦。在乡愁的吉他伴奏中,泰森眼神怔怔地,更多时候却在闭目吟唱: “飘落着淡淡愁,一丝丝的回忆,如梦如幻如真,弦轻拨声低吟那是歌,啦啦啦。飘落着冷冷情,万缕缕的怀念,如梦如幻如真,弦轻拨声低吟那是歌,啦啦啦。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春雨秋霜岁月无情,海枯石烂形无痕,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 他完完整整把《欢颜》唱了下来。此男版翻唱是泰森在k厅技压群芳技惊四座的杀手锏,受吹捧不在于其歌声如何曼妙唱功如何了得,客人们会发现歌者投入着真情,偶尔眼中会有晶莹。她是谁?是个谜,连曹少都无从知晓,只知道是段刻骨铭心而又极其短暂的数日情缘。 《欢颜》好听吗?好听,好听到让谷子情不自禁跟着哼了起来。 泰森劝住谷子不要张嘴,张嘴耗气血,“你得静养,少说话少唱歌。” 胶皮不以为然,鼓励谷子可以轻声哼唱,唱歌有助气血流转,对康养身体有益无害。 谷子记性极好,乐感更是天赋满满,跟了一遍就记下了半阙歌词。泰森拧了下眉心,看了一眼谷子,那一眼饱含感情,接着向谷子稍稍点了点头。 什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里,此刻。 这是绝美的男女生二重唱,低吟的清唱。很快,泰森停住不再张口,屋子里只飘荡着谷子的歌声。 这一唱,让泰森感觉一条线的舒畅惬意从脑门缓缓下到脾胃小腹。谷子和齐豫的声带结构完全一致,俩人的声线异口同声。泰森最喜欢齐豫的声音,天籁之音,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经意间听来,那种不可名状的颤动分外清晰。谷子的声音同样的空灵深远,听她的歌,保持适当的距离听取为好。《红楼梦》中最有腔调的贾母曾说过,听笛子要隔着水才好,这个腐败的老资说的话真是要命的合逻辑。 “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谷子的心沉浸在歌词的意境里,而文绉绉的歌词更合乎她当下的心境。她勇敢地看着曹少的眼睛唱着,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凝重、坚毅,还有浓浓爱意。 是的,大哥的眼睛最美! 一夜无眠。 凌晨时分的别墅里蜡烛油灯和节能灯泡齐齐上阵,电脑也开启了亮屏模式,众人围着八仙桌正襟危坐,气氛似乎不太河蟹。光亮中得以见潇洒的脸部肌肉分毫不动,此种体征俗称面瘫,那是他压制住内心恼怒的面部体现。潇洒以斯大林式的不温不火、缓慢而有力的总结式发言炮轰曹少:“你知道你这回惹了多大的麻烦!” 虽是西兰花开的枪,料老慕容断然不会为难自己的掌上明珠,必定把这笔账算在徐承头上。徐承杀了人投奔梁山,梁山予以收容,逻辑和法理上就是梁山杀了沐抚的人走到沐抚土司政权的对立面。 真特么小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肝火似开了闸的火焰喷射器直喷头皮,亏得在巴东钱敬杰那儿讹来的大帽没戴在头上,要不然怒发冲冠就有图有真相了。曹少呼啦站起来刚想指着潇洒鼻子开骂,却见泰森抢在自己前头拍桌子吼:“这还有罪啦!滚你妈的蛋,开批斗大会整他啊!”拍桌子拍得瓷实,手掌心火辣辣的麻,把手藏到桌下在腿上揉了又揉。一并吼毛了喉咙,吼出了咳嗽,嗓子都哑了。泰森还想继续发飙,含口茶润润嗓子。丑话既出索性把发飙进行到底,把钳工连同胶皮一个个指过来:“你--你--你们谁想帮腔的,现在就站出来。” 胶皮道:“你轻点,谷子在睡觉。”--她自己的声音也不轻。 没有人站出来帮潇洒说话。自古圣贤多寂寥啊,真理通常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潇洒醒悟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火,立刻和蔼下来:“以后这么做绝对没错,但现阶段这么做几乎就是惹火上身。《易经》讲,万事万物最最重要的变量就是时间。干这事的火候没到!坦白讲,咱们七八条枪,怎么对抗数千青壮的沐抚司倾巢而出。” 曹少十分满意泰森的表现,按住他肩膀劝他坐下。这时泰森的火气已消大半,说道:“接纳阚氏兄弟叫做收留,接纳徐承叫做窝藏,性质的确不同。那我也坦白讲,咱们做就做了又怎样,放马过来打一架啊!” 不愧是毛泽东军事思想调教出来的老兵,表态够爷们。泰森的表态对曹少来说犹如天籁,关键时刻还是从小玩到大的赤膊兄弟靠得住。钳工看了眼胶皮,立刻按照女票的眼色坚决表态,他的表态跳过问题表象直接进入最核心部分:“我明天多开几个模做子弹。” 泰森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根食指一根中指。 钳工把配音给跟上,“耶---” “耶你个头,啥年代了还丘吉尔的剪刀手。两万发,两万发子弹足够跟沐抚打一场中等规模战斗。土司兵不习夜战,正好打他个软肋,所以我还需要曳光弹用来修正弹道。” 胶皮正式出场,“简版曳光弹不难,弹头上涂点镁或者磷涂料就成。你喜欢哪个色系?红黄绿单调了些,枫叶红?芭比粉?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这位开直播间底下挂小黄车卖口红呢!要不给你上难度,宝石蓝、陨石灰…感谢胶皮亲妹妹,你在用玩笑的口吻给予哥哥坚定的支持。 曹少向各位兄弟团团鞠躬:“今天这个事吧,我不出手相帮的话谷子必死无疑,那位西兰花没那么好心的。我代谷子谢过各位了。”他这话说给潇洒听的,也给自己个台阶下,意思是他本不想掺和沐抚家事,是为了谷子才铤而走险毫不犹豫地铤而走险。 他抬出爱情这尊神仙果然得到了胶皮更加积极的膜拜:“我被蛇咬了,要没有徐承我必死无疑,徐承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有谷子,谷子对曹少也有救命之恩的啊。再说那个该死的慕容端木,当年我们穷得叮当响,他倒好,派人过来…那谁,派了个梁七来把口粮都抢走了。曹少你没忘记吧,你还挨了他们顿打呢。” 和沐抚比邻而居平时没少互动,和和气气地互通有无,如今却要走上对抗的不归路,多少让人无奈而唏嘘。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爱情! 潇洒且清楚理智怎会敌得过爱情,更知道自己这回犯了众怒,不敢再把反调唱下去了。“也罢,我们跟土司的冲突在所难免,跟沐抚迟早要打一架,新旧势力早晚要交锋。” “潇洒呀...”是钳工在叫,潇洒抬头,见钳工口吐芬芳道:“我有慧芸,曹少有了谷子。你和泰森呢,想过没有,你们已经再也见不到你们的父母亲人了!你们已经没有至亲之人了!若干年后当你们老了,会做什么?” 低头咽下一口又一口的唾沫,潇洒再抬头,说道:“和小时候一样,等爸爸妈妈来接我。” “现在你懂...” “别说了,我懂。” 第67章 立规矩 泰森发问,“枪搞怎样了?” 提到自己的工作,钳工滔滔不绝道:“如采取渐进方式工艺相对简单,无缝钢管做枪管,再钻膛线,不过这种工艺做出来的枪管承受不住高膛压,建议采用黑火药灌装子弹。如果要一步到位的保守估计小半年吧,得先做出大功率钻床才能实现圆钢钻孔,解决好导程缠角问题后拉直,发射无烟火药子弹进行膛压测试,气体密闭测试…” 泰森顶不爱再听那些冷冰冰物理学名词,抢话打断钳工的物理讲座,“半年!半年才能做出来那就不用辛苦你了,我们五个的脑袋早特么搬家了。” 穿越众从来没有推演过以冷兵器对付冷兵器,从来没有推演过不掌握武器代差优势条件下如何作战并取得胜利,从来没有。泰森的言论已经完全背弃了我军以劣势装备战胜敌人的光荣传统,唯武器论深深扎根于穿越众心中。 敌我双方实力基本清晰:沐抚常备军约200人,动员退役兵员或能扩至1500人,如总动员则有3000精壮。己方青壮34,加上十几二十粗胳膊水桶腰的女汉子,能拼凑个男女混编加强排来。一个排的人拿着枪和手弩固守鲤鱼背,招架之功还是有的。 你要问泰森最强军队是哪支?他一定自豪地告诉你非那支人民军队军莫属。你要做的就是把满分的作业拿来照抄。 梁山军三个字之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明天开始要响当当了。扩编到一个整班的编制:战士潘嘉园、阚纯士、李建军、徐承、巴娃,加上阿力和文强。人员的军事训练从基本队列开始,整满一个月,每天除了队列训练还是队列训练。不进行冷兵器操练,等钳工把枪做出来直接进入步枪时代。与此同时,关于军旗、军规、轻步兵操典等相关工作加快跟上。 那个叫二小子的光屁股奶娃娃没事就爱坐地上玩泥巴,并对平台上竹制水管大感兴趣,经过铁棒磨成针的功夫,今天,水管终于被他粉嫩的小手成功扣破,祝贺你二小子。水从破洞口喷出,一柱擎天,把挖掘工二小子吓得哇哇大哭。二小子哭了,别墅厕所断水了,引来骂声连片。 到了傍晚更热闹,等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平台上俨然开始互动环节。 “大妹子吃饭没,上哥家吃炖腊肉去。” 炖腊肉能泡到妞?你是对大明人民生活水平有误解吧。 “幺娃,回家吃洋葱土豆片喽!” 尖锐的喊儿子回家吃饭的女声回响整个平台,做作的语气充满着骄傲和卖弄。 “喂,小妮子,帮姐看看这味素倒多少合适,穆头领说吃多了折寿!”穆头领只说过不能过量摄取味素,可没说过吃多了会折寿。 “龟儿子!谁他妈拉的屎。”钳工的声音,肯定踩到了臭疤子雷在破口大骂。 泰森捂住耳朵,本想趁着食堂开饭前半个小时打个小盹,却被搅得不得安生! 潇洒走过来说道:“看见了?这样可不行。” “绝对不行!” “你看怎么办?” “你说。” “实行半军事化管理。” “ok,听你的。” 听潇洒的结果是平台划分为两块区域,西部划为行政区及梁山军集体宿舍。东部辟为生活区,拆除徐承等第二批人员搭建的临时窝棚,挨着第一批移民的房子统一规划重建,称平台村,设村民委员会、妇女联合会。取消各家小灶建大食堂,由李氏管理梁山大食堂负责梁山众吃饭问题,穿越众吃的小灶仍由李氏打理。 完了将16个小孩中会走路的编为儿童团,由潘家小子任团长。组建村民联防队,40岁以上60岁以下男人全部入编。 夜深了,钳工用肘子捅潇洒。 “做啥?我磨牙吵着你了!” 钳工摇头,他听到了其他异响,“好像出事了,东边村里在闹事。” 潇洒翻了个身继续睡,“找泰森、曹少。我再睡一会儿。” “他俩不肯起来 。” 这时潇洒一骨碌坐起,“你说什么,平台村出事了!?” 潇洒发着牢骚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冲到门口,满以为钳工会跟着一起,却见他爬上床钻进被子继续睡觉。潇洒只好摇着头往村里疾行,逮住几个兴致勃勃来回乱窜的村民一打听便知道了事情原委。事情简单:打西边溜出个大兵,半夜跑到东边来扰民,被联防队抓了个现行。 具体就是梁山军16岁小战士巴娃半夜扒寡妇家的窗台,被出门去厕缸小解(建立固定公共厕所,规定不准随地大小便)的联防队员刘秃子逮个正着,整个联防队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女纷纷冲出来惩治这个偷窥狂猥琐男。事情不大,问题出在巴娃的梁山军战士身份上,性质就变了,事情成为事件。潇洒管不了这事,需要部队首长出场。 泰森亲自充当宪兵抓人,而后成立梁山军军事法庭。此举补掉军队建设中被疏忽的机构建设,也开创了两项世界纪录:军阶最高的宪兵以及最小单位的军事法庭。 第二天的出操队伍中少了徐承和巴娃。巴娃留在宿舍里练习站军姿,宿舍房门紧闭弥漫着呛人的旱烟,梁山军军事法庭在战士宿舍现场办公开庭审案。徐承会写字,抓着炭笔对着张白纸伏案而坐担任临时书记员,梁山军参谋长兼本次军事法庭审判长曹少正襟端坐,抽着旱烟管慢悠悠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巴娃抬头看看大法官,然后低头不语。 徐承拍桌子吼:“你小子胆子不小,半夜三更寡妇窗台!你小子以前就当过叛徒,思想作风有严重问题。”作为书记员的徐承明显逾越职位,率先抖起审判长的威风。他连削带骂的可以理解,巴娃是他带过来的,他必须在东家眼前亮明正确态度。 巴娃吓一跳,觉得徐承脑子才有问题,好端端地突然发什么飙呢。 “战士巴娃,你对你昨晚午夜犯下的生活作风问题可有辩解?”这是曹少有史以来首次体验到当长官的威严,感觉好得不得了。他小学期间被手臂上别着一条杠的领导训话五年半,直到六年级第二学期全校最后一批戴上鲜艳的红领巾,这还是学校当局突击指标的结果。后来在工作岗位上战战兢兢当了副科,官没官样,对待下属和同事如同伺候丈母娘般温暖体贴,生怕惹了这帮背景深厚的老娘们一不高兴回头告他黑状。而现在过足了当领导的瘾,当领导挺过瘾! 巴娃其实很委屈。寡妇还在当姑娘时本就是他老相好,昨晚相约幽会很正常的事,不知犯了哪条国法天条。刚刚参谋长大帅念的梁山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说不能调戏妇女,瞎猜噻,估计是挨着此条军规的边了。可巴娃认为此项军规缺乏人性和理性,哥哥抱妹妹,哥哥满意妹妹开心,军民联谊鱼水情。有问题吗?更令人不解的是,自己跟小寡妇相好当初还是徐承给拉的皮条,怎么这会儿他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误会就是这样炼成的,未抓住事物主要矛盾当然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会更糟。 昨晚事件的真相是那个刘秃子在沐抚租界时对寡妇有想法更有动手动脚,被巴娃暴揍三六九教训天天有,故恨透了他。刘秃子昨晚上再欲行偷鸡摸狗偏巧看见巴娃瞅门缝扒窗台,于是仗着联防队员的新晋身份揭开这场闹剧的幕布。 小兵以为大帅洞悉事情本来面目,观领导高高在上煞有其事必定具备平头百姓不具备的高人一等的本事。小兵昏了头,如马驹犯倔脾气,咬住部队纪律有问题有缺陷不被人所信服。巴娃说了,“心中喜爱她,大晚上跑去说些体己话,就这事也能犯着军规,此军规须得改!判我流氓罪,不服,砍我头我也不服!” 曹少很想砍了巴娃的头,“调戏民女,砍你的头不冤枉你。” 两个人争来吵去,始终不触及鉴定流氓罪中‘你情我愿’这个问题的关键核心。徐承到底是个明白人,听了半天终于醒悟,立即发誓赌咒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巴娃与寡妇素有情史,并且开口为巴娃叫屈:“曹叔…” “嗯(此处升调,表示不满)” 见这位大叔面露不悦,徐承立马改口:“曹哥!” 曹少脸色好看了很多,“这里在部队,一律同志或者职务相称。” 徐承终于晓得了梁山的规矩:叫哥不叫叔,叫姐不叫姑。梁山头领忌讳把他们往老了喊。“嗯嗯,参谋长同志,巴娃同志这事吧,一个愿看一个愿被看,郎有情妾有意的事不算调戏妇女吧。” 好比网友见面和入室欲行不轨,前者属于社会进步道德重塑,后者才是犯罪行为。曹少恼怒巴娃嘴拙,“你他娘的咋不早说哩!” 徐承也问:“正是。你作甚不向参谋长述说明白?” “我道参谋长都清楚。参谋长不曾知晓你徐承却清楚,你为何现在才说。” 曹少苦恼道:“你当我是你肚子里蛔虫么,你不说我怎知道啊。” 与此同时,平台村小寡妇房里,李氏和小寡妇挨着坐在床沿上,李氏一边帮人家纳鞋底一边探听口风。在慈祥的李大姐跟前,只知道哭的窝囊废糊涂蛋终于脑洞大开澄清事实真相,证明巴娃确实和自己素有一腿。按说这种男女私情在广大的施州卫地区根本不算个事,为什么小寡妇缄口不讲呢,原因说起来可笑。施州民俗:男女偷情食色性也,姐弟恋横遭忌讳。小寡妇芳龄26比巴娃大了整十岁,从来是被同村的长舌妇羞辱她是老牛吃嫩草。这小寡妇在村里就是个受气包,习惯逆来顺受不敢出声的。根据了解到的情况判断,这起事件更具深层次内涵,说这个巴娃生得唇红齿白身强力壮又是个打猎的好把式,如此高富帅被相貌平平的寡妇给推了,众女人不服,砍她们头也不服! 李氏把从小寡妇那儿打探到的证词向穿越众报告清楚,事情说完不肯走,她还有话要说,“他叔伯大姑,我寻思着我李氏自上山来管着内务,你们管我叫大内总管,如今我手下好歹有几个人使唤着…” 这个李氏就是这般的啰嗦。胶皮说道:“要说啥直接说,就别铺垫了。” “他大姑你是知道的,我李家祖宗也尊贵过。你也是女子,你告诉我女子能顶半边天。既如此,从今往后能不能别再喊我李氏,在娘家做姑娘时我有大名,闺名李冰。” 你看,犯错误了吧。李氏李氏叫惯了,压根没想起来让女权的春风滋润身边的亲人。李氏你受委屈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堂堂李冰了。 胆大妄为的刘秃子首先被开除出纯洁光荣的联防队,接着被除了上衣摁在长凳上,泰森当着梁山军全体把刘秃子抽了20藤条好生替战士们出了口气。 巴娃冤情昭雪又亲见坏人被严惩,当即赋诗赞曰:司令挥鞭杀气腾腾,刘秃背上条条血痕。 泰森当众严惩刘秃子仅代表其个人行为,未获穿越众全体同意,其中又以潇洒反对声最为强烈。可泰森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得了,他有他的理由:不许军队扰民,更不许平民凌驾军队之上。 第68章 教育为先为重 巴娃连日里被填鸭似地灌了许多作战、训练、食宿纪律来不及记,早上参谋长口述的什么三纪八律也忘得七七八八,所以这事得提上一提。“报告,我请求发言。” “出列,允许发言。” “报告司令员,东西太多记不住,能不能把军纪写成榜文张贴出来。” 战士们哗然,都笑出声来,大大声笑话巴娃大字不识一个还妄想看榜文。 “正因如此,还要请司令员教认字。” 巴娃的建议又是泰森遗漏的一项重要军队建设内容,应时应景地提醒了他,不过堂堂司令员哪有空当扫盲班老师呢。“大家不要笑,巴娃的提议很好很有建设性。我军战士要有文化,此事不但可以执行而且要当大事来抓,此项重要工作具体由参谋长负责。” “报告司令员。” “讲。” “啥叫建设性,啥是文化?” “你去问参谋长。” 皮球大脚踢向13号球员曹少,泰森那意思清楚明白:老子腿软没法执行点球。那么你为何腿软?因为有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守门员身材高大横过来能挡住整个门框。 既身披13号战袍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别人不愿干的脏活我干,别人不肯做的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13号球员一脚将皮球停住,脱下13号球衣换上23号战袍,脚下足球变篮球,迎着篮下恶狠狠扑来的防守大闸挑起投篮,球进,打手犯规加罚,轻轻松松拿下3分。 老子艺高人胆大。既全权负责,哼哼,那就老实不客气了。11大小律得与时俱进,得改。部队到了敌占区,比如打到了建奴老窝或者小不列颠联合不起来国那就不客气不装逼了,否则将极大伤害战士们的感情。所以把其中两项定为‘不拿大明百姓一针一线,不擅杀俘虏’。去他妈的大人大量,他曹少乃睚眦必报!梁山军必须承袭明军对内仁慈对外强硬的政策,将来在对外作战中对凡是经甄别犯下过屠我军民、辱我妇女、劫我财物的敌军一律处死。 几项重大修改内容早已在脑子里酝酿成熟,今天拿出来大笔一挥就只几分钟的事。晚上夜谈会时把2.0版11大纪草案交与穿越众集体讨论。 “本次讨论事关军事,请泰森开锣登场。” 尼玛,老子甩锅你,你将军老子。你曹少报仇不隔夜哩。 泰森当然自然绝对完全没有意见,且友情提示到军纪关联下的军事法院权限。按总政治部拟定的相关条例,军事法院可直接受理遗弃伤员及虐待俘虏两项罪名,不需要宪兵或军事保卫部门侦查后提交军事检察院走公诉程序。提醒军事法庭长曹少在制定军法庭职权时顺手一道把‘虐待俘虏’更正为‘擅杀俘虏’。建议取消军事检察院,把其职能归并到宪兵部。 果不其然,以前一贯大轴出场的守门员潇洒开锣了,点开火炮:“呵呵,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激进。” 泰森闻之肚中窃笑,柴子进一个人的联防表演开始了,看你曹少如何杀到篮下得分。又见曹少面露愠色,内心欢乐直上嘴角,于是赶紧伸手挡住自己的小人嘴脸。 曹少当真面露愠色语气严厉,“别呵呵,好笑吗。以德报怨的事咱不干,比如对后金,不光要清算后金有组织的种族屠杀还要清算其单个士兵所犯罪行。就一个湖光填四川就是古今少有的大屠杀,一命抵一命,八旗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老子去死。对吧钳工,你四川滴。” 于是钳工很难得地没有事先侦查胶皮脸色便开口说话:“我们将来和后金的战争不是仇杀而是文明与野蛮的对抗。老生常谈的问题了,说到这个事就要吵架,今天我把话说开,一句话: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若不棍棒调教,逆子就敢让老子我后脑勺上拖条猪尾巴。” “嗯-嗯嗯--”胶皮使劲点头,表明无法接受男票甩猪尾巴之形象。 “胶皮你不错,挺好,正常发挥。牢记历史之松江七日,不忘初心之嘉定三屠。” 潇洒急了:“你们把问题扩大化了,我历来的观点满人也是中华民族一员,这是事实也是现状。” 着急就是气虚,气虚便失去主导权了。胜负已定,泰森的裁判哨响,“熄灯睡觉!” 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不光有严明的军纪还得有信仰,让战士们为心中的信仰而战。这个信仰必须崇高而实在,信仰问题涉及到了梁山将来的政治诉求,现在提为时过早。先狠抓落实部队文化教育,提高战士的文化素质政治觉悟。对平民的基础教育和扫盲教育也得跟上,教育普及由妇联主任穆慧芸同志亲自抓,李冰当她的副手。 李冰和梁山患难与共,几年来已经脱胎换骨,思维方式几乎与穿越众同步了,文化水平也有较大提高达到了全日制小学毕业生水平。可以说李冰在文化学习和思想进步上远远超过了她丈夫成为穿越众信赖和倚靠的最佳人选,大伙儿一致同意由她担任梁山妇联副主任。 李冰履新妇联二把手接到的第一项指令让她难以接受。此人节俭成性,在桅杆屯如此来到梁山亦冥顽不化,她已自视梁山主人与梁山休戚与共,简单来讲李冰与穿越众利益一致。当胶皮给她钱让下山购买爆竹鞭炮时她当场表示强烈反对:“咱行事务真求实不讲客套的,建铁炉建军队等等大事从未有过花钱放炮仗求喜庆,如今建个学堂又不是天大的事何必虚耗钱财。这些钱倒不如暂存着,等过年的时候热闹热闹。” 胶皮把装着几十文钱的袋子硬塞到李冰手里,“你可说对了,成立梁山学堂还真是天大的事。” 时至今日,梁山行事风格保持着创业者的朴素和高效。教育大计从设计到落实仅用7天,如此高效证明胶皮所言不虚。穿越众难得在一个问题上看法完全一致,而教育正是目前为止全体穿越人士达成空前共识的天字第一号大事件。令胶皮意想不到的,曹少主动提出教育投入要以营收的1成计提。更让她欣喜的是,正经没读过几天书的泰森表示前期的教育预算完全可以提高到营收的20%。也许他当年吃够了应试教育的苦头,如今可以按照自己意志行事,有那么点蓄意报复的恶意。 不管怎样,仗着二成的财政投入梁山小学挂牌成立仪式上响起了1000响大地红。施州卫的鞭炮个头大填药多响声大,把梁山众的耳朵震够呛,以至于潇洒精心准备的发言稿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速成的梁山小学坐拥房舍三间,屋子里还散发着浓郁的原木、泥土、干草混合香型。快工赶制的课桌椅明显粗制滥造,桌椅腿长短不一,好在石头地面亦未凿抹平整,不平对不齐,负负得正倒也不影响正常使用。梁山小学入学年龄不设上限,如同州城的官学,八岁和八十岁的童生一同排排坐分果果,梁山小学首届新生生源为梁山众7虚岁以上全体男丁,其中爷孙同堂就有三例。 三间教室中的一间挂牌梁山妇联文化普及班即妇女扫盲班,所有不识字的妇女全部送进来充电。胶皮本不想搞男女分校,可在推行中遭到保守势力的强力阻挠,这些老封建拒绝和女人同堂听课,个别人甚至威胁要以死明志。胶皮气愤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五四运动能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笔墨显然不白给。思想解放绝非她穆头领一百句话能搞定的,她搞不定,短时间内所有人都搞不定。那就从长计议,计议之方法就在小红本本里,把在这件事上谁是我们的敌人先弄清楚搞明白。对着老封建的名单稍加比照就发现反动势力全部来自原沐抚猎户小区那伙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分年龄段不分性别。你们反对沐抚为毛不反对孔老二?你们不反对男女同房为毛又反对男女同堂…这个男女同堂读书哩? 不给面子是伐!这笔账老娘我慢慢跟你们算。 反派悉数出自第二批移民之事实充分表明第一批移民的先进性,胶皮高兴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老阚他们栖身山林数年,除了烂命一条一无所有,他们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更方便绘制蓝图。 “之前院长大人大会小会上嚷嚷着空杯心态,自己傻乎乎地还真以为领导这是在让大伙儿树立正确的科研态度,人家那是挂羊头卖狗肉,玩的企业管理哩!”胶皮如是想。由此,她的领导艺术向着更上一层楼迈出扎实的一步。 第69章 爱国卫生运动 近日来人们均有目睹项头领之情绪高昂,那小脸上贴满了兴奋,寻觅不到往日的严肃和严谨,跟换了个人似的。 情绪高昂兴奋应该能用‘高潮’二字概括吧,给妇联扫盲班当讲师捅到了钳工的g点。钳工猛练内功升阳补肾,不惜耗费海量时间撰写课件。由此,女生们由一首项夫子教授的朗朗上口的小曲儿拉开被洗脑的序幕,打响向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宣战的第一枪,更是种下了梁山女人强势之祸根。这首朗朗上口后来被录入教材屡现于各类官方与民间档案被誉为‘妇女解放宣言书’的小曲儿就是《娘子军军歌》。 向前进 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妇女的冤仇深 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 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他的付出得到了她们的回报。女学生们普遍声称项夫子的课比穆女夫子的生动有趣多了,女生们都爱听。他从妇女解放的重要性讲到土司制度的落后性,从原来的从属地位到今天在梁山翻身做主,讲到忘我时还会点拨些男人私房钱藏身之所诸如此类的小技巧。如是,他的课上时而鸦雀无声时而哄堂大笑,项夫子在扫盲班年轻女学员那充满敬佩和崇拜的眼神中找到了自身价值体会到了工作的无穷乐趣。 感谢中华民族尊师重教的传统,特别鸣谢自朱元璋以降三百年如一日的高度重视教育和不遗余力推行教化,梁山众对待学习对待老师虔诚如信众之于神佛。小学、扫盲班红红火火,才个把月梁山众或多或少掌握了普通话会话,与穿越众日常交流少了阻碍。以原猎户小区为代表的文盲半文盲们对自左而右自上而下的书写方法毫无抵触,而阚氏兄弟等文化人似乎吃过断句的亏仅仅对标点符号比较认同。 阚老大那帮人认为梁山头领们,对了,现在改叫部长了。部长们懂人事懂四六,知道大伙儿叫惯了头领一时难以改口,给出了过渡期,头领、部长可以混着来,喊作头领绝不怪罪,喊作部长当然也不会给糖吃。 头领对孔圣人不怀好意,曹头领公然叫嚣‘打到孔家店’。部长则善解人意,柴部长全力维护国学经典,言孔圣人本意多被后人曲解,将矛头直指那个别有用心的朱熹,说朱注《论语》牵强附会断章取义误人子弟,《论语》要读,但朱版注释须弃之如污秽。为论证此观点,潇洒在课堂上给朱熹背后恶狠狠给捅一大刀,“同学们,朱熹可不是正人君子,大家千万别信他的。他叫别人灭人性自己却爬灰,这样的人能是好人嘛!” 吃到大瓜,颠覆三观,彻底破防。同学们跟着柴老师的语言精华破口而出:“姥姥!” 胶皮吃着饭,看似优雅地使五爪为梳捋着头发实则暗暗在用指甲挠头皮,这些天头皮痒得厉害。没几下后,只见一只硕大滚圆的头虱掉进碗里落在白米饭上,一圈白底衬黑点是为显眼包。卫生部长彻底破防,“妈呀!”她不顾体面哇哇跳脚大叫,直直摔了个屁股墩。卫生部长身上藏跳蚤头上窝虱子,不知该赞颂她深入群众深入基层还是传为黑色幽默。短暂慌乱过后,胶皮恢复梁山好汉本色,乃令钳工将肥头大耳的头虱捉出来放指甲上,两面指甲轻轻一合,‘啪’一记脆响,留下滩原本属于她的鲜红血迹。 头虱嗜血是坏东西,集权是个好东西。胶皮挥霍着一言九鼎的尊贵召集起全体人员,号召全民投身捉虱子全情投入抓跳蚤,半小时后觉得不过瘾二次召开集会,愣是把消灭体外寄生虫战斗升格成轰轰烈烈的战役,赐名‘爱国卫生运动’。 你就看吧,一些高瞻远瞩的重大事项其实没那么神秘莫测,根本就是位高权重者抓头皮抓出来的。 爱国卫生运动规格天顶星的高,全体军民被强制要求轮番放下手里的活积极参与到活动中来。运动持续时间一周,分硬件建设和制度建设两个方面。硬件建设包括公共浴室扩建、厕所改造、洁具用品制造。扩建之前的公共浴室还是挺现代化的,正经装有烧煤的锅炉,能基本保证每周洗上一次热水澡。扩建后增设10位淋浴笼头并隔成大小两间,大间公用小间穿越众专供,仿当年大学大厂的浴室规制,浴室门前用油漆刷上男女洗浴分时。 集体浴室均为淋浴设计,眼下这个情况必须得盆浴。穿越前考虑到了寄生虫的问题,杀虫药驱虫剂有备无患多到能把整条云龙河变成消毒池。问题是没有浴缸,李氏跑到施州城最大的竹木店好话说尽却买不来洗澡用的大澡盆,老板表示这时节多在河滩上洗天浴,洗澡桶需求太小所以店里不存现货,到天冷了才出现货。但可以预订,十个八个一百个都没问题。李冰问,要两三个的话多久能出货。老板答至少月余,因为店里的货都从江夏那边进。等一个多月可不行,外边的世界事缓则圆,山里头可讲究个令行禁止。李氏央求老板帮个忙想个辙。要不然怎么会说大明社会风气好,施州人淳朴热情呢,竹木店老板帮忙给出了个主意,可以请木匠现做现箍,“以前小店的修补活都发给贵山寨邻居沐抚司的一个老木匠,活不错要价还低,修补比打新难,他既善修补肯定会打新桶。” 这还用你来教,李氏早想到了,沐抚那老木匠就在前几天作古啦。于是老板挖空心思继续想,他正想着,有伙计来插话,“掌柜子,你道咱们家的修补活当真是慕容老汉做的噻,他接了您老给的活转手就发给了老色鬼覃老六…” 覃老六的名号在老板心中念念不忘如雷贯耳,此人曾在店里打短工,干活偷奸耍滑不谈还胆敢勾搭老板娘,被老板提着篾刀追着砍出十里地。二人虽有大大的过节,该着顾客的面老板还得有一说一,“此人干活偷奸耍滑不假,你若一刻不停盯着,他手上还是有活的。”--“不对撒,他那匪窝不是一股脑儿都搬去了你梁山么,此人就在你家哩。” 呦,城里都知道这事啦。这可不是啥好事,李氏请老板没事别吧唧嘴。 覃老六大名就叫老六。覃老六,胶皮救命恩人徐承的义父同时也是拥有重要技能的专业技术人员,是为双重buff叠加。他这回老六了,在正确的时间碰上了正确的人,赶上关乎非常重要的爱国卫生运动能否顺利展开的关键节点,这个和徐承沾亲带故的会箍桶的木匠被胶皮爽快地封为梁山家具厂厂长。 厂子全部固定资产就那套从巴东买来的木作工具,厂子全体员工就覃厂长一人。创业的条件是艰苦了些,奈何有‘长’字压阵,覃老六厂长一改往日在施州城木作店的旧习气,通宵达旦地按胶皮给的图纸做了两个大号洗澡桶。男用的是个大圆筒,尺寸参照汽油桶设计。女用的则考究多了,基本是现代原木浴缸的翻版。 因急着要用,工序减免不刷桐油。得亏覃老六曾精于缝补木头,新澡盆装水浸泡一上午后漏水不严重勉强可用。 谷子搬一把椅子坐在浴室门口负责发放洗漱用品,“柯大嫂看我手上拿的,这个叫做洗头膏,抹在头发上涂匀,用不大不小的力揉搓起泡,洗完头发又柔又顺,打发髻可要费番周折。” 软膏香气扑鼻,柯嫂觉得这玩意儿金贵得省着点用。 覃老六站在谷子身边,也就是候在(女)浴室门口,此绝非他变态好色,为的万一澡盆子漏水散架啥的好第一时间维修。他不遗余力地配合着谷子的工作,向柯大嫂介绍另一样新品,“谷子姑娘现在手里举着的是用来洗身子的梁山胰子,前朝大宋的好东西。” 梁山胰子就是肥皂,当下掺有茶籽精油的自制洗浴香皂可敞开供应。洗头膏产量小,每10个人合用一包。谷子得挨个提示人们先用香皂洗头最后一遍才用洗头膏精加工。此项工作似乎完全可以省略,只见柯嫂小心翼翼用破麻布片裹着舍不得用掉的洗发膏神清气爽走出浴室,神抖抖问向两眼珠子直愣愣的覃老六:“看够么得?” “没看,不不,看不够撒!” 落后地区老落后了,生活在施州卫的人们还停留在用牙线剔牙含水漱口的牙防初级阶段。李氏把施州城里那家最大竹木店的牙刷库存扫荡一空才买到区区20把。 “这时节大伙都用手指甲洁牙,牙刷需求不旺故此店里不存现货。是要到天冷了大伙才用牙刷你这老店才有现货出。老板的念白,老娘我没说错吧!” 老板尴尬了,很尴尬地陪着笑,“出了我家的门,大姐啊,你把施州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第21把牙刷来。你大可再…” “大可再找覃老六做是吧。”李氏抽了抽鼻子说道:“我咋觉着你俩一伙的哩,你就一托,给姓覃的抬轿子的。” 也许水太热,出水芙蓉的脸蛋红得发紫跟个蛇果似的。 “啊呀,见老妹这些天进出三次,这回最后一泡撒。咱们穆部长的驱虫药顶厉害了,老妹的身子定是滋润又干净。” “那是一定。”柯大嫂耸着肩扭着腰,用较为明确的身体语言积极回应着。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待我近身上前细细看来。”—“哦呦呦,老远就闻到老妹体香噻。哦呦呦,看见老妹香颈粉肩哉…” 柯大嫂暗暗拧了把覃老六老腰上的肥肉,“老鬼,你若真对我有心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也不晓得是死去的前夫无能还是谁的原因,不过大概率是那病秧子男人无能,柯嫂终生未育膝下无子嗣,数年前领养了个孤女取名柯媚娘,视为亲生己出。所以你覃老六只对老的一个人好不行,日后对娘俩都得好才行。 爱屋及乌,此事不难。但有个条件,覃老六亦膝下无子,你柯嫂的养女日后要改姓覃。 改父姓合乎礼法。同意! 这俩鳏夫寡妇岁数加起来够百年史了还打情骂俏呢,胶皮一时无法接受只得走远了些避开此万种风情。那俩老货有说有笑着互相闻闻对方手里的香皂洗头膏实则互拱着女人香和男人味,毕竟大庭广众毕竟能低调尽量低调。柯嫂是情不自禁却不忘眼观六路,看见胶皮隔开老远向对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是对着自家老汉。柯嫂一把将覃老六推出,“快,女王要见你。” 覃老六不敢怠慢,走上前去哈腰问道:“穆部长有何吩咐?” 第70章 扼杀山头主义 女王一声令下,覃老六赴汤蹈火,猪圈家翻宅乱。 猪们‘吭呲吭呲’抵抗着逃跑着撞翻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话说狗急跳墙,这猪急起来真咬人,因为拔毛很痛的。胶皮只道自家的肉猪返祖现象严重仍保持大量的野猪基因,便调集大队人马手执棍棒把猪们团团围住打了个围歼战。 图纸一看就懂,牙刷容易做,只是苦了梁山上的猪们,凡猪鬃者,无论质量好歹、鬃毛长短均被拔了个精光。如此原料仍远远不够,应覃老六给出的主意,胶皮让李冰对外放风开出高价收购猪鬃,有多少收多少。于是在金钱刺激下祸及周围百十里的猪,不分土汉。 话说这趟是枪刷蹭了牙刷的顺风车,对于梁山众的口腔清洁问题十分上头的胶皮被某人给利用了。猪鬃拿来做牙刷毛是大材小用了,其实猪鬃更是种重要战略物资,将来造出了步枪就能用上,枪刷上刷毛的最佳材料正是猪鬃。早作储备应是具备战略眼光的明智之举。 爱国卫生运动硬件建设情况介绍完毕,漏了个制度建设没讲。制度可比硬件重要,撇了不讲是因为无话可说,因为梁山健康卫生条例尚待胶皮抽空草拟。穆慧芸博士干农活做实验勤于动手,叫她落笔写文章实在勉为其难。理工科出身的,正常现象。 项部长的婆姨。别瞎说,他们还没成亲呢;林司令和曹参谋的妹妹,不,实为大姐大。以徐承为首的第二批移民发现了穆头领常有凌驾众头领之上拥一言九鼎之权威,同时这个大姐大非常好说话,在别处头领中,不,在别的部长那里受了委屈,去找穆部长告状一告一个准,定会替你出头。于是这帮人自发地团结到了好领导身边轻易指使不动。而第一批移民主要围绕在了泰森身边,天长日久隐隐然形成了两股势力、两个山头。 军队里老兵绝对是老大。阚老大以老兵身份自居欺负新兵徐承实则潜伏着第一批移民对第二批的趾高气昂。刚来时,徐承一伙尚能对阚老大等人的颐指气使忍气吞声,不折不扣地完成他们指派的洗袜子叠被子刷马桶等额外任务,欺负久了,徐承这伙人发觉自己反抗精神乃是显性基因。 天色已黑,从地里回来刚把手洗过,阚老二记起猪还没喂,见覃老六坐屋外在扎牙刷的刷毛于是使唤人道,“去,把猪喂了。” 这5把牙刷是给诸位部长预备的,覃老六正精工细作不耐烦被打断,仗着是胶皮交代下的活,尽管大胆顶嘴,左看看右看看,道:“这儿没旁人,阚兄弟可是在使唤咱。” “叫你去把猪食拌了喂了。” “喂猪可以,耽误了给部长扎牙刷的工期你可担当得起。” 呦呵!你覃老六如今长志气了,当初见着老子要恭恭敬敬含喊一声‘阚助理好’,现在有胆子不听话还敢顶嘴。“好你个覃老六,今朝让你知道知道咱梁山的规矩。” 土家人么,传统的能戈善武。这二位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开打! 拳脚、体格、气力、年纪四样上覃老六统统吃亏,加上昨晚肾气透支脚有些软,完全不是阚老二对手,只好大叫支援。自有听到自家男人杀猪叫的柯嫂火速前来助阵,一对九阴白骨爪招招往阚老二面门上招呼。小脸抓得鲜血淋漓的阚老二在极其狼狈的不利情况下牢记好男不跟女斗的战争法,亦呼唤老婆出来与柯嫂捉对厮杀,自己则盯着覃老六擂拳踢脚。阚老二家的是李冰手下,在食堂里管洗菜洗碗,还没发酵到厨师应有的身材敌不过大块头的柯嫂被打乱了发型,披头散发逃到李冰屋里求救。柯嫂护夫心切,穷追不舍闯进李冰屋里,饶是打红了眼竟把李冰的警告置若罔闻,挥舞九阴白骨爪时把堂屋里供着的李冰父母牌位给打翻了。 这还得了!李冰气急败坏之下揪住柯嫂头发爬在她背上把她后脖子上肥肉张口就咬。这就算李氏裸绞了,可怜柯嫂摆脱不掉只得驮着李冰逃出屋外。你还别说,那胖女人在平台村人缘极佳,众娘们见柯嫂被压着打,不是,被压着咬,都昏了头一拥而上把李冰与阚老二老婆给群殴了一顿。 “你死人呐,你老婆被打了还站着看热闹。” 两边的男人们被女人臭骂,终究是挂不住脸,于是乎互相推搡起来。我们知道战争都是从小到大从轻到重螺旋升级的,这是仇恨链在起作用。我只推你一把你却打我一拳,我用三分力还你一拳你却重重踢我一脚,特么你忒不讲理特么忒吃亏了我,那我怎么也得使出连环腿还回去了。 终于,冲突演变成规模宏大的群殴。 胜负不言而喻,凭借人数优势第二批移民63人大胜第一批28人(阚老三等四人去了武昌开饭馆,阚老大以梁山军战士身份自重,未参与殴斗)。可怜无辜的李冰被卷入其中轻伤累累,而潘嘉园在此次事件中保持了相当的克制,体现出梁山军战士应有的觉悟和素质,他并未因老婆被殴而出手,不然以他的功夫定能大面积为老婆报仇。 此次大规模群殴侧面体现了思想文化教育的成果,令人欣慰。当情绪达到极致斗殴最激烈之时,两方仍保持了相当的理智克制,未最终升级为械斗。对吧,我们也要看到成绩。因为你要知道,施州卫地界上以往的民间纠纷百分百最后一定是用上家伙的,不头破血流不算完。 这边是器重的助理阚纯农,那边是新晋网红覃老六,胶皮护着哪边都不讨好,于是撒手不管把钳工推出去做仲裁。 钳工却知道大伙(指穿越众)都想帮李冰出气,所以先骂李冰,“你这个妇联副主任怎么当的,格老子底下人都造你的反了!”再向人群严正喊话:“好汉做事好汉当,谁打了李副主任,给老子站出来。” 前前后后有柯嫂等四个妇女低头走了出来。 “还有你,你们两个。”李冰捂着脸把两个男的从人群中指认出来。 那俩货死不承认,“我来拉架,怎赖我打你。” “打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会认差。” “站出来!”钳工怒目喝道。 那两人极不情愿地挪步出人群。 “李冰李主任,山寨开创时就与我等共度时艰,一起挨过饿一起讨过饭一起受过罪。洪灾之后咱没饭吃,有个人把自己一头的长发绞了换来粥米度我们五个不死,这个人就是李冰李主任。你们打李冰就是打我。你,你,你们六个,收拾铺盖卷滚蛋!” 这下捅了马蜂窝。柯嫂身体肥胖,如皮球般翻滚过来抱住钳工大腿哭嚎着请领导开恩。钳工只针对李冰被打之事,吓唬吓唬几个当事人便罢,片言只语不提殴斗起因,只想和和稀泥糊弄过去不予深究。 徐承却傻眼了,他压根没想到处罚会这么重。这位火气正旺的年轻人以为钳工真要把自己一派里六个男女撵下山,跳出来气呼呼喊道:“阚纯农欺负人,说我们不帮他干活便是不懂规矩。”人群中多人跟着鼓噪起来,“正是正是,我等习了多堂课,没听哪个部长说过有此门规,恐是他阚老二自己立的规矩。” 徐承是个好苗子,但现在是头猪、长着尖刺的豪猪,钳工恨不得咬他一口又无从下口。日你先人个板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把你身上的刺拔光了老子誓不为人! 懂的都懂,撂出狠话就是息事宁人的节奏。钳工干不下去了,换潇洒出场。 “呵呵,梁山没有这样的规矩,阚纯农瞎掰哩。” 徐承等人开心了,以为柴部长向着他们,就等着看阚老二笑话。却不料听得大领导话锋一转,“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李冰、阚纯农,为梁山立下过功劳,有职务在身,是你们的领导。领导说错话、做错事,你们可以提出批评可以向我们反映,但是绝对不可以动粗打人。” 在没有建立完整的奖惩晋升制度之前论资排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社会事事公平处处正义不见得是好事。水至清则无鱼,沉淀千年的古训不会有假。潇洒知道理不在阚老二这边,是他做太过分才激起反抗。但领导的权威要维护,维护阚老二和李冰就是维护穿越众自身。根据编剧的套路,接着该压轴的上了。胶皮向阚老二使个眼色,阚老二捂着火辣辣疼的满脸花走出来锣鼓齐鸣:“此事我太不冷静了我也有责任,请部长们开恩,勿要撵走六位兄弟姊妹。他们都是梁山的兄弟姊妹。” 根据编剧的套路,接着该大轴的上了。胶皮向李冰使个眼色,“李主任呢,你要不也说两句。” 李冰属久经考验的干部,与穿越众已有相当默契,知道自己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可是一时还咽不下这口气。踌躇半天,经丈夫鼓励再三后只得违心道:“只因柯大姐打翻了我父母灵位,一时间气昏了头。我没能起到干部表率作用,在此深刻反省。在此向部长们赔个礼也向柯大姐赔礼。作为妇联副主任我工作没有做好未能化解姐妹们矛盾,我有责任,在此也向部长们求个情,把兄弟姐妹撵走是万万使不得。” 徐承一派参加斗殴的大多不明真相,打的人情拳和内胳膊肘。此时听说是柯嫂打翻了李家祖宗牌位在先,当下竟有不少人纷纷指责起柯嫂的不是来。殊不知有明一代以孝治天下,土家人则最敬祖先。土家族没有宗教,神灵便是自家的祖宗。 由于梁山军战士牵涉到了这次斗殴中,身为队伍最高老大的泰森必须做出裁决,“李建军、徐承、巴娃,你们仨自己说,关你们三天禁闭服不服?” 谁敢说半个不字。尤其徐承生怕惹着大司令,怯生生战战兢兢小声问:“啥叫关禁闭,给不给饭吃?” 第71章 简体字 阚老大把三份盒饭摞在一起,单手打开门锁走进临时当做禁闭室的粮仓。才开门,灰尘扑面而来,灰尘厚重,吸进去堵在了肺管子里。好一阵咳,总算把气息给疏通了,透过尘烟,见那三个小子正在合力抓捕一只未成年老鼠。老鼠被逼上了房梁,低头‘吱吱’叫几声嘲笑底下那三个束手无策的猎手。 “这会儿你们晓得团结一致合力对敌了。”--“徐承你把鞋子穿好,看洒家法宝。” 这回徐承乖乖听话,把远程投掷武器穿到脚上,阚老大则把背着的手弩放开折叠置箭槽中,不带瞄的,甩手就有,‘嗖’一声弩箭贯体而入把吃得肚子滚圆的硕鼠钉在了房梁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此等小公鼠最是能吃能喝。” 众人完全无视那钉在箭上垂死挣扎的半大小子,徐承只盯着阚老大看了又看,脸上露出小迷弟的仰慕来,‘啪’双手抱拳,“甩狙!巨灵神好箭法!” 阚老大身高一米八且身板长得虎背熊腰,战士们以《西游记》中天宫人物送他绰号‘巨灵神’。 “射箭算甚么本事。晨间军事训练课上司令员叫我们熟悉步枪了,明天还要去梭布垭看司令员实弹射击演示。” 李建军玩过货真价实的81杠,对那种山寨货着实没放在眼里。其他两个则齐声喊哇塞,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早不训晚不训偏生这两天拿出来献宝,分明有意要馋馋咱。打个鸟蛋架哦,这下可好。 这俩难受地对着蒙着一层灰但仍旧冒着热气香味的合渣,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胃口。 李冰心下畅快开怀,但她还得做做样子毫无效力地阻拦下柯嫂双手捧起李家二老牌位三步一拜五步一叩恭恭敬敬将灵牌复位。这便使李冰又逮着机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听众们诉说起她父母的仁德以及对梁山寨的大义,其中自然包括了自死窟的感人故事。 李冰这人能力强就强在无师自通,艰苦生活能把吃苦耐劳的妇女们磨砺得内心坚强、能挑能抗,好似中国人阴盛阳衰是自古的传统。她以其扎实的情感流露、朴素而又夸张的语言成就了一长篇十分具有感染力的演讲。以胶皮看来,阿诺要把李冰请去当演说顾问早把美国大统领的宝座收入囊中了。你看柯嫂那帮老娘们,个个宝玉哭灵,哭得情真意切死去活来。 矛盾表面上暂时压制化解了,相信还有个别刺头不服。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底下人有矛盾对领导来讲未必是坏事。但山头主义这个苗子很危险,必须予以铲除,于是92个梁山众被拆开打散了分配工作。 种地始终是第一位的,胶皮要的人最多,达40个农民。钳工和潇洒携手吃透了水车与水利灌溉工程原理,要走了20个工人造水车挖水渠给胶皮的第一产业打下手。剩下32个不会拍马屁的木讷人群做矿工挖矿。 过了三天,潇洒认为钳工能独立领导完成水利工程,心里惦记着矿工们的学习情况,于是赶去矿洞监工以加强那边的师资力量。 “呀,阚纯士,你怎么在矿上?” 看见阚纯士一身灰盘坐地上正狼吞虎咽干饭,潇洒不由纳闷,你阚老大怎么看都不像不会马屁不懂钻营之人,如何被发配来挖煤哩。柴某人对你关心少了,罪过罪过。 “参谋长让我来的。” 真相大白。原来是曹少嫌矿上路远辛苦,不肯专程过来给扫盲班挖矿分班上课,故让阚老大来此做代课老师。饭点过后是午课时间,正好考察下阚老师的授课实力。托塔天王在此,巨灵神怎敢越俎代庖,阚老大死活不干务必请最有教师爷瘾的柴老师登台授课。 柴老师其实不受学生欢迎,他有个顶不好的习惯,喜欢在课堂上把学生叫起来抽问,尤其爱抽学生上讲台当堂在石板上写答案,被叫上去的十个里九个要丑态毕现的,你说他能不遭人恨吗。潇洒今天要先考核下阚老大这个代课老师自身的文化水平,出了个题让人家上台来答。阚老大的答案只短短两行字,里头有七成的字似是而非,难以辨认。 “这个字念什么,应该的‘应’嘛?” 阚老大点头。 潇洒纠正他,广字头里两撇一捺一横,你阚老大少写了一撇。 “简字哩。” “同志,你这是简体字嘛?” 这不是简体字,这是简字。二位就别争了,你俩都没错。 穿越众在自己地盘当然使用自己的简体字,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阚老大吃透领导意图后自我加码到了简字,他这个‘应’字是沿用了北元传下的写法。话说老朱驱除鞑虏后主张复辟汉唐古风继承大宋审美,下令禁用北元简字,相关管制一度相当严厉。由此,阚老大实有肺腑之言:梁山推广简体字是不是有跟官府唱反调之嫌。 同志哥哦,梁山简体字和北元简字还是有一丢丢区别滴!这事说来话长,潇洒憋到了散课后拉阚老大详尽道来。 潇洒本科学数学研究生学物理在职博士学材料科学,地地道道的理工科出身。求学时树立偶像钱学森,钱老毕生不遗余力地对广大科研人员青年学生施以苦口婆心:学理之人也要通文。潇 洒谨记之。 他第一次在古书里面见到简体字是在旁听历史系本科班的课上,于是激动得跑上讲台向老先生指证说不得了发现伪书了。老教授欢喜理工科博士生跑来听他传道授业自然宽容待人,底下的小本科听课听得昏昏欲睡,只慑于先生课前课后且课中会不定时点名故不敢溜号,这时候杀出个洋盘出洋相,不使劲哄笑对不起今天爽约了的足球赛、电脑游戏、漂亮女生。潇洒从小习惯了鲜花和掌声,现遭此奇耻大辱,为伪书中简体字殉葬的心都有了。 历史研究古老,属人文科学。讲台上的老先生算作老科学家,根据钱钟书独创的分类法可将其精确为老科学的家而非老的科学家。从他能使用photoshop制作幻灯片代替板书的事实充分说明他并不老迈,的确是老科学的家。但有学生爆料说那些制作精良的幻灯片均为老先生家中其徒孙辈的晚娘老婆代劳。不论所爆之料是否真实可靠均可证明老先生看上去老其实不老,至少可比肩杨振宁同学所谓人老心不老、面老腰不老,而另据最新科学研究结果称心态老才是老。 先生心态年轻充满活力,以他精心安排的‘包袱’让柴子进同学化羞愧为力量。老先生当堂宣布:幻灯片所示线装古书的确是一本伪书! 无良商贩的造假水准与专家学者的专业知识进行博弈,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正义总能战胜邪恶。比如,古书两页中间的装饰纹各朝各代各有不同特征,不引人注意却如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可抽丝剥茧还原历史本来面目。幻灯片所示号称北宋神宗年间刻本,书页间装饰的鱼尾纹却漏馅了,这种精巧的花饰直到明朝才有,两宋都是肥厚的粗黑纹。明白了吗!那些课堂上睡觉的学生其实是在跟钱过不去。 历史是大部门,下设考古处、考据处、收藏处等。中国科学家有个诸葛亮时代传下的光荣传统叫做博学,中国人太聪明,一门学问不经学必须触类旁通上下通吃文理兼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懂人世间的世故。老先生任收藏处处长,精通赝品识别,没事去潘家园转转或者开着车往陕西山西河南乡下农村与老乡们套近乎,有一回带着潇洒在太行山里的小山村碰上个收破烂的,此君说话鼻子不通,好像两个忙于工作的蜜蜂躲在了他鼻子里。潇洒以为他伤风了,拿感冒药给他,哪知此人生下来讲话就这嗡嗡的鼻音。此君花小钱收了个千真万确的鸡翅木万历柜,欢天喜地中扔钱给老乡备下酒菜请关心他健康的潇洒及老先生吃饭。席间,潇洒了解到此人天津人氏,姓马。潇洒从此后与马先生结识相交,跟着他学艺古董生意。当然了,他不为赚钱只为学习知识。只是这门学问学费太贵,后来潇洒看走眼了一件汝窑蟠龙双耳瓶导致倾家荡产,把老婆孩子看病的钱都给赔光了。 回过头来说简体字。 简体字的祖宗是草书,不过这东西没几个人认识。简化是简化了,同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能看懂的没几个。简体字发祥于隋唐鼎盛于元代。唐宋时期繁体字占绝对上风,唐宋刻印的经书那是给皇上老儿相府大人看的,哪个敢糊弄事?到了元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元朝知识分子从庙堂里被赶出来,人称‘八娼九儒十乞丐’,曾兴盛一时的‘臭老九’称号就是那时候落下的话柄。于是元朝臭老九只能为劳动人民服务了,唐诗宋词不再绚烂,新的艺术形式元曲诞生。而元曲正是简化字的温床。 元曲分散曲和杂剧,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不是庙堂之上的阳春白雪,而是市坊间流传的郑人那种靡靡之音,换句话说就是后世的口水歌、畅销书。元朝百姓不读经就喜欢通俗文学(经书读多了不也是臭老九么),文字掉价,开始更多地和市井走卒、大姑娘小媳妇发生关系。元曲四大家关汉卿、白朴、 马致远、郑光祖有新作品出来,其轰动效应当与《泰坦尼克号》相似。排队买电影票是联合院线的大吉利市,而新的元曲出来就是书坊最赚钱的牛市。流行,赶时间非常尤其特别重要,就像今天的盗版书省掉校对,元代图书里面错别字数量和概率惊人。精明的书商们发现汉字笔划太复杂,刻版简直要了卿命,于是老板们绞尽脑汁简化汉字,他们发觉只要文化也(这里为什么用‘也’呢)不太高的读者能猜出是什么字来就行了嘛。笔画简化利于快速刻版刊印及早上市抢钱,这就是市场经济,消费决定供给!也就是说元代已经出现了6000个以上的简体字,49年以后的汉字简化运动不过是部分恢复,追认了其中不到3000字而已,元朝那些简字比后世简体字还要简化。 潇洒心态开放,可笑的民族沙文主义、自轻自贱的崇洋媚外精神、高傲的现代优越感在他那里全没市场。他秉承拿来主义,命阚老大把千字文里的常用字用元朝简字全部覆盖,以后作为书写标准在梁山予以推广使用。这个事是双向学习过程,梁山众要学穿越众同样要学。 这事后来遭到泰森及曹少等懒人的激烈反对和抵制自在意料与情理之中。别人不知道,曹少是知道的,后世搞简体字其实有过两轮。第一次汉字简化在五十年代就已完成,到了六七十年代人们思想激昂,干群一致认为第一代简体字表里面有大量思想残余,为彻底去除糟粕很有必要进行第二次简化汉字改革,该主张在全国上下掀起波澜,不久后得到了国务院的批准。1972年,总理亲自负责第二次汉字简化项目,从繁体字的部首、笔画等方面入手发布了第二代简体字称为‘二简字’。相较于第一次简化后的汉字亦行亦楷且兼顾汉字书写的流畅与美观,二简字就只剩简单的书写抛弃了汉字原本的结构,没了风骨。从1977年到1986年,二简字只在历史舞台上停留了9年便被废除。究其原因是二简字存在很大弊端,二简字从外形上看丢掉了汉字风骨没有古体字的精髓甚至与日文神似,过分简化了繁体字的形体大幅削除汉字的笔画结构,严重破坏了汉字表形达意的规律以及偏旁部首中存在的共性。譬如:将‘街’简化作‘亍’后失去了原本意蕴被拆解得面目全非只留简单躯壳。第二次汉字简化方案不顾约定俗成的原则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繁体字改成了扁平干涸的二简字,对比之下显得缺胳膊少腿。而元代简字和二简字犯了同样的毛病,可以用但决不可传承。 极简风真的好玩吗?泰森作为地产商兼营过装修公司的过来人发出了灵魂拷问,“客厅里没有沙发可以坐,没有茶几放茶杯,没有电视机听个响,那万一真有客人上门来,请客人去卧室坐床头吗?那万一客人是个女的,你咋办!” 就这样,在泰森有理有据的强烈反对声中潇洒的极简汉字教学大纲被掐死胎中。 第72章 交恶老邻居 知道重庆府酉阳宣抚司龚滩不?这地方在很多人嘴里唤作‘金滩’。 酉阳西阿蓬江与乌江交汇处有座凤凰山,万历元年凤凰山南麓垮塌巨石塞江形成险滩,又因龚姓人家多居于此地而得名。龚滩有碛之险阻,上下过往船只不能通行,遂形成物贸中转重镇。这里终日舟楫列岸商贾云集,短短几十年便成了渝川湘黔的物资集散地,有“钱龚滩”之美誉。不,之写实也。这里商业繁荣富人扎堆。从碛滩上游之下码头到碛滩下游之上码头有800米沿江商业街,二三百间店铺一间挨着一间,其中妓院、赌场、典当行有二三十家之多,对此,居民客商叹作‘一道沿江三条死路’。 在龚滩交割掉一笔味精大单后,由老客户买单请阚老三逛了窑子试了手气,之后请他喝大酒,席间直言他胖了。阚老三让店家拿来铜镜当场验证,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些肥头大耳模样。想半年多来在城里好吃好喝,特别在龚滩这半个来月天天好酒好肉能不长胖么。 第二天,挺着浑圆的肚子带着些宿醉,阚老三告别龚滩踏上返乡的航船。 俗话说白白胖胖,但我们的阚老三只胖不白反而更黑了。从这点来讲,武昌、重庆这俩鬼地方真不养人,论好山好水还得是施州卫。你仔细品就能品出来,城里的娘们脸也白,都涂脂抹粉加工出来的,但凡不小心碰到她们的脸,那粉‘噗呲呲’一层层往下掉,而施州卫的土汉妹子白里透红的脸蛋乃浑然天成,贵在真实。阚老三心中点评着城乡妹子的优劣,心里头打定主意将来娶妻还得是施州妹子。 怀着邀功报喜以及家人团聚的急切,迎风站在船头盼着客船早些靠上奉节朝天门码头。前头不远便是夔门,出夔门不远是奉节城,眼看奉节就要到了,船工们却撑篙的撑篙扳桨的扳桨合力将船靠在夔门前的一处简易码头,然后吆喝客人下船走山路到奉节大码头。阚纯商回家心切,心说不曾少了船资为何将人赶下船去,他找到船老大申诉抗议。那船老大遥指长江江心上一处隐约不可辨的黑色巨石说道:“看你也是跑码头之人却好不晓事。” 原来是阚老三狗咬吕洞宾不识船家好人心!夔门便是长江三峡第一峡瞿塘峡,船老大所指夔门之下江水之中的大石叫做‘滟滪堆’,急流中行船稍有不慎便撞在了此滟滪堆上,古往今来不知毁了多少船只坏了多少条好汉的性命。今日风大湍急,船家为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才催客人下船步行,自己则冒险行空船避开礁石过夔门后靠岸,再接客人上船。 阚老三做生意的嘴巴甜,叮嘱船老大小心驶得万年船,祝福他平安出瞿塘。船老大让他放一百个心,一万年还没够数五十年刚刚好,他船老大驾龄50年安全行船十万里,空船轻盈好驾驭,不会生出差池。完了又愤愤不平起来,说滟滪堆好过横江索难渡。此人公然责难当今万岁实乃万税,把当年前宋的夔门铁锁关变身收费处,把铁锁关原本阻挡元军战船的横在江面上的7根铁索用来拦阻来往民船,以山水形胜敛财,人所不齿! 江上水雾升腾,加上日常昏灯下数钱做账而视力大减,阚纯商没看见江水上的7道铁索但看见了船老大气愤而无奈的表情,想必所言不虚,便顺着船老大说了句:“官府只会盘剥你我升斗小民,蚊子腿上能刮到几两肉哩。”此言半真半假,他在武昌开饭店卖味精可不曾上缴官府一文钱的营业税、增值税,倒是被当地老乡绅麾下的黑社会团伙讹去不少保护费。船老大感念他的同情,指点道:“客人可去白帝庙敬个香,休拜刘备要拜便拜公孙述,公孙老爷才有求必应。” 阚老三可没那闲工夫游览白帝城,他船行终点就是奉节,再从奉节码头走陆路去往施州。从龚滩出发时买了匹挽马,因节省银子选的劣等马,架不住阚老三身量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连累他一路的心惊肉跳,真是省了脚力坏了心力。南下入利川,雇了辆马车坐,看看离梁山不远便打发马车回去。骑马荣归故里太过招摇,便牵着马缰上到平台来。 小子干得不错,真真的商业奇才,经手仅半年饭馆和味精批发社就搞成了。因其藏在衣服夹层里的320两银票被穿越众奉为座上宾,看看,半年回本,厉害啊!如此气氛下但凡阚纯商所请莫有不从,当即批复同意出资在龚滩设立商号。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文学涉嫌婉转。直白些讲就是中国人崇洋媚外精神自古有之,正如欧洲传教士所言‘中国城乡锦绣,中国人友好,欧洲的商品即使不那么精美中国人也会纷纷赞叹大肆购买’。阚纯商的成功不是随随便便得来,他创造性地将海外宋人基地所产味精与胡椒、苏木等西洋香料划上等号,直戳土豪崇洋媚外之内心信仰,产品销路在新鲜劲好奇心保驾之下呈几何倍数猛涨,一举奠定味精作为高端货的产品形象。由于味精本身使用价值高,新鲜劲过去之后培养出日常依赖性,日渐成为武昌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一日不可或缺的日用消费品。查阅出货曲线图表可一目了然:猛增-陡降-直线,销售最高值月销150斤,最近两月维持在月80斤左右。据阚老三解释,销量骤降并非卖得不好,只因存货不多而刻意控制出货,惜售所致。” “货源紧张,少不了会有人来找你松松手。” 阚老三何等机敏之人,见潇洒出言试探,立即战战兢兢起身行礼道:“回柴头领话,有,且不在少数。小的谨遵头领教诲岂敢忘本…” 潇洒虚压手掌叫他安心:“有饭局只管去,去了牙关咬紧手不松。” “小的万万不敢敷衍诸位头领重托。我东来顺对面有一货栈名列武昌城十甲,从三楼垂下大幅的条幅道‘南货北货活活生鲜,南洋西洋样样俱有’,小的出发向头领们复命前,货栈老板过来相约订购味精80石,掷下100两定金。” “要这么大量?” “回柴头领话,他家在长江有自家的船队发往南京售卖。” 武昌的生意繁忙,阚老三只能待上3天,见过两个哥哥后押送800斤味精上路。阚老大送兄弟至谷口:“部队操练忙,大哥不远送了。” “此地无人,且问大哥,我观家中战意甚浓,是不是有战事?” “做好你的买卖,把心思用在替山寨挣银子上,不是你的事休得多问。” 阚老三知道大哥的脾气,不再多问免得找骂。他是生意人,有着生意人的精明,谙熟大树底下好乘凉,还有句话叫做树倒猕孙散。“二哥为何不来送行?” 阚老大皱皱眉头,心说老二确实有些淡漠兄弟情义,地里再忙难道抽不出个把钟头给三弟送行吗! 阚纯农确实来不了,此时正躺在地里人事不省,手下小的们正忙不迭撕衣服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胶皮获悉后取了药品赶去现场施救,了解到沐抚打手留有情面,放开阚老二只挑小喽啰下手,倒是阚老二不肯置身事外挺身而出护犊子才挨了顿暴揍。细心的胶皮注意到,他手下人撕的是阚老二的衣服给予的包扎。 这叫什么事!这都什么人!你们老大为你们出头才受的伤,你们却舍不得自己身上衣服。有没有良心!都什么货色!当下雷霆震怒,指着其中一个骂:“又是你个刘秃子。领导替你们挡枪天经地义是吗?碰上阚纯农这么好的领导你们且行且珍惜哩。” 刘秃子冤呐,此等生孩子没屁眼的腌臜事不是他干的。也该你刘秃子倒霉,谁叫你犯有前科。刘秃子你也别觉得太冤,这回只是把你单拎出来点个名立个范,以点带面,骂的可是‘你们’。 那不是还造不出化肥农药么,要养活多出来的60张嘴只能多多开荒种地。胶皮只管定个农业小目标,具体实施放手阚老二去做,所以我们的阚助理作为真正管事的肩上担着责任和任务,指使手下以蚕食的方式不断侵占荒山荒地。蚕食架不住天长日久,沐抚主张的辖区或者叫争议领土肉眼可见的萎缩。打个比方吧,假设现在沐抚司是个岛国,那么他的国际公共海域早就不存在了,接着专属经济区也丢了,然后眼睁睁看着12海里的领海萎缩到了12厘米,这还让不让人打渔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赵寿吉的面子再大,当触及沐抚核心利益时终有罩不住的一天,两家终因土地争端面对面起了冲突。先隔着沟渠对骂,然后互相推搡,继而拳脚相向,最后上了家伙。 真实来讲梁山耍流氓在先,不断对沐抚搞小动作恶心人。沐抚呢就像个老实汉子一再忍让,最后忍无可忍奋起反杀。问题是闹到派出所法院,老实人不占理他得吃亏啊,吃亏就吃亏在了没有挑选好标的物没有控制好反抗的强度。那块无主荒地之所以之前没人搭理是因为地势太高离沟渠太远浇不上水,现在梁山那儿利用平台边高悬的云龙河搞出个高架引水竹管一举解决灌溉问题,然后稍稍上肥就能催成肥壤。这块地可不小,能有个五十亩,于是沐抚眼馋了更是急了,单方面宣称拥有其领土主权,派人占住地大骂阚纯农卖身求荣替客家汉人做走狗。阚老二反骂沐抚鸠占鹊巢意图不劳而获,结局势必跟寒号鸟似的死了活该。沐抚随即动手,混乱中用锄头柄将阚纯农脑袋开了瓢。 你把拿你家快递的小偷脑袋开瓢,你说法院能支持你吗! 我们说进入21世纪后中外边境冲突或者领土纠纷存在一个不可明说的潜规则,不论某东方大国还是菲越猴子都严格遵守这个默契也好潜规则也好那就是不能开枪,因为开枪你就输了,会输得丧权辱国、国将不国。所以兔子可以拿着自拍杆一声吼就把人家漂亮国训练出来的猴子特种兵手里的ar给缴了。 当下也有默契:绝不动刀子。动刀动枪的话梁山没胜算,对面人多啊。但要论拳头棍棒,泰森这个混不吝还真不带怕的,操起扁担杠棒带上人准备打回去。正义愤填膺中,这边还没动起来,那边却来人问责,历数梁山两大罪:1、侵占沐抚之地,严重侵犯沐抚司正当权益,须向沐抚补缴田赋。2、窝藏沐抚缉拿的死囚犯徐承,要求赶快交人,否则… 泰森冷冷道:“否则怎样?” 泰森的三角眼里目露凶光,沐抚信使有些发怵,他咬咬牙壮起胆子嘴硬道:“我家老爷说了,你一应人等占据之平山本沐抚之地,念当年剿灭苗匪立有寸功姑且容之。所占沐抚司凡260亩良田,念你等是汉人故徭役可免,田赋则不可免,须每年缴纳去皮精粮260石。另有徐承等杀人抗捐罪无可恕,务交出徐承首恶。我家老爷先礼后兵,如若不然举兵将你平山剿了。” “曹少,你出来下。”泰森要和自己的铁杆死党密谋对策。 二人来到屋外,泰森劈头问道:“沐抚通牒里厢有两个字惹着吾了。侬猜得出来伐?” 曹少先给自己点着一锅旱烟,抽上一口再看了看泰森说道,“平山。”“到底赤膊兄弟,吾肚皮里呃蛔虫。” “覅讲侬听了嗨火大,册那吾也不适意。哪能意思啦,伊慕容老爷不要邻居了喽。” “侬打算哪能办?” 事关重大,曹少很自然地不再讲沪语了,“怎么办,凉拌呀。我把徐承叫来,这小子很冲动的很爷们的。”曹少笑嘻嘻道:“你懂的。” 第73章 求人擦屁股 徐承的脸亢奋起来,因为二位首长很爷们很配他胃口,因为首长的意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给沐抚信使一点color see。不卖队友者蠢,不坑下属者王。徐承一言不发抱拳行礼,这一抱饱含感情经久不散。 待他转身要进屋,曹少叫住这个讷于言敏于行的干将,问道:“慕容西兰可曾向你透露过,这个,沐抚有没有地下工厂,这个,隐蔽的不为外人知道的那种作坊。打造兵器的兵工作坊不算,这我知道。” “没有。” “是没有透露过还是没有隐蔽作坊?” 都没有。那位漂亮的慕容小姐小嘴很严实,关于她自己的一切是很愿意和徐郎共享的,比如大夏天里有那么一两天她腋下会有那么一丢丢狐臭。关于沐抚司事却把得极牢,从不多嘴一个字。西兰花不说不代表徐承不知道沐抚事,他可以完全肯定沐抚上下绝无其他隐蔽的工厂作坊,绝无。 曹少把手一挥,“进去吧,给他点教训,勿伤他性命。” 目送徐承进屋,泰森取过曹少的烟杆抽了两口。吸口不大,舌尖上却粘到了苦涩的焦油,赶紧把舌头上的焦油抹掉吐掉。泰森实在抽不来旱烟袋,这时候是真想念香烟,也着实羡慕曹少能够享受旱烟的特异功能。“你担心沐抚有隐蔽的地下兵工厂突然爆产能?” 听老赵说起过,在施州当流官注定被动做清官,挖空心思也贪不到几个钱的,所以无人肯赴施州卫任职,自景泰年开始各级官职多有空缺经年待补。施州这地被遍地开花的土司势力禁锢了活力,万恶的农奴制度下社会闭塞百业凋敝经济落后,在湖广省同级各个州中经济排名老末,经济规模甚至比不过别人家的一个县,乃扎扎实实的贫困山区。这里不存在自由市场,有的只是36个小院高墙。这里没有商品经济,玩的是小农经济下的朝贡体系。 土司们由官方渠道向朝廷上贡西兰卡普、铸蜡、药材、木材等特产,最主要经济来源是桐油和茶叶两大项。政府则以赏赐为名回赠土司们棉布瓷器等物资。施州卫的整体经济数据无从知晓,但隔壁沐抚家的情况无比清楚。武昌府普通农户年人均收入折合白银20两左右,而沐抚土家百姓全年辛苦下来只能结余1贯钱,折合约八分银子。 打仗打的是钱,我断定你沐抚司没钱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既然你铁了心要和我过不去便休怪我生气。财大气粗嘛,老子有钱就敢胡来。如今的梁山靠军火贸易赚得盆满钵满,而马上武昌的味精事业部也能源源不断把银子给运来。钱是男人胆,怕你穷鬼个球! 曹少下结论道:“只要挡住老慕容的三板斧,和平的曙光后脚就能亮瞎你眼珠子。” 钱(军费)是一方面,战力是一方面。一旦两家练起手来,要防着对方军力大爆发就怕你隐藏有巨大的战争潜能,沐抚家里究竟有没有工业哪怕民用手工业呢?此处又分二怕。一怕战事一起民转军,打锄头镰刀的作坊瞬间改打造九齿钉耙和钩镰枪,二怕也是最怕你沐抚拥有工业生产能力。你只会采茶种地我便不怕你,工业国打不过农业国也只有意呆利的小伙伴们能创造出此人间神话。 放(他人)血是徐承的拿手好戏,低头掩面悄悄欺到信使身边朝他鼻梁猛捶过去。能做信使的人有两把刷子,一把耳听八方一把眼观六路。徐承出拳阴险,信使闪躲诡异,可即便信使表现超能,他眼窝眼角还是被砸到,片刻间乌青出血。 潇洒大惊:“徐承你干什么!” 徐承再要挥拳,已被潇洒把人挡在自己身后,“住手!你好大胆子!” 这时泰森叉腰站出来,满不在乎道:“我叫他打的。” 曹少也站出来:“我也有份。” 信使不辱身份临危不惧,敢于指着徐承鼻子威胁,泰森敬此人有胆气挥手放人。信使捂着破了相的脸回去复命,用屁股都能猜到他此去定不会有好话回禀。 事已至此潇洒只得长吁短叹,第二天便赶去桅杆屯找老赵拿主意。 见到人,先挑次要事来说,这叫做渐入佳境。 这阵子山上门庭冷落生意清淡,请问大哥,土官们为啥不来军购了?几百年战争传统一朝颠覆,和平发展成为施州卫主流了吗? 面对如此愚蠢的问题,老赵以皮笑肉不笑来拒绝正面回答,意思说你宋遗超市马上要被零元购了。 如今施州卫地界上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副千户的乌纱帽铁定要戴在了他赵寿吉的头上,打梁山就是打未来施州第二把手的脸。老赵言语明显有些烦躁,就差直接点出自己的二弟啰嗦寡断像个娘们,“二弟多虑了,多虑了。哥哥与你说过,不止说过两三次了吧,咱这施州卫朝廷流官不管土官事,只求土司不反向来懒得多问。施州政事即为军事,打来打去几百年从春秋打成了战国,唐崖、桑植、鹤峰、容美、鱼木、还有那个齐岳山号称施州七雄。你占住地盘据有百姓你便是梁山司,你若将沐抚剿灭了你即梁山大土司,可向朝廷要个土官宣抚使当当。”说这话不避屋中忙碌的于祥和胡灯,可见此事人尽皆知,施州卫的这点破事足可与外人道也。 于祥对潇洒表现出的优柔寡断婆婆妈妈亦大为不满,说话直白就差直指潇洒既然你不相信赵大兄的话那你赶过来咨询何苦来哉!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潇洒当然是连连喊冤,事关梁山生死存亡,要命的事情问三遍有什么好生气的。这么一讲于祥也就理解了对方的心情,解释起详情来。 前元时鉴于前朝羁縻制度统治松散每到王朝衰微土人就不听使唤,为加强控制乃改羁縻为土司制,对土司的建制、职衔、职责、升降、进贡、征调等都做了详尽规定。当时设施南、忠峒、毛岭峒3个宣慰司及散毛、师壁、高罗、鹤峰、桑植、慈利等8个宣抚司。而今汉地改朝换代,施州土司同样的城头变幻大王旗,时刻在上演分分合合的大戏,原来的3个宣慰司早他娘的凉透了,而今施州卫的高品秩宣慰司只容美一家,原来的11司则变成现在大小36司。 “你家快枪最毒辣,慕容老儿与你兵戎相见我看他是屎壳郎出洞--找死。” 潇洒这次算是被教训一番,他不怒反悦,十二万分地放下心来,“呵呵,老头儿要找死我柴子进拦不住啊。”心情大好,见胡灯在指导于祥誊写公文,便开玩笑道:“胡主簿处理政事上功力了得,于兄可要虚心请教哦。” 于祥微笑道:“胡先生举不得长矛,笔杆子却锐得很。” 胡灯等于祥把目光转在了潇洒身上,迅雷不及掩耳把于祥的茶壶就着壶嘴猛吸,然后摇头晃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能断定沐抚只穷一己之力,他若帮从甚多或与本卫千户有染呢,又当如何?” 经胡灯提醒,潇洒想起一事,拍案道:“传言慕容端木有心将其唯一的千金嫁于千户大人子侄,此事当真?” 胡灯愉悦道:“麻烦喽,麻烦喽。” “别听那老家伙胡言乱语。”老赵摩挲着下巴道,“二弟放心,未经堪合千户无权调兵,真要与贤弟为敌他必集合各处军屯卫所的亲兵家丁,桅杆屯岂能不知。” 胡灯这会儿也好言来相劝:“为今之计有二,对外斡旋千户对内准备打仗。”向老赵行了个礼,“请百户兄牵个线说个情,梁山五子全体当周全礼数,备份厚礼前往施州拜见千户请他帮忙斡旋。” 潇洒拍手称是,请老赵务必摇到千户。此事赵寿吉当然义不容辞,满口答应下来。胡灯却话锋一转,“不过呢林云有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梁山当务之急仍是整饬武备。为防不测,也须拟个妥善的脱身之计。某以为,诸老弱者可择地暂避锋芒。” 沐抚军情和施州千户的事拜托老赵尽心速办。桅杆屯距梁山路程较远须飞鸽传书。文强发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飞,这回得让它掉几层膘。时间不早了,叨扰已久,该亮明自己的意思了。 梁山草创,哪来的本钱和地头蛇干仗,还得韬光养晦!潇洒对这四个字有着比常人更深层次的理解。 请问,强龙为什么压不过地头蛇?答:地头蛇有七大姑八大姨特么一大窝啊。你不是和一个人打,是和一群人打。要知道老破小沐抚的背后站着个高富帅容美! 褡裢里20两银子当做伤者医药费营养费请老赵转交沐抚,拜托他居间调停,打听清楚沐抚真实要价。 之前的肺腑之言算白费口舌了,老赵勉为其难收下银子,心下不爽仍口出怨言道:“哥哥说句粗话,打便打了、杀便杀了,我等何惧。” 潇洒苦笑,只有你赵寿吉是为了打仗才诞生到这个世上。“哥哥,和则两利。本朝与蒙古战端旷日持久,幸有张公居正力主开市,化干戈为玉帛岂非美事。” “罢了罢了,银子替你送到,你自可安心。” 胡灯在旁暧昧地笑,笑潇洒这个领导当得窝囊当得费脑子催生三千白发。泰森和曹少做下的令仇者快亲者痛的蠢事导致潇洒收拾残局时的囧样实实在在惹胡灯这个老油条耻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用今天的话讲就是不得戕害联络官。梁山毒打沐抚联络人员的残暴行径使本不占理的沐抚成为讨伐暴徒的正义之师。 胡灯转身向赵寿吉行个礼说道:“梁山拳打来使已失了先手,慕容家尽可竖起除暴安良大旗,形势逼人,日后屯里山里不便常来常往,必须见面也要避人耳目为好。乡人里党多不认得我,老朽愿奔走联络。” 此举是正式把自己绑在了梁山战车之上,有难同当难能可贵也,这才叫做自己人。 潇洒活了近半个世纪也知道把未来完全托付别人是对自己的完全不负责任,回到梁山不说私自媾和之事,张罗着抓紧整饬军备训练部队。第二天再赶去巴东向老东家求助,顺利见到了老大房安东。这位房大人只念旧情不记龌龊,一口答应做收容所。如有不测,届时定将收留梁山败退人员。“哼哼,非我房某人小觑了那慕容瑞汲,交恶近邻容你不得,其心胸狭隘早已为诸司不齿。万一,何来万一,我看万中无一。空地空房给你子进兄留着,只是贵山寨决计走不到这一步。” 房安东,房大人,丫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柴子进交定了! 第74章 外交斡旋 梁山众连着几日都不曾见到那位大姐大的人影子。 当你做了大哥,你会发现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操心饭还没有烧、碗还没有刷,干扰到自己干大事的那些小事琐事杂事自有底下人代劳。胶皮发现了这项大姐大的福利待遇,于是深入简出,一头窝在实验室(帐篷)里造枪药,饭也不出来吃,三餐都是谷子给送去的。 昨日大晴天,今日转阴风大。谷子挎上食盒出门时感觉身上有些凉,便回到房里在穆姐姐的衣箱里找了件秋衣一并带上,想着给比亲姐姐还亲的穆姐姐添件衣服。谷子给挑的秋衣为宋人海外基地特有,薄薄的轻轻巧巧,摸上去柔柔的毛毛的暖暖的,手感非常舒服。只是,后领口处缝着一小方硬硬的印着番邦文字的布牌牌。虽不曾亲身上身体验过,但谷子敢断定这个小方牌肯定会扎到后颈脖子,贴肉穿身上应不舒服。 好端端的衣服为何要画蛇添足缝上这一块牌牌哩? 走到帐篷口,打开食盒,探手试了下,饭菜仍热气腾腾。正要去掀门帘,顿觉热腾腾的气浪扑来,听得声闷响,整个身体被掼得往后飞出几步摔在地上喘不过气来,接着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身体,努力睁开眼睛见穆姐姐一脸惊恐状,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哑巴发不出声来。 “穆姐姐你说什么?”开口说话时耳朵里像被大水冲开了闸门,‘轰’地一下后听见了穆姐姐在唤自己名字。“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被炸药气浪堵了胸口,刚才震闷了,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炸药气浪好大的劲道,我拽风筝似的被推出老远哩。” 谷子后脑在出血,只是被地上的小石头磕破了皮并无大碍。胶皮终于长出口气:幸亏剂量小,要再大些谷子这回非遭中了不可。 谷子确实没啥事,这会儿伸手在胶皮额头上一掏一摸一搓,手指上沾着一滩厚厚的灰烬,“唉呀,穆姐姐,你刘海都烧焦了。”--“啊呀,穆姐姐,把你的秋衣给弄破了。还有,饭也撒了。” 爆炸气浪中,谷子第一时间只顾着死死护住饭盒和毛衣不撒手。 一盘子饭菜撒了就撒了,可我们这位穆姐姐的普拉达羊绒套头衫被石头勾住扯破变成了(半)开衫。 当时在洛杉矶多少钱买的?1300还是1100美元?记不清了,反正不便宜。胶皮一手扶着谷子一手捧着自己的普拉达羊毛衫,一时间分不清该心疼自己的傻妹子多一点还是自己那可怜的普拉达多一点。 随后的几天里胶皮对实验室意外事故的身理抵抗力和心理承受力与日俱增,子弹发射药和雷汞遂成功批量制造出来。其实她早已按照配方做出了火药,尽管泰森一再保证她做的无烟火药已经达到世界先进水平,发射时冒出的淡黑色烟叫做枪口焰与火药质量无关。但胶皮属于完完全全的完美主义者且严于律己宽于待人,自我加码进行火药粘合剂研究,妄图一步到位研制出无壳弹。她的设想和初衷是好的,不是枪管材质性能不佳嘛,她自己这里上难度就能减轻老公那儿的压力,无壳弹对枪管壳没那么多指标要求。 于是钳工逢人便大发感慨:我老婆,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 潇洒和钳工的进度没胶皮快,由于缺乏润滑油,压铸机生产出8000发弹头弹壳后呲呲冒黑烟,这便摆烂歇工。于是潇洒和胶皮合作开发工业润滑油的平替品,润滑油项目尚在进行中,新枪验枪过程中又问题频发,枪管材质仍然不过关扛不住无烟药子弹发射时的膛压,打十余发后枪管要么炸裂要么变形,无奈之下胶皮只得启动配置黑火药装药。 这么一来,单单从化学角度来看,穿越众和老慕容,特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穿越人士没了金手指,形势相当不喜人呐! 形势相当不妙! 于祥灰溜溜回来三度复命,诚意满满的赔款三度原封不动提了回来。回来先不提自己这边的遭遇,问老大千户那头情况怎样,有没有约到人?凭赵寿吉的面子怎么可能约不到!约到了3次,每次临了时给来个话说有突发事要处理改日再约。 老赵满脸生油,刮不着兵脂兵膏便拿自己下手,指甲沿着鼻翼刮下一层又一层白里带黑黑里掺白的混合着泥尘的皮脂面油,完了竖在鼻子前欣赏洁面的战果,弹指,把指甲里的赃物弹出老远。 “这么快便回转来了,这回慕容老儿不曾留你喝茶?” 于祥没好气道:“没闲钱办茶叶了嘛,沐抚近况应梁山话,嗯--转入战时经济。慕容老促狭鬼给我喝隔夜的茶沫子汤!” 说话时老赵又脱了鞋袜扣脚丫子,听说慕容老儿请于祥吃隔夜茶,于是开心地把脚掌拍得噼啪响,“你个糟老头不听本军话非要自取其辱,如今信我了罢!” 于祥勉强赞了声赵大兄预判准确,接着,仿佛是在为自己辩解道:“是我糊涂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慕容端木这是吃了秤砣!”--“我说,可否将鞋袜系好,整间屋里酸臭难闻。我在沐抚品尝茶沫子时土兵又捉了个梁山细作,不出所料你那子进兄弟片刻就要到了。” 于祥料事能力不怎么样,潇洒并没来桅杆屯,他实在走不开。身有牵绊,有口不能言有苦不能说。作为负责任的领袖,他不能不顾及民意不能不去平息民愤。 对沐抚警告置若罔闻,不信邪不畏强的梁山众照常去了那片有争议领土劳作,哪知沐抚那边早有埋伏,一群武装人员将3人制服后押解至沐抚羁押扣留。胶皮是农业组最高话事人,手下人出了事她必须得有个交代,第一时间跑来跟潇洒商量。梁山众请愿团随后赶到,敦促部长们做个姿态出来,恳请头领们领着大伙与沐抚兵戎相见。树活皮人活脸,人家都骑咱脸上来了,这口气忍不了,况且被掳去的兄弟们或许正遭受非人虐待与严刑拷打! 白丁们太简单太白痴,不晓得韬光养晦、不晓得忍辱负重、不晓得卧薪尝胆。潇洒怒不可遏,发脾气了,“打个屁!拿什么打!就咱们几把81式和几梭子子弹?沐抚可以被打败几次几十次,我们一次都输不起,输了就万劫不复。看我们不顺眼的就只他沐抚一家啊?我们败了就成了破罐子,谁没事都会来踢上几脚!” 一顿罕见的脾气把请愿的白痴们吓做了鸟兽散,潇洒来回踱步团团转圈,边转圈边对胶皮说道:“我们内部得形成统一,我坚持原来的意见:忍!示弱!” 喊打喊杀容易,真要自己上阵拼杀曹少也心虚,胆气被潇洒抛出的‘破罐子论’打压得缩在胆囊里不敢出来。真的不好打!拿什么打,拿会炸膛的枪?这玩意儿没人敢用啊! “要不,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主战派对曹少的表现深感失望,讥讽道:“主权在我!你别忘了跟老慕容强调主权在我的大前提!我是不怕打仗的,我反正保留意见。” 泰森你跟曹少急就是你的不对了。曹少是谁?参谋啊。参谋参谋,参与谋划嘛,就是个帮着出主意的。出的主意中听乃为参谋,出的主意不对口味那就一边凉快去。你泰森心态不对哈!再说了,你也只是保留意见,真有种就坚决反对呀。胶皮如是想着,判断事到临头该怂还得怂,但是怂包的骂名壳不能背。“我代表我们两个,弃权。” 安理会五常简单碰过意见后,以2.5票赞成、2票弃权、0.5票反对通过了走和平主义道路的决议。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出现的0.5票指泰森的‘保留意见’,既不完全赞成又不完全反对。 紧接着梁山外交部发言人柴子进向沐抚当局发出照会,全文曰: 梁山、沐抚(以下简称双边、双方)一衣带水之近邻,经过长期共同努力,双边关系取得了巨大的发展,政府与民间贸易往来不断,给两边人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贵方此前在争议地区肆意殴打我方平民,其后接连采取升级行动,此次更是无故殴打并扣押我方人员,严重伤害了梁山人民的感情。如果贵方重视与我方关系,应立即纠正错误,放还我方被扣人员,防止双边关系受到进一步伤害。 尽管风在呼啸山却不会移动。梁山与沐抚的友好睦邻关系如同泰山永远不可动摇。未来要靠两边人民共同努力,世代友好下去。双边经济互补性强,贸易前景广阔,在粮食、肉禽、军工、及科技上都可以加强合作。两个经济体相互依存,合作可达成互利,对双方来说都是机遇而非威胁。双方应放眼未来加强交流,在经济合作和文化交流方面实现共赢,推动本地区繁荣发展。双方在边界问题、土地归属问题上看法存在分歧,但只要透过对话磋商必然能找到解决方案。这些分歧与共同利益相比是次要的,应从战略高度求同存异,以共同开发为原则推动平等磋商,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远山够远、天空够空,完全容得下梁山和沐抚两家。 外交辞令必须经过妙手翻译注释,潇洒不会作文言文,发件过去请于祥代劳,于祥试着写了几样草稿终觉不能表达原稿之精髓,于是将看懂它很费脑子的原稿送还,建议原文照会沐抚。这样做有个好处,能最大限度拖延时间,争取更多的时间备战。言下之意,一则沐抚要破译这份和平密码起码花上十天半个月,二则不愿意再趟浑水再取其辱。 谁做信使最合适?解铃还需系铃人,把这趟危险之旅交徐承。徐承还年轻,被潇洒关于发扬革命大无畏精神的秘密授命所激励、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好汉情结所吸引、为梁山人民做出杰出贡献使命所召唤,二话不说慷慨领命。这位年轻人没往阴谋论去思考,不曾领悟到令人尊敬的柴头领使的是丢卒保车的招。 你徐承能活着回来算你命大。你若被砍了,老慕容便失去了攻打梁山的一大理由,师出无名之侵略军必将遭到施州卫所有热爱和平的有正义感的人们的一致谴责。 第75章 退让和妥协换不来和平 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一朵的云彩。 体积巨大的钢铁零件如同铁路干线上的钢轨般光可鉴人,平整的钢面把阳光分解成霓虹的彩色,只是不及三棱镜那般清晰好看。零件用料太实在,重量大大超出了钳工的预估,更换了好几个发力姿势,试着用跨力、腰力乃至周身力,物件仍纹丝不动。正愁缺个帮手,见徐承器宇轩昂地走过,“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哪儿去啊,过来搭把手。” 徐承急着要荣立奇功,很不情愿地过来,俩人合力亦不能搬动钢铁大块头。钳工让他等着别走,自己去找几根滚木过来垫着就行。徐承怕耽误时间,说自己有重要任务,等不得。 钳工道:“你有何天大的事,我的事才最要紧。我就说你小子今天不对头,有些关云长单刀赴会的味道。什么事,说。” 徐承不肯说,因为潇洒交代此事为绝密。 “不说是吧,那好,我领你去见你们司令员。格老子,出了鬼了,梁山的事不让我知道!” 徐承急忙解释:“不是司令员的命令。” 于是钳工追问受谁差遣,并且让徐承牢记山寨里谁是太上皇,是他项一多。徐承心说太上皇好比菩萨两边的十八罗汉,鸟与不鸟全凭香客心情。皇帝孝心泛滥,太上皇说话或许有些斤两。你项部长称作梁山的天皇老子才贴切哩。 钳工当真就是掌大印的天皇老子,只是平时不大关心政务,手里捏的是橡皮图章但看胶皮脸色行事而已。其实中国人比美西方发达国家最看重自然科学,比如大漂亮的总统不是讼棍就是戏子总之文科出身。只有中国人肯给科学家做皇帝,比如精通几何学的天启和康熙。问题是崇尚科学的中国在科学上大大落后,怎么会这样?令人百思不解。 天皇老子向徐承下令:“哪里都不准去,等我传唤。” 他去找胶皮商议此事,痛骂潇洒搞一言堂玩暗箱操作死性不改,“今天是徐承,不定哪天我们也被他给卖了!” 胶皮从钳工话语里听出火药味来,感觉潇洒就是颗随时可能爆炸的未爆航弹,旋即将拆弹部队叫了来。 历史已经证明,搞绥靖政策的历来没有好下场。牺牲徐承来换取和平的想法高明堪比张伯伦、达拉第。泰森一听便大声疾呼:“潇洒是太聪明还是太蠢,借口不是原因,志村菊次郎不失踪七七事变就不发生了嘛!” 曹少以做学问的严谨态度发问:“志村菊次郎, who 啊?” 泰森不理他,又说:“不行,老甲鱼屡教不改,干脆废了他的位。想独裁,老子让他自裁!” “冷静,不要说气话,不要为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破坏团结大局。” 听曹少的语气似把徐承当做吃葡萄吐出的葡萄皮。泰森又大声疾呼其人性之沦丧,说这样做要寒了战士们的心,称徐承是宣言书、徐承是宣传员、徐承是火种、徐承是葡萄籽,将来会生根发芽。 钳工拍案惊奇,控诉起林、曹二人之暗黑,“徐承如果不是你们的兵你们也就不管了!我坚决反对!和你们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全场肃穆片刻,继而所有人交口称赞钳工看问题有深度。胶皮大加阿谀:“博士后的水平大有赶超翰林学士之势。”--“老师教导过我,做对社会有用的人要从身边的小事做起,良好的习惯从小就要养成;反过来,江洋大盗也是从小偷小摸开始的。一多你分析得太对了!” 前所未有的来自女友的赞扬令到钳工对‘安全感’之创意大为动容,想不通自己如何能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个惊鸿帖子,有这么多的点赞关注加收藏,恨不得分身有术拍着自己的肩膀表扬道:‘楼主有才,真有你的!’ 楼主老成谋国梅开二度,“对潇洒批斗就算了撒,大家心照不宣就好。这不摆明了是他的报复。你泰曹不仁在先,要允许他还你不义。” 众人都同意,均再次赞扬钳工为人豁达处事老道,不像个学自然科学的科学家。钳工舔着嘴唇琢磨片刻,品读出这赞美怪怪的,宛如赞美上海人说他们不像上海人一样。 几人一拍即合,把徐承叫来面授机宜,苦口婆心向徐承挑明此去危险却不被领情,恨徐承被潇洒的传销术洗了脑子中毒太深,恨得要找鸡毛掸子抽他屁股。潇洒到底对他说了什么金玉良言,特么一句顶自己一万句。幸亏没让他做政治委员,否则梁山军肯定会蜕变成‘柴家军’。既然你徐承对梁山无比忠诚甘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几个人自认水平高不过那晶片大厂的保安,跳楼的朋友拦是拦不住的。反正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感情还不曾建立起来,朋友你死了就死了呗,闻听你之死讯时咱保证脸上面不改色内心波澜不惊。 第二天,众人发现徐承居然回来了,于是脸现惊讶心有波动。 出使的经过惊心动魄,并严格贯彻了潇洒的教导:不折气节、不辱使命。当然,成绩的背后是代价,他的左手小指少了一截,后据传言乃是代替其男根被斩。又据传言,徐承没被太监还是亏了小姐西兰花以死相拼。直到三年之后,徐承从鬼门关全身而退的真正原因才被披露。徐承,有家有族,也有大家长和亲兄弟。正是那位不肯露面的大家长暗中递话给了老慕容,这才保下徐承的小命。只能说这位大家长的面子要比赵寿吉的大,大到慕容瑞汲不敢不买账。 需要着重强调的是徐承的少掉的只是指甲盖那一小截,由此也可以看出老慕容其实色厉内荏也就黑帮大佬的水平。至于被扣的人员,花25两银子再央求老赵亲自跑了趟后终于答应放回。 通过这次的英雄壮举,徐承性格缺陷亦暴露无遗。泰森戳着他脑门骂他是没青头、二愣子,勇有余而谋不足。俗话说打是疼骂是爱最爱就是戳脑袋,泰森心中已有意将梁山军前军正印急先锋印托付于他,怕自己的先锋官夭折早殇,找他谈话,不,谈心。“别看梁山军现在就仨瓜俩枣,以后肯定要大发展,势必会有千军万马。你以后要当军官的,称职的军官必须呆在指挥岗位上,不能像普通士兵一样冒着敌人的炮火冲锋在前。鲁莽同义词是莽撞,不是勇敢。” 没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现在翻出来一炒竟然大放异彩异常香甜,徐承大受感动,感受到了总司令的拳拳爱心。没说的,自己这一百来斤就卖给你林司令了。 徐承的指甲面换来一纸沐抚回函。正式的官方回函必然用书面语写就,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在此就不摘录了,总的意思指责梁山粗暴干涉沐抚内政、侵犯沐抚权益。依据沐抚司军事外交原则及内部法令,本应停止与梁山一切经贸往来、物资流通、人员交流,实施最严厉的制裁并予以军事讨伐,但顾及共同的朋友马上要升任副千户职的赵寿吉的面子本次网开一面。 也请梁山方面予以积极回应沐抚此次网开一面,具体是退回50亩占地(不准拆除高架引水管)并赔偿一应损失。 这次韬光养晦大战略下的外交斡旋以割地赔款告终,前后拱手送出去45两银子,被扣人员放回那天,沿那块50亩争议地块一线半日内惊人高效地竖起了篱笆桩并立木牌,上书‘沐抚地’。有鉴于梁山退让之诚意,沐抚当局表示‘和为贵’,希望这次的冲突不会影响两家关系,‘沐抚梁山或应继往开来’。 好个‘继往开来’!继割地赔款之往,开丧权辱国之来。 有脑子的都知道沐抚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学到了梁山式外交辞令之精髓。慕容老头的‘和为贵’好比希特勒签订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本质是‘战为先’。看着吧,沐抚侵略大军准备完毕之日即是条约撕毁之时。对强势方而言,所谓条约就是对方必须无条件遵守而己方可选择性遵守。 双方并未签署任何纸质上的和平条约。原因在于老慕容认为像他这样有身份之人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之前对梁山照会的复函即可视为正式的和平条约。 低头认怂委曲求和换来的只是空口白话,是为重大外交失利。 西方的‘蝴蝶效应’说的是哥伦比亚热带雨林里雄蝴蝶扇动斑斓的翅膀,结果引发席卷美洲的飓风。同样的理论,中国人有更形象用词更华丽的说法‘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风流才子宋玉在其《风赋》中写道:风,起于青萍之末,觉轻渺而欣然;飘荡于八荒四野,拂万物而盘旋;升降于云际本土,志高远而固盘。 沐抚先行表率捏爆了梁山软柿子的皮,接着其朋党纷至沓来吃肉吮汁。江上游、水那边,桑植土官夏立扬遣人前来指责梁山在平台建火房(炼铁高炉)坏了桑植风水,要求限期拆除;深山老林里无人问津的几处矿山忽然有了主人,桑植司大印赫然盖在一页崭新的地契上。矿工们灰头土脸被赶回来,汇报说未及拉回矿点库存被尽数抄没。这便是动了潇洒的心头肉,他肺管子那个疼啊!你可以向他索取笑脸、索要银子,但不要触碰他的底线。抢他的矿等于要他的命啊! 潇洒不顾连日的神经衰弱亲自跋山涉水前往桑植,去时坐在竹筏上意气奋发,两边青山脚下绿水令他引吭高歌: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革命重担挑肩上,党的教导记心头,党的教导记心头 来到桑植未能见到土官夏力扬,接待他的人也不曾亮明身份。客人质问矿洞产权归你桑植是否经卫所政府公证了,主人答曰乃祖宗产业无须官府认证,并责令停止侵权赔偿损失,然后端茶送客。 回时意难平,坐在竹筏上,两边青山脚下绿水令他引吭高歌: 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红星闪闪亮照我去战斗,革命代代如潮涌,前赴后继跟党走,前赴后继跟党走,砸碎万恶的旧世界,万里江山披锦绣 嘹亮战歌当为慷慨讲话的背景音乐,艾教授的名场面在潇洒眼中惊现:大炮是用来丈量国土面积的。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一拍桌子)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回到梁山还要接待沐抚的不速之客。茶叶富含维生素,顾名思义可借以维生,李冰多加了撮茶叶给潇洒,可怜他道:“你头发好些都黄了,定是焦急上火给烤的,喝口茶降降火噻。” 沐抚来客说得口干舌燥,茶盏里茶水已干就等添茶加水,李冰视而不见收起铜壶飘然而过全无待客之道。潇洒小声哼着《小小竹排江中游》,对着镜子翻起白眼拔白发,神情专注而享受,如同烟民躲在厕所里抽烟时不为嘈杂异味所动的快感。 沐抚来人提醒他莫要只顾着做小动作而假装听不见,你家的羊啃了沐抚的草,这事今天必须有个交代。若给不出钱,可以你手中镜子抵债。 潇洒继续伸长脖子翻着眼珠拔华发,看着镜子里斑驳的发色自嘲为‘老杂毛’,心说真要拔光黄白发的话非得成秃子不可了。放下镜子对着沐抚来人笑道:“客人有所不知,此镜为柴某故去发妻所赠。你若想要,请把柴某性命一并拿了去。” 这晚上翻腾了半宿,蓦地支起腰来挥双掌把床拍得满屋子霉灰跳集体舞,众人捏着鼻子掀开窗帘通风,但见潇洒坐在床上大喊大叫:“砸碎万恶的旧世界!”--“打!打他个狗娘养的!” 泰森为其迟来的血性点赞道:“哎—这就对了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紧箍咒紧箍咒,没有紧箍哪儿来的咒。老子这回把他沐抚的紧箍给去了。” 此处得有理论基础支持潇洒外交战略的180度转弯,“韬光养晦后面还有四个字‘有所作为’。对!韬光养晦,有所作为。种种迹象表明沐抚欲剿杀我之态度坚决,无数事实证明退让和妥协换不来和平。挨饿、挨打、挨骂三大问题,我们已经解决了挨饿也一定能解决挨打!” 第76章 战时经济、紧急状态 听说过放人鸽子的没听说过连续放3趟鸽子的,千户大人是真敢把赵寿吉当草民消遣呐!他可是将来的施州卫二把手,是你千户老爷的副手,施州卫地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啊!怎么着,还没上任你就玩立威就刻意制造正副职不和是吧?耍个屁的官威!一把手立威,他不是这么玩的啊! 正如曹少所说‘小小一施州县委书记兼军管会主任多大官啊,顶天不过正处,老子当年还差一丢丢当上正科呢。’ 背后骂再凶也只过过嘴瘾。千户的态度完美诠释了‘地头蛇’和‘老乡绅’的深刻含义及其代表的强大势力。啥叫土司?答案简单而精准:土皇帝。 千户大人无视他人脸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肆忽悠未来的施州卫第二号大人物,正是遵循了古训‘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也叫穿越众背负上了沉重的感情债,都觉得这回欠人情欠大了:大哥好,好大哥! 而潇洒走这一回左倾军事冒险主义路线完全是被同伙和敌人合力逼出来的,逼得走投无路,逼得顽抗到底。逼得他亲笔撰写了一份后世八股文社论文风的宣言,彻底断送了梁山妥协和投降的后路。 天上无日天色阴沉,心心无旁骛朗朗乾坤。潇洒居高临下站在平台口向列队于鲤鱼背上的全体梁山众宣布: “矿点的工友们撤回来了,地里的农友们也撤回来了,今天全体人员齐聚于平台。为什么?因为我们遇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但是我们怕了吗? 我梁山自成立以来正是在不断战胜内外部挑战的过程中实现自身发展壮大的,这一次同样能‘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再出发’无论沐抚打什么牌搞什么动作,坚强的梁山人民扞卫我之主权、安全、发展的决心坚定不移,反对任何外部势力干涉我之事务的决心坚定不移。任何外部势力不要指望我们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不要指望我们会吞下损害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 ” 口嗨完了就该摩拳擦掌了,接下来这个是必须要做的预案。 来来来,老潘、阚老大、徐承,你们都来说说来不及装备步枪的情况下操冷兵器和敌军对砍会怎么样、有没有胜算?三个人的答案出奇一致且让人沮丧:披甲对布衣属降维打击。为充实说服力,老潘有请曾有卧底容美经历的阚老大发言。 阚老大的发言直接而直观,“咱举个例子,你背心短裤赤手空拳敢不敢和头顶柳条帽、拳带铁指套、身怀金钟罩的打?可不敢打,会吃大亏。沐抚装备的藤甲或能火攻克之,尤其容美田更年的兵披内衬铁叶的复合牛皮甲,端的刀枪不入。土兵披铁甲倒也不妨,硬碰硬,咱们的钢弩完全能射穿。藤甲、皮甲这玩意儿硬度十足韧性极高,钢弩直射把人射成刺猬却伤不到敌半根毫毛。” 阚老大的话让穿越众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分防护力能激发出十分战斗力。所以梁山此战无论如何得有很多的枪和更多的子弹,在攻击力上对敌实施降维打击。 “我家大教头…” 徐承未经请示擅自发言的举动被老潘凛冽眼神制住,“军规白学了么!” 于是徐承站了个含胸拔背虚领顶劲的军姿,敬了个单握虚拳蓄势待发的军礼,“报告。我家教头教我习武时讲过,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傅。嗯---此话略去,就当我没说。教头还讲了:一胆二力三功夫,遇事不怂就一个字…”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知道你要普及亮剑精神。不过徐承的话让潇洒脑子里奏响起铿锵有力的战歌: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为着理想勇敢前进。 几头桅杆屯过来的耕牛瘦得能数清楚牛排骨究竟有几根,在枯草堆前卷出长舌大啖美味不肯走了。于祥舍不得下重手抽打,放开喉咙喊人过来相帮卸货。 收货的时候情绪价值没得说,要是收了货没有下文该多好。于祥从怀里掏出张单子让曹少画押确认,“数过了撒,300贯铜钱一子不少哈?” “一个子不少。” “那就劳驾画押吧。” 曹少取来碳条准备签字确认,却被于祥拦住,“你这碳笔不得行,掉字迹,用毛笔。” “我这儿没有文房四宝。” “那劳驾摁手印。” 摁手印!那不成,搞得像个犯人似的。“我说于文昌,你分得清摁的手印是我的还是谁的,分得清吗?!” 于文昌眼神不济分不清,但自有专业人士能一眼明辨真伪。“别废话,摁手印。知道你家没红泥,我自有带来。” “麻烦!老子的信誉还不如一个指头印。”曹少嘟囔着,想着少沾些红泥便伸出食指过去。 “错了,换大拇指。” 曹少顶烦摁手印了,在他看来此为糟粕,是对人权的践踏。“有完没完啦!” “见谅,桅杆屯的货品清单属公文文档,我湖广公文的规矩,成年男子立契使大拇指,未出阁的大姑娘用食指,已婚妇人用无名指,寡妇则用小拇指,看指印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份。你曹头领不像是个嫁了人的妇人撒,哈哈哈。” 曹少觉得自己是拗不过于文昌这厮的,便恶狠狠用大拇指沾泥画押。于祥收好清单,手一摊,“拿银子来。” 会计曹少交出银子,转脸告诉出纳胶皮:“钱袋子比你的脸还干净了。” 胶皮回答:“战时经济,懂吗!” 先别急着哭穷,老子想你所想急你所急的良苦用心必须让你俩铭记于心。 这批送来的300贯小平钱绝大部分可是宝源局官铸嘉靖通宝,且为嘉靖四十三年始采用黄铜铸钱的几批次,每文铜钱标重一钱二分五厘,千钱重八斤,黄铜含量足足9成。为此费尽周章礼贤下士,磨破嘴跑断腿。于某人若应付了事便驮来些不足重、含铜少的万历钱... 晓得的,领情的,你于祥劳苦功高! 背身过去,曹少肚里暗自嘀咕:你且不实心用事好了,等我们被土官给灭了看你于祥小日子能有现在这么滋润。你不是给我办事,是在为自己办事,搞搞清楚好伐! 把全部的银子统统换成铜钱乃为熔钱取铜用来做子弹,换的不是铜,是命。于详心中大大的问号藏了许久,此刻终究忍不住要问:子弹壳为何一定要用铜来做呢。这个问题问得好,直取大科学家项一多要害,此话怎讲?还不是因为他做的枪管不够硬嘛! 不过钳工肯定是不承认这点的,他很愿意一丝不苟地不动脑筋地按部就班地采用最为成熟的钢制弹体覆铜生产工艺,而今直接用铜弹壳省去镀铜的工艺流程是创新是冒风险是要负责任的。你们要明白:做加法容易,做减法难! 谁再敢说项一多老实,曹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别墅内黑灯瞎火,要让电给钳工的机器。钳工说太早睡不着可以点起壁炉的火照明,顺便把新买来的文房四宝拿出来练练毛笔字陶冶陶冶情操。这家伙够狠,大热天的让人烤火炉。 盛夏夜,风力稍有减弱山蚊子军团就开始猖狂进攻,解决了挨饿正处在解决挨打问题中的泰森叫苦连天。人,就是这么作!前几年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没觉得被蚊子咬是个事,现在日子稍好过了些就又觉得自己细皮嫩肉了。 泰森呐喊道:“再用不上蚊帐这日子没法过了。” 胶皮的回应从二楼直达楼下,“紧急状态,懂吗。不许大鸣大放。” 睡前担心被蚊子骚扰会睡不着,祈祷自己的血又咸又苦而别人的血又鲜又甜,哪知多此一举,沾枕就睡,疲倦劳累造成的深度睡眠好比保护罩。然保护罩的能量终有衰减消失之时,泰森痒醒过来,哼哼!压死了三架飞翼穿越机!席子上赫然三摊血肉模糊的坠机现场,肯定是翻身时压扁的。睡觉还在战斗!地对空,不容易,不容易。 屋外风大蚊子站不住脚,他跑到屋外去睡。过不久又跑回来,外面试枪发出的噪音呯呯作响根本没法睡。最后只得向旅居日本仙台时的鲁迅学习,把全身上下都用土布被单盖严实,忍着闷热和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再度进入梦乡。 曹少惦记谷子,上楼去给她摇扇赶蚊子。胶皮哈欠连绵,催促作秀的暖男赶紧滚蛋,自己要脱衣睡觉了。曹少让请便,不稀罕看她的肉体,只怪她拿炸药炸谷子,使得谷子身体刚刚恢复元气又遭重大摧残。 钳工和潇洒凌晨两点赶工回来,看见的是两个扎进麻袋里的人体,跟个木乃伊似的。 “加班加好啦。” “还没睡着啊。” 泰森掀开麻袋坐起来,惦记着那只盯着他不放,在他耳朵边肆意骚扰的花脚大蚊子,连续两下拍空,最后使出排球中的鱼跃动作将其掌毙。来了个睡罗汉,举掌欣赏战果。花脚蚊子尸身落地,把黑白相间的身形印在手掌上,宛如印的花盖的章简直是毫发毕现。 钳工啧啧称奇:“卧槽,格老子这蚊子多少年没洗过澡了!这天气,不凉爽宜人也不酷热难当,正正好好30度,最适宜蚊子繁殖。小冰河期吹来的凉风都被施州的大山挡住了吧。” 泰森道:“挡不住就麻烦了。” “懂,我这就回去继续加班,通宵达旦!” “真去啊?” “反正在这儿喂蚊子也没法睡。” “是没法睡,还是不敢睡?” 钳工张嘴深深吸下一口气,将困意制造的大哈欠半遮半掩住,接着还是没能抵挡住连续而来的第二个哈欠,打过之后,取湿毛巾抹了把脸,回道:“争分夺秒,不敢睡。” 第77章 式步枪 1621年3月5日,学雷锋日。 梁山制造,仿毛子莫辛纳干栓动步枪首批样枪出来了。感谢钳工,不,为旌表其不世之功当直呼大名大名项一多。感谢项一多同志偷奸耍滑自降难度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可算把枪给造出来了。 穿越众曾对第一代制式步枪的定型有过激烈争议,最后不了了之,全凭钳工和潇洒做主,他们内行。衡量梁山现有工艺水平和加工能力,结合资源及经济承受能力,他们拿出了一款栓动步枪。为纪念1616年穿越成功,新枪命名为16式步枪,与莫辛纳干m1891\/302型不说完全一致吧那也是基本一致。 枪,是战士的生命,是兄弟,是情人。具备优越人机工效的枪械能在艰苦的战争环境中让战士得到心灵慰藉,爱人般难舍难分,仿佛在疲惫入梦时爱人帮你披上毯子一般的细心入微。 细长的护木能牢牢把枪握在手里,利于拼刺。结构简单、操作简便,对于基本是半文盲的梁山军战士来说几个小时就能掌握射击要领,而且分解擦洗枪支极为方便,枪机和弹仓的托弹簧轻松拆解,枪身下面进了土,可方便迅速地从上到下把枪机内胆刷洗干净。 莫辛纳干步枪是世界上非自动步枪中使用机械标尺射击精度最高的步枪,没有之一。尤其值得一提的,钳工和潇洒不厌其烦反复试验,使得16式步枪继承了原型枪无与伦比的射击精度,且采用下弯式拉机柄,将来装上瞄具就能当狙击枪使。新枪与莫辛纳干一样采用悬浮式枪管,枪管与木质枪身之间留有细微空间。 “格老子。我们没经验,资料数据也不够详细,做第一把样枪时为这事试验了不下几十次。”他看了眼工作笔记,“一共68次。原想使用软性材料填充,是潇洒坚持原版拷贝不走样。格老子,不做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想到过莫辛纳干这么把老枪有如此天才的设计。” 泰森道:“悬浮式枪管射击精度高,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么讲吧,子弹击发后在枪管膛线里的转动就像鞭子甩出去,呈现正旋曲线上下甩动,枪管会有甩动感。枪管与枪身留出空间就能抵消枪管的甩动。咱们这款16式,子弹出膛时弹丸正好处在膛线轴线上,双重buff叠满,所以精度较高。” “不是较高,是非常高。” “呵呵,我把枪管后面的螺旋保险的凹槽特意做得比原枪深了一些,以后到了东北打满清,你带上厚手套也能轻松开保险。” “不止这点。”钳工替潇洒邀起功劳来,“潇洒还做了个微改进。我们战士个头小手掌也比毛子要小,他把枪托握柄虎口处也做稍细了些,这样人机功效更好握着更舒服。” 不会吧!你潇洒在大家面前说这话用意何在,你可是向来反对向满清开杀戒的。念头一闪而过,泰森沉浸在了第一款步枪试制成功的喜悦中,心潮如海潮。 16式和原型枪最大的区别在于枪刺,新枪配备三棱刺而非莫辛纳干选用的四棱尖刺。安上三棱刺的16式挺唬人的,只是由于材质加工能力欠缺,哪怕用上全铜弹壳的子弹,也只能打500余发就得报废。 泰森据枪上肩,弹仓前圆弧形的护木粗细正好,如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粗减之一分则太细,握上去相当舒适。这还不算,提在手上,整支枪重心刚刚好,枪头三四十度翘起。真真叫人爱不释手! 有人要抬杠了:枪,又不是情人的屁股,要特么手感何用?!说出这种傻话的必定没怎么摸过枪!试问,上了战场你是把枪背在身上还是提在手里?长时间握枪在手,手不酸不胀能够大大增强战斗力的! 玩枪的行家拼命点头十分满意,但又有一事不明:大风天、下雨天,新枪在各种气候条件和恶劣环境下都能打响吗?” 这可没人敢保证,没做测试不敢保证?不过没关系,新枪系出苏式,耐操抗造乃自带的基因。 那晚,曹少失眠了。他先是兴奋,钢枪在手天下我有。再是担忧,不知道战争会何时爆发,也许就在几天之后。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或死之期的滋味可真是煎熬!打电脑游戏死了可以敲space键复活,碰到开挂的还可以打字‘作弊死全家’。而现在是真正的战争,被打死了应该不会有机会魂穿回21世纪吧。曹少怕死,怕得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他总在担忧,深知梁山火铳厉害的沐抚兵不可能愚蠢到在战场上排队被枪毙,他们会作弊会出阴招盘外招。敌人会出什么阴招呢?… 他看看表,已经凌晨四点了。又看看屋里其他人,个个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不想了,赶紧睡,明天还得干活呢。 第二天,李建军对着16式步枪又是贴脸又是亲嘴,“新枪真漂亮。” 这话有水平!泰森大加赞赏,笑嘻嘻伸手去抓李建军脑袋上的发髻,“想不想试枪?” 那是当然,李建军紧紧抱着16式,心中早已将此靓妹占为己有。 “可以给你配发新枪,有个条件,你得把你头发剃了,像我们一样留髡发。” 要求梁山军士兵剃发的命令早已传达下去,可是遭到了强力抵制,于是不了了之。这回势必要推行下去,要打仗了,板刷光头利于头部伤口处理。 “怎么样?你肯剃发我就配发你新枪。” 李建军犹豫着委屈着:“为何是我!” “废话,先挑软柿子捏呗。” 这话说得太直白太伤人自尊,谁都不肯承认自己是软柿子。李建军歪头挺胸抗命不遵,双手却死死把新枪抱在怀里。 “你给带个头。” “不。” 泰森怒道:“胆敢抗命不遵,老子把你踢出梁山军,做回你老百姓去。” 李建军瞬间便蔫了,蹲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去拿推子来,顺便试验下你做的剃头推子好不好使。” 钳工其实挺可怜李建军的,这小子总是被拎出来当试验品。耳听得泰森还在训斥着“梁山军战士流血不流泪,感情咋这么脆弱哩,遇上点事就他娘的坐地撒泼…”他不愿再看李建军的悲惨,一溜烟跑去拿剃头推子。 耷拉着个秃瓢脑袋,脸上留着泪痕的李建军跟在一群大姑大伯屁股后头来到梭布垭靶场。谢天谢地,老慕容网开的一面里包含有梭布垭。李建军将作为试枪员进行梁山第一款自产步枪的定型检验任务。几声枪响,看清楚报靶后眉开眼笑道:“呦,拳拳到肉哩,我枪法真准。” 李建军着重点在后半句,自夸枪法准。而钳工听到的却是前半句,认定战士对自己的心血给予了极高评价。他问泰森:“要不我就定型量产了?” “成啊。别忘了配套生产枪刷,枪管刷条、枪油盒之类枪械保养品。”泰森单手搂住钳工脖子在他额头上来了个深情一吻,一手举起16式步枪,“亏你的大手笔,好叫万恶的沐抚司知道知道啥叫出道即巅峰。” 出道即巅峰者,古有飞儿乐队今有我大梁山! 这是一对历经生离死别的恋人,谷子在上曹少在下。别想歪了,他只是抱着谷子合衣躺在平台的大石上看星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满天的星斗熠熠生辉,最远的那束星光几百万年前动身出发的吧!大战在即,生死茫茫,曹少那多愁善感的小心眼活泼灵动着。 见大哥入化出神中,谷子不敢出声打搅,翻身轻轻坐起,就这样坐在大哥身边就是人生美事。 “远看是灯笼,近看是灯笼,灯笼上有窟窿,请问这是什么?” 忽听大哥提了个谜语,谷子翘起小指含在嘴角里,想了半天摇摇头:“谷子愚笨,猜不出来。” “哈哈,猜不出来告诉你答案,是破灯笼。” 远处,泰森叹气摇头:“唉,没救了,又一个懵懂少女坠入虎口。” 胶皮挖着鼻孔愤愤道:“居然有脸用破灯笼这梗,卑鄙。” “那家伙承诺过帮我做媒的。” “你省省吧,信他鬼话!你从前压着他打,如今你争不过他,不让你饱餐痛苦和失落他决不罢休的。” 泰森闻言咬牙切齿道,“老子没女朋友之前他别想和谷子同居。打死也不给他盖婚房。”--“晚上你死守谷子,天塌地陷不出房门。” “不太好吧,他会跟我翻脸。”胶皮到底还是心善,乐于成人之美。 “你大爷的,你说,他独自坐拥温香软玉,让咱们干瞪眼,是人干的事儿嘛。” 曹少背后长了眼睛耳朵,捡起石子,转过身向偷窥的人群砸去,“你大爷的!” 谷子要求再猜一个。 “你听好。大熊猫生日那天最想要什么礼物?” 谷子‘嗯’了半天,不甘心地摇头说:“还是猜不出来。” 按照游戏规则,刮了她个鼻子,“笨!熊猫最想要的礼物是彩色相片。” 谷子拍手笑道:“可不是,食铁兽若不将舌头吐出来却止黑白两色。” 他最喜欢看谷子笑,笑起来真好看。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谷子,等打完这仗咱俩就成婚。” 谷子拼命摇头,“不成不成的,你给我爹爹磕过头,我这个不孝儿媳却没见过公公婆婆。等大哥打退了沐抚,谷子要去宋人海外基地拜见公公婆婆,给二位老人家跪拜敬茶了心中才能安生。” 大窘。“傻丫头,海外基地离此十万八千里,一辈子不够走趟来回。” 曹少回房里把自己的手提电脑拿出来。 泰森道:“人脑里的脑筋急转弯不够用,找电脑帮忙。” 曹少回头嫣然一笑,笑得众人起鸡皮疙瘩:“给谷子看我老头子老娘,她公公婆婆的照片。” 泰森不恭喜不拆台,不作任何表示。眼见要冷场,曹少向诸位讨口彩:“各位,说句恭喜不会死人吧!” 泰森和胶皮咬紧牙关拼命摇头。 回到谷子身边,找出他父母合影,“谷子,要不委屈你一下,给你公公婆婆磕头吧!” 谷子眼中已闪出晶莹,整理下衣裳,向正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公婆款款下拜。 当年和警花如漆似胶时,曹少老娘义无反顾背叛其女性立场以过来人身份传授经验给儿子:谈恋爱时间不要长,花费冤枉钱事小,谨防双方彼此太过熟悉而崩盘。儿子相信母亲教导为金玉良言,联想到母亲对警花准儿媳嘘寒问暖使劲夹菜的热乎,儿子于是长了个经验:因为彼此间的虚伪,女人与女人绝不会交心成朋友。一般而言,婆媳相争错总在于儿媳妇的报复,这也是人之常情,缺乏生活经验的新媳妇肯定受不了热情笑脸的阿姨一下变成挑剔冷眼的婆婆,仿佛结婚证是赋予婆婆实行权力的法律文书而不是保障小夫妻婚姻的契约。 ‘食铁兽’三字让曹少联想到了‘独角兽’。算起来,梁山在施州卫军贸行业已是独角兽企业了,他曹少也算施州卫业内响当当的人物。可名人,一不小心就会变人名。 进入新时代,生活经验还是旧式的,旧习惯旧思维如同大明的线袜子须得用布条绑住袜筒,否则永远敞开着收不住口。他爱谷子,他向穿越众挑明自己与谷子的爱情已近坟墓乃是在安排后事。 战争临近,到了安排后事的时候了。 第78章 战争阴霾 战争是残酷的,打仗会死人。若没在死之前留下遗言,只恐谷子在梁山享受不到部长夫人待遇。有泰森在不怕,他一定会照顾谷子很好,就怕万一他也翘了辫子。 曹少没信心,敌人会出动多大规模部队?都有什么装备?会不会有热兵器?准确的重要军情都掌握不到,只知道沐抚等几个土司正积极备战操练兵马。传来的消息五花八门,最具传奇色彩和震撼力的说是慕容端木有亲戚在永宁宣慰使奢崇明手下领兵,为剿灭梁山,沐抚向其借兵三千。我的个娘啊可真敢编!奢崇明是反贼,沐抚明着通贼,大田所明军首先要拿这老家伙开刀! 梁山地界上的气压比别处高许多,男女老小均笼罩在大战前的高压中,普遍感觉胸闷不适呼吸不畅。大家都没心思正常劳作了,整日里惶恐不安。 要打就赶快打,别成天刮妖风,搞得连觉也睡不安稳。 曹少此刻非常能够体会符坚大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痛苦,把慕容端木五马分尸,不,碎尸万段的心都有。老家伙特别擅长心理战,作为掌握了战略主动权的一方时不时搞些佯动闹出点动静,等梁山做好迎敌准备却不见有兵来攻。这样的情形已持续三个月之久,梁山众的神经濒临崩溃。今天又抓了个探子,连同关在山洞里的能凑满半个班。 “重庆援军(指奢崇明叛军)何时来施州。” 探子只重复那句话:“林头领,你看我这副嘴脸像是知晓军机之人么。” 泰森累了,把拳头顶住脑门沉思不语。 现81杠不离身,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掐住探子后颈把人推到洞壁,枪口顶住其后脑勺开了一枪。探子闷哼一声像个木头桩子般倒地蜷曲着趴在地上,大摊的血从身体下面流出来。接着连续的枪声在空旷的洞窟里加倍响亮,硝烟在洞里经久不散看不清里面情景,只看见大注鲜血汇集起来流进清澈的云龙河里,河水显处高对比度的鲜艳来。 “杀得好,司令员杀得好!”潘嘉园抱着16式步枪解恨般哐哐乱射,“来多少杀多少,管教他们个个死无全尸,如同此人。” 直到现在尚未做过16式对人体杀伤力的测试,潘嘉园无心之举增添了泰森的信心。尸体大腿中弹被撕裂两半,一大块肌肉组织被打飞,血肉模糊中能分辨出白色的腿骨残渣和筋膜。二手八一式联袂枪版莫辛还能输给弓箭大刀?!泰森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低调,兴许对沐抚作战是一边倒的屠杀呢,“对,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嗯—”,泰森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方才的解压情景只是他意气之下的想象。连神经最粗条的泰森都顶不住了,心理压力大得让他几乎丧失理智,刚才臆想屠杀5名沐抚细作是在做有效的压力释放。 “过会儿饭食就来,你们饱餐一顿…”--“慌个球,慌个大气球。我说过这是断头饭么。两军对垒,尔等细作理应斩首。只是你穷苦人,我也穷苦人,咱们都是阶级兄弟,只有感情没有愁。吃完饭就放你们回去,不过就别再瞎几把打探军情了,你们若再被抓我可就不客气了。” 文强拍着翅膀停在圆桌上,头骨碌眼骨碌着咕咕几声叫,接着拉下坨鸽子粪。潇洒解下文强腿上绑着的竹管,捏出里头的纸条,纸条上的两个蝇楷小字出自于祥手笔:备战。到门外捡来稻草扎成团把桌子上粪便擦掉,搓了点玉米渣喂文强吃,对它说道:“收悉,我们这边昨天已经抓紧备战了。” 曹少带着阚纯士去,反了,是阚老大带着曹少去隐蔽观察哨值班,先翻山越岭绕行三个半小时到观察哨,再依照土着作息时间安排值哨侦查。曹少管8小时,让阚老大盯16小时。如此阚纯士必须天蒙蒙亮就得爬出被窝从望远镜里观察沐抚司城里的一举一动。今天沐抚校场上的五十余人不像前两天那批士兵那么老练,定是编练的新兵。把情况记下来:加上今天70人,沐抚总该有50弓弩手、150长枪兵、200刀盾手。藤甲披甲率30%强。 “吃饭啦!”后勤保障员兼通信员谷子送饭过来。听到谷子声音闻到饭香,曹少立马就从苏州瞬间直达施州卫。 隐蔽观察哨很隐蔽,是阚老大搭建的树屋,高高在上藏在浓密的枝叶里,上下靠软梯。离沐抚大院直线距离仅1.3公里,不能生火热饭,谷子隔个两三天过来一次送饭食,确切讲应为野外口粮。干巴巴的肉脯玉米土豆敞开吃,但胃从小习惯了热食,几天吃不上热饭热菜就要造反。曹少不能也不愿把不满在谷子面前流露出来,半年来的退耕还沐和贸易封锁导致梁山上大米有所短缺,胶皮又习惯性把粮食留作种子,号称多吃粗粮能有效防癌抗衰老。 闲聊时间照例进行情报互换。这边没啥大的动静就是沐抚兵力有可能增加了50多人,那边却有些新闻。 “麦子再过月余就能收割,项部长和柴部长要在平台西3里地的地方起个房子,叫什么热电厂,说以后能发电,现在正拼装机器呢。” 大战在即他们还有心思搞发电站,保家卫国胸有成竹不成。也是,有了充沛电力保障才能机器设备升级枪管材质升级。“胶皮在干啥?” “还和以前一样,成天介躲在实验室不让人进去。” “她那帐篷没再炸吧?”--“没让你再给她管送饭吧?” “没有。” “这就好。”曹少胡乱嚼了两口腊肉,剩下的都给了阿力,把米汤喝干净。不做上海人以后他享受着做男人的崇高待遇:吃了饭一抹嘴啥事不管,饭盒自有谷子清洗干净。 “还不回去?有事?” 谷子微笑着微微摇头,“大哥可知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肯定不是发工资的日子。 阚纯士知趣,报告说想要换个观察位,请求参谋长批准。谷子却将他拦下,说道:“阚大哥也定是忘了今日是何日子哩。”说着从布挎包里掏出个棉胎,一层层剥开露出4个饼子,愉快地揭开谜底道:“今天七夕哩。这两鲜肉月饼是某个大姐做的,叫我转交阚大哥。至于哪位大姐想必阚大哥心中有数哩。” 阚老大如今吃盐吃够了,不爱咸只喜甜口。心里不免把那个某位大姐一顿数落:长得丑不是你的错,蠢笨又不用心却是你之原罪。有功夫给老子做月饼却没功夫打听打听老子的喜好。判你死刑! 说句公道话,某位大姐倒追不成之原罪实则长得丑而非错误的月饼馅。“谢谢,多谢谷子姑娘嫂夫人。” 还没和大哥拜堂成亲,现在叫嫂夫人似乎不妥。谷子臊红了脸道:“谢我作甚,我不过跑个腿而已。” “大哥,这两个番瓜馅,里头包了芝麻酱,好甜哩。” 曹少充耳不闻,看谷子看得发呆。阚老大识趣已登软梯进树屋,心中叹曹少艳福不浅,赞谷子生得俊俏为人也好,是为梁山第一美人! 谷子绝非什么大美女,只是梁山众多大妈大婶真实没几个妙龄少女,如此‘梁山第一美人’的称号轻易便落在了她头上。 青春!十六七岁女孩子独有的青春气息该多么珍贵,清新脱俗便是极美! 谷子手中举着月饼,静静与曹少两两相望,目光中有似水柔情。曹少难为情地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欲,好想把谷子按到榻上扯下她的裙子。回过神,见谷子掀起裙子一角转了个圈。 “赫,穿上保暖丝袜了,胶皮送的?” 谷子点点头,“这身好看吗?” 现在这身不太好看哦,古装的你更好看,那一身的荆钗布裙烙刻在了脑子里,也许是先入为主就觉谷子具古典美,穿现代装少了些雅致脱俗和步步生莲。而谷子偏喜欢现代装,所以无视了身上衣服已经破旧,保暖丝袜上洞眼连着渔网渔网连着洞眼。至于那条裙子本是长到小腿肚的长裙,胶皮穿了这么多年破了就剪短包边改了总有两三次,现在成过膝中裙了。 “好看,当然好看,我们家谷子长得有些像宋人海外基地的老徐。” 谷子嫣然道:“林云大哥曾说我长得像,好像叫做观月雏乃的倭国美人呢!” 娘格起来!回去非宰了这混蛋不可,竟敢说谷子长得像台籍av女优。不过经此一说,特么老徐和观月雏乃还真有七分相像。 饼尚有些余温,甚好吃。大口吞了一个,拿起第二个吃了大半,此刻想起来谷子也喜甜食就把饼让给谷子也咬上一口。 “大哥要你答应件事。” “大哥说来。” “你先答应下来。” “大哥先把事情交代我知道。不然大哥要撵我走,我就上了大哥的当了。”谷子笑嘻嘻地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开来。 “大哥要你活着,活下来,活到老得走也走不动。” 荆钗布裙步步生莲不能变成衣不蔽体浑身血污,活生生的美人绝不能变成一具死尸。 谷子并非特别聪明伶俐之人,对新事物新知识的掌握也不是最快的。但她温柔、善良,对她的大哥怀有崇拜及炽热的少女初恋,恰当地满足着曹少作为男人在女人面前需要的尊贵和骄傲。他很爱她,所以要保护她。 “切记,此事不可声张。后天晚上你稍稍收拾下行李,简单些。泰森会悄悄带你和胶皮下山,山下自有车马接应。你们前往施州城刀府暂避,你也知刀凤兰是泰森的徒弟,会照料好你们俩,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以为谷子会吵闹起来,曹少已做好苦口婆心劝说的准备。哪知谷子不吵不闹只悄然落泪道:“大哥休要再提,除非大哥不要我了。” “那我就不要你了。” 谷子拾起眼泪收好餐盒,忽低声吟唱起来,词曲直击曹少心坎。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 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一声声如颂如歌如赞礼 赞的是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但见谷子笑语吟吟道:“大哥拔剑南天起,奴愿做长风绕战旗。” 千言万语都在此‘长风绕战旗’中,知爱人心意已决,曹少更不多废话,箭步上前紧紧抱住爱人,牙齿咬得嘎嘎作响,目光如炬紧盯着倚树而靠的加兰德,心里一字一句默念道:尼玛,我钢多气也多,就不信轻易被你沐抚给灭了。 双手贴住谷子脖子,先看谷子沾着水的睫毛再看凝神不动充满爱意的眼睛最后看向湿润鲜红的嘴唇,曹少狠狠给亲了个嘴,一抹嘴巴聚眉正色道:“战旗不倒,长风永伴。” 谷子用力点着头,和阿力亲热一番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而去。 第79章 三军未动情报先行 靠树坐下,取来旱烟杆抽上几口,方才的气血上涌渐渐平缓下来。曹少不得不再次仔细盘算这次战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战争是人类所有事业中最复杂、最激烈的事业,投身其中随时可能送命。傻丫头啊,谢谢你的爱,忠贞不渝生死相随的大爱!打起仗来,我说不定就被一箭穿喉,要是箭头带毒,脸会发黑腐烂死相很难看。要是梁山战败,山上百十口人必定被杀被奴役,鸡犬不留。顺手拍拍阿力的背,“鸡犬不留,对吧阿力!” 阿力只当主人要他伏倒,前腿伸直趴在地上,眼睛骨溜溜转几圈眨着眼皮将下巴搁在腿上睡觉。阿力不爱说话,比较适合来保持静默的观察哨执勤,这些天活动少吃得多竟然长肉了。 “阿力啊,到时候你陪着你胶皮妈和谷子一起去施州避难哈。” 阿力警觉得抬起头来,卷了把舌头伸了下懒腰,“呜--” “没懂你意思。你到底肯去不肯去?” 赵大哥的话总是对的。施州卫社会治安表面稳定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各派势力你争我夺。千户所下面各屯堡敢于顶撞上级的大有人在,各土司之间大小冲突不断,为争一块地夺几个人大打出手的事多如牛毛。鉴于施州各方力量难以协调,慕容端木和千户花半年多时间说服抽调卫所及动员大小12方土司组成200人的精锐联军,桅杆屯被冠以‘大义灭亲’自然逃不脱。至于奢崇明援军纯属子虚乌有,是老慕容为扰乱视听故意制造的假情报。要说这老家伙消息够闭塞的,此前竟然完全不知晓奢崇明兵变造反一事,后经人提醒才慌忙予以撇清。大田所千户未将此次作战行动呈报上级批准,故只能派几个亲兵充场子,作战主力是12家土司。这就是说梁山即使与明军发生冲突,法理上并未走到明政府对立面。这点对穿越众至关重要。 双方的力量对比是:200人土司联军vs梁山军及穿越众16人。 什么玩意儿!搞大半年就特么一场村级械斗。真正让人哭笑不得,同时大大松了口气。原先为了胶皮与谷子死活不肯转移去刀家大伤脑筋,现在妥了,不必顶着‘让老百姓当炮灰,领导同志先撤’的骂名。毕竟这事极不光彩,一旦走漏消息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平台上气氛庄严肃穆,其中也藏着些轻松喜气。旗杆顶上鲜艳的八一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林云在全体梁山众围观中主持梁山军授枪仪式。 “战士们,同志们,今天我们在军旗下进行授枪仪式,从今天起,我们要靠枪杆子保卫家园,保卫幸福生活。我们是股份公司领导的军队,是公司指挥枪而不是枪指挥公司,公司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枪是我们的第二条生命,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它,永远让钢枪闪亮。下面开始授枪!” “潘嘉园!” “到---!”潘嘉园用足气力大吼作答。 “出列!” “是---!” 潘嘉园向前三步走,站到队列前面,昂头挺胸目光平视,等待授枪的庄严时刻。钳工拿着登记册核对了号码,从枪架上取出一把缠着红布的16式步枪。 “枪号甲00001,请潘嘉园同志接枪。”泰森提起枪走到潘嘉园跟前,双手将枪举起。潘嘉园举起右手在前额边行了个军礼,将枪接过来横端于胸。 梁山军有枪了,但穿越众不打算让战士们去送死,16式在验枪过程中暴露出较为严重的问题,常有卡壳故障率极高,所以此战梁山军仅作为辅助力量投入战斗。 潇洒为授枪仪式于昨晚就开始准备那鼓舞人心的演讲词了,仪式行将结束前挺身而出,来到战士们跟前把藏在腹中一整夜的演讲词声情并茂出来,“沐抚要打仗,我们就陪他打。咳。这个仗要打多久,我讲我们不要去做决定,咳。让沐抚的将军还有那个什么慕容土官,让他们去做决定。咳。就是说,他们要打多久,我们就跟他们打多久,一直打到沐抚全境解放,一直打到完全胜利!咳。” 精彩演讲等不来战士们雷鸣般鼓掌。战士们听不太真切,钳工听清楚听明白了,他且不知这番话引用自主席的讲话,就觉潇洒豪气、提气、霸气、有真气,于是使劲鼓掌叫好。于是梁山军战士们看样学样拍起手来,并且都看出来了,拍手拍得越响亮越好、越长久越好。 事后泰森责怪钳工为潇洒喝彩叫好,钳工莫名道:“格老子你也拍手了,人家潇洒的讲话确实好嘛!” 泰森用鼻子喷出口气,问:“你没听出来他老清嗓子,咳咳咳的。” 这个细节倒真没注意,好像有,怎么了,大场合讲话要提嗓门,清清嗓子很正常。 “你上当了。潇洒剽窃了主席他老人家在朝鲜战争和谈失败后的会议讲话。那个咳,照搬于他老人家的讲话习惯,他老人家建国初期讲话时有清嗓子的习惯。” 钳工立刻表现出被欺骗的愤怒,语重心长道:“这个潇洒啊,心重,肠子九曲十八弯的。” 阿力焦躁不安,他习惯安静环境后被此刻沐抚司大院校场大几百士兵的高分贝操练声惹毛了。阚纯士摸摸阿力头让他稍安勿躁,取细炭条写下:“敌增兵,战斗在即”,将纸条卷起塞进小木筒绑在文强脚上。 文强转头和阿力打个招呼:“咕咕。” “呜呜。” 文强振翅告辞。阚老大捋了捋阿力下巴:“我们也该走了,记住你爹的话,打起仗来你可不敢逞英雄。” 轻松了才几天,不是,才没几天(尼玛到底是几天还是没几天!?)形势突变,平台上的空气再度弥漫紧张情绪。文强一趟趟往返梁山和桅杆屯之间,生命在于运动,它掉了两层膘,飞行姿势从而越发矫健,情报则通过桅杆屯源源不断及时传递过来:兵力对比16对700,梁山在前。 敌人突然增兵!被玩了个措手不及,有被玩弄股掌之中的愤怒。人是要有些脾气的,更是要有些傲骨的。潇洒这个人老成持重不假、息事宁人不假,但要知道他柴子进以前穿的工作服乃是绿军装大檐帽!“慧芸、老项,手榴弹,我们得装备上手榴弹!这东西拿来防冲锋打近战最好用。三天,三天能行吗?” “对对,多造些手榴弹,看我这脑子肯定进核废水了!”泰森挥肉掌重重惩罚着自己冥顽不灵的脑瓜说道:“就我们那几把烂枪,不不,光靠那几把枪火力不够,栓动步枪射击间隔太长,敌人趁机近身时来不及开枪,这个时候手榴弹最管用了,一顿砸,管教敌人有来无回。近战是我军看家法宝,手榴弹又是近战的看家法宝。” 做炸药,别的化学原料不缺就缺硝化纤维,这时候来上一车新疆长绒棉就完美了。 “三天,就三天。”胶皮的犬牙上下摩擦着领下军令状。 胶皮头脑极冷静,武装斗争的弦从来没有松懈过,之前做到了有备无患,甚至洪灾后没饭吃那会儿也辟出一块地不种粮食种棉花。当下天气转冷,拿出大部分给人员做棉袄用掉了,洞库里还有些库存,粗算够做上百斤炸药的。 正愤怒中,战士董乐斌有事前来汇报,人群里找到泰森。“报告司令员,有件事向首长反映,有群众说,刘秃子下地干活时有几次长时间不见踪影,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支支吾吾搪塞。此人行为异常,吃里扒外无疑。料想沐抚此次突然增兵定是得了他传递的我梁山军授枪一事。” 那八成就是了。梁山授枪—沐抚增兵—刘秃子变节被发现,时间节点能对上。泰森问,“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拿了刘秃子,他若死不承认你该如何?”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部队战士的水平更是高群众一头,董乐斌认为刘秃子有当叛徒的主观能动性。你想,他挨了泰森的一顿打又被胶皮一顿骂,傻子都知道自己在梁山不受待见了,留在梁山死路一条,改换门庭或有出头之日。至于要他认罪就太容易了,董乐斌道:“严刑伺候,不怕他不招供。如此贪生怕死好色之徒必不吃打。” “严刑逼供之下刘秃子说自己是屈打成招你待如何?” “此事也不难,司令员可使一个欲擒故纵之计来个人赃俱获。” 嗯嗯,那叫钓鱼执法。 话说董乐斌此人牢记部队的教育,训练闲余时间经常帮平台村村民做些挑水翻房顶的好人好事故深得群众欢心常跟他唠家常,所以这小子的八卦消息很多,难能可贵的是他具有信息筛选能力,能把有价值的碎片从垃圾堆里挑出来。此前被派出去执行侦察任务就是当探子被沐抚逮到过,结果给人家一通胡扯,说什么梁山新造了一堆的自动快枪发给了男人,在梭布垭测试的单发枪是给女人小孩准备的家伙事。这通胡扯事实上起到了延缓战争的作用,关键是他无师自通,事先并没有接受过话术培训或者类似的通知。 待他走远,泰森说:“我注意他很久了,这小子有两把刷子,我想把他发展成情报人员。” 以前和现在,外界情报全靠桅杆屯友情赞助,梁山吃够了没有自己情报体系的亏,事业要做大,建立情报组织势在必行。 钓鱼执法,得首先制造个重大假消息,完了董乐斌和巴娃跟踪尾随刘秃子,待他传递出假情报回到梁山时立即将其逮捕。 如何处置他就没来得及报穿越众拿主意。梁山众义愤很大,平台村村民和梁山军士兵的人员组成有一条共性:都与土司结下过梁子的。在押解的路上,叛徒刘秃子就被愤怒的人群拳打脚踢一命呜呼。 第80章 不能承受之重 沐抚梁山比邻而居,打交道最多往来最密切。说句不夸张的话,穆慧芸脸上有几颗雀斑都在老慕容的账本上记着呢。没撕破脸之前,两家田亩相连同在田间地头劳作,聊着各自的家长里短事。所以说最熟悉梁山的不是赵寿吉,是沐抚。 看清楚了,是沐抚而非慕容端木。因为沐抚乡亲中对土司衙门所作所为三缄其口的大有人在,不愿与梁山为敌的大有人在。不夸张说,占沐抚人口95%的沐抚底层人民在沐梁冲突中持有莫大同情。如泰森所言,只是抽不出空耍不来手段去搞事情,不然铁定能搞出一支反政府沐抚游击队来。 慕容端木以为对梁山的战力有精准判断,甚至清晰了解每一个梁山军士兵的性格特征。比如身材瘦小的李建军看似一巴掌就能拍飞真实却是好勇斗狠、死缠烂打之辈,临死也要咬下你一口肉的狠角色;五大三粗的巴娃其实生性软弱是个不折不扣的软脚蟹;还有枪,也就是施州土司界官方命名的梁山自生火铳计5杆,本着对超时代武器的尊重,沐抚打算出兵200。得到刘秃子的情报说梁山多出来12支枪,就立刻实施内部总动员并知会盟友们增兵。 700是铁200就是豆腐了?700难敌200就好打了!一样的,打铁还需自身硬。 肯定是敌情又有重大变化。此时已近晚上十点,胡灯披夜行衣穿薄底靴,火把也不打分明是秘密潜入,应有紧急情况,否则老赵不会出此下策。 胡灯果真带来了重要情报:敌人装备有当头炮--现代迫击炮的祖宗虎蹲炮。更有卧槽马—老慕容与川东唐门有染,此战,唐门派出高手前来助阵。 两军对垒有迹可循,所谓兵来将挡。最烦的就是那些会道门,这些人江湖打法,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是带毒的暗箭。不晓得真实的唐门是否像金庸小说里那样神出鬼没取人性命于无形。 潇洒上桌富二代徒弟孝敬师傅的碧螺春,以实际行动提请胡灯应说尽说,“上好的洞庭茶”--“今梁山有难,敢问兄台可有退敌良策?” 胡灯把茶闻上一闻后浅浅抿上一口,“嗯,好茶,果然是太湖洞庭山所产。唉,记忆犹新呐!” 在潇洒品来,碧螺春比不过施州卫的高山茶好,本地高山茶叶用云龙河水沏泡便是中俄全天候战略融合--天下无以匹敌。胡灯盛赞碧螺春,赞的不是茶乃是往日情。那边胡灯只顾感叹生活今不如昔,这边穿越众并不心急,且知道他在故作姿态。 “百户大人与我曾有约定,允阁下老小来梁山还你自在之身,每日香茶管够岂不美哉!” 这就是投桃报李。先有胡灯与梁山有难同当这才有潇洒全心接纳。须知胡灯犯官之身,接纳他对梁山可不是啥好事,最起码被朱国祯给惦记上。 胡灯放下茶杯缓缓道来:“先帝才驾崩,新帝将将登临大宝大小政务皆有延缓,不然百户兄必已升任副千户,定能压住战事。想那慕容端木着急用兵你处也是趁此空挡把事情做实。胡某一介腐儒酸丁对排兵布阵一窍不通,今受军门之托有几句话代为传达。其一,唐门阴毒,须提防其投毒尤其饮水要大防;其二,梁山四周伏有多路斥候暗探,须斩断窥探我之眼线;其三,快则旬日即大军压境。楚天岭为敌进军必经之路,道路狭窄,可伏兵于此先行堵截,万务毙死操炮手,炮手一死,军中再无填药放炮之人,火炮即废。其四,千户将亲帅十数亲兵压阵,务将千户及其亲兵格杀;赵寿吉率桅杆屯的弟兄于阵脚断后,请诸君招子放亮,打前打中不打后休误伤了自家人。其末,君等无须再去观察哨蹲点,沐抚早已侦晓此处,不曾下手捉人只为混淆视听,若再去必为其所擒!” “咣当”,曹少听到‘必为其所擒’时手中水杯惊落掉地,泥巴地,粗瓷水杯掉地动静不小但不至于摔碎。众人都看向他,曹少捡起杯子,不料心有余悸手又没拿稳,杯子二次掉落在地,这次却摔破了口沿。“那个,那什么,水太烫。” 胡灯看了眼臊红了脸的曹少,摇着头走出门,一脚跨出一脚却留在屋子里,回头伸手拍拍额头道:“老糊涂了,还有个事忘了讲。诸位且不要对巴东心存企盼,此次联军有巴东兵一份子!” 什么!?‘唰’一下潇洒急得脖子上的静脉血管瞬间充血。 “没什么啊,于情于理之中。施州卫孰人不知梁山与巴东交好。老慕容书信容美田更年胁迫巴东出兵梁山,好计谋啊,一则断我退路二则壮他军威么。”---“告辞!”胡灯两脚跨出,又伸手拍拍额头又道:“糊涂了,老糊涂了…” 众人之中有的心凉了半截有的心脏都要窜到嗓子眼,只见胡灯两脚退回屋内伸出俩手指来,说道,“两千,敌兵力足有两千,诸位要做以一当百的猛士刑天了!”这胡灯上来自称一介腐儒不懂军事此刻却口吐莲花大谈战略:“诸位莫慌,戏法人人会做巧妙各有不同。我观沐抚只会些鸡鸣狗盗和雕虫小技。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诸位好汉尽管接受旧势力挑战罢! ” 尼玛!都特么会说‘旧势力、接受挑战’了! 无暇评论胡灯的说新词做新人。开会,马上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军事会议在保密状态下进行,泰森令潘嘉园和阚纯士在门口当哼哈二将,关起门来闭门谢客开全会。 潇洒率先发言,说的话和军事无关,“胡灯背后的老赵,我一想到我们这位义兄,其光辉形象便跃然眼前,他脑袋上一圈光环赫然写着五颜六色的二字霓虹:人精。为啥咱哥几个不可避免身为矛盾的焦点,不可避免身处斗争最前沿,他呢,游走各方是游刃有余。人与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为啥?太简单了:你穿越众还不够油滑不够人精,人文科学底子太差呗,你本事低微注定受人摆布。 这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来了:“同志们,哥几个,我这儿一直有个狐疑哩,总觉得咱们这次和沐抚的这场仗是被我们的好大哥算计出来的。” 潇洒对老赵的猜疑有确切依据,他曾三番几次提请老赵搬出常德知府何钺出面调停,知府大人说句话肯定管用。但是,赵寿吉每次都给含糊其辞过去不肯搭茬。 如此说来,赵寿吉的嫌疑是躲不掉了! 挑起争端从中渔利,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 弱者才用谋略,穷人才会算计。要把自身位置摆正!至少泰森从来不情愿以堂堂穿越者的高尚身份沦落到疑神疑鬼疑自家人的地步。如果是,也肯定是借梁山之手收割沐抚,除非老赵舍得那1600两原始股打水漂。“在我们福海兄的努力下战场做到了单向透明。敌人给开了图,这仗不会输!” 施州土兵历史上转战东南沿海,其战力令倭寇胆寒。敌人是武士,悍勇者,这仗凭什么不会输?潇洒但有一问:如果情报不准确?如果是故意泄露的假情报呢? “不会---吧!”最后一个‘吧’字明显比前两字音量小了很多短了很多气息弱了很多。 泰森瞅了眼曹少,与之对了下眼神,乃郑重发声:“如果真的被算计了,我和曹少,我们两个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心理准备,希望能以我们的死换你们的生。” 慷慨啊!好同志!钳工由此想起《三体》章北海的一句话:没关系的,都一样! 钳工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泰森,真到了生死攸关似乎只有这个浓眉大眼的正派人物靠得住!不能这么龌龊,自己也是集体的一员,不可以想着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把死的危险推给战友。钳工制止自己内心中的暗黑涌动。没关系的,都一样! 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也是可以接受的么!自己死了,战友们能够到达胜利的彼岸也一样。自己吃不到胜利的果实,战友吃到了也一样。你泰森可以,我项一多也可以做到把最后一点口粮给战友吃,把最后一件御寒衣物给战友穿,牺牲自己保全战友,替自己看一眼革命成功后的美好世界。 没关系的,都一样。 很长的时间里竟无人说话,屋子里陷入死寂,甚至能听到周围人的心跳。这心跳很猛很快,究竟是谁这么没用,比我还紧张!钳工偷眼看去,只见泰森悄么声抠着指甲,潇洒以掌抚额,曹少用拳节顶着门牙,三个人那是山不转水不转云不转只有脑袋瓜子在拼命转。只爱人脸色煞白眼神茫然失色,上身绷直双手握拳,那剧烈的心跳声正是发自于慧芸。 钳工伸手盖在爱人的拳头上,试图传递出男人的温暖和坚强。 “今年美国次贷危机一准儿要暴,欧洲又要被薅羊毛了。我卡上有大几千美元,抓紧时间换成欧元正好去法国扫货哩。”---“各位穿越同仁,除非东方神秘大国出手相救,否则美元必定暴雷,美国断崖衰落…” 冷不丁地,胶皮大谈经济学,这正是曹少的专业呢。不好意思,大学四年读书读了个寂寞,直到工作以后以职务之便接触到了内参学习资料《八次危机》,再结合那些年的所见所闻才对经济现象及其本质有了些许心得。书中预言2008年美国会爆发严重的经济危机,严重到无法自救。作者太良心太敢直言,所以研究成果不能公开刊印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相和本质。五年过去了,不知道这本业界良心的《八次危机》能不能出版面世让更多的人觉醒?那个时空里兔子有没有掀鹰酱的桌子呢! 胶皮是抢先版的受益者,曹少当时是把这本内参给了胶皮看的。从这个角度说,曹少是胶皮的经济学启蒙老师且这个学生学得还挺上心。 不对啊,这没头没脑的!今夕是何年?1621年!你个胶皮如何脑袋停在了2008年,竟然想着利用金融危机给自己添置行头。 他有些慌乱了,试探着对胶皮说道:“喂,《北京欢迎你》怎么唱?”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不等胶皮续第二句,曹少叫一声不好,“这小布尔乔亚疯了啦!”见钳工还在呆若木鸡中,“战争的利剑高悬头顶小半年,你老婆扛不住压力成疯婆子啦!快扶她上楼睡觉去,兴许睡一觉就能好。”--“操!打死打生的事喊胶皮来商议个球撒!” 大伙儿七手八脚把人架起送被窝歇着去。 胶皮喝下谷子送来的热茶,头枕在谷子怀里扑闪扑闪眼睛后随即还阳,连连向大家致歉道:“刚没吓着你们吧,刚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走神了。打仗的会议我不参加了,越听越吓人。” 大伙儿可算是松了口气。幸亏这位小布尔乔亚得的是急性失心疯,属于自限性疾病,病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相比之下谷子对战争的认识和抗压能力显然比在和平年代长大的胶皮高出几个数量级,出言埋怨曹少(其实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不该让胶皮一个弱女子长时间承受巨大的战争压力。 好妹子,你还真没说对。胶皮不是被战争吓着了,他是听到了对赵寿吉的猜疑才神经错乱的,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就是你大哥我听了也后脊梁骨冰冰凉。 第81章 兵棋推演 男人们下楼,个个感觉浑身冷战,劈了些柴给壁炉生上火,围坐火堆前默不作声开大会。 不知过了多久泰森打破沉默, “别管铁盟是红是黑,只要有两万发子弹我心里就不慌。” 发言过于乐观。抗战,三千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小鬼子。 房子的门是关紧的,门板离严丝合缝绝不沾边,外面的风嗖嗖地从手指宽的门缝里钻进来。钳工揪紧衣领子不让凉风灌进脖子里,“二万发?最乐观的10发子弹打死1个敌人,且不谈指不定有多大比例的臭弹哑弹。”钳工揪住自己头发苦恼道:“关键我们没打过仗,都是头回上战场。”观察了下泰森脸部表情后怯生生说:“要不,我看,你们别在意啊,我猜,沐抚未必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你泰森不要死,大家伙都不许死。” “子弹能造了,炸药包也能造了,手榴弹却造不出来?你别告诉我科技的真谛是倒退!” 泰森再一次提到了手榴弹。你想,站在鲤鱼背居高临下投掷手榴弹简直爽翻天。对于阵地防御战,手榴弹这种面杀伤武器可是真的比枪管用! 制造手榴弹难吗?不难,可是遇到瓶颈了。当下,雷管和炸药质量已然过关,可小小一个导火索就是搞不定。梁山军工出品的初代引信好比野蛮女友的脸,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对敌对己都不友好。 手榴弹按计划仿造我军67式木柄手榴弹,满以为这棵科技树不高,踮踮脚就能爬的。上手了才知道光一个引信就能让胶皮和钳工束手无策,更别谈引信与拉火管和雷管结合部用来防潮隔火的密封胶,至于取代雷汞的硫氰酸铅短时间内是真搞不出来。三个拦路虎在此,批量制造手榴弹就别妄想了。当然了,只要泰森你敢用,军工科学家也敢造。造出来的手榴弹一拉就炸或者扔出去不知道啥时候会炸,出了这等事别赖上他们就成。 小小手榴弹难倒一群英雄汉,现在晓得完整产业链的厉害了吧。 真到临阵开战,战争的破坏性和残酷性被放大,仿佛刀光剑影也能取人性命,于是胸口发堵吃不下饭。会议开到夜点心时间,钳工用筷子数饭米粒,生生把几粒饭嚼出淀粉的甜和氨基酸的酸,酸甜可口回味无穷。兵者,凶,不祥也。他有千万条理由谴责战争发动者沐抚当局,也有千万条理由买梁山战败。10发子弹消灭1个敌人,那是游击队员才会的独门绝技。 他鼓足勇气明确了自己的意见:“打gg吧。” “gg个屁。满攻防的人族枪兵还对付不了虫族小狗?”--“电脑就在这儿,要不要把星际打开给你做个兵棋推演。” 你泰森讲话能不能实事求是能不能靠点谱!“200人口小狗,不是,格老子是升级了的200人口狂狗哐哐a过来,咱这点枪兵招架得住吗?等着被拆家吧。” “老子有地堡堵口,有顶级的建筑学防守。” “好,这点我承认。我刚说了,我们没打过仗没有战斗经验,未经训练的平民上战场根本就是送人头。没有战斗经验什么意思?拼微操我们拼不过人家。人家一头出狂狗哐哐a,一头出飞龙偷家怎么办?” 怎么着,区区半奴隶制的蒙昧状态的沐抚还能出空军这般高技术兵种?你钳工把他沐抚当成满科技的神族了!泰森怒了,“老子宁肯被拆家,拆光了也不降。” 跟这种一根筋的没法沟通。钳工面向其他两个郑重甩出一己之见:农民跑出去另开主家不丢人。放弃平台作战略转移,重点把军工产业转移到矿区,等有了足够的人和枪再光复延安。 潇洒终于收起耳朵张开嘴巴:“钳工说的也对,沐抚能立足施州卫传承百年不倒定有其过人之处,我看老慕容一定是会微操的高手。《南征北战》都看过的,大踏步后退为了将来大踏步前进么。” 大踏步后退这种话泰森不爱听,他拍桌子道:“鼠辈!”。嚷了‘鼠辈’二字后意识到恐怕惊吓了楼上的胶皮,于是将嗓门压下来,“慕容端木不是宗南,沐抚军也不是美式装备的国军精锐么。不交手怎么知道一定打不过!打死打伤他几十上百个敌人或许就溃了。” 潇洒低眉顺目下来,这老江湖的本事之一就是不受情绪感染、不喜怒于色:“听我说完嘛…” 他的发言虽废话连篇,但在商场混过听得懂废话的泰森则抓住了讲话的精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次军事会议是在大难临头的危急关头召开的救命会,一改平时开会时吵吵闹闹的老格局,只就事论事有理说理不再互相喷口水。梁山现在面临的局面类似五次反围剿时的危急关头,是执行钳工和潇洒奉行的运动战还是泰森一力坚持的阵地防御战? 逃跑派也是舍不得梁山的坛坛罐罐也是期待着梁山军有一战之力,主战派泰森那是嘴硬,真打起来,就这么十几条枪两千多发子弹,打得赢打不赢他心里实在没数。打输了就不是割地赔款的事,那要人头落地的。少数派泰森想着想着,突然想到曹少今晚还没发过话。“曹少…”---“曹少,说你呢。你今天掉过杯子别再掉链子,你什么意见?死扛还是逃跑?” 曹少在会上长时间以来一直闭着眼睛听众人发表意见,听泰森叫他,这便睁开眼用迷茫的眼神扫过众人,抽了抽鼻子道:“御敌于国门之外还是二万五千里长征?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杯子掉了是水太烫!嘿嘿,我自杀都不怕还怕他杀?我死过一回还怕第二回?”他轻蔑地笑笑,“你们说,我还怕个球!我们怕个球!就算赵寿吉阴谋挑起战争别有用心,就算老相好房安东倒戈,好啊,不正好逼着我们打好这一仗么!” 潇洒呼啦站起身来,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困难,再困难能难过抗美援朝决策?!当年彭总说的好,打输了就当晚几年全国解放,打输了大不了重回井冈山打游击么。一个字,打!” 曹少冷冷一问:“我说潇洒哥,你到底哪头的呀?” “我两头都是!” 钳工大彻大悟,失声喊道:“小孩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嗦,两个都要。” 曹少迷糊了,抵抗和投降如何两个都要?你以为玩母女通吃姐妹花呢? “我告诉你们哈,行不通的。这里是丛林法则,能把你打死绝不只弄残废。” “真笨!”泰森拍着屁股站起身去厕所放尿。曹少一把扯住他裤腰带,“给我说清楚了放你走,我特么哪里笨了!” “你放不放手,不放手我滋你脸上。” 众人皆笑,肆意妄为的嘲笑,曹少简直要恼羞成怒了。这时,楼上房间门吱吱响,抬头看,两个女人勾着手走下楼来。胶皮神抖抖笑嘻嘻对曹少说道:“你脑子浆糊了你。打得赢打,打不赢跑撒。” 必须迎战,不打咽不下这口气。粮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插上写着别人名字的牌牌,这土改速度旷古未见,粮食安全没了。好么,现在连进山砍柴都不让,无数的陷阱机关布成鬼门关叫你知难而退,能源安全也没了。丧失粮食和能源安全,不跟你拼命等死啊! 同时也要做好跑路的准备。不是真跑路而是投降,向桅杆屯投降做屯军去。这是潇洒天才的主意:我千真万确怀疑赵寿吉在玩弄手段,我玩不过你我加入你,我玩不过你我恶心死你! “柴大哥…谷子有话要讲?” 谷子觉得,不,作为施州卫本乡本土的,她认定老赵为人虽吃相难看但骨子里是有情有义之人,绝不是那种喝人血吸人髓的恶棍。其二,老家酉阳土官名叫冉跃龙,其庶夫人白再香和谷子是一个村的,幼时一起玩耍,如今应能叙旧说上话。酉阳司有胜兵八千,梁山若投奔过去,强如容美亦不敢来犯。 众人只道谷子说话谦虚,什么‘一起玩耍、应能叙旧说上话’,肯定属于那种童年玩伴好姐妹级别的。 其实,两人的关系称得上闺蜜级。前些日里,因自己得了如意郎君,谷子曾修书给好姐姐好闺蜜白再香报喜并得了回函。白在信中表示待谷子大喜之日定要亲自来施州贺喜,信中也说到了她近日来的一些事。谷子把白再香的回信拿来给众人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三年前野猪皮起兵造反,万历帝征召兵马平辽,酉阳司也在征召范围内。冉跃龙身体有疾不能亲往,其庶夫人白再香请战,率冉跃龙弟弟冉见龙,子冉天胤、冉天育、冉天允、冉文光、冉文焕,叔父白邦铭等四千酉阳兵出川援辽。刚到辽东立即投入战斗,时鞑子围困奉集堡,酉阳兵初战告捷解了奉集堡之围,之后驻守三年之久协防辽阳。今年二月,后金再次大举进攻奉集堡,辽沈大战拉开序幕。酉阳兵协同白杆兵及浙军共万余人在浑河两岸与数万鞑子鏖战。这便是浑河血战!川军团的酉阳兵与白杆兵在北岸列阵,浙兵在南岸。鞑子趁攻占沈阳大胜余威首先发起进攻,酉阳兵与白杆兵紧密配合先败白旗再败黄旗阵斩敌骑兵三千。川军毕竟兵力薄弱,面对金军轮番进攻得不到休整,后又有沈阳降金炮手炮轰阵营,终阵型被破。三千白杆兵死战不退血染辽东,四千酉阳兵血战突围到南岸与浙兵汇合。金军随即进攻南岸,两军以车营御敌,依靠远程火力给予鞑子重创。待火器用尽与鞑子进行了惨烈的肉搏最终全军覆灭。鏖战了一天的700酉阳残兵再次成功突围,最终退回辽阳。退守辽阳后不久金军再行来攻,激战正酣之时城中内奸纵火策应攻城金军,辽阳城破,酉阳兵力战殉国,得还酉阳者十不存一。 不得了啊!原来谷子的好闺蜜竟然是民族英雄女将军,人家在辽东亲自领兵打仗的,这不比秦良玉还牛逼么。此前只知道石柱兵血洒辽东,竟不闻有酉阳兵与之同铸川军团铁血威名。此前只知道戚家军余脉浑河血战,竟不闻有酉阳兵同仇敌忾。 由此引出日后穿越众对白再香的敬重与关注。明年也就是天启二年,酉阳司将再次应朝廷征召,白再香再次代夫出征与秦良玉的石柱兵共同镇压奢崇明之乱。因援辽平奢之战功,白再香以庶夫人身份受封一品诰命夫人,与石柱秦良玉并称女中豪杰。此为后话。 有此贵人相助则万事大吉。潇洒两眼放光,急急拜托谷子马上修书一封发酉阳,求助白再香以她一品诰命夫人之尊贵于战前施压沐抚罢兵休战,如压不住则请准允梁山暂避酉阳。 胶皮忽生妙计,天大的妙计,硬要谷子在信里向白再香借个千八百的酉阳兵前来为梁山助战。谷子不好开口回绝又不会撒谎敷衍,只得抓耳挠腮嗯嗯啊啊着望向大伙儿望向曹少求助。 “谷子你别理她,这疯婆子又在失心疯了。”曹少指着胶皮大骂。 饶是钳工都看不下去自己老婆的失智表现,“慧芸啊,人家白再香答应施压答应窝藏我们已经够姐们义气已经够义薄云天了,你就别折腾谷子了,看把人家为难得…” 大盘稳定,小股攀升,鉴于沐抚不依不饶斩尽杀绝的法西斯作风,穿越众决心展示自己的才艺。会议决定:1、坚守苏区,顶不住大不了小长征呗!2、坚守不是固守,制定运动防御战术;3、平民妇孺做好撤退酉阳准备; 的确穿过军装,可承蒙钢铁长城坚不可摧,行伍多年从来没见过战场是啥样。既没有战斗经验更没有指挥作战经验,在战争面前同样是个萌新宝宝。而对手却是常年打打杀杀伴随着刀光剑影过来的能征惯战之师。未曾开战便做好战败打算实则出自敌我双方力量对比的客观考量,不丢脸。 会走路就会打架直至职校毕业才金盆洗手的泰森有着长达十几年街斗的战术积累。想当年,他纠集了十几个人去揍对方几个人却因包围圈布置不严密被对手逃脱或反杀。之后己方几个人被对方几十人围堵,遂操板砖迎战决心见红见血,对方随即一战而溃。打仗其实和打架基本原理一致,军心、战意、地形、武器、战术等等变数太大,事先不可能洞悉巨细,战局发展不会按照预设剧本进行,不按套路来的,如悬疑剧充满了反转、反转、再反转。正因为战争有如此多的未知才会吸引众多无畏者涉险探求,才成为人类最高形式的艺术。 一群乌合之众要对付久经战阵的精锐,那么先来个军棋推演吧! 军旗推演有现成的软件系统:星际争霸。 在宏图地图中最好用的种族无疑是神族,一旦战局进入大后期大大后期,神族可使出召唤大法俗称摇人,用魔法单位阿贝特传送金甲虫集群到对手老家的矿区毁主基地杀农民绝对是一招黑虎掏心拳。但是这次惨遭偷家的潇洒表现异常顽强,经济差,那就精算着用,把资源用到了极致,总是能做到出兵不停,屡屡手忙脚乱却屡屡化险为夷。 这一局大家非比寻常认真,竟然打出了高手路人局特征,昏天黑地打了一个多钟头奈何谁也吃不掉谁。泰森不想浪费时间了,利索退出游戏,于是引来大伙痛骂。 “菜鸡互啄没啥鸟用。我电脑里存了几十个顶尖高手局的视频,我们还是看看高手是怎么打的。” 啥叫高手?不仅仅apm手速快,高手最直观的首先就是老家的建筑学,家里防御塔、碉堡不在多在于位置巧妙。地面进攻部队想要攻击躲在其他建筑后面的防御塔得绕圈子,于是被各种堵各种白嫖。放弃攻击防御塔直接去打菊花和农民又会被防御塔白嫖。总之你要端他基地一定会被其建筑学白嫖。其次,利用大规模空降直捣黄龙一举把对手菊花给爆掉,毁掉对手的经济叫对手丧失爆兵能力。而在空降偷家之前往往要地面哐哐a搞佯攻吸引对手注意力。最重要的,穿越众学到了一招精妙法门:在顶住敌人一波攻击后要立刻将防御部队直接转化为进攻部队,敌主力部队已经在进攻中消耗掉了,短时间内老家兵力不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犹豫,直接把全部兵力推进敌人老家,敌不死也半残。 看到没有,防守部队瞬间转而进攻,此为屡试不爽的翻盘利器。 老兵出身的泰森当然会敏锐察觉到战场感知这一致胜法宝。他一脸严肃指出:“你们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没有,发起空降和反攻前高手都先要做扎实一件事…” 曹少不屑于泰森的故作深沉和摆谱,插嘴道:“不用你来提醒。有动作之前,这位大神高手先要把对手的视野清空,不被对手获知盘面以达到进攻的突然性。”—“我提议,在和沐抚军正式接触前我们先下手为强,让老潘带上兵远远找个山洞隐蔽起来,等沐抚大军到了我们这儿战斗打响,老潘小分队直接穿插沐抚司城,给他来个直捣黄龙叫他后院起火。” 好个曹公妙计安天下!泰森冷笑连连。“打穿插!?”—“曹公威武!你以为是个人就能玩穿插啊!” 潇洒也笑了,不过不是冷笑,看上去带着些善良和友好。“这个…如果非要打穿插,只能是我们四个上。且不说成功可能性有多大,曹少,就老潘带几个新兵守平台,你认为守得住么?” 这个,这个是什么?潇洒欲言又止的是什么? 这里面有两个不太好说出口的意思:1、死道友不死贫道,就是卖队友了。2、你曹少心里也清楚,穿插小分队基本等同敢死队,所以让老潘带新兵去干这趟活可谓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把死的危险丢给别人,真他娘的高尚! “守不住可以换家,老子用木头房换他慕容老匹夫的豪宅,划算!”曹少想也不想便嚷嚷开来。其实他是嘴硬,刚才叫嚣着派老潘去打穿插无非是嘴比心快。被林、柴二人泼了冷水后他也意识到了此计绝对是个馊主意。 穿插,只有后世那支人民军队才能做到的事,外军不论以前现在未来都做不到,梁山军现在做不到,未来五年十年也未必做得来,但是最终一定能做到。 穿插,现在免谈,就别整花活了。 第82章 盘外招 夜深人静之际外头传来低声喧哗,辨音正是潘、阚二人尽可能克制地跟什么人在说话。一看表,已是凌晨三点半。夜不深,都快没了。 方才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星际,忘记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 推门出来,只见门外站着三五个外人,是沐抚老乡。挺会挑时间,两边反目成仇之际,后半夜深度睡眠之时。肯定是有事喽! 穿越众如今是贵人多忘事了,他们认不得对面,对面却认得他们。其中一个是之前被李冰赶走的小大厨的父亲,另一个是当年饱餐钳工的过期压缩饼干差点胀死的那小孩的爷爷,都老熟人。客人都没空着手来,扛了些被侵占土地里产的土豆红薯还有一大包盐巴。 打亲情牌劝降来了? 非也,沐抚乡亲们可真是乡里乡亲的那个亲啊! 老头儿岁数大,是为代表。他代表部分,据他声称能有六七成,至少六成的沐抚乡亲心系梁山,算是亲梁派吧。眼见得慕容老爷对梁山实行完全禁运已月余,乡亲们担心把山上给饿着,特推举他们偷偷送点粮食盐巴过来。老头儿遣词造句平淡叙事平实,仿佛这种掉脑袋的事是他们应该做的。却把穿越众给感动坏了,尤其要赚到钳工的泪花花了。他们不说穿越众也知道:此二人即便空着手上山,要是被沐抚当局知道了肯定推上断头台斩首的。 “快快,乡亲们屋里坐。”钳工忙不迭把人迎进门。 可不敢耽误太久,进屋里热茶也不肯喝一口,老头儿就说了:“如若你家的撑死人硬糕还有囤的便不惧慕容老爷断粮道。” 沐抚乡亲常有给梁山器物起个接地气的别名,把钢弩叫做‘一箭死’,81杠叫做‘连片倒’,把指甲钳称作‘弹剪子’等等。这个‘撑死人硬糕’九成九说的是军用压缩饼干了。钳工抚着老头儿长着冻疮的树皮手连连感谢乡亲们情深义重,告诉他们其实梁山粮道不畅但通着,有桅杆屯赵百户接济,饿不着。 “好哩好哩,这就好,我等也放心了。走了!” “走啥呀,你这老糊涂,啥子记性噻。”小大厨的父亲埋怨着老头儿办事没个谱,提示他说正事。 “嗯嗯,此来有要紧事告诉各位头领。嗯---” 老头儿真是老糊涂了,话到嘴边却想不起来此行所为何来?转而由小大厨父亲接过话,不说还罢,说出来真实让穿越众感动到哭。 确有高达六七成亲梁山的沐抚乡亲,他们拜托老头儿过来传个话:哪天真打起来了,大家伙绝对出工不出力。真正肯拼命厮杀的不过是百八十个老爷的忠臣铁杆。一箭死和连片倒往近了打,千万别打远了误伤良人。乡亲们都念着梁山的好,内心其实盼着梁山赢。这两年本是荒年,该着梁山引种的土豆红薯在荒年里能吃饱肚子,这是几辈子没有过的神仙日子。 说到老三样,胶皮势必会从睡梦中惊醒,款款飘然而至。看见胶皮从楼上走下来,小大厨父亲给特意行了个礼,说道:“故所以打不得!老一辈的都说你穆头领是神君下凡行善救人的,怎敢冒犯。” 哎呦呦,这话十分爱听。“老一辈的还说啥了?” “还说...”东张西望后悄悄道:“还说老爷家女公子一心向着夫家,两边设法勾连上好生谋划一番,好叫老爷退位将女公子扶为新主,即可罢兵修好。” 事情都知道了,乡亲们好意都领了。天色将亮赶紧回吧。 吃到定心丸了。不说稳操胜券,输赢起码对半开。至于乡亲们盼望的颠覆沐抚现政权这事立刻进行可行性讨论。今晚这军事会议得开个通宵,这可是打娘胎出来头一遭。 一众人商量下来都认为做不来。民意基础相当扎实,具备可操作性。街头政治颜色革命的玩法套路也都熟,cia的表演看得还少吗?可缺乏动手能力更不符底层逻辑。阴谋颠覆沐抚现政权这事做不来。 首先否决搞暗杀。到现在为止老慕容明火执仗不玩偷袭暗算,自家也一贯恪守战争的道德底线,双方的这一默契不得破坏。发钱给乡亲们组织反政府游行,钱呢?派个人混在游行队伍里抽冷子给沐抚军警一板砖挑起暴力流血事件?派谁去?梁山众每张脸人家都认得。关键是沐抚司尚停留在半封建半农奴社会,其统治合法性来自于朝廷册封世袭罔替,法理性稳得一匹。沐抚百姓全部投不信任票也丝毫动摇不了慕容端木的反动统治。 挑拨慕容西兰搞政变? 哎--这招可以试试哈,不违背法理又能达到目的! 泰森对曹少有一问:“你跟沐抚女公子打过交道,你熟,她何等样人?” “俏脸、大胸、翘臀、直腿,极品佳人。” “没时间说笑。是不是为了男人上头的那种?会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那还用说,既往铁的事实摆着呢。 胶皮拍桌子定夺,“有戏,可以一试。” 胶皮显然被连续不断的利好消息打足了气,精神饱满思维上线。听见打仗吓到失智,使起坏来精神焕发。说起当年去阿布扎比开会,听当地阿拉伯人说美国佬打伊拉克那会儿可花了老鼻子的刀乐买通了萨达姆手下大多数将军,果不其然,美刀比大炮更能显灵,兵不血刃就搞翻了反美斗士。 “美刀咱没有,可咱有美男啊!我提议,让那个董乐斌配合咱们徐承策反慕容西兰花。” 曹少敲桌子,“慕容西兰,没花。” 胶皮继续她的发言:“策反她一个还不够。我们不是有铁皮喇叭嘛,田间地头的战地喇叭得响起来啊,搞他个人心不古,搞他个人人向往自由民主,搞他个挑拨离间人人自危。” 钳工为女友拍手叫好,并为女友的发言进行归纳概括总结:“喊一嗓子自由民主,搞他个人心不古。军事为主策反为辅,反动宣传如火如荼嗦!” 哎--这就叫做革命伴侣。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互相鼓励互相抬轿,真可谓夫妻档的榜样。看见没,这位理工男在爱情的滋养下居然都能写诗了,难能可贵的是特么还句句押韵! 推开门,只见天尽头现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潇洒不由眯了眯眼,那抹白简直要亮瞎眼。“呵呵,天要亮了。” 施州卫所衙门最近一次大修距今已近百年,门厅横梁上‘嘉靖三年乙亥月重修’字迹斑驳可见。临街高墙上一溜嵌有十八个拴马铁环,当年每家土官配属一个不曾旁落了谁。而今世事变迁境内司治翻了一番,只能两家合用一个。两匹马拴在一起有相安无事的也免不得有看不顺眼互相踢腿的,于是里马嘶人喊热闹非凡。 今日的施州卫半年度碰头会是个相当重要的吹风会,三十六司土官齐聚军衙聆听千户传达朝廷的红头文件,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国内外政治军事经济大事件。当然,土官们最为关心的还是新上任的皇帝对施州卫羁縻政策是否有微调之类事关他们切身利益的消息。好在朝廷明确重申羁縻制度制五百年不变,并勉励大伙儿忠于朝廷,积极向酉阳冉家、石柱马家看齐。 吹风会后,文书翘胡子爽快应下了桑植土官夏立扬之邀去到茶馆单独密谈。这个大会之后的小会是多年来二人之间的默契和惯例,夏立扬清楚大会上讲的只是省府和朝廷想要你知道的事情,你要想知道一些隐情晦涩只能另择他处另行讨教。 翘胡子把夏立扬奉送的十两银锭塞进布腰带中,缓缓道:“大事么不曾有,小情倒有一桩。” “望仁兄不吝赐教。” “听闻田更年对扑剿梁山一事颇上心,可有此事?” 夏立扬想了想,点头称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老儿看两眼就能看明白,田更年所图与那桅杆屯赵寿吉一般儿哩,图的是能锻造梁山快枪钢弩的能工巧匠,不过是一个巧取一个豪夺罢了。老兄啊,你当真以为此战乃是三家分晋么?若打下梁山,你老兄难不成要向田老儿论功行赏?” 眼见夏立扬默不作声,翘胡子情知对方已入戏。换副爽朗笑脸乐呵呵道:“我只一事不明,他沐抚攻打梁山如同大人揍小孩,碍于平山难攻只消将峡谷堵了,谅他梁山能有几多存粮,十天半月之后就只剩饿殍了。这又是整军又是借兵的,如此大动干戈却是为何呀。” 这话可算是说到夏立扬心坎里去了。沐抚、容美、桑植三家,慕容端木岁数最大,论辈分是夏的长辈,论经济论军力却是三家里最弱的,小辈夏立扬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位。他轻蔑地表示,慕容端木读了几本经书团了一肚子酸腐气,非要弄个师出有名。又当又立的做给谁看呢!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家里上辈的懦弱可欺,宅基地被邻居占了些去不敢吭声。到自己这辈了,要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停地把墙修过去,修的过程中邻居敢阻挠那就打他丫的,动手合情合理。要是一来就冲上去打邻居一耳光,给别人的感觉就不是在要回自己的地,就觉得你蛮横无理,只会收获围观者的嘘声和刻意疏远的。 翘胡子道:“所以么,凡事得讲个理。倘若慕容老汉不由分说拽着你围攻梁山,你未必肯去,去了也未必肯出力。谁心里没杆秤哩。” 同天的深夜,胡灯又一次成了木格楞里的座上宾。 “我们要囤粮,对新兵对民兵进行必要的军事训练,我们要尽可能造更多的枪支弹药…” 了解。打仗么,动手之前做好万全准备。 了解?了解啥了你! “老赵今天对桑植的策反瓦解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时间,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战备。多一天我们就多出十几发的子弹。” 胡灯从潇洒的言语里读出焦急上火和失态失言,伸出枯手压在自己好友的手背上,手递手传出的温情胜却人间无数。 胡灯星夜上山来除了通知今有翘胡子拆台桑植一事,最主要为传达老赵最新斗争指示:慕容端木欺软怕硬,故我方尽可能打肿脸充胖子尽可能虚张声势。 该最新指示的真实意图就在于拖延。所以你看,你能想到的他早就想你前面去了。且这次老赵点名潘嘉园执行任务,给沐抚来个试探性主动进攻,玩个虚晃一枪。 观本次赵寿吉所作所为就没打算给义弟们留脸面了,直接上手指挥。胡灯来之前听到赵军门躲屋里头大骂义弟们烂泥糊不上墙,你不说话吧,他们眼巴巴求上门。你说话了吧,他们又不听你的,总觉得自己肚子里有货,对你将信将疑。叫他们做这个做那个,他们总自以为是给你打折扣,做了这个不做那个。 胡灯临走前本想劝潇洒一句‘听人劝吃饱饭’的,最后还是忍住了,给唱个大喏,“子进兄保重。” 金银诚可贵,女色价更高。若为友情故,两者皆可抛。你看看胡灯那脸,风花雪…不,风刀雪剑,消瘦焦黄。潇洒你好福气,找到了肯为你两肋插刀的好朋友。沐浴友情,叫人眼馋! 先把感慨情谊无价放一边,谈谈老赵的最新指示。 潇洒觉得当下唯恐避之不及,老赵却让主动去招惹对方。听说过以退为进,以进为退怎么玩?不会啊! “我倒觉得老赵这个兵油子掌握了战争心理学的精髓。”曹少说道:“论起来,我们怕沐抚,老慕容对我们也有忌惮,不然他早动手了。”---“泰森,你下载的星际高手房对战视频有没有认真看过…” 泰森看过,和大伙儿一起兵棋推演时看过,后来就没看了。曹少却一个人仔细看了好几盘,这些韩国超高手们在游戏开局时总会派出几乎全部兵力去压一压对手,不真打,接触一下就撤,后撤一下再行接触,游戏讲解里把这种战术叫做‘找接触’,为的是持续不断向对手施压。这个时候就需要游戏代入感了,有敌军在家门口晃悠你什么心情?你会怎么做?倾巢而出发兵攻打吗? 有道理,打游戏还真能打出战争心得来。泰森听了直呼老赵牛叉,“要不就按老赵说的做?” “这回再不按赵军门号令行事,人家可就要撒手不管了。” 第83章 以进为退 老潘往自己脸上抹把煤灰换身下田里的破衣烂衫,斗志昂扬出发。干啥去?下地干农活去。 三五个人手持铁皮喇叭齐声呐喊:“沐抚的乡亲们莫给慕容端木卖命啊,拖家带口投奔梁山噻,来了,猪油拌杂粮饭随便吃,味噌汤随便喝…” 这让沐抚巡逻小队气不打一处来。这才消停几天,尼玛又到地里来了,当慕容老爷的警告是隔夜的猪食不成! “都给老子把耳朵收起来。”7人巡逻队勒令乡亲们不准收听反动宣传,完了气势汹汹前来暴力执法意图迅速干净捣毁敌台。小队人虽少,干部编制该有则有,分正副队长二人。话说本次战前大范围提干属百年未有,原本是打完仗行赏赐,该发粮发粮该发乌纱帽发乌纱帽。老慕容这次也算是对梁山特别给予了特别尊重,前所未有地事先便大行提拔,在司军中赐了一堆的班长副班长排长副排长。 巡逻队中普通土兵也就装模作样挥舞武器把宣传队赶走了事,正副队长却是准备下狠手的,不弄死弄残几个决不罢休。碰上这二位新官上任且知道搞好干群关系的重要性,眼见手下人都不情不愿的指使不太动便亲自出马亮相。正职手里新锻打的筒刀正好见见血润润刀口,副职就更有理由由内而外展示其才艺,他上前三步,将田里的假扮成农夫的梁山军战士逐一指点而过,霸气地勾勾手指头,意思是让使锄头镰刀的老潘他们几个一起上。 你涂个大花脸换个马甲就认不出你了么,不号称高手么,打的就是你潘高手。 这位副队长大有来头,他在沐抚司开有地下拳馆私授拳术。要问此人教的啥武艺?昂拳!且是原汁原味的传武之古昂拳! 昂拳又名壮拳,源于壮族、流传于广西。其历史渊源已无考,是广西狼兵的战场杀人技。壮语言中“昂”是凶狠、厉害、硬的意思,就是说昂拳以刚硬凶狠见长。有人称它为泰拳妈妈---注意,不是南拳妈妈哦。后世已经很少见到昂拳了,不明真身的可以参考下泰拳。昂拳善用肘击、膝击等招式,又有八极拳的影子强调一击即中,招招狠辣拳拳到肉。昂拳是狼兵标配拳法所以也称为军拳,狼兵的威猛可以随便挑个历史案例。清末太平天国起义最开始时清一色广西兵即狼兵,三万太平军一路过关斩将从广西打到了南京。 此时此刻不打架,乃刀枪在手比武搏命。昂拳在器械运用上以刀盾为主近身格斗,纯正的军中武艺杀人技。 副队长祖籍广西平果榜圩,祖上狼兵出身且有的是两膀子力气。一手圆盾一手刀,高抬膝猛落地,使了个老虎回头,转身弓步亮刀。只见这位大师裸露双脚,脚趾头抓地扭动着带动全身蚁速向前。刀气之利杀气之锐令人不寒而栗。 好身段!好武艺!只是,可惜了了! “且慢,昨晚睡觉落枕了,容我先活动活动肩颈。” 你特么再往前一点可就要七步之内了,老子还真没把握弄死你。 人家副队长可是位大师,有礼仪讲风度妥妥继承了宋襄公传统美德,看到潘嘉园这边要活动活动筋骨完成热身便停下来等待。 轮到老潘表演时间,活动下臂膀手腕,从地头里摸出枪,已经上了膛的枪,对准武学高手昂拳泰斗脑袋不由分说绝不啰嗦当头一枪爆头,再把枪口缓缓移向目瞪口呆的正职。正职看着死者后脑勺上炸开的大洞,握着刀把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忘记了拔刀还是收刀,忘记了痛斥一声:不讲武德! “乡亲们,回去吧。” 正队长不敢轻易背身走开,生怕你背后打黑枪。 “只惩首恶,不杀胁从,放心收尸回去吧。” 老潘倒提着枪,捏着温热的枪管,举袖子把粘在枪身上的浮土擦掉。七步之外我的枪快,七步之内还是特么我的枪快!---当然了,必须是上好膛的枪。 “田里的一声枪响给慕容老儿带去了先进武器不可战胜的神话。” “以及无与伦比的心理震撼。” “那老爷我就走一趟。”老赵整了整衣冠准备出门,行前把杜撰歪理十八条的重大任务交给了于祥。后者细细思量,桅杆屯与梁山是朋友+兄弟的亲密关系,如若直白去做说客定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如在赵寿吉的人设标签上做做文章,就说桅杆屯明辨大是大非,大义面前可以灭亲。但是,灭了梁山之后的好处必须分杯羹。 老赵疑惑,就这?这就能把慕容老儿给哄了?这计谋自己都能想出来,何劳你读书人大驾。 于祥胸有成竹,高明的骗局由9.5句真话+0.5句谎话组成,拍胸脯保证只要按照他的稿子念定能大功告成。大政方针拟定,老赵跨马上路,却在门口正好碰见慕容端木带着山羊胡子一众人特来登门拜访。 真要和梁山干仗,我们的老慕容心里也没底啊。这不,特地登门来试探桅杆屯的口风和立场。宾主双方少有往来,此刻恰如多年未见的好友,兴奋、热情、坦诚溢于言表(剔除于祥,整场会谈中铁青着脸不给老慕容好脸色看)。会谈(讨价还价)的气氛异常热烈,老赵一口咬定梁山五子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感情亦不曾破裂,要想让自己对昔日的兄弟刀枪相见,三个字:得加钱。金银粮食都不要,就要那5+12共17把快枪和全部子弹。因为战后再也见不到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弟们了,看到他们的枪就好比见到了人,以慰藉思念之苦。 已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接下来重点来哉。老赵解释自己为何顶个出卖兄弟的恶名也要拿到梁山快枪,为只为这快枪确为国家重器能犁庭辽东、能为死去的老兄弟们讨回血债。快枪如同孙猴子手里的千钧棒横扫一切妖魔鬼怪。“我数度劝梁山将快枪献于朝廷,软硬兼施费尽口舌,怎奈义弟不肯报效大明。唉—海外遗民终究不曾心系大明无有家国情怀。”老赵叹一口气,情到深处差点要垂泪下来。吸了下鼻子接着说道:“老,慕容大人,你要攻伐梁山须做好万全之策,战备务从紧从严万不可鲁莽性急,梁山的快枪那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同意,完全同意。老慕容因赵军门的表态而叹人间自有真情在,不感意外。因为这很科学,符合赵寿吉唯命是从忠君报国的人设。虽然田更年对快抢也有觊觎之意,此事却也不难,这个面子八成是能要来的。 去年,此前始终徘徊在修道大门前的慕容端木走了趟华山,回程时顺道前往河曲永乐镇拜谒纯阳宫,细细观摩过大殿里头的前元壁画《朝元图》。在后世,纯阳宫因黄河三门峡水利建设搬迁到了芮城县改叫永乐宫,永乐宫三清殿壁画《朝元图》是为古代壁画巅峰之作、最宏伟的道教壁画,即便在时下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朝元图》描绘群仙朝谒元始天尊的情景:青龙、白虎两神为前导,南极长寿仙翁和西王母等八个主神的四周簇拥雷公、电母、各方星宿神及龙、蛇、猴等多位神君,另有武将、力士、玉女在旁侍奉,全图近300神仙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形成了一道朝圣的洪流。站在壁画前,真真是仙风扑面。 前有拜谒华山君神后有纯阳宫之行,震撼之余老慕容就算是跨进了修仙习道的门槛了,具体表现为在纯阳万寿宫购买了一本《封神榜》就此研读不辍。他仔细推理后认为天地间排前三的法宝首推盘古幡,撕裂混沌、粉碎时空、统一万法、开天辟地,三界第一。次席太极图,此先天至宝一旦祭出则平天灭地,五行转化天道玄机尽在图中。屈尊第三者阴阳镜,一镜两面阴死阳活。他愿把梁山快枪比作世间的阴阳镜,但被瞄上大罗神仙也难逃一死。 “不不,本兵以为最狠的法宝当属陷仙、绝仙、戮仙、诛仙之诛仙四剑。通天教主亲口所说,就算是万劫神仙来到诛仙剑阵中也难以破除。后来是准提道人、接引道人、太上老君联手才能破阵。” 较劲是吧,你一个大字不识半箩筐的兵痞懂个屁,听说书的乱点评。老慕容脱口而出,“非也。公推当属盘古幡…”随即想着此来承对方的大人情就不必和他争个长短了,便哼哼哈哈同意了老赵的意见。 既然意见得到了首肯那么建议也最好能得到响应。老赵直言,沐抚实施的经济制裁和军事围困已经导致平台,不,平山缺粮。死囚犯上路前还能吃上顿断头饭,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休叫昔日的兄弟做饿死鬼。所以说沐抚最好能够开个口子卖些粮给桅杆屯,再由桅杆屯倒手给梁山。 老赵的这招后世中有实际案例的。欧盟跟着大漂亮制裁毛熊不再购买其廉价石油天然气了,但允许白象哈士奇从俄国进口天然气石油再加价倒卖给为了维护共同价值观不惜自戕的欧盟。正所谓价值观是第一位的,为了价值观可以牺牲经济利益,可以苦一苦百姓的。 话再直白不过了。桅杆屯参与围剿梁山并非本意乃奉命行事,在立场上严格来说属于中立。你俩家打个你死我活我不管,但请留一条中间商赚差价的路子,如果你沐抚肯平价售粮给桅杆屯就再好不过! 好比后世的本子棒子明知加入兔子朋友圈吃肉加入美国围堵圈吃屎,可是他们选择了吃屎,因为他们是狗,狗就是喜欢吃屎。不错,桅杆屯是条走狗,只是朝廷的走狗却不是你沐抚的。你让我不吃肉改吃屎,你总得掏点出来补贴补贴吧。 老赵心里清楚得很,此刻要价越狠对方越放心更开心越能深信不疑。 七天,老赵按照于祥布置的话术争取到了七天。 第84章 临战前夜 沐抚用这七天时间对进攻前的各项工作进行查漏补遗,梁山这边则着手组织老弱妇孺撤向酉阳。 执行撤退路线踩点侦察的董乐斌带回来非常不好的消息,大路官道有土兵把守,拖家带口排着队走不出百里地就会被抓。踩点了二百里山路小径,有七八处峡谷深壑挡道,断难通行。他给出的建议是分散撤离,走大路,跑得掉一个算一个。 跑掉一个算一个!这就是丢掉建制丢掉组织各自逃命,这就是溃散。你董乐斌的遣词造句有些树倒猢狲散的悲凉。潇洒不置可否,披上衣服走出屋子,他要再好好想想。 定措施+设伏兵,双管齐下,但仍是心虚。只要去看看自家战士的打靶成绩就知道他心虚是有根据的,其中尤以他自己最为突出,脱靶成绩遥遥领先其他人。潇洒不爱打枪,也许用不着他开枪杀人。好比奥运会美国男篮的杰森.基德,他的任务不是上阵得分,作为老将、队里的主心骨、精神领袖,他只要在场上就能起到稳定军心鼓舞士气的作用。 柴基德站在平台上遥望脚下连成片的金色稻浪,那真是一派喜人景象。 沐抚按兵不动半年,为的就是趁秋收之时给梁山来个绝户计。似这般,有过第一次沐抚税务人员把曹少揍了个鼻青脸肿口鼻流血抢走存粮的小规模流血冲突,本次1621年反围剿战争大可戏称为‘第二次护粮战争’。呸---想轻轻松松把我家粮食抢了去,做梦去吧。 慕容端木你好毒!学友兄,你当真唱出了吾等心声: 一阵阵暴雨随狂风吹过来,我左右摇摆差点就倒头栽 幸好我仍然有一点功力在,你触碰不到我致命的要害 你好毒 你好毒 你好毒 呜呜呜 你给我说清楚,我要啃掉你的骨 每次都被欺侮,小心我一定报复 说到底,哪怕主张跑路的钳工和胶皮,其跑路的决心也不曾十分坚定过。舍不得啊!怕啊!投奔白再香,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很现实的问题,身为现代人到哪都是异类,不说格格不入,充满异国情调肯定逃不掉吧。中外跨国婚姻有几对能善终的?一段时间相安无事,若主人态度生变怎么办?再跑路,去向何方?前路茫茫未知,就真该长征了。突破湘江、强渡乌江、四渡赤水、飞夺泸定桥、过雪山、爬草地。说长征是二万五千里徒步旅行,埋骨在松潘草地里的万余红军官兵绝对不答应。 长征历时一年,从江西瑞金始以陕北延安终。一般人对长征的了解到延安也就结束了。人潇洒军人家庭出身,对长征有更详尽的认知。就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常凯申一路追一路打为啥追到陕北就歇了?圣地延安有神仙护体吗? 刘志丹的陕甘宁根据地土地贫瘠根本养不活多少军队,他的陕北红军只5000人,加上民兵4000人马不过万。就算最后三大主力会师,全军也只有5.7万。 实际上,到达陕北的教员面对国民党军兵峰所指已经做好继续转移的准备,就在此当口是张学良送来15万银元和一万套冬衣,密信一封让再坚持一个月静待佳音。接着才过了几天,西安事变了。红军,中国革命,终于向死而生。 就一句话:红军长征之前长征之后,人类再无长征。 挺好,抱着不死不休的信念和老慕容死磕也挺好的。护住自家一亩三分地坚守到底,不到大势已去坚决不退。 不知在风头里站了有多久,头脸冰凉发麻,两个鼻管在吹泡泡。潇洒深吸口气以巨大的气压把鼻涕喷出,在裤子上抹了把黏糊糊的脏手。“麻辣隔壁,老子就当一回死硬分子顽固派!” 李冰负责组织人员和财产转移,召集全体撤退人员收听董乐斌关于路线侦察的广而告之,人群哗然,有沮丧的、有悲鸣的、有骂娘的。李冰面向人群,捋顺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部长们安排以家庭为单位分散撤离,我李冰也在撤离名单内,叫我带着儿子投奔酉阳。我不走,我儿子也不走。我寻思逃不出施州界的,逃命不过多活几天,最终还是要被捉了去,不如留下来和夫君同生死。” 施州卫人的生活、活动范围很小,不能说足不出村吧最远也不过年轻的时候去梭布垭过女儿节去施州城逛牛王节大集市,古人生活之禁锢活动半径之狭窄是现代人不能想象的。梁山众却是特殊的施州卫人,一群曾被逐山林当野人,一群曾半匪半猎户,对方圆几百里地的山川形势了如指掌。你董乐斌瞎起劲个啥,用得着你去踩点么,老子告诉你:去往酉阳方向林中自有小路可走,都是断头路,想要过去除非插上翅膀飞跃一堵堵高墙似的万丈高崖。唯分散行动走大路或有一线生机。 只听一妇女喊道:“当家的在此死战,老娘不走,老娘做不出此等撇下自家男人亡命他乡的龌龊事。” 便有五旬老汉应她话道:“妹娃几时被夺了掌钱大权?不是一直你当的家么。” 又有一妇人起哄道:“事到临头才念起夫妻情分来了。你若心爱你屋里那死鬼却为何时常向我家老汉抛媚眼哩,对喽,前几日还送他半块香皂来的…” “老娘们把话说清楚了,我何时向你家的岣嵝汉子抛过媚眼!”说着便撞过去要撕打。 人群中爆出一阵阵欢笑,撤向酉阳之大计随之在欢乐中流产。 有些原有意去向投奔亲戚家躲藏的唯恐自己恐惧情绪与当下的欢乐格格不入,唯恐被那些没心没肺的自己人骂贪生怕死以叛徒论处,只得随大流表示拿起刀枪与梁山共存亡。当然,当晚上不辞而别偷偷开溜者还是有的,不过寥寥12人。让人欣慰的是绝大多数梁山众在关键时刻经受住了考验,随着梁山日渐发展壮大,这些梁山老人都按资排辈当上了大小头目。此为后话。 临战前夜。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的往往是不介意让你知道的东西。老慕容不认为对梁山什么都知道,之前发现曹少使用的步枪属第三形态,区别于林云等人使用的自动快枪也与装备喽啰们的16式手动步枪略有不同。前几天又有新情况发生,对面有了威力巨大的新式火药,包在麻布里像块大方砖叫做炸药包。此两件是已探明的,相信一定还有未曾探明之事。慕容端木不禁眉头紧锁,他有一忧:沐抚梁山土地相连,与大峡谷近在咫尺。原本计划沐抚兵就地集结后铺开了进攻,一把黄豆撒出去打一个水银泻地,多好!可军衙那头只肯让容美一支偏师打侧围,严令各路人马于桅杆屯集结后发兵梁山。真他娘的不干人事!此战多有掣肘虽兵力占优也定是番血战,弄不好是要把家底都给打没的。 设在第二进堂屋的议事厅内十来盏大碗口的油灯冒着黑烟和红光,光线扎到屋子黝黑的泥地里旋被吸收吞没。对着手下暗戳戳的脸,老慕容做了最后的战前动员:“梁山战力不可小觑,你等万不可大意。此战当放低身段以兔搏鹰以弱敌强。怎么说来的,对,以弱者的心态去拼。所谓哀兵必胜。” 让一众军官各自回营准备,留下山羊胡子再行密谋。 “我观军民对梁山仍多心存好感,讨贼之意不浓,之前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妥?” ‘黄糖之路’和土豆、玉米、山芋老三样给沐抚穷苦人带去的不止是口福还有切实的饱腹。得了实惠的沐抚军民对老爷口中的‘梁山贼寇’实在恨不起来。我们的老慕容心里头很清楚。 山羊胡子请老爷大可不必有此忧虑,要相信深受慕容家庇护恩德的沐抚军民分得清大是大非和小恩小惠,他们心中只有慕容老爷这个太阳,老爷号令莫敢违逆。且有开仓放粮军前行赏,军兵莫不踊跃。 “姓赵的老匹夫这几日有何动向?” “此番出战乃千户大人酌定,谅他不敢抗命。” “恶人不除,恨意难消。此战你须按机行事趁乱将赵寿吉做了,以解我多年心头之恨!” “老爷放心,小的已布置妥当。” 走出议事厅,来到院中回廊中,山羊胡子缓行几步后一脚站定,回头瞥去。这一瞥饱含深意:他山羊胡子并不主张向宋髡开战。 敌之友一定是我之敌吗?老爷你千不该万不该一上来就给梁山贴上敌人的标签,故而失了先手。 乡民亲近梁山为何一定是于己不利,直搞得两家政冷经热,后又严苛法纪断绝往来,令民怨不止。乃再失一手。 后乃知徐承身为徐家屯直系子弟,鱼木寨徐玉之兄长,你既放人就该顺势罢兵休战。岂能以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陷百姓于战端。 失手再失手。慕容老爷啊,你外强中干你优柔寡断,你心胸狭隘你不识好歹!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老慕容关于老赵的话语里信息量巨大,当可揭开一段陈年宿怨。 以赵寿吉和慕容端木这两个促狭鬼如何能相安无事,彼此早有过节。饶是老赵先下的手,对沐抚司干过不少龌龊事。老慕容数年隐忍直到1616年的那个春天终于等来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只不过手段过于毒辣了些。赵寿吉是打老慕容秋风,老慕容则是要整死赵寿吉。 还记得平台旧主那些红苗山贼么,他们劫了官银,卫所责令桅杆屯限期破贼否则就请赵寿吉吃官司,这么好的机会老慕容不捅上一刀更待何时。山贼缺武器,沐抚给。缺油荤,沐抚给。缺女人,沐抚也给。只求山贼大爷们扛过限期把赵贼掀翻。明着给不行,偷着给也不行,但是山人自有妙计:那些物资是被红苗贼抢去的可不可以!红苗贼行踪鬼魅武艺高强可不可以!运输大队长一职常凯申做得,慕容端木为何做不得。 暗通劫掠官银的红苗可是重罪,坐实即坐牢,老慕容甘愿行险也要整死老赵可见二人结怨之深。沐抚暗地里这些勾当如何能瞒过老赵,苦于老慕容行事隐蔽不留把柄,弄不到人证物证不好下手。 因其往日仇怨,老赵一直撺掇梁山跟沐抚打便在情理之中。结义兄弟们就是他赵大哥的耗材,桅杆屯定要与沐抚战至最后一个梁山众。这个结义兄长哦,真特么牛逼! 老赵可不觉得自己牛逼,他只是借梁山之手把恶邻沐抚给彻底铲除,因为他只要一看见老慕容的嘴脸便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简直毫无生活质量可言。他凭着一个老军人对战场态势的本能直觉和理性判断,断定此战一定能赢而且会以较小的代价赢下来。万事都在他赵寿吉的掌控之中,如若不然那1600两巨款可就打水漂了,如若不然余生最大的愿望复仇萨尔浒可就泡汤了。 第85章 设伏楚天岭、撒网云龙河 夜深人静利于聚精会神。慕容端木在暗黑中来回踱步,屋子里潮湿未褪地面滑腻,不慎脚下打滑摔了个屁股墩。用颤抖的手臂撑起站直,胸腔仍在砰砰乱跳。 是的,他心里也没底。此次开战属蓄谋已久亦属准备不足,再怎么准备都嫌不够。慕容端木年过五旬正是知天命的年纪,混迹江湖三十余年岂能不知不可轻易开战端的道理,况且这次的对手拥有施州地界最锋利的刀剑、最犀利的弩箭和火器。梁山强人打仗如何结阵、接敌时战法如何,这些最基础的敌报含糊不清。此战不比寻常。 好比弈子,对手不是交过手的熟人,对其棋路不甚了了,这个仗难打就难打在这里! 适才管家神情中藏有不忍,乃不认同开此战端。小老儿真当我慕容瑞汲不能容人么!你可知我数度与田更年商议,皆以为梁山宋髡其志不小,和之前的外来汉人势力大有不同,若不能趁早剪除则施州土人危矣! 慕容端木痛恨奸险狡诈的汉人总是用奇器巧物压榨掠夺这片土地的主人毕兹卡,他相信自己开启战端是为维护土家权益、是为本民族谋利益的高尚之举。真的心存高尚?也许吧,至少有那么点意思。 而可以确定的是,这位慕容老爷很会玩。套路示敌,杀招暗藏,把战术欺骗玩得炉火纯青,要没这点本事人丁不怎么兴旺的沐抚如何能跻身施州卫一线羁縻司行列! 中国人打仗历来讲究谋略!中国人的军事谋略在慕容老儿身上得以生动体现:此战敌情不透明,须在既定进攻目标与进攻路线基础上加以丰富与充实。根据这一作战思想,老慕容协调了两支夺宝奇兵 。 话说施州地界上与沐抚密切交好的势力有两支:桑植司与容美司。容美、桑植、沐抚三方缔结有牢不可破的全天候战略伙伴同盟关系(沐抚地位形同二战中后期轴心国里的意大利,是小弟)。小弟被人欺负,更有鉴于新崛起势力的军事实力及价值观取向的不可测,三方当局签署了全面深化战略伙伴关系的协议,‘全面深化战略伙伴关系’代表的含义令人振奋即负有助攻协防的无限责任。施州卫的军事同盟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可靠牛逼多了,一方有事其他两个那是二话不说真上的。此协议一出,标志着施州卫战斗天团应运而生。 桑植司有公认的施州卫第一水军,根据协约三方拟定的作战计划,由夏立扬亲帅水军沿夷水水路攻取云龙河截断梁山水上退路,并于沐抚峡谷登岸直捣黄龙;容美有公认的施州卫最强陆军,容美两个百人队计180人翻越楚山夺取梁山屯垦区并布防,堵截敌陆路突围路线。慕容老头曾有请容美军把梁山水旱田里的青苗作物统统踩平。这个很小家子气的愚蠢想法遭到施州卫第一能打的田更年严重鄙视,教训他说灭梁山易如反掌,仗打赢了,收获的庄稼都是你沐抚的,哪有砸自己家瓶瓶罐罐的道理。老大就是老大,话语和口吻透着舍我其谁的霸气。 止住思绪,从回忆回到当下,老慕容挑亮油灯举在手上查看作战沙盘。平山被三面合围,剩下的一面不用部署军力,90度垂直的悬崖峭壁横贯,插翅难逃。 易守难攻!?凡易守难攻之地也是死地、绝地!慕容端木不禁掌击椅圈觉胜券在握,带起的两袖清风把茶案上的油灯一举刮灭。 曹少完成夜间射击训练回到屋里,闻到手上一股子火药味,正涂香皂洗着手听到胶皮在说,“你家谷子一个人坐在外面风头里发呆,去送点温暖,可别着凉了。”一件破烂卫衣随之兜头扔来。 把衣服给谷子披上,“想什么呢?” 谷子啃着手皮问,“白姐姐在回信里问我,沐抚为啥要和我们过不去?谷子蠢笨,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 好妹子,你不是蠢笨你是善良单纯。你白姐姐的这个问题实质是在问‘你梁山到底干了啥龌龊事把邻居给惹毛了’ “没啥想不明白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谷子摇摇头,仍想不明白。梁山并非恶邻,何必苦苦相逼。 战略安全这种事没法向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做解释,这么说吧:你说慕容端木是大坏蛋肯定冤枉他了,因为换做你大哥动手更早下手更狠。 “啊!”谷子大惊失色,慌得站立起来。 迅雷来了,坐着尖头平底的战舰(尺码比打渔船大些)乘风劈浪; 战神来了,头戴灭倭能手的花冠,手执沾满倭寇、建奴鲜血的战刀大举东进。 联军集结了,如黑夜的降临,车凛凛马萧萧,结着吉凶未卜的杀阵。 敌人说:尔等若要性命便束手就擒。 梁山说:梁山不高兴!梁山可以说不! 巨灵神高举劈山巨斧,穿越众祭出运动战的法宝; 李广拉开烈焰长弓,穿越众祭出运动战的法宝;杨戬飞出穿心的三尖两刃剑,穿越众祭出游击战的法宝; 刑天勇士们发起决死的白刃冲锋,穿越众祭出运动战的法宝---哎呦,有点疼唉,但死不掉。 敌强我弱,运动战比较对路子。 施州土兵自古以来喜结阵对砍。田更年曾率领容美子弟跟倭寇跟建奴进行过华丽无比的对砍,砍成了锯条的土家筒刀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实物证据在辽东在日本永久性公开展示,无声控诉着大明土家儿女对女真民族和大和民族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土司军步兵进攻本星球一绝,和他们一对一属实找死。对付敌军短兵相接的中路快打,穿越众穿上了3-2联防的星矢圣衣。3-2联防比起盯人防守超级难看但大大管用,很好诠释着中国人‘以不变应万变’的大韬略。需要说明的是,泰森制定的防御作战计划关键节点在屯田而非平台。只守峡谷和平台属于主动放弃防御纵深的昏招,如果被包围封锁,困上几个月就该演绎狼牙山五壮士了。守屯田则是守外围防线,外围被突破还能退守峡谷继而据守鲤鱼背。可见战争双方作战意图完全相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注定是场热闹的战争舞台剧。 3-2联防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同学请参考篮球基本知识,此处不作展开。其好处在于外围强侧防守密集,内线纵深塞死,进攻方直线突破难度极大。坏处在于两侧底角完全开放,欢迎土家兄弟侧翼迂回到背后捅刀子。泰森版防御计划真实含义在于尖刀部队你快来吧,给兄弟我个痛快!但是想抢我粮食,做梦!其意图在于赌敌军没有一支或几支善战的执行穿插任务的山地部队。只要不出现‘中心开花、三面合围’态势,第二次护粮战争就能不输---是的,不输。 同室操戈,没有赢家。 泰森在门口不停催着赶紧上路。曹少背上枪,感觉到大腿肌肉在抽搐,感受着慷慨赴死壮怀激烈的豪情。 胶皮眼圈红了,“你们俩个要当心。” 红眼病传染性强,潇洒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他把自己没了毛的破围巾给泰森围上,“林子里晚上冷湿气重。那个,当壮士别当烈士。情况不妙就赶快跑,别杀红了眼。那个…”他絮絮叨叨叮嘱着,话到嘴边却把想好的几个要点重点注意点给忘了。钳工把泰森和曹少一一拥抱过来,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泰森摇着头嘲笑众人情绪失控,回头当着曹少面耍流氓,朝谷子脸上捋上一把。谷子眼皮已经被水泡熟,身体也僵着,完全躲不开泰森的咸猪手。 此去,真刀真枪跟敌大队人马干上一架。此去,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如此,包括曹少在内的所有人都容忍了泰森轻薄之举。 胶皮强拉谷子扶着门框目送走两个出征的战士,强展笑颜握住谷子双臂吹牛皮:“你信姐姐的话,这哥俩比泥鳅还滑,一般人伤不着他们。”口气软得连自己都不信。谷子抿嘴不停摇头,门牙死命咬着嘴唇,片刻咬出血痕来。 一步三回头的曹少看到谷子血红的眼睛和嘴唇又走了回来,“谷子,还有你穆慧芸,现在还来得及,还是偷偷去施州避下风头。” 这话为胶皮喜闻乐见,不等她表态,谷子举手露出手腕上凸起的疤痕,“谷子绝不独活。大哥活我活,大哥死我死。” 曹少将谷子脑袋揽在怀里,用下巴重重摩挲摩擦爱人的乌发。眼眶要湿了,赶在将湿未湿之时将人推开,单臂把枪高高举起:“有枪钢铁侠,没枪皮皮虾!” 再行迈步,大腿肌肉抽搐地更为剧烈,他反复念‘有枪钢铁侠,没枪皮皮虾’,在此真理的赋能下脚步渐渐变得坚实起来。 楚天岭。 泰森笑曹少患有严重的恋旧情结,为了虚无缥缈的手感甚至不要命。是有那么点意思但不是全部。现代自动枪械追求火力,精度其次,而老枪自有老枪的魅力,手上的加兰德被谷子精心擦拭过,油光锃亮,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金属清新。就喜欢这金属气息,这个叫做杀气! “曹参谋,你打算怎么个玩法?” “注意你的用词,是参谋长。” 玩法?!你也就是死鸭子嘴硬,不过,洒家我喜欢你这玩世不恭的浪子腔调!梁山军参谋长最喜欢玩cod4里的开放式地图,绕边撒丫子跑,跑到敌人进攻路线的两侧或侧后方趴下,然后抽着红双喜喝着百事可乐安心打黑枪阴人。无数次战斗经验告诉他:人的眼睛不像苍蝇鼓出的复合眼睛能看见四面八方,人类普遍都把注意力放在正前方。 泰森以专业口吻讲述专业用语:“这叫侧翼迂回。” 所谓的专业术语很招人烦,说白了就是那么点浅显易懂的事。 埋伏,狙击。算了,还是直白点,打黑枪。打黑枪属于一本万利的好生意。泰森把装了瞄镜的16式架好,找了若干参照物确定好瞄点,张开网就等鱼儿上钩。曹少选的位置更靠近山路,他的加兰德没有光学镜只靠机瞄,只能靠近了打。他披上破布野草做成的吉利服在楚天岭上潜伏下来,泰森亲手给他制作的伪装经受住了实践考验,一只蝾螈近在咫尺都没察觉出有残忍的人类在朝它吹气,更有只兔子在他鼻子跟前坐地张望,抽着鼻子纳闷着---明明有异味近在身旁… 野兔子骚臭难闻,曹少要赶它走。忽生童趣,猛张牙舞爪大喝一声‘杀’,只见兔子坐地升火箭,垂直升空丈余后坠地毙命,竟然活生生被吓死了。 楚天岭上设埋伏,云龙河边撒开网。 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重。徐承用尽全力和瞌睡虫交战,但敌人来势凶猛,他终于耷拉下脑袋合上了眼皮。 “来了!” 耳听得阚老大在自己耳边低频嘶吼,徐承立刻惊醒过来看向阚老大枪口所指处,只见一团黑影在缓缓匍匐。好生佩服司令员的神机妙算,算到敌人会往蓄水池里投毒。更诧异世上竟有如此熟习水性之人,居然在湍急的瀑布里活着漂下来。 等水鬼取下皮囊正待往蓄水池里投药,徐承瞄准水鬼的手掌开枪,子弹打飞。阚老大连忙补枪,瞄准敌胸口正中敌额头,鲜血飙出一尺八寸多高。徐承兴冲冲过去查验,突然寒光闪过,急缩头,弩箭贴着头皮飞过,原是来了不止一个,有同伙伏在岩石下偷袭。那人弃了弩拔出牛耳尖刀扑过来猛扎,身手之快叫人根本不及反应,出手之狠,将徐承扎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才得手却被赶上前来的阚老大一刺刀穿了脖颈,那血飙出一丈八尺远,人原地转个圈后仆地不起,不多时便死绝。面目安详从容,似有对掉一个没亏本的欣慰。 噫---三棱枪刺原来这般厉害,刺进去拔出来毫不费力,刺刀被骨头卡住也能轻松出入。阚老大本来对细细窄窄的三棱刺有成见,跟绣花针似的上不得战场。今一鸣惊人,叫人倒抽凉气刮目相看。 “阚大哥,完了,哥们今天挂了!”徐承大脑空白,胸口似被大锤抡过气续不上来,但临终的遗言无论如何得说出口。 “你没事,捅在了胸甲上。” 一经提示,徐承木然摸着身上包着布的板甲,才想起来幸亏了这身刀枪不入的‘防弹衣’不然一准被捅个透心凉。 徐承穿有钳工研制的梁山战甲,内衬匀质钢插板并额外加一块陶瓷插板可谓是复合装甲,能有效抵御梁山手弩20米内直射、轻松抗下枪挑刀劈,严格来说属于防刺服、防弹衣合二为一。一共做了7套,先让执行今晚任务的阚老大和徐承穿上壮胆。 拉开刺破的布,里边的钢板现出深深白印。使短刀能把钢板扎出这个效果来,来者不单善于用毒更是修有内功的武林高手。虽死无对证,这种江湖做派八成就是唐门中人。 阚老大向赵寿吉隔空喊话:您比算卦的还妖。你说要提防唐门投毒,人隔天就到。 第86章 有点乱 凌晨三点,远远传来连绵不绝的闷雷,历数约莫几十响,应是派去炸山沉石以堵云龙河水路的小分队顺利完成了任务。 第二天清早,潘嘉园和李建军头顶薄霜身沾露水跑回来报喜。 胶皮取来脸巾帮他们擦掉头上的露水、脸上的汗水,“成功了?” 李建军抢答:“打了50眼炮眼,炸了48响。” 老潘接着汇报任务完成情况的重点部分:“我们从头到尾走了个遍,堵了能有3里水路,想要把河道清理疏浚没半拉月不成。” “要严密监视,他们抬着船走3里再下水也不是没可能。” 老潘咧嘴笑。因为绝无可能。夹岸皆绝壁,除非修栈道。你当夏立扬一伙是基建狂魔啊。“你做的新式炸药能开山裂石,若放军阵里炸开岂不要躺倒一片。穆部长,我这人不爱奉承,可今儿非得死命夸夸你呢。你是…话怎么说的,一亮相就能盖过台柱子那意思?” 自己的工作得到了一线人员的认可,挺大一荣誉。胶皮反手捂嘴咯咯笑, “老潘你别这样,叫我怪不好意思哩。出道即巅峰,是这句不?” “对对,出道即巅峰!” 破袭战,破袭战是为经典游击战术。此次破袭水路交通,胶皮独立完成制造的炸药质量过关且数量丰富,昨夜把云龙河阴了一把,管教妄想搞两栖登陆者的桑植战船寸步难行。 天色微白。 远处,大小两匹马走在乡间小路上。哦,错了,身形矮小的是头驴。于祥骑在驴背上一路颠一路寻思:自己出了这么个阴损主意会不会被老天所不容,要折寿呢!昨晚上与百户兄陪千户大人喝了半夜花酒,给自己侍酒的那青楼雏凤丰臀细腰凹凸有致说话放浪服侍周全,听说尚不满15。哎哎,难得的浪荡形骸。 若不是山野里的冷风灌满了鼻子,于祥尚能闻到小美人雪颈的温香。 老赵颠在马背上打盹,眯开一只眼睛,上眼皮凸在下眼皮外,居高临下俯视道:“怎么,还惦记那小娘皮。” “那小娘皮叫个啥?” “叫…”老赵想了想,“叫相里。” 于祥记起来了,那是人家的姓氏,那小货叫相里柳絮。拱手再次谢过,“承蒙抬爱,小的平生始尝温玉软香。” “哼哼,若大功告成,我替你把软香温玉赎了身。” “好是好,只是家中悍妇实在难以抵挡。” “事成之后你于祥就是师爷,施州第二号人物,还怕降不住家里的河东狮。本官替你做主。” 本官!头回听到老上级自称本官,于祥禁不住抬头仰望眼前这位赵大兄。不禁抬臂抱拳,“谢大人!” 碰上这么好的领导莫不是于祥祖坟冒烟了。不然,这是他该得的。当年有道衍和尚不厌其烦怂恿朱棣欺负侄子,今有于祥书办一力劝谏赵寿吉谋害上司。 澧州剿匪、辽东杀贼,辉煌战绩传为一时美谈,桅杆屯是公认的施州卫第一能打的屯军。赵寿吉自负功高看不上他的上级正千户,暗地里叫他膏粱竖子。这位千户的的确确是个庸才,对赵的腹诽全然不知,用其能力视为心腹。昨晚召他去施州喝酒淫乐,席上商量假梁山之手对付沐抚大院里自视甚高的慕容老头。 看来慕容端木性格确有缺陷,跟谁都不对付呢。 沐抚与州所究竟有何过节导致千户大人也想着要借刀杀人呢?话说起来有点绕。此次进剿梁山的作战计划正是千户与赵寿吉二人密谋拟定。老赵传递的情报完全属实,只隐瞒了一件:慕容老儿确有堂侄在奢崇明女婿樊龙军中任职,官至协领。前阵子偏巧对阵白再香的酉阳军,这小子的部队相当能打竟阵斩了冉文光。个亲娘哦,话说冉文光、冉文焕俩兄弟是白再香的亲姐姐与冉跃龙所生,后来她姐姐染上重病,弥留时牵线搭桥让妹妹嫁过来填房。之后白再香因难产丧失生育能力,于是把姐姐的两个儿子视为己出,当然,母子其实年纪差不了几岁。冉文焕先前战死辽阳,所剩独苗冉文光又不幸遇难,白再香落得个膝下无子了。你说白再香与沐抚慕容氏的仇有多大!见儿时的小妹妹杨谷菡来信叙说梁山与沐抚结怨,一为私仇二为闺蜜,白再香向四川布政使朱燮元连参老慕容三本。朱省长身居高位自然以平叛大局为重,知道了内中人员背景详情后试图策反慕容将军,事情好就好在人家铁了心要造反不给领导面子。 记住,驳领导面子是要吃苦头滴! 施州卫沐抚土司与奢军间接有染,难保沐抚跟随作乱在后院放火。四川布政使朱燮元绝对是个狠角色,本着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通报湖广布政司秘令施州卫军政府给沐抚司制造个冤假错案。 这事偏又生巧,千户的侄子在四川龙安府从军,年中死于奢军刀下。如此一来千户对付老慕容充满动机再无顾忌。软不拉几的沐抚好捏,但沐抚与容美有进退同步的政治军事盟约,容美兵多将广,真打起来施州卫那么丁点明军讨不到好。知道赵寿吉与梁山交好,又听他把梁山战力吹得天花乱坠,于是顺水推舟玩一把借刀杀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寿吉架不住于祥每天在他耳朵根旁敲木鱼,最后终于动摇了,作为一个求上进有追求的中年人做梦都想当施州卫一把手。穷够了,穷怕了。施州再穷,当上千总还是可以向富户打打秋风捞点保护费最不济也能喝上几口花酒。小妞往咱大腿上一坐,扭动蛇腰搂住咱脖子把嘴里的酒往你舌头上送…娘格起来,依曹兄弟之言怎么讲的,对了:这才是生活! 这还没完,于祥说了,新皇登基会有新气象的,施州卫延续了几十年的卫指挥使空缺之弊政很有可能会补位上。换句话说,只要千户大人死翘翘,你老赵从百户-副千户-千户-卫指挥使连升三级不再是梦想。 套中套局中局,有点乱。让我们来梳理下:老慕容一开始就要趁乱战搞死老赵;老赵一开始就要灭了老慕容,后下决心搞死千户;千户一开始护着沐抚,现在要搞死老慕容; 可怜穿越众,可怜梁山,成了那些老狐狸们的工具人! 沐抚大院,闺阁绣房。 回廊踏步的榫头有些许松动,走上去嘎吱嘎吱响。来人踮着脚尖轻手轻脚走进来,慕容西兰赶紧端起油灯迎上前去把房门掩上门栓插紧,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便拍着胸脯把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得手了!?” 来者赶紧做了个禁声,示意西兰花过于激动声响大了些,摊开湿漉漉的双手道,“得手了。你姐夫把门,我亲手泡的水。” “备用弓弦呢?” “表妹尽管放心,都泡上了。” 来者谭娥,慕容西兰的表姐,当然还有沐抚司武库管理员谭娥的丈夫,三人妥妥吃里扒外的土奸。沐抚军弓弦被他们合起伙来给泡了水,弓弦最怕水,受了潮弓力大减。他们自毁长城的时间点拿捏精准,到天亮应看不出弓弦被浸过水,且晨间水汽重,即便被察觉尽可推说兵丁藏弓不善遇雾返潮所致。 罪行犯下了,谭娥此时却有些后怕。慕容西兰捏着表姐的手宽慰道:“你不知,我却知,年前梁山尚穷困潦倒时桅杆屯赵百户将辽东所截一万六千两白银交于梁山做投名状暗中入伙…” “一万六千两!我的乖乖!你如何知晓?” 西兰花不予正面回答,只说道:“表姐你想,若梁山泛泛之辈,赵寿吉怎敢将身家性命做此一搏!我施州卫上至七旬老妪下至三岁孩童谁人不知他是何等精明何等投机之人。” 谭娥咬咬牙,“我懂了。如沐抚胜了便罢。如战败,凭此番手脚亮于梁山亦可全慕容一族。” 你懂了?你懂了个球!慕容西兰始终没法把自己这个表姐视为闺蜜就在于谭娥的固执己见,这个女人从来听不进别人的话。西兰花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哼。表妹我偏偏盼着父亲战败哩!胜了万事皆休,败了,慕容一族反倒有锦绣前程。” 这一夜曹少没睡过五分钟以上的囫囵觉,风声鹤唳醒醒睡睡。这次是在他手腕上跳舞的山蚂蚁把他震醒了,醒过来想拍死它,但见蚂蚁趴在脉搏上不动正享受着振动棒带来的快感,便觉可爱,吹口气赶它走了。山中的雾霭湿气极重,在空气里就能洗手抹脸。能见度很低,几步远处只见白乎乎的水汽和朦胧的树影。夜里露营着了凉,腹中疼痛要拉稀,急急忙忙往山坡上赶。雾里不辨方向,走了百步,听见身旁草丛有响声。 “谁!”。内急难忍,也不管谁是谁了靠着大树蹲下。 “怕不怕?”---泰森就在脑后,树背后,也在蹲大号。 “废话。你也怕了?” “废话。我是当过兵,没赶上过打仗。” “别怕,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曹少担心泰森会胆怯,自己少了他这个保驾的难保不会崩溃,就用最响亮的口号来安慰。 “我当兵时的排长常说怕死的先死,我们连打仗勇敢是传统,因为怕死的都已经死了。” 曹少叹道:“就是喽。打完沐抚天晓得还要打哪个土司,还要打建奴,打完建奴打倭国,进攻欧洲美洲,打不完的仗!我们得把小命留着。” 完事,泰森跟着来到曹少的伏击点,过一眼就把很不满意写在了脸上,让把散兵坑再挖深些。曹少继续挥铲,无奈山上土层薄,下挖半米就露出石头。 备战以来,泰森常挂嘴边三个字‘深挖坑’,这是军事素质的体现。进入战场首先要做的是挖散兵坑,实际上他犯了本本主义错误,散兵坑对付弓箭漫射的效果到底怎么样他心里没谱,只迷信步兵战术条例是用先辈们鲜血换来的经验,不会有错。错在贼老天,起了浓雾,雾气宛如保险公司忽悠你买保险的业务员一般赖着不走,吞云吐雾一发不可收。 水汽包裹尘埃形成雾,楚天岭森林茂密空气一尘不染,何来的大雾!?而这样的大雾里能见度极低,怎么打冷枪黑枪? 第87章 日照金山 现在是早上8:45时,浓雾依旧。 “来了。” 果真来了。看不见但听得真切。渐渐地,曹少的耳朵灌满了大队人马发出的军仗磕碰和脚步声,嗓子眼堵得很,因为心脏跳到了喉咙口。嘴唇开始发抖,上下牙关不受控制地激烈对撞。 争气,争口气。别怕,不紧张! 敌人以堂堂之师进村扫荡来了,联军士兵无论土汉均为注册在编的正规军,此战不玩奔袭,行军时讲究旗帜鲜明、堂堂正正,在气势上压倒对手,唯恐对手不知大军压境。山路狭窄两人成排,前军、中军、后军,三军1600人的队伍拉出一里多长来。好气势!可惜如锦衣夜行,浓雾中不为人知。 联军高层有两种对立的军事思想,以沐抚为代表的土军要达成战役突然性,主张轻装简行低调隐蔽。以大田千户为代表的政府军主张大张旗鼓。两种对立思想被这场不肯散去的浓雾调和,联军统一思想步调一致,利用浓雾掩护合军行军。 “撤吧泰森,我们白来了。这雾阴魂不散啊。” 天公不作美,平白来添堵。算计好的伏击被大雾搅黄了,泰森不甘心,更忧心此为不祥之兆成为霉运的开始。“再等等,再等等,等一等。”脑子里转了几个对策出来:放几枪拖延时间来个大延误防守?或者直接冲近些杀掉几个制造混乱?赵指导啊,你快帮帮忙现场指导哦! 打伏击可取得突袭的先手优势,沐抚将军自信本部兵马纪律严明久经战阵,伏兵四起顶多吓人一跳。但是,今天的对手不同往常。他早已提醒过千户,楚天岭蹊径狭窄曲折,如遇袭,部队一时间施展不开。 “大人,前头时蹊时径行军艰难...” 顶烦你这等食古不化的土人,蹊径你个头!咋不先来个‘异乎哉’!简单一句‘山间小路不好走’--咱好好说话不行嘛! 千户大人为人很有性格,看不惯你便懒得理你,只顾佯装与亲兵说话,理都不带理的。 千户烦沐抚的将军食古不化应是错怪人了,因为施州卫的土家语言里大量保留了古风古语。且理论起来错在千户。就说现在,部队脚下这条山路,那确实应该称为蹊或者径。 径:只能一辆独轮车通行;蹊:人踩出来的羊肠小‘路’;路,三辆马车可同时通行;根据实际情况判断,确为蹊径而非路。 古语里对道路是有着精细化区分的。道:两辆马车可同时通行;途:只够一辆马车通行;街:道路两边都是商户;巷:又窄小且七弯八拐; 阡:田间南北向的小路;陌:田间东西向的小路;经:城市道路南北向之道;纬:城市道路东西向之道; 懂了吧,所有才会有‘独辟蹊径、道听途说、阡陌交通、经纬相交’等成语传下来。 沐抚将军越走越惊心肉跳,要再行提醒身为联军总指挥的千户大人要小心伏兵杀出。翻下马跑到千户马前拽住缰绳劝谏道:“大人,贼寇若在此处设伏,我军实无周旋回转之地。务请大人派出斥候搜索两翼。” 千户被他烦了好几次,眼见敷衍不过。地头蛇老赵十分熟悉楚天岭一带的气象,料定这山雾不多时就能散,拨马到千户身边喉音道:“大人,大军应停止行进,待雾散了再走。”千户屏住呼吸,因为老赵喷出的隔夜酒气酸臭难闻。他何尝不想,只是担心土军军官当场抗命。 老赵肚中嘀咕:“林兄弟,你倒是放个屁响上一响!老哥哥我好见招拆招。” 似乎心有灵犀,泰森仿佛听到了老赵的腹语,猛然按下决心键,换81杠在手,拨到连发,对曹少说道:“你守着,我下去砸场子。” 读过《道德经》的都知道,极端状态不可持续。第一次正儿八经打仗带来的极度紧张和恐惧来得快散得也快,此时的曹少已熬过了危险期恢复到平常态。死,可怕吗?当初寻死时没觉得有丁点可怕。老子不怕死。他抹掉脸上的水汽,笑笑说:“战友比朋友可靠,我陪你同死!” 泰森还以一笑,称赞曹少刚才那一笑简直楚楚动人,“不会死,靠近了放几枪再撤回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岚,辞海解释为山风,从岚字写法就能猜出来。她不紧不慢地来,柔柔缓缓吹开楚天岭对面的云雾,金瓶山露头了。金瓶山背后躲着半个身体的太阳射出万丈光芒。岚继续吹,笼罩在岭上的雾大块大块消散,天地间又见乾坤朗朗。 “神仙保佑,拨云见日啊!”泰森快乐得舔着嘴唇唱起歌: 金瓶似的小山,山上虽然没有寺,美丽的风景已够我留恋 明镜似的西海,海中虽然没有龙,碧绿的海水已够我喜欢 东方那边的金太阳,虽然上山又下山,你给我的温暖却永在我身边 折下朵露华还浓的野花插在衣服前胸的破洞上,狰狞着喊道:“哇呀呀!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打此地过,留下买路财呀买路财!” 二人迅速折回散兵坑里,泰森又换回来当做狙击枪使的山寨版莫辛纳甘16式。实际情况与老赵提供的情报严丝合缝,冲在头里当炮灰的是沐抚兵,中间的是各路诸侯,桅杆屯的熟人们簇拥着千户大人及其亲兵当督战队走在最后。瞄准镜里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把千户脑袋套进刻度,刚想扣扳机却又被赵寿吉的脑袋遮挡住。莫管千户无心还是有意之举,他执意把老赵留在身边至少让他长寿了几分钟。 换第二目标。十个大汉前拉后推着一台炮车,这是门粗壮的铁炮,炮管很粗,口径得有300mm。泰森吃不准了,扛炮的、扛弹箱的前前后后几十人,哪个是炮手?再不作出反应目标就要越过预设的射击参照点了。泰森只得再次换81杠在手,和曹少一起集中火力对炮位附近几十人实施无差别枪毙。 说不怕死,其实还是怕死。狂乱的心跳动能极大,带动整个身体在晃动。层层的眩晕一波波涌到头上,在脑袋里舞龙般闹腾。手不听使唤了,搭着扳机的食指马上要控制不住胡乱开枪。曹少全身运力,把扣扳机的食指抽出来,深吸口气,用力把脑袋撞向树干,一下、两下、三下,“啊---!”这声喊应当是他这辈子发出的最高音,不,最强音。 “谷子,看大哥杀贼!”蹲着、跪着、不如站着死!他猛地挺直身板站起来,飞快扣动扳机。装弹,射击,装弹,射击。一气打光了预装的8个弹夹,‘叮’一声空弹夹弹出还拼命抠着扳机,然后虚脱一般躺倒在地喘开了粗气。 “娘格起来,再雄起一次哦!打呀!” 听到泰森忙里偷闲喜滋滋地夸奖自己,曹少再歇了几口气,急急往空弹仓里卡子弹。心说以后得提醒钳工帮忙给多做些加兰德的双排弹夹,打仗时费功夫装子弹太误事!憋住不停袭来的尿意,伸头探枪快打。 路面上躺倒了一大片,有些应是走在炮位附近连累致死的冤魂。土司兵哇哇乱叫着漫山遍野往起焰的地方冲杀而来,曹少猫腰跑两步,似乎腿脚有些吃不上力,于是连匍匐带爬逃到泰森身边。敌人越来越近,他又开始心慌意乱,手心出了层汗,擦掉后又冒出来,刚才憋着的尿也控制不住了。泰森连开几枪打倒最突前的几个土兵,斜眼看了下曹少湿漉漉的裤裆,只说道:“调匀呼吸,轻扣扳机。” 教学不耽误他们杀人,每次枪响总能引起敌人进攻队伍小乱。由于土司兵采取密集冲锋队形,他们做到了1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有时甚至是两三个。 放掉尿的曹少一身轻松,很快做到了呼吸均匀扳机轻扣。看战果,有些不满意子弹停止作用太好,换三八大盖以其卓越的贯穿功能,一枪撂倒四五个不在话下。 十年前的梁五是沐抚最勇猛的武士。十年后,年过四旬的梁五不顾荆棘把裸露的腿肚子划开道道血痕只管挺着筒刀奋力冲杀,杀敌劲头不输后生小伙。 大军出动前慕容老爷把大袋大袋的米粮在校场上堆成了山,还有成筐的钱,许诺一颗贼寇首级赏三袋去壳白米和80文钱。梁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怀揣铜钱扛着米袋回家时老爹老娘老婆孩子欣喜若狂的样子。二三十步外,贼寇露在树干外的半边脸上惊恐清晰可见,梁五心生蔑视之余又大喜过望:贪生怕死之辈,待我取你首级来。他张弓搭箭,开弓时手感异样,果然出幺蛾子了,放出的箭歪歪扭扭力道全无。梁五来不及细想,背上弓加快脚步想越过前面的三矮子夺下首功。三矮子后心无端撕开拳头大的血窝,鲜血碎肉正好溅在了梁五脸上,他迷了眼睛,感觉被什么东西重重扯撞,一跤跌在地上动弹不得,胸口巨疼难忍。他强用力挣扎起来低头看,只见胸口上鲜血汩汩涌出。 梁山手弩射出的箭在头顶几寸高处飞过,“嘣”一声擦着树弹飞,顺带着连树皮带木头撕扯下一大块来。曹少的眼珠子都快瞪天上去了。泰森将半梭子弹打出个扇面迟滞住敌军冲击速度,一把拉住曹少拽着就跑:“傻了你,快跑啊!” 被自家的武器打,让人笑掉大牙。幸亏流失出去的箭枝不多,否则够他们喝一壶的。敌追我逃,跟人玩捉迷藏。论辈分,你们是祖宗。论游击战,我们是祖宗!可人家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泰森背靠大树低头换弹匣的片刻功夫便有闻风而来的土司兵寻到了他。 米袋子、钱袋子,啥子都有了!那兵丁欣喜若狂,举刀朝泰森脖子削去。毫无察觉的泰森插上弹匣,余光里看见一柄筒刀插在离自己裤裆三寸远处,鲜血顺着刀槽很快从断续的滴答变成流柱往下淌。土司兵右手握着筒刀故而不倒,左手捂着脖子上的钢箭杆尚未断气,嘴里不断吐着血泡泡。十步开外却是单手举着钢弩的沐抚兵,向泰森摆手示意往下走往山道方向转移。泰森抱拳谢过这位不知名的沐抚乡亲救命之恩,矮身闪进草丛。 老慕容没来,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乘不得马开不了弓犯不着亲征,管家山羊胡子代行沐抚军指挥大权,因他头上插着鲜艳的野雉羽毛格外显眼,倒下两个替死鬼之后被曹少撂倒。 坐骑不甚习惯枪声大作,受了惊。千户控紧缰绳用力控住战马,问旁边令旗兵:“赵百户何在?” “副千户大人正率兵督战,弃马也往楚天岭上去了。” 任命赵寿吉的文书印信还在大江彼岸,你小子改口倒快。你几时见过正副手亲密无间的,似你这等蠢笨痴呆断无前程。 施州卫最高行政长官心里正在裁定手下前程,随着一声枪响,他的身体一个倒栽葱翻身落于马下。这是泰森干的,不击毙千户这趟楚天岭就是白来了,不亲手干掉这个混球难解心头之恨! 千户大人死得不冤。你不肯帮忙不怪你,可你连接放人鸽子玩弄感情则死有余辜。老赵被他放了三次鸽子,恼羞成怒再不肯独去,穿越众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去套近乎。 第一次,我等五人全体换上干净行头挑着礼物担子和老赵一道前往施州城,被告知改约后天。后天到了,依旧一身干净衣衫挑着两筐礼早早候在大路上却等来安福的传话又改约下周。到了下周约定之日前赶去桅杆屯打听,果不其然你又食言。好。在你千户眼中我等草民轻如鸿毛是吧,可以随意消遣是吧。爷爷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就要你以命来偿! 千户大人死得冤呐!倘若能托梦,他定要告诉穿越众真相,他娘的自己根本没有得过赵寿吉传话你梁山五人想前来拜会,压根不知道有此事!天地良心,真不知道有此事! 领头羊死了,敌人并未因此出现溃散迹象。联军是羊率领的狮群,这仗就不好打了! 面对曹少的紧张催问泰森慷慨而威风:“撤!”他自己却站着不动,片刻停留中向东张望,再看一眼那金瓶似的小山。不,灿若渥霞的大山,那叫做日照金山!金山上一缕阳光照在泰森脸上,随之一股暖流流淌在他肚腹中。 看一眼手表,现在是项一多国际标准时9:03时,从开战到现在只过去了18分钟,漫长却如一生一世。 第88章 外围防守 两个亲兵一起帮夏立扬披挂上他那副祖传的明显有着前宋步人甲的重甲。披挂完毕,他手持瓜锤威风凛凛站在船头看尖锐的船首劈风斩浪。俗话说人靠衣装,昂贵甲胄让人感觉良好:好一副男儿躯体!心说早该如此,长久疏于搏杀臂膊上的肉都松了。 桑植土官夏立扬亲自挂帅出征,要的是攻陷平台夺下首功给容美田老倌看看,能打的不只他田家。此行顺风顺水,云龙河水流不湍不缓正合适。水太急会翻船,安全第一!梁山因善使铁弩火铳蒙慕容老倌瞧得起,其实未必,打仗还得一刀一枪的砍杀。贼寇男女统共百人难成气候,此次围剿就当操练。 前边的船忽起哗乱,兵丁急急撑镐停下,船只载人多船身重收势不及,续行一段后横在江心摆圈终被河床里层叠的大石磕碰侧翻,落水了全船的人。夏力扬赶至翻船水域,见河里塞满巨石且向前望不到头。定是山贼炸石填水!难怪派去巡视探查水情的探子未在开拔前规定时间返回禀报,定是遭了毒手。夏力扬自责大意了,道宋人只会行商贩货,今日看来其中必有通习兵法之人。 等了少歇,探子回报说前路阻塞数里,断不能行船了。 “混账!”嗓门太大,震得岸边山崖上落下几块大石,把河水溅在了脸上。 一位思维缜密的把总上前劝谏:“大人,我观山贼多智,此战输赢未定。我等弃船陆行,须…须贻误三天。”伸出的3根手指颇有深意,夏力扬翻翻眼皮欣然接受,下令拖船上岸埋锅造饭,吃饱喝足睡够,养足了精气神才好行军杀敌。” 说好了大伙儿一拥而上群殴的,结果助攻的容美军发觉自己成了主打,先友军一步到达了指定位置。队伍一路无阻秋毫无犯,前边大片良田即是梁山精耕细作之地。带队的伍长以掌心轻轻抚过半青不黄的稻穗,向身边军士由衷称赞宋髡善耕会育,稻子苗壮根肥长势非同一般地喜人。别处可曾见过这么壮的稻子!没有吧!伍长再次申令麾下不得毁坏田里作物,违令者斩。 这时斥候小队的队长前来请命,想领斥候再行前出侦察敌情。 平山就在眼前,直愣愣插在几里地外,伍长仰脖抬眼看了看平山之上浮动的白云,觉得部队此刻已在敌之腹地,再前出打探便要深入敌巢穴了,斥候队将面临危险。“自入沐抚界未见敌一兵一卒,可见贼寇惧我兵威龟缩老巢不出,还用打探么。” 斥候队长似乎是个职场小白只顾着自我表现,再次向领导请命,“姐夫,准我到山脚下再探究竟…” “山脚下?你脚下便不是山脚下了!” 容美的女人个个都扶弟魔,小舅子对姐夫而言相当于后世的独生子,绝对的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只宠得。队伍里凡娶了亲的都心知肚明又感同身受地笑出声来。于是在一片笑话声中,远远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潘嘉园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沟渠是天然的壕沟。壕沟里,潘嘉园摘下泥巴草团做的伪装帽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喃喃道:“好险!”对几步远处龟缩在沟里的潇洒说:“300米外人太小,我没把握打中。” 潇洒蹲着挪将过来,把自己的81杠换给他,“用我的,等敌人走近些再打。” 在伍长带领下容美军排出一字长蛇走在田埂上,他们低头看脚小心翼翼生怕步子歪了踩着肥美喜人的稻子。那边也有喜,喜在敌胸口撞枪口上了。 老潘翻开折叠枪托踏实抵肩拨到单发,三点一线瞄准,屏住呼吸等心跳间隙的瞬间果断击发,一枪把2个容美兵串了糖葫芦。 潇洒的枪也响了,子弹不晓得飘去了哪里。拉栓去弹壳,枪栓任凭手推掌拍纹丝不动。钳工误我!人第一反应总是归罪别人,也不想想这款新枪的研制工作也有他的合作参与。 潘嘉园打得欢,因为容美军个个都死心眼,被人盯着打还不忘禁止踩踏庄稼的军令,排着一长线队列跨过战友的尸体踏踏实实走在田埂上亦步亦趋。老潘忙中抽空向潇洒道歉:“我把好枪让给别人用了,这把枪故障率最高。” 潇洒临危不乱:“很好,你这么做很好。” 潇洒大叫不止:“快转移,转移!” 泰森安排潘嘉园与潇洒一组具有深意,老潘功夫了得,危急时刻(比如短兵相接时)最有能力保全潇洒性命。但众人忽略了一个事,潘嘉园是个战士、明正规军战士、久经沙场的明军老兵。战争是他最熟悉的活也最能打动他心灵,仗一打起来便兴奋,越危险越兴起越刺激越上头,浑然不觉潇洒的个人安危。 柴子进所以沦为穿越者的根本原因在于党性良心,党性良心在此时此刻亦不允许他置战友于不顾独自逃生。容美军迫近,跑得最欢快的一位已经能看清他鼻孔里的鼻毛长得都贴在了人中上。 老头儿你放一百个心,你儿子决不给你丢脸决不给38军丢脸。潇洒横下心来,将拉不开枪栓的16式装上刺刀,白刃向前就准备拼刺了。耳听得一声枪响,长鼻毛胸前绽开朵红花,袭着惯性跑了两步后一头扑倒。 泰森痛骂潘嘉园不是个东西,灌了他那么多那么久的现代军事理论与实践操作,以为你旧貌换新颜、老树开新花,临阵,却仍旧是桅杆屯的老习惯老脾气!幸好3-2联防讲究个防守跑位轮换补防,他与曹少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方才救下潇洒老命。噼里啪啦一阵的乱枪,容美军被连续狙杀,阵型稍有散乱。增援的枪声唤醒了老潘,看到潇洒青黄不接的脸才醒悟到自己犯下严重错误,拉着潇洒就跑,潇洒屁股着地被拖出十几米,疼得直叫唤:“老潘,我脚肚子抽筋跑不动。”潘嘉园一矮身将人扛在肩上蹦跳着按预定撤退路线狂奔二百米。 伍长大骂山贼无耻。既战,不列阵,不列战阵也罢,猥琐躲沟渠里只冒出个头放枪。追上去,砍了这几个无耻的地鼠! 他一马当先带头追击,闷头追击中腿被根细铁丝绊倒,幸亏身为伍长穿有厚皮靴,脚踝才不至受重伤。不过绷紧的铁丝仍勒破皮靴深入皮肉。跟在他身后的小舅子睁大眼睛留心着,脚步丝毫不放慢,跳过又一道铁丝,脚刚落地,‘哗啦噗通’掉进尖桩陷阱穿心而亡。后续追兵砍断铁丝越过陷阱,枪响,半空中爆出团血花。 伍长挥舞令旗命令部下停止徒增伤亡的无谓进攻,他意识到今天碰上了个全新的对手。这个对手不结阵不厮杀只远远地放枪,射出的枪子不密集却七分精准十分劲道。适才对手不敢近身搏杀仓皇逃窜,如此可将兵力散开以迅猛之势冲上去贴身搏斗则可破敌。决死勇气涌上他心头:今日定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容美军拉开间距以散兵线快速冲击,泰森慌了,想不到敌人战场应变能力如此之强,吃了次亏立马就能有效调整战术。强兵啊! 与拖沓的联军正面进攻部队相比,这股敌人人数少但威胁最大,如果要败一定是败在眼前这股敌人手里。连放3枪,枪枪落空。娘格起来,连弯腰走折线都无师自通了!他又开2枪,终于打中1个。这时杀声迫近,已无法调匀呼吸轻扣扳机,手在发抖--曹少犯的毛病全数传染给了泰森。 潇洒要死个明白,问潘嘉园:“对面是谁?” 老潘肃穆道:“容美兵,鼎鼎大名的容美武士。今日有缘与之一战,幸甚、痛快!” 潇洒窜出半个身体想拉住潘嘉园但抓了个空,他人早已奔出老远,迎着敌军边跑边取背上钢弩上箭拉弦,箭有虚发,开弓10次射倒6个。彩! 敌我双方均要喝彩。潘嘉园出击迎敌是为奇兵,容美军由于未组队不能形成合力对付武艺高强的杀手。潘小旗现身了,一对一,对砍时绝不对刀格挡一定是抽冷子找空挡劈刺,杀人只用一刀。现在一对三,潘嘉园爆喝一声斜刺里切入,蓦地矮身避开对手刀锋把刀斜斜刺进敌人脖腔。紧接着招式不老,带着敌人尸体撞向第二个,华丽转身,持刀横砍直取人脖腔,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敌人首级落地,颈口平整,足见其刀法非同小可。第三个则是硬汉,持刀猛砍,老潘举刀虚挡,白刃到时向前一步走,转刀柄将刀身磕偏敌锋刃,刀锋藏在手臂下顺势在敌人脖颈划过割开了对手颈动脉。 彩! 不喝彩简直没天理,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刀法,特别最后那招,使长刀如用匕首,三尺八寸长戚家刀耍起来得心应手,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刀人合一! 今天开眼界了! 戚家刀下横尸4人。潘小旗沾了满身满脸的血,怒目持刀杀气逼人。 容美伍长再撕布条将伤口加裹数层,再挥令旗令部下停止冲击。泰森这边心心相印,也招呼大家停止射击。 没问题,此处无诈。伍长尊潘嘉园是梁山军中大将,瘸拐着走过来要执军中礼仪,两军大将于阵前单挑。 “戚家刀,你桅杆屯赵寿吉麾下?” “曾是,现在梁山军吃粮。你带伤,于你不公。” 伍长冷笑:“一寸长一寸强,厮杀至此何来公道!” 以为来单挑的是个高手,岂料根本是个小白,才错手即被斩。伍长是借机寻死来的,他应该预料到了今日之战必败,而自杀谢罪历来是容美军中传统。 老潘的精彩表演也可称为神来之笔给了穿越众和梁山军调整防守位的时间,在谷口布防的梁山军听到这边的枪声过来了几个人增援。 失去指挥的容美军阵脚不乱,整队完毕重新以散兵线发动攻势。 彩! 失去指挥仍能组织起来作战。容美,这两个字千钧重! 梁山守军七八条枪十来支弩进入堑壕布成火力网,正儿八经的攻防战打响了,打响后才知道潘嘉园岂止是个武功高手更是个战术大师。在他建议下步枪集中射击两侧把敌人往中间赶迫敌形成密集队形,再由他自己和泰森的两支81杠向密集人群扫射。这招绝了!百米之内81式突击步枪大显神威,打得枪管发烫发红冒黑烟,打得这一方向的容美军全军覆没! 当然,全歼敌军一半归功于容美勇士迎着子弹奋勇前进完全不退缩;一半归功于赵寿吉代为统领的正面联军迟迟不到,未达成协同作战未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有强将的完美指挥真幸运,有内鬼的无缝策应真特么幸福! 内鬼此刻正遭遇空前质疑,几个土军军官簇拥在容美将领周围叽叽喳喳地不给长官面子,指责他行动缓慢,导致两个方向的进攻部队未能按约定时间发起攻击,给了贼寇腾挪喘息之机。老赵听着那边强弱起伏的枪声,心中大喜面上大怒,痛斥土军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仍是容美的人,只有容美敢不买汉官的账。自己的人身处战场险地,他心情焦急,怒道:“军情紧急,我自率部赶去增援。” “听号令,全军一同驰援。” “哼,莫道容美土人命贱,只怕大人蓄意延缓别有用心罢。按此龟速行军,我等只怕去收尸了。” 老赵抽刀一半,怒喝:“怎地,你要抗命么!安敢小觑本军!” 那人昂首道:“抗便抗了,我堂堂容美不惧你汉军百户官。”说罢带领手下急行军赶去增援,他这一跑,带动大部分本就对老赵万分不满的土司部队跟着跑,队伍乱了,老赵无法控制住局面,听到前边枪声渐息心中也释然,自言道:“老哥哥我已尽力,接下来是福是祸就看兄弟们的造化了。” 第89章 阵地防御 体力好的跑得快,一般行动迅速的应为精锐。精锐,人数不会很多。对于急吼吼陆续赶来的一小股一小股的敌之精锐,迎接他们的子弹和弩箭越来越高效地成为收割他们生命的死神镰刀。峡谷前沿地形开阔,固守一处容易被包围,依旧贯彻运动歼敌战术,占完便宜就跑,绝不恋战。等到联军大部队赶到,游击战(被迫)完成使命,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阵地防御。 由于未能在峡谷前沿阻敌故未能达成战斗预想,第一阶段阻击战失败。其实第一阶段失败是必然的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一味消极防守不进行任何有效反击就能赢,那就出鬼了。不过话说回来,梁山军首上战场能打出这个结果已经很让人满意了。败就败在了进攻上,事先没有组织起预备队未能实施有效反攻,没有成熟的攻击思路纯靠个人发挥:老潘精彩绝伦的贴身肉搏、泰森邹习祥、张桃芳附体的狙击爆头,谁有机会谁单打。连曹少也顷刻间学会了反斗神功,手热得发烫,把加兰德玩得有声有色。 第一阶段战斗小结:防守僵化简单,团队合作基本看不到,全场战斗连一次助攻配合都没有,全仗个人英雄主义大放光芒。我们看到初上战场的泰总司令敢于玩花活,将跳跃而起的敌军凌空射杀。也看到了首席脱靶玩家敢于和敌白刃战。潘嘉园将田埂上排成纵队的敌人穿糖葫芦是本次战斗最为光辉的瞬间。虽歼敌不多,但这样的好看场面足以让每个参战的同志击掌庆贺。能够把施州卫最能打的容美军全歼于田间阡陌,够了,足够了!我们是散兵游勇,我们是不成章法,于是最讲究战场章法的容美强兵无法对战场发展态势进行预判解读。 最后,外围阻击战的失败也正是败在不成章法上。此战若能加强战场通讯与协同,若能实现迅速集结集中火力打击,要是事先规定好狼烟、锣鼓、号旗等等军情联络方法,哪怕做台手摇警报器,但有支机动预备队,就能掌握战场主动权就不会被赶进峡谷固守。 可惜没有。 那位容美伍长以其卓越的应变能力及时改变战斗队形从而接管了比赛,他只做了这一件事,就这一件事足以让他的光辉形象深深印刻在很多人心中。他的死确认一个真理:以战斗而言,智慧比勇猛更有价值。所以愿赌服输,抛掉胜败结果享受战斗过程。泰森和他的同志们大力发扬初生牛犊愣头青精神,咬咬牙以率性随意胆大包天不守规矩撒野耍泼愣是打出了一场感动自己的战斗,靠着一条道走到黑的执拗与顽强,打输了!输得痛快! 站在平台俯瞰,山下峡谷呈喇叭型,开口向外。中段旱地平均宽度百米,最宽处约150米可展开队形实施攻击。 “哈格砸”---杀声震天,百十人的第一波冲锋开始了,其中夹杂有三四十头戴牛角头盔身披厚重革甲的土兵。 今天算跟容美杠上了。曾经的偶像也来了!徐承吐吐舌头:“戴牛角盔的是容美蛮兵,以一当十,施州第一能征惯战。” “呯”,81杠射出的子弹把两个牛魔王齐齐放倒,“你看看,施州卫第一能征惯战的强兵怕不怕子弹。” 徐承无暇奉承司令员,他放空一枪,上弹时却扳不动枪栓,典型性老问题,枪栓卡住了,急得大叫来人帮忙! 火力网的形成主要靠5支81杠的单发射击,磨蹭上半天功夫才有战士打响的16式凑数进来。容美蛮兵不会或者不屑于卧倒、匍匐前进、利用河滩上大石做掩体、交替掩护等战术动作,只愿意挺直身板举着盾牌强攻。可问题是盾牌+皮甲双重防护亦挡不住射来的滚烫子弹,正面冲锋受阻,倒下几十人后退了回去。泰森专挑容美蛮兵练枪法,敌人本以为退出300步梁山火器便打不着,待又损失了十来个甲兵后联军不得不撤到峡谷拐弯处才有效避开梁山火力狙击。 正面强攻受阻,轮到远程曲射武器发力。白烟骤起,铁制实心弹丸砸起几块碎石,滚跳了几十米后势衰力竭,看下来有效射程在200米左右。对武器设计人员而言评估武器效值属条件反射,钳工认为这玩意儿要以炮群形式对付敌方密集方阵具相当杀伤力,对付躲在战壕里的地板流就勉为其难了。弹道仰角很大,应是迫击炮一类的曲射小炮。 行家! 此番亮相的是迫击炮祖宗虎蹲炮。峡谷拐弯之处距离梁山一号阵地有半里地远,虎蹲炮只能壮壮声势形成不了有效杀伤和压制。等半天不见有第二炮奏响,应是楚天岭上一顿乱枪把真正的炮兵给解决了,刚才那一炮该是小工硬充老师傅玩出的最后绝响。最大的威胁不再,穿越众心情放松。对面终于又发炮了,泰森客串合唱团指挥,组织众人替敌炮手鼓劲打气,放开嗓门齐声惨叫。炮兵怎么也算技术兵种,素质应远高于步卒,听到对面贼寇惨叫过后定伴随有令人恼怒的嬉笑吵闹,自尊心啊!决定不再试手,丢不起那人。 战场出现静默。梁山不敢出击,对方也不来攻,只偶有小股火铳兵抵近躲在大石后依托巨石掩体射击,射出的铁砂打在泰森按防105毫米重炮标准的阵地工事前不具任何威胁。可也容不得你肆意隔靴搔痒,徐承运力右腿一脚踹开枪栓,手指沾上唾沫抹干净子弹和弹仓,顺利将子弹推上膛,举枪静静等候火铳兵再次露头,等了有半支烟功夫,枪口伸出来了,接着是火铳手的小半张脸。这边徐承早已将150米外目标瞄准妥当,速扣扳机,子弹准确打…在了大石头上。 枪不好使,枪手更不中用。 l00002号枪好使,枪手也好使。泰森出手摁下曹少的枪,“李建军,你上!” 端枪、抵肩、瞄准、击发,四步骤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全过程只在瞬间,一声枪响,火铳兵一头栽倒仰面挺尸。 “吁--”钳工大大松了口气,倍受诟病的16式步枪射击精度还算过得去。 牛逼!徐承倒抽一口凉气对李建军五体投地,从此你是兄来我是弟。“不瞄也准,请问兄台是如何做到的?” 嘴上喊声哥就想偷师学艺,美梦做到战场上来了,偏不告诉你。“没事,天赋异禀而已。” “要放箭了。”泰森在瞄准镜里早早观察到了最新敌情。 请问,峡谷里有什么?有穿堂风啊!把最慵懒的空气放峡谷里也能走一个前进四。老天站在梁山一边,他们占了上风口,处下风口顶风射出的箭隔着阵地老远便势竭坠地。一组10人的弓箭手冒死冲来,想冲到那块巨石后面抵近射击。 你聪明,我也伶俐着呢,依托巨石掩体玩对狙,姥姥! 潇洒大喊:“打,快打,这伙人我熟,沐抚的射箭天团,一水儿的省市专业队水平,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那块大石头。” 土兵装备的火铳属较简陋的火门枪,打不准也打不远,属于卖孩子买猴—就是玩。至于沐抚顶尖弓箭手真实水平可比潇洒嘴里的省市专业队水平要高,起码能代表国家出战08之后的下届伦敦奥运会,70米距离上箭箭穿钱眼的水平在百米距离上把箭射进比钱眼大几十倍的半永固阵地射击孔里还不是小菜一碟。 “得嘞,瞧好吧您嘞!”了解自己恐怕是世间最难的事,曹少也在纳闷自己对血腥什么时候如此喜闻乐见了!看到自己射出的子弹把人打出一团血雾比看小电影还爽!他越打越顺手越打越有快感,干脆跳出阵地跪式射击,一枪轻松打倒冲在最前面的1个弓箭手,剩下的7发子弹都用在追逐一个身手敏捷之人,他跳进掩体里装弹,口中不停称赞躲过他7发连射的弓箭手脑子开窍会猫腰走蛇形线。不过这位能在新型战争环境下迅速成熟的沐抚天才最终还是在3枝81杠的集中攒射下命丧黄泉。 火力网还是不够密,有三条漏网之鱼。逆风射,不是问题。风向不定,也不是问题。弓弦松了,备用弓弦也软趴趴的,才是大问题。上了战场谁都没有随身携带拆绑紧弦的工具,三个弓箭手不约而同喊上一嘴:“有内鬼!” ‘嘭’,阵地覆顶剧烈震动,泰森冒险钻出掩体仰面探头张望,吃了一嘴的碎土石渣。 格记吃药了!弓箭手佯攻吸引注意,掩护正主在崖上扔石头! 敌人用了什么方法爬上360米高斧劈剑削般陡直的山崖,武当绝学梯云纵么!泰森曾想到过敌人可能占领峡谷段崖顶,实地勘察后直接否定掉了。接近90度绝壁上不生草木,阴面山体表面长满滑腻腻的苔藓根本没有可借力的地方,风可以上,雨可以上,猴子不能上。此天然屏障如高耸的青藏高原挡住印度洋湿暖季风一般阻止了敌军可能采取的侧翼攻击。 一般而言,天然屏障比人工长城可靠。然,土家儿女多奇才,插翅高飞未可知。再次证明不可逾越的天堑只存在于理论中。这些人在崖顶上凿石头,把凿下的石头往阵地上砸,大石以巨大动能砸在阵地覆顶上,把原木砸断坍塌在了阵地里。不幸中的万幸吧,高空坠石射界有限命中率不高,让守军得以放弃一号表面阵地安全转入二号防御阵地。没有三号阵地了,所谓的二号阵地就是平台口的连体石碉堡,最后的一道防线。 说到底,战争仍是对阵双方综合实力的比拼,如战略思想、战术运用、临场发挥、武器装备、兵员素质、军心士气等等。第一阶段的虽败犹荣归功于哀兵必胜,那是野性的回归、小宇宙在爆发。当下形势稍危急气场就散,穿越众非职业军人的本质暴露无遗,第二阶段峡谷阻击战仍以失败告终,突遭空中打击对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 航空动能弹限于发射装置的原始,射击死角范围较大,贴着崖壁走便不会中彩。但有例外,徐承被砸下来蹦起裂开的碎石伤到了腰,小子流年不利,居然能被跳弹打中。阚老大和巴娃拖着徐承没命往平台跑,曹少自告奋勇躲在崖壁凸出的山石下实施断后,用精准射击有效压制住了追兵。 他的表现令人诧异,这个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他性格软弱、为人猥琐,真打起仗来又能很快克服恐惧表现出对战场的快速适应,表现出强烈的嗜血和残暴---此人,严重人格分裂。 第90章 守口如瓶 一提及战斗第一时间想到的必定是残酷的战斗、紧张的战斗,都成思维定势下的固定词汇了。可平台口的战斗偏偏在诠释战斗也有松懈的、无聊的,当与2024巴黎奥运会一般充满了松弛感和无厘头。如此这般,满碉堡的人一字不漏听清了阚老二关于娘子军、儿童团的战斗汇报。 恐高症十级!没听过也没见过慧芸有恐高啊!恐高还分级吗? “呆头鹅,哪儿来的什么恐高症,胆小被吓傻了呗。”泰森嗓门极大,完全奔着广而告之去的。 钳工恼羞成怒,严厉斥责泰森以及那些对待战争如同儿戏之人:“看看,看看。谁还说肯定不会败,幸亏谷子反应及时处理得当,不然背后杀出个程咬金来到时怎么办?必败无疑。”--“先人个板板!你们给老子端正态度、严肃对待!格老子,打仗也可以轻松诙谐吗!!!跟玩游戏似的吗!!!” 领导的批评乃时代之强音,犹如杨枝甘露沁人心脾犹如北斗七星指引方向,经历了一号阵地突遭空袭以及平台后方嫌遭偷袭的两次特大号教训,大伙只敢内心松弛对外表现还得是一脸严肃认真负责的。被不点名批评的阚老大有句话是真不敢对钳工说:以地形之胜兵器之利,这仗就是跟玩似的。 又有钢制的梁山弩箭飞来,阚老大在准星里中搜索零星几个弓弩手把他们一一送上西天。他有兵器之利,他手中的16式应钳工造特极品,一扣一个响从未撂过挑子。土军不断有人试图捡回暴露在火力下的手弩,在阚老大枪口下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死伤一双,最后不得不放弃。你打得着我,我打不着你,只能干瞪眼,打的什么窝囊仗。 阚老大把脸颊试了几下,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紧紧贴住枪身,瞄准一个端着铜管不知死活冲上来的土兵。 “这哥们够猛!别打死他。”钳工其实最具菩萨心肠。 “我打他大腿。” “小心别穿了他的大腿动脉。” 这个要求有些难度,存心要考验阚老大打移动靶的能力。“呯呯呯”,抢在他击发前连开三枪的是曹少。三中一,猛士腿部中弹应声倒地。他撑起半个身体,发泄怒气般催动手中铜管,将一束火舌向着碉堡方向喷出。 火焰喷射器!有效射程10米。然而突来逆风将尾焰吹在这位高技术兵种的士兵身上,全身燃成一团烈火,火团在地上打滚,未及滚到云龙河里已烧成蜷曲起来的人形焦炭。 泰森放下望远镜报告战果,“打死打伤201人,那些受伤的活不长,共击毙201人,全部为土着。嗯,那个,那个啥,土兵。”考虑到身边还有阚老大等战士们,土着一词带有贬义不可信口滥用。 才死了200,死人还不够哦。土兵军心尚在,火候未到得加把火!赵寿吉拿定主意,指点沐抚统军大将道:“小股冲击不得行,你部架起大盾他娘的给老子全军一窝蜂上。” 时辰已过,山枭队和桑植部已然指望不上了。恰值探子来报山枭全体坠亡,上游水路堵塞桑植水军磨蹭不前,沐抚统领知此战已无胜算,只能兵出险招将全军压上。破釜沉舟还是破罐子破摔视战果而定! 他鼓舞士气道:“沐抚自古有死战之士,求死不求生!”便领本部兵马发起开战以来最大规模冲锋。本次集群冲锋颇悲壮,悲壮前先留丹青语录,“可恨梁山鼠辈遁沟钻洞不敢出来面阵厮杀,我沐抚健儿当视死如归,誓死攻取平台!” 擂起鼓来吹响牛角,鼓点号声响彻峡谷。沐抚军发动决死进攻,大队人马当肉盾把弓弩手裹在中间呐喊着要踏凹平台。这是以冷兵器对战占据代差优势的步枪所不得已使用的战术,就是以刀盾手当人墙来抵挡或消耗敌人的弹雨掩护弓弩手靠上去。战术是有效的,战法却是悲壮的。打仗的决心是虚无的,冲锋的脚步却是不停的,因为身后有看出些端倪而虎视眈眈的容美军,因为身后还有不怀好意的赵寿吉。这俩,土汉一体的残暴督战队。 弓弦受潮,自家的强弓是没法用了,弓箭手们收集到了弃在峡谷的六副梁山手弩。能在沐抚军中当上弓箭手的都老兵油子技术能手,能熟练使用标尺准确换算标尺上公制距离单位。200米外集中攒射,箭镞直向射孔飞来,一支箭甚至射入碉堡射孔击中潇洒防弹衣前胸。他颤悠悠缩手进袖筒隔着衣服料子捡起羽箭丢出碉堡,绝不敢赌敌军箭头不曾涂有唐门配方的见血封喉毒药。 这是次很有成效的火力压制,沐抚军以较小的伤亡较快的冲击速度顺利推进,冲在队伍最前的几十人前锋再突前百米就能进入鲤鱼背与平台交汇处的林子里躲避枪弹,比起在无依无靠无遮无挡的鲤鱼背,那里就是天堂。 沐抚军前锋线拆下穿越众遗留在一号阵地上的覆顶原木作为大盾,带着树皮的木头既有韧性又有硬度能完美抵御子弹,比凯芙拉好用。就是重了点,不过,胜利在望仿佛是精神鸦片刺激着前锋土兵平添神力奋勇前进。泰森打了几个点射,无法阻止敌人锋线冲击,只得向暴露在枪口下的中后线扫射,同时命令二线人员立即执行‘山崩’计划。 计划是需要人去执行的。梁山众处于高分贝噪音冲击之下,沐抚攻击潮辐射着恐怖杀气,如果他们顺山势由高向低冲杀,浩大声势会像银河落九天的德天大瀑布。执手弩长矛冷兵器于碉堡后列方阵的由工农联防队、妇联志愿军组成的男女混编军团中不知哪个败类喊了声“风紧”,那一声犹如环法自行车赛的发令枪响,众选手向着反方向发力猛蹬。被大流裹挟中有受教导多日良心未泯者总算记得要犹豫,犹豫是竞技体育大忌,将导致动作变形产生失误,这几个脚下动作慢了连累跑得快的被绊倒摔跤,队伍摔成一团。场面看上去仿佛腊月二十九那天的澡堂泡池子,下饺子般的人头人身人大腿。钳工也慌了,心里的鬼胎破茧而出,催动他大腿发力。他心慌慌意乱乱扭腰肌想跑,看见碉堡里其他人神色泰然,不禁埋怨自己反应太过机敏腰腹力量过于强大。 可靠不可靠,试了才知道。试了才知道军民有别,见识了那群混蛋们的屁滚尿流才知道战士一词的含金量。泰森后续命令闪电而至,令潘嘉园、阚老大以最快速度执行山崩计划。 疗效好不好,用了才知道。守口如守瓶,瓶子照例得有瓶塞。筑城为瓶塞,平台不筑城,却有守口如瓶的丰富武器资源--石头。上百块三角六块棱线分明的大石头化势能为动能翻滚着扑向光秃秃的没遮没拦的鲤鱼背上的沐抚兵。可见人的智慧差不太多,两方不约而同想到了砸石头。石头本身不持立场,前后为对战双方都立下奇功杀退对手。沐抚军队形密集,人造山崩毁天灭地,盾牌大阵散了架,不少人被石头砸得跌落山脊,顷刻间死伤近百,全军进攻以失败告终。逃跑不成的二线混编军团有幸目睹滚石阵大破沐抚军者纷纷拍手叫好,腿脚慢的开始了五十步笑百步的表演,讥笑起距离战场远的战友贪生怕死。 梁山这边守有余攻不足,联军这边似乎还在组织发起再次的进攻,战场进入静默。僵持许久后,敌群开始喧哗起来,碉堡里拉枪栓的‘咔嚓’声响成一片,众人纷纷子弹上膛准备迎敌。又等了很久却不见敌袭,等来的是沐抚军全线后撤,一直撤到了谷口。 阚老大微微一笑,坚信沐抚军至此已无心再战,他再度发声道:“敌这会儿士气低落,我可趁势夺回峡谷阵地,转守为攻。” 泰森道:“你的意思要对当前之敌给予一定的压力?” “正是。梁山已确保不败,当可求胜。” 此时山崖上的投石部队无事可干已经撤走,前出到一号阵地已无遭空袭威胁。泰森转头问曹少,“你敢不敢上?” “我靠,有何不敢!” 从上往下打,壕沟里敌军动向一目了然。由于战壕处在火力打击范围内,里面只龟缩有少许敌军人员。可留一部分人实施火力压制火力清除,一部分人冲进堑壕清扫敌军。 曹少对泰森大义凛然道:“16式火力压制,你我两个带头冲阵,问你敢不敢?” “我靠,天下还有我林云不敢干的事!” “那走啊!” “走啊!”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大呼要走,脚板却牢牢钉在地面上丝毫不动。 沐抚统领咬牙切齿退回来整队再战,脱掉铠甲裸身宣誓不成功必成仁,士兵们似乎丧失了成仁的勇气,一个个露出怯战之意,整队整得拖拖拉拉稀里哗啦。 这时候,老赵粉墨登场,对沐抚军士兵发动的政治攻势很起作用。梁山没做过恶,当然,有些小心思坏心眼在所难免,不过肯定没对你沐抚乡亲们做过大恶,江湖名声还是不错滴。他拍着胸膛保证:“是为和谈而非投降,待老爷出马必保诸位身家性命周全。” 沐抚统领知道‘诸位’之中不包括自己,身为领军统领是为首恶享受不到战俘待遇。今日要么战死要么作为败军之将回去受死。横竖是个死再无顾忌,他暴跳起来指着赵寿吉鼻子喝骂:“你待怎地?安敢乱我军心!” “我待怎地?告你说,成功不易,成仁方便。” 沐抚统领光着的胸膛上赫然多出把刀尖,咽气前转身捧住刺客的脸--插刀子的正是赵寿吉。 “你?咦?”这位身先士卒的将军临死前口齿不清,说的是‘你’还是‘咦’,表明他临死不得其解,你一个隔天就到手副千户的大官为何要诛杀友军? 这还需要解释?赵寿吉宅心仁厚不愿沐抚兵为这头蠢猪将军当枪靶子白白送死。你没见你的兵十个有七个心怀鬼胎,十个里有十个完全不想打下去了,就迫于你淫威不敢抗命。早看你小子不顺眼,敢顶撞我赵千户。 他们不当恶人,我当。他们不敢出头,我敢。 这话很得人心。问题出在慕容土官战前口口声声征讨梁山为泄愤,他自我感觉过分好,把慕容家族利益私自扩大为沐抚全体土家人利益,并且把对梁山仇恨画了个圈,圈子里有个圆嘟嘟长相丑陋但可饱腹的植物块茎,他居然下令禁止沐抚百姓交换购买梁山出产的土豆,这个事十足表明慕容老头心胸狭窄--你跟洋山芋生的哪门子气!这种恨屋及乌一刀切的愚蠢政策极其伤人,乡亲们怀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有不怒但敢言者,就那位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的山羊胡子曾直言劝谏为君主者民心可收不可违,梁山土豆价廉物美营养丰富可当饭来又当菜深受百姓爱戴,你把人家的饭给泼了饭碗给砸了,砸人饭碗杀人父母!可惜慕容老儿这封建领主当得放心做得开心,施州卫从前元到大明四百年来几时有过羁縻司治下百姓揭竿造反的,自古只有亡于外患者从未死于内爆。忠言逆耳,总是很难听进去。 总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是短浅的,进攻连连受挫后即便老慕容的铁杆粉丝也觉缺乏利益驱动。赏钱确实不少,可得有命去领。打败了也好,土豆敞开了吃。啧啧,听说梁山李大姐新近开发的醋溜土豆丝着实下饭哩! 第91章 天地广阔任我行 战斗从太阳初升延续到太阳落山,打了整整一个白天。夜色降临,交战双方约定晚间休战。施州土家人心古朴,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穿越众入乡随俗,既口头答应了不战便绝不会发动夜袭。当晚,平台这头暗黑一片,联军营帐却是篝火通明、人声鼎沸,到了老赵的表演时间,该他露一嗓子了。 容美军统领早看出来了,自封副千户的赵寿吉不是来助战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拉偏架,自是恨不能一刀劈了这狗官。还有,你把你司马昭之心掰开了揉碎了摆大路上展示生怕路人不能皆知可就有些过分了,你来听听此人口中的虎狼之词:我桅杆屯百户防守官赵寿吉,不日即走马上任大田所副千户,今日千户战死,千户的宝座说不得也是我的,施州卫所衙门从此改姓赵了…---千古未有之不知廉耻之徒! 这第一步叫登台亮相自报家门。第二步,唱念做打引君入戏。“你,对,说的就你小子。怎么着,不服气想上鲤鱼背去会会枪子儿?” “自当枕戈待旦,明日一早不死不休。”被赵大老爷称作‘小子’者已三十好几膝下儿女成群,正是那从头到尾不鸟赵千户的容美统领。 “你区区步卒连辽东鞑子的弓马都挡不住,居然妄言挡梁山快枪的铁弹头?真真笑煞我也!劝你回家好生操练以步克骑赢了建州鞑子再言战梁山。” 按照剧本安排,便有桅杆屯亲兵参加过辽东大战的安福发出小白似的询问:“军门,建州野人当真生猛?” “当真生猛。后脑悬一根金钱鼠尾,以骑代步下马步战,铁枪重箭悍不畏死。”说到了辽东,赵寿吉那是素材库满满,手舞足蹈声情并茂,舞台功夫一流。他应是将现场与观众的互动引入舞台剧的第一人,将实物道具引入舞台表演的原创者。老赵跨上自己的青骢马,“老爷我重160斤,战马900斤,千余骑连人带马千斤之重一堵墙似的直对你劈风而来,你当如何应对?” 这个说吓尿了。施州卫十分缺马,打实了说这辈子就没见过马群呼啸而过。平日里一头驴向你撞来都得躲避三舍何况一堵墙似的骑兵来袭,肯定得尿。 那个说不怕。站直了腰杆就当观赏传说中的天马浴河。等骑兵将至,长枪阵顶马头,刀斧手砍马腿。 老赵翻身下马,“好!敢与不敢、成与不成,明日你须先留住性命,待他日随本军再赴辽东,看看你这长枪阵刀斧手究竟管不管用!” 沐抚军人心涣散,联军主力被战场罚下,替补们更无心恋战。容美孤军独木难支,再呆在这里看赵寿吉演的这出明显带节奏的大戏已毫无意义,当即率容美军连夜退出战场。少了沐抚和容美俩杠头军官,老赵的政治正确和意识形态输出样板戏大受好评。 第二天天刚亮,赵千户令安福从死尸身上剥下一件白布里衣高举头顶去平台走上一遭。 “回来!” “大人还有何吩咐?” 大人!嗯嗯,你小子乖巧,改嘴迅速反应敏捷,日后大有前途! 里衣沾着滩血迹如妇人月经布,非为白旗。依照与子进兄弟商量妥的,这边桅杆屯的人打出白旗过去确认,那边方可停火。 那人是巴东的一个旗总,腰刀如妇人绣花针般纤细,披挂外白绸战袍如清江险滩处翻腾的江水之雪白。 “你,把战袍解下给我。” 巴东旗总不情愿,解下来叮嘱道:“好生仔细着,盛泽生丝,苏州货!” 赵寿吉抚摸几下,果然好丝绸,流水之柔滑满月之光洁。手臂画个圆把昂贵的苏州产名品团起来扔向安福。 “得令!” 一句‘得令’如念戏文,高调起腔,表明安福很乐意充当和平使者,他迈开螃蟹步双手高高挥舞着白绸蹦蹦跳跳而去,那气势那做派不是在举白旗倒仿佛在扭秧歌庆祝胜利。 “梁山的好汉快快出来受降撒!” 去你娘的投降,念你手无寸铁便不来一枪崩了你。 潇洒眼看耳听一番,这人是桅杆屯老兵安福,劝降这种危险差事怎么可能轮到他。再仔细听,好么,人家明明说的是受降好吧。 泰森第一个钻出战壕,拍掉身上头发上的土渣石屑,横枪站立。边上坐着威风凛凛的阿力,吐出的舌头正好卷住了云霞中的红日,好一个天狗吞日!一人一狗在朝霞旭日的映衬下色彩与立体感极强,画面主题:v5梁山。取景角度刁钻,画面层次丰富立体,立意精彩提气。一张剪影照,所谓天地广阔英雄横行。再来一张逆光照,好汉的轮廓顶天立地。可惜啊可惜,数码相机的电池生锈了无法修复,错过了定格这足够吹嘘一辈子的精彩画面。 两厢休战。 正应了那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这场比武神经兮兮了半年之久,真打起来一朝分胜负。特么终于解脱了! 早就心里有数此战赢定了,亲证和平降临之时泰森仍紧握双拳庆祝梁山熬过了这次生死考验。一天两夜没睡过觉,神经始终高度紧张中。此刻危险退却忽觉全身虚脱,他闭目往地上一躺,呼吸着今天自由和平香甜的空气,回想昨天的枪弹横飞血肉模糊。 当兵和打仗完全两码事!当兵是职业,打仗是伟业。实在想不通先辈们是如何能够持续作战几天几夜不带停,神经得有多粗!换自己无论如何做不到。想着想着抵挡不住倦意,片刻便入了梦乡。 见泰森的手指头还搭在扳机上,赵寿吉避开枪口去拍梦中人,“五弟,你要奴才不要,你若要,只要你开金口我就给你送上千八百的…” 老赵的嗓门如炸雷,泰森一骨碌爬起来。 “你意思降兵可以永久归我们使唤?” “山上不是缺人手么?怎么,不想要?” “要,要,当然要了。” 梁山军要扩军,农垦区要扩大种植面积,矿区要深挖,哪哪儿都缺人。可老慕容他们几个土官来要人怎么办? 兹事体大自己可拿不定主意,指向平台,“他们都在平台上呢,你找他们说去。” 缺了一个泰森在峡谷补觉,潇洒领头,四个人团团向老赵作揖行大礼,感念他设局下套安排得好,感谢他在敌营兴风作浪暗通款曲,赞美他是17世纪最美卧底。总之,没有你老赵梁山此次定然不保! 老赵欣然将千恩万谢不客气收下,将来意一说。施州卫千百年的规矩,各司之间互相征伐,俘虏和降兵(普通列兵,无官职者)按照传统可收为奴隶。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挑走800名不带伤的青壮。其余人等弃之不要,解除武装后予以遣返。 队伍开始骚动起来,败军中爬出来3个唐崖伤号,用尽力气先行礼,声称久闻梁山英名愿弃暗投明。马屁拍得一等一,追问下去才知真实原因:梁山果然有英名,土豆玉米管饱;其次是唐崖治军不讲人道,败军回去会被关三个月地牢自我反省。最最主要的,他们受了枪伤,而唐崖的医疗水平在施州卫出了名的低、医疗态度出了名的恶劣,回去十有八九不给积极治疗,即便万幸活下来后肯定干不动重活,这里没被打死回去也得饿死。 穿越众不想给自己找事做,原本想打发伤员回各自老家就医,可经那两个唐崖伤兵挑事,其余各方土司兵伤员们纷纷表达了同样的担心。其中有能说会道的掰扯说枪伤不同刀伤,回去治不了,回去就是个死。如此纷纷的叫苦不迭激活胶皮的人道主义精神,拍板把伤员收拢救治。 2000联军,战死(连同受重伤无法医治者)356人,打道回府者444人,愿投奔梁山的1200整。 巴东经济发达、人民生活水平高,有个一官半职的生活水平更高,应容美之请被迫过来打酱油的巴东旗总放归前有件事要办,力请赵百户,不不,千户大人要回他的战袍。 赵寿吉找到泰森要回白旗,泰森向战袍主人致歉,他的袍子撕碎了包扎伤口用掉了。旗总懊恼跺脚,竖起一根手指头道:“造孽造孽,我这战袍光料子就值2两3钱银子。” 大伙儿忙着收拢战俘,潇洒也不闲着,指挥妇女儿童们把战场上遗留的弹壳都捡回来。长长的俘虏队伍从他身旁经过,欣慰而大笑:“好啊,一仗打出50年和平。两麻袋子弹值了!”扛着弹壳经过那具烧成焦炭的尸体旁,问老赵:“沐抚哪里得来的猛火油?” 老赵不愧一方地头蛇,这等鸡毛蒜皮事他也门清。沐抚大院西院有个酒池(所谓酒池就是预防火灾用的蓄水池),酒池东北角掘地二尺有火油冒出,取之不尽。于是笑纹从潇洒心里往上窜一直泛滥到嘴角,遍寻不着的石油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流通使用。 赵寿吉的作战原则:打平战败,人员和武器尽量不损失;打了胜仗,赏银和斩获都不能少;故所以那门虎蹲炮和遗弃在楚天岭的大铁炮属政府资产要带回去,土兵的兵器你梁山也看不上,统统归大田所;巴东之外,几个过来打酱油的土司军官得带去大田所当人质,想要人回去那就拿钱来赎。 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明知道他是九头怪大骗子却被他人格魅力所压制,你无法拒绝他,赵寿吉就是这种神人的杰出代表。这种人还善于察言观色,见潇洒眉飞色舞的样便判定此求必应。如此,赵寿吉走这一遭,政治前途不谈,光无偿接收的兵器和人质赎金就能让桅杆屯的老伙计们一夜暴富。至于桅杆屯破落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马上,就该带着儿郎们进城享福哉! 之前全神贯注打仗还真没听说谷子立下大功保平台不失,这会儿曹少才知道谷子镇守后方力挽狂澜之壮举,便拉着大伙儿兴致勃勃赶去山下检验战果,名为检验战果实为邀功! “看看,你们看看,要没有我家谷子,平台老早就被攻下了!” 钳工小时候看迪士尼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经常会有唐老鸭被踩踏成薄纸被风吹起来的情节,当亲眼见到几十具肉饼时才知道动画片里的艺术夸张是有生活原型的。他踢了踢鹰爪钩惊叹道:“你魂!人才啊,借助简单工具就能负角度攀岩,高手果然在民间嗦!” “没让你赞美他们,请你用最华丽的辞藻连篇累牍地赞美我家谷子哈!” 钳工脑袋里没几个华丽辞藻更实现不了连篇累牍,就勉为其难了,尽管他十分愿意为谷子树碑立传。 “我肯定了敌人的强大就是在反衬谷子的勇猛。” “嗯!?光勇猛吗?”曹少对此解释不满意。 “大功。不,特功!首功!” 谷子并不知道自己立下了特功首功,只为自己击退奇兵护卫平台不失而高兴。曹少内心十分肯定,即便谷子知道自己立有滔天大功也就仅此而已,仅此笑吟吟迈着胜利的小碎步款款而来而已。 带着胜利的喜悦,谷子喊一声:“大哥,我们打赢了。” 自己老婆几缕头发沾着汗贴在额头上,这是曹少最喜欢看的属于少女的性感,不不,那叫英姿飒爽的美丽! “大哥,胜负还未定吗?”见曹少木讷不语,谷子略有不安地问。 “赢了。大哥我是见谷子这般美貌便想起几句越剧唱词要夸你呢。” 谷子有些害羞欲行躲避,被曹少一把拉住。 “头戴珠冠压鬓齐,身穿八宝锦绣衣。百褶罗裙腰中系,轻提罗裙往前移。” 谷子伸手掩口鼻而笑,“大哥夸的是大户人家的富家小姐哩。” 是吗?哦,没错,《打金枝》里唐朝公主的唱段,可不是大大的富家小姐么。 第92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明版《智取华山》、沐抚的攀岩高手,这些稀有人才都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因为还有些许准同行活着。心情舒畅的曹少挟淫威用手指节将那些爬到山崖往自己头上砸石头的、老慕容许诺胜仗之后编入山枭队享受高收入高福利的30名人猿泰山挨个敲过脑袋,“你等有通天本事,万丈悬崖也敢爬,倒打了曹爷我个劈头盖脸措手不及。”--“我且问,你等的本事比之平台下那几堆肉泥逊色多少?” 一帮人见曹少笑容可掬说话和蔼友善,料想性命无忧,有胆子大的站出来答应道:“回曹头领,我等数十人人原在沐抚专职采集进贡汉家皇帝的珍稀药材,云母、林芝均长于绝壁,故天长日久练得攀爬本领。我等本就是山枭的备选之人。” “呦,你小子认得我。林芝没什么大的药性,千百年误传而已。我且问你,可愿意为我梁山效力。” “既降了梁山,任凭曹头领发落。” “好好好。”---梁山军山地营有着落了---“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今天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来的?” “本家姓梁,排行老七,梁七的便是。” 梁七为长臂猿进化而成,臂展1.86米,长过身高10公分,相貌奇特当为奇人。准山枭不穿鞋,得见梁七的脚趾头也异于常人,大脚趾出奇地长好方便勾爬。 好你个梁七!你这张脸老子记不清楚,你的名头老子这些年可是念念不忘。 稍等片刻,容曹爷动动脑筋怎么收拾你。 正想着日后如何报复,却听梁七口出怨言,说他们这几个人猿泰山昨日往下边扔石头时真真切切手下留情了的,挑小块的扔往偏了扔,而你梁山在鲤鱼背滚石阻敌丝毫不曾留手,大石只管哗啦啦砸下去伤了好多无辜乡亲。 这不是没法子么,知道会伤及无辜知道会连累到乡亲,没办法啊!不过说咱没有手下留情那就大大冤枉咱了!本来守口如瓶有三套方案,一个用石头砸,一个是扔炸药包,一个是石头混着炸药包一块儿砸。正是考虑到恐伤及更多无辜才决定使用滚石。对沐抚乡亲们,梁山向来心里有数饱含感情滴! 正和梁七解释着,老赵走了过来。他不是走了吗,再过来必定有事情忘了交代。老赵确有要事,忘了拿回那件白绸子了。待他卷起价值2两3钱起的绸子战袍,喜笑颜开道:“咱第二次护粮战争得胜,哥哥我好不欢喜,将此物留个纪念。”话锋一转,“说正经事。沐抚全军覆没已是待宰羔羊,诸位兄弟打算如何处置慕容老儿?” 曹少道:“他要取我们性命,我们自然要了他的命。” “使不得。听老哥说,慕容端木没想要兄弟们的命。施州卫打打杀杀家常便饭,但历来是夺地留人。在施州地界上混不可坏了施州自古的规矩。” 慕容西兰卖父求荣甘当内应,看在她面子上肯定要宅心仁厚一回的。 曹少只是嘴上痛快,心里对老慕容死活不持立场。又见梁七开口说话,“我等被崖壁挡着看不到战况,但听乡亲们的喊杀声全无战意,我沐抚乡民本不愿与梁山为敌更不欲大开杀戒。” “昨日尔等杀得那个凶,还叫全无战意么!” “那是你曹头领之前不曾见过沐抚与敌厮杀,个个血红眼珠子死战不退的。” 老赵走近梁七身边,踢踢他的光脚捏捏他的肩膀,开口给人算命道:“你这厮会些旁门左道亦能说会道,将来在此定能出人头地。” 次日,穿越众带全体战俘赶赴楚天岭打扫战场,此行目的用残酷的杀戮现场对战俘进行二次教育。到了一看才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说诚不欺也! 隔着几十里上百里地的宣恩、建始的土民闻风而来,满山遍野的土家百姓宛如过节般喜气洋洋打着秋风捡着洋落,尸体上的缠头布、麻履草鞋,破衣烂衫等值钱不值钱的统统都被人民群众盘剥一空。一些个老娘们连尸体的包裆布都不肯放过,这些财迷心窍的男女太过分,定要让死者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梁七突然跑出队伍,捡起地上的粗树枝向两个正在剥一具尸体上包裆布的中年大妈们杀将过去,把老娘们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原来梁七认出来惨被盘剥的尸体乃是他的亲哥哥梁五,见梁五的血早流干僵死多时,梁七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曹少裤子口袋里塞满了弹壳,走路时身上‘嘁嚓’作响,鸣锣般为梁七的哭丧做伴奏。来到泰森旁边说道,“别忙乎了。打劫死人的穷鬼们有招供,昨天夜里老赵就派人割过头茬韭菜了,刀枪兵器早让我们的好大哥秋风扫落叶尽入其囊中也。” “哼哼,自当如此,不出意外。”泰森给出对自家大哥的评价后乃为地上那些赤条条战死者的尸体打抱不平,勒令那些来捡洋落的百姓们替死者就地掩埋起坟。“管抢不管埋,还便宜你们了!” 汉人,此光荣称号始于汉武大帝。汉武语录: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 来而不往非礼也!对沐抚的大清算本应是个战略问题需要仔细盘桓分析。之前想过反攻沐抚,也只是一想而过,不曾就此事细细讨论。除却沦为赵寿吉铲除异己的帮凶狗腿子不提,潇洒另有顾虑:灭沐抚将引起其他土司强力反弹,容美、桑植两司首当其冲,更有甚者或将面临施州全境土司势力的联合围攻。 今携胜利之势,反攻沐抚在最短的时间内全票通过。落水狗不打白不打,顺便兑现之前的信口开河:扶慕容西兰上位。诸位土官都看清楚了,这是女儿造老子的反,人家内部家事,轮不着你等说三道四。 岛之南、海之南、藏之南,皆力量有限无奈遗留。当下兵强马壮,打就把人彻底打翻打服帖,不做那半吊子的事!‘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主席的话那必须听啊。 战术层面上,打沐抚该怎么打?由教程之《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作为行动指南,这样的打法,围观的没一个敢帮腔。下手要稳准狠,速战速决,在各土司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结束战斗。 攻打沐抚司城属攻坚战,需要爆破性武器。钳工花一天时间做出来20枚简易铁壳手榴弹,简易到须用明火点燃填充黑火药的捻纸导火索。第三天中午饱餐一顿之后,梁山军领着俘虏开向沐抚,之所以不嫌麻烦押送沐抚籍俘虏过去反攻倒算一为震慑他们二为叫他们充当凶手纳投名状。 梁山军吸收了八百降兵后队伍空前庞大,让梁山军总司令第一次有了俾睨天下的勇气和膨胀人生!收拾个落水狗还需泰森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么? “成!你别去,你们都不用去,都在家踏实补觉。我一个人辛苦一趟。” 曹少有十二万分的热情反攻倒算,叫失败者匍匐在胜利者的脚下瑟瑟发抖,哈哈哈!这滋味爽翻天呐! 有潘嘉园和阚纯士俩哼哈二将左右伺候着就没啥好担心的。头不胀脚不疼腰不酸,曹少迈开大步率军出征,尽管他的部队九成九的士兵手里握着石头和木棍。没办法啊,兵器都叫赵寿吉给搜刮走了。 首次领兵进攻作战,曹少心情大好,把手榴弹当话筒来采访徐承,“徐承君,请问此刻你作何心情,并请为午后攻克沐抚之战做个前瞻。” 徐承先把手榴弹夺为己用,连这一个,他环腰团团插了5枚斗大的简配版手榴弹,足见其复仇之心切。 “作何心情?我回来了!战况预测么,摧枯拉朽。”他又拔下手榴弹话筒递到某位沐抚战俘嘴边,“兄弟,劳你为此战作个言论。” 这个有些为难人,这边新投明主那边旧地故土,尺寸不好拿捏。曹少也想把握沐抚战俘心理状况,等其回应。 那人踌躇酝酿,心想打是打不过的,峡谷一役惨败前所未有,己方战死三百余对手连根毛都没伤着(他并不晓得徐承闪了腰)。如今归降梁山自然盼着新主赢下此仗,但须得打得艰难些,不然作为沐抚兵脸上无光。沐抚我根之所在,若向梁山献媚须提防反咬我无情无义,攀了新欢不念旧情。 那人酝酿着把话说得天衣无缝:“盼我梁山军旗开得胜,盼沐抚休做抵抗少些杀伤,日后皆是兄弟姊妹。” “嗯,不错不错。你小子是个人精,叫啥名字啊?” “回曹爷,我叫岳渊。” “嗯,不错不错。能力很强,名儿也起得好。不是毕兹卡吧?” “我是汉人。” 我就说是汉人吧,土家毕兹卡的嘴没那么花的。啊呀--,我曹少咋变得这么的料事如神哩! 沐抚司城近在眼前,半山腰里依山而建。城墙低矮高不过5米,墙头上空无一人。城门洞开,城外一片片粮田,城内一垄垄蔬菜地。 你看你看,城里头到处蔬菜地和埋在菜地头的大粪缸,哪有堂堂宣抚司司城该有的样子么!好歹填掉一块弄个广场舞老年活动区啥的。城乡差别知道不!?城市和乡村是要有区别的啦。 曹少心有所想,脚步放慢。 这边潘嘉园把徐承叫来,“不告而入是为贼也。给老子整点动静出来,让慕容老头知道曹参谋长亲率大军至此。” 曹少不说话,45度角斜眼望天,心里却把老潘祖宗三代表扬了个遍。 到熟门熟路的地方,徐承干劲冲天,走进城里,往一间塌了房顶的无人居住的破屋子扔手榴弹。用手榴弹的爆破来敲他慕容家的大门,其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仓促制成的土造手榴弹样子难看使用繁琐,但钱都花在看不见的地方了,铁皮肚子里的炸药绝不含糊,轰隆一声响,炸得木屑土坯随气浪翻滚着飞在空中,烟尘过后屋子荡然无存。 曹少看着好玩,问徐承要了枚取打火机点燃导火索,孰料一次性打火机气门调在了最大处,火头太大。看过《死神来了》的看官都相信,老天爷想要找你麻烦会让一串的精妙巧合扎堆涌来,你避不开的。这枚手榴弹先于经验与设计要求提前爆炸的原因在于点燃引信时火头太大,曹少竖着点火引燃面积大;导火索比其他同仁稍短;导火索里火药放置过多且兴奋燃烧,以上全部因素共同作用下对使用者及杀伤范围3米半径内生命造成致命威胁。 曹少慌忙把不合格品投出去投到安全地点,由于惊慌失措导致身体僵硬动作变形,安全点选择在他身后脚跟处。 手滑,没拿住。 第93章 反攻倒算 主角团成员不死。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按设计要求,导火线燃烧时间为5秒,即点燃导火线到爆炸的时间有5秒钟,曹少浪费了2.5秒),留给阚纯士立功的时间仅剩2.5秒,而此时他距离曹少2个身位。这个时候立功心切的阚老大有两个选择:1、以身扑弹当英模烈士,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拍马屁以造福亲友后代;2、踢或甩走手榴弹护驾有功; 阚老大现无妻无室无儿无女,俩兄弟似乎也不需要沾他的光,坚决选第二选项。之后考虑实施步骤与具体动作,跑过去弯腰捡起甩走有三个动作耗时太多胜算不大,跳起落地顺势踢走才能成功。 据说发达的现代科学还有两大盲区:宇宙与人类大脑。人类对自身大脑研究基本空白,人的大脑太复杂太尖端太神奇,阚老大算计了那么多才耗时0.001秒,大脑发布指令给肌肉的时间短到忽略不计,如脑中所想,他突发爆发力飞身跃起,落地前右腿往后缩,落地时看准落点急发力猛一脚把手榴弹踹出七米开外的空旷无人区,顺便还把曹领导按到在地。那一脚积聚他平生所学与精神灵动,弹体弧线飞行速度不比子弹慢,还得庆幸飞行高度较低,只在一口积肥缸的沿口爆炸。 成了!阚老大抬头欣赏自己的杰作,浑然不觉粪缸里屎尿混在气浪中激飞进乐呵呵张开的嘴里。爆炸破片砸碎陶缸,爆炸气浪激起缸里积肥,猪肥人粪群魔乱舞,好似天女散花迎接解放者的到来,只不过这花带些恶心恶臭。 队伍慢吞吞行进,懒懒散散向土官大院走去。反攻毫无悬念,大院里几个护院兵丁不痛不痒地将手中兵器虚晃几下,像是在跳马刀舞欢迎大军入户,可见慕容家老底都一次性败光了。杂役、护院张头摸颈着聚在校场当中,慕容老头和家眷坐在校场回廊的美人靠上。只见慕容土官光着上身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身边年轻女子为他捏腿捶背却明显心不在焉,目光在梁山众人群里扫来扫去。 “呵呵,这位大小姐好象去赴女儿会,盛装出席哩。听你说起过,慕容小姐叫什么来着,对了,西兰花。” “咦呀,你怎么来了!” 人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吓曹少一跳。 潇洒耸肩:“担心你呗。”完了大笑,把心神不定扭捏作态的徐承一把推到校场上,“别扭扭捏捏的,去吧。” 校场上仆役们有的低头偷笑,有些胆大的不把自己当俘虏,和徐承打起招呼来:“徐家崽子,此时才来。我家小姐等你好生心焦哩!” 老慕容急匆匆在自己额头上围上白布条跌跌撞撞跑到潇洒跟前,手捧入鞘的筒刀单膝跪地。潇洒不等他背诵降表,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曹少虽不满意潇洒对老慕容这么客气,当着众人面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嘲兮兮对老慕容道:“呦,你还行上周礼了!你沐抚礼不崩乐不坏很不错哩。可就是太小心眼儿了!”手一摊,“降书降表!” 老慕容弓腰答话:“老汉已将沐抚大印交于小女慕容西兰执掌。” 女儿接替父亲执掌沐抚大权。然而对西兰花来说,拥有对治下民众生杀大权的权力诱惑竟比不上和徐郎的男欢女爱以及对梁山的新鲜感,她愿携沐抚一体归顺梁山。 卧槽!还能有这等好事!己所不欲,老天硬给。 这年头居然还能遇上进步女青年! 十分意外,十分欣赏!潇洒称赞慕容西兰能做出如此英明决定,表明其思想觉悟跨越了四个世纪。对她顿生万丈好感,“你好好想想,在梁山上你我都要工作干活,当羁縻土官多好。你可做个秦良玉、奢香夫人这样的好土官。” 慕容西兰以为为官一世(土官世袭)造福一方,她年纪幼小才疏学浅不足以荡涤父亲对治下百姓犯下的罪孽,唯梁山才能带领乡亲走向光明,请辞官职落草为寇的态度坚决。潇洒不再客套,伸出手去接受礼物,“欢迎,欢迎啊。”慕容西兰却不伸手,学汉人妇女款款道个万福。潇洒心头不免称赞她美貌过人且知书达理不卑不亢:“唐突了唐突了。呵呵。” 这个好事呢,只能做不能说。实质里就这么办,形式上沐抚大印仍由你慕容西兰掌管,对外,沐抚司仍是你慕容家的。 如此,不光那800战俘改造得到迅速解决,梁山还新添了一万多男女劳动力。呵呵,大跃进了属于是。我们做好准备了吗?我们有没有管理1.3万人的能力? 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老慕容可从来没请穿越众串过门。今天带着征服者的高高在上,曹少饶有兴致地四处走走逛逛,走到议事厅,里侧有间暗无天日的小厢房,门没锁,掌灯进入,四遭墙壁都是书柜,间隔挂着三尺剑和六钧弓,小窗之下有张硬木大书桌,靠墙摆了张硬木大交椅。可能是老慕容的书房吧,这桌椅就是沐抚董事长用的老板台和老板椅,征服者当然要坐一坐了。随手抽了本叠在桌子上的书翻开几页看,书本图文并茂,是讲土兵布阵行军的军事教科书。再抽了本书,书本不厚薄薄几十页的样子,书名叫做《平山画像》。对山水美术不感兴趣,对人像特别仕女像还是有些兴趣的,期待是本土家美女画像特刊。粗粗翻过,没有图只有字。没有图怎么能叫‘画像’呢!把火挑大了再翻再阅,这一翻阅可就翻出了大事。 平山即梁山,沐抚不承认梁山地名乃沿用旧称。所谓画像并非图像而是对穿越众及潘嘉园等几个梁山骨干人员的描述及评语,是为画像。曹少看到了书中对自己的评述:‘曹少者,亦无表字,生肖属龙年三旬余,身长五尺三寸,性嬉脾弱。排名贼寇男女五人班末,撰袭操刀鬼曹正之后。其,文不及柴、武不及林、技不及项、术不及穆。早年不知农工唯伴犬牧羊,赌术糙劣,略习商贾。不礼、不乐、不射、不御、不书、不数。庸碌无能泯然旁庶,可不为吾所忌耶。’ 看罢,曹少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即便好奇心巨浪滔天也再无勇气去翻看对其他人的画像。把书在灯上点着,一把火烧成灰烬,然后一半脸铁青一半脸红回到众人堆里。 至此,老慕容算是把曹大少给彻底得罪拉上深仇大恨了。极度的恼恨下曹少哪里会去细究《平山画像》作者姓甚名谁,书在你老慕容桌子上那就是你老慕容干的!“此仇不报,老子是你孙子!” 报仇隔十分钟太晚,做人要快意恩仇。把手搭在慕容端木肩膀上,“我说你呀,你是咋想的哩。好端端的司城东一块菜地西一个粪缸,跟乡下一个鸟样。” “回曹爷,沐抚从来重农桑,百步之内见天地所谓田园之城。” “哦哦,原来有这个说法。”从老慕容肩膀上撒手,顺手掠过他脸,暗地里揪下他一撮胡须来。 老慕容疼得倒吸口凉气,明知对方在行暗算却不敢叫唤,只能忍气吞声遂了那小人的初始报复。 这里只有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四周连个放哨的都不设。人们从峡谷至平台一线上上下下有说有笑。探子把头缩进草丛里,沾掉眼角里的眼屎,再观察了半晌,以其丰富的解读经验确认不是假象后方才回去复命。 夏力扬先惊再拍手笑,笑不可一世的容美到底是栽了个大跟头。笑完了又怀疑探子误报,以容美战力应不致全军尽墨,怎么也得和梁山拼个半斤八两。这时,其他方向的探子来报沐抚司城失陷。夏力扬遂喜忧参半,喜的是桑植逃过一劫,忧的是慕容老儿被反攻倒算。他思索着该何去何从,招来那位有头脑有思想的把总听意见。 把总有一说一,智商有余情商不足,他信誓旦旦力谏道:“贼寇举兵沐抚,平台必然空虚。此天赐良机,我愿打头阵!” 是否良机值得评判。再者,你有好主意好本事偏不用,谁让你总在领导面前出风头!把总的政敌都是些老江湖,要打击他修理他,却不急于站出来表现得那么显眼,他们深知自家的夏领导向来遇事不决却有满肚子从政经验,所谓为政者当以唐玄宗为榜样讲究一个兼听则明。夏力扬果然再问了几个老油条的意见,众人既受命表态便纷纷表示不可轻举妄动:主力部队全军覆没,沐抚大院不攻自破,那梁山相当能打。去端其老窝必遭贼疯狂报复。说乘虚而入者自己杀痛快了却要陷桑植于万劫不复! 铁血新秀愤而呕血死谏:“平山实易守难攻。我军若占据平山,纵使贼寇千般手段万般能打要夺回巢穴必定损兵折将。试问,贼寇人数寥寥,损得起几个兵折得起几个将。”咽下口唾沫,向夏力扬拱手道:“大人,我有桑植三胜梁山三败之论。” 夏力扬大感兴趣,起身趋近问道:“讲。” “我军以逸待劳,贼寇奔波往返,此一胜;我军据险临下,贼寇无凭仰攻,此二胜;我军取其人质,贼寇投鼠忌器,此三胜;贼寇丢失老营,流离失所,退据沐抚无险可守,大人可设盟再约多路兵马剿杀。” 此言论中听。“贼寇失了山寨军民,人力捉襟见肘,要夺回平台须从沐抚征粮补给,我可中途截杀辎重粮草。若绑了贼寇军民作人质,贼寇倒也不敢为所欲为。” 反对派语塞,互相传递眼色,终有能言善辩者站出来指着远方的烟和想当然的烟下面熊熊燃烧的火焰道:“大人,沐抚出头约盟惨遭荼毒,我观快意者众多痛心者无几。桑植若挑起二番轮战,依大人所见能盼来救兵援军嘛。今我桑植精锐半数于此,我后方老营亦空虚,若战况胶着,难保没有居心叵测之人乘虚入我后院。” 桑植虽然不富裕,夏力扬家里头还有娇娘数人财宝数缸,真被对头抢了去实在得不偿失。但到嘴的肥肉不去叼也有不舍。夏立扬好比站在两堆鲜草中间的驴子难以选择向哪处下口。 那位伟大正确光荣的把总十分冒失,蛊惑部下拔刀高举过头顶,低吟热血口号鼓励领导下决心一战。此举让大人大为不快,斥道:“小子休要莽撞,一切谋定而动。” 腕上大哥给的手串被树枝勾住,谷子不知,随手一扯竟将串珠线扯断了,珠子四散滚落,他连忙弯腰去捡。罪过罪过!大哥说这串手珠经施州城祥云寺高僧开过光是无价之宝哩!谷子闷头闷脑拾掇宝物,找来找去少了几个珠子,她细细找寻,终于在崖边上找了回来。高兴之余眼睛被远处山下的光耀闪了一下、几下---刀光!她猎户从业多年经验丰富,加之行业内竞争环境恶劣,逼得她对狩猎痕迹学造诣颇深。这里特指猎户所遗痕迹并非猎物痕迹,好比想要发财的只要遵循温州人轨迹便能致富,谷子暗中跟定一老猎户从而学会通过种种迹象判定他所处位置,通常情况下,他所处的位置附近会有猎物出没。 忙着给伤病俘虏疗伤的胶皮恨不得说谷子几句,医者仁心,打打杀杀的事别来找她! “慧芸姐姐,你有枪啊,打得远,你朝闪光处打几枪。” 胶皮无奈,放下活带上枪随谷子来到事发地,端起枪,太重了,扣扳机,没响。哦,没插弹匣。再回去拿来弹匣,用力举枪,“哒哒哒”,子弹划破晴空射向云端。与此同时钢枪落地,胶皮捂着肩膀蹲在地上大呼小叫着。谁叫她开枪姿势这么淑女优雅的,点射后坐力把她右肩胛骨撞淤青了。 付出了惨重代价还算小有斩获,第二第三发子弹射向空中,第一发子弹却忠实地奔向刀光显现的丛林中,穿破树叶打断树枝,力衰势竭躺于夏力扬一丈开外。听到远处锣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夏力扬镇定地抖抖甲衣、端正头盔,捡起那颗擦扁凹陷起了毛边的弹头塞进护腕中,“回军!” 第94章 操办婚礼 庆祝胜利之前还有两件扫尾工作。 做扫尾工作之前先关起门来痛骂老慕容是个大骗子。特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小180个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和寝食不安。你奶奶的,玩人么这不是! 骂痛快了吗?都发泄完了吗?好的,下面开始扫尾的活。 一是战斗总结。小题大做、大惊小怪、有惊无险打了个大胜仗,战后总结有敷衍了事之嫌,仅对屯垦区作战中暴露出来的潘嘉园单打独斗、缺少预备队、战场联络不畅等问题做了批评与自我批评后结束。穿越众一致认为,本次战争取得胜利有两个关键:卧底赵寿吉和叛徒慕容西兰太给力+沐抚军民磨洋工。经曹少力争又给加上一个关键:梁山拥有如妇好一般的女将杨谷菡同志。当然,穿越众也是日后才知道谷子逼着胶皮开的那一枪吓退了全须全尾的桑植水军。说明拥有卓越的战场侦查和感知能力可以最低损耗最小代价取得胜利。如此这般,谷子立下的又一个大功可是被埋没了很长一段时间。 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先名词解释下,实事:客观存在的一切事物。求:研究。是:指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实事求是就是从客观实际出发,研究和探求事物的发展规律,也指按照事物的实际情况正确对待和处理事情。 实事求是讲,本次拟定的作战计划漏洞百出。首次大战给泰森的幼小的指挥艺术埋下了坚实的信念,阚老大说的一点没错,作战计划就是废纸一张。真打起仗来瞬息万变,非得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放权!放开一线指挥员的手脚,否则一定耽误事! 二是收治伤病员。 这些天梁山流行打鸡血。桅杆屯支援的郎中慕容天赐心里猛打鼓,割疮放血有,新血换旧血可以有,换血这法子固然能救人也能害人,病人生死全仰仗天意。再不能任凭他们胡闹!医德仁心促使他站了出来,“在下临床多年医治伤者无数,凡注血者十去七八,侥幸只两三人得以生还。此术未得医界认可,还需谨慎。” 胶皮抽验了几十人血型,包括慕容医生在内竟有11人为o型血,心情大悦之下想起来开玩笑,“坏人血害人,好人血救人。慕容医生你是好人,你的血救人不害人。” 梁山没有血库,因为没有恒温冰箱。输血用的血保持天然新鲜,这里抽出来那里便输进去,十多个流血过多伤重者及时补充到了新鲜血液捡回了一条命。慕容医生至此在较长时间里完全相信血液分好人血型与坏人血型。 被打坏脏器的土兵只能忍痛提前判定死亡,放弃医治。被推进帐篷医院里的均为四肢中弹,手术不难,简单到敲开瓜子壳把里边的仁取出来。胶皮赶鸭子上架客串外科大夫,让她拿手术刀划开同类的皮肉简直要命,操刀行凶前‘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先默念百遍。唯一的临床经验也是逼不得已,因为她得做示范,至少得向彭仲华、慕容天赐两位弟子示范如何操作梁山手术刀、卡钳等并讲解要点重点:“手术刀要稳,嗯---不能像我现在这样的手在发抖。” 两位良医判断一致,认为胶皮的临床示范有误导之嫌,他们看了几遍电脑里的教学片读了几张图文网页便迅速掌握了梁山派刀法。谷子是主刀大夫们最得力助手,她对开膛破肚经验太丰富了。克服了起初对观看男人大腿屁股的羞涩感后,伤员的屁股就是白花花的鱼肚子,划开--挖出弹头--缝合。谷子总算记得最后要缝合伤口,而性情温和的彭大夫每次都不忘提醒她缝合伤口前别忘了给伤口止血。因为杀鱼不需止血程序。 收买人心最佳时机在人心最脆弱的时候,故所以潇洒每日必去‘医院’看望慰问伤病员,并向辛勤工作在手术台上的医护人员致以亲切问候。作秀须常换常新,今晚的内容是替伤员喂流质,此举让胶皮连连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呵呵,徐承和慕容西兰,不,慕容西兰和徐承的婚礼要大办特办,办出喜庆办出梁山特色办出政治影响。这桩婚事的意义不亚于解忧公主联姻乌孙、文成公主下嫁吐蕃,乃是化打戏为床戏的天下第一等好事。柴呵呵一锤子定音:别听女家提出的丰俭随意,梁山第一宗喜宴不能输给山西煤老板。把年轻人喜宴与反围剿胜利庆功酒合起来办--省钱! 钳工说正好试验下自己的最新研制产品手摇警报发声器,这玩意儿响起来才热闹,制造的分贝数比施州卫闹喜庆常用的大号牛角螺高出十倍不止。 他声称该警报器参考小本子大正36年定型的军用警报器各项数据,仿品高效耐用质量可靠比原品更胜一筹。那泰森一定要试试了,摇啊摇上足发条,“呜---”凄厉的警报音响彻云空。 曹少与谷子正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中,听见声音感觉耳熟,好像在电影电视里听过,嗯?好像在打仗片里听过。不好!空袭!他按倒谷子,整个人趴她身上给她当掩体。动作丝滑无比,想也不想就这么做了! 谷子莫名其妙被摁倒地上,自然感受不到那份奋不顾身的浓浓爱意,只体验到了这份浓浓爱意,不禁面红耳赤。 “唧---”酸得牙倒。泰森却不知如何关闭警报器,只得脱了衣裳包住,可薄薄的棉麻纤维挡不住声波发散,进屋里用三床被子捂住方才见效。于是专程找到钳工大骂他不做好事尽干坏事,做出来的东西从来不让人省心。钳工解释结构数据绝对没问题,根本原因在于加工机械较差、材料材质更差,机器内腔磨损导致铁屑脱落才会出现杂音发出尖锐噪音。 泰森催他制造高精密度数控机床,钳工学白人耸肩,说自己不是百科全能,对半导体一窍不通,连电子管和晶体管都分不清楚的。 “你是博士后,聪明,不会可以学嘛!” 钳工叹道:“你懂的。术业有专攻。我有个学生真是半导体专业的天才,可惜,本科毕业去了帝都大学读研,那地方你懂的,硕士毕业后远渡太平洋给大漂亮家做贡献去了。” 平台简陋,也没那么大地方摆酒席,婚宴还得摆在沐抚大院。喜酒从梁山风俗,男女两家合一起只开一顿正席,这个安排让新人摸不着头脑。新郎不乐意了,自己这是娶妻而非入赘,正席怎好放沐抚大院呢。新娘也不开心,已经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慕容家今非昔比成破落寒门了,嫁女连开三日流水席都置办不起。 大领导发话说婚礼要在只摆一顿晚宴的基础上大操大办还要办出特色办出影响,那么事情再难办也要办好。这时候很多人不约而同深刻怀念起管家山羊胡子来,此君若没在楚天岭被干掉,婚礼尽可放手给他操办,大家落得个省心省力。他人没了,老慕容只能亲自披挂上阵和李冰联手成立了个婚礼联合工作小组。组长老慕容先去做女婿徐承工作,说沐抚如今一体归并梁山,沐抚和梁山就是一家,所以说唯一一顿酒席放沐抚大院完全不构成原则性问题,女婿你就是娶妻而非入赘。再去找到女儿摆事实讲道理,说沐抚战败归顺,全部钱粮都进了梁山腰包,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思一切从简。要说小孩到底是不懂事,慕容西兰居然搬出潇洒的‘大办特办’的四字圣旨来。老慕容苦笑着跺脚顿足,对女儿耳语道:“他们小户人家能有多大格局,菜里头多淋上几滴香油便心满意足便叫大办特办矣!”最后找副组长李冰叫委屈,说女儿大喜日子梁山五子来喝喜酒怎么也得换身新衣裳,言下之意穿越众穿太破烂,平易近人艰苦朴素也好不爱穿着打扮也好,但你们身为新人的家长领导出席婚礼喜宴怎么也得穿光鲜些。 李冰认为此话巨合理,“慕容老爷休担心,我做主,我去找曹少要些钱给他们五人做身新衣裳。” “倘若柴大官人准允保留我土家婚礼全程规矩就再好不过啦。” “这事柴呵呵定了调子的,恐怕扭转不来。我倒是真心劝你一句,慕容老爷你来了梁山得多多学习快速长进才好。”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 看到老慕容一步三挪的失落样子,李冰咬咬牙一气三叹。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就见不得别人卖惨,赶上前去叫住失魂落魄之人,“慕容老爷,咱俩手里区区100两银子的预算哪够花的。这么的,婚礼只吃一顿正席不变,但老规矩咱也得好生顾着,沐抚的乡亲总得喝上口喜酒吃上块五花肉吧。噢,两手一摊不管不顾啦?让您老脸往哪儿搁么!这事我寻思几天了,问库银里要钱铁定没戏,可不花公账花的您慕容老爷私房钱呢?嗯—他们几个断然不会怪罪于你。” 老慕容两眼放光,“此话当真?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让自己独女的婚宴场面气派好看与跟不跟得上新风尚新气象完全不搭界,慕容父女慑于外界社会舆论决定砸锅卖铁买面子,老慕容拉下脸向好友们借来钱,西兰花则将自己金银首饰当了,凑了钱从施州城拉来米酒300坛、猪肉50扇,各色鲜鱼二百余斤,另有狗肉30扇。 “都在呀,太好了!”李冰嚷嚷着把身后的胖男人请进来。那人进得屋里把皮尺往脖子上一挂就摁住泰森的熊腰让站直了别晃来晃去。泰森还不习惯被男人摸腰肢,慌得逃出几步开外,“干啥,干啥呀,给我丈量棺材尺寸呐。” 李冰道:“丈量你身材尺寸,给你们都做件新衣裳,慌个什么!” 得知来意,穿越众乖乖配合让胖裁缝量体好裁衣。裁缝确实高手,量好一个也不记录下数据便又去量第二个。 谷子就问了,“你都能记下?可千万别弄差了。” “错不了,都记着呢。” 谷子看了眼裁缝的秃瓢坚定地点点头,“嗯,你绝顶高手哩。” 李冰道:“师傅姓芈,老古可是咱们这的国姓,是我特意从州城里请来的高手,施州卫地界最好的裁缝,人称鬼剪子芈!” 就怕一剪没。谷子兀自不放心,问裁缝:“可千万仔细了,做的是梁山装,芈师傅你会裁吗?” 芈裁缝瞪眼道:“无缝天衣小的不会裁,梁山装处处是缝,本裁缝便会裁。” “纽扣你也会做?” “那有何难!找轻质木材打磨一番挖四个小孔,不用我亲自出手,学徒伙计就能做。”--“李大姐给了我件旧样衣,我照猫画虎。” 大家挺放心,就冲这位把五个人几十个尺寸数据的excel表储存在心里的本事。谷子随李冰把数据库送出门,最后不忘强调一遍,“别记差了,我大哥做的是江夏款的汉装潮服。”回到屋里,她怔怔坐在椅子上想了会儿心事,然后起身告假说要回麻柳溪老屋一趟。 李冰便问她为何突然想着回老屋。谷子便说慕容老爷其实挺可怜的,库钱都被缴了落得个无钱嫁女。自己麻柳溪的老屋里有具大江网,回去多打些鱼给婚礼筹备组。秋高气爽的,江里的鱼都肥着哩。 就冲你这话,我李冰便将你谷子抬为闺蜜。“哎呦呦,谷子姑娘你心可是善,女菩萨般心善。模样俏,心肠好!” 第95章 吃喜酒 谷子可是说干就干,收拾行李就出门去了。 “啧啧---”钳工踢了踢曹少的脚,“听听。模样俏,心肠好。那李冰平日说话什么好听说什么,天花乱坠的,刚才看她那样儿讲的绝对心里话。你小子有福!” 曹少得意地抱臂胸前,“那是,前世修来的。” 谷子的善良已为人所公认。其实穿越众也尽皆良善之辈,也应该得到公认。得知老慕容的窘迫,胶皮觉得很过意不去,做主让工作组从养鸡场里挑150对鸡鸭,“鸡蛋鸭蛋啥的随便拿不用填表上报。咱们把慕容家银库挖地三尺搜刮干净,现在人家嫁女儿,咱不反哺出来点像话么!” 泰森抽了抽鼻子对大伙说道:“要不再掏个200两出来?天凉了,江水冷啊,谷子能打上来几条鱼,顶个屁用!” 听了这话,钳工又踢了踢曹少的脚,“听听。天凉了,江水冷啊。你不得行,我老觉得泰森对谷子更好噻。” 李冰听到了不来掺和,她在男欢女爱方面还是秉承着老派标准,万万看不惯泰森光明正大插足曹少和谷子的感情,万万想不通曹少为何不狠狠扇泰森俩耳刮子。她摸出宾客名单给潇洒过目,潇洒看了两遍后提出疑议,“历来土官婚丧嫁娶都不请流官赴宴,我们这次为何要请大田所军政官员呢?” “看你说的,咱可请不动大田所官员大驾,名单上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吏。请他们来赴宴政治影响颇好。再说了,这些人平日里大鱼大肉肚里油水多,能吃掉咱多少酒肉哩。” 潇洒伸出手指点出重点,“那说好了,他们不能白吃,必须要送红包!” 李冰连连点头,“那是一定,咱稳赚不赔!” 酒气上青天,酒气冲霄汉。说只安排吃一顿,没规定一顿饭不可以从中午吃到夜晚。这时候太阳公公下班,月亮婆婆顶班。酒宴上主客、客客之间你来我往推杯把盏。 气氛融洽而热烈。 曹少坐在主宾席,厌气那几张老脸,转移到隔壁女家舅爷亲戚席上参与行酒令。新娘母亲早逝,娘家永顺苗疆,舅爷家这帮子苗家汉子成天游手好闲不干活的,最善行酒。曹少自然斗不过,每巡必当输家,输家要喝干一碗酒。他赌性颇重,行酒令属技巧型不好玩,换赌运气的玩法,大叫拿自来火来。席上客人借题发挥,道火柴昂贵寻常人家用不起,慕容家大业大但生性做人家(说到此处张望老慕容并不在周围),为人狗比倒灶,故家中不备火柴。曹少便让准备8根牙签,猜左手里牙签数目,猜中者有奖,全猜不中庄家自喝。客人说天色已暗看不清楚,这话让老慕容听见,让下人把全宅子里的灯都点亮。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客人们纷纷叫好,所谓满堂彩。 曹少不屑道:“油灯不亮堂。” 是个人都晓得油灯昏暗蜡烛亮堂,问题是蜡烛太贵用不起。 “蜡烛也不亮堂,梁山洞库藏1000支光灯泡,人称小太阳。” 客人却不晓得‘支光’乃是曹少喝酒喝得舌头大了不小心把后世上海话冒出来,把话听成了‘1000支-光-灯泡’。灯泡早有耳闻,施州人都知道梁山头领晚上点的灯无火无烟明暗自如。至于‘光灯泡’必定比‘毛灯泡’更亮,然而梁山宋人到底是去中华委身化外之地三百余年,善淫巧去文明,灯怎能称‘支(只)’,用盏才对。 “正是正是,如萤火之于日晖不可比拟。在座的皆翘首以盼把你家一千盏光灯泡拿出个百八十的造福乡梓。” “乡下人卵泡不懂!” 客人是听不懂上海话‘乡下人’的,钳工能听懂,他经过多年耳濡目染掌握有相当水平的沪语能力。一个‘乡下人’可是冒犯到了全国人民的忌讳,“你放屁人家当然不懂,你说人话人家就懂!” 怎么个意思?骂我不说人话! 曹少想起在阿力之前原先养了3年多的哈士奇认贼做友,被附近楼盘工地上的四川民工宰了吃肉,酒气浇火火更旺,坐回原来位子对着钳工喊出最有气势的正宗沪语脏话:“川娃子,瓜娃子,侬只刚逼样子十三点!” “你个2分之26点,3分之39点…”分母一直升到13。数学是钳工强项,心算水平很厉害,曹少须动用竖式草稿或计算器才能完成的任务钳工随随便便就能脱口而出:“13分之169!”完事了得喝口酒润嗓子,因为肺活量和舌头运动能力明显跟不上大脑的数学运算速度。莫道钳工心算厉害,他曹少也有绝活,把圆周率加上10,十三点1415…他能背到小数点后50位。 只道他百无一用文科生,原来文科生里也有能人。“你数学不错呀!” 曹少拿衣角擦眼镜,道:“我眼睛近视都是小时候做奥数题做的,区区不才,初二拿过上海市数学竞赛第三名。你以为呢!” 他拿过全市数学竞赛奖不假,但混淆了第三名与三等奖的区别。那年竞赛设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卷子满分100分曹少考了28分排名第九,得了张三等奖奖状和凯歌牌14英寸彩色电视机。奖状被学校当局没收用于教学成果展示,后不知所踪;电视机正好用来看孩之宝出品的《变形金刚》。这杰出成就的取得须感谢出卷老师出的题目异常难,参赛选手都做不出来,这对准高手不利对菜鸟是福音。此后的两次出征,曹少便再未能创佳绩排名垫底。 钳工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喜怒放在脸上的不经修饰的性格脾气让胶皮看得饶有兴致。自家老公自家爱,胶皮不想钳工再被曹少欺负蒙骗,为他点明刚才的对骂已是大大吃亏。“曹少骂你‘侬只十三点’,骂你不是人,用的是修饰动植物采用的‘只’,你却骂他‘你个十三点’,承认他还是人。你吃亏了!” 此言一出,让泰森站向曹少一边共同指责胶皮不念乡情故交,是为有了异性没人性。钳工做任何事都先理论后实践,当年曾细心钻研过关于爱情的哲学理论书籍,之后侧重阅读《如何获得女性爱慕》之类实操类工具书,可谓功力深厚。他反驳道:“爱情是人类区别于动植物最重要标志,是人类生存发展的维生素…” 泰森听了心烦。试想,久居于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情场常败将军的项大头如今九死一生否极泰来,谷子对曾经高富帅的林董事长无动于衷偏要赶趟子上曹少贼船,是不是有必要呼吁上天不要过于公正,好让他泰森延续上辈子他那销魂的眼神伟岸的身躯秒杀女人的辉煌。他愤然道:“科学已经证实了佛洛依德理论,爱情是你们这些书呆子为动物本能的美化!” 曹少道:“这话我不同意,爱情是有的,至少我有,对吧谷子,跟生殖冲动是两码事。哈哈。” 泰森撅嘴唇在酒碗里龙吸,听见曹少提到谷子,抬头看见谷子羞红了脸拿脑袋顶用手指甲掐着爱人,于是乎万般悲悯自己藏在深闺无人识,摇着中指道:“娘格起来,当年是谁缠着要我带着去帕提亚。好,帕提亚去过了又要去西贡范五老街。又是谁在浴场点全套,奶奶的,年把功夫老子800块钱一次给你买了不下30次单,还钱!” 还好谷子现代汉语水平未利索到能听懂‘浴场全套’,人文地理知识未扩张到暹罗和安南,曹少吓了一跳二跳三跳,便不敢再拿话冲泰森,连声说他醉了。 醉了?说谁呢!不花不朦胧的,老子一眼看过去清清楚楚。“谷子,你这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是不是,你吃瓜子跟别人反着来,吞瓜子壳吐瓜子仁。” 谷子解释道:“林大哥你看差了,我在出仁哩。” “哈哈,你林大哥和你一样,吃瓜子也喜欢把仁出出来堆满一堆了再一把吃。” 这话惹出胶皮来劝谷子作为女人一定要自尊自爱,“你个傻妹子,曹少说一句让你给他出瓜子肉你就坐这儿自己不吃不喝光顾着给他出仁,妹子你实心眼也别太死心眼了。” 泰森眼中似有火星在燃烧,“谷子你是在给曹少出瓜子肉呢!” 谷子看出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连累到大哥犯到众怒了,于是小心解释说是因为瓜子不饱满,瘪的多,大男人手粗确实嗑不好。 “好好,我没啥可说的。”泰森是欲哭无泪。可能伤心无奈能加重醉酒,这回他的确是醉了,莫名其妙指着桌上的清蒸甲鱼追忆孩提时代,说什么杀甲鱼操作难度大技术含量高,小时候奉老娘命帮着杀鳖,那该死的鳖脑袋缩在硬壳里无从下手,要用根筷子引诱土鳖伸出脖子去咬,一咬咬住就不肯放了,如此轻松一刀斩首。从生活小事可以寻求到处世哲学:别出头,出头等于找死。 你泰森有没有脑子?这话怎么能在老慕容跟前大声嚷嚷!好吧,你说就说了,偏偏还要用施州话大声宣布。知道你没在骂人,知道你无意捅刀,知道你就是一时犯浑满嘴跑火车!你没见老慕容尴尬地使劲搓手指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醉了,醉了,肯定是醉了。等等,还有更过分的。只见泰森把酒碗叼嘴上硬要慕容西兰的美貌伴娘把嘴凑上来把这碗酒喝掉。没完没了哦!指不定还要干出啥出格事来,曹少和潇洒互相丢个眼色,左右架住泰森去到客房安顿他躺下睡觉。 言重不在声高。吵架双方贵为梁山头领,他们说话,主人宾客们都闭嘴聆听,听不懂也要听,一字不漏地听,金子是从沙子里筛出来的。穿越众旁若无人的拌嘴笑骂实际上很失礼很嚣张很招人恨,两类人看他们招摇无度,一类施州卫军政流官(赵寿吉除外),他们互相传递轻蔑的冷笑,心里有个头颅不停在摇,并说:狂妄自大的宋髡,注意点形象好不好!另一类是与沐抚交好的土司代表,也有头颅在心里说:上兵伐谋你懂不懂!韬光养晦你懂不懂!以柔克刚你懂不懂!君子之仇十世犹可报你懂不懂! 按理说老慕容嫁女,你像田更年、夏立扬等土官们理当出席。但正主一个没来只派出层级较低的代表过来道贺,甚至于巴东的房安东迫于压力都没敢亲自过来,这摆明了施州土官整体的对梁山持排斥的态度。所以说酒这个东西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酒后乱性!啥不合时宜不合场合的话在灌饱了黄汤后都能给你抖出来。 潇洒全程稳坐钓鱼台,不去堵那几张臭嘴,任由小伙伴们胡来,任由他们把尴尬甩给了满堂宾客。为什么?为什么千杯不倒思路在线的潇洒无动于衷?因为今晚的目中无人和胡作非为正是胜利者的福利,此前半年多的压抑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情绪释放,太需要了! 第96章 杯中洒满幸福泪 穿越众只道施州卫本土帮不分土汉都对梁山看不顺眼,他们也想消弭隔阂,所以颇放低了身段邀请卫所衙门的胥吏赴宴,所以主动劝说老慕容也给包括容美、桑植等在内的各有司下去喜帖。就这喜酒的场面看,还当真应了那句话‘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施州卫的主人们就不喜欢你,装都不肯装、场面都不肯走。完全不肯委屈了自己一丁点。 造成此等情形的原因并非穿越众动了老门阀世家的奶酪,刚落户平山之时,遭遇洪水那会儿,直到收容阚老大等人之前,双方完全没有利益冲突吧,那段时间也没见过有哪家土司给过笑脸,包括近邻老慕容。那究竟为什么呢?为的是穿越众与生俱来的特立独行,给施州卫老乡绅们桀骜不驯、格格不入的超级坏印象,这才是问题的根本。就像刚才酒宴上泰森等人的表现,这种不加掩饰的目中无人着实招人恨。 酒宴上其实很有些人想就泰森、曹少的顽劣展开嘲讽和批评,从口舌之争中为土家捞回些场子,至少替老慕容捞回些脸面。他们甚至都打好了长篇腹稿,真动起嘴来定叫穿越众尝一个‘回味无穷’。憋着没动,轻易放过穿越众的无礼与土家人宽厚淳朴无关,真实乃为喜酒宴的喜庆完好无损。尤其作为反击部队主力军的新娘的娘舅表亲外甥等亲朋有正事要做。 来了,到点了。此时隐约传来女生的哭泣。 哭声先以单人单嗓领头再辅以多人和声,哭中带唱,唱里有哭。虽抑扬顿挫但缺乏旋律变化且无乐器伴奏,过于清脆不够动听。辨音可追索至后两进小姐闺阁半开的格子窗。正是新娘慕容西兰在演绎土家婚嫁习俗中的‘哭嫁’。 哭嫁是出嫁的女儿对父母养育之恩的情感升华与艺术表现,哭得越狠越不舍表明女儿越孝顺父母越开心--没白养女儿十八年。哭嫁由新娘子领唱诸伴娘和声,或新娘子与各个伴娘以一问一答形式对歌,按规矩得在上花轿前哭上整晚。现因陋就简予以了改良,只用唱2个钟头。新娘子的哭嫁带出舞台化效果,直唱得眼泪水嗒嗒地滴,流过胭脂厚粉冲刷出道道沟槽,花容变花脸。 哭嫁声就是信号。听到行动信号,新娘舅舅领衔着娘家人跑到闺房楼下迎接新娘子出来给亲朋好友敬酒,慕容西兰的眼泪听见喊声立即冻结,小姐妹们忙着帮他洗脸,再重新描眉施粉黛。可见须臾前如虎跳峡段金沙江奔腾的眼泪只是舞台效果而非真情实感绝没有冤枉她,新娘子的哭嫁等同老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客人们称赞新娘子哭嫁哭得好唱得妙,说汉人占据中原江南万万亩良田故人丁兴旺兵锋犀利,但论唱歌跳舞还是土家人厉害。 我们汉族能戈善舞,我们汉族也能歌善舞。特么‘娱乐至死’四个字可不白给,五人堆里有文青有网红!穿越众应景地起哄潇洒唱个小曲以证明汉人也有艺术细胞。潇洒是真不能唱,可架不住所有人的热切期待憋了许久勉强把记了几行歌词的《祝酒歌》给当堂温习一遍:“美酒飘香啊歌声飞 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 胜利的十月永难忘 杯中洒满幸福泪…”遗忘了歌词的第二段按惯例用‘来’代替,“来……”,有剽窃刘常青树在个人演唱会上演唱‘啦’字歌的嫌疑。潇洒哥开了头,穿越众的兴致也上来了,你来一个我献一曲。堂屋里的几桌人便借着酒兴唱开了,饭局演唱会把婚宴推向高潮。 女人为什么喜欢梳妆打扮?记得有个米国人给揭示了谜底,说男人信任自己看到的,女人信任自己听到的。所以我们看到女人总是在打扮她们自己,而渣男总是在女人面前满嘴跑火车。 关于梳妆打扮,世上最费时费力的事莫过于女人梳妆了,尤其新娘子的梳妆打扮。郎舅们得到闺阁里回复说请稍等片刻,结果等了n个片刻,等大家唱歌唱得口干舌燥了,今晚的绝对主角方才身穿土家结婚礼服在娘家人的簇拥下步入宴会。 新人带头,宾客们轮着向穿越众敬正酒。所谓正酒,为新婚夫妇及其直系族中长辈向尊贵的大客人敬满杯,这碗酒就是掺了毒药都得喝干且最好是不带歇地一口气喝干。别人都老老实实几口闷掉,轮到曹少,他此刻实在喝不动了。不怕酒碗大,规矩再大大不过人伦,那法子是川军团的龙文章教的:“上敬在天的英灵,下敬涂炭的生灵,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一倒、二倒、三倒,把酒倒光,把碗里剩下的两三滴酒舔掉,对主家惊愕脸色权当没看见。敬酒不喝,你借口再高尚也是枉然。此不光彩举动严重影响了曹少个人声誉,以至于到后来,下面的人议论他时总说他喝酒没酒品为人不实在。 新娘哭嫁和新人敬酒两道程序走掉,喜宴便进入收尾阶段,剩下的时间是客人们最后时段的自由发挥,有道是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挨着穿越众席坐的是施州卫大田所的中下层干部,穿一水儿的衙门制服,明显就是摆谱来的。你来评评理,喝喜酒呢又不是开会,你穿制服给谁看啊!穿越众里除曹少穿明服其余都土布缝的现代装,显得不伦不类,衣着上梁山已输了一着,不可再输。 双方互相耗,等对方先起身过来敬酒。谁先谁后可有讲究,哪边主动哪边低人一等矮人三分。时施州军民卫最高长官、大田所实际负责人赵准千户(就等正式任书到达后盖章画押了,朝廷部委办事效率低,且得好等)看看拗不过那几个兄弟,只得干咳几声给潇洒使个眼色。潇洒收下暗号,率全体义弟义妹一起过去给义兄敬酒,完了潇洒举空杯向那桌子人团团示意招呼一下。如此就有了台阶,老赵将身站起,领了他一桌子的人过来敬酒。那就啥话都好说了!于是乎,刚刚还是横眉竖眼互相零交流的两桌立马称兄道弟亲如一家。 “梁山好汉名不虚传果然神勇…你等天罡星下凡,日后定能得朝廷重用…”没成本的好话客气话如泉水叮咚。 “二弟啊,原本喜宴之上不说烦心事…” 翘胡子立马给老赵空杯续上酒水,先自深深叹上口气,再忧心忡忡道:“军门大人啊,但有要紧烦心事也须搁置今晚,大喜之日,莫愁啊莫愁!” 这俩一唱一和的,这都一桌子的大小官吏都来敬酒了,你说让潇洒怎么回应还能怎么回应。“大哥何事烦心,不妨说来听听。” “唉---”那一声唉如咏叹调如绵长音,拖出来无尽的烦恼和忧愁。 老小子老可怜了,这才刚刚走马上任,到底啥事给弄成这副模样? 老赵负责音效,翘胡子文三才负责字幕,且对着泰森直面输出。 老赵能不能顺利当上千户乃至卫指挥使和今年的保护费收得上来收不上来直接挂钩。话说施州卫大小土司拖欠孝敬和后世小区业主们拖欠物业费的说辞雷同:他家也没交,凭啥我先交。那个‘他’单指某胆敢抗拒作乱的蛮夷长官司长官,这货盘踞鱼木寨占山为王不服管教,7年来分文不出累计拖欠保护费折合1200两银子。 文三才解释说老赵当不当千户或者指挥使其实无所谓,这位义兄本非官迷。只是老赵新官上任十分需要杀只鸡来树碑立威,不然以后的工作没法开展。 “正是正是!”卫所衙门的一班官吏纷纷倒酒举杯先干为敬。 敬酒一口喝掉,泰森更不啰嗦:“梁山有什么好处?” 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大宋偏安江南半壁富得流油,想来无利不起早已是前宋时代流毒、人民秉性。凡混衙门的都稳如老狗,心里这么想脸上定无波澜,只看赵千户脸色行事。 老赵气顺了,捶着泰森后背卖人情,活脱脱一个兵匪没半点官样,“三弟,老哥哥答应你,凡投奔你梁山者老子既往不咎往后不加拦阻。” 穿越众是建设者,需要资本,需要原料,需要市场,现阶段尤其需要劳动力。老赵已经把话挑明,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太好过于直白了,那就是无论之前还是今后上山之人无论杀人放火的囚徒逃人官府都予以庇护。换句话说:施州卫再有土官以梁山窝藏包庇阚老大、徐承为由兵犯梁山者就是和官府过不去。 双方一拍即合。为庆祝买卖谈成,喝酒喝酒! 看看时间已不早,胶皮此刻要献宝。她笑嘻嘻道:“大哥,我有件好东西要送给你和今天的新人。”说完四下寻找,继而脸色大变:“我的包呢?挂在椅背上的,哪儿去了?--“阿力!” 阿力这会儿还趴在桌子底下大快朵颐五花肉和骨头,他从入席到现在嘴巴没停过,胃口好,很能吃。听到喊自己名字,阿力丢下美食从桌子底下出来,摇着尾巴仰起脖子听候指令。 “我的包包。”--“不是啊,阿力,不是要和你亲亲…”--“挂在椅子上的包包,给老妈找出来。” 阿力听懂任务了,且专业能力相当强,满屋飘香中些许功夫便把躲在角落里的包叼了过来。胶皮夹块羊肉犒劳阿力,从包里摸出相机。 对,数码相机!这只相机原本被洪水泡坏了没舍得扔,不曾想前几天莫名其妙地自我修复又好了,里头高能电池受损不可逆,充满电也只够拍三五张照片。 这年头拍照绝对是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老赵被闪光灯吓着了,两眼紧闭,删掉。第二张脸部肌肉紧张,不上照,勉强通过。第三张拍新人合影,“新人靠近些,再靠近些,不要看我看对方。”--“呦,挺上照的,新娘子真好看哩。” 慕容西兰大受刺激,喜滋滋捧着相机盯着屏幕看了又看看了再看坚决不肯撒手。“老天爷,好神奇妙幻,好…”--“哎呀,我头饰有些歪了哩!” 等慕容西兰去整理自己歪了的头饰,老赵才得以一窥自我,同样大受刺激,“怪哉!老夫酒量可不浅,眼珠子怎恁发红,成色目人了。” 胶皮笑弯了腰,“赶明儿大哥来平台,六妹我给你拍个千百张相片。我拍照水平臭,跟你眼珠子没关系。” 晚上九点钟,大部分客人捂着坐麻坐疼的屁股回各自去客房休息,剩下小一半的亲朋好友闹新房。胶皮作为新人单位领导致开场白,‘蹬蹬蹬’几步小跑到客堂中央,整了整新做的夹衬小翻领外套,清清嗓子举稿子声情并茂朗诵起来: “这里繁衍着以哭泣庆贺婚嫁、以歌舞祭祀亡灵的下里巴人,这里生息着能说话就会唱歌、能走路就会跳舞的土家人。这里有山的雄峻和挺拔,这里有水的柔和与妩媚。这里的山孕育出牡丹花儿样的儿郎,徐承;这里的水滋润着栀子花儿样的姑娘,慕容西兰;我代表梁山股份祝愿徐承、慕容西兰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徐承哭了,红着眼睛抱住司令员哭诉起来,呜呜哇哇的一个字没听懂。好像不是喜极而泣。注意看,来喝喜酒的绝大多数是女方的人,男方客人就只穿越众等寥寥十数人,而徐承父母亲族竟无一人到场。 第97章 半壶残茶话战略 十月里响春雷,八亿神州举金杯,舒心的酒啊浓又美,千杯万盏也不醉。手捧美酒啊望北京,豪情啊胜过长江水,锦绣前程党指引,万里山河尽朝晖。今天啊畅饮胜利酒,明日啊上阵劲百倍,待到理想化宏图,咱重摆美酒再相会。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教完晚课,潇洒脚下踏着碎月嘴里哼着小曲儿开开心心一路欢歌。他特别钟爱这首《祝酒歌》,时代的记忆吗?是也不是。一部电影、一首老歌。这首歌在很多影视资料里配的是电影《爱情的遗产》中的画面。电影女主韦伟美丽大方温文尔雅,长达十年光阴里曾是潇洒心目中唯一的女神。这么说吧,电影中女主和男主谈恋爱时在南京中山陵比赛爬楼梯的桥段被潇洒在真实的恋爱中复刻了。 看了看夜光表,七点三刻,时间还早,可继续享受工作的乐趣。 屋里没烛火?小两口不在家?轻轻把门敲了三下,在门外稍等片刻不见回应。今天是周末,部队放假,徐承小子应该回家里过夜,哪儿去了!手上加把力气,把贴着喜字的门再叩响些。隐约听见屋里一阵闹腾,有踢翻桌椅的声音。 屋里头起了灯火,始有徐承大声问道:“谁呀?” “我。” 问谁答我,里面暗藏的玄机,要是连领导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来,你小子就别在梁山混了。而把准确信息明白无误传递给徐承知晓的明白人是躲在被子里的慕容西兰。 梁山物质条件确实差,新人的婚房也就是平台村里篱笆墙的茅草屋。委屈西兰花了,跟她原来的闺房比落差可有些大。屋子里家具陈设简陋,门口立一个脸盆架子,靠墙摆一张四方八仙桌配四把方凳子,一个梳妆台,地上摞着几个篾条箱子。一进屋就能看见新婚夫妇的床第,想避都没法避开。眼见着帐子里人影绰然,再看徐承头发凌乱,情知来的不是时候,乃是搅了新婚夫妇的床第之欢。 呵呵,如饥似渴是新婚,回家作业须勤快。 徐承掀开毛毡盒盖子,埋在草坷垃里的铜壶摸上去已不烫手,茶叶决计泡不开了。“真是抱歉,柴部长,茶水都…” “徐承啊,借一步外头说话。” 潇洒为难着不知从何说起。原本设想对沐抚采取温柔渐进式改造,先培植听命于梁山的傀儡政权,等力量足够大了再行吞并,而慕容西兰则力主弃沐抚封号之举出乎穿越众意料,打乱了预定计划。他很想知道慕容西兰内心真实想法,问徐承道:“你舍弃富贵荣华留在这里吃苦不枉部队的教导,但慕容小姐可吃得了这苦?” 徐承暗暗钦佩娘子聪慧过人早料到了会有这出,便把娘子教的答案背诵出来:“古语有云: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寻缘由。徐承有今日之福全仗诸部长周全。蒙诸位部长收留,我上梁山才知晓天下之大非区区施州。我夫妇二人不愿做井底之蛙作三餐茶饭笙乐歌舞之乐,只盼追随部长纵横捭阖才不枉此生。” 小作文半文半白,很容易猜到是他人捉刀,也不去拆穿,“好啊,你短短时间能有这般见识很了不起,我不多说了,那就---好好干吧。” 年轻人思想活跃,愿意接受新鲜事物,自古如此啊。是我想多了,多疑多虑了。真累呀,当好一个家可费脑子呢!潇洒边走边想,心思没用在认路上,该往西却走去了东边。 这个胡鹤峰呀,油灯挑那么亮,被胶皮看见又要说他铺张浪费用梁山的钱不心疼。屋里灯火通明,门没拴,人坐在案前拳枕腮帮睡得挺熟。潇洒童心顿起,站其身后拍案大喝:“犯官胡灯听旨。” 只道霹雳一声响,唬了个激灵睁眼,只看见洞开的房门,来宣旨起复的宦官无有踪影。“唉,南柯一梦。”懒洋洋起身正要插门闩,听见躲在阴暗处柴子进在哈哈大笑。 你道潇洒钟爱谁人? 老派知识分子总端着清高的臭架子,理工科出身的潇洒也喜欢文雅睿智的文人,在心底里对其它四个伙伴有挥之不去的遗憾,总觉他们小孩子脾气,术业有专攻但稍逊文采风骚,感情上对他们多有疼爱。他们是弟弟妹妹,不是可彻夜长谈倾诉衷肠的密友。老赵粗犷,于祥滑头,唯胡灯可倾心相交可相谈甚欢。 世上确有心心相印之说。两人初识时胡灯把潇洒视作草莽英雄,待他吟诵词牌后又视为落魄凤雏,等梁山败联军平沐抚即把潇洒视为南阳卧龙。小小的恶作剧让胡灯干枯的心灵备受滋润,充军到鸟不拉屎的施州卫被目不识丁的粗人呼来喝去实为读书人之屈辱。胡灯自比被掳到金国的钦徽二宗,尝尽世间困苦饱受人格侮辱,几百次生出寻死念头。而今梁山大头领过来玩闹嬉笑,怎不叫人感念触恸。 交友当交心。两个人挑灯夜谈,煮茶论政。谈性还浓,人已困倦。天色微亮,鸡鸣两遍。 潇洒把藏了许久的心迹来表露:“说一千道一万,敢请鹤峰兄留在鄙处。” “在下叨唠多日,碧螺春虽好,心下却想念桅杆屯的马鞭。一日不品想念甚紧,十日不尝浑身瘙痒。”那是拐着弯骂老赵,同时提醒对方自己犯罪之身乃身不由己。 “看看我那大哥对你要打要骂的,他实敬重于你。实不相瞒,最先有意留你在我处的正是他。” “不妥不妥。”胡灯嘴还硬。 桌上的粗瓷茶壶嘴破了个小口,这大茶壶也就是个地摊货,农夫去到地里干活时用来装凉水的。潇洒就着破壶嘴把壶中残茶吸干,“好茶!” “你这厮无礼。知我好茶,逼人太甚。”胡灯笑嘻嘻骂道。 “我口干舌燥对你晓之以理,苦苦挽留对你动之以情。得,油盐不进。没辙,诱之以利乃是上上策。” 俩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从老赵举家搬离桅杆屯遣胡灯来梁山居住已月余,胡灯目睹梁山迥异于世间的种种怪现象,更学会了一口梁山白话(明朝知识分子学习能力强,好学善学是不争事实)。他换个口吻道:“贤弟把话说到这份上,胡某再不冒泡要被千夫指万人骂了。方才贤弟说到点子上了,对东林一系世家大族晓以国家大义纯纯对牛弹琴,这些人唯利字当头。” 胡灯算是心中装着百姓的好官,眼光也看得长远,把当年为何拼死阻拦温、处、衢三州改稻为桑一事向好友从头道来。改稻为桑短期内小农自耕农账面上能多几两银子的收入,却要清楚北方粮食歉收,南方粮商大户囤积米粮一日三涨,农户账面上多出的银子还不够口粮的溢价。改稻为桑致使大片农田弃耕,无异于让朝廷雪上加霜。朝廷政令不出北京,地方敢与朝廷相抗,士族豪绅不顾国家粮食安全只顾着自己钱袋子。所产的丝绸呢,他们勾结不法西夷另辟航道避开船舶司,走私倭国、南洋、西洋攫取暴利。国库无银,而官绅大户富可敌国。 “路子走太偏!长此以往,家里无粮军中无饷必天下大乱,东林遂可窃国也!” 潇洒对此了然于胸,今日从胡灯口中得到证实是感性与理性的再认识。明朝败亡,政府破产是表征,皇权没落是深层次原因。历史的大树并未因穿越众的出现而强枝倒干,历史像被磁盘写保护了一样按部就班。手段了得的万历皇帝按时驾崩,他若长寿,以他的才干足以与官僚资本集团来回拉扯,就凭他不惜绝食抗议足以表明万历皇帝敢于跟资本利益集团死磕到底的斗争精神,万历一朝的朝政不至失控。16年平台大水后,山穷水尽的穿越众自觉无力回天,曾寄希望于历史蝴蝶效应,盼望雄才大略的朱翊均能多活几年,那么刚刚崛起的满清一定会被彻底扑灭渣都不剩。 穿越众对万历帝怀有特殊的好感和同情,话说李自成没把万历帝掘坟开棺、满清没把他鞭尸泄愤,朱翊均同志骨灰告别仪式发生于那个特殊年代,他的尸骨连同珍贵的楠木棺椁被挫骨扬灰。 天启帝年纪轻轻倒是老谋深算,还是阳寿太短,没能给够魏忠贤充分发挥的时间。 这位手掌捂着嘴盯着灯碗里的火苗出神,那头低首端坐等待对方挑起正经来意。屋子里沉寂下来,偶有灯芯发出‘剥’的声响来。 “鹤峰兄。” 猛抬头,大声应:“哎,在!”---“兄台如何这般糊涂,呀呀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九字真言怎会过时!” 不晓得当年刘伯温给朱八八出这主意时是否这副得意忘形的吃相。仿佛没了他胡灯大军师今晚这席金玉良言,你柴子进躲不开最终被剐了做成人血馒头的悲惨结局。 胡灯老狐狸七窍灵通,早注意到夜课下来潇洒欢快的脚步转进了徐承家中,盘算着接下来或会过来自己屋里絮叨,便坐着等他。奈何年老力衰,访客在徐家耽搁时间长了,这屋的主人这才打起了瞌睡。睡梦里头已把腹稿打了几遍,这会儿瞌睡过去精神头足,加之受宠般的礼遇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些违背自己阶级立场和教条信仰的昏话。 胡灯句句真言!说梁山就是头大尾巴狼,不管你怎么装纯洁扮善良,在36司和州府衙门眼里你不是现行反革命便是潜在造反派。但是,还得装,装小媳妇,装比不装更利于成事。梁山的旗号不能竖,旗号只能是沐抚。前些天打的这仗顶多是女儿造老子的反,属于沐抚领导班子换届,全然不会对施州卫现有格局产生任何影响,非但不会反而更有利于维护施州卫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潇洒懂了,胡灯的意思是让梁山扮狼外婆,眼前这点家底决定了先做外婆才能当上狼。这个不用他教,穿越众心里可敞亮。真正戳破那份懵懂的,乃是胡灯那暗戳戳的点拨:穿越众落脚施州卫乃是上天之眷顾,再往北去几百里地,岂能容你打造军械编练军队,但有端倪一早便将你灭了。往西南去几步,虽也是羁縻之地却不太平,但遇奢宋大军该何去何从。只这施州卫土官林立,各家势单力薄互相掣肘,能许你自由给你时间,你就偷着乐吧! 第98章 整饬武备 “听胡灯这么一说,特么还真这么回事。”泰森开心地挠头道:“那究竟是咱们运气好,还是虫洞机歪打正着...” 潇洒暗中指向一旁的谷子,使劲眨眼,示意泰森别大嘴泄露天机。 差点说漏了嘴,泰森抓起茶杯给自己灌茶好堵住自己的嘴。 曹少举手,他要发言。泰森不让,一个人生输家的言论毫无营养,不如让大美女说两句,“谷子,你别忙乎了,你也来发表发表高论撒。” 谷子正在边上捣芝麻,做慧芸姐姐所提喷香浓稠的芝麻糊给屋里的哥哥姐姐们对抗日益增加的白发。她不停手只摇头,认为以自己一升斗小民,见识浅薄孤陋寡闻怎好妄加议论国是,不如多捣些芝麻实在。 胶皮笑道:“谷子,我和你大哥也都是升斗小民哩,不妨的,高论还是浅见你说了不算我们听众说了算。有句古话说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道理是这个道理,话却不是古话,乃后话。清代顾炎武的名言,谷子不知,愣是通读经史的胡灯也是不知的。见谷子仍微笑着摇头仍专注于捣活,胶皮便降低难度,把命题作文换成问答题:“谷子啊,那你说说只杀贪官不反皇帝对还是不对?” 一说杀贪官就来劲了,这回谷子停下活来把眼珠子瞪大大的说道:“那是自然。小时候听爹爹和白姐姐常说,我大明的天子一朝朝的杀贪悯农,对百姓宽仁对豪强门阀历朝不肯纵容。就说…” 就说几年前的那场大洪灾,谷子从麻柳溪乡亲们口中得知天子知道了施州大灾后下了体恤圣谕还严令湖广省放粮赈灾,施州卫人口稀少,敕令放粮足保灾民干饭吃饱,现实却是薄粥一碗。一把米变成一撮米,少掉的粮食去哪里了?被谁中饱私囊了?就说贪官可恨不可恨吧! 一论及贪官便上头了,谷子情绪高涨继续说道:“小时在酉阳,白姐姐还常跟我讲…爹爹知道了便告诫白姐姐再不得说与旁人听,不然或给白家惹来杀身之祸。” “这里没有外人,白再香跟你说了些啥?” 谷子点点头,说道:“白姐姐听她父兄常有议论,宽仁如洪熙帝执掌朝政数月便无疾骤崩、雄才大略身强体壮如正德帝因落水便患疾不治、嘉靖帝险被绳绞,均是遭了杀千刀的贪官暗算。” 何止!有明一朝,朱高炽想迁都被毒杀;朱瞻基用太监制约文官被毒死;朱祁钰被太监勒死;朱厚照落水后被太医毒死;朱常洛死于“红丸案”;朱由校落水后被太医毒死;朱由检自行煤山吊死;朱由榔被吴三桂手下用弓弦绞死;还有个嘉靖帝朱厚熜差点被宫女勒死; 差不多一半的明朝皇帝非正常死亡,尤其正德和天启这两个身体倍棒打得死老虎的皇帝因掉水里得了感冒而死,资本利得集团你们听到了吗,人们骂你们是杀千刀的,你们控制得了舆论却控制不了人心! 胶皮柳眉竖起,“东林犹太一脉相承。”--“谷子,当我们的梁山军有千军万马了,你便把这皇宫大院里的冤案说出来,逢人便说。” 谷子笑呵呵道:“到时我便把这冤情编成曲儿,给大伙儿唱出来。” 关于明末的寒冷干旱,自今年起可有深切之切身体会了。入秋后没正经下过雨,昨天龙王爷开恩降雨,云龙河水量大了很多。拔出竹管塞子,水龙头里不再涓涓细流,痛痛快快冲冲头揩把脸梳头整装。头可断发型不能乱,毕竟是去城里做客人,必须拾掇拾掇。 走出峡谷转进山道,才走上半里地,曹少便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开来:“该死的潇洒,过些天去也不迟,非要老子今天赶过去!下回也让你个死老头儿尝尝雨天走泥巴路的滋味!” 施州生活凝固人口稀少,行路人更少,走山路的旅人少之又少,州政府和各司对道路基础建设相当不上心,也有可能是道路收费制度还未流行开来,道路建设无利可图吧。被雨水打湿的黄泥巴路看似平整无损,一脚下去,抬起来,带起大坨的烂泥。这个还好,不过是走路费些力。待走到山外的乡道上,有支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在前,踩踏过后留给曹少全程的泥泞。曹少一步三滑,走几步便摔得浑身烂泥,泥浆子顺着领口流进胸膛和肚脐上,被体温烘干了便结成块粘在皮肤上,那难受劲令人着恼。 赶到城内军衙已是日落时分。过了工作时间,加班没有加班费,守门的军士原本东倒西歪靠着石鼓歇息,这会儿只道来了个泥猴闯衙门,抽出半拉刀来要赶人走。 泥猴弯下腰伸长脖子将脑袋凑上来,“揍性!砍,朝爷爷我脖子上砍!” “我的爷,是您老人家。”门子转脸朝里喊:“给梁山曹爷备桶水!” “土豆丝啊土豆丝,爷没白疼你,你小子机灵!” 土豆丝道:“我顺风耳转世,见音识人。曹爷,你这是土行孙投胎哩,这一身的烂泥!” “官家可在?” “在,还在堂上审案。” 做官过瘾,高高在上,那气派那威严,那是相当地实现人生价值。不信你注意瞧,屋檐下跪着的小民都不敢正眼抬头看一眼大老爷!能从工作中找到乐子,加班又何妨。案子审了大半天,太阳已落山,堂里光线昏暗了,叫人点上特大号蜡烛。 烛光里的大老爷一脸的迷茫和犯难。抽丝剥茧来断案,这个有点难。按着赵老爷的意思,堂外头跪着的老实巴交的穷苦人有冤,那说话头头是道的富户定在诬告,想是看上人家媳妇欲行霸占!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判案能力,眼神求助于祥。 大明官场,官是外乡来的流官,办事还得靠本地的胥吏,施州军衙里拿主意主事的是本土本乡人原桅杆屯三朝元老文吏于祥于文昌。于祥恨那富户语速太快话太多害他来不及书写堂录,且大腹便便赵峰耳朵长相丑陋,但,终须还他个公道。 得赵大人示意,他放下毛笔,轻咳一声… 案情太简单了:富人捉贼拿赃,当场扭了穷鬼见官,告穷鬼偷了他家的烟熏肉。方才几只苍蝇围着富户的手叫唤,另几只绿头苍蝇可劲往穷鬼怀里钻,这不明摆的事!不用板子录不着口供,剥了裤子当堂打穷鬼屁股,打到第三板,蠹贼吃不住痛招供了。 当了回明辨是非的断案高手的老赵心情愉悦,不光留客吃饭过夜还给提供异性擦背服务。来衙里服粗役的胖大嫂站稳马步桩,挽起袖子,用两条带子兜腰过肩那么一扎,露出那胳膊条子粗过寻常人的大腿。这身板这装扮,不像搓澡师傅更像我前宋的女相扑手。 “你梁山宋人总归与常人有异,遮羞的包裆布好似短裤头哩。呦呦,你那蛋蛋露出来了。” 曹少穿着平角裤进的澡盆子,穿的内裤是徐承结婚那会儿让芈裁缝裁新衣时用边角料顺便给做的,用的当地产的土布,没弹性,加上缺少宽紧带,内裤没法做到包臀贴身,走光在所难免。 “想看不,想看给你看个全。”曹少假装要脱裤子。 “你那小鸡仔若长得也与众不同我便看,倘若与常人无异有甚好看哩。少废话,手搭盆沿趴好喽!” “亲娘哦,你落手轻些噻!” 胖嫂家中做木匠的,搓澡与刨木花一个道理,力气不到老泥(木花)翻不起来。胖嫂人实在,今天是她年度义务服杂役的最后一天,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一个爷们怎似小妇人般不扛力哩,忍着些。” 曹少跳出澡桶子,手臂通红,星星点点皮下充血。换上老赵给的新衣服,棉纤维扎得身上又痛又痒,让换来身旧衣服才勉强穿上。 吃饭时听兄弟说起被虐待事,老赵拍桌子道:“那大胆刁妇定是因服劳役而怀恨在心,不敢与本官理论却着机会报复兄弟。” 曹少晓得胖嫂给他搓澡时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断不敢诬陷好人,又不好推翻自己刚刚发过的牢骚,只好打哈哈:“只当刮痧养生哩!大哥休追究,那老妇丢开家里活计来府上服劳役,你又不管饭。” 老赵举筷子指着曹少说道:“四弟要做了一方父母官,离任时百姓断不舍得你走,要撑开万民伞当街拦路求你留任。” 这番奉承说得曹少浮想联翩,那情那景就在他脑海中发生:曹县委书记慌忙下车,不,下了轿子将良民扶起,泪眼涟涟挥手向百姓道谢---我要做了官,定是个造福一方为人民谋利益的好干部! “他原话怎么说的?” 仰脖子转眼珠子回忆片刻,“他说…”赵寿吉感觉于祥刚才语气生硬对上官无理,有犯上之嫌。转念一想:我自个找过去向他问计问策,他这般急切也是为我,赵福海你心胸狭隘!才当了几天的官就容不下老兄弟!想到这,便将曹少来意一五一十向于祥讲了。 话说于祥此人好比山沟沟里的大学生自负极高。本来就是,施州这鬼地方留得住个把人才要么靠这里的山青水秀空气好,要么靠人才本身政治觉悟高。矬子里拔长子,于祥的能耐在施州卫数一数二,被他设计害死的原千户十分欣赏他的才干,曾几次要调他来军衙。老赵哪里肯放,合着于祥愚忠思想严重,跳槽这种事只有卖肉的才干得出来(跳槽一词源于青楼),读书人哪能为几个铜板出卖灵魂呢! 于祥拍板道:“定是胡灯的主意,这点子妙极。大人若为你结义兄弟着想,照此办理便是。我明天就去准备塘报案宗。”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吸收,接手沐抚各项生产经济项下的工作基本七七八八了,应胶皮之豪言为了让包括谷子在内的梁山正义人士敢言直言畅所欲言,接下来就是接收工作的重头戏--经武。 整饬武备之前先算清楚账目。搞定沐抚之后除去容美司一家,各土司对梁山的经济制裁和贸易禁运土崩瓦解,一度中断的军售触底反弹,各司进行报复性消费,梁山股份近来可是财源滚滚,能养得起一支小规模的职业军队了。 那么问题来了,兵役制度咋搞?搞战前看你顺眼抓你壮丁制肯定形同儿戏了,沿用沐抚的府兵制?抑或容美行之有效的征兵制?还是抄明朝的募兵制? 我看,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做决定,让总司令和那个什么参谋长去做决定,他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那二位脑袋凑一块这么一碰,就抄到作业了:实行兔子的义务兵与志愿兵相结合、民兵与预备役相结合的兵役制度。 话说兵役制度分两种:一种义务兵役又称征兵制。国家以法律形式规定适龄公民有服兵役的义务,带强制性。另一种志愿兵役制又称募兵制。公民凭自愿应招服役,并与军方签定服役合同,就是拿工资的合同兵。兔子在实际操作中名义上执行征兵制,但由于人力资源相对丰富,实际操作中执行的是志愿兵役制,即不强制入伍,入伍与否取决于你是否报名参军,没去报名的,征兵办不可能夜半敲门把你从家里带走。所以,兔子家既不是征兵制也不是募兵制,是相结合制。 当下的情况与后世国情差不多,扩军到一个连,想当兵吃粮的有小一千,10个人抢一个饭碗,跟后世考公有的一比。还不正好拿来大抄特抄啊。 军队建设分三块进行。一块是梁山军,正规部队,一步到位实行全脱产的职业兵制;另一块作为正规作战部队的补充,实行半脱产的预备役;还有就是组织适龄员工编入民兵组织,定期进行军事训练。 钳工日夜挥汗赶制出150支16式,与之相应的,经过严格的体格健康筛选和政治审查,梁山军扩编到了一个连。潘嘉园任连长,阚纯士任副连长。按照三三制原则,全连设3个排另1个侦察排(李建军任侦察排长)以及连部机关人员(正经番号是军部警卫班)、后勤班。原来的一个班的老兵分派到各排各班当班排长,这便是从龙之功,人人高兴个个开怀。 唯独徐承情绪低落,认为自己作战勇敢且在反围剿战斗中光荣负伤,却连排长都没混上只当了个军部直属警卫班长。负责首长安全这样重大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你,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给你个御林军指挥使干你特么还嫌官小,不识抬举是吧! 第99章 第一个发展计划草案 原巴东俘虏,现梁山军战士廖腾龙入伍之初以为自己能伤愈活下来是祖宗的庇护。当兵两个月来,天天课上识字课后班委会,他的认识有了质的提高,柴头领和班上同志们都说是梁山的大同社会让他们重获新生,是梁山的平等兼爱让他们从社畜变成新新人类。 嗯嗯—也许活下来真的跟祖宗显灵没啥关系,但是论生活品质,梁山跟巴东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不管怎样,当梁山军的两个月来廖腾龙见证了颇多异域风情体验了诸多人间百态收获了不少拍案惊奇。他亲见司令员和战士们坐成一圈吃大锅饭,这个有一说一实属罕见,至少以前没见过没听过有和兵丁一个锅里捞饭的大老爷,梁山军官兵平等不是吹嘘作秀而是真真切切。最最给力的是每周日给一整天的休假,雷打不动,这个有一说一实属千年未有之大好事。不过战友们都休假不休息,都去阚纯农那里报到,要求委派任务下地干活。以前吃得少干得多,现在吃得多干得少,力气闲着也是闲着,都想找点力气活来做。廖腾龙对此不以为然,身为全脱产的职业军人理应专注于提高职业技能。他从来不去帮忙种地,只牢记司令员的号召‘苦练杀敌本领’。 “我回来了。小花荣,咱俩一起去小学堂读书写字如何?”换岗回来的战友招呼他。 “不去,一会儿我练枪去。” 廖腾龙善射,大家看了他用梁山手弩表演射术后叫他小花荣。战友去了小学堂自习文化,廖腾龙则背着自己的名号为l00079的小情人赶去梭布垭靶场练枪。 靶场上人头攒动挺热闹,他加快脚步正走着却看见司令员也混迹人群中,他一贯惧上,看见长官就犯怵,便往阴暗处躲避。 班长巴娃眼尖,“廖腾龙你躲什么躲,过来!” 廖腾龙连忙举手敬礼,却被班长还个白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背着枪,行了个标准有力的持枪礼,“报告班长,我来练射击。” “子弹领了?” “报告,在管理室领到了10发步枪弹。” “好好打,在首长面前给咱们班露露脸。” 手下的兵在老大面前替自己长脸了,令到巴娃心情愉悦。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廖腾龙按照条例将平时口语中的子弹准确地说成了‘步枪弹’。因为军队是个讲究严谨再严谨的特殊群体,尽管目前梁山军工还未生产出手枪弹、机枪弹等其他型号的子弹。 司令员在一旁观看,让廖腾龙非常紧张。可是枪一抵肩弹一上膛,廖腾龙便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注意力只有远处的靶子和手中的步枪。以卧姿打了5枪,除1发臭弹没打响,其余4发全部上靶。 泰森奇了,他太清楚不过,发给新兵的16式步枪经常卡壳不说,由于材质和加工精度等原因,打中靶子跟中彩票一样靠的运气。与沐抚战后对16式做过上百次的实弹检验测试,同一把枪一次射击完成,五发子弹的弹着点散布因人而异、因枪而异、因弹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射击姿势而异,因天象变幻而异、因地理磁场波动而异,全无规律可循。影响射击精度的变量之多,多到钳工为此亲做的数学大模型亦找不到答案。 他廖腾龙的天赋比科学还牛逼,何以能做到枪枪上靶,简直神了!再考他5发,这次考他站姿打‘飞碟’,50米距离上抛出的石头被粉碎2个。 泰森笑得合不拢嘴,“神了神了!叫什么名字?” 廖腾龙驻枪敬礼:“报告司令员,我叫廖腾龙。” “哪儿的人?” 自然是梁山的人喽,抓了抓后脑勺道:“报告司令员,梁山人氏。” “我问你没参军前是哪儿的人,听口音不是沐抚的,原籍何处?” “报告司令员,巴东的。” “部队里跟你枪法一样好甚至更好的还有没有?” “战友们个个都好样的,我些微的本事不算啥。” 泰森冲巴娃拉长脸来:“你平时怎么教育的战士,你的兵说话滴水不漏!” 巴娃讨个没趣,向廖腾龙板起脸来:“这是梁山军,不是你家巴东,一团和气要不得!讲真话吐实言。” “是。”廖腾龙把胸挺起来:“报告司令员,跟我差不多水平的,一排和三排有2个。” 梁山股份全体股东会议在梁山小食堂举行,桌子上铺了层青靛土布做的台布,简简单单一张台布画龙点睛,小食堂秒变会议室,给到与会者良好感觉。 覃老六被强制用上钳工给的气泡水平仪后做出的家具平整度大不如前。钳工的气泡仪没有问题,大家都同意他的说辞:覃老六邯郸学步,新的东西没掌握,老的经验却丢得七七八八。覃老六为大会赶制的圆桌上临时铺设台布以改善桌面平整度,五张靠背椅子垫着毛毡坐垫已改善椅面平整度,茶具是施州卫最高行政长官赵寿吉千户送的上好瓷品,里头泡着利川产的高山茶。 “我宣布,梁山股份有限公司全体股东大会开幕。现在由各条线负责人做工作报告。我先起个头。”胶皮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现刻意提高嗓门的结果是听上去尖锐刺耳。报告很刺耳也很提气:“公司现有员工一万...听上去怪怪的哈,梁山现辖民众人。” 刚说了这一句,众人立即踊跃发言(巩固既得利益的果实)。有了劳动力大军,热电厂的事得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发电机组从原计划的1台扩充到3台。制造出合格的涡轮发电机标志着梁山机械工业达到和接近20世纪初工业水平。 “热电不如水电。第一要务是建水库,没有蓄水库不能引水灌溉。” “十万亩山地梯田被她做进账里了。”钳工这回总算不帮着老婆说话了,“建水库水电站,说实话困难很大,我们中间没有人搞过大型工程项目,很多技术上的问题需要时间去啃,现在水泥都造不出来,技术工种的培训也是个长期过程。” “不要谈困难,一切为了新年献礼!”曹少事不关己乐于起哄。 胶皮不喜曹少说话口吻,说了句打到他痛处的狠话:“我在等米下锅,等一多白手起家敲打出生产三酸二碱的设备,最起码3年时间起步军事化学工业。” 潇洒语重心长道:“军工刻不容缓啊。流官流官流动的官,施州卫官员三五年一轮换,朝中无人难做事。” “年内我保证优质机械供应。”钳工对待工作的态度最为完美,不提困难只出业绩。为了尽快出好钢,出恭都不忘研究炼钢。他所谓的优质机械即把粗制滥造的机床更新换代,造出高精度精密机床。 胶皮继续描绘伟大蓝图:“等一多设计的大型水车和引水渠正式投入使用,到明年春耕前我有信心再开辟万亩梯田。以亩产200斤保守计算,解决人员吃饱吃好的前提下还能为工业提供足够的原料。到明年,达到畜栏数猪1000头、羊3000只、鸡鸭羽。我正组织人手挖桑基鱼塘,先挖10个,水面积2000平,估计可出鱼30万斤。”--她抬头解释说:“我养鱼不在行,这是个大概的估计数。” 曹少发言道:“谷子是捕鱼小能手,养鱼应该信手拈来,我提议让谷子当胶皮的副手主抓畜牧条线。”见在座各位久久不予响应,于是尬笑一声,“开个玩笑噻!” 泰森一直没说话,因为他无需说话。这家伙口口声声这个做不了那个不能做,其实偷偷摸摸开发了瓷窑砖窑,接下来就能提供建筑用标准多孔砖和陶瓷器具。筒子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生活品质将实现大跨越,可以用上抽水马桶、洗脸盆等现代卫生洁具了。 有些大厂的味道了,特别是关于起草梁山股份第一个五年发展草案的时候。 为满足急于建设梁山的美好愿景,明知有些冒进,在以经济发展为纲的大前提下穿越众仍然提出自1622年至1627用5年时间初步建立起以军重工业为主轻工业为辅的基本面工业体系,梁山人民达到明朝发达地区生活水平的宏伟大业。为实现这个目标必须建立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 钳工总是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现在的股东大会就很好。” 是啊,当然好,人人平等,这是穿越前达成的共识。这种涉及权利的事是个禁区,穿越前没怎么公开正式讨论过,一个是能不能活着穿越还不知道,争权夺利为时过早;一个是大家慎言,这种事悠着点为好。 穿越的6年里碰上这么多的倒霉事,如果不精诚团结早特么散伙了。再有,无论过去现在将来,军队最最最重要。大家心里都有笔账,与沐抚一战中泰森和曹少出力最多,大家都默认了泰森对军队的控制力。现为加强对军队的集体领导,削弱泰森的个人控制避免梁山军成为林家军,会议上不躲不藏摊开了讲,决定:班以上军队调动及排长以上人事任免由泰森和曹少两人签字上报兼具军事委员会职权的股东会通过后,以梁山军委名义下达命令后方能生效。 可以这么说,对军权的控制是穿越众之间不信任的极端案例。 似乎无事可议了,会场上安静下来。于是曹少咳嗽一声,“嗯--筒子们亲人们,还有件事要向大家请示,这个,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我和谷子想…” ‘结婚’二字尚未出口,他立刻体会到‘异口同声‘这个词语的使用语境---“不行!” 他小心翼翼辩解道:“为了更好地为大家服务嘛。” “放---屁!”其中,泰森的喊声最为嘹亮,手掌于鼻子底下扇风,嘴里进一步解释:“臭不可闻!” 难怪大小领导都喜欢开会,开会这个东西可充分满足高人一等的权威感,这种权威以与会人员的范围、排位座次等细节来体现。开会时间永远不嫌长,因为总会有事情要坐下来商量。 实在无事可议了,大伙儿起身离座。潇洒忽抓到了个遗漏,嘱咐胶皮加紧广谱杀虫药、消毒液配制。大家均体会到了新移民的卫生状况实在令人揪心,原沐抚的1万多人卫生问题亟待解决,就又坐下认真讨论。 轰轰烈烈的经济建设开始了。 家具厂接到了生产任务,厂长要求全厂30名女职工在3日内赶制1000个双肩背篾筐。妇女们纷纷抱怨此项任务不切实际,无法按时完成。 厂长覃老六发怒道:“赶不出工就砍了你们脑袋当夜壶!” 有女工不惧:“只论编筐,我等姐妹拼着不吃不喝遂你愿。你说那筐子肩带须藤皮编织,你给不出藤皮,叫我们如何完工。” 别忘了覃厂长业务出身,对业务熟悉得很。藤皮现在没有,但可以有。他摸出把柴刀扔桌子上:“半边天们,咱们拼着不睡觉了。” 覃老六率领全厂60名男女员工为10日内赶制50辆独轮车和3日内赶制1000双肩背篾筐通宵达旦工作,领导身体力行,手下人干活自不敢怠慢。他晚上过去找李冰领120份夜宵时偶遇大领导,十分荣幸地得到了口头表扬和勉励:“占山挖矿头等大事,能不能完成任务全靠你按时保质保量完成生产任务。辛苦你了!” 没想到自己的工作具如此重大意义,覃老六受到了鼓舞,回到厂里特地省下自己的半碗红薯粥给手脚最麻利的一个工友以资鼓励,“刚才柴部长对我说,呵呵,工欲善那个什么先利其器。我等便是那利器,能为山寨出力是咱们家具厂全体干部职工的荣幸。加把劲,咱们提前半天完成上头交付的差事!” 工友们认为厂长闭着眼睛瞎指挥,统统用喝粥的‘嘘’来回复。某位职工在小学一贯地刻苦学习,文化水平飙升,向厂长大人回嘴道:“书上有孔圣人讲过,君子不器!” 覃老六揪住那引经据典的小子的耳朵,“你做不了君子,我看你小子就是个刺头!” 第100章 基础建设 17世纪梁山经济发展依靠两个引擎驱动:工业化和城市化。工业和科技不能一蹴而就,城市化进程技术含量低且属劳动密集型,既符合梁山现状又时不我待。 他奶奶的!走泥巴路真是要命,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脚泥。曹少回忆道:“还记得去年冒雨来访的巴东钱知事脚上腿上裹着的烂泥简直要把我们的肥沃土壤都搜刮去了,还好有钳工提水冲掉才收复了失地。”---他终于学会了些说话技巧,避而不谈那天去施州城报信时路上受的罪,只拿别人来说事。“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据州所统计数据显示:战后当月到现在,我梁山已经成为29司的最大贸易伙伴,一水儿的顺差。” 你这种看似全是事实其实相当扯淡的话就别拿出来说了。不是我们很优秀,全靠蹩脚同行来衬托。施州卫各司自给自足物产雷同,根本没啥贸易往来,即使有也是以物易物。再者,梁山和各司的贸易只是军售,你咋不说政策风险巨大、出口商品单一。这种行政八股媒体话术骗不了真人! 其实穿越众文明人当惯了,对泥巴路自是深恶痛绝。当前形势整体向稳,提高生活质量就成为了事而且还是比较重要的事。农村城市化,筑路建房是基础。泰森、钳工、潇洒三人联手成立基础建设小组,泰森任组长另俩人任副组长。潇副组长和慕容西兰商量后报泰组长同意先行着手进行轰轰烈烈的新沐抚建设:修桥筑路,把梁山和沐抚连起来,把老司城里的老破小推倒重建,把老司城改造成让人高看一眼的崭新新城。 虽然别人不太赞成,在潇洒坚持下特意花了80文钱在城里买了2丈素布,请写字最端正、字迹最有书法造诣的胡灯在布上泼墨:热烈庆祝梁山新家园建设 新农村建设事项由泰森组长亲自负责具体实施,先碎石铺路,从峡谷一路铺到沐抚司城,再炸掉小山包开采石料平整土地,边烧砖瓦边沿着新筑道路打地基,然后盖房子,区区几十天功夫盖起了1800幢砖瓦结构平房,原平台村村民喜获乔迁之喜搬入居民新村居住。潇洒惊讶于如此高效率,参观过新村后叹为奇迹。奇迹的实现出于人们的主观能动力,福利分房,不出钱白住,自己给自己盖房子能不又快又好么。 ‘噼里啪啦’鞭炮响过,覃老六和柯嫂互相拍去对方身上纸屑药渣,对视一笑后携手步入新居。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柯嫂端出一竹匾的花生栗子沙棘果招待跑来串门的阚纯农一家。 阚老二10岁大的儿子阚粹龙顶没教养,不等父母开口清清脆脆说道:“同啥喜,我家还住平台村的茅草房哩!” 阚家娘子道出缘由,当领导干部的这次被要求发扬风格没轮到分房。听其言观其色,只见满满的娇柔作态。柯嫂心态复杂起来,不禁看了几眼自家的老男人,那意思说:你个老六身为厂长原来压根没被上头当做领导干部。臭男人咋那么没眼力界,唤作老娘我便拒了分房,说不得日后便能当上一回领导干部。 阚老儿东看看西走走,“房子干净敞亮,新村吃水方便不?” “再没法方便了,村里有大水箱,气压泵上水,自来水入户。下水也方便,室内有厕缸,大冷天的再不用顶着风寒出门去大小解。” “哦哦…”阚家娘子的脸上现出一丝羡慕来。柯嫂于是生出些许得意和复仇的快感来。 “阚兄弟是穆部长的心头肉,你家日后定能住进更好的房子,那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没教养的阚粹龙听了便嚷嚷起来,“嗯嗯,谷子姑姑对我说我家日后要沾我的光住进司城的小楼。” “小子休得胡说!” 阚老二就这么一个儿子了。阚粹龙本是家中老四,阚老二前三个儿女都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相继冻饿而死,只么儿阚粹龙体格健壮熬得一条小命,故而对此独苗逆来顺受轻易不去忤逆。 阚粹龙跺脚愤愤道:“谷子姑姑亲口告诉我的岂能有假。”他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上包着的纱布,“谷子姑姑给我包扎伤口时问我疼不疼,我说皮外伤不喊疼,她便夸我比潘家祥强。我便说将来也要当兵,梁山军男儿流血不流泪。她便告诉我梁山军乃是梁山的钢铁边墙,一应吃住都会是最好的,战士的家属叫做军属,将来要住进沐抚新城的漂亮小楼里。” 喜气洋洋的气氛被阚粹龙搅了,阚老二夫妇自觉尴尬,没话找话道:“你家媚娘不来住新房嘛?” “你看我这巴掌大的地方,女儿大了,住一起不方便,她还住平台上。”阚老二家的客套两句拽着儿子走人。送走客人,柯嫂身上脱得只剩单衣轻松上阵,里里外外把房子收拾干净,欢喜愉悦再次填满新房子里的每寸空气。 梁山居民新村是横卧着的火柴盒,梁山人普遍身高不超165公分,梁高2.6米足矣,新房比之旧居最具鲜明特色的就是亮堂。梁山众实话实说:新村房子其实不多费砖石,房子的墙壁两家合用,门脸被两扇硕大的窗户加上门板全覆盖了,真材实料真不多用!居民新村谓之‘联体筒子间’,是贯彻泰森关于‘省工省料、整齐划一、但求实用、不求舒适’指导精神的结果。 2排2号房型与所有人家完全相同:进门堂屋兼餐厅,左边卧室+厕所间。卧室床头柜上摆放的相框(无玻璃)里嵌着梁山第一张结婚证书,上面有穆慧芸部长的亲笔签名和梁山民政部红章大印。卧室北边隔墙一间是厕所间,厕坑刚才被阚粹龙撒过尿却没冲水,柯嫂口中数落那个臭小子几句拉了下水箱拉绳把蹲坑冲洗干净。 “老六啊,我就最爱此稀奇物件,抽水便坑真好,用来方便干净。” 丈夫闻讯过来,对着蹲坑饱含情感道:“老婆子,不是我吹,原先部长别墅的便坑水箱漏水,是我建议用软木替换蒙布竹塞,你看,滴水不漏,项部长当众夸过我。” 老婆喜滋滋道:“曹部长说再过一年半载就会补发掉历年的工钱,发货真价实的银两。听他讲,像我俩这样的第二批移民一年能领这个数!”柯嫂竖起一根手指。 “1两银子!”覃老六两眼发光,这收入确实不赖。账面上钱不算多,可细究起来着实不少:中午一顿工作餐不要钱,房子不要钱,每月月头按人头发粮油。将来领到的工钱纯纯结余。 “啧,真没出息,2两,整整2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你竖一根指头!扫盲班里光顾着跟老爷们调情了吧!“咱家2人共2两还是1人就能挣2两?” 柯嫂眨着眼睛,“哎呦,这个不好说,他只说是2两没道清楚一人还是全家。 人要懂得知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覃老六觉得即便结不到银子跟过去比已经是神仙日子了,从前一天两顿,现在和汉人城里人一样吃三顿饭。老公的朴实想法得到了老婆的全力支持,柯嫂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外头粮价一年比一年贵,听容美的留人讲,他们老家那边老不死的田更年到年末不结粮改发钱,这不坑人么,大伙儿都心生不满。咱们这儿按男子1斤女子12两十岁以下孩童减半的每日定量发放粮油,这得折多大一笔花销哩。” 确实,发的粮食吃不完。就说这次进场点的炮仗花炮就是他覃老六扛家里余粮去州城里换来的。他预测天气不可能常年这样干旱寒冷,异常迟早转正常。荒年已经太长,说不定来年就是丰年,米价一定回落。 “当家的,你是说到时候咱的土豆杂粮便卖不上巧价了?” “对喽。啥叫吃饭,吃蒸熟的米才叫吃饭。吃土豆红薯只是充饥。故所以银钱才硬通货哩。” 覃家俩口子也是妥妥没见过世面,为了一年区区二两银子兴奋地就那啥了,要知道施州所在湖广省人均年中位数收入不下25两!好吧,咱不跟汉地富庶省份比,那没法比。换一个,换个熟悉的就近比,就跟不远的长江北岸大宁县比。 算了,也别去比了,人比人气死个人。 大宁县离施州卫太近,当中就隔了个奉节,大宁那点事施州卫妇孺皆知。大宁远比施州富裕却不是大宁人头脑活络手脚勤快,他大宁县家里埋有聚宝盆院中栽有摇钱树,能比得了!?可头领们说了:比得了!三年五年,不,十年八年后回过头看,看看头领们是不是在吹牛? 不给马儿草又要马儿跑,穿越众还没修炼出来这份没皮没脸的本事。鼓动着梁山众大干特干,人们却只能拿到豆腐块大小的工分券,自己都觉得害臊。当初战前一段时间,施州土官们高瞻远瞩结成同盟对梁山进行经济封锁,军售断崖式下降数日便直接归零。好在经济封锁只维持了半年左右,土官们嘴上喊得凶身体却极诚实,战后第三天陆续就有土官秘密派出联络人前来商谈建立‘胡志明小道’。没说的,你做初一休怪曹少做十五,商品涨价!普涨20%。老赵亦伸来援手,给到施州卫的政府军购订单,如此不光补了缺还大有富余。加之东来顺和味精销售收入可观,但只是信笺上的数目字,阚老三隔个半年才会把实实在在的银子铜钱运来。 如今家大业大,靠军售和味精这点收入远远不够花销。穿越众缺钱,手里得有钱! 这天,胶皮被基建领导小组叫去水库选址地发表意见。泰森取出工作日记念了几个数字:“工程量至少5万土方、1万石立方。” 胶皮害怕自己说出外行话惹人笑,装笑脸问道:“我不懂立方呀,工程量呀,用我听得明白的话解释一下吧。” “那就是三个字,修长城。” 项目太大搞不了!还是先把热电厂搞出来,太阳能薄膜电厂最后一块蓄电池要是坏了又得回到原始社会去。当然,这是危言耸听了,有了6年前那次教训,众人处事谨慎多了。从再次拥有了电的第一天起就为热电厂建设做足了功课。电厂规模不大,属于过渡性质,建在水库方向平台下风口。以后梁山工业布局顺向水库,这样就能把道路分块分段向水库修过去。 穿越人士的水平就是高,嘴里吃一块肉,筷子夹一块,眼睛盯一块,热电站八字还没一撇就计划着水电站了。泰森打开电脑展示未来的三维规划图,在他的规划中平台不再是生产生活场所,将成为政治中心,整个平台是座大花园,花园里有大小两栋建筑,小的是幢别墅,大的一看就知道叫做人民大会堂。别墅用来开股东小会,人民大会堂将来开群众大会。 泰森规划以钢铁总厂为龙头集中一批下游产业组成机械重工业园区,选址平台东南角。石油化工总厂落地西北角,将来成为石油化工产业园区,甚至还标了污水处理厂、垃圾处理厂等环保单位。梁山最高的山峰改名花果山,建为植物园。山体中空有现成的溶洞,碍手碍脚的钟乳石统统砸掉,梁山兵器装备总公司给老子躲山洞里去。沿峡谷是纺织工业区、食品加工区、轻工业区等,便于污水排放。创意最浓最为前卫的当属风景秀丽的桑植界内神农溪段,将辟为休闲度假区,拟建工人疗养院。 卧槽,主意都打向夏力扬了。 地图开疆啊! 泰森之伟岸身姿迎风向着苍茫大地,山风把他的长发往后吹起,“年轻的朋友来相会,那是天也新来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哦,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08穿越的新一辈。” 第101章 老赵家出了个秀才 大晚上的,曹少硬拉着泰森出门喝西北风,叮嘱他将来别忘了在淀山湖畔上给他曹部长盖水景别墅养老,私家大宅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湖畔天地’。 “没出息。给你在地中海海边建海景别墅,白天驾帆船游艇出海钓鱼,晚上吹着海风啤酒烤串。还跟罗辑那厮学,在阿尔卑斯山下弄个湖畔庄园,手痒了骑上大马带上猎枪打熊玩。” 曹少大笑,“使不得使不得,被胶皮知道我们啃熊掌必须跟我们玩命!” 泰森深吸口燥冷的西风抑制住内心之兴奋,“可能这辈子会实现,也可能要到下一代才能实现。” “你把我们的梁山军带带好,我看最多20年。成吉思汗横扫欧洲才用时几年呢!” “棍棒敲出来的孝子要提防积怨太深造老子的反。你想,如果你老头子有金山银山,你会不会孝顺得像条哈巴狗。有时候我能体会潇洒用意,经济侵略文化占领,教化么,中国人特有的能耐!把梁山样板间做做好,若干年之后让施州卫百姓过上又懒又闲又有钱的日子,去到苏州北京,买东西都不带问个价的,个个都大爷人人都巴结。” 曹少附和道:“吞并了沐抚后感觉腰腿粗了,我现在越发体会到不是为自己活,自己的责任大了。弟兄们跟着我们闹革命,得给他们个交代,交代不过去我无颜以对。” 泰森抽了口曹少的烟袋子,夸奖道:“你虽然没用,良心却不错,是个性情中人,交你这个兄弟不后悔。” 西风把大半的对话刮进藏匿在阴暗中的梁七竖起的耳朵里,他手上的钢凿显然特别加工过,尖锐泛着寒光。他连续3天躲在别墅不远的树丛里守候猎物,今天逮着了机会但丧失了杀人动机。 他与哥哥梁五感情深厚,为兄报仇之正义不可亵渎正如武二郎为武大郎雪恨可流芳百世。但是,两位头领互相说的交心话表明他们是心系大伙的好人,难道说是哥哥命薄福浅? 战机转瞬即逝,刺杀目标双双回屋。梁七又懊悔起来,疑心那两个要为梁山众缔造幸福生活的头领大奸似忠。第四天晚上他又去守候,这回用破布堵着耳朵求一个不为所动,但这回没等来目标。接下来连着两日空等,白忙乎和等待的焦心让梁七焦虑失态。 失态便是异常! 得到董乐斌密报后潇洒忧虑道:“是否有必要搞一次政治甄别?这个梁七怎么处理?” 火气从身体各个角落汇集到曹少头顶形成三味真火,三味真火功能不在于烧死坏人,它能将妖孽化出原形或者帮他练出火眼金睛。“我早说了吧,这个梁七不是个东西!老子听你们劝忍了他,他倒想反杀了。怎么处理,当然毙了他!” 梁七有异于常人的脚趾头,天赋秉异,泰森另有打算。令阚老大将人带去小食堂,请谋杀未遂者坐一头,自己端坐另一头和颜悦色地提审。“明白为什么把你单独叫来么?我可以告你知晓,掌握内情的只有你我跟阚副连长三人。” 梁七不领情,心说自己以下犯上,说出去你丢脸我光荣,一副慷慨就义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精神。这个时候得有第三者点醒梦中人,阚老大跳将起来,被不肯认识错误的顽固分子以及天下少有的无赖相给气得三番五次要主持正义,泰森则先后8次阻止他举枪对准自己人。阚老大只得眼泪汪汪指责梁七不识好歹不能算作自己人,“司令员比诸葛武侯器量大,当年武侯七擒孟获,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司令员8次留你性命么!”接着念忆苦思甜诉苦经,不外乎说给梁七听他当年在山里当猴子如何艰苦,现在在梁山如何幸福。最后想通了,收起步枪仗义执言道:“司令员,我们不枪毙他,这种恩将仇报的混蛋当凌迟处死!” 穿越众作为后世守法公民法律意识并不淡薄,知道未宣判以前犯人不可定罪,称为疑犯,不能把人踢进沐抚地牢(梁山正式监狱),只能关进拘留所(以前用作关押沐抚侦查员的山洞)。梁七在审理过程中拒不认罪只求一死,求死的人不会隐瞒所作所为。根据梁七曾有放弃行刺这个细节,泰森判定此人不仅会公布案情还将抖料林司令的宽厚仁义。果然,梁七广为吐露真情:长官们都是好人,但兄长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施州卫千年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偶有几个小偷小摸的汉人败类在良民脑子里贴了大头照的,名声响亮人尽皆知,日子过得跟过街老鼠似的。谁家丢了东西不管是否其所为,必定过来寻仇把人吊起来拷打。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断案习惯很让人绝望,有前科者不金盆洗手是万万活不过年关的。所以,监狱和拘留所如同被炒房客团购的楼盘小区一样鲜有活人居住,自然也没有管营差拨狱卒。如此说来梁山地不足数十里,人不过万余,却是老聃推崇的小国寡民式的乌托邦。 梁七被关起来,害廖腾龙损失了今天的打靶训练,一万个不情愿过来临时充当看守。你不在梁山军不知道,打靶训练对特等射手来说有多么重要!梁七因连累土家乡亲丢失提高业务能力的机会而万分抱歉。小花荣自然要问他为何进号子吃牢饭,梁七自然逃不出高人预料,一五一十把原因说出来。这一说还了得,小花荣一脚把饭碗踢翻。人吃饭才用端碗,恶狗吃屎直接地上舔。他怒斥梁七道:“天杀的,把你千刀万剐,把你老婆和女儿卖到妓寨千人捅万人插!” 小花荣对罪犯女性家属如此发落乃土家人骂人之最高境界,充分表达了其无比的愤怒。这一嚷嚷,在河边浣纱捣衣的大妈大婶们完全了解到了梁七所犯滔天罪孽,都恨得咬牙切齿,仇恨值堪比渴望分到袁督师身上肉的北京市民,若非小花荣执行看守任务前得到命令务必保证案犯生命安全从而横枪挡在洞口,梁七必定顷刻间被女人们锋利的爪子撕成馄饨臊子。 梁七不是害怕,而是很害怕,害怕老婆女儿因民意所向被连坐,那便生不如死了。羞愤无措中要撞墙自杀,可怜他连自杀的权利也没有---女人们说了,自杀前须谢罪,否则把他老婆女儿处骑木驴之酷刑。梁七无语,自此了然,自己为报私仇已犯下众怒,遂幡然悔悟,哭成个泪人儿。 那晚,居民新村的个别房屋里有户主扶老携幼偷偷向牌位上香上祭品,祷告在那场不该发生的战斗中枉死的冤魂赶紧老实守在祖宗身边安心尽孝或者尽快去西天极乐世界报道,早去早托生。 老赵来了,不知有何喜事带着家小来找胶皮拍合家欢。老赵的小女儿皮肤生得要赞一个好,细腻到看不见汗毛孔、光滑得相继跌落两只苍蝇。一口牙长得太像老赵,让人倒胃口,整个一龅牙珍! 曹少看龅牙看得过于专注,忽视了对面竖起的眉毛和凶光凛凛的眼神。回过神来,请老赵耐心等待,“酒桌上的话当然也算数,以后胶皮真给你拍上千八百张照片,现在人像只能在机器上看,以后我们会造出彩打油墨,把照片打印出来挂墙上想看就看。” 老嫂子把话安慰小儿子赵英武:“儿啊,今日不凑巧,为娘日后再求你叔父姑母圆你心愿。” 几个侄子侄女里,穿越众跟阿三赵英武之前没见过几次面,感情最淡。这小子或许是有个知府义父的缘故,眼皮子长在了头顶上,为人孤傲,且成天扎在古书里被毒害了思想,很有些瞧不起身为工农兵的叔父姑母,轻易不肯叫人。几个侄子侄女里,阿三头也最不受几个叔叔姑姑的待见。 潇洒听出话里有隐情,笑呵呵问道:“嫂子,莫不是英武侄儿有喜事?是聘了谁家的姑娘?” 是有喜事,却非洞房花烛之小喜乃是金榜题名的大喜,男儿功名为重么。赵阿三连闯三关,在县、府、院三级科考中评为二等(二等末流),末流则末流吧,无碍他取得参加乡闱资格。 “啊呀,我老赵家也算出了个秀才!”老赵摸着头皮开开心心说道。且粗中有细,支开几个儿女,又显出他性情中方直的一面,道出其中难于启齿的酸料:“不瞒二位兄弟,犬子愚钝,我若…”--抖开老婆拉扯他衣袖的手,“若不使钱给院试提学官,那臭小子断不能三场并通科考中试。” 然也。首先感谢作为乡试资格考试的科考在武昌府历年排斥‘弥封阅卷’,流行不封考生姓名开卷批阅。历届武昌知府及府学提学官无一例外高度近视眼,要他们辨认笔迹往往张冠李戴,故形成此不成文的传统或叫做潜规则;其次感谢施州卫州卫合一军政合一的特殊行政构成,使得赵寿吉说话基本算数,除非碰上如海瑞这样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二愣子学政;最后感谢朱八八定下的对少民与边远地区优待政策,体现在教育上,给予少民为主的施州卫较多的参赛选手名额。 然而各土司执行愚民政策严禁民众读书看报,故分给各司的名额大部分白白便宜了汉族考生,所以基本上只要你把考卷凑满字数通常都能过。老赵熟悉地方政事民情,只打了个不痛不痒的招呼,未向学政施加多大压力。总之,比起严格到残忍公平到僵化的乡试,科考还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很多路子可以走。 说完闲话说正事,赵寿吉一旦有正事喜欢先与潇洒商量,“二弟,当哥哥的给你交个底,你们赶紧的把甚么电发出来把石油炼出来,你们送这个送那个,尚不如替官老爷们拍相片,若能进京给万岁爷拍个相片,皇上龙颜大怒,那个,大悦,你们何愁不能安身立命哩。” 潇洒道:“哥哥但请直说。” 老赵扁着嘴说道:“前日上峰行文再提改土归流。” 翻遍正史野史,没有文史记录说天启年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搞过改土归流,那是清朝雍正干的事。潇洒再次发出领袖声音,宽慰自己说:“坏事可以转化成好事,从明廷中央决策到地方付诸行动时间长着呢很,流程且得好走。只要我们做了施州卫最大的土司,改土归流政策受到阻力,最后定不了了之。” 老赵小女儿赵铭洁人小鬼大,耳濡目染父亲喋喋不休的梁山新气象新风尚,于是思想激进了,在家里公开挑战三从四德的孔教权威,十分厌烦新进门的二妈。在赵家,关于二妈的称号问题简直可比肩嘉靖皇帝新上任时的‘大礼仪’,那是风波不断冲突四起,斗争双方立场坚定互相不肯妥协。叫‘妈’---老赵不敢指望,尊声‘小娘、阿姨’这个不过分吧!梦里头不过分;直呼其名---成何体统,老子我不答应。不答应的后果是女儿称其为‘贱人’。贱人夜晚溅落的泪花儿把绣花枕头填实加重十七八斤,老赵头顶上半块天要塌下来,找于文昌要主意,于祥指出小姐又叫又跳是被嫂夫人当了枪使,例举两军对阵把敌军先锋斩于马下即可大获全胜。老头子从谏如流,祭出杀手锏:行家法以护伦理。女儿怕挨板子气就虚了,此时正妻果断出击,先把出主意的于祥打个满地找牙,再以雷霆手段镇压宅中的阴气妖风,护着女儿与老公大战三百回合,以两败俱伤双双挂彩而暂告一段落。女儿至此与父亲关系闹僵,把男人归结为好色即无良,基于这个原因把色迷迷看她的曹少当仁不让视为不良人。 “狐朋狗友,沆瀣豺狼。”出门时挺肩把站在门口的曹少恶狠狠顶开三丈远。 “不得对叔父无礼!”老赵拱手致歉:“哥哥治家无方,小女疏于管教,兄弟休怪!” 女儿闻言遂大闹当场,在众叔父面前尽情揭露父亲对母亲不忠,质问父亲道:“爹爹于浙江落魄时对母亲许下过此生不负的承诺,谁料想却似梁山新制步枪打出去的铁弹,只闻其响不见其踪!” 小孩子说话没个深浅,老赵这便真来气了,对女儿吼:“还嫌闹不够!” 凭良心说老赵这次对夫人女儿足够上路,拍全家福没带上(被排除在外而寻死觅活)小老婆,女儿非但不领情还要刮妖风,可谓给脸不要脸,难怪老赵发起脾气来,伸手要扇女儿的耳光。 “打呀。”大小姐赵铭洁伸长脖子求父亲管教。接着轻蔑地看了眼父亲缩回去的巴掌,昂首挺胸霸占住整扇门框走了出去。 这一闹让老赵没了兴致,把此行最后的事情长话短说,把阿二叫到跟前:“快快向你叔父姑母行礼,求他们收留于你。” 阿二头倒是听话,撩起袍摆纳头便拜:“小侄愿投梁山军,求叔父姑母允准。” 这怎么说的!女儿喷16式步枪是烧火棍,儿子却赶趟子过来当兵。这家人,奇葩得紧! 第102章 金榜得中做公卿 到了晚上,曹少把白天被西风东渐搅得家翻宅乱的赵家家事一讲,泰森规劝他道:“曹查理呀曹查理,你这演三级片的眼神得改。饿狼传说嘛!我侄女发飙始于你贼溜溜色眯眯。小姑娘今天才14,幼齿你都不放过!” 胶皮道:“他最善于动歪脑筋。” 可能胶皮的赞美具备循循善诱功能,曹少果然灵机再动,他要布局,布个自以为很牛逼的棋局。 穿越众是个紧密协作的团体,好比场上的篮球队,前锋中锋后卫各司其职少了谁都不行。曹少曾有心让作文水平最高的潇洒去考科举,但蛇无头难行,不现实。只能寻找代理人,这个代理人还必须是自己人。 撇去大小姐赵铭洁这个活宝,话说赵寿吉有3个儿子,大公子赵冠勇,年少时名副其实,在桅杆屯勇冠三军拳脚无敌,连潘嘉园也是他手下败将。后来走出桅杆屯行侠仗义却连连挨揍,痛定思痛之下方才找出原因,原来桅杆屯的兵跟他玩假把式。少年人自尊心强,一气之下当了叛逆。不习武了,但也不从文,改行军工。武功再好也挡不住拿把铁管子往你脑袋上搂火不是。二儿子赵果敢自小跟随父亲在军中打熬,研习兵家着作。老赵最喜欢二郎,刻意培养他子承父业,将来退休后也有个接班人。三郎赵英武名不副实,细皮嫩肉小身板。喜静不喜动,就知道读书,小小年纪就能作出让于文昌也自叹不如的八股文章。不晓得此‘自叹不如’是真是假。 “于祥不至误人子弟,也许阿三作八股文确有两把刷子。反正老赵把阿三头的文章拿出来炫耀过,文言文得厉害,我是看不懂的。” 泰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曹少道:“店里有人好吃饭,朝中有人好做官。做个长线投资,培植代言人。电脑里找几篇状元文章让那小子背熟了去考科举。” “呵呵,是个办法。”潇洒心说曹少果是个动歪脑筋的好手,说好听些叫做不按常理出牌或者逆向思维,不过这种人是萧何,成败皆由他起。 “都不反对吧?” 不反对,谁还考试没做过弊呢!连胶皮都干过此等龌龊事。 计划妥当后,曹少隔天便兴冲冲赶往施州城去报喜讯。何故兴奋?因为他找到了有力的筹码,因为他知道中国父母是最爱儿女的,单方面尽全力的馈赠,儿女吸完老娘的奶汁再吸老头儿的骨髓,不用回报的。还因为大明朝历来文贵武贱,若能让老赵这武人家庭出个文官,他曹少的生牌是要混迹于赵家列祖列宗牌位中享受日夜香火的。他更知道,自己那个结义兄长骨子里是生意人向来肯赚不肯赔。所以,要让老赵尽力与上峰周旋改土归流的愚蠢政策必须拿出让他十分心动的干货。但他不知道的是,老赵口中的改土归流只存在于其口中,乃凭空杜撰无中生有。 那日去老赵家刮痧所谈之事正是赵大官人阴谋的开始。从与沐抚之战到携家带口上山走亲戚的这段时间里,赵寿吉日思夜想着如何利用这帮结义兄弟来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假传改土归流这个主意是他半夜三更睡不着时一闪而过的绝妙高招,好主意不能过夜,当下便传于祥过来商议。也就是说,他们利用官民信息不对称、梁山信息获取渠道狭窄的条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实施持续高压,以迫使梁山更紧密地依靠他。于祥也是个小人,由衷赞美上司‘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以大人勇武谋略可官至总兵官。’ 总言之,兄弟之间互相帮衬的资源越多、交去往来越频繁,兄弟情谊则越紧密,谁也离不开谁! 进门直奔堂上,搭手分腿如八爪鱼般往主位太师椅上一坐。半盏香茶下肚,把茶盏一放,吩咐大哥道,“把大嫂也叫来,四弟我有大喜事要讲,曹某自有办法让英武侄儿金榜题名。” 老嫂子甩开袖子迈开大步风风火火跑来了。能金榜题名!?哎呦歪,欢喜到夜里睡不着觉。“叔叔千万莫拿嫂子寻开心。叔叔的文章可有把握?我家英武今后真的能弄个老爷大人当当?” “兹事体大岂敢儿戏。” 老赵当年一当兵的,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拿正眼瞟他,当然他也没机会去官绅家的深闺里瞻仰到娇容。他在浙军里混时一年饷银高达30两,实事求是说,戚家军血统的浙军饷银颇丰。但老赵是个孝子,把钱大多补贴家用了,身上银钱不富裕付不出太多彩礼。媒婆帮他说过几个小家碧玉,最后因为彩礼没谈拢而抱憾一时。最后讨了个安于耕地纺线刷马桶的乡下丫头做老婆。老嫂子来到施州卫多年,身上的本事没有丢,刷马桶有人代劳了,省出来的时间用于陪子读书。阿三头是她唯一的指望,指望小儿子好好念书考上举人进士光宗耀祖。 四叔父端坐太师椅上,‘戚戚察察’旋着茶盏,耐心听哥嫂双双规劝那不成器的三侄子。当娘的文化水平低,被秀才儿子一顿抢白,本着尊重知识分子的态度反过来再次质疑小叔子拿她老身开玩笑。 老赵怒了,指着自家没见识的婆娘破口大骂:“妇道人家懂个屁!我这些兄弟武能定国文能安邦有通天的本事。”然后转过头来问曹少:“四弟,你看老哥我说的可对?” 赵阿三学无所成却染了通体的腐孺酸,‘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恭维话听多了误以为凭真才实学也能混个好出身,剽窃他人文章之举玷污清白侮辱自尊,坚决不肯作弊打死不愿从命,气得四叔父恨不能把人绑起来敲脑袋把他脑袋敲醒。 嫂子深明大义道:“阿三头拜托给叔叔了,叔叔你尽管打骂。家里那老头子并无胞兄弟,你便是我儿嫡亲的叔父!” 曹少还没纯真到相信女人的鬼话,此为乡下女人一贯使用的伎俩,一贯使用的甜言蜜语,若听信于她真动了手,只怕耳刮子扇出的风强似万箭穿心,风没刮到儿子身上,做母亲的心已戳成剥掉子的石榴---尽是窟窿眼,儿子没倒下母亲却心疼气绝。 此事重大,本没指望一次成行。过了几天二度上门规劝,曹少可谓苦口婆心,那混账王八蛋却吃了秤砣铁了心。曹叔父不能用强,倔小子的老子可以。老赵正在夔州府参加地区军事交流会,得到老婆递去的消息,会也不开了,向上峰告了假火速赶回来协助做思想工作。 今天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努力。两个长辈冲进土地庙改建的州学学堂,当着众多学生面把不知好歹的阿三好生臭骂。真真的秀才遇上兵,秀才赵阿三羞得面红耳赤,蚊子叫唤般嘟囔 ‘武人不知书、军汉不达礼’。不知哪阵风把儿子微声抗议刮进老子的招风耳朵里,辱骂父亲不甚打紧,侮辱军人绝对不行。赵寿吉跳起三尺高,曹少头顶亦升起三丈火焰,二人臂膀用力联手把人捉住押回衙门。动了真怒的老赵将那不识抬举的东西捆成粽子吊在后院房梁上狠揍,老头子经验老道:打板子伤筋动骨不划算,山里老藤编的藤条乃是逼良为娼之沿用千年不衰的经典刑具,一鞭见红两鞭见血,鞭鞭听取杀猪叫。 这个,惨叫声发自老婶子,藤条抽在儿子背上宛若用竹签子扎母亲的手指尖,逃回自己房中不忍再看。 赵阿三身体文弱但信念坚强,为了信仰死扛到底。打手没辙,向同谋问策。想曹少来到明朝饱受多年风霜磨难历经沧桑挫折,修来扎实理论丰富经验,再不是当年受人摆布的棋子,他逐渐成熟了,基本认同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人是好汉而不是混蛋。 暴露其隐私部并迫害之,可最大限度摧毁人的意志迫其就范。“英武裤子太厚被他当棉甲用了,剥了他裤子再打,叫府中妇人都过来观看!” 老赵悄然赞道:“高,实在是高。” 赵阿三气愤叔父手段卑鄙做不得长辈,豁出去骂道:“奸诈无耻。” 这里是明朝,父纲要遵守、忤逆乃重罪,老赵岂能容他叫骂叔父,连裤子带腰带扯下,藤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呼啸着做出道加了酱油的笋烧肉。 “嘻嘻--嘿嘿--,老爷有令,姐妹们快来…” 读书人讲究礼仪廉耻,未曾想名震朝野的‘廷杖’真会落在自己屁股上。听到家中女人们的嬉笑声,赵阿三感觉光溜溜的屁股燥热无比,羞耻感迅疾攻破道义之大防,终于赶在自己妹妹和女性仆役们赶来之前向老头儿开口叫饶:“大,速速把儿裤子提上。” “从也不从?” “从。” “你叔父训导听是不听?” “听。” 叔父,名头上带个‘父’其实屁都不是,不能打来不能骂。还是老子管用,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哪怕老子一介白丁,儿子已是受人尊敬的秀才。 赵英武趴在床上,露着红白紫三色的屁股蛋,不急不羞只咬着牙忍着痛让老娘给伤口上药。 老嫂子上完药,把裤子给儿子提上,耳听外头笑声雷动,便说道:“儿啊,你爹升任千户也没见他如此畅快大笑,为娘猜你四叔之计定能奏效,去了省府考试须好生默写。”--“听到没有!” 赵阿三倔强着不肯应声。这时又传来推杯换盏的响动,然后听到四叔沾沾自喜唱起戏文来。 “幸亏又逢贵人星,贵人相救得重生。十八过去十九春,独占青龙交好运。今年正当二十一,金榜得中做公卿。你们休得不相信,我此命算来一定准。” “儿啊,你听,你四叔唱戏一口的浙江口音。你爹之前还说你四叔诓他是老家人,今日听来绝非江湖骗子。儿啊,说保你中榜绝非戏言啊。”--“听到没有。” “嗯。” 赵阿三终于心服口服,终于放下心中执拗,终究是敌不过‘独占青龙交好运’的诱惑。 “此去省府一定好生听从你四叔的吩咐。” “嗯。” 老嫂子兴冲冲跑过去,“叔叔唱的可是绍兴一带的戏文?”离开家乡多年,突然听到家乡戏,那份亲切勾起老嫂子无限的乡愁。 曹少笑呵呵仰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正是绍兴戏,好不好听?” “好听。” “还想不想听?” “想听。” “如此,嫂子,你助我演一场好戏。”曹少把酒杯放下,让老嫂子走远几步,自己寻了卷书捧在手里,布置好位置站台。让老嫂子喊一声:“王郎。” 这段戏是曹少超爱的越剧折子戏,得意洋洋、朗朗上口: 如此娘子稍待,小生来了 黄卷青灯两年以上 抵得过苏秦子刺股悬梁 这也是我王魁艳福无量 夜读书还有个红袖添香 倘若是到京城功名有望 定不负桂英妻一片心肠 桂英妻说此话十分中啊肯 也知道得志时要霖雨苍生 愿只愿此一去鳌头占定 倘若是下第归誓不回程 老嫂子乐开了怀,“愿只愿此一去鳌头占定,倘若是下第归誓不回程。” 曹少摆摆手,说道:“只有上文没有下句。此番我定让阿三侄儿金榜得中做公卿。若说有变数,唯有一桩事。” “何事生变,四弟讲来。”老赵脸都白了。 “乡试考场舞弊,又该如何?” 第103章 泥腿子进城 老赵听了长出口气,“不妨不妨。考场舞弊罪比谋反,天下有几个妄胆敢摸这老虎屁股的。此新皇登基第一场大比,老臣无权新贵不敢。”大字不识,却识体统。老嫂子也来批判下小叔子的一惊一乍。“叔叔多虑了。当年江陵张居正权柄天下,万历爷见了他都战战兢兢,即便如此他几个儿子中榜也是凭真本事考上的。” “嫂子,四弟我看过本书,书里说张居正暗箱操作内定儿子张懋修做了状元。” 老嫂子乐呵道:“四弟莫非读的是我嘉兴乡党沈德符所作《万历野获编》?” 不识字的睁眼瞎却不妨碍叫人读给她听。有声书《万历野获编》她可是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听过,且温故而知新,常把书中段子和人分享。须知张居正是荆州人氏,荆州离开施州不远,作为江夏的邻居,施州人可是要为本地区大名人鸣不平的,向老嫂子抖过不少的料。 张居正第三个儿子张懋修中过状元不假,可你要知道,当科主考官内阁阁臣申时行和礼部尚书余有丁原拟张懋修为一甲三名,乃是万历爷审定试卷后将他的名次提为一甲一等。 你更要知道,张懋修乡试中举后曾接连两次会试落第。说张居正搞科举舞弊,这事怎么解释?他写了封家书,结合自己青年时的亲身经历帮儿子分析两次考试失利的原因,说自己年纪很小就捷足先登,得意忘形中敢看不起屈原、宋玉、班超、司马迁等先贤。认为区区进士及第唾手可得,于是抛弃学业去搞古典文学创作。结果玩了三年没能玩出什么名堂,学业却荒废了。张居正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语重心长地对张懋修说:今追忆当时所为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 于是乎在父亲的谆谆教导下,在父亲安排的名师指导下,张懋修发奋苦读,第三次京试中凭真本事拿了一甲三等。恰好这一年张居正长子张敬修也考中进士。而三年前次子张嗣修高中榜眼授翰林院编修。 张居正身为老子,是不是步入人生巅峰了!可反对派们受不了了,新账老账一块算,发动哗然之舆论。浙江学官把张懋修的策论答卷当做范文出示给举人学习时,举人们把卷子撕成碎片踩在脚下,谩骂张居正窃取国家公器。两年后张居正辞世,民众怨气并未因人之死而消散,当时北京城流传有民谣:张公若是不身亡,四官定作探花郎。 曹少道:“我聪明人一听就懂。定是浙江和北京群体眼红,对咱湖广文风之盛羡慕嫉妒恨。” 老嫂子不予理会叔叔的轻浮,继续说道:“张居正尸骨未寒,万历爷便夺张氏三子功名。张家家破人亡,长子敬修自缢抗辩,二子嗣修充军烟瘴之地。” 老赵补刀,“打那以后达官显贵都引以为戒,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遇到儿子赴考,爷老子有多远躲多远。” 曹少问,“那个张懋修张斗枢后来怎样?” “江夏人都称张斗枢大孝子真君子,他千辛万苦到处搜集父亲文集,看到乃父与同僚畅谈国事、公忠许国的诸多书信,便每每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幸得江夏里党资助,斗枢公整理的《张太岳先生文集》终得以付梓。去年新帝即位,斗枢公不顾年高体迈上疏乞求为父昭雪,张门冤案终得以平反。” 哦。天启帝给张居正平反就是眼巴前的事啊。曹少向老赵翘起两个大拇指来,“张太岳是这个!”--“别人都是审时度势顾头顾腚,张太岳咬定青山不松口任尔东西南北风。不顾他人诽谤唾骂,只求打造大明江山稳如老狗。我等景仰。”--“阿三头之事,就这么定了?” 老嫂子给曹少行了个万福,“如此辛苦叔叔亲自走上一趟。” 老赵对四弟给出的算命判词信任无以复加,四弟说让小侄子混个殿试钦点状元公,那一准是没跑的。但他谦虚又狡猾地表示万不敢让阿三头被新皇点了状元,咱靠的抄袭粘贴论文博取功名,要懂得做贼心虚的道理,混个三甲即可。 座上宾的待遇是真不一样。老赵破天荒差土豆丝牵来官马送客人回家。骑着衙门的官马回到山上,跟大伙汇报此行巨细后,胶皮批评他教育方法简单粗暴,体罚不可取。曹少让她走着瞧,跟她打赌:以后课堂上碰到冥顽不灵油盐不进的学生,饶是你胶皮脾气再温柔性格再贤淑也要痛下杀手除之而后快。 众人正热议着阿三头此行吉凶,眼见得谷子从地里回来,便缄口不谈考场舞弊之事只说体罚学生之需。赵阿三这事,大家都是瞒着谷子的,这小姑娘太正直太良心,被她知道了只怕会影响到曹少在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谷子进来只顾收拾屋子,低头不语置若罔闻,曹少便假意恼恨她不肯夫唱妇随。谷子掩嘴笑,称从来只有读不上书的人,未曾见过不肯读书的人。“我们课堂上还在使用石板炭笔,无法供给学生书本纸张,还不是为书本纸张太昂贵购置不起么。进塾堂拜先生,笔墨纸砚,赴试的盘缠哪样不要钱!可以诸事不管一心读书之人不是豪门便为富户,到穷苦人家非得全家老小全力供那一个读书郎不可。就说麻柳溪的秀才里长,他本贫寒人家出身,是靠着他夫人娘家资助方才能够。故要我说,如今小学校识字班不收一文钱不要一粒粮,课堂里的贫家子弟哪个不刻苦用心,谁又会冥顽不灵哩。” 嗯,当世读书好比后世买房,属于超大型投资,玩的是三世之竭鱼而泽。不过你谷子是没注意到小学校里的不良趋势,就是因为不收钱所以不珍惜,真有几个不爱学习的捣蛋鬼。 潇洒帮胶皮说话,以他在巴东的从教经验,对学生当以软骗为主威逼为辅,把学生当阶级敌人对待完全不足取。 曹少愤而指出潇洒和胶皮被美式快乐教育理论给荼毒了给洗脑了,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虎妈戒尺之下才会出人才,快乐教育培养出的只能是窝囊废。他追着问潇洒敢不敢赌,让穿越众踊跃下注,请谷子代他开出盘口,赔率1赔100,约定赔款由公司股东分红里出账,赌柴子进老师会体罚学生。曹少倾囊17文钱又向谷子借了28文买潇洒输,泰森琢磨片刻也买潇洒输。钳工违背本意被迫随胶皮买曹少输。 乡试考场设在武昌。武昌,妥妥的超一线国际大都市! 老赵本意欲亲自押送,考虑到当上千户时间还短,原千户手底下一干忠臣死党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害怕有小辫子被他们抓住了往上捅。本来为陪儿子考试旷工数日不算大事,可若要被政敌上纲上线起来也能安个渎职罪的。算了,太平些吧。 老赵拜托曹少亲自给走一趟,另派于文昌左右伺候着,此人精明能干是不二人选。事关重大,老赵慷慨解囊,不光算于祥出公差,私下里还给他几两银子作酬谢。于祥坚持不肯受,说日后三公子若能进翰林院做庶吉士,作为三公子的半个老师(家庭教师)脸上有光。后面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言下之意赵阿三是他半个弟子也就是半个儿子,若能够有情缘,当然了,仅仅是奢望,奢望把‘半子’以法律形式固定下来--于祥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老赵骂他是白日梦高手,犬女安能配虎子,英武吾儿相貌堂堂将来可做东床驸马。 由于祥的白日梦,侧面表明明代师生之间情浓于水,双方确有不可阉割之亲情。如此就能理解朱棣为何要诛杀方孝孺九族时再加上其老师一族,开天辟地玩了个‘诛十族’。哼哼!师生一脉相承,必为同党。不冤。 老赵能够想到乡下人进府城难免会闹笑话,他遭城里人耻笑也就罢了,只恐连累到自己儿子跟着丢脸。因此,老赵指示于祥赶往梁山给曹少开个行前会交代下入城须知。 此举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其中饱含着老赵一家包括于祥在内的施州衙门对梁山给出的标签:不懂礼数。这也是事实,经过五四运动以及后来的改开,国人已经把古法经典丢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于祥挺会做人,不会明着过来说教。 众人向曹少投去羡慕,因为他是穿越众里第一个走出大山走进一线大城市开眼界之人。曹少得意之余想带上谷子一起进城,不料赵寿吉这个小气鬼死活不肯负担谷子的旅费,加上谷子手头活也紧更忙着跟随胶皮学习医术,如此便作罢。 “老子去武昌旅游,数码相机给我用几天不过分吧?” “想得美!”胶皮断然拒绝,“你是去出差可不是旅游呢。再说了,拿个相机在大街上出风头,然后官府铁链一抖把你套了,罪名是‘妖术惑众’,你出不出得来不打紧,照相机丢了可是大事。”--“喏,别忘了给我买回来。”胶皮给出厚厚几页的代购商品目录,里头多的是蜜饯零食。 于祥则给了他几页的‘入城须知’,说武昌府就爱个繁文缛节,进了城要格外讲文明讲礼貌。投宿客栈,上床务必脱掉鞋袜,弄脏了被褥是要赔钱的。端茶盏喝茶万不可一口闷。去馆子吃饭务必要问清价码再点菜,否则以武昌人的尿性定让你当掉裤子方出得了店家门。嘴巴务必要抹上蜜,要自称‘山人’,碰上有钱的喊‘员外’,碰上穿官服的甭管大小品秩统统喊‘大人’,碰上老头儿喊‘老丈’,碰上老妪喊‘妈妈’,碰上不老又不年轻的妇人喊‘娘行’。 “慢来!碰上当官的喊大人?” “正是。”于文昌解释道,“这两年府城风气不古,不论官职大小就爱草民喊他作大人。” 曹少给于祥作揖,“于大人。” 于祥赶紧躲开,“曹爷,咱能不能好好说话撒!”--“对了曹爷,有一事须向你交代清楚,武昌街边小巷定有聚众耍钱的,你万万不可参赌下注,十局九千,都是不良人专骗我等外乡人的局…” 谷子听闻附和道:“于先生提醒的是,大哥万不可耍钱。” 这话点着了曹少的火药桶,瞪眼骂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赌钱了!”一句骂吓得谷子不敢言语,哆哆嗦嗦找个借口赶紧闪人。 于祥家里有河东狮盘踞,经年来饱受家暴之苦,这便给曹少亮出大拇哥来,大赞其老爷们气概。 “文昌兄为何落得如此田地哩?” “唉—授人以柄,不堪回首哦!” 原来于祥当年落魄书生一个,能当上桅杆屯的文书是妻家使钱给走的门路。而在桅杆屯混饭一年到头攒不下几个钱的,这么多年来家中吃穿用度也全仗妻家救济。 “所以说,父权还是母权归根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的。如今你于文昌混出了头,家里一把手也该换人了吧!” 于祥咧嘴大笑道:“正有此意啊。岂止一把手换人,老婆也该换了。在武昌若得闲我便拟下放妻书来!” 所谓放妻书就是休书,文人墨客总喜欢变着法的玩信雅达。把发起离婚叫做放妻,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大明朝十分流行女权运动呢。这套路似乎被后世的大漂亮给学到了精髓,于是把侵略他国叫做‘送民主下乡’,随意颠覆别国政权是因为‘人权高于主权’,把自家一家冠以‘国际社会’…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还是那句颠扑不破的真理:钱是男人胆。有了闲钱的于祥变能耐了! 老赵这回真肯花血本,给了曹少一匹战马当脚力,把自己的青骢马给儿子用,此举绝对属公车私用。于祥骑术不精,依旧骑驴子。另安排土豆丝当挑夫,这小子在桅杆屯时就是干后勤的,百来斤的担子压肩上能健步如飞,走上半天不带喝口水的。即便如此,两条腿终究赶不上四个蹄子,曹少见自己胯下战马十分健壮,便让排骨书生于祥和他同乘,把驴子让出来驮行李。如此,曹少和于祥提前了一天,在赶考日之前五天,将考生解至湖广省省会武昌府。 这一路上的辛苦就不提了。高速一通,从恩施到武汉开车半天就到。当年还不通高速的时候,曹少记得在武汉大学看完樱花,去卓刀泉坐上长途大巴,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到了恩施,也不过十几个小时吧。如今倒好,整整走了十天,那可真是风餐露宿,一点不带夸张的。 第104章 国际大都市武昌 来到明朝已7年,这是曹少第一次走出小县城走进大都会,小四十的人了,仍像个小孩一样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和好奇。 进城时被军士拦住,让看一眼城头贴着的布告。原来是乡试期间人流量太大,前后旬日里城里实行交通管制,人可以进,外来马匹、车辆、轿子统统不让进。 那驴子和马怎么办,还有那么多行李?守城军士手指江摊上连片的布棚子,“喏---,那儿,官府给集中保管,日夜有人看守,放心,丢不了!” 几个人过去一看一打听,于祥做主,决定停车入库行李寄存。武昌府行事周密十分靠谱,登记马匹年齿品相的收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不怕弄混。行李入柜上锁,以官家名誉担保,钥匙只有一把交于寄存者。让人放心的原因不在于此,在于收费:1天25文钱,收费标准可不低。 收了钱就得办事,这点上对武昌府衙门是很有信心的。见那几个呆头呆脑的站着不动,于祥喊一嗓子:“诸位,身无拖累双飞翼,愣着做啥,进城吧!” 国际大都市武昌的先进繁华让山野村夫大开眼界。 曹少东张西望着两个眼睛完全不够用。哎哟哟,城里人打扮就是时髦好看,人样子也雅,比施州那帮子土人就是看着顺眼。啊呀啊呀,不得了,这儿还有爆米花卖!买的人很多,排着长队等呢。回头记得让钳工做个爆米花机,爆玉米比爆米花更香更好吃,销路肯定好。 时值赶考,来的众多小镇做题家把乡下的泥巴带进城里,清晨扫大街的只管照顾掉瓜皮果屑,尘土是扫不干净的。为了给下面州县的学子留下干净整洁的好印象,省府下令沿街人家须泼水将门前路面冲干净,问题是官府政令不周详,未规定死包干到户责任区面积,于是各家各户只冲刷了自家门沿前的区域,在街道中央便垒起一道矮矮的泥巴墙来。 这间铺子专卖蜜饯,谨遵胶皮法旨,曹少快步进店面对上百样吃食挑花了眼。不曾想武昌城里蜜饯价格奇高,店小二见客人使的铜钱并非银子,只管懒洋洋应付着。最后花50多文钱包了几样冬瓜糖、蜜枣子、糖霜杨梅、糖霜瓜仁。出门时眼睛一亮,木桶里头装的这白糊糊的东西是啥子哦? 乡巴佬最难缠,问一百个问题买一文钱的东西。小二没好气道:“这都不识,羊奶酪子。” 于祥看不惯店家嫌贫爱富的嘴脸,不悦道:“店家好好说话,再小的买卖也是买卖。” 曹少心说武汉人的蛮横刁钻传统了400年,开店的都不晓得和气生财,怪不得号称五省通衢的武汉经济总也搞不上去。问店小二道:“可有牛奶酪子?” 小二稍微偏偏头就算作答了。虽然分不清楚那一溜排开的木桶哪个盛的牛奶奶酪,但至少揭开了疑问:明末汉人确实广泛食用牛奶制品。曹少好奇,想看看大明朝的奶酪长什么样子口感如何,不敢再去麻烦小二,随意拣个木桶掀开桶盖。 ‘嘭’,那恶人店小儿嫌脏兮兮的乡下人弄脏桶中吃食,竟下重手将厚木料做的桶盖摁了个结实,可怜乡下人的大拇指被砸得指甲内出血,立时淤紫一片。这变故来得突然,3个乡下人皆脸色大变。尤其曹少无端被打,乃知如今的他也长了脾气,“打死你个腌臜泼才!”骂声未落,拳头已挥向那位具有严重城乡歧视思想的营业员。你当梁山军参谋长吃干饭的,打过仗的人还能怕打架!拳头高高抡起重重砸下。 于祥脑子快,见曹少怒不可遏,寻思自己不去相帮定为其所恼。谋定,大喊大叫着痛骂店小二残暴,再使眼色让土豆丝帮着砸几下太平拳。于祥一个读书人,凑人头助声势而已,帮不上忙正常。可气的是你赵阿三,非但不来助阵还要碍手碍脚地来劝架拉扯。你读书人不假,可你也是个少壮啊。 二对三! 街斗,有一条纵横古今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身高体重论的是块头。身高体重占绝对优势的曹少盯着那店小二打,那小二在曹少面前完全不是个,此人一不会躲闪二没有重拳,攻守皆无,吃了七八记老拳后跌跌撞撞反应迟缓,下巴又中一拳,于是整个人像块木桩直挺挺倒地,陷入婴儿般睡眠。 街斗,城里人打不过乡下人、平民打不过当兵的。土豆丝那边以一敌二,这家伙能打,占尽上风,一肘子把个胖伙计糊了满脸的血。有道是宁挨十拳不挨一肘,那位胖爷同样如婴儿般睡眠了。还是人家土豆丝斗争经验丰富,立马高喊:“爷我打累了,吃口茶去,回头再来补拳。”左右扯住曹少和阿三的袖口,招呼傻愣愣的于祥赶紧往偏僻巷子里钻,直到混进大街的人群里才敢停下来歇口气。 三人坐在街沿上,唯赵阿三自重士子身份站着不坐。曹少取来烟沫填进烟锅里,正探手怀中找火,见一卷点燃的火摺伸在了跟前。 给曹少借火的市民四十开外年纪,布衣袍子,脸上蓄着流行式样的三缕胡须,看样子是富而不贵且笃守本分之人。他全过程目睹了刚才的暴力冲突,且预料到对方要误会暴起,立刻阐明立场‘打得好’。 并请诸位好汉移步路边的露天茶水摊子叙话。 茶摊子按人头算钱,每人3文钱,续茶不限还送碟香瓜子。曹少刚才又打架又跑步的正需要茶水润喉,将大碗茶‘咕咚咕咚’一口喝干。补充水分后感觉好多了,不禁感叹打架极费体力,刚才才打了几拳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向土豆丝坦白,刚才再耗下去自己就没力气逃跑了。“土豆丝啊,打个架我都这么累,你在辽省打阵仗和建奴对砍岂不更累,身上那么重的棉甲,那苗刀说轻可不轻哩。” “他卖力气混饭吃,老桅杆屯的兵负重三十斤一口气能跑十里地。” 土豆丝感谢于祥的吹捧,“正是哩,如你曹爷所说,上阵杀敌属实耗费力气。战场上以命相搏,出手尽使全力,斗不过三五回合气力就虚了。如此才要结阵,弟兄们合力听号令行事。” 曹少道:“故所以骑兵牛逼,举着刀不用动,借马力冲过来,一堆人你也挡不住啊。” “正是。故所以朝廷重火器,先发铳发炮打一轮,好留着力气对刀子。” “我这儿打仗不费力气。等你小子年老色衰,不是,年老体衰就来我梁山军当兵。” 土豆丝自知对方乃戏言,笑笑道:“梁山快枪一轮接一轮放枪就是打上个整天整夜也不觉累人。”--“曹爷,你梁山军可有操练刀枪?战阵多有险情,不定会短兵相接有敌近身。” 承蒙你土豆丝好心。刺杀训练是没有的,但手枪一定会有的。 于祥举起茶碗向好心人虚空碰杯,“感谢兄台美意,热茶相当解乏。” 于是好心人顺势问他们有没有留意那干果店的招牌,众人摇头。那人便道出缘由来:李记干果铺,姓李,乃是武昌知府李标族中产业。 传播所谓官府内幕消息混吃混喝的京骗子,曹少懒懒道:“所以呢!你何故说这许多给我等外乡人听。” “这些时日行走留神着,休要再去那里。你等在他店里闹事,被他们认将出来少不了一顿好打,耽误了这位公子写文章事情就大了。” “给你多少银子,你便替我消灾?” 好心人连连顿足喊冤,言请吃茶实为感谢你等好汉出手教训这间欺行霸市的黑店。原来,李记单方面搞出个行业价格同盟,强迫城中果品店不得低于李记店标价出售同等货样。普通商家只得忍,而这位好心人却堵得慌!他也开了间果品店,他也是有后台的,他的后台就是楚王。当然了,间接的后台,好心人直接后台是楚王侍卫。 这个新鲜!堂堂大明亲王被区区一个知府欺压霸凌,天启这小子不认亲戚啊! “咱们这位李标大人做事不仗义,卖个干果蝇头小利嘛!这点小钱都不肯放过。还有这楚王,堂堂藩王果真奈何不了一个知府?哼哼…方才连那铺子一起砸了才解气呢!”这时候,淤紫的指甲富有节奏感地抽痛,急需豪言壮语来解痛。 好心人听曹少说话无法无天的,反言劝解道:“打了他的狗已是凶险,要毁他产业李标岂能容你!”起身抖掉身上的瓜子壳拱手告辞:“好汉,只当适才我没说过。店家,算钱。” 赵阿三冷不丁来上一句:“楚王府中皆妇人” 于祥眉开眼笑道:“人后嘴硬。”他嘴上埋汰赵老三缺少血性,实质却在赞赏阿三此刻稍有表现出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应有的男儿气概。 这时茶摊老板凌空一指:“几位好汉快走,李家的人寻来了。” 领头的正是那位睡醒过来的店小二,连他一起总共也就三五个人。赵阿三方才口出狂言,现在不好立刻自己打自己脸,撸着袖子叫嚣道:“斗酒诗百篇,仗剑走天涯。” 于祥扯住赵阿三袖管,“后面还有七八个呢,快跑!” 好心人挥臂指向一高丘,“往那儿去。” 高丘之上有城垣。高丘叫做高观山,城垣便是楚王府。好一个王府,高墙里头有高楼,乃城中之城。到了王府门前王府街众人便安全了。 摆脱追兵心情大好,把买来的蜜饯先尝个鲜。尝过才理解了李记食品商店为何服务态度恶劣,因为人家的东西确实好吃,一线大城市的吃食果然精致。一吃就停不下来,片刻把蜜饯消灭干净。 回味着满口的甘和酸,大骂施州的干果蜜饯只配用来喂猪,而胶皮和自己竟然会是州城那家猪食店的常客。简直不堪回首! 各地汇集来的士子都愿意在王府街上露一露脸,也只有施州卫来的乡巴佬不领行情没有第一时间来此展示下风采。士子们受人高看,宅女或临窗探身或出门驻足,都抛头露面地争睹大国重器。于祥抬头张望街两边的楼面,打趣曹少道:“你若运气好,潘家有女推窗棂,失手将窗架子砸你头上。千万留意才是!” “你他娘的才西门庆!” “莫忘入城须知,要知书达理!” 论潜质和意愿,于祥更有做西门大官人的机会。这不,他跟窗口里的小娘们对上了眼,正眉目传情着却被一阵阵的喧闹喝骂坏了气氛。 武昌城尚未引入车辆靠右行的新概念,街道上有马车被堵在慢吞吞的牛车后头。武汉人脾气火爆,马车车夫便下车挥鞭向老牛。牛车车夫沾染着牛脾气,才理论几句便伸手拉扯起来。偷汉子不如看热闹带劲,当窗口小娘子的目光被马吵架吸引过去,于文昌的艳遇无疾而终。 曹少批评那小娘子不看美男看热闹,是低素质的表现。于祥认为恰恰相反,那位小娘子爱看热闹正是其乐于主持公道的高素质体现。道国人皆有求官掌权之上进心,看热闹不在于看。而在于一个‘判’字,小老百姓这辈子永远当不上大老爷,永远没有机会在公堂之上指点公允,于是扎热闹便成为唯一的机会,精髓在于过一把掌权断案的瘾头。这论调直面国人众生相,直戳国人灵魂最深处。曹少一边夸奖于祥不留口德,一边回想着以前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哪个大师也曾如此不留口德地揭露过。这位大师是谁呢?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反正像这位大师和于祥这等看得穿敢说穿的能人大家越多越好,这样国家才兴旺嘛。想到这里多看了眼于文昌。等梁山做大了,叫你辞掉公职下海,给你职位给你待遇,给曹爷我当马仔。 第105章 宾馆满房 赶考的日子也是商家的牛市。每每高档点的店铺在门面上张灯结彩,挂有写着祝考生好运的幅条。于祥以乡干部的认知水平大赞武昌城的繁荣景象,而在曹少看来,虽值四年一度大吉祥的日子,刻意妆点过的明朝城市化进程以及城市建设甚至比不过几百年前的宋朝,远远逊色于《清明上河图》里开封城的车如流水马如龙。至少,城市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严重滞后!走了这许多路,竟然找不着个垃圾箱。他手里捏着的一把枣核、杨梅核不晓得往哪儿扔。 “咳!就别瞎讲究了,入乡随俗。”于祥说罢,把果核捞过来,一扬手,扔在了一间平房的房顶上。想来也是,不乱扔垃圾此项未列进‘入城须知’里。 好歹也是个州衙里的公务员,就这素质!“咱们老祖宗,那个谁,秦相李斯颁布法令‘弃灰于市者黥’。脸部纹身就免了,等到旅社罚你给我捏腿,曹爷我腰酸背痛大腿胀。” 他这是骑马给骑得,骑马尤其屁股最遭罪。赶路的第一天,屁股疼到不能碰,睡觉只能趴着。此处插一嘴,叔父嘴上不曾叫苦叫累,侄儿心中却压了座亲情+恩情的大山,才踏上旅程,赵阿三已经是感念至深唯命是从。 “秦法已作古,明律无此一说。你要捏肩捶腿泡澡堂子去。” 武昌的澡堂子有二楼包间吗?没有吧!没劲,不去。 “谁说秦法已作古,回去我就搞复辟,拟个梁山版的秦法,谁他娘的再敢在平台上吐痰扔垃圾,老子一律罚那兔崽子50工分券。他娘的好好说不听的,非得逼老子搬出严刑峻法,非得搞严打不可。”--“于文昌啊,你是不知道啊,家里那帮混蛋放着厕所不去上,居然跑到我小树林里,就在李冰父母坟头边上拉屎撒尿,什么玩意儿。不行,罚100公分券。” 土豆丝饶有兴致地问道,“曹爷,100公分券值多少钱?” 这个现在真不好说,梁山白条算不算数、算多少数?有待日后再理会。 于祥来了个诡异的笑,对赵阿三说道:“小子,帮你家四叔矫枉过正,休叫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阿三头可不敢为尊长师,只敢还原历史本来面目。揭露自汉以降的儒家文人用心险恶,为抹黑大秦罔顾事实恶意造谣。一句话:秦法绝不严苛。 举个例子,‘弃灰于市者黥’确有其事,被解读为轻罪重罚以证明秦之严刑峻法。实际上呢,这条法令直击人性,有着极强的辩证思维特点:不乱丢垃圾是不是很容易做到?很容易做到的事你都不去做,你特么想干嘛?是不是活该被严打? 其实呢,秦国或者秦朝是法制社会,以法治国,法律涉及到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秦法特点是严密而非严厉,严格而非严苛。如果秦法真有说的这么不堪那为何汉承秦制搞内法外儒呢?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的事。 动动你的小脑筋,政哥焚书坑儒让你联想到了什么?对喽,就相当于后世兔子禁谷歌禁外网,此等净化视听的正义之举当然会遭到16亿们的疯狂攻击和抹黑。要曹少说,玩阴间滤镜和套路话术的bbc们确实可恨,就不该对他们客气,换作是他非得刨坑给活埋了。 秦法之真相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而秦朝灭亡的真相原来就知道。秦朝二世而亡的祸根在于政哥搞的统一度量衡,所谓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 车同轨、地同域:得罪了原来六国的贵族阶级,政协基础没了; 量同衡、币同形:得罪了原来六国的商人阶级,钱袋子没了; 书同文、行同伦:得罪了原来六国的知识分子,舆论阵地没了; 把政界、商界、知识界一把全部得罪光,你大秦一有个风吹草动还不得趁你病有你命,于是成了短命王朝。 曹少的言论得到了来自400年前知识界的大力肯定与支持,于文昌、赵阿三皆点头称是。难得于祥给他点了关注,说他有真知灼见,并以悄悄话鼓励道:“你我自家人,忤逆之言讲就讲了。悄悄说句掏心窝子话,曹爷,我观你遇事浮想见人贯通,想的是行政之法,见的是驭民之术。心机之人一看便知梁山所图甚大。”用手指点着曹少掌心道:“如赵三郎一般的学子再如何搬弄是非不会有人因此算计他。你却不同,不可轻易于外人面前多嘴。曹部长,你得学会藏。” 时候已然不早,得找个客栈安顿下来。不曾想莫说临近贡院的,整个城里大小旅舍已被赶考的学子挤占,跑断了腿吃了不计其数的闭门羹后才知道今年不同往常,城里大小客店都满了,莫说没个落脚处,合着本次乡试汇集1.3万考生,超出贡院1.16万间号房所能容纳,官府临时增设1400号木板房,来迟了连考试的号房都轮不到。 没事,咱城里有人。去找阚老三帮忙找地方。打听到味精经销点位置,兜兜转转走断了腿,到了铺子却被告知掌柜子人不在店里。 曹少亮明身份,“我梁山曹少,你去把阚纯商叫回来,我有事寻他。”“原来是曹头领驾到。我们掌柜子去了龚滩交割几件大宗,不在城中。”把来意一说,完全没想到,根本想不到,那几个虾兵蟹将居然推脱着不肯帮忙。店里这几个伙计面热心冷,对大老板的到来似乎并不诚惶诚恐,磨蹭许久才端茶倒水过来。就连赵阿三都看出来了,曹董事在此处存在感不强啊。 你们几个小喽啰,和对面旅馆老板不熟是吧,位卑言轻搞不定是吧,我看你们是觉得我曹少位卑言轻懒得搭理吧!做生意总有人来客往的,客户来了得过夜要住店,你们不可能两手一摊不管不顾吧。 眼见曹少拉长的脸由红转绿,于祥赶紧来劝,“不妨事不妨事。”说着拉曹少走人。曹少气不平,回头向那几个没长眼的说道:“我看你们这里是缺管教了。” “别说了曹爷,走走。”于祥生拉硬拽把人拽到斜对面的旅馆,问一嘴,自然也是客满。总不能露宿街头啊,于祥缠着客栈老板匀间房出来,大言不惭赵阿三文笔天下第一,此次必将高中孝廉。老板冷言道店里住的考生个个自称文曲星下凡,说自己开店几十年常见贫家考生独自赴考,富家子弟则带几个使唤的下人,唯独没见过亲族长辈陪同考生过来的。他以其混迹江湖几十年修炼而成的毒辣眼光保证,赵考生才华在当年张白圭熊飞白之上,但,空房真心没有! 客栈老板为人心善,给出个活泛来:有汉阳府姓彭的公子带10名杂役厨子包下3间大房,可与之商量能否腾出半间来。 按老板的指点,于祥隔扇叫门,女仆开了半扇询问来意后接主人授意让进去。看样子这位公子爷是个纨绔子弟,过两天就要进考场了,此时还手卷经文摇头晃脑地诵背‘子曰’。曹少心中喜欢,这位公子哥与自己挺投缘的。 性格迥异者做夫妻,脾气相投者交朋友。想当初高考前十分钟曹少还在背三角函数公式,监考老师催他赶紧把书放到讲台上,说他临时抱佛脚,却不知考前几分钟看的知识点处于记忆峰值,短时间里不被遗忘,这是他特意研究了关于记忆的科学后学来的经验总结,轻易不告诉别人。 这位信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彭公子果然满腹经纶,说了半天,强调自己生平善长指点江山,但是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自理能力较差,心理自理能力更差,若看不到使唤小厮丫鬟,这颗心便似掐了头的苍蝇、断了线的纸鸢。故,三位爷,这厢失礼了。 要不如何说大明可爱,大明百姓可爱,值得他曹少公务员不做来做穿越者,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拯救我大明哩。彭润秀彭公子所谓失礼乃是夸张客气,他只失了一半礼,且自有补救。他写下便笺邀请四人去他府上暂住,住宿条件相当豪华:包吃包喝包住,另有奴仆伺候。 彭府离贡院不远,有马匹代步,半天能走个来回。 白吃白喝白住白使唤人,不晓得能不能免费非礼丫鬟哦?使得,使得! 控诉吧!控诉后世之中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看大明朝公民彭润秀彭公子,帮不上陌生人的忙居然会心有不安,如老实人欠了债一心想尽快偿还而不是耍赖拖延。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四人先到城外取了马匹行李,再赶往汉阳府彭家暂居。 曹少仍然留着满腔火一肚气,嚷嚷着回去之后立刻捎信给阚老三,把那几个狗奴才给开了。土豆丝听得烦了,突然给来了句:“我看你家那个叫阚老三的也不是啥好货,定是他平日多有纵容,才叫好好的伙计变成欺主的恶奴。” 你个土豆丝好好走你的路,冷不丁去干涉梁山内政干啥哩。于祥出言制止土豆丝不要火上浇油,劝曹少道:“省府的生意经难念,我料那些伙计都有些家世背景,无非是衙门里吏目的乡党远亲,狗仗人势惯了。阚家老三不用这些人何以能立足,我估摸着他也受够了窝囊气。” 几个来回,一番计较,曹少气也顺了地方也到了。彭员外看了儿子的留言热情招呼客人们住进客舍。第二天一早来不及享受彭府的豪华客房服务,留下土豆丝,三人再策马赶去武昌城,一则熟悉路径二来计算行程耗时。 说到马,须格外有个说明。做父亲的这次敬献新榜三甲进士赵阿三超级贵重礼物--宝马,取‘马到成功’的口彩。此青骢马原是被算计而屈死的原千户心爱坐骑,名曰波斯弯。顾名思义,此高头大马来自波斯,浑身弯月纹,正经的纯阿拉伯血统良驹。仅此不足以珍贵,神奇之处在于波斯弯能像汽车拍倒档一样倒着走,这在战场危急时刻省掉拨转马头的黄金自救时间,实为军人之最爱、保命之神符。可见老赵对阿三拳拳父爱与护犊情深! 第106章 穿越者福利 波斯弯脚力快但受同伴连累,以平均以下速度走了半小时从彭家再度来到江岸渡口。汉阳府跟武昌府之间还没有跨江大桥相连,渡江得坐风帆划桨两种动力总成的轮渡。扁平开阔的船舱应为轮渡专用设计,吨位不大却能无限量载人载货,好似沉到江底还能当潜水艇用。 此时不比来时,渡江之人乌央乌央的。船靠码头,原本秩序井然的过江客‘呼啦啦’变换阵型,人群队伍刹那间变成锐角三角形的毒蛇尖头,蛇头滴着口水,一口把挡在船首收摆渡费的船工给吞了,而滴着的口水自然是那些经父母怂恿而奋力逃票的少年儿童。乘客们奋勇争先,一身蛮劲表明中华大地并不缺冲锋陷阵的勇士,只是没轮到他们去辽东证明给野猪皮和他的辫子兵看。 这也叫挤!那你们是没见过高峰时段的上海公交车和地铁。论挤车挤地铁,上海人从来没输过。曹少使出当年挤上海地铁9号线的本事顺利挤进船舱,另两位限于身板单薄体力不支未能抢进,在岸上蹦跳着大呼小叫,曹少只得奋发出双倍力气挤回岸上。 赵阿三活了20岁没见过这等斯文扫地的场面,面对叔父的谩骂,战战兢兢答应等下班船靠岸必将激活赵氏家族的军人基因,不怕牺牲勇敢前进。 下班船在江中心漂着,等了三刻钟才姗姗来迟。这回三人学了乖,用坐骑挡住大部分插队的,死死守在队伍第一梯队中。孰料船上的人要下岸,岸上的人要登船,仿佛两股正面对撞的西班牙大阵,将码头船口挤得水泄不通,僵持着,对骂着,推搡着,谁也奈何不了谁。船老板要节约时间多跑趟来回,出面维持交通秩序,喝令上船的让出两边,那权威胜过湖广巡抚,所谓我的地盘我做主。可见后世的交通警察不光开罚单挣奖金,他们的工作也有值得肯定的一面。 三人得以顺利踏入船舱,这时,下船的人里有拿着锄头的乡下人,生怕碰坏人要赔医药费,把锄头高举过顶。许是施州卫承平已久,波斯弯疏于战阵,把锄头当成了兵器,莫名受惊,拼了老命加油倒挡,它身大力不亏硬生生杀开一条路要退回到岸上。赵阿三用尽力气拉住缰绳,可人力如何敌得过马力。无奈,三人返岸去套马。 此时下午三点钟,下班船也就是末班船过来已是四点半,于祥说道9月天黑得早,赶去武昌干不成事也没旅馆住,干脆回彭府,明天起个大早再走。赵英武拿马鞭揍波斯弯,骂它神经过敏。于祥爱护赵官家的宝贝,劈手夺下马鞭,告诫他军马是同袍也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曹少今天挤摆渡船两次被无功而返,恼恨同伴百无一用是书生,生生拖累了自己,他不好对于文昌发火,赵阿三么,虐待通灵战马,现成的出气筒。佯装去揪阿三的耳朵,怒道:“波斯弯少一根毛,我拔你十根。它能救人你且害人。” 赵阿三委曲地解释说,赶考的路上他就发觉波斯弯有见不得长柄铁器的毛病,见了就马惊,刚才待看见锄头时已来不及挡波斯弯眼睛。曹少收敛火气,叮嘱侄子日后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拥有敏捷的头脑,还要有强健的体魄。举例英年早逝的诸葛武侯若能活到七老八十,蜀汉国祚定能延寿百年;张公居正和戚公继光多活20年,大明文治武功冠绝天下。 “经义是工具书,读了可安身立命,不可不看不可全看,考功名时看,做了官就不用再看。今天叔父要你记住,杂学智慧头脑,野蛮强健体魄。”曹少再浓墨重彩添上一句道:“侄儿可记住四叔的话了?” 赵英武年20(虚岁),正值少年人天性好动时,平日对朱子‘存天理灭人欲’不尽苟同。之前在和干爹何钺的通信中说起梁山所作所为,何干爹对梁山给出八字好评,所谓‘战天斗地、七情六欲’,即坚决不当伪君子,要做就做真小人。他对义父从来是言听计从的,受此影响,这位年轻人在人生观价值观上还是认同梁山的。 以前与叔父姑母接触较少,难得聆听教诲。今日得叔父教训的是,极是! 回到彭府洗洗睡觉,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便出发,候船的人稀稀拉拉,三人轻松登船。 船驶离岸边,船老大发觉乘客数和船票收入严重不符。收船钱时场面混乱,记不住哪个君子哪个小人,于是把全体乘客一棒子全打死,停下桨来挨个索要补票。“快快交船钱,钱不齐船不走。” 君子们帮着船主催促逃票的小人快速主动交钱,莫要耽误众人行程。船主收钱不认人或者以衣衫取人,判断衣着光鲜的于祥和赵阿三一个有官相一个有书香,而那个穿绣花鞋和过时衣物的乡下人多半不曾给钱,于是冲曹少要船资:“来来来,乡下汉子快补我船钱。” 一个摇摆渡船的神气个鸟!曹少不悦,“我看你汉阳武昌中间来回,料想也不曾进过几回城,想必亦是卖苦力的乡下汉。” 船主家住汉阳府北门街坊,正宗城里人,保有城里人的尊贵,故不与乡下人争辩身份贵与贱,“给钱。” “没钱!”,曹少气愤中说错话。 便有君子们出来主持公道说天下没有白坐的渡船。曹少有口难辩,最后由阿三头以赴乡试秀才的荣誉担保曹少确已出过船资方才罢休。 身边没带火镰,问船主借火。船主借给他火并为刚才之武断而道歉,曹少心一热,忍不住指点他不善管理产业,按人头计票很不划算。比如那些货郎担子独轮车,分量重占地多,就说自家的波斯弯,七八个人加起来不及马重,10条人腿不够马四个蹄占的空地大。“你若想多挣钱须得变法革新。” 船主取自己的烟叶往曹少烟锅里装满塞实,讨教道:“怎生变法?如何革新?请客人赐教。” 很简单,加收牲畜货物的船资,泡货算体积重物算份量分开计价。此外要在渡口设卡,收取船资后发放筹子,凭筹入舱。但,必须核定人数载货量,不可超载。 船主大叫过瘾,因变法实施起来一些细则须仔细斟酌,比如设售票员增加的人工成本、如何划分载货体积重量等技术问题,约定次日午间做东汉阳饭馆再叙详情。 曹少此举属反叛自身立场出卖自身利益,引来无数乘客的非议与白眼。他抽着旱烟,烟锅在江上的雾气中明暗相间,面前带着孙儿的奶奶恶言恶语提醒孙儿道:“狗儿往奶奶身边来,莫让身后死人灰把新衣裳烫出洞来。” 要问中国各地的方言哪一种最不适合女人讲?答案是武汉话。女人千万别说武汉话,因其腔之恶调之硬,因其语之粗言之鄙。挺好一武汉姑娘走在街上,屁股扭啊扭性格婀娜,这时她突然给来上一句武汉话的口头禅‘个婊子养的’,试问哪个男人吃得消?反正外地男人是扛不住的。 老太婆说的武汉话极其刻薄难听,拐着弯要把人挫骨扬灰,其用意之恶毒在于骨灰入水不入土,咒曹少是恶人,不得入土为安。 乃知曹少本不是百忍成精的长者,把烟杆在手心上拍,生的熟的烧成灰的烟丝蹦出来,经潮乎乎的江风一吹,虽烫不掉那狗儿的衣裳却迷了不少无辜者的眼睛。“死不脱的老母狗(狗儿奶奶自然也是狗),你道我听不出来,骂谁撒!” 他上蹿下跳气势汹汹,老太婆见状不敢回嘴。还来不及庆贺骂仗胜利,已有抱不平的出面主持正义,2米的个头鹤立鸡群,仿佛在nba接受过肌肉与力量的科学训练,他肩部肌肉群与头颈肉连在一起活像秦山核电站的反应塔,胳膊如糖葫芦呈不规则圆柱体,整个一大鲨鱼奥胖! 今早出门时曹少看了钳工做的煤油温度表,曾感叹小冰河期把秋老虎赶在了马里亚纳海沟蛰伏起来,9月的武汉清晨气温降至18摄氏度,于是嘱咐其他两个添加衣物,特别是赵英武注意防寒保暖,谨防感冒影响发挥,不是,影响到记忆。再看船上的乘客都穿两层衣物,那大个只套件大伏天穿的无袖汗褂,如此生猛之人可不好对付。 大个一只手捏拳头‘啪啪’拍另一只手掌,于是注意力被吸引到他的手上,看清了,骨节上特么老厚的一层老茧。于是曹少原本活跃的气焰瞬间只剩下几缕不甘心灭亡的黑烟。 好汉道:“正是骂你噻,你待怎地?” 老母狗绝对中条山里的一头狼,得人相助便猖狂,向曹少穷喷口水与口臭:“外乡来的崽子,老身本土本乡不好欺负哩。阿米那个佛,全身上下三尺气墙,隔浪头打出须弥山掌,打你个外乡崽子拉稀烂肠。” 只见那大个子调转枪头指向那老婆子:“他已不言语,你勿再恶语相向。”这个裁判倒也公平,错判曹少一个又替他找回来一个。 江上风大浪大,渡船严重超载,水线只在船帮下几寸,稍有风浪或过往船只顶出水波,就有不多不少的江水拍进舱里。曹少只觉命悬一线,忽觉脚底下的船底板接二连三有碰撞感,心揪成了团,忙向船主告急,“船家,船壳撞上江里的礁石了。”话毕便意识到自己所言简直荒唐,穿梭往来频繁的长江航道哪里会有礁石嘛! 船家说道:“客官安心,真要碰了石头这船早已散架。方才是两头江猪在戏耍。” 又听那狗儿指着船舷边劈开江水上下翻腾的大鱼喊道:“奶奶,白嘴江猪。” 白嘴江猪!曹少伏在船舷上仔细辨认那两个顽皮的动物,心中大喜:见着活的白暨豚了,这算是穿越者的福利吧! 船到武昌江岸,船主特意过来道别,讨好着帮忙扣紧丝毫未曾松动的马鞍,往三人水囊里灌满水,嘱咐些骑马小心等不用花钱的关心。与曹少确定再会日期时辰地点之后方才抱拳告辞。 于祥提请曹少注意:“方才那大汉不怀好意,瞧你几次了。”武昌北门近在眼前,这里旅人如织,打起来吃不了多大亏。曹少上前几步:“壮汉,看我作甚?” 瞧你当然是看得起你。2米的铁塔叫做李鸿斐,与清朝名人李鸿章仅一字之差,奇在祖籍与李鸿章相同,且都是大高个,有理由论他是李鸿章祖宗,且证明国人一代不如一代,李鸿章1.8米身高,比祖宗矮了20公分。李鸿斐看得起曹少的原因在于他向船主发表的物流业经营管理理论,认为该言论可引为增收大明财税的策论。 “咦!兄台识字么?”赵英武奇道。曹少于祥也都诧异,李鸿斐短工走卒打扮,挑副大担子,两头竹筐里塞得鼓鼓囊囊,完全看不出读书人的样子。 哦,很有可能,他看人时会眯眼睛,定是看书看成了近视眼。 第107章 踩点考场 在媒体记者的八股撰文中经常可以看到类似文字,讲到打小就懂事,吃苦耐劳读书勤奋,考上大学后当白领拿高薪的凤凰男通常拥有如下特征(必具其一):父母当过超生游击队,或双亡或死一个;活着的单亲常年卧病不起,从而家徒四壁;其本人常年坚持吃减肥餐,然而智商超群。 结合当下,李鸿斐的父亲没出息,是个佃农,脾气不好,挑头抗租把牢底坐穿,因长期营养不良死于狱中。他母亲以丈夫早死、后半辈子靠儿子养活为重压为动力鼓励儿子,她母亲成功了,儿子年纪轻轻就成长为拥有十亩八分地的小地主。估计胶皮老妈见了李鸿斐母亲大有同病相怜相见恨晚之感,绝对的交流不完的养儿育儿经验。 你看,胶皮出落成专家学者,而李鸿斐身为癝生,二人皆为寒门贵子。不可小觑癝生,乃是秀才中的秀才。我大明中前期财政好的时候,所有秀才都能享受政府发的癝膳银也就是伙食补助费。后来财政吃紧,加上秀才越来越多,国家负担不起了,只有在岁、科两场考试里成绩优秀者才能申请到癝膳银,拿到癝膳银的生员就叫做癝生。既是福利更是荣誉。 李鸿斐的形体和身份反差太过剧烈,好比把郭*明的等身像置在了关帝庙的主神台,绝对叫人过目不忘。 李癝生过江亦为参加9月8号(农历壬戌年八月初九)乡试。于祥的好奇心使他丢掉礼貌,私自翻检李的担子,里边被子铺盖、笔墨纸砚、荷叶包里二十张葱油饼葱多油少。顺势抓住机会教导赵英武:“三公子,咱家现如今虽非大富大贵,毕竟衣食无忧。着李生员境遇,一餐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砚台下压着一叠写满字的纸,抽出来看,是李的几篇旧作。不看便罢,一看便生出赞许:“好文章!” 赵阿三是个初进学的秀才,是为附学生员,赵附生不服李癝生,抽冷子看一眼文章,只见满纸的鸡爪狗刨,就这么丑的字能连成什么样的好文章么! 于祥说的是‘好文章’且不理会书法的好坏美丑,能让他失声叫好的肯定错不了。朱重八规定的八股文跟后世的公文是一个道理,并没有批判的那般不堪。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十一回写道“八股文若做的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你想,百般约束之下仍能妙笔生花,如果放开限制呢?八股取士,书呆子肯定免不掉,可真正的精英也绝对少不了! 给于祥个面子,赵英武应诺下来,承认李鸿斐是暗香苦寒来。这便算结识了,四人结伴而行。 亲眼得见白暨豚之后,曹少继续享受着穿越者的巨大福利,比之后世装了电梯的假把式,如今可算见到了久负盛名的黄鹤楼真身。在大明朝,黄鹤楼亦是江夏标志性建筑,是官商行旅‘游必于是,宴必于是’的头等去处。趁着还有时间定是要瞻仰一番。 来到楼前却被官兵打扮的门子拦住不让进,买门票也不行,大兵不来与你啰嗦,不说原因只抬脚赶人。得遇闲人指点,知府李标的五姨太在楼里摆宴席,是故非请勿入。又是李标,听到这俩字就浑身不爽。奈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进不去就不进去,四人离开黄鹤楼向贡院走去。 武昌贡院,这是小名,大名叫做‘湖广贡院’。地处黄金地段,坐北朝南。南临黄鹤楼、北枕凤凰山、东沿昙华林、西带长江水。四面高墙围住,墙高一丈五尺。哈哈,5米高的墙,更有意思的是墙头上密植荆棘,任你叠罗汉运轻功好了,叫你无处借力没法翻墙。曹少欢乐得大笑,这法子吧,跟后世在墙头上插碎玻璃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人类的智慧是相通的。 “咱过了这围墙就叫做入围,进啊,讨个好口彩。”咿呀!今天哥们脑洞大开哩,竟能联想出这么好的口彩来。 兄弟,这叫入闱好吧,不是你那入围。于祥看穿不点穿,给曹少留足面子。 省府考场,神圣之地庄严之所,那叫个气派!见重重三座木栅牌楼,一道牌楼金漆大字‘辟门吁俊’--不好意思,以曹少的文化修为读不懂这四字为何意;二道题‘文运天开’;三道‘朱衣点首’--瞎猜哈,估计是被考官首肯的意思吧,算是祝福语了。 穿过牌楼就到了贡院大门,楼子门额下悬蓝底金字宽匾‘折桂蟾宫’。大门叫做龙门楼,走过此门乃鲤鱼跃龙门,是谓鱼化龙。不错,吉祥!这时候脚下的路也高级了起来,乃是泼墨金砖铺地。这等福气喜气大气必须沾使劲沾,曹少脚踏实地,深呼吸慢吞吞,一步一挪将此宝地灵气都借运到自己身上。 跃过龙门见一座石仿木牌楼,南面书有万历爷手迹‘腾蛟起凤’却不是后世熟知的‘惟楚有材’。曹少要搞清楚北面是否刻‘于斯为盛’,转到背后抬头看,答案自然是否。过牌楼才是贡院正门,三层高楼明远楼,悬黑底金漆超大匾额‘天开文运’。至此,才算正式进到贡院,门内东西两侧密密麻麻的号舍,四隅皆建高台,置了望亭,亭里有军士站岗。至此,就不让再进了。 开考尚有两天,这里已是如临大敌。来了一队持械的铁甲士兵戒严封路,把坊街上人群赶离贡院街,成群结队的工作人员忙着张贴考生须知、布置茶水棚子。不多时,前头杂役极有节奏感地呐喊开道(鸣锣开道源起清朝,明代还未开发出这种气派),后头一字排开六顶四人抬官轿,看仪仗条幅得知此为乡试内帘官,计2个主考官4个同考官。考官进驻考场预示为大考揭开序幕。 万余人考生名单的榜示堪称巨幅,尺寸之大之长赛过连绵不绝的地铁广告。查号的考生贴着榜示挤成厚厚的人墙,加塞进去的难度不比游牧民族攻陷长城来得低。曹少1.75米的个头应比多数考生要高,然架不住明人头上烽燧高耸的发髻和冠帽,身高优势不能体现。幸好他带着看风景用的望远镜,跑远了找个高地用望远镜查看,赵英武得以舒舒服服轻轻松松把自己的号舍找了出来:寅字第三十六号。 这号码吉利,寅字合唐寅,三十六合六六大顺。赵英武却攒眉道:“侄儿却知苏州唐寅终身不第,徒留风月笑柄于市井风尘。” 个小兔崽子,你道唐伯虎只会点秋香啊。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这么牛逼的佳句特么就是出自伯虎兄的手笔好伐!也敢笑话人家,你有本事也写出一句半句的经典永流传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这句话对曹少而言有深刻教训故而印象深刻。想当年因婚房的事情和准丈母娘翻了脸,由此饱受三个月的失恋之痛,幸有好兄弟泰森带着出入酒吧k房,才得以将盘踞在脑子里的警花给赶跑了。一日忽然收到警花发来的短信‘晓看天色暮看云’,定是自己出入风月场所被那女人知道了,发短信过来骂自己是朝三暮四的渣男。你妈妈的,都特么分手了还拿脏水往老子头上泼。一怒之下回短信:我交女朋友,跟你有关系吗。 过了很久之后,在已决定前往明朝之时,一次看电视,偶然看到了‘晓看天色暮看云’后面那半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完了完了!那次,曹少呆坐了很久。泰森得知后拍手笑:“这不怪你,你又不是中文系的。感谢我们的警察同志,她要不装文青,你就不会跟我走了。” 阿三略略想了想寅字在《千字文》中排序,知道从大门到号舍得走上段长路,觉得这号码绝非大吉大利,想去拜佛求签祈祷菩萨保佑(宽恕)。曹少也有此意,听说归元寺的菩萨特厚道,顺便向菩萨敬香祈求梁山兴旺发达。不料反唯心主义者于祥大呼:“莫说号舍未曾编天字第一号(为避讳、谦虚等原因,号舍编号不使用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即便有,难不成考生便取解元了!君子身正可气吞山河,岂能为旁门左道所累。一个号舍编号,如何生出这多奇思怪想。要去你等去,我却不去。” 阿三入朝当官,做梁山在朝堂上的利益代言人关乎事业大战略,导致曹少当局者迷了。于祥唯物主义言论道破梦中人,提醒他要对自己有信心,不对,要对状元文章有信心,对主考官的能力素养有信心。又想,于祥把文章窃贼封为君子,丝毫不提苟且,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实用主义至上的典型反映。他感激于祥说话漂亮,顺着意思把话讲明白给赵英武听,拉长脸道:“你心虚了,是对叔父我的本事不信任?” 赵阿三只是傀儡,主家的工具,刚才稍稍的气亏乃是道德良心对作弊最后的反扑,求保佑是次,求内心慰藉才是主要。眼见得见叔父不高兴了,立刻赔礼道:“有四叔的磅礴文章,侄儿此次志在必得。” 向北而行,贡院北边植有大片桃林,置许多石桌凳供赶考的秀才们休憩。桃林以西立着许多石条子,似阿灵顿公墓的墓碑,实为考生拴马用的系马桩。前头横条小河,河上石拱桥名为状元桥,参加乡试的秀才在此桥上走一走能沾上仙气,到了大比之年能超水平发挥。综合贡院房屋规格之高(建有牌坊、皇帝御笔题字)、占地面积之广(黄金地段一家独占)、配套设施之全(武警在塔楼执勤,兼具战俘营特征)、设计之周密(状元桥起积极的心理暗示),无疑是武昌城最气派的建筑(群),充分体现政府对教育的高度重视。 科举考试重头戏为第一场经义考,经义考得好,后两场发挥失常也不要紧。考生太多,文章更多(3倍),考官没空欣赏更无心欣赏小科目文章。比如策论,小老百姓知道个什么国家大事,知识分子空谈误国!自本朝成化年起,经义考规定作文合八股格式,不得自由发挥,若有国学天才想以甲骨文写作、唐诗宋词汉赋来哗众取宠吸引眼球,或超过字数限制写几万字长篇来博取阅卷考官同情分,对不起,朋友你三年后再来。 第108章 送考 考生一天后再来。赵、李两个考生互留下地址互道好运,说好放榜之后互行拜访。 那李鸿斐挑担寻了座庙想借宿一晚,应门的小沙弥见他铁塔般的彪悍无法生出好感,婉拒道:“施主请回,小寺客房已满。”佛教寺庙不比道观那般的高高在上,为招纳信众常推出些营销号,比如提供免费住宿斋饭等。李鸿斐只想有个屋檐遮风挡雨,只求在殿外廊里头打个地铺。小沙弥进去禀报寺里管事的,出来说:“我佛慈悲,施主向西行十二里,城外西郊有个黄冈寺…阿弥陀佛。”李鸿斐无奈急急忙忙挑着担子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投宿。 第二日,觉得此地离贡院太远仍需就近找个地方,便又进到城里,到晚转悠到琴台,前方不远处的房子青砖尖顶,拱券门楣上钉着个铁十字。敲开大门,披着齐地黑袍子的洋和尚特别热情,坚持把客人请到自己房中歇息,李鸿斐不喜洋和尚来到中华传教却不习中华教化,腹诽新来的耶稣不习地气,不向早些年来中华的默罕默德学习,把寺院建成群众喜闻乐见的中国建筑。且与十字架受刑者身处一室很是为难,自己要去赶考,但凭真才实学不求神仙保佑,可也万万不可面对凶相恶兆。于是坚拒主人好意,在走廊里打个地铺就好。 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此时此地碰上武汉人便不灵了。耶稣堂为抢信众推出了比寺庙更猛的酬宾活动,洋和尚推出烤鸡腿、葡萄酒、苹果派,还有去头去尾去骨的武昌鱼,热热乎乎满满装了一大盘子请客人吃饱,说吃饱喝足身体才会暖,晚上睡户外不至着凉受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看着客人狼吞虎咽,嘴里不停向客人道歉,责备自己考虑不周对中华文化参悟不透。表示说,客人如果愿意在自己房间将就一晚的话,他会把房间里一切与本宗本教相关的物品取走撤掉,但求客人安心睡个好觉。还会给房间里的壁炉生上火,让客人在温暖中迎接第二天考试的到来。会给换上最大号的烛台,让客人在光明中复习迎考。最后强调说主比太上老君仁慈比观音菩萨乐善好施,主会赐福给每一个亲近他的人。作为本耶稣堂牧师,他也将在主面前祈祷,祈祷客人在明天的考试中金榜题名。 如此地亲切周到,换了你,你能拒绝?但李鸿斐可听出了弦外之音,今日若坚拒不受定遭反目,那个主和主的仆人很有可能暗地使坏。万一那个主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施法叫我脑袋短路发挥失常怎么办?在此关键节点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有,万一那牧师不怀好意,在酒菜里下蒙汗药叫我误了时辰可如何是好! 方才没能抵挡住美食诱惑,把事情给搞复杂了。李鸿斐不禁头皮发麻,看了眼食盘中不曾碰过的葡萄酒,露一笑脸出来,请洋和尚再去拿个酒杯来,他要向主人敬酒致谢。自己沾了沾杯沿,看着对方浅浅咽下一小口。好吧,如此就勉为其难。 想得周密叫做有心眼,心眼多了叫有心机。读书人肯定心机缜密,不琢磨不多想的话,如何把书本上的东西变成自己的文章呢。李鸿斐请主人明日一早给个morning call,主人拍着胸脯表示完全没有问题,院子里有只司晨的大公鸡,嗓子特好的那种,打起鸣来一准儿能把院里所有人都唤醒。洋和尚最后补上一刀,他这耶稣堂养了头驴子,明天可以借给客人当脚力。 烛台是最大号的,三层9支蜡烛,一拿进来就把阴森黑暗的房间照亮一半。就着明亮的烛光,李鸿斐取了几本书草草翻阅了几个重点难点,他却不需要像彭家公子那般强学抢记,只把自己预测的几个出题方向再次打了遍腹稿后早早躺下休息。在枕头边发现手掌大小薄薄一本小册子,入睡前随便看一两眼。呵呵,正是耶稣堂的入门手册。说好的尽撤教品却又刻意遗留!李鸿斐对于洋和尚的小小伎俩心生轻蔑,不禁发出几声淡淡冷笑。 乡试第一场,考生须于8号黎明抵达考场,排队等候入场检查。 彭员外也是参加过数次乡试的老前辈,经验可是丰富,他断言说本次应试生员之多破了历年纪录,过检又慢,排队等候得耗上一整天。排队站立一整天还不得累个半死,号子逼仄不能歇不能躺的,到时候哪来的力气写文章。不如赶早,排头里早早过检,如此安安心心坐号舍里休息。 依彭员外之计行事,三人蒙头睡了一个白天,7号晚上出发。船主如约候于渡口,摸黑给摆渡过江。见到北门城门洞开、火把辉煌,赵英武扶着马头开玩笑道:“所谓锦绣前程金光大道,不该是我脚下石条路这般灰黑潮湿。四叔你说,少不得红毯铺地撒。” 曹少见他有心思说笑,赞侄子不骄不躁保持有良好心态,大有四叔父当年风采。于祥道:“你要赞他休捎上自己,略嫌为老不尊也!” 三人哈哈大笑,下马直奔贡院。 乡试的安保规格就是高啊!贡院门口负责搜身的差役二人一组,如狼似虎,发髻、胳肢窝、大腿根、脚底板统统不予放过,全部仔细搜查。饱读经典的赵阿三心说我若携得小抄岂能轻易被察,必定学四叔讲的宋人绝招,将小抄卷起藏于谷门里。只是不知那里头塞有异物行走是否不适?噫!好生恶心! 他不自觉地瘪嘴摇头。差役察觉道:“你摇头晃脑做甚?告诉你,此为祖制!前朝张太岳张阁老赶乡试时我也是这番细细搜查。” 看那差役两鬓乌黑年不过四十,料他在吹牛唬人。进得贡院,有军士举火把引路,走了片刻来到号舍,军士持械站在舍前作监考。 一整天无所事事。两隔壁的考生耐不住寂寞,探头出号房交流些押题心得。 祝英台有言‘此番杭城求名师…’祝家庄在上虞,走梅坞古道和钱塘道到杭州凤凰山,根据奥维地图测算,全程上百公里得走上一天一夜。祝英台不辞辛劳去杭州只为拜名师门下求学。何谓名师,水平高教学好是其次,最主要是押题押得准,比如高考作文题、数学最后两个大题。当然,祝英台没资格参加考试,她的目的性还是纯洁的。 事实上为了教导士子们写好八股文,官学是有明文规定的。每月的三六九号学官会教导作文,每月的初旬士子们要作《四书》义三篇练习,中旬作经义三篇,下旬则论、策、表、判各一篇,诏、诰也有特定时间习作。 差不多成化年里,科举首重第一场的四书五经义,权重最大。此考试制度改革大概率是因为阅卷官的评阅任务太重,为保证如期公布榜单必须有所取舍,三场考试中占大比重的首场经义考就成了最主要评定标准。因此上考生自然是多做四书五经义的练习,好比后世的重点专项练习。 八股文又叫时文,取‘当时作文’之意,文风及遣词造句有很强的时代性,对比明初和中后期的文章,你会发觉文风有很大的不同。时文除了受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也与主考官的文风喜好有很大关系,故所以考生们考前必然会到书店买一些前科考试编纂的陈墨文章来读,就如后世中考高考前考生会去买历年真题来做一样,都是为了预测今年的出题路数与可能题型。死读书肯定会变成读死书,聪明的士子们会定期或不定期举行些文会笔会来交流心得,进行模拟考。整体而言,备考虽有官学教习,但实际上明中后期学校多有荒废,学子们以自主复习为主,有钱人家会请名师或赴有名的书院求学,比如近些年来最受推崇的东林书院。私立贵族学校东林书院所以能做大做强,其实是建立在公立学校官学的萎靡没落基础之上。 考前的个把月或者更早,心思活泛的考生就开始打听主考官是谁,确定人选范围后,着重研究该人作的文章,细加体会以求自己的考卷文风能投其所好。 考官的预测其实并不太难,乡试的主考多是朝廷翰林或者御史。一些书商为牟利经常在考前花大力气打探内幕消息,然后出一些考官的文集高价卖给考生牟取暴利。而会试因为在京师举行,主考通常是内阁大学士和礼部侍郎等领衔,只要有心总能猜对。例如弘治十二年会试,大才子唐伯虎和举人徐经一同赴京应试,考前就多次造访高官,礼部侍郎程敏政、大学士李东阳都有被拜访。那一年的主考正好是李东阳和程敏政,因徐、唐二人曾向程敏政请教过治学道理,而后又因考试中一道生僻题的出处两人刚好知晓,他二人不知闷声发财的道理,偏偏要到处矜夸,于是很自然地被人眼红,舞弊风声四起,最后说不清嫌疑。程敏政被罢官,唐伯虎和徐经被革去功名。甚为可惜。 心得交流较热烈,一考生声称精研过前20场延绵60年的经义考题。他曾有幸得到珍本《湖广登科录汇编》,该珍本对正统二年到万历己未年的治经统计数据做了科学的分析,推断出本场乡试中,大家会一窝蜂报考治春秋经,故治易经最为冷门。而他偏专治易经,如此独辟蹊径可脱颖而出。 前头讲了,考试虽分三场,真正受重视的只是第一场的经义考。题目是本经义四题+四书义三题。本经,就是每位考生在报名时要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中确定一经作为自己的报考专业,考试时从以上某一部经典中析出的句子为题写四篇经义文章;四书义则是从《论语》、《孟子》、《中庸》、《大学》四部儒学经典中出的三道题。也就是说每次乡试或者会试,主考官一共要准备4*5+3=23道题,而每位考生需要回答7道题。 所谓治某经,指报考的是哪一经,好比高考3+1里选的那个1(好像现在改革了吧?)专治某经是士人很早就确定的专业方向,一般而言不会轻易改变。 听那老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第一次做贼的赵英武不免心虚,担心曹叔父的通天法宝失灵,担心自己要名落孙山。因为曹少叫赵英武加的也是《春秋》,如那位考生所提秘籍算法先进准确,自己报考的正是今年最热门专业,可谓千军万马走钢丝绳啊! 精神上的忧虑紧张导致身体上的疲乏,意倦身软的赵英武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等待明天命运的审判。 第109章 标点符号害死人 目送阿三进入贡院,家长送考任务完成,可得小贺一下。 曹少找了个装修豪华的早点铺子请于祥过早。点热干面冒得,更别提蔡林记的热干面了,便叫来豆皮和黄酒蛋花汤胡乱吃几口。豆皮放隔夜了拿出来卖,硬得硌牙。黄酒蛋花汤还算新鲜,曹少不敢多喝,一怕酒精上头驾驭不来波斯湾这高头大马。二来呢,后世对酒驾的严打多少在他心中存有阴影,生怕今日的明政府也临时来个规定严禁酒后骑马,真被逮了上哪儿喊冤去。 于祥笑曹少泥腿子进城畏畏缩缩,把曹少那碗一起喝了,“我于文昌不白吃你朝食。走,哥们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庙里烧香拜菩萨!你于祥之前曾有教训阿三信鬼神不如信自己,怎么现在又要去了?做戏给阿三头看啊? “不求姻缘不求子,老子无灾也无祸,不去。要拜也是去文庙拜夫子。” “拜泥菩萨作甚。带你去看美妇,说不得演一出三笑姻缘哩。” 大街小巷里女人有倒是有,可出来抛头露面的统统歪瓜裂枣丑姑老妇,喊声娘行错不了。当街卷珠帘的潘金莲也不过小家碧玉,且能有几分颜色?!真正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一般不出门的,想要赏芍药折玫瑰,非得去寺庙庵堂不可。 “曹爷你听我细细道来,大庙没意思,那里美妇多不假却都已名花有主,是约会情郎来的。我俩捡城外的小庙庵堂定有斩获...” “嗯--妙哉。”感谢你于祥,现在无事一身轻,终于可以寻求下成年人的快乐了。“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此计可行!” “别打岔。这其二,千金小姐或许普通寻常,那陪着主母小姐来的丫鬟侍女多美若天仙呐,哼哼,定叫你心花怒放。” 绣房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不可能成天宅在家里,她们也是要出门散心,也是看看美少年俏郎君的。就说今日当下,去庙里为父兄祈福考试取得好成绩不容拒绝吧。于祥推断,这两天庙里头应仕女如云。 懂了!求艳遇,不去大理不去酒吧,要去就去菩萨庙。曹少翻身跨上波斯弯,“文昌兄还不快走。” 骑波斯弯好比开布加迪,一路上引来无数村姑娘行的顾盼垂青,好兆头,等会儿到了和尚庙里定能成功把妹。 偏偏于、曹二人辗转三地处处扑空,三笑变三恼,徒劳无功的曹少怒斥于祥:“老子信你个鬼哦!” 于祥被骂得上了火,不客气骂回去。此前竹林掩映里的问心庵中,美女香客俏丽丫鬟的确是没碰着,可那个尼姑对你曹少含情脉脉意惓惓,主动过来与你牵手,你却落荒而逃。“那女尼风韵犹存有七分姿色,花痴般要与你调情,你却慌不择路拔腿就跑。怪我么!” 曹少气焰顿失,咽了口唾沫,摸摸脑袋说道:“现在想来后悔万分。文昌兄,要不我们回去?” “回哪去?天色已不早,该回汉阳彭府洗洗睡了。” 第二天天亮时,开考的鸣锣响起,军士令拆开考题答卷。赵英武手心发汗,颤颤悠悠拆开考题来看:7个考题一字不差全然无误! 我赵英武在此鸣谢老天爷!哼哈二将笑脸来迎,四大天王把无弦的琵琶奏响礼乐,撑开无骨的华盖,观音菩萨拈花微笑,将净瓶甘霖洒向人间。 赵英武踏实了,下笔如有神,三日之事一日毕,只花4个时辰便挥就恢弘大作。写完卷子校对错别字,然后再将草卷誊于正卷。这一查不要紧,错别字没找出来,却查出个大篓子,要坏事的大篓子。 话说曹少把电脑里存的文章抄录下来,反复校对,连标点符号一起绝无差错。问题正是出在了标点符号上,他百密一疏,想也不想完整拷贝。老赵夫妇目不识丁,没资格对文章说三道四,只道举子的锦绣文章一字千金,好比太上老君的揭文,寻常人只可膜拜唯敬而远之。 这几篇文章与赵阿三的眼珠子十数天里片刻不分离,一句一字、一撇一捺、一点一墨,烂熟于心。烂熟如山里霜打过后落到地上滚了几圈的柿子,烂熟又如启蒙先生家闺女的背影和她脸上的痦子。自是众里寻她千百度,万分地亲切。赵阿三同样想也不想原封不动把脑中映画搬上考卷,写卷子时还颇具心得把逗号比作心中巫山女神的翘臀,句号自然就是女神脸上的痦子。 此刻,他赶紧沾墨把草卷上标点符号点了,取来正卷纸誊写。孰料整篇文章在脑子里烙得太死太牢固,才誊写了几句一不小心又顺势点上了标点符号,这张正卷考纸即又做了废卷。如此,怕到最后十二幅正卷不够用。 “好四叔,侄儿我要死就死在了你的断句符上。”这可是人生最关键一战,赵英武不禁急出了几滴尿来。他提心吊胆谨慎起来,小心翼翼时刻注意,一字一停一检查,可仍旧查出了三两漏网之鱼。如是反复誊写了几次,干了几身热汗冷汗虚汗,方才把翘臀痦子驱赶干净。正咬牙切齿焦头烂额,才发觉天色昏暗已是傍晚时分,连卷子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乃挑灯夜战,一鼓作气把正卷誊写完毕。 明朝科举考除了对考试内容做出规范化要求外,对考生的答题试卷也有严格的规定。首先考卷有页码,每页固定列数,文章一定要按照页数逐页书写,禁止隔页答题,如隔页书写则被判为“越幅”直接取消考试资格。再者,文章上文字一定要注意避讳,《科举成文》中要求“文字回避御名,庙讳及不许自序门地”,就是说整篇文章不能出现皇帝的名字、庙号,更不能自报家门泄露身份。后来连亲王的名字也要避讳,但避讳的字多了实在要用到怎么办?成化十三年时朝廷给出了解决办法“令举人文字凡遇御名、庙讳,下一字俱要减写点画。” 所以,答卷上多出一点一圈是要命的大事,能直接叫你功亏一篑! 此时传来打更声。本来可以8小时打卡下班的,一番折腾下加班加点到了戌时晚七点。折腾了一整天连中饭都没顾上吃,此刻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客客气气请监考的军士帮忙热一下自带的饭食,要说人家当兵的做事效率就是高,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端过来了,只不过烧鸭少了两条腿、排骨藕汤只见藕块不见排骨。懒得理会了,风卷残云饱餐一顿后去上了个大号,回来身心放松倒头睡觉。 号舍狭小,趴着睡不舒坦,却不妨碍被这一天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赵英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无所事事,咬着手皮摸鱼读秒等下班,正在百无聊赖中,听见隔壁那个治易经的哥们已走出号舍,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赵英武差点没憋住笑,这位学渣定是自知押题失败中榜无望,来了个破罐子破摔提前交卷。 可算放牌了,总算可以交卷了。想到那位提前交卷的年兄,下一场考试估计是要弃考的。他可是解脱了,自己还要苦熬。 熬。 熬到14号最后一场策论考入场。策论要考两天,到16号交卷走人。省府考虑策论本就小科目,写好写坏无伤大雅。另有临近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就近考生要阖家团圆,通情达理的湖广布政使司领导班子做出了一项大胆决策,准予提前一天在15号放牌出闱。 到了15号上午十点左右,聚集号房巷子口的考生已逾两千人,贡院即放牌开门。 曹、于二人早就踮着脚尖等候着,看见赵英武负手踱步出来,脸上绽放着无比的灿烂。 汉阳彭家乃当地知名乡绅,消息较灵通。彭员外自知自家儿子废柴一个登科无望,却不耽误他积极打听分数线公布日期。据可靠情报,本次湖广省秋闱因考生多,阅卷时间至少30天。为讨个吉利,放榜之日一般取寅辰日,寅属虎、辰属龙,即所谓龙虎榜。照此,农历9月15日放榜算效率高的了。 彭员外好客,欢迎施州来的客人在其寒舍免费吃住,知道你们乡下人难得进一趟城,可以让府里的小厮带着游山玩水逛大街。 这哪好意思哦!于祥代表全体客人致谢,表示叨扰彭家数日已经羞愧难当,再让白吃白住白玩则实难从命。彭员外大大不以为然,直对着赵阿三直言不讳,道彭府尚有些家底,待客的一点小钱不值一提。 曹少真实有些心动,挺愿意留下来吃吃喝喝玩玩,白嫖多爽啊。于祥提醒他山寨之上事务繁杂,你好意思借机休长假,他却替你曹少害臊。那就回吧! 湖广省学政在今年的全国教育工作会议上切切实实露了把脸。 三甲文章年年有,只用半天时间写就的三甲文章乃五百年未有之盛况!最最难能可贵的,卷子文风洒脱随意,无拘无束不拘一格,读来赏心悦目。都说文如其人,你却很难概括出此卷子的文笔风格来,其特点就是没有特点,好似武学中的无招胜有招。你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吗?这表明该学子已学贯古今博采众长,乃入上界。这文章就是神仙文啊! 总之,你江浙莫要再自夸‘天下文章出苏杭’了。 浙江学政不肯认输,强辩说你家赵举子从早折腾到了晚上,何来半天一说。湖广学政解释说,好文章确属半天成就,只因该学子惯常使用老家施州卫沐抚羁縻司断句符,故须克服书写习惯,费了老鼻子劲才去掉断句符正确誊写正卷。对照草稿和正卷,不抹字不添笔,一字不改!于是浙江人服了,大赞赵举子当为不世出的天才。正当湖广学政洋洋得意时,浙江这边突然杀个回马枪:那赵举子祖籍嘉兴府,咱们浙江培养的人才! 祖籍也算啊!对此歪理必须予以正义还击。在呈报礼部的关于本次湖广乡试工作汇报上,湖光学政突发灵感,给浓墨添上了一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闹了半天,这八个字原来是源自赵阿三的光荣事迹呢! 穿越众只注意到了这着名的八字自吹自擂,却没有看到湖广学政的独具慧眼及其良苦用心。注意看,这八个字中间可是赫然标了一个逗号的。可惜的是,地方教育官员的良苦用心同样被上级忽略了,无论是礼部还是国子监,均对那个逗号选择了视而不见。 第110章 改换门庭 赵寿吉那嘴角和那眉毛翘得呀,多少天来就不曾耷拉下来过。 他说了: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老赵家三千年不遇的大喜事必须大操大办,不怕花钱。老婆子你藏下的私房钱可以拿出来了! 于祥说了,须知施州600年间才出了这么一个举人,赵英武之中举不光是老赵家的光荣也是施州卫的荣耀!更是整个湖广省的荣耀,就连当年张白圭也没混上‘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的莫大赞誉。 这八个字可是来自官方权威认定!就问你服不服? ‘咚咚锵’,铃儿响叮当! 府衙报喜的衙丁,怀揣赵家的赏银,将手中的响铃,叮叮叮摇个不停。(这诗作得如何?全押韵!) 他们的身后跟着大几十号施州卫衙役兵丁,敲锣打鼓举牌子拉条幅。炮仗、鞭炮才响过,新的一串又给点上炸响,仿佛不要钱似的。凋敝萧瑟的施州城焕发出百年不遇的喜庆热闹。知道的乃知这是在庆祝文曲星下凡施州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庆祝抗日战争取得了胜利。 安福和土豆丝走了另外一条线路,这俩嗓门大,被赋予了宣传口的重任。他们举着铁皮喇叭走街串巷,将天大的喜讯传达至施州城没一个犄角旮旯,隔半分钟吆喝一遍:“大田千户所千户施州卫防守官赵大人三公子高中亚元喽。” 千户大人的名头如雷贯耳,加上那妇人注意力不集中,听吆喝只听到了半句,对丈夫道:“我道防守官是文曲星武曲星合体投的胎,投戎从笔一考就中。此事稀奇,从前只听说文臣挂帅,武人写就举人文章倒是破天荒头回听说。” 丈夫乐呵呵地看着热闹,仿佛那俩衙役是冲着自家门楣而来,要向自家那淌着鼻涕坐地上正把玩裤裆里小鸡鸡的癞痢头儿子贺喜呢。妇人顶了顶丈夫肩:“当家的,你说哩。” “错了噻,我怎听着官家的三公子才是正主哩。” 由着那二路人马卖力吆喝,百姓们终于都知道了千户大人三公子高中亚元的光荣事迹,于是纷纷传颂‘龙生龙凤生凤,老子英雄儿好汉,赵家一门文武俱全’ 报信队伍转回到了衙门,成百上千的百姓也聚集在了衙门前欲一睹盛况。举人老爷赵阿三向父亲谦虚下子:“大,门户窗楣就别砸了,这里毕竟是官衙。” 老赵感觉儿子中了亚元果然懂事了很多,但此前已放过话的,一定要好好风光一把狠狠摆谱一回。“我儿,改换门庭是必走流程,如你今后成婚时拜天地父母,绝不能免。” 今日是政府大院开放日,欢迎草民们进来参观,乡亲们后院请。 安福振臂高呼,“众兄弟听令,改换门庭喽!” 听到一声令下,拿着棍棒榔头的兵丁们自后院大门起锤打,直把厅堂窗户打得稀烂。紧随其后的土豆丝振臂高呼,“弟兄们上手啊!”他身后的木匠泥瓦匠们一拥而上,三下两下整修一新。 那老俩口子互相挽着臂膀,欢喜得眉毛都飞了。 其实曹少也很开心,来到施州卫受苦受难这么多年终是学会了内敛。此事因他而起,担负着赵家无以复加的信任,压力山大。直到此时他才如释重负,暗自捏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别心虚,不要因之前蝴蝶科技的几次行动失败丧失信念,没白来。历史时间线,娘格起来真的是可以改变的! 赵英武高中,荣膺天启三年湖广布政使司乡试亚元。他写的是解元文章,结果得了第二名,不管怎样已当定了举人老爷。 这里得有进一步解释:为本次抄袭舞弊之事,大哥和四弟开了n次碰头会商议细节。作弊是门具备相当技术含量的学问,曹少得让赵寿吉完全信任他有能力搞到文章题目,并且已找到愿意保守秘密的绝顶高手捉刀代笔。若要做到万无一失,还得搞清楚主考官有没有更换,是否仍是历史上主持乡试的那位。因为作文是主观命题,不像客观命题那样一是一二是二,主观命题人为干扰因素较大,如果换了个阅卷考官不喜欢赵英武(错了,那位倒霉的解元)的文笔也得抓瞎。 自古荆楚文风极盛,别处乡试第一名的文章放在湖广可能前十都排不上。考虑到经义时文还存在一定的地域性,江苏、浙江的佳作在湖光或水土不服,所以曹少决定择选当科湖广乡试解元文章,等于是打了一把梭哈,玩了一次豪赌,不成功必成仁。如此慎之又慎,如此地细致准备,临了还是出了些许纰漏。赵英武答的解元文章给点了亚元。这事,他也释然,让他把考题答案背熟了参加高考,不留神也会写个错别字或者填错个选项。再者,第一名太招摇,就凭赵英武肚子里那点文墨,日子久了还真得露馅。拿个第二名,既达到目的也不扎眼。今后若碰上别有用心之人出手试探,就搪塞说考试前夜承蒙文曲星君托梦,属超水平发挥。你们若眼热若不服,请跟神仙对话去。 赵孝廉、赵举人再行赶赴武昌。比起前次如微服私访,此次出行则具备了候补官员应有的规格排场。随行的兵丁差役属出公差,另有收到千户大人给的额外大红包,故个个肯出力,把赵举人当自家严慈一路好生伺候。来到武昌,这回不用再寄宿彭家了,自有免费的官驿好吃好住着。 离官方举办的鹿鸣宴还有些时日,举子们则早早互相择些顺眼的、谈得来的、目测日后有前程远大的,联络着开私宴结交情。这届湖广乡试未能有神童横空出世,20岁的赵英武虽然比不过21岁就金榜题名独占青龙的何文秀,可他在本省中举的208人中排行最小,论相貌也算上品。年纪轻,长得又好,成为各小圈子聚会不可或缺的嘉宾。明朝人都知道,自永乐朝始,朱掌柜一贯秉承干部队伍年轻化宗旨,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优势,分配工作时好地方好单位首选年轻干部,提拔时也以年青人优先。 在一群长须白发的中老年人中赵阿三少年意气,连日来走遍武汉三镇,赴不完的宴会,喝不完的花酒。这日的宴席上,有声称五十有三的老朽向赵阿三敬酒,言称今日有缘公饮,日后要后生照应。此时此刻,赵英武在心里写了个大大的‘大’字,又得众同年纷纷举杯呼应,于是这‘大’字又添了一点变作‘太’,忽想起李商隐的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一日看尽长安花’--真真吾今日之写照也! 文人的宴席少不了诗词歌赋,就爱附庸一个曲水流觞。众举子们纷纷起哄亚元公杯酒成诗。五十有三的老朽举杯劝道:“闻亚元公出身施州,交好境内宋遗沐抚司,恭请亚元公填宋词一曲以助酒兴如何?” 赵阿三也不推辞,因为此等情景早已在自家长辈意料之中,少不得将准备好的猛料抖将出来以正视听,也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酸丁心服口服。 “也罢,在下这便献丑了。把《沁园春.长沙》唱予诸位听。此作当非即景,乃是当日与沐抚司长辈同游湘江时所作,还请诸位同年雅正!”赵阿三捏根筷子击打碗碟,开口吟唱起来: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这日,赵英武躺在床上醒酒。落榜的彭公子彭润秀递帖求见,他推门进来先唱个大诺,他韧带松,弯腰100度,诚邀赵亚元莅临家宴。彭家来请理应从善如流,只是了解到这个饭局只自己一位客人,主人家作陪的是彭家长辈族人,其中有做承天府推官的,为见亚元一面乃特意从承天府赶来会晤。 赵英武连日喝酒喝得肠胃要造反,昨夜如老牛般反刍了多次,本意推辞不去,但有在任官员专程赶来作陪不好割面,只得应了下来。潦草洗面漱口换身衣裳上路。接客的马车备了两辆,赵英武要和彭润秀同坐一辆。彭润秀予以坚拒,说如今不比往常乃官民有别。赵英武道:“中举并非进士及第,我未授官何来官民之别。”硬拉彭润秀坐了一辆车,勉励他道:“公子还年轻,多的是机会,三年之后必定高中。” 彭润秀暗自道:‘你比我岁数小,安敢托大说我年轻,简直可恶!小心我做了你的大舅子再把口角扳回来。’ 彭一个落第秀才,看那些上了榜的肯定不舒服,若非父亲强行指派登门递帖,他只想搬把躺椅到花园里,半卧竹篁品茗听风,省得看那些中举之人洋洋得意,这叫做眼不见心不烦。 赵英武有所不知,乃是彭家有所隐瞒:吃酒是假,招婿是真。 席上没有女人,见不着七大姑八大姨的面试官,七大舅爷八大姑父还是有的。身为承天府推官的姑娘舅舅家产没彭员外丰厚但地位最高,说话一言九鼎,妹丈莫有不从。大舅子说了,那小伙子不错。妹丈于是打定主意坚定信心,非要攀上这高枝不可。 经姑娘的娘舅挑起话题,姑娘地父亲顺势自曝家产:现银7万两,汉阳武昌闹市旺铺88间,水田7000亩,乃岁入纹银3700两。自曝房东地主不好当,年关时催租金收租子能把人累死。还是当官好,吃皇粮旱涝保收。 娘舅接茬,抱怨公务员其实过挺惨,像他这种两袖清风的清官穷到过年置不起年货,尤其在府衙当官更没劲,只求下放到小县去当个县太爷。 姑娘父亲万万不信,升官发财嘛,升了官便能发财,当官的贫困潦倒,那草民百姓便不要活了。娘舅于是大喊民间不知官家疾苦,很顺溜地,请官宦人家出身的赵英武为其作证。 哼哼,这俩老小子一搭一档地做啥呀,给小爷我出题嘛!这题不好答,若把自家夸富了无异出卖老头子是个贪官;若说寒酸了,席间当着诸位富户,面子上过不去。赵阿三早知彭家家大业大,光男女仆役就有百来人,又知商人狗眼看人低,断不可折了自家官宦人家的威风。略一思量,道父亲官俸微薄本不足养家,但自家老头子南征北战立下军功无数,得了不少赏银,故家中尚能维持体面。 推官娘舅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他是推官,善推理,由赵亚元答话的圆滑,推理其不是个书呆子,将来亦官亦商尽可以富贵通吃。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单方面)! 第111章 老嫂子正点鸳鸯谱 金秋的磨儿山桂花绽放,东湖上吹来的风将浓浓桂香敷面扑鼻。 操!人生得志便惬意。 游船泛于东湖碧波之上,船头立着举人赵英武和举人李鸿斐。李举人借诗一首:“只说西湖在帝都,武昌新又说东湖,一围烟浪六十里,几队寒鸦千百雏,野木迢迢遮去雁,渔舟点点映飞鸟,如何不作钱塘景,要在江城作画图。”---这是南宋袁说友的《游武昌东湖》,这里被用作了临别赠词。 不知为何,赵举人最不愿在李举人跟前示弱。你搬运他人之作,我却还你吾之原创。听好了:东湖美景重阳天哪,湖霭如酒桂如烟哪。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无缘对面手难牵呀。 跳下船,二人依依话别。相约来年结伴进京,相约此生报效朝廷。 赵英武与东湖美景缘尽分手,只因自家老头修书过来催他回家准备学业,来年开春进京会试,荣登天子堂。明天参加巡抚主持的鹿鸣宴,喝了庆功酒跳过魁星舞,就要回那鸟不拉屎的施州闭门苦读了。苦也! 码头上早早有阚纯商候着,把银两盘缠给到赵英武,“曹部长修书于我再三嘱咐,叫你切不可流连万不可短视,等公子进士及第,有更好的人家来巴结你,更美的女子向你抛绣球。你父亲赵官家也有话交代,叫亚元公万万不要中了武昌城里财主的美人计,亚元公将来是要和京城里高官攀亲的。” 此二人头一回见面。不知道什么原因,赵英武只觉犯眼冲,厌恶感一波接一波地上头。“四叔信里可曾提及他在店里受辱之事?” 阚老三立刻诚惶诚恐,整了整衣袍单腿跪下,“小的回到店里一听说此事,即将一干人等尽数驱逐不再叙用。” “可曾扣下那几个狗奴才的工钱?” “这个…匆忙间…” “阚掌柜子,你好仁义。” 赵家老两口,怎么说呢,到底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对儿子如此放话,可当武昌城里说媒的连着九拨不辞劳苦赶到施州卫,老夫妇挡不住了:来的可都是些好人家,大户人家。 赵英武磨蹭着还在归家途中,怀揣姑娘八字帖的媒婆是为第十波人马,赶到了施州为彭润玉彭小姐说亲来了。姑娘八字好有旺夫运,相貌好脾性好,家里有钱。至于怎么个有钱法,那日已向亚元公透过底。还有个视外甥女为己出的嫡亲娘舅,现任承天府推官马上要升职做通判了。 以上信息可以用四个字概括:有钱有势。 媒婆还提到彭老爷彭大治格外有交代,儿子彭润秀腹内草莽人轻浮,老爷夫人不作寄望,只盼招得好女婿,百年后分一半家产于女儿女婿。 老嫂子问:“彭府老爷育有…” “咳咳--”老赵赶紧嗓子发毛,提示老婆说话别太露骨。 媒婆不以为然,谈判撒,就当直来直去。抢话道:“彭老员外不曾娶有妾室,只与老夫人育下一对儿女。” 这家不错!结下这门亲事,既能捞上笔巨额嫁妆和遗产,还能在仕途上得到姑娘舅父关照。老夫妻俩个顶不住诱惑了,破天荒地请媒婆客房安歇,跑去梁山找曹少讨主意。 找的是曹少,但穿越众个个起劲,都跑来凑热闹。 曹少道:“哼哼,我早说了吧,考完那天彭家要免费招待我们几个常住,目的性很强哩,算他彭大治慧眼识珠。” 这话,老赵自然懂的,立刻马屁接上,“四弟料事如神,老哥哥佩服啊佩服。” 众人都说是好事,就是没见着照片,不晓得姑娘相貌身材长得好不好。真是全然不考虑赵阿三本人意见,在旧社会当家长真是爽! 唯曹少费尽心思才把丫赵阿三捧红,他要待价而沽,绝不肯轻易把值钱货给贱卖了,“老哥呀,咱眼界要放长远。你四弟我都奔四的人了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呢,英武才20,以后的机会多得是。明年若中了进士…” “20岁倒不算小了。此事还须四弟照应,你侄儿明年的会试可都拜托四弟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想,这个,我就随口一说哈,彭家小姐配不上咱阿三头,但配得上阿二啊!” 众人愣了片刻,醒悟过来又都说好,还夸曹少不愧是公务员出身,最善于资源优化配置。 老嫂子最疼小儿子,寄予希望也最高,对这门亲事吧,她上山讨主意前隐约觉得不十分称心满意,听叔子说了个李代桃僵之计,觉丈夫这个结义兄弟缺德得讨人欢喜,“叔叔妙招!叔叔以为把彭家姑娘配给阿大怎样?” 这价码杀太狠!老嫂子你够缺德的呀! 老嫂子头胎生赵冠勇时难产,险些送命,故阿大呱呱坠地始,为娘的便与儿子结下怨仇,二十六年来对阿大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百个不顺眼一千个看不惯,为此挨过长大成人后的阿大几次暴打。儿子打老娘,那肯定大逆不道。但知情的老桅杆屯人认为老太婆理该挨打。 老赵为其母子反目头痛不已,前段时间商量着让阿大来梁山协助钳工炼钢打铁,阿大十分高兴非常愿意,因为终于不用看见老太婆那张老脸了!那天老赵来梁山拍全家福,也为正式交接赵冠勇的前程。 赵阿大满身油污进来,先尊声老爸安好,再叫过几个叔叔大姑,最后丢给老娘一个白眼,“老婆子你又来作甚!” 老嫂子跳将起来,“我几个小叔子家,老身为何...” “冠勇,对你老娘不得无礼。她纵有千般...” 眼看四弟要说漏嘴,老赵慌忙将曹少的嘴给堵上,“说正事,说正事。”对,说正事。“冠勇啊,四叔上回陪阿三头去乡试,曾寄宿汉阳彭家,这事你知道的。还有件事你不知道,我见彭府的小姐端庄秀丽,那个知书达礼,那个秀外慧中,顺便呢给你做了个媒。如今女家差保媒的来相你面,你看要不要见一见?不过,你要瞒着你那档子没过门就病死了的未婚妻,那档子破事不要提。反正不曾过门,说与不说都不打紧。” 赵冠勇十八岁那年未婚妻病亡,这些年来正经没尝过良家女子的滋味,没钱时当自慰队队员,还搞过桅杆屯的破鞋,有钱时逛低档窑子,想老婆想疯了的。现在天降美事岂有不乐意的道理。于是跟着父母回家见过媒婆,三请四送的待人接物表现妥当。天下除了皇帝,见惯大风大浪排第二的当属媒婆了,这个结果应在其预设的若干预案中。 老嫂子亲送媒婆出大门,她捏住老嫂子的手笑道:“如此也好,待我禀过彭员外再做计较。若要美事玉成,汉阳施州两地老身来回两三趟总要跑的。” 老嫂子自然会意,将早已准备好的铜钱碎银塞给媒婆,嘱她多多替阿大美言几句。许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媒婆坐上驴车笃悠悠往江边码头赶,后头有衙役追了上来,拉住驴辔头请她僻静处说话。走到临街弄堂口,见一打扮妖艳的年轻少妇快步迎上前来。 此人是谁?正是胡灯原儿媳、赵寿吉的小妾、老嫂子的死对头。 她要做什么?乃为搅黄了这门亲事。 为何要这么做?只为出气泄恨。老婆子痛快了,她就不痛快。 二夫人将猛料来抖,直击赵冠勇三大软肋痛处: 1、不喜读书,少年辍学,连个童生都不是。没文凭没学历; 2、游手好闲,无正当职业,如今在土匪窝里打铁做铁匠。没好工作; 3、性情暴虐,为子不孝,曾有多次殴打亲娘的暴行。人品极差; 试问,这种人也配成家立业?! 凡媒婆做得好的定能胜任大集团公司hrd,因其阅人无数。也是人口中介,事办不成,这两边的佣金可就鸡飞蛋打了。当即出言嘲讽:“妹子,老婆子虚长你几岁可有良言相劝,人生在世多积德多行善,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档子事历来劝合不劝分。”---制止住赵妾分辩,“且容我说完,妹子可是赵府如夫人?说娶妻纳妾,发妻是明媒正娶而来,做姬妾的把大的尊着供着,那才是个伶俐人。” 赵如夫人恨媒婆嘴巴不干净,张手给她脸上盖十指印,“好你个老昱婆,敢骂老娘我!” 媒婆不肯吃亏,还手便挠。赵如夫人年富力强,曾在兵营耳濡目染看熟了一招两式。话说打架一胆气二力气三技艺,这三样都被如夫人占了先,打得媒婆披头散发落荒而逃。亏她有认路的本事,转了几条巷子逃回衙门,哭着向赵老爷赵夫人告狠状。 老赵大怒,小妾胆敢坏大郎的好事,贱人脑子里装的牛屎需好生清理。 如是,这一回合的后宫较量在鸡毛掸子柄带出的呼呼风声和小妾凄惨的呼叫中以赵老夫人大获全胜告终。 事后老嫂子假惺惺前去探视伤情,名为探视实为验伤,看看老头子下没下重手。见那狐狸精脊背和屁股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宛如盛开的七色花,于是心下欢喜十分满意,“个死老头下这重手打你!妹子,过会儿我差人送你些红花油、清凉油。” 第112章 二鬼子李尚 梁山的粮食收割完毕,意味着施州卫百姓的粮食也收获了。 这个时候是草民最有钱的时候,也是施州官吏、土官、大户等大笔银子进账的时候。趁此短暂牛市期,曹少带着10人货郎队二次进城贩货,这次带来了新产品煤油灯、煤油炉,指望着能卖个好价钱。 指望、希望、愿望,统统都不靠谱的,否则也不会成为祝福语。如来时所料,煤油灯和当初的味精一样落得个凄惨下场。看的人多,啧啧称奇的多,奔走相告的多,肯掏钱的半个没有。蹲点到第三天早上,全部业绩只是第二天卖出的一盏煤油灯和一个煤油炉,且两样由同一个洋盘买家购了去。曹少摸了摸散发着体温的1两2钱碎银,准备找间茶铺吃了点心后收摊回家。 “梁山头领慢走。” “好咧。”曹少低头机械地应了声,低头慢走,却被人挡住去路。 “头领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府中已备下酒宴,敢请头领拨冗一叙。”挡道的正是昨天买他货的八字胡,这位洋盘又来了。 “无功不受禄,曹某与你家老爷素不相识,不便叨扰。” “怪小人言语不周。我家老爷行商出身,见你家所售油灯机关奇巧,故请先生拨冗一叙。小人已备下滑竿,不费头领脚力。” 两人抬的滑竿就在八字胡身后,用藤条皮革做成坐席,乘坐体感应当很舒适。 终于有识货的了!等梁山做出玻璃来,再安上玻璃罩,你家老爷兴趣还要大。知音难觅!当下抱拳,“有请。远哇?” 八字胡没能听懂,曹少改口:“路途遥远乎?” “不甚远,少时便到。” 山里人走路算不准时间的,说是一会儿,应当为大半天。从早上九点走到黄昏六点,这里已是接壤夔州府的利川柏杨寨。山坡下有个大户人家的大院子,从这家的门口到大路有七八十米,铺设有硕大的青石板。能把钱花在铺路上,这户人家超有钱的。沿石板路拾级而上,石板沾了秋露,轿夫穿的草鞋磨光滑了,前头的轿夫滑了一跤,害曹少额头撞在滑竿框子上,不仅撞出个乌青块,竹节处残留的尖头把他皮肉也戳破了。他开口要骂,却见轿夫卷起裤管查看鲜血淋漓的膝盖,恻隐之心顿生,乃隐忍不发。倒是八字胡把出现严重工作事故的轿夫好一顿臭骂,看那架势,他若要知道贵客还被碰破了脑袋,那可怜的轿夫或逃不过打。 曹少边劝解边观察,入眼帘的是翘角凌空的庑殿顶朝门,“青莲美荫”四字巨匾高高悬挂于门楣之上,想必主人攀护李白为祖先,宣扬主人家身份不俗。与此显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巨匾上面那区区两个户对,就俩户对,平头百姓。这家有钱是有钱,却不尊贵。 邪门的是,朝门向左偏西北方向,门户不正啊!细看,却见朝门对着座小山,应是对应风水五行才会如此朝向开门。庄园前院极尽创意,2000平的院坝用80x80的大青砖铺就,两层的石砌小楼颇有些巴洛克风格,前廊一溜欧式拱券,圆柱雕凿精美,堆砌着华丽与寓意。拱圈廊柱上雕有白菜,想必意蕴‘百财’之意。真可谓匠心独运、土汉结合、中西合璧。 娘格起来,这穷乡僻壤里居然住着个二鬼子资本家。 二鬼子庄主姓李名尚字崇明。这位兄台原是出门闯荡的打工仔,闽漂,前些年在吕宋和西班牙人做生意发了财,今年在家休养生息。商人见多识广眼界开阔,一眼认出管家带回来的油灯和炉子有三分西洋风,就请人过来谈谈生意经。 吃过开胃茶,主人请去赴晚宴。晚宴设在青莲美荫上山2里路的李氏宗祠,听八字胡讲,请客人去宗祠赴宴乃是利川人待客之最高规格。 李氏宗祠建得比李宅阔气多了。祖宗没出过洋,故宗祠为典型的中式院落建筑。据主人自豪声称,安放祖宗牌位的祭堂用的一水的金丝楠木大料。整座宗祠前后七进,大小房间72间,有一环二环三环三圈风雨回廊贯穿全部房舍,人再多也不至交通堵塞。 祭堂非建筑之灵魂,最能代表李氏家族荣耀的当为灵堂前的休憩厅,来到这里才能看出主人家的长袖善舞。因为厅堂四周悬挂着十来幅题字,看落款都是些县州府级的达官显贵,比如这位的落款‘承天府钟祥主簿水上善’,子丑寅卯的注年注月,没有电脑在手没本事搞清楚具体日期。便问李尚这位水主簿何时题的字。 李尚道:“曹头领与水大人相识么?水大人今年三月题下的字幅。”曹少肚中胀出团好笑之气,胀得肚皮痛。这位上善若水的主簿水上善正是彭润秀的嫡亲娘舅,那位号称承天府正七品推官的大人物。这个世界小啊,想不到被我拆了个穿!哈哈,哈!才半年时间,他绝不会连升两级!可见彭家那边也是虚虚实实,哈哈镜放大镜全搬了出来。我那大侄子的婚事么,有戏! “我与这位水大人有些微辗转的交情,听说他升官进爵了。” 李尚道:“正是,上月升作了钟祥县丞,水大人不愿在县为官,正设法往承天府里头谋职。” 曹少心说水上善吹牛皮还未吹破天,只提前让自己升职一级。再问:“不知水大人为官声望如何?” 李尚有些警觉,略作思考后给出答案来:“在百姓中口碑倒是不错。呵呵呵,上不忤逆上司,平不得罪同僚,下不欺压百姓。” “哦,是个好官哩。”官员不作为符合时代潮流,水大人且明白小政府大社会的道理。听李尚继续评论时政:“水大人心愿是要上调府衙,却困难重重。曹头领或许不知,这承天府在嘉靖朝乃是三大直辖府之一,与应天府、顺天府平级。如今虽说没落了,府治仍昌盛…” 照李尚所说,承天府行政地位好比后世的直辖市,又有所不同。与其他府比较,乘天府官员品秩上相同,但地位要高上一级。水主簿为钟祥县正九品官,若平级调任到府衙可做到知事,出承天府可与正八品的经历平起平坐。复杂的推理搞得他头大,但厘清水上善牛皮大小厚薄也算成果一件。 据此推断,彭家自我拔高乃是出于不自信。与彭家的较量应能稳操胜券,阿大与彭润秀之美事基本能成。 依八字胡先前所言,请客人宗祠赴宴是李府待客之最高礼仪。好比请你到五星级花园饭店吃顿蛋炒饭,李家礼数周全了,起投石问路功能的酒菜钱能省则省,毕竟初次见面试探为主。曹少原本以为能吃到龙肝凤胆熊掌猴脑,饭桌上却只十来碟农家菜。小地方的家常菜吃来吃去就这么几样,光看菜式,看不出主人是走南闯北的豪门巨商。 曹少夹了半筷子合渣长久不放进嘴里,心中断定李尚请水上善吃饭时置办的小菜比现在好上百倍,自己受怠慢了。他把头摇得像陀螺,恨不得360度旋转,“这个,非我一人可以做主。” “你等五位头领,在下知道,李某愿随曹头领前往贵府梁山一叙。” 李尚想代理煤油灯和煤油炉的国内及海外市场销售,他在闽粤两地有销售渠道。煤油灯批发价每盏三钱银子,估计这小子转个手能卖到1两。中间商赚差价无可厚非,但你贸易商不能把肉吃光了只留骨头给制造商。除非你有特别的理由让打螺丝的曹爷心动! 有的!李尚说两家乃为同人同乡。 “曹兄,你我初次相见却相谈甚欢毫无罅隙,你道为何?” “同乡好理解,同人是怎个说法?” “在下在吕宋经商多年,与你宋人多有盘桓,多有沾染你宋人习性。故称同人不为过也。” 在吕宋和宋人多有盘桓?曹少糊涂了,你和西班牙人多有勾结才对吧! 见曹少不像惺惺作态,李尚终于了解了,对面的梁山宋遗和吕宋宋遗应源出两头。 你道吕宋原本叫做什么?‘旅宋’是也!当年崖山海战之后,有部分南宋军民逃到了苏禄国,聚居于此岛,遂命名旅宋,即大宋旅人之意,直到本朝才改叫吕宋。 尼玛,原来吕宋本名旅宋,特么菲猴子家原来是我大宋海外殖民地啊!有趣有趣! 不过,你李尚即便跟老子攀上了同人,老子也不会轻易松口! 没啥好胃口,吃几杯酒捞几筷子填饱肚皮,曹少趁着夜色踏月散步,路两边成片的阔叶植物看着眼生,随口问李尚:“此为何物?” “李某嗜烟,这些是从吕宋引种来的旦巴菰。” “可有现成烟丝?”曹少抽出旱烟杆来,抬腿将烟锅在鞋底敲敲干净。 “曹兄屋里请!” 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李家的烟叶劲道大,一同催出曹少几声咳嗽。佳音从咳嗽声中传出:“方才我想过了,我看,咱们可以成交啊!” 好烟友!早知是一锅烟的事,何必费劲巴拉地弄一桌祠堂家宴。 第二天,李尚带人抬着肉禽粮食等见面礼上梁山。曹少仍坐滑竿代步,左右随行的两个少女是昨晚上帮他暖脚的黄毛丫头。这俩丫头一个体型彪悍如熊罴,一个弱不禁风的排骨病秧子。曹少实在无福消受,否则怎会打算转送潇洒和泰森作个通房丫头呢。 李尚此人模样儒雅、谈吐儒雅、做生意也儒雅,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三言两语便与穿越众达成合作意向。也许平台上条件过于简陋,也许前脚还是小食堂的会议室里油腻味太重,谈妥生意后李尚片刻不愿逗留,婉拒了主人领着参观机器大生产的邀请,抬腿走人。 关起门来,钳工觉这门生意做得,只是库存总共100盏灯、20台炉子,加大排产的话又恐电力不够。 “非也非也,油灯炉子是小生意,岂敢占用你那宝贵的电力。咱们做大的,做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 曹少不急不躁,笃悠悠吐出三个大字:“旦巴菰。”--“旦巴菰还有个为诸位熟知的名字:烟草。哼哼,别人卖的我卖,别人不卖的我更要卖。” 屋里的桌子,当下仍还是会议桌。胶皮捻了捻桌子上的台布,伸出手指一看,指头上一层黑乎乎滑腻腻的油渍。“这个李尚爱清爽,是个讲究人,可你们自己看啊,我们也太不讲究了吧,够丢人的哈。他妈的李冰也不晓得把台布洗洗干净。” “你别打岔。今天别人可有可无,就你胶皮顶顶重要了,请明确表态。”--“在你明确表态前,我先给你普及下本人为何当年烟不离手。告诉你,熊猫的军费从哪里来?从广大烟民手中的袅袅青烟中来。我多抽一口香烟,就能多生产一颗杀敌的子弹。广大烟民多抽一包烟,祖国的领空上就多一架歼20驰骋蓝天。我们抽的不是烟,我们是在抽忘我之心不死的帝国主义的脸。懂!” 赔本的买卖不干,赚钱的生意肯定要做,支撑军费的产业那必须全力支持。胶皮不仅表态自己将全力发展烟草种植业,还代表钳工表态将全力发展烟草工业。“如果约翰牛搞禁烟,我们就对小不列颠无北爱尔兰联合不起来王国发动两次烟草战争,把罗斯柴尔德九族摁马桶里淹死!” 好耶!有志气有血性!愤青好样的! 妙哉!即将开启最赚钱的买卖。 第113章 最赚钱的买卖 有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话说自打从死鬼老庄头那儿学会了抽旱烟,曹少的心路历程印证了人类追忆往昔美好时光以及追求享乐欲望的永无止尽,谓之继往开来。他一心想要重温往日的温馨,一心要重拾曾经热爱的卷烟,病愈回到山上后曾强忍内心澎湃颤抖着问过胶皮:“穿越前我让你别忘了带烟草种子,你带了吗?” 记得,记得的,当时你猴急紧张的脸极富冲击力,怎会不记得。胶皮回忆道:“可能我当时没顾上理你,你脑门上就渗出汗来了,拉着我向洞库狂奔,进到里面一通乱翻,找到了装着烟草种子的密封袋。” 靠袋子里那几颗母代种子猴年马月能实现规模种植。那时候革命热情饱满干劲冲天,肾上腺素定格的max,根本不需要香烟提神。加上旱烟抽习惯了,便不着急,一句‘以后再说吧’渐渐就把种植烟叶事给淡忘了。 高大英俊的织造局大太监杨金水有过名言: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曹少在李尚宅子边上看到的大片烟田里茁壮成长的烟草就是那杆秤,如霹雳惊雷,如醍醐灌顶。 中国烟草历史并不久远,于万历三年由吕宋传入福建。但迅速普及,短短半个世纪,中国烟民人口暴涨,到万历末年中华大地全民嗜烟。后来崇祯为保粮食安全严令禁烟,私自种售者斩首示众。 不让抽烟,这二愣子又在搞笑了。 于是在辽东与后金苦战的兵部尚书洪承畴上奏说‘辽东士卒嗜此若命’。于是没出俩月,该苛政就和花生瓢的禁酒令一样无疾而终,史籍上也就没有了‘崇祯硝烟’之佳话。 跟崇祯这傻小子反着来,那一定是好事!抽烟爱好者潇洒熟读世界通史,指出烟草最早由美洲原住民印第安人(殷商遗民)开发,被欧洲人觅到宝后需求剧增,但欧洲气候不适合烟草生长,美国就成为了世界最大烟草生产国和出口国。直到19世纪末,烟草贡献的税收还占美国政府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强。美国,就是靠香烟发的家。 摸着鹰酱的脑袋过河是改开几十年以来成功的经验,走鹰酱走过的路,让他无路可走。所以尽管刚才有言在先,也清楚自己的态度无足轻重,潇洒还是要明确表态、严重支持、大肆赞美,将曹少利川李家之行比拟为基爷之秘密访华,意义重大,当开启梁山新的大发展之时代新篇章。不,你曹少就是当年开启中美蜜月的老尼… 打住打住。我曹少就是基老爷子,人家可是大漂亮家真正主子犹太资本集团的前台代理人,是秉笔掌印大太监,搞不好人家本身就是犹太共济会最高等级的第33级会员,在大漂亮家说话算数的长老级大人物。老尼么,就一傀儡,顶天不过一个内阁首辅,算个屁! “对对,你一眼百年,你全球战略!”潇洒制止住钳工等人的不以为然,瞪大眼睛说道:“这是真的!我以一个老烟民的荣誉郑重发誓:烟草业就是当下的新质生产力,香烟是席卷全球的畅销商品。曹少真开启了百年全球战略!” 对于潇洒的不吝吹捧,曹少毫不客气照单全收。“潇洒啊,这里就数你最懂事了。咱们心里知道就好,跟这些小白们废啥话哩。” “要说的,要说明白的。” 接下来的时间,有请潇洒向小白们普及历史真相。 70年代的鹰酱正值焦头烂额之际,在毛熊步步紧逼下深陷越战泥潭,绿钞被迫与黄金解绑,崩溃在即。于是基老爷在巴巴羊为他举办的国宴上假装吃坏肚子,摆脱掉狗仔队的追踪,坐上军用货机秘密去了熊猫家。教员一看,呦,你犹撒滑跪来了,给你个面子,大手一挥顺势开启两家联手搞毛熊的大战略。换句话说,是兔子把鹰酱捧上老大位置的。联手是因,改开是果。中华有幸,教员千古! 最后再给大伙儿补充个冷知识:武汉卷烟厂出品的黄鹤楼、红金龙,所用烟丝都恩施出产。 好了,故事故事,已故之事,简单交代两句便罢。主要还是当下,主要还是你胶皮,可是你说的会全力支持,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准备辟出几千亩地种烟草?是1千亩还是9千亩? 全力支持的一定的,没有问题。问题是胶皮同样面临崇祯式难题,吃饭重要还是抽烟重要?安全重要还是发展重要? 粮食安全顶顶重要。 这可是你曹少自己说的,不能怪我哦。只能划拨你十亩烟田,先小试牛刀喽! 嘴炮! 不蒸馒头争口气!只给十亩地,打发叫花子呢!反正一开始烟叶用量也不会很大,李尚家的地足够了。曹少决定不求人,尤其不求女人,曹爷的腰杆硬得起来! “你笑什么?偷偷摸摸地笑,笑里藏狡黠!” 胶皮笑而不语,只顾着把油光光亮晃晃的台布卷起来,起身出门去交李冰好好洗洗。曹少一把拉住她衣摆,将她整个人扯回到椅子上。 “笑里藏刀。说,你个女特务,给老子老实交代。” 胶皮捧腹大笑起来,足足笑了一锅烟的工夫。“你曹少不是不求人嘛?尤其不求女人嘛?” 笑里藏狡黠,袖中有乾坤。胶皮大爷话里有话呢!曹少给抱拳唱个大喏,“曹某不耻下问,敢问我哪里用得着求你的?” “你们这帮臭男人啊,有一点事就哭着喊着干啊干的,请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干嘛?知道不?”--“曹少,你知道洞库里那袋烟叶种子有什么讲究吗?告诉你,不是你嘴里的几颗,足足250克的种子,我托同事直接从津巴布韦弄来的!!!”--“只知道抽烟,只知道让我记得带烟叶种子。你故宫里的皇上,说句话就是金口玉言的圣旨,活该我这个小老百姓替你查资料给你办事,兢兢业业地却落不来一句好。” “呵呵,明白了!” “你明白啥了,说来听听。”胶皮不信老烟枪潇洒能从自己布下的蛛丝马迹里捕捉出案情真相来。以她对男人的了解,真没见过哪个男人会因一只好吃的鸡蛋去追根溯源那只下蛋的母鸡。 接下来再次有请潇洒向曹小白普及香烟的常识。 一支香烟,里面的烟丝分两种,一种基础烟丝占70-90%,一种调味烟丝占10-30%。基础烟丝便宜,调味烟丝贵,越名贵的香烟调味烟丝占比越多。调味烟丝就像是佐料,一般不超过20%,,最好的香烟含量也不过30%。调味烟丝因其昂贵又叫黄金叶,河南有个香烟牌子就叫“黄金叶”,寓意大抵如此。而全世界最好的黄金叶产地在津巴布韦。大家都爱抽华子,口感好,用的就是从津巴布韦进口的黄金叶。 “大家为慧芸的上心和细心鼓掌!” 胶皮举手为自己鼓掌片刻,向潇洒丢去个赞许的颜色,同时更清楚曹少会口出什么样的狂言,抢在头里对曹少说道:“你要做香烟就认真做,别砸梁山的牌子,别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没个谱。”接着顾左右道:“你们两个臭男人怎么一句话不说。” 钳工道:“我不抽烟,说不上。” 泰森道:“我都戒烟六年了,我也说不上。” “真没话说!?真都不说话!?那老娘我可就要怒了!” “好吧好吧!”曹少赶紧认错,“这个世界要是缺了女人可怎么得了哦!” 大计谋定,该曹少再跑一趟利川去见李尚。事不宜迟即日出发,行前再请示下领导,聆听下教诲。 楼上传来谷子极尽谄媚的欢声笑语。侧耳听来,是胶皮正在通过贬低曹少来抬高自己、打压男人来彰显女权,怂恿谷子摒弃男尊女卑的传统糟粕,“你呀,不要事事都听你大哥的,得有自己的主意,大声说出来,跟曹少要敢于说不、勇于说不。又听谷子附和道:“…撞断不周山毁天灭地的共工是男人,炼石补天给收拾残局的女娲娘娘正是我们女人。” 谷子的声音柔嗓门小,隔着楼梯和木门便听不清楚。曹少站了一会儿等里头稍安静下来,便叫嚷着上楼去。推门而入,先给胶皮妹妹行个大礼,口称“微臣这便去向利川,恭请则天大圣皇帝旨意。” “嗯—曹爱卿免礼。”胶皮坐起在床沿上抖着腿说道:“去了知道怎么谈不?我们的十亩黄金叶烟田是腌笃鲜里的春笋,我们的制烟设备是火锅里的底料…好像没比喻好。这么说,我梁山手里捏着网线,你李尚敢不好好玩游戏,我随时拔网线。” 曹少撅起嘴唇给胶皮个飞吻,“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 you are my superstar。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 you are my superstar。” “谷子你穿鞋做啥?曹少出门办事又不是去投胎,你去送他做啥,不许去。”胶皮说着把谷子摁回到床上,“咱们接着聊。” 在谷子为难又不舍的爱意里、神情中,曹少踏上去往李尚家的红地毯之路,只些微感叹,一日之内自己从基老爷沦为了向胶皮垂手下揖的小瘪三。 成功商人有其灵敏的嗅觉。油灯、煤油炉属耐用品赚不了大钱,要发财一定得做日常快速消费品。香烟这个快销品,染上了就如情人难以割舍,是为生活必需。 李尚摒退屋内侍女,见门还留着缝,起身去把门关了个严实。 “崇明兄,你这一关门便把天下金银尽数关在了李家。” 李尚搭在门栓上的手不觉一震,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曹兄,请往内书房一叙。” 内书房有着两重门的保护,本私密之地。二人敞开了说大白话,三言两语达成合作。李尚出人出地负责前期销售,梁山出培育和生产技术以及设备厂房。两个半月后,冠以‘梁山联合利华烟草总公司’名号的联营企业挂牌成立。 注册个公司简单,难的是让企业运作起来。等上手了才知道小小一支香烟的制造竟也牵涉到造纸、印刷、化工、机械等各工业领域。就说烟盒防潮用锡纸就是头拦路虎,锡纸的制造是必须攻克的技术难题。第一代产品不用过滤嘴,醋酸纤维可以暂时不管,但烟纸、烟盒生产涉及到地造纸、印刷,外包还是趁此机会自主研发制造? 书到用时方恨少! 20tb的硬盘里竟找不到卷烟生产和设备制造资料,为何由此缺失?不是说全部人类智慧的结晶都存在里面了嘛! 人啊,往往忽略身边最熟悉的人和事。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很留恋百度,更钟情钳工。众人都把目光集向钳工,引人瞩目可不是啥好事,他身子一哆嗦想脚底抹油,早有曹少把他拦腰兜住。 这是政治任务,梁山经济起步全靠你钳工了。 谁不想多做贡献,功劳越大地位越高。这里约定俗成:按贡献分配嗓门高低。这是真的,在这里没有后世那套‘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即使你立了大功那也是组织的功劳’。在这里只有‘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横批:不服不行! “我尽量。” “钳工爷爷,爷爷,我给你跪下了,我在崇明岛面前说得花好桃好样样都好,别让我在明朝人面前丢脸噻!”把手指向胶皮,“还有你胶皮姑奶奶,扩大黄金叶种植规模吧,成不!”曹少向两人90度作揖:“爷爷、姑奶奶,拜托!” 第114章 我能想到最快乐的事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前头阿力引路,曹少耸肩缩头,嘴里吟着诗手里搀着谷子的手,沐浴在夕阳晚霞和峡谷里吹来的冷风中。 一男一女一狗,构成标准的狗男女。 阿力东游西逛,这里刨个坑那里撒泡尿,兴奋如同出笼的囚鸟。 “阿力,easy,平台之上都你地盘。”曹少捉住阿力两条前肢将他抱起,“来,亲一个。”他心情大好,哪里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惆怅。 “大哥,听你念诗抒怀郁闷,看你脸色却欢喜愉悦,谷子当真猜不透你的心思。” 只知诗抒怀,不知此《乐游原》抒是是郁闷伤感之怀,现在才知乃是诗人为解心中愁闷开车出去兜风散心。 他难得有心情和谷子在傍晚出门散步,谷子也把此次散步视为格外恩宠,心中高兴。她自出得门来便哼着歌,唱了有十来首,把从曹少电脑里听来的一一唱过。看来小丫头还真是喜欢哼哼唱唱。曹少自负熟知整个90年代十年间港台流行歌曲,那要归功于中考和高考的高压环境,家里老头老太不让他电视,电视看不成就只能每晚和上录音乐万花筒流行歌曲排行榜作伴,真得很熟,能张嘴就来:欧阳诚、孙仲瑜策划编辑主持,本期第一名歌曲童安格《花瓣雨》。 谷子喜欢听,曹少卖力唱,把张清芳、红孩儿、潘美辰、殷正洋等等台湾歌手的成名曲悉数打尽。谷子天生有乐感,听上两遍就能把谱子记下来,她的流行歌曲库里又添了十几首上录音乐万花筒历年排名三甲的金曲。 “大哥,你今天特别高兴。” “高兴,高兴得不得了。谷子你说,有一样东西天天要吃,不吃受不了,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吗?” “大哥说的是粮油米面么?” “揍性!错!是----谷子!”他伸手去抱,嚷着把谷子卖个好价钱。谷子揪紧了衣衫逃跑,曹少去追。女逃男追,伴随着女声‘咯咯’的叫和男声‘哈哈’的笑。 阴暗中,闪烁出两道鹰隼般犀利的眼睛光,顺着光线镜头拉近,只见泰森愤然喷出两个字:“庸俗”。旁边的胶皮很有同感,安慰道:“八十年代初老电影的流行镜头,的确过于过时了,俗不可耐!”--“你呢,爬得高跌得痛,后世过度消费欠下的债要你今生来还了。真是奇怪,我就是想不通,谷子看上曹查理哪点好了。我问她,你大哥好在哪里呀?谷子说这也好那也好反正样样都好,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泰森不想再继续这令人伤感的谈话,愤而走开。胶皮站在原地对着泰森背影轻轻长吁,“唉---,怪可怜的。” 这也敢称作美术字!直尺描横竖、圆规来画点、利刃作撇捺。字,是写出来的,可不敢用工具制造啊!!! 依老朽者胡灯看来,美术字毫无美感不堪入目,只剩下字了,既不美亦无术!老朽自告奋勇来代笔,狂草就免了,你子进兄要行书还是楷书? 看来美术字为梁山众所不容。练了多年毛笔字,写几个大字已不须劳你胡灯大驾。梁山竖起了潇洒亲笔题写的毛笔字横幅:鼓足干劲 多快好省建设四个现代化。 哪四个现代化:国防现代化、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技现代化。在以前,穿越众没有明确目标,或者说千头万绪一团乱麻,什么都是重点,什么都是首要任务,不知道从哪里下重手,现在有了具体任务,干活动力更足。 譬如当下,农业现代化首推烟草种植,工业现代化首推香烟制造,科技现代化首推用于香烟的香精、助燃剂、町糖等添加剂的研发。 曹少现在是品烟师,掐灭烟斗,砸吧着嘴说道:“味道太冲、太干、糖分不够、香味不纯。” 胶皮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应承道:“可能是苹果酸碱含量的问题。我再去试试。”她如此配合,完全是因为接受了曹少的说法:烟草业一旦打开就如同熊猫2001年加入wto,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尚上山来了,乃有备而来。来了,将袋里摸出旱烟杆‘啪’一下拍桌上,“呦呵,桌布挺干净噻!”,再摸出水烟筒‘咣’一记拍桌上。比较比较,有比有较。“我这旱烟锅子里,装盛行于吕宋与欧罗巴洲不列颠国产的时新杂培烟丝。我这水烟筒里,装久负盛名的兰州产黄花烟丝。” 曹少把一支香烟轻轻放到桌上,“我这个,是天下第一的烤烟型卷烟。” “好,那就比试比试。”李尚双臂小画圆,将宽袖卷拢来,“劳驾,上两杯清水。” 先抽几口旱烟,含口清水咕噜噜将嘴里洗净漱清,再拿起香烟取火折点燃,慢吸慢吐品味。再含口清水将嘴漱了,咕噜噜吸几口水烟,又来一遍漱口,捏住香烟闭目吞咽细细品来。 “崇明兄,香烟请夹指缝中。你这般捏,都捏扁了。”--“不是,食指中指的指缝。” 李尚取下香烟,半笑不笑道:“曹兄何故不安?” 这不是怕你把香烟捏扁了影响口感么。你这比较三烟的做派挺唬人,被你搞得都不自信了。 “呸-呸呸。”李尚把沾在舌尖和嘴唇上的生烟丝忙不迭吐掉。此前喝水清口,嘴唇太湿,香烟纸浸透破损,于是把烟叶也连着焦油一起吃到了嘴巴里。 “换一支再品。”曹少又取来一支香烟。 李尚伸手推开,眯着他那男人中十分罕见的双眼皮丹凤眼,半响,“以我这老烟客品来,烤烟型卷烟,天下第一!” 老兄啊,你早说啊!害我莫名紧张心跳不止!曹少长长出了口鼻息。不好才怪,你家的无公害基础烟草品质好得一批! “且不忙状元及第。等我家田里的黄金叶长成了,这天下第一的宝座么,千秋万代也是稳稳的。” 在李尚炯炯眼神中,曹少看到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发出万丈光芒。 吹胡子瞪眼和拍桌子骂人是哼哈二将,忆苦思甜动之以情是护法天王韦陀。曹少但凡将此三员大将悉数派出,便能指使他人使出全部力量给他办好一件大事。 短短数月,全套卷烟生产流程所必须的农工商部门全部建成,烤烟作坊、造纸作坊、成品包装车间、专门仓储物流一一完善。烟盒由薄铁皮打制而成,锡纸暂由油纸代替,一盒装20支标准尺寸卷烟。仓促上马的造纸厂生产不出硬纸板,却也结束了草纸依赖进口的历史,算填补了梁山的一项产品空白。香烟牌子肯定得叫红双喜啊,国人就爱图个口彩,以后的出口型加印double happiness。 目前产能不足,限量供应,香烟经李尚现成的经销网络销往武昌、荆州。红双喜卷烟一经上市迅速成为城里人的新宠。这东西好吃且不贵,只卖20文钱一盒。进入今年,不知为何银价暴跌,1两银子合钱1100文上下,以时下大米价格折算,1贯钱只合人民币660元左右。换算下来,红双喜烤烟型卷烟一盒的售价折合人民币7.2元,比起后世的7.5元还便宜了3毛。 商品要有差别定价,市场需要细分。不多久,添加了黄金叶的中华牌香烟隆重上市,专供高端市场,单盒售价160文。烟草梗和沫子也有去处,包装成劳动牌卖给苦哈哈,售价仅9文钱。 另有内烟和外烟之分。内烟也叫专供烟,焦油含量控制在10mg。外烟也叫市场烟,顾名思义走的是随行就市的路子,为尽快让人染上烟瘾,焦油和尼古丁含量较高。抽了我的市场烟,任你气功大师养生达人,不论道士和尚高官庶民,不抽不知道、一抽放不掉。都给我乖乖掏钱吧! 毒害你,你还赶趟子给我送钱。这把玩得,真是让曹少深刻体会到了犹撒非人类的独特人生乐趣。 这天李尚差八字胡从荆州过来交割货款。总计入账1126两折色银,分1000两面值的银票和126两现银,现银又分三个褡裢装着。因没找着胶皮开具收据,也没能寻到李冰入金库,曹少就把褡裢挂在了床头。 到晚上,泰森上床,直着身体伸懒腰,手碰到了褡裢。装的银子很多很重,褡裢吃重不起有些松开了,里头大锭的银子落下砸在泰森眼窝上,继而躺到被窝上熠熠闪光。泰森忘记抚摸受伤的眼睛,泪眼涟涟地双手捧起银锭傻笑,然后把褡裢提到床上打开,盘坐着数起银子来,“一锭十两、两锭二十两…哦,不对,这锭银子不是十两大元宝。”数了一遍又一遍,“我能想到最快乐的事,莫过坐在床上数银子。太爽了,实在太爽了,让我追忆起当年创业时躺在床上数钞票的无比快乐。” 曹少把装满银票的信壳飞给泰森,“你王老五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吧。爽吧爽吧,让你一次爽个够!” 泰森晃着一打软乎乎的银票,用比肩维塔斯的超级假声高歌一曲:“让我一次赚个够,给你我所有。让我一次挣个够,现在和以后…” 只恨大明银票质地偏软,玩不出崭新人民币的挺括来。 二人正沉浸在发财的狂喜之中,忽有潘嘉园乐呵呵破门而入,笑哈哈前来报喜,这家伙是来上缴战利品的,整整1吊钱。 话说邻居建始司(建始司原本与梁山隔着个沐抚,如今梁山就是沐抚,沐抚就是梁山,两家这便成邻居了)正值老土司归天,老家伙乃猝死没来得及上表接班人,于是几个儿子为夺位争得不可开交,司治处于无政府状态。于是事情就来了。 事情要从头说起,建始老土官几十年前收容了一支逃亡的侗人,繁衍生息几十年后攒成数百人的大庄子,翅膀硬了就不再忍气吞声,趁着司里内乱,为争一口泉眼和隔壁土家村庄打了起来。动静很大,属大规模械斗,除了没动用远程攻击性武器弓箭,其他大刀长枪啥的都使上了。双方打了2天,土家人少吃了大亏。上报司治无人搭理,便派人来请梁山帮忙,于是泰森派老潘带人过去主持公道。 这情节听着耳熟!曹少忙问老潘道:“你帮土人打侗人?我告你说,这跟我们吞并沐抚可两码事哈。”转头质问泰森:“出动部队,我这个参谋长毫不知情,你当军委是摆设呀。” “出动6个人,不到一个班,不够上组织程序。” 话说老潘带着5个兵操家伙给建始司的土家人助战。那边侗家人一看梁山军来了,不等老潘朝天放枪便秒怂。如此,贼不走空得了1吊钱的辛苦费。6个人走上一趟,才一天工夫,管饭还拿钱,这买卖划算。赚钱还是次要,未曾想梁山一战成名,居然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话事人了。看着吧,现在只是一司之内村级矛盾,日后定能成为维护司际和平的武装警察。 建始的这出戏码也为老潘指点出一项创收来,那就是当雇佣军。相比之前他想到的押镖生意,雇佣军可谓高端大气上档次。“谁给钱咱就帮谁打仗。不,打战,打战而已!” 泰森和曹少几乎同时向老潘做禁声状,“小点声啊老潘,这话咱哥仨说说没事,可千万别让潇洒听到,老家伙特正义哩!” 第115章 情谊与利益 胶皮夹着备课讲义走进教室,看了看虚位以待的长板凳,又看了看寂寞沙洲冷的课堂,“人呢?少这么多人。” “报告穆老师,旷课的都到烟厂打零工去了,曹部长许诺做一个晚班就给记全天的工分。” 全班应到60人实到28人,胶皮耐着性子把课讲完后夺门而出,又急又重的脚步把月影踩个七零八落。气冲冲闯进烟厂,但见曹少在油灯下正情不自禁傻笑着。 “你厉害,一个工分就把我的学生骗走一大半。” 无可奈何之举,你要理解啊! 香烟卖得便宜,销路极好。李尚催货催得急,必须在三天内发货1200条,不光工人累坏了,生产设备都金属疲劳。钳工连三累四警告‘机器也要休息,烟厂设备靠水力驱动,输出功率不稳定,机器磨损很严重。’ 这次的对话对着对着怼成了临界战争状态,颇有些台湾议会风格,差不多就要飞茶杯了。 个人利益前,什么兄弟情义朋友情谊都是假的,不久前还高歌一次爱个够的泰森立场剧变,他愤然指出:搞基建的工人统一得病,连片倒。一查,都跑烟厂打杂工挣外快去了。害我当月任务只完成48%,拖累整个工期。 曹少有理,当仁不让:“没有银子做储备,工分只是一组数字,你当大伙傻呀。” “男人有钱就变坏。挣到钱要翘尾巴了,就你能耐。”胶皮讲话很少如此不留情面。她是真生气了,因为她的墙脚被挖最惨。“不行,不在家里说了,去小食堂铺上台布正经说事。” 就这点破事开个什么会嘛! 火力太猛顶不住了,曹少暗暗给潇洒使个眼色。于是潇洒拍拍脑袋,“啊呀,被你们哇哇地吵架给搅得,有个大事哈,老赵催我们履行诺言尽快打下鱼木寨。” “行啊!”曹少第一个赞成,“那些俘虏和寨民归我们。” 泰森提出异议:“别人穿越把古人耍团团转,怎么换了我们老是被古人耍团团转。” 潇洒和老赵向来打得火热,不免要替他说话:“互相利用,互相利用而已。打下鱼木寨,地盘和人口都归我们,每年按量按时上缴200两银子给军衙门即可。老赵说,请我们帮他这个忙,打下鱼木寨,他八成能当上卫指挥使。他官做越大,我们也跟着沾光哩。” 曹少起身离座,捏了一把潇洒的手腕,“我抓革命促生产去,你们接着歌舞接着聊。” 潇洒受曹少之托,向同志们阐述一古训:事有缓急之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于是胶皮表态自己会宽宏大量,毕竟当初说过要全力支持的。至于鱼木寨一事,出兵打仗非同小可,请泰森和潇洒别嫌麻烦,明天一起去趟城里,找老赵了解清楚敌情后再做定夺。 挖墙角为烟厂缺人手,烟厂缺人手为生产设备自动化程度太低太原始,机器设备原始落后归结底还是缺电。可是这个发电机组制造真的很难,变电箱制造真的很难,高压输配电设备制造真的很难! 我太难了! 钳工呆坐铁作工坊的大铁炉子前抱头沉思。 有人过来找他,是董乐斌,董的身后跟着廖腾龙。小花荣双手不停变换位置,不晓得放哪里合适,看得出他心里十分紧张。 董乐斌说,是廖腾龙有事找参谋长或项部长汇报情况。廖腾龙说,其实是另有他人,是一个巴东老乡想找项部长汇报重大情况,如果见不到人,跟参谋长说也可以。 “巴东来人找我?谁呀?” “是我,钱达人。”一张熟悉的面孔闪在了钳工眼前。 钱大人!你缘何萎顿至此?这位钱兄不复往日上山质问的气场,见到钳工顿时眼睛一红给当场跪下:“求梁山出手救我巴东于水火!” “出兵相助!这话怎么说的,我梁山从不干涉他司内政。破戒之事,难上加难。不是不肯相帮,出兵巴东的可能性渺茫。” 老潘挣外快那事不止瞒了潇洒,顺带也没让和平主义者钳工和胶皮知道。钳工不知道那事,钱达人不知道钳工不知道那事。他大声疾呼,前不久你家梁山军才干涉了建始司内政,缘何巴东主动请求你来干涉便又使不得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巴东为傍上容美这个最能打的大哥,半推半就半裹挟着参加了围剿梁山一役,被坑了件丝绸披风事小,军事实力大损乃事大。一场战斗下来折损精锐兵员30余人,唐崖司趁其元气受损向巴东发动攻击。 唐崖未参与围剿梁山之战,只象征性派了几个人一头骡子当后勤,精锐均在。20马队打头阵突袭,以80人击溃巴东800大军取得大捷,占领了包括司城野三关在内的大部分巴东地盘。巴东土官房安东仓皇出逃,现困守外围据点待援。 房安东原以为自己人缘不错,各路朋友均有结交。前年给老母亲做59岁寿辰开了59席,酒宴那场面,真是宾客云集有凤来仪。如今挨揍,竟无一人肯出头相帮,巴东从上到下大叹世态炎凉。其实无人施以援手的原因固化且明朗,巴东人口由土财主、中小业主、高级白领、知识分子为主要构成,社会结构呈理想的橄榄型,巴东人富裕还特么爱标榜露富,岂能不遭人厌恶。大伙儿都巴不得这些有钱人被洪水冲了、山崩埋了、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坐在家里房梁塌下来压死,仇富么,很健康的心理状态。表示肯借兵相助的众口一词:待我盛来东海水救你这条车辙沟里搁浅之鱼。钱达人一句‘肯伸手帮携者寥寥,幸灾乐祸者比比’充分说明了问题。 钱达人此行奉房安东所请前来梁山借兵,希望梁山不计前嫌(包括之前梁山商队在巴东吃饭挨宰)拯救巴东军民于水火。忙不白帮:2500两银子,50石精盐。 钳工不由感叹,屁大的施州卫,就二三十万这么点的人口,大家做做生意、吃吃喝喝不好嘛!先人个板板!成天你打我我打你的,闲得蛋疼噻! 不是,出兵打仗的事,你钱大人找我项一多做甚? 因为钱达人就认你是朋友,因为你项一多为人最心善最好说话。 兹事体大!钳工把曹少喊来商议。 2500两银子!曹少被巨款砸得头晕目眩,男儿膝下有黄金撒,信不信老子敢向客人跪下喊声爷爷。他只一想,客人却真给跪下了。 “快快请起,我怎敢受此大礼,折煞曹某矣。” “你若不肯应承,钱某死跪不起!” 曹少不敢清高,视金钱如粪土的本事下辈子再修吧。自从脱离社会主义幸福生活来到1616年遭了水灾后,急速加剧了他对金钱的膜拜,万石尊严比不上一碗糙米饭。他抚摸着钱知事带来的500两定金舍不得放手。 “那个,我无权定夺撒,你家掌柜子须亲自过来与我家柴老大商议才是。当年他吃过巴东的饭啃过你家的馍,别说是我说的,柴子进这个人还是念旧情的。” 钱知事此行只为打个前哨探探口风,一来就能把事情谈成反而要得疑心病的。之前有过论述,凡有一官半职的都不一般,人中龙凤也。当官的最讲究说话的艺术,心中所想与嘴上所说肯定不一样。因为中国社会早早就废除了世袭,靠投胎一劳永逸早在秦朝就成为了历史,能当上官的没一个酒囊饭袋。否则上头打压、同僚倾轧、下面造反,别说能活过第三集,前传就把你除名了。 我们的钱知事就是这样的人中龙凤,他立即援引不久前发生在建始的真实案例请求免去当中环节立即发兵巴东。相比他,钳工、曹少之流还是太嫩,老实告知对付唐崖大军可不是五六个人能搞得定的,梁山军必须倾巢而出,如此要有军委授权。 懂,你们的军委授权如同我之虎符。“至多三五日,我家大人必亲赴宝地为曹爷求来虎符。” 意向协议没签下来,定金没法给,得收回。钱知事带回银子和理解万岁回去复命了。 等了5天,那位房安东的脚花子也没见着,想必他的巴东还没到火烧眉毛。你不来最好,本就犯不上为了巴东得罪唐崖。只是曹少肉疼那500两巨款,大骂巴东向佛之心不诚,对泰森说道:“他妈的房安东肯定玩的广撒英雄贴,我们收到的就特么其中之一。他拜了观音拜地藏,拜了地藏拜关爷,大神小鬼全部撸一遍。我猜他就是把我们当下八洞的小仙顺便拱拱手。你看吧,答应给我们2500两,别处肯定不是开的这个价码。” 说好的来却不来。巴东这事做得很不地道,极大伤害了曹少的自尊心。他发誓要打听清楚房安东有没有给别家开出更高的价,如若真有厚此薄彼,他宁肯不要那2500两银子,不蒸馒头争口气,坚决不出兵。 此事渐渐淡出之际突然峰回路转。距离钱知事上山二十几天后的一天,巴东土官现身梁山请兵。房安东此人年纪45岁上下,汉人打扮,头戴四方平定巾,着绸缎面圆领棉袍,白净脸上那三缕疏须让人看了极有好感。人长得好确实机会多。 房安东怕自身一人份量不够,把当年与潇洒交好的学官教授也带上随行。老友多年不见自是感叹一番时光流逝岁月匆匆。潇洒欣赏房安东清疏俊朗的文人气质,客客气气给老东家奉上茶水,并叫来老慕容一起作陪待客。 看了房安东的模样便大概猜到巴东重文轻武的风气,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集体。巴唐之争有些像明金之战。巴东人有好日子过,惜命,不愿上阵拼杀。唐崖是施州卫的后金,唐崖穷鬼们把巴东当肥羊,每年都要打秋风。现狼子野心要吞并掉巴东,强盗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 潇洒在巴东待过两年,情况都是知道的。巴东武备确实拉胯,可人家有钱,每年给容美缴纳保护费的,容美有徒堂兵驻守野三关帮着协防。唐崖年年来打秋风,都是抢一把就走,这次是怎么了?你就好比波罗的海三小只有霉菌驻军,强如大帝也不好轻易出手。潇洒故有一问,“驻军司城的容美精兵为何不拦阻?” 房安东不由苦笑,看了眼老慕容。 没有容美驻军啦!早撤啦!跟你梁山跟你柴子进有关。 原来是容美田更年恼恨巴东当初善待潇洒,进剿梁山战败后就将巴东驻军全部撤走。在田更年,钱可以不赚,气不可不平。 梁山和巴东绿豆对王八,双方挺合拍的,意识形态价值观的确可以成为结盟的理由。今年大搞四个现代化,军工大有进步,16式不再中看不中用,逮个机会检验武器装备和部队训练水平未尝不可。 可是,当你细品,会品出什么?潇洒品出来了:房安东这家伙,真把梁山军当成雇佣兵了! 之前有提,大战之前梁山对各土司的军售曾一落千丈。一方面确有政治因素,但这不是主因。主要原因是土官们认清了步枪的厉害,他们要求军购升级,要求梁山放开高科技武器禁售,放开步枪至少开放钢弩销售。此痴心妄想理所当然遭到穿越众严词拒绝。至战后,不光施州卫土官前来洽谈军售升级,附近永顺、酉阳等土家、苗家土司都有派人过来,甚至包括石柱秦良玉曾传书表达了向梁山购买枪弹的意向。为致谢酉阳司白再香于危难时伸出援手,梁山曾考虑向酉阳司无偿赠送一批钢弩,此事惊动了施州军政府,老赵专门就此出了文件,严令梁山不得对外发售一枪一弹一弩一箭。 巴东求购军火而不得,此番索性连人带枪一起要。如果答应了房安东,梁山军不是雇佣兵又是什么? 当晚一回到房里,钳工便问起今日之事。“不要因为要收钱就简单理解为雇佣军么,可以是维和部队,可以是国际主义。”他从内心来讲愿意看到钱达人的笑脸,也希望通过军援让这位十分看重自己的友人在房安东跟前有面子有地位。“慕容端木也在场,后来他咋个意思嘛?” 潇洒还真诚恳请教了老慕容,请他千万不要以自己显露出来的脸色为准,务必直言相告。收到鼓励的老慕容给出八字方针‘不急发兵、静观其变’,据慕容端木援引不知名消息灵通人士称,巴东似乎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房家还未触及家破人亡之危。老慕容的意思:救人,要在垂死挣扎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出手,这样被施救者才会没齿难忘,才会感恩戴德。 “呵呵,曹少料事如神哩。慕容先生告诉我,房安东梁山之行前,曾连续致书信三连发容美致歉求饶,又分别向鹤峰、宣恩、咸丰等七司求援。呵呵呵,房安东请神之心不诚!” 钳工绝对一老实人,觉得没能帮上朋友的忙等同犯罪,心中难安。 慕容凤雏进言了,你潇洒还有个鹤峰卧龙呢。希望胡灯能够重感情轻利益。“那你问过胡灯的意见没有?” “问了,我把情况跟他一讲,他一样觉得房安东行事令人不齿。胡鹤峰说,巴东参与围剿梁山之战乃与我公开为敌,而唐崖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我若应巴东之请兵犯唐崖,试问,日后各司该当如何评判我之敌友,又该如何与我相处?” 你看你看钳工的脸:焦急难过、无奈沉默。曹少觉得应当安慰下妹夫受损的小心脏,“不是你不尽力,不是你不讲义气,实在是房安东蠢。钱达人若有不测,他泉下有知自当瞑目。” 第116章 出兵巴东 钱达人反客为主地去把房门关上,抽出两张武昌府大钱庄的银票往老慕容袖管里塞。唬得老慕容跳将起来,逃出自家大院来到外面街上,当街站定,“钱知事,有事就在此地说。” 巴东司外交部长钱达人明人不说暗话,就敢站大街上直言不讳:梁山不肯出兵,乃是受了你慕容端木的蛊惑。 知道梁山众里有巴东的人,梁山军中有巴东籍兵,可这消息传得也忒快了吧。哼!定是柴子进故意为之,把屎盆子往老子身上扣! “啊呀啊呀,钱知事此话从何说起,我一无权无势的糟朽老汉岂能左右梁山军的进退哩。” “慕容大人啊,救救巴东吧!”--“小的给你跪下了!” 来不及托住钱达人,只有男人才能体会到的快感在老慕容身体里游走,十分享受。晓得对方如此这般气急败坏,巴东当大事不妙矣。 岂止,是危在旦夕啦! 话说唐崖军占了巴东司治野三关后,巴东官民沿神农溪北上退守官渡口,从官渡口沿神农溪再往北百华里就到了神农架。唐崖打算一鼓作气把房安东赶去神农架当野人,由于官渡口被长江和神农溪环绕护卫,唐崖缺少船只又没有两栖登陆作战经验,只得隔江坐视房安东卧薪尝胆和四处求援。 这里多说一句,巴东段神农溪近长江,已为大河大流,该段神农溪上一景流传至后世仍为人津津乐道,那就是溪边的裸体纤夫。身上那线条、那肤色,保准让大姑娘看了尖叫,小媳妇看了思春。 又跑题了,说回正事。近日来,唐崖增兵二百,并驱使来不及逃离的巴东民众伐木造船赶制浮桥,预备对官渡口发起进攻。巴东真到了火烧眉毛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于是四处求援不得走投无路的房安东于生无可恋之际再次想到了当年的柴先生。 钱达人对老慕容真情喊话:“时机就在当下,房安东必感恩戴德没齿不忘。” “走,我领你去找项一多说话。” 女生们开始不注意听讲了,叽叽喳喳地纷纷看向窗外。窗外无风无景,就外头那俩老头儿有啥好看的,格老子换成宁泽涛、潘展乐,老子自愧不如,便不骂你们是好色之徒。 有学生说道:“项老师,外面的慕容老爷应是在找你哩。” 钳工开门眯眼一看,外面站着的俩老头儿正是老慕容和老钱。 “啊呀,火急火燎的事情,你们直接推门进来就好么。”改教课为自习,钳工拍掉手上的碳灰,“走,我们一起去找我家慧芸说话。” 她家慧芸是真肯帮忙,二话不说把几个小伙伴召集起来谈话。 “我先表态,坚决不去!房安东竖子小人,先前把我们当备胎,安敢如此小觑于我。同志们,我们要自尊自爱。”曹少态度坚决,坚决扞卫尊严。 格老子,你曹少进步飞快,都学会语言艺术了。房安东针对伤害的是你一个人的感情和自尊,请你不要代表别人。钳工道,“怒而兴兵是不对,怒而不兴兵好像也不对嗦。” “嗯,兵者国之大事,不能情绪化。”胶皮说道:“我们的梁山军委第一次投票表决开始吧!” 表决结果:主战派钳工、胶皮、潇洒3票。反战派曹少、泰森2票。梁山军委投票的规矩:一票反对即否决。 “我去烟厂忙去了。”曹少拍拍屁股要走,发现潇洒忽笑逐颜开起来。 “你魔怔啦!”曹少伸手在潇洒面前晃。 面对众人的疑惑的眼神,情知自己陷入自我世界里情不自禁了。潇洒摆摆手,“没啥,想起来些事。” 好奇,啥事如此引人入胜哩,说来听听。曹少又一屁股坐下来。 潇洒开宗明义:后世之事就没有新鲜事,一切都能在历史中找到原型。 容美司一超独大,武力独步天下。但只要扒了他的画皮,就会发现容美在田更年统治之下经济体制僵化、民智不开。容美司经济基本靠收取保护费维持。以他为首,纠集了桑植等一众小弟,可看成是施州卫的大灯塔。 巴东则是人傻钱多的欧寡妇。有何证据说巴东是施州三十六司经济最繁荣的去处?举个例子,除了巴东,其余各大小土司就那么一个居民集中居住点,就是司治所在城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集于一身。唯独巴东不是,它有3个城寨。司城野三关;隔着司城区区三里地的卫星城老屋基,当年潇洒待过的地方,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大学城,巴东文化中心;还有个贸易商业中心,位于神农溪和长江交汇处的官渡口;你看,小小的巴东坐拥北上广之神韵。 “大灯塔在欧寡妇家有驻军,之前容美在巴东也有驻军。丫是不是很像?” 像,好像是这么回事。 现在是大灯塔看到欧寡妇不守妇道,和熊猫勾勾搭搭十分不爽。现欧寡妇家后院起火,大灯塔坐视不理,实则行警告敲打。那么熊猫是不是应该支持欧寡妇雄起。如果欧寡妇家被拆了,其他骑墙派们顺风倒,熊猫还能有好日子过?那外部环境得恶劣成啥样! 对,好像是这么回事。 “曹少,那你同意出兵了?” 素质三连,“别瞎说,我没有,我不是。” 胶皮推了推环臂抱胸闭目养神中的泰森,“你开会睡觉像个什么话哩。” 泰森睁开眼,“别瞎说,我没有,我不是。我刚才在想,这个,没来由的啊,纯粹就是第六感…”这位纯粹的唯武器论者玩起了唯心主义的梗,大家都竖起耳朵来唯恐错过高光时刻。“根据逻辑推理,巴东为讨好容美,参与了对我军事行动,是为敌。唐崖没正经派兵,在当时情况下保持中立即为友…” 道理都懂,不要听你的逻辑分析,就想听听你的第六感。 “这次帮了房安东或有意外收获。什么收获我说不上来,总之,这个房安东就不是个正常人,有可能做出非正常举动。所以,我同意出兵了!” 曹少恼恨泰森不帮自己帮外人:“你他娘造刺蛇塔玩地板流的,猥琐发育的旗号你不要啦?” 泰森拍桌子反骂:“你眼珠子忘了带撒,你妹妹妹夫生怕说服不了我们,把潇洒抬出来谈古论今。别给脸不要脸,你敢得罪你妹妹试试!” 好像是这么回事。曹少顿时萎靡,“非得派兵吗?当中间人劝和呢?” 你曹少是不是飘了?我们算老几,唐崖凭什么给梁山面子,凭你三言两语他就把吃到嘴里的给吐出来? “你曹参谋长亲自出面跑去唐崖促和,唐崖那谁或许会给你个面子。可是劝和对我们有利,还是出兵更有利,一切要从利益出发,我的同志。我们不向唐崖宣战,用梁山人民志愿军的名义赴巴东参战!” 曹少垂头丧气道:“你们都定了我也不好反对,就当尊重你的第六感喽。” 胶皮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真打起仗来,出工出力的是泰森和你,我们三个就动动嘴投投票。”说着不经意地朝潇洒瞥了一眼,“你们俩,是这支军队的灵魂。 这话顺耳。但曹少仍不太情愿出手相帮。他恨房安东没有眼光不会做人,他更恨钱达人名不副实,绝非达人实为不是人,第一次来搬救兵的时候把500两的预付款亮晃了你的招子吊足了你胃口,然后,一把又揣回了兜里。 “算了,摊牌了。在我的大招面前,曹少你那受伤的心灵立马能痊愈。” 胶皮把两张武昌大钱庄的银票展开铺平了在桌上,“人家这回不管你肯不肯出兵,先预付一半作为诚意金,这1250两银子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哈哈哈,抗美援朝是多英明的决策,况且这次打的是韩军,好打。我赞成出兵。” 随着曹少爽朗的笑声,出兵巴东的决策通过了,甚至都懒得提前去和老赵打个招呼。所以来吧!真刀真枪开片吧! 清晨,寂静的山林中传来一片‘嘎吱嘎吱’的踏雪声。一列百十人的队伍踏雪而行,穿过森林越过山梁。梁山军,不,梁山人民志愿军走在羊肠小路(的确是牧羊人猎人踏出的小路)上,神不知鬼不觉赶赴巴东前线。 钱知事说唐崖打仗喜摆开阵势打正规战,不屑干偷鸡摸狗事,让梁山军放心赶路,部队为保险起见走小路昼伏夜行应是小心过了头。 房安东点齐退守官渡口的残兵败将渡过长江,向唐崖军发起主动进攻,目的是吸引司城内的唐崖军主力前来增援,以配合在道路侧设伏的梁山军打援行动。听了前线战报,唐崖将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巴东这些兔崽子啥时借来豹子胆了,不过滩涂上的部队只三十来号人七八张步弓,须火速增援! 梁山军在官道一侧的山沟里藏着,听到冲锋号响起,战士们呐喊着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三三两两又漫山遍野向官道冲去。跑得最快的几个战士才打出了三五发子弹,从大学城老屋基赶来增援的近百唐崖兵便弃械投降。 不用这么急吧!我说兄弟,咱能不能稍微抵抗下,好让爷捞点军功哈! 唐崖兵才没那么好糊弄,“想叫老子吃你们家枪子儿,想得美!” 收拾掉这波之后想故伎重演,野三关的唐崖守军应当是得到了情报,再不肯上当,紧闭城门坚守不出。房安东阔别老家58天后终于又站到了野三关城下。这厮打仗不行,磨嘴皮子功夫当为施州卫一绝,能指着城墙上的唐崖兵连续骂上仨小时不带歇的,水都不用喝上一口。躲在城垛后面的唐崖兵实在受不了了,向他又是射箭又是抱拳求他赶紧走,耳朵根好得一清净。 巴东未装备攻城器械,梁山军也没有重型攻坚武器,泰森只得命令部队展开,先把城池围住再说。 古有法言:一门为寨二门为屯三门为堡四门为城。此法只适用于汉地,施州卫有自己的地方特色少民习俗,野三关只南大门和东便门两个门,所谓围城不过是梁山军堵大门,巴东军堵偏门。 巴东不缺美女不缺银子只缺铁,堂堂司城大门居然不包铁。而且比起汉地来,施州土家的城防可以送它两个字‘简陋’。比如后世泰森的西郊别墅就装备了三重门:一扇纱门、一扇铁门、一扇木门,而野三关就一道城门,千斤闸都不曾安装,遑论护城河、瓮城、藏兵洞这些通常套路。 城池不坚固,守军缺战意。打下野三关毫无悬念。 第1章 行动 浙江省杭州市乌镇西栅。 与东栅的人山人海相比,西栅显得冷冷清清,被当地人戏称为冷清秋。游客罕至之处原生态气息浓,楼家阿婆的报刊亭挨着公厕气息更浓。已是下午四点,估摸着今天开不了单,她便要关门打烊。此时过来个后生家驻足打听双色球是否明天开奖?第86期福彩球正是明天开奖,楼阿婆热情招呼起生意来。她的福彩点福旺运道旺,到她这里来买的彩票中奖率很高,比如李家胖嫂王家瘸子赵家青皮都中过5--100元大奖的。既如此客人此番定要沾喜托福,且今天是他生日,要买个大奖给自己贺寿,相同号码狂砸10注! 真是没青头、傻小子!楼家阿婆好生相劝后生莫要无脑消费,因为买彩票好比天女散花玩的是广种薄收。那后生先拱手谢过商家的真诚,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一把梭哈。” 一个拱手礼一句风趣话当然主要还是小鲜肉那唇红齿白让楼阿婆心生欢喜,见客人码字辛苦,也感谢他给了自己一笔大生意,搬来竹椅招呼客人坐下,再从河对面的杂货店里买了瓶冰镇可口可乐给客人。客人却不识趣,说自己只喝百事可乐且只喝易拉罐装的百事可乐。楼阿婆生出些小气愤,回到小店里换来罐装。填写完毕,客人仰脖子将可乐喝干拍屁股走人,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填上一组号码再下一注,将彩票给到楼阿婆手中,“阿婆可千万收好,明日开奖定能有大惊喜!”后生说话如西栅老房子上褪色腐朽的窗格木梁般的有学问,人样子也文质彬彬的。楼阿婆最喜欢文气的小白脸,笑呵呵把彩票收下,邀请后生去家里吃自制的五香豆。到了家中几句家常一拉,楼阿婆晓得了后生家名字叫曹少年18,后生也晓得了楼阿婆独养囡今年21岁,又漂亮又会疼人。楼阿婆把五香豆倒在后生手里,顺手摸了把他的手背:“啧啧,白白嫩嫩比姑娘家还要?!”再揪了把脸蛋:“哦呦,白里透红比姑娘家还要?!”不料那后生像巴西龟遇险时一样把脖子缩进肩膀窝里拔腿就跑。 第二天,86期福彩尘埃落定。这天创下福彩单人奖金历史最高纪录5600万元。楼阿婆果然也中了3万元大奖,去白莲寺里敬香时她默语拜谢:昨天这客人定是财神下凡来报答我几十年虔诚向佛。她肚子里还有话没敢跟神仙讲:要是那个后生家愿意和自己的阿囡见个面---啧啧--- 吴桥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版图上地处山东与河北交界归沧州辖,在几百年前的明王朝隶属北直隶河间府。我们的故事从崇祯四年九月中旬的一天,大明王朝北直隶河间府吴桥县开始说起。 吴桥区区一小县没资格玩什么个性,和大多数县城一样,南门之上嵌石匾书‘迎熏’二字,言广迎远方来客。北门‘拱辰’意指民心所向,拱辰出自《论语》“以政为德臂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意思是执政者以德感人则天下归顺。 广迎四方来宾的南门肯定是最热闹的。城门外有座规模颇大香火鼎盛的岳王庙,大庙的山门也是座戏楼,安上木板变身戏台,卸下木板通行过人。倒座戏台前出抱厦出八字影壁,楼内三面彩绘壁画,有题记‘大元至正□年□县画工霍山□笔’字样。由此,南门外的这座戏台是前元留下的百年老剧院。老房子里的老壁画更精彩,要知道存世庙宇壁画多为释道题材,而此处元代壁画不以佛道为题却生动记录了元人生活场景,譬如卖鱼、踢球、唱戏等接地气的市井画面。也不晓得当初创作时用的什么独门颜料,近三百年来壁画偶有剥落却仍保持创作初期的艳丽色泽。尤为难得的是东西两壁所绘大型元代戏剧画面,题款:大行散乐在此作场。元杂剧亦称散乐,是各种乐舞杂技表演总称同百戏。大行是‘大行院’或‘大行首’简称,指戏团、戏班。散乐一词日本仍在用,大行首称呼朝韩仍在用。一家散乐班正在舞台上演出,登场人物7男4女,正中领演者分明是女扮男装,鼓、笛、拍板三乐器伴奏。 戏楼上正有戏班子在唱大戏,刀马旦的倾情演出引来叫好声不断。错了,喝彩并不冲着戏楼,只见不远处空地上有父女三人圈地卖艺献技杂耍,秋风瑟瑟中有美少女衣衫单薄尽显丰乳翘臀。卖艺不卖身叫做妓,卖身不卖艺叫做娼,妓哪斗得过娼么!很明显啊,吴桥的观众朋友们审美情趣低下,戏也不听了齐齐转身去瞩目少女的婀娜多姿。那戏班的班主却是个不好惹的,以扰乱剧院秩序为由将父女杂耍班远远驱离。地头蛇惹不起,杂耍班不得以收拾好家伙事穿城而过选择在人流相对稀疏的北门外拉开场子。要问为何不在人流密集的城内设场地?原因很简单也很残酷,在城内摆摊得交二十钱的保护费给当地的黑社会地痞。 大女儿两手持杆转磁盘,后仰弯下水蛇腰把脑袋卡进两腿之间衔住一朵小野菊。小女儿持彩练似陀螺般原地旋转,快速旋转而撑起的裙摆和飞舞成团的彩练叫人眼花。几个泼皮对着姐妹俩指指点点喷着浪笑淫词。而多数在场观众不看女优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看客中间的乱象--一肥一瘦俩沙弥。和尚并非乱象,所谓乱象指瘦和尚鼻梁上架了副水晶眼镜,这玩意儿造型奇特应价格不菲,格外显眼。他身材匀称面色白净,瘦,只是相较于身边的同门师兄弟而言。胖和尚高大威猛膀大腰圆,一双手厚似熊掌,手腕上怪异造型的黑带圆盘手镯在袖口里时隐时现,更有白里透红的皮肉在一众菜色中卓尔不群。 不止乱象且有杂音。瘦子对诸多注目礼视而不见,对同伴说道:“怪不得杂技么人要看,几百年前格几个花样经几百年后还是老一套。就跟枕头边呃黄脸婆,覅讲交公粮,连得看一眼呃兴趣也么得。” 凿不住呀凿不住!小屁孩装什么大人样,你枕边既无小娇娘何来黄脸婆。胖和尚不屑一顾,懒于接话。 这外乡口音显是吴侬软语。便有穿长衫的前去搭讪:“小师傅们可来自江南大庙?寺产田庄断然不少,每日吃饱喝足还能开开荤,你这身板光吃青菜糙米可催不出来!” 怪异的几百年前的吴桥话单个词汇拉出来基本能对付,三两词汇的断句勉强还能猜的出来,字数一多就完全都听不懂了,这跟英语听力一样一样的。面对搭讪,两和尚或冷漠以对或尬笑应付。这时,鸡同鸭讲的尴尬被一阵锣声带走,瘦和尚给出的差评不影响老爹敲响铜锣操一口山陕话向看客们讨赏钱,可见在吴桥玩杂耍的是跑码头的外乡人,围观喝彩的却是本乡本土。据此判断,有明一朝吴桥尚未成为杂技之乡。 “扯路,勿看了,正经生活要紧。”胖和尚力大,把瘦子拉扯出人群。那老爹往地上唾了口粘痰:“出家人六根不净,眼珠子盯着额闺女不肯动弹,却道一个铜子儿不掏便溜。呸--咒尔等不得善终!” 嗯—不得善终!这个词听到了更听懂了!胖和尚火气可就上来了,心说跟着你们父女班子从南门走到北门一路捧了个人场,之前在南门还有心要拦住那些戏班的人帮着你个老不死的说几句公道话来的,尼玛恩将仇报,汝才不得善终! 但见同伴梗着脖子要上去跟那张臭嘴理论,瘦和尚一把将人拉住,不由分说拽着就走。 才农历九月,风吹在脸上已是凉的,小冰河期气候在北地更直观显着些。瘦和尚不抗冻,身着单衣的他一手揪住衣襟不让冷风灌进脖子里。这里哪能是吴桥,分明是南下的西伯利亚。 城里的街道年久失修,铺路的石板青砖多有损毁,看样子有些时日不曾清扫,盖了层泥巴浮尘,加之许久没落过雨,走在路上一踩一脚泥带起两团尘来。想来应是吴桥县财政吃紧公共支出能省则省,清道夫的工资能拖就拖人员能裁就裁,走过了半个城不见有城市美容师。比起关外建奴造反、关内流寇横行,市容脏些乱些差些不算个事儿,没必要穷讲究。 街中心的十字路口处,两条穿堂风缠绕起来形成旋风将垃圾泥土裹挟其中,如猪刚鬣驾临般飞沙走石。在这滚滚黄尘里,两和尚以手搭棚遮着眼睛走在街心,护住了眼睛却漏了嘴巴,风中的几片瓜子壳粘到了人中上。好叫后人知道,嗑瓜子乱扔瓜子壳自古以来就是我中华民族传统习俗。 二层转角楼的福满酒楼地处十字街头,地段优越。弧形墙面十楼十底,一楼吃饭二楼住宿,吴桥县商业头牌之存在。酒楼临街的窗户上盖着遮尘的竹帘子,店门板半开半合,内置青布门帘挡土遮尘。这天气,风干物燥尘土飞扬,福满楼的金字招牌被刷了层磨砂灰。店伙计抬了桶水,搭起梯子正在擦拭门脸招牌。俩和尚驻足店门前,拂袖拍打掉身上的灰土,口中不住抱怨,看样子崇祯四年的吴桥旅游体验度不甚令人满意。这俩南海来的富和尚二代住店好些天了,刚住店时问他俩法号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的俗家姓名,瘦者姓曹单名一个少,壮的那个叫做林云。客栈伙计晓得他们爱干净,见客人灰头土脸自不用吩咐,撇下手里的活招呼客人进店,端来热水让净面漱口。胖僧客林云拾掇干净后方敢开口说话:“刚刚走路上想到个事情,资料里厢吴桥地方志记载南门格岳王庙又叫武庙,勿对伐!?武庙么应该是关帝庙呀!” “有啥勿对啦!吴桥人民认为岳飞比关羽更加结棍更加老卵可以伐啦!”瘦僧曹少接着催促道:“快点结账结脱,办事体了。” “瞎三话四!岳飞只不过称王,关老爷封武圣,到底啥人老卵。”胖僧林云一边摇头一边掏了把碎银子在手,挑了块个头大的先扔给伙计当小费,再把银子‘哗啦’铺柜台板上,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午后退房,这些银子够不够房钱?” 结合前后语境,‘退房’二字不失新鲜意思却不难猜。“够了够了。”掌柜子赔笑道。 指甲盖方寸的碎银铺开了一大摊子,谈不上巨款可架不住视觉效果上蔚为壮观。好比李自成的流民大军,百万个饿殍凑一起吐口吐沫就能把崇祯给淹死。掌柜子要欢喜死了,几十年的老把式了,不须过戥子只瞄了眼便知银子3两有余。对这种不通世事的出家人外乡客不宰白不宰,但宰太凶让人良心不安:僧客住了3天上房,即便时下米价腾贵且每日好茶好饭伺候着,账款亦只1两。只因那俩小子别看长得人高马大饭量却小,每餐吃一小碗饭,吃个鱼肉那筷子就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掌柜子年轻时跑过码头的,晓得那俩沙弥打富庶的江南而来,日子过得精致,看不上北直隶的粗糙饭菜。掌柜子盘算着把银子分成两堆,举袖子将较少的那堆银子笼进钱格。客人互相看了眼,胖僧的脸仿佛希腊大理石雕塑一般凝固,瘦僧不似伙伴那样高冷,笑眯眯地点头为店家的诚信打call,推辞掉掌柜子返还的余款,连说带比划:“多余银子就当打赏。我二人回房小憩片刻便走,客房服务就不需要了,请勿打扰。”掌柜子竖起耳朵练听力,怎奈对方普通话口音太重,横竖听不明白。胖子不耐烦了,数落瘦子道:“就侬迭个学习能力!我册那就弄不懂哉,语文考试哪能就会得比吾分数高。吾就讲了呀,根本就是考试不合理不科学,埋汰天才选拔庸才!” 接着,这位语言天才用他那半生不熟的官话才交流了几句掌柜子便全明白了,高高兴兴将台面上银子全部拢进钱柜里。 回到二楼房间,把门关严实。往位于十字路口弧顶处的窗台一站便能通揽南北和东西大街直至尘土中若隐若现的城门楼子。曹少说道:“木板房隔音不好,动静小些。”一进入工作状态,他语言立即无缝切换到普通话,应是土话方言配不上当下的严肃。林云点头答应,出手却未见丝毫轻柔,‘滋啦啦’将床底下的柳条箱子拉出,从中提出只半人高的a拉杆箱,嘭一声摔木板床上,打开箱子,摸了只录音笔出来,看了眼手上的电子表,对着录音笔发音频:“行动小组记录,a计划失败,顺延执行b计划。时间:崇祯4年9月17日正午。地点:吴桥县城桑园街十字街口。行动将于约30分钟后展开。连接设备正常,返回舱正常。” “叫你小声些,你还真是给我面子哈!”曹少无奈摇摇头,继而感觉不喷不足以表达内心之愤慨,“这他娘的是录音笔,这里他娘的是大明王朝1631。你他娘的捧着话筒k房唱k么!” 这是个特大号拉杆箱,里头装着行动小组武器配置:56式半自动步枪配12个弹桥共120发子弹,67式木柄手榴弹3枚。这些武器原是缅甸果敢军(南明李定国军队士兵后裔)装备的淘汰下来的二手库存,再通过渠道回流,属于走私项下出口转内销商品。56半超期服役多年,不晓得换了多少波主人,烤蓝全无、枪管锈迹斑斑、膛线几已磨平。当下仍是近战利器,配合手榴弹,端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弹桥‘咔啦啦’压进弹仓,‘哗擦’拉开枪栓,声音清脆悦耳,休说外观破烂,枪机件其实保养得不错。 林云手掌压着枪口支在下巴上,人靠在窗口盯着楼下的街道。曹少看了一眼又一眼:这位兄台耍酷呢!年轻人,太年轻啊!枪口顶自己下巴上,好家伙,就不怕这把爷爷辈的破烂走火么!这时候,郑智化在他脑中跳将出来大唱特唱《年轻时代》: 衬衫的纽扣要故意松开几个,露一点胸膛才叫男子汉 蓝色牛仔裤要割几个破洞,玩枪的样子要故作潇洒… 忍住吐槽,顾自将三枚手榴弹盖子旋开露出拉火绳放于脚边。等了半晌不见底下有动静,便摸索着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半包烟来,甩一支给同伴,再去摸打火机,全身上下遍寻不着。如此甚好,房间里的火折子打火跟变戏法似的挺好玩。福满楼大酒店身为吴桥县最高档酒店有着当地最好的硬件设施,就说房间里这张黄杨木做的二进拔步床,精巧气派堪称艺术品,卖个百八十万不在话下。只不过碧纱橱内踏步之上放个马桶有点煞风景。此为大件,宾馆的高档次体现在一些细微之处,比如方桌上摆放有供客人免费吸食的水烟还有配套点火用的火折。水烟壶在,火折呢,哪儿去了?特么不用它的时候就躺你眼皮子底下天天见,这会儿要用了偏偏又找不着了。 火折跟打火机一样有好坏高低之分,百姓家用的火折子材料简单便宜,用粗造的土制纸卷成,火熄灭后还能看到零星的火点。福满楼的火折子可高档,加硝、硫磺、松香,樟脑等易燃物质和多种香料制成,点燃时自带香气。火折子运用了复燃的物理原理,靠最外层的卷纸加上盖子隔绝空气,等到用火的时候打开盖子吹口气或者晃一晃,让氧气进来就会重新生火。这玩意儿比打火机强太多,夜里拿出来把玩,火苗不大不小,烧上一会儿满屋飘香。且这玩意儿续航长、不烫手。可玩性极高! 本打算把火折顺身上带回去留作纪念的,一如把宾馆里的梳子、拖鞋、洗头膏等打包带走。不拿白不拿,正所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曹少走到门口想要摇铃铛招呼小二送火折过来,耳后传来一语严肃:“就位,目标出现。”于是立刻满脸堆笑,将手里的红双喜香烟弹在了墙角,一想到行为准则里的规定,便把香烟重新捡起来揣兜里,急匆匆箭步来到窗前睁大眼睛去看,只见目标乘坐的二抬轻轿在前呼后拥中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来了。“开火!”话音刚落便又叫停,“慢来慢来!” 目标旁边忽窜出来三俩行人,突击步枪扫射之下搞不好会伤及无辜!“妇人之仁!知道啥叫慈不掌兵么!”林云一把、两把、三把、‘哎呦、咯吱吱’推开窗户---推窗户为何如此动静?只因他肾上腺素飙升太快,推窗用力过猛,窗户两次都反弹回来打了额头,最后规规矩矩把窗门推开,据高临下,举枪对着十几米开外的轿子连连扣动扳机,子弹泼水般密集,半自动步枪硬是打出了机枪的连发效果。枪声骤起,把那仨无辜路人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也显示出枪手控枪水平之高能。看着轿子里有血流出,他撇嘴笑笑,再压了个满弹继续倾泻子弹。 “王象春同学你要念着大爷我的好,怕你花生米吃不饱,再给你个地瓜当干粮,黄泉路上做个饱鬼!”,曹少说着风凉话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把手榴弹抛向轿子,当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翻滚着在空中优雅地划出一道动态弧线时,投弹兵早已撤到了房间另一头的门口处,双手抱头,身体紧贴地板,恨不能与木头地板融为一体。而林云的反应帅气多了,不曾挪动位置,只是以臂挡脸侧身下蹲,同时不忘向贪生怕死的同伴表达鄙夷:“鼠辈!” 第2章 靖边波浪谷 王象春,山东望族、吴桥首富,方圆百里最大的老乡绅。魏忠贤主持编纂的《东林点将录》比照梁山泊好汉罗列了一百单八名东林干将,王同学有幸位列其中--浪里白条王象春是也。此人之所以遭人记恨,只为做人太嚣张办事太恶毒!嚣张到几百年后还有阉党信徒特来寻仇。 明末实权派老乡绅、东林党员王象春在几个月后的大冬天里干了这么件长脸事:朝廷官军孔友德部受命开拔去打建奴,风雪路上没有给养,花钱也买不到粮食,某个饥寒交迫的兵抢了王象春家奴的一只鸡。区区一只鸡而已!孔友德是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交罚款。王家却不依不饶,指使家奴把这兵丁穿箭游营。游街便罢,只让老百姓看到,可王家偏要在孔部军中游营,此举直接点燃了孔友德和官兵们压抑许久的怒火和怨气,发动兵变投靠后金,致使后金获得了强大的火枪和炮兵部队,明朝至此丧失对后金的武器装备优势。在野文官王象春vs在职武将孔友德,王和王的党狠狠露了把脸,他们露脸了,整个汉民族则露着屁股被通古斯野人踹了268年。 这是一次水平不高、计划不周的刺杀行动。行动目的是通过刺杀王象春让时空改变走向。和一般的行刺区别在于本次逆时空刺杀无须现场确认目标是否死亡,行动成功与否回公司就清楚了。待回到公司,迎候的同事们纷拥帮林、曹二人擦掉脸上的火药渣,替他们脱下风尘仆仆的僧袍,同时遗憾地告诉他们:第五次行动失败! 历史主干没有变化!吴桥兵变照旧发生,孔友德还是降了后金。不过,主干不变枝叶随着他俩搅局者的出现有了争议走向:在一些文史研究资料里明确讲了,孔部抢鸡士兵与王向春家奴发生争执,一怒之下拔刀杀人才被插箭游营。此为导火索,真正原因是孔友德在故主毛文龙被杀后心怀不满怠于抗金。祖大寿被围大凌河已经到了吃人肉的惨象,而从登州到吴桥短短路程,孔部走了足足两个月。你说孔友德和王象春哪个更该死? 该死,早知道这样不如把孔友德给突突了。 虽行动组的瘦和尚正值青春年少时,秉承着应有的业界良知,知道这个‘荣’是坚决不敢当的。但换个思路想想,五次行动失败对公司对祖国对人类固然是大不幸,但对个人履历仍大有裨益,至少知道了浪里白条王象春长了对水泡眼、大耳垂、白白胖胖,50多岁的人额头上只有一条皱纹,肌肤丝般柔滑!收获可不限于此。佛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本着无色相无众生相的原则,他们亲身入了苦海,在距离福满酒楼不远的烟花巷里考古明朝妓院活生相。人生难得几回明朝游,怎么也要体验下大明正宗不是! 接风宴席中,洗尘澡堂里,二人行动组向公司同僚大谈特谈吴桥古城之风情。有同事赞扬他们思想觉悟堪比当年的陈焕生,尽想着给公司省钱,差旅费都没怎么用,几乎原封不动拿回来上缴财务了。公司老大对那瘦子说道:“曹少,你这么瘦,崇祯朝的纯天然绿色食品怎不多吃几口。再说了,咱们公司可是有头有脸,员工出差标准无上限。省钱干啥,丢人!” 这话人家可不爱听了,“老大,是你让我们去吴桥那破地方。你要让我去南京秦淮河,老子包游艇开派对,定能一掷千金。”转头问那同伴,“泰森,吴桥那场子叫啥名字?一下想不起来了。” “福满苑。也是福满酒楼的产业,一个老板开的。” “对,福满苑。包夜only10个铜板,真真有钱没处花!” 公司老大大惊失色,“明朝男人这么幸福的吗!” 泰森道:“知道为啥这么便宜吗?告诉你,老大呀,那些都是外地逃荒来的女叫花子,官方语言叫做难民。”—“对了,想起个事。你学历高学问大,说说明朝的吴桥人把岳王庙叫做武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武庙应当是关帝庙才对。” “你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当事人的明朝吴桥人民。” 这话问得大大有失领导水准。当时当地肯定是问过的,奈何还是那个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语言不通。 “哈哈哈,你还真问对人了。”老大毫不掩饰地洋洋得意起来:“老大我文理兼修,之所以成为你们的老大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啦。你提的这个问题得结合历史大环境具备相当的学术性,一般人还真答不上来。正确答案听好了…” 这位老大之所以略显失态实出于昨天刚刚刚复习到的知识点今天印在了考卷上的惊喜,乃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此刻换一副教师爷的气场,用着每分钟120个字的标准的不紧不慢的语速配合上丰富的肢体语言用时将近一个加长版的央视新闻联播的时间予以了全面阐述。 话说武庙在国家层面的设立是在唐代的事,比文庙要晚很多。相比文庙供奉对象的稳定,武庙在历朝历代所供奉的对象常有变化……讲清楚武庙的历史变迁无疑是长篇大论,这里摒弃次要矛盾的次要方面,把什么武庙十哲祭祀体系略去不提只说问题根本。 时间来到明初,朱元璋裁撤天下武庙,把关羽请了出来,追封岳飞为武圣安排进了宋太祖赵匡胤庙陪祭帝庙。到明晚期时小说《三国演义》深入人心,让关羽在民间的地位突然拔高了好几个档次,关羽被民间文学从冷宫里抬了出来,让人不得不感叹粉丝的力量。受民间呼声影响,万历帝令司礼太监李恩到北京正阳门上九疏珠冠、真素王带、四幡龙袍、黄牌四样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加封岳飞为三界靖魔大帝忠孝妙法天尊岳圣帝君。两人各自独享一庙。有一说一,当时岳庙多于关庙,民间普遍尊岳武穆为武庙之中的武圣。 时至满清,雍正帝将岳飞移出供奉了几百年的武庙追封关羽为武圣,此举想借关羽之名剪灭汉人对岳飞的尊崇。这样一来,岳飞地位大跌,各地武庙多为关羽独占。那么,雍正为什么执意以关代岳呢?因为胤禛是奴尔哈赤的孝子贤孙,而老奴是关羽的小迷弟。老奴的《三国演义》读后感有二,一是把这本书当成军事启蒙教材,第二就是尊崇关羽。奴尔哈赤专门向明廷请求赐予关羽神像,称关羽为“关玛法”(满语,关爷爷)以最高礼仪祭祀。尊关羽为爷爷就是大清的祖宗,大清的祖宗不为武圣谁为武圣。所以胤禛进武庙一看,岳飞竟然是武圣,怎么能让汉人再继续供奉这个反清义士?于是,岳武穆就被移出武庙,仅供奉关羽一个。满人自称金朝女真人(现考证是西伯利亚乌德盖移民)后裔,那么如果留痛打金人的岳飞在武庙就等于是在打自己老祖宗的脸,而且岳飞代表的是中原人民反抗异族入侵的反侵略精神,这是满清绝对不希望看到的。但是满人同样需要一个忠君爱国的武将形象,最符合这个条件能取而代之的最佳人选就是关羽了。所以,勤劳治国、训民有方的雍正把岳飞赶出武庙请来关羽填补空白,并在全国普建关帝庙,由此,关帝庙各地开花延续至今。 顺便提一嘴,民国元年(1912年)11月20日,袁世凯甫一出任大总统就推行“关岳合祀”,把岳飞重新请进神庙,但主神位依然为关帝,右祀岳武穆。也有一些地方沿袭当地传统并未执行“关岳合祀”,时至今日虽然罕见但也留存有祭祀岳飞的武庙。 好了,授业解惑完毕,请交纳补课费! 什么?没钱!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还没发吗?那也好办,那你俩加个班吧! 明万历三十九年冬,延安府靖边营。 这时候的靖边还只是个营堡所在,地处塞北高原,人烟荒芜的苦寒之地。这时候还没有全球变暖的忧虑,相反,正处全球变冷中。鹅毛大雪从早开始下到现在不曾有停过,天地昏暗苍茫,呼呼作响的白毛风打着旋子往人脖子里钻。刮白毛风的下雪天在节气上已临着春天并非最冷时节,饶是如此,在零下20度的天里,在无遮无挡的旷野上奔走仍是要命的苦差事。白茫茫中,两个十八九岁的愣头青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窝子里打转。 穷在债里,冷在风里。西北地界上的风自然是西北风,风寒彻骨,他们身上的加拿大鹅号称极地防寒服,在这风里头跟没穿一样。雪地里负重行走算大运动量,却愣是一滴汗没出,空气夹着雪吸进肚子里了这气还是冷的。没等到气体在呼吸道温热就直接进入肺部极易感冒发烧,再找不到遮风挡雪的地方,这一百来斤就要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原上。 曹少裹在皮手套里的手已冻僵硬,他抬起手臂把防风镜上的雪片和冰茬子擦掉,使出浑身力气拧膳魔师保暖壶盖子,盖子纹丝不动。他咬住手套把手抽出来再拧,可五个手指竟是僵直着捏不起来。正无计可施时,热气腾腾的乐口福出现在眼前。 此刻的热饮堪比续命灵丹,两口下肚整个人缓了过来,得以反省自己低估了明朝的冬天,悔不该戴完全不管用的皮手套,“泰森啊,侬羽绒手套太厚戴着不灵活,出手汗了吧,要生冻疮呃。阿拉换一换,皮手套老扎台型哦。” 那个叫泰森的岂能上当,“啊--亲爱的斯坦尼斯拉斯,我的指挥家先生,你--你把我当傻子啦!”这时,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和德语一样铿锵有力的呐喊叫骂,油漆匠奥古斯丹大叫:“德军追来了!我擦,还有完没完了,真要赶尽杀绝呢!” 指挥家先生通常不信任粉刷匠的话,除非亲身证实,他侧耳听来,灌在耳朵里的只有呼呼作响的风。粉刷匠跑出几步,回头看见指挥家仍不紧不慢,只得跑回来一把揪住他袖子:“快跑,我的亲娘哦,追兵又上来了!” 趁着雪势减弱,军堡依稀可辨,5米来高的土围子赫然就在眼前,门洞券顶上阴刻龙洲堡三个大字。龙洲堡,好山好水好地方。距营堡不远处有黄土高原难得的一潭碧水,周边是被当地人叫做红砂茆的丹霞地貌,此地让人叫绝的是水纹丹霞,山体色如渥丹,灿若明霞自不必提,但说山上砂岩纹如水波层层荡荡,美名波浪谷。北宋年间,范仲淹曾驻守在此抗击西夏的前沿,当地人又把这儿叫做范仲淹哨马营。 此景世上无多,比较出名的有漂亮国亚利桑那州的羚羊峡谷,一处便是这靖边龙洲堡。听说大漂亮家的羚羊峡谷特装逼,高举环保牌对游客进行数量限制,而景色更胜一筹的波浪谷向世人敞开胸怀。此时此刻对古迹美景既无心也无力。大雪铺地,有颜色有身段的波浪谷无缘得见,而身后一群举着家伙的人穷追不舍,哪有空游山玩水,只得踏雪而行。美丽的波浪谷,下次一定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1611年元月,龙洲堡在此前二百多年为拒蒙前沿,一曰蒙古大部日渐颓废不复当年勇,二曰对面鄂尔多斯的蒙古鞑靼部虽常有来犯但属小股骚扰,再加上延绥镇榆林卫军费常年不济,军堡已弃守多年。堡内建筑多有倒塌,四围城墙和东西两个寨门却完好如初。寨门用结实的榆木做成,不折不扣的实木门,且内衬铁板份量很重。俩人肩顶手推合力把门关严实,抗起门栓关住寨门,走进靠墙边的营房里。等他们出得营房登上东门迎面追敌时每人手里多了把钢枪。有高墙阻敌,有大杀器在手,怕个甚的鸟蛋!泰森心情大好,摸着曹少头上的雷锋帽说:“每个指挥家都要有个粉刷匠朋友!” 追来的有十几号人,一水的沙漠教教徒。此时此地还不曾流行戴小白帽,有戴黑色蓝色帽子也有不戴帽子,一律披发,不似汉人那般的束发,还是很容易辨认的。老天爷似乎想看场好戏,刚才逃命时大雪纷飞,这会儿便彻底消停,只有被风刮起来的小雪粒子在半人高处飞舞。、叉草的叉子、打狗的棍、剔骨的牛耳尖刀站在半人高的风伴雪中如腾云驾雾般在城下踢门叫骂。军堡本用来抵挡蒙古骑兵,阻拦些个民间械斗是绰绰有余。曹少趴到城垛上附身叫喊:“孙子,来打我呀,爬上来打我呀!哈哈--嘿嘿--呵呵呵!” 。沟通不畅引出巨大感慨:相比汉字的沉淀和稳定性,语言特别是口语太过轻浮善变。楼下的前辈们听不懂的楼上的晚辈在喊什么,他们也没条件看周星驰的电影所以无从得知周氏招牌笑法。但可以肯定的是那种笑叫做耻笑、那种叫唤叫做叫嚣,那种行为叫做挑衅!--这两个奇装异服竟敢公然自带酒水和酱猪头肉在村子的羊肉铺里大吃大喝,被人制止还不知收敛,居然敢将大肉砸向闻讯赶来的阿訇。他可是阿訇啊,你可知阿訇是啥来头么?人家那是集道德警察、宗教法庭审判长于一身的大人物,比村长还牛逼的存在。年轻人肝火旺可以理解,完全不能容忍的是那俩小兔崽子到店一毛不拔,羊肉嫌贵也就算了,连最便宜的干枣都不肯买。没听过到店最低消费之说么!信仰放两旁,义字摆中间。胆敢侵犯我经济利益,是可忍,孰不可忍! 破开龙洲堡夹铁实木门需要专业工具,这个村子里没有。绳子和梯子,这个真的有。几个人交头商量了下,派人回村子取装备,其余众人亮着家伙不惧风雪与敌死磕。 这是玩真的呢!穿越大侠知不道的是,回族同胞看他们衣着打扮与中土迥异且不留发,把他们当成了落单的鞑靼人。这鞑靼人不单指鞑靼部蒙古人,在明末,鞑靼人泛指包括鞑靼部落控制的西域甚至中亚的色目人。几十年来,鞑靼部小股人马屡屡犯边劫掠,所谓小打三六九,吵架天天有,打不死你烦死你,边民对鞑靼人恨之入骨。今日里两个不长眼的鞑子落单又露马脚,回族村的阿訇里长亲自带队定要将此二人绑赴官府报功领赏。先前榆林卫的军爷们曾到村里传达过延绥镇最新红头文件精神,话说有新的致富创收渠道,继鞑靼人首级之后建州鞑子首级开价100文一个且银货两讫绝不打白条。穿越大侠不知道的是,回族同胞骂他们作鞑子,对,正是鞑子,而且是建州鞑子! 此话从何说起呢?让我们对冲突做个情景还原:加班出差的穿越侠出发前考虑到塞外饮食条件艰苦故多准备了些吃食,除了御寒的北京二锅头、西塘酱猪头肉,曹少还带了些平时爱吃的黑糖萨其马。在回民村里他不光自己吃萨其马还丢了半块给村里的小孩吃。事情就坏在萨其马上!萨其马是辽东鞑子特色小吃。 延绥镇地处战争前线,反特神经高度紧张的延绥群众个个有雪亮的眼睛,能吃得起萨其马这种高档食品的建奴必定是当官的! 不明真相的曹少继续向不明真相的群众喊话:“散了吧亲们,勿要烦我,爷爷我有利国利民的天大的正事要做,么空陪你们玩!”这话有礼数,行动更显诚意:话音落拳头大的银锭跟着落入雪里,回民把银子捡起来满意地掂了掂,人却不肯散去。 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龙洲堡到米脂李继迁寨路途遥远不说,现大雪封路,又被收钱不办事毫无信誉可言完全不讲基于规则的社会秩序的群众围困,想要在核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城头上这两位可耗不起,风里来雪中行的,他们身负重大任务,赶赴李继迁寨给李自成家送温暖--一万两银子的银票。 第3章 蝴蝶科技 现在是晚饭后休息时间,电视画面中某漂亮国高官公然声称中国人只会山寨没有原创。泡着纯天然温泉围在大屏投影电视前的十几个男女口鼻并用地笑起来,有成语可形容之--嗤之以鼻。是哦,新年第一个月份上就开始恶心人! 老大很显然没有自吹自擂,这位文理兼修的高材生指着电视上的昂撒或者是犹子评价道:“犹撒合流了属于是。彼此彼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这些骄傲的男女之所以能一针见血指出漂亮国及其背后的犹太资本集团没有资格站在道义的角度上指责中国完全是因为他们掌握了关于昂撒和犹太白皮当年剽窃中国科技的确切证据。也是,也怪自家不争气,出了那么多东林带路党把深井钻探技术、蒸汽机技术等遥遥领先一股脑白送给人家。 这些骄傲的男女隶属一家高科技公司,叫做蝴蝶科技,公司成立于1995年4月1日,高科技公司属于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人员稀少型企业,公司全体员工总共十几号人。这帮人倒是会享受,不把公司设在北上广深的cbd,而是在江西宜春明月山下买地置业,造了几栋宜商宜家的别墅,此地距离温汤镇有段距离,于是耗费巨资铺设管道,将可饮可浴的极品温泉引入厂区。话说在伟大祖国干啥事下手都得快,21世纪第一个十年之前你若在温汤镇买房那你可就大赚特赚了,房价低廉为其次,最主要的什么?那时候买房可以温泉入户。到了第二个十年温汤镇的新楼盘可就没有入户温泉喽!而这明月山也有讲究,那可是嫦娥奔月的出发地呢! 但看这选址便知蝴蝶科技展望星辰所图不小。企业注册资金5亿元,当年注册资本金全部实缴到位。事虽轰动却不另类,蝴蝶科技的入驻可是宜春市年度招商引资工作的巨大业绩,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温汤镇温泉管道输入厂区。毕竟嘛,航空航天是真正的高大上行业、朝阳产业。可问题来了,你蝴蝶科技不建设厂房不事生产也便罢,但你不招收员工可就说不过去了。政府税收上给点优惠吃点亏为的是你解决些当地就业,尼玛你家正事不干只为圈地等着坐地起价不成! 总部经济?实体生产放在美国? 谎言过于敷衍,大美丽连个火箭发动机都造不出来,你告诉我把生产放在休斯顿!休斯顿有火箭队可没有火箭!宜春市怒了!查,给我一查到底! 不用一查到底,真相犹如古早的桑皮窗户纸,沾口唾沫一捅就破。蝴蝶科技资本金均来源于各个自然人股东彩票中奖资金。跟踪侦查下去发现,这些彩票奖金有国内彩票也有国外的比如美国乐透。 此刻想必已了然,蝴蝶科技字面上取自于蝴蝶效应,由几个掌握了量子退相干理论的民粹量子理论物理学家发起成立,他们纠集了几个实验物理学家经过数年研发,以一系列成功试验证明量子纠缠能量场可导致局部宇宙坍缩形成时空虫洞从而实现双向时空旅行。虫洞发生设备于1995年秘密制造成功并投入试运行,后将时光机运行项目代号正式命名为,取自2001年4月1日在南海上空撞击美国电子侦察机而机毁人亡的我空军歼八战机编号。项目自成立以来已成功运送并回收外勤任务7次。外勤组人员总计2名,因工作具备相当的危险性故均为外聘临时工,严格意义来说是未年满18岁的童工志愿者。其中3次为时空扬程1--60天的短程出勤,任务是购买中奖彩票,均完满完成任务。第四次运行属400年+区间的远程扬程,任务是赶赴1579年9月抚顺关马市刺杀努尔哈赤,因关口明军守卫搜查到了外勤人员携带的手枪而导致任务失败。第五次即吴桥刺杀王象春行动。第六次计划前往1626年5月的北京城,试图阻止王恭厂大爆炸保护住明朝国防科技工业。结果把人送在了城外,好不容易通过盘查进了城,却被首都军民当成谣言散布者追了个抱头鼠窜。 第七次,扬程地理经纬度偏差最大的一次,尤其纬度误差较大。行动地理目的地设定在延安府米脂县李继迁寨,精确到达目的时空后发现落脚地跑偏到了百公里外的靖边县龙洲堡。第1到第7次,地理着陆点偏差越发离谱。关于逆时空伴随经纬度偏差的问题始终困扰着蝴蝶科技,搞不懂为什么?时间和空间完全是两个独立物质的变量,没有理由纠缠在一起。 以上可见,蝴蝶科技的营业执照经营范围应该这样写:扶助朱明。 比起孵空调泡温泉的内勤,外勤员工着实可怜,只能捡来木料点起篝火取暖。泰森就着火光抖开地图,拿圆规角尺测量出龙洲堡到李自成家非铺装道路里程足有126公里。现在时间16时,而行动小组必须于20时返回原时空。时间无论如何不够用了。万没想到返回舱在低温条件下能量损耗竟然是正常值的几十倍,计划可停留月余时间而现实只能维持12--14个小时,晚上八点前不回去的话就永远别回去了。 楼下忽然不再闹腾,纷纷朝着西方跪下以雪洗面,错了,以掌抚面,祷告时间到了。低沉的诵经声代替了高昂的叫骂,虔诚的屁股代替了凶狠的孔目。曹少捡了根木头丢进火里,向着被火光照得红通通的泰森发表评论员评论:“有信仰真好,一到念古兰经时间能立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答案了,此前一直搞不懂弹丸之地的以色列为何能把人多势众的阿拉伯人按地上摩擦。无他,谁让阿拉伯人打着打着放下枪撅起屁股做祷告。理解了阿拉伯人的战五渣,所谓中东小霸王以色列的强悍就只能报以呵呵了。曹少决定回去之后一定不要忘了上军事论坛上以亲身体会及亲眼所见好好给那些以色列粉们上上课,犹太资本的吹鼓手们可以歇歇啦! 再看一眼塞北的雪就要回公司享受天然温泉的舒畅,心情放松下来,搭在56半扳机上的食指也已活动自如。城门外边那些先民同胞好比是鸡,他曹少绝不是秀才,两膀子力气缚只鸡是绰绰有余。探头向楼下喊话:“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小爷我心情好,为尔等献上本人k房保留曲目《雪山飞狐》片头曲还是片尾曲还是插曲--忘了。”--“寒风潇潇飞雪飘零长路漫漫踏歌而行回首望星辰往事如烟云犹记别离时徒留雪---” 歌者自娱自乐怡然自得,然风雪天中歌声断断续续依稀不可辨,现场音响效果不佳。旁白就近传来,音效一流字字珠玑--“子弹和干粮留下,你回去,我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 李自成此人不好定性。这家伙领导农民军灭了明朝后建立短命的大顺国,曾追认李继迁为太祖,结合西夏国旧制定规立矩。对,你没看错,李自成是西夏党项人拓跋氏后裔。如此说来,明朝亡于李自成也是亡于异族。但是,李自成死后继任者李过率残部拥立南明,为保汉家江山和满清血战到底。蝴蝶科技第七次行动预设在刺杀与安抚之间有过不激烈的争论,压倒性意见是送温暖:给1000斤银子的大礼包让李家一夜暴富两辈子吃喝不愁,让李自成失去造反的源动力。李自成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不来捣乱,崇祯无论如何能搞定关外的满清。 “我决定了。还记得公司给我们送行时说的话么,只要银票下乡的任务完成,种花家就能再行国运五百年。” 时新的流行歌曲戛然而止,片刻旋又响起来,得把剩下的几个字唱完:“徒留雪中情--”。 泰森为民族大义愿舍己救国的壮举豪言并不让曹少感到陌生,这位英雄已多次袒露过心迹,既不突然也不意外。这位兄弟很容易被洗脑、很容易来高潮,属于抽象派行为艺术家。唱高调扯大旗其实并非他全部的出发点,意图救国不假,里头掺杂着其他个人因素也是真。之前去了趟吴桥县,连自己也深深爱上了我大明更何况断舍离的他。这吴桥县是在北直隶,如果到了苏松常膏腴之地那该是如何的自由民主博爱--有钱人想干啥干啥,简直比米粒坚还米粒坚!费劲扒拉移民美帝干啥,趁此机会移民我大明啊。至少能避开该死的计划生育和重婚罪,讨来黑压压一群的老婆生他一堆的儿女。反正,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自己只有爽又不会疼。 但是,喜欢三亚的冬天就非得在三亚买房定居吗?喜欢大理的夏天就一定要在大理置业吗?喜欢乌克兰美女的大长腿就一定要生活在乌克兰吗?傻!到此一游就可以了。 “你给我听好了,你今天必须回去,你要当明朝女婿我不拦你,但你总要跟你老头子老娘打声招呼吧。”说着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泰森额头正中。后者两个眼珠以鼻梁为基准靠拢过来,聚焦于枪口上的准星,准星上既闪着金属的寒光又映着火把的红光。泰森把斗鸡眼散开,从火堆里捡了根一头已炭化的柴火戳将过去,如此轻松解除威胁。 “不跟你开玩笑,你想要留下来的话我打断你腿。”转枪口朝城下雪地上连连搂火,子弹穿过雪层打在冻得坚硬的地皮带起几片冻土砸得先民们蹦跳着躲开。 二手56半独特的沉闷枪声经久不散,仿佛是地震的余波层层叠叠从地面激荡过来,城门楼子破烂的瓦面上窸窸窣窣地抖落下沾着沙土的大团雪块,地表的震荡越来越近,蒸汽机车开过身边也是这样的威风凛凛迫人心肺。是马群,有马群在跑过来!他们站得高看得远,几十匹马在向堡子跑来,马上还有人。一人一骑呈雁行队形疾驰而来。那就不是牧马人在遛马,是马队在赶路。他们的人生阅历中从未见过几十匹之多的马队齐行,那样的气势磅礴那样的杀气腾腾。回族同胞们向四面八方分散逃跑,跑着跑着又聚拢起来。马队分开两路,纵马在人群两侧经过,经过时纷纷弯弓搭箭。刀刃吻颈、箭射心窝,眨眼功夫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嚯嚯,牛逼!开眼了,骑兵对步兵,一边倒的压制、高效率的屠杀。是蒙古人。” 曹少接过泰森递来的望远镜不急着看,勉强压住发抖的身体才把望远镜放到眼前,明明手抖得厉害,他掩饰着用袖口擦眼睛。泰森托住他的手臂,一股镇定和力量传到他身体里,这才看清了不速之客的真面目,“蒙古马队,鞑靼骑兵---快闪!”急忙缩头一个屁股墩坐到在地,‘嘣--’木头杆子的羽箭尾巴晃成了一团花,箭头深深没入城楼木头柱子里。这一箭势大力沉射术精准,羽箭穿过墙垛子是要直取自己面门。曹少缩在墙根里痛骂鞑靼人凶残嗜血,你蒙族和回族械斗却不分青红皂白对吃瓜的汉族同胞下手,总得问一下是敌是友再动手吧!” 箭尾巴还在晃动,泰森挺枪上阵。可怜这些鞑靼人,你没事惹这尊瘟神做啥!你去惹他人还好说,不定大气地笑笑挥手放过。你要取他好兄弟的命,善人于是秒变杀神。泰森手中的枪发声了。枪口明暗相间,枪声不急不躁,一发发点76覆铜被甲铅钢复合弹芯中间威力弹带着强劲的动能飞向50米远的目标。他侧靠墙垛,枪口斜着探出,喷出的火舌以较高的效率收割着生命,可这不能让人满意,“半自动不过瘾,打不了点射,火力密度完全不够!” 说话间另一枝枪加入进来,以射人先射马为指导思想,虽然慌张忙乱没有准头但增加了火力密度,有效地阻碍了鞑靼人将队形散开。 “让你们尝尝手雷的厉害!想杀老子,让你们拿箭射我!”曹少嘴里恨恨地嘟囔着,把手雷顺利地扔了出去。手雷没响,紧张中忘了拔插销。第二枚响了,爆炸声盖过枪声,爆炸响过之后城下再无动静。 “把马都打死了!你小子成心的。”泰森大怒,冲上两步要找凶手算账,不曾想踏在滚圆的弹壳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开枪,你就想弄来马,你还想着银子下乡。”曹少以居高临下之势不惧对方淫威,厉声骂回去。 “一起去。” “对,一起回去。” 曹少一定要回去。他考试成绩年级排名不错,考上大学问题不大,他要回去上大学。在90年代,大学生还是天之骄子,诱惑大着呢。还有,df、sc还没打够,尤其starcraft上瘾,一天不玩手就痒,他要急着回去上网吧杀上一个通宵。“我说,我又发明了一个战术叫做地毯式空投,这招考验手速,不过好在我apm一向高到爆表,你不想回去再被我虐菜么?” 泰森‘哇呀呀’叫唤起来,错误的个人英雄主义和英雄史观完全上了激将法的套。回去,立刻马上回去单挑,干不掉你曹少他泰森就是狗娘养的猪爹生的。回家之前不忘带上个纪念品,不贪多,一把马弓一枝箭足矣。泰森连连纵身跃起,连拽三把终于把险些要了曹少命的那杆羽箭拔了下来。 “噫--傻个小子,你咋不弄个玉扳指回来,恁不懂事!”真情流露之下,老大不觉一口的老家话。他坚决不信这把半大不小其貌不扬的马弓能在百米远处将箭枝入木三分,非要拿过来亲自做个测试才肯信。“告诉你林家娃娃,老大我对古代弓箭略知一二。”指着这明代箭说道:“箭矢箭矢,箭又称为矢,分两类,銎装和铤装。外国箭矢的箭头粗大,前为箭头后为套管,套在箭杆上,这就是銎式。你去箭馆里玩射箭,见到的都是这种銎式。而中国的呢,箭头连了根细长插杆叫做铤,箭铤插入箭杆来固定箭头。这种箭就叫做铤装…” “告诉你老大,你知道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吗?这样穿芯的长铤可以提高箭体挠度和强度,还能调整重心。箭矢的好坏很大程度由其重心分布决定,箭铤设计可以让箭矢在箭头大小和箭杆粗细不变的情况下更好地调整重心,箭的重心保持在三分之一处或是正中间,这样更利于箭矢飞行平衡,飞得更远、杀伤力更强。” “噫--”惊讶之下老大继续冒他的老家土味。不行,文理兼修无所不知的老大怎能被一个外聘童工给灭了权威,“你可知通过延长箭铤来增加箭矢重量和杀伤力的做法很高明,因为如果是加大箭头或是加粗箭杆、箭尾加配重的操作会提高风阻和风偏,严重的会使得箭矢重心变换影响飞行姿态。这是流体力学的一些东西。” “不知道。”泰森如实回话。 “你可知有一些特殊的箭头其箭铤被特别加强,这种超长铤用来给箭配重。这种重箭在射远时没啥优势,但在近距离上这种超重箭矢的杀伤力可透甲,切开人体不在话下。” “所以……” “所以,这么小一把马弓怎么可能做到让起码150克重的月牙铲铤装重箭保持稳定弹道一百米仍动能强劲!你个娃娃,用小手枪打不了大狙子弹。” 泰森摇摇头道:“我没夸张,不信你测一下弓力呗。” 明月山上好一轮明月,当年指明嫦娥奔月之路现在照亮人间演武场。然而山下这群人却辜负了明月美意,这就是群四体不勤的书蠹子,包括老大在内没一个能站着把马弓开满的。“让小爷我试试。”只见泰森左屈膝右蹬腿拉开架势,没怎么用力就拉了个满弓。 箭馆,泰森有充值年卡的那家。 “我这把弓正宗明朝货,蒙古骑兵军用。别看它小只,马弓的力量难以想象。之前亲测120米穿防爆盾。” “给我看看。”箭馆老板乃是个业内行家,从泰森手里拿过来这么一看上手这么一摸。册那,真真四百年老货且是沙场老兵!取来扳指搭箭一放,咻--,“卧槽!”—“林老弟啊,你要闯大祸啦!” 哦,原来弓箭属于管制武器,私人收藏弓箭属于严重犯罪行为呢! “是啊,动能超过1.8焦耳就算。你这把弓超标岂止100倍。东西放我这儿,我开箭馆的,我帮你上缴公安去。” 第4章 大富靠命 不再前后乱串,时间概念很快得以恢复。年轻人身体壮,倒个时差也不难。但泰森和曹少都切身感受到时间这种物质的运动速度太快,快过孔老二嘴里的过隙白驹。眨巴眼的功夫十几年过去了,他们已过而立之年,都成为少男少女嘴里的油腻中年大叔。就曹少来说,高中时代两个寒暑假是他人生的最高潮,可惜靖边龙洲堡战斗之后就再没机会当银翼杀手执行过任务。 那年春节之前,蝴蝶科技超越时代的财力和怪异的经营活动被有关部门盯上了,可能是要赶在年终前结案的缘故,办案人员办事效率很高,蝴蝶科技在编的正式员工一一被请去喝了茶。这些人总算守住了良知底限,没有把利用假期打工挣钱的林云和曹少二人给供出来。鉴于外部安全迅速恶化加之内部行动计划的一贯失败,双重打击下蝴蝶科技团队的心气也就散了。有趣的是,这些哭着喊着振兴中华的极左民粹分子兼高能科技宅人纷纷选择移民美加澳且彼此之间断绝联系,这也算是世事无常心灰意冷吧。 林曹二人和个别公司边缘人物留在国内看守虫洞发生器,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在蝴蝶科技的打工经历只能是隐藏在脑海深处某角落的记忆,记载计划的纸质及非纸质媒介被全部销毁不留半点残余。此事好过nasa的阿波罗登月,那边需要不断编理由圆谎,这边只需要闭嘴不谈。在多年的选择性淡忘中,他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做着普通人的事,经历着人生必须经历的读书工作恋爱家庭。并且跟随本原时空真真切切有序陆续见证了19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2001年号飞豹战机被撞坠海等等窝囊事。这十几年里,俩人尤其爱看明清历史剧,最爱以过来人的优越感坐在电视机前嘲笑屏幕里那些明朝男女和清朝阿哥格格的衣着不伦不类和说话拿腔拿调。 那天,公元2008年的春节刚过。 网上有穿越爱好者编撰的有较高使用价值的《明穿技术手册》可免费下载,虽说免费开源但技术含量和可操作性不低,具备一定参考价值,打印出来再封了张封面装订成册,取名《明朝时代攻略》。做完这活,曹少已经坐在电脑前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他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摇头晃脑连着写了几个‘鳯’字来缓解肩颈的僵硬酸胀。这时手机响了,是林云让去他家里吃饭。吃饭是假开行前会是真,此行前会有个十分高大上的名称:明革第三次全体会议。 林云如今有好几处豪宅…确切讲是好几个家,他发财了出息了。最南端的家在澳洲墨尔本,女主人是个当地昂撒裔白人。最北边的在辽宁省新宾县永陵镇赫图阿拉景区边上,女主人是个俄罗斯美女,兼着女管家身份拿到工作签才得以常住。西边的在西班牙梅诺卡岛,曹少被林云喊去地中海玩游艇时见过房子的女主人,那家伙,绝对的西班牙骚货,胸口的大v能放电的那种。林云电话里说的家是其东边的老家常驻地,在上海西郊的高档别墅区,离着名的西郊宾馆只隔一个街区,附近还有个着名的去处那就是西郊动物园了,他小区里常有从西郊公园逃亡出来的珍禽异兽出没。唯一缺憾的,这房子没有女主人。 出租车在一幢有着偌大花园的房子前停下,计价表显示车费48元。从地铁站到林云东这条路打车打惯了的,从来不超30块钱,这位司机师傅明显趁乘客打瞌睡的时候绕了远路。换了以往曹少必定要计较一番,这会儿一反常态爽快地抽出50元的大票子:“赏你的,不用找了。”司机师傅接过票子道声谢:“谢谢老板!侬住西郊别墅呃大老板,就拨张一百块呃好嘞。” 曹少懒得跟司机解释这大别墅不是自己家,因为被当成有钱人的感觉很爽。他正回味着当有钱人的爽,一个衣着时尚的少妇快步小跑打开花园铁门,跑过来打开车门弯腰扬手请贵客下车。一见少妇,曹少便翻白眼呵斥起来:“侬啥要紧事体不好取消呃,有啥呃事体要比格桩事体还要重要,大家为了等侬白白延误一天闹。” “昨日我有弗拉明戈课程。” “就为了侬学跳舞!”曹少正要上火,见少妇做了个叉腰扭臀,火气顿时就消了,“嗯,弗拉明戈舞蹈课还是蛮重要的,啧啧…格小腰格肥臀!” 少妇会意,翻开围巾上的标牌:“米兰新买呃简罗蒂,300欧。” 曹少指向她身上的风衣。 “年初去利物浦开会呃辰光买呃,巴宝莉,只有600欧。” “啊哦,只有600欧,只有。格条皮带呢,勿会买巴宝莉呃赠品伐?” 少妇半掩嘴巴格格直笑,无痕切换到普通话:“你土鳖不领行情。上个月阿布扎比机场买的,范思哲的,比风衣还贵呢。哪能,侬阿妹好看伐!” 曹少也以普通话回敬:“我说你一天到晚买衣服穿给谁看。你要是好看,怎么就给我领不回来半个妹夫呢。” 少妇撅起嘴:“给你们两个哥哥看。” “女人不穿衣服最好看。” 少妇,不,到此时应该叫她老姑娘的。老姑娘胶皮跳到曹少背上,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拍他屁股:“马儿,驾---” 马儿撅了下屁股,驮着女骑士踏上进户台阶穿门厅过大客厅来到小客厅,只见房主人林云斜着身子趴在沙发上,新剃的板刷头泛着青色头皮,粗壮的脖颈几乎和脑袋同口径,眼睛盯着摊在地板上的大开面杂志。杂志上身穿迷彩作战服的大汉高举锈迹斑斑的ak-74,两个赤裸上身的黑人小孩分站两旁,人手一把二战老枪李恩菲尔德步枪横在胸前,把中间这位亚洲面孔的大汉衬托得彪悍高大。这军装大汉正是林云。 这家伙2个月前去了趟索马里摩加迪沙意图打个落单的霉菌开开洋荤,狩猎之行自然空手而归却也不耽误在朋友圈里炫耀。高价雇来的随行摄影师技术高超,那色彩那构图把雇主拍出了扎扎实实的器宇轩昂。泰森十分喜爱这张照片,自恋情结喷涌而出,花大价钱印了本写真集,今天摆出这个pose主要为装逼显摆来的。等曹少一页一页瞻仰完毕,林云把影册抽走,盘腿坐起摊开手掌伸出手来 …………… 老姑娘胶皮证明曹少是空着手出的出租车,而且以她空前绝后的精准且敏锐的观察力注意力敢拍胸脯保证车子后座上没有任何东西,绝无可能丢在出租车上。一准是他在地铁上翻看《明朝时代攻略》时引起对面一伙初中生的注意,以为是本游戏攻略,在他打瞌睡时给顺手牵羊了。 林云冷冷丢下句判词给曹少:“废物!把法宝丢了居然能浑然不觉!” 废物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废物,不以为然,丢了就丢了呗,电脑里文档还在的。再说了,如今都无纸化办公,就为了你泰森看书只看纸质书的恶趣味浪费了二百多块钱的打印费。当下指着那本写真集回喷:“你个江边样子乌小蟹,现在都在手机电脑上看资料看照片,现在啥人还捧了个又厚又重的纸质书看呃。侬老卵,侬与众不同,侬别具一格!” “册那,骂我乌小蟹。我请侬吃栗爆头。”泰森跳将起来,这位好汉要动手不动嘴。 胶皮持中立立场把冲突双方隔开,“好了别吵了。友谊的小船就为几张a4纸说翻就翻呐!” 吸鼻涕时代,胶皮、曹少、泰森三人住在江南水乡小镇上,只有一条街道的小镇和农村无缝链接,实践着城乡一体工农联合。曹少和泰森是城镇户口,家住小镇街道边的四层楼房里,两家隔壁邻居。胶皮住在与街道相连的第二生产大队一间石灰斑驳脱落的破平房里,农村户口。话说三个孩子一见如故,迅速结下竹马之谊,胶皮很愿意听两个哥哥的话接受哥哥们的差遣,只为他们书包里的水果糖、话梅、桔子水,散发浓重香精味的橡皮、自动铅笔,这些奢侈品是她父母无法给予的。不过那时的胶皮还不叫胶皮,叫穆慧芸。那时泰森的名号还没叫响,人们都叫他本名林云。 林云祖籍山东沂蒙山区,具体县乡村就不清楚了。他爷爷常跟人说林家老宅和整个村子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飞了,可惜了林家那么大的宅子和宅子里的花梨木家具,还有窗棂隔扇上那巧夺天工的7层立体木雕。“造孽呀,狗日的小鬼子!” 老八路出身的老干部林爷爷每每读报纸看到中日友好的文章时一定要说起这桩令人扼腕的往事,通常以‘狗日的小鬼子’作结尾。沂蒙老区素以贫困闻名,小镇居民不愿轻信林家祖上的阔绰往事。几个嘴贱的背地里议论,反正日本鬼子已经死无对证,即便个别还活着的当事人总不能闲得没事飞来中国和林老爷子对质。 林云从小读书就差,但他不必靠知识改变命运,老天赐给了他耐看的脸庞和讨女人喜欢的伟岸高大身躯(俗称师奶杀手),那年月韩流还不曾流行,阴柔风还没市场,娘炮们还没有饭圈,女人们的审美还停留在正常阶段。他初中毕业后去建筑工程学校念了个职校,在校期间演绎出一折折爱情悲喜短剧。毕业后经家里长辈的安排参了军,去的可是一等一的部队--当年打上甘岭的英雄部队,后来成为中国唯一一支空降部队的15军。服役期间和通讯连的女兵玩了把始乱终弃,结果被政治部取消保送军校深造的机会,前程断送。当了三年大头兵复员回来开了间建筑公司后来被苏北海门帮给整垮了,有限公司破产受国家法律保护,他把及早转移的资产变现后很有眼光地在徐家汇漕溪北路华山路地段买了6间门面,月入租金十万。坐地收租的地主生活悠闲惬意,比劳碌的工商资本家日子好过太多。少年得志的林云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智慧改变命运。他以自己的生活经历告诫身边男女死党:知识不等于智慧。 泰森这个绰号是曹少给起的。自林云去了部队后身体迅速彪悍,脖子缩短变粗与泰森有三分形似。泰森很有钱,他是怎么发迹的呢?曹少对此记忆犹新,那是1998年初夏的某个晚上,他刚刚大学毕业正愁着找工作呢。 泰森开着新买的桑塔纳2000接上曹少驱车1.5个小时来到嘉兴的西塘,那时候的西塘还没被阿汤哥的《碟中谍》看中,进老街不用买门票,二人找了间小饭馆要来拍黄瓜、干丝两样冷菜,炒田螺、炒黄豆芽两热炒。饭局耗时远超预期,菜不够吃。后来又添了白水鱼、咸肉、咸菜炒鸡蛋、百叶包四样荤菜。酒自带,12瓶原装德国黑啤。饭馆老板奉劝两个小伙子不要喝酒,酒驾极易一夜返贫。举例为证:前不久南塘街上某做装修公司的好友喝了酒开摩托车把人撞成重伤,结果被讹得卖儿卖女从此家道中落。明白!泰森邀请饭馆老板一起品尝德国黑啤,如此便堵住了他那张乌鸦嘴。 适逢nba总决赛开打,店家把电视机搬在屋外,掇了条板凳与几桌食客一同吃菜喝酒为两边呐喊助威。那天是飞人乔丹与邮差卡尔.马龙对决。1998年nba总决赛公牛vs爵士第六场固然精彩,后来还成为经典,这却不是让曹少坐一个多钟头车子为乔丹捏把汗的理由,泰森有正事相商:他想把徐家汇的铺子卖了去浦东接个烂尾楼盘。 泰森说这话时曹少正嗦到了个臭田螺,惊得忘了吐掉腐肉、忘了合上嘴巴。泰森打小看不起这位中规中矩冥顽不灵的死党,凡是曹少赞成的就要反对,凡是曹少反对的必须坚持。听取他人意见是假,见证自己伟光正是真。 小富靠勤,中富靠德,大富靠命,巨富靠恶。泰森干过的最恶毒的事情不过是咬破别人的耳朵,绝非恶人,所以成不了巨富,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当一个掏得出几万个w的大富。曹少苦口婆心劝阻,罗列出一系列理由。怎奈对方铁了心要和财运作斗争。“好吧,你要赌输了我和胶皮养你,不就多双筷子的事么。”曹少把酒杯往盘子上碰了个响,“祝你发大财。苟富贵勿相忘。” 人类社会五千年经验表明鲁莽冲动和果敢决断其实本质相同,就是个成王败寇的事。 死党要干的事情太大,曹少眼睛盯着电视里的乔帮主在空中走步,脑子里想着事:泰森拿身家性命豪赌难道真是只为求财?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件事,“刚才那场球乔丹赢了么?” 兄弟给出关于筷子的承诺后泰森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式进军地产业。起家时自有资金300万借债800万。这800万随着债主开着本田车被国产电瓶车压扁后就不用还了。凭良心说,那位女司机即使不在这场离奇车祸中充满人情味地翘了辫子,那800万债务泰森也是不用还的,800万巨款连张借条字据都没要他的,泰森师奶杀手的称号实至名归。这位无比大方的师奶比杀手大8岁,单身。出车祸那天她要挟情郎跟她结婚未果,在酒吧里灌饱黄汤后带着满腔怨气开车奔赴黄泉路。勘察现场的警察曾啧啧感叹:那女的死得壮烈、死得奇特、死得性感。泰森出席了死者招待会,应该是死者追悼会。豆腐饭席上他对死者最亲密的小姐妹给出掏心窝子的总结:千万不能酒后驾车,万万不能带着情绪酒后驾车。相关法律一定得跟上。 1100万启动资金还不能保证泰森在2005年成功跻身亿万富翁行列。房产项目中碰到的诸多麻烦事均赖以那位饮恨归天者的小姐妹无私及无偿援手,她同样是个富婆(富婆的闺蜜自然也是富婆,人以类聚)。这位新人是有本事的女强人,她成为富婆靠自身奋斗,她的老公同样有钱有势却对枕边人无可奈何。这个实例表明,人只有经济独立才能真正独立。这对民政局正式登记过的夫妇的婚姻生活更像是契约执行,她曾亲口说过,她和他老公所订契约比较详尽且隔段时间增补补充及修正条款,在交配事项上制定有详尽的时间、地点、频率、花样以及单场卡路里消耗指数。泰森质疑她屡屡不按规定和老公交配是不是有违反契约之嫌?她引用小胡子的话回答:对我有用的条约才是有效的。并温柔地向泰森保证,“阿道夫.希特勒还说过,女人的智力是完全无用的。” 为爱而抛弃智力的富婆具有勾引男人的全部条件,胸部(被勾勒得)丰腴,42岁年纪保持着20岁少女的平坦腹部和细腰,每三天使用褪毛膏,两腋(穿无袖裙装,故能瞥见)小腿光溜溜的。漂亮的鹅蛋脸,如忽略下颌处和老公打架留下的伤疤堪称完美无瑕。曹少曾有幸置身于她涂抹的夏奈尔5号散发的迷香中,在k房里突破了朋友妻不可欺的教条,把富婆的小腰大腿甚至隔着衣服捏了把胸。泰森毫不介意,他越不介意却越让人爆发出滔天嫉妒。从k房出来,三人又去了长寿路的酒吧喝难喝的洋酒听难听的爵士乐,灯色阑珊中,富婆借着酒劲流着眼泪向泰森保证绝不会提结婚,她不想稀里糊涂被电瓶车撞死。泰森把富婆的车钥匙没收掉,正色道:“你还在怪我,觉得是我害了她!” 女人不为所动,speak softly:“你就是杀手,今晚把我也杀了吧!” “咳--咳”,曹少干咳两声起身告辞:“那个,我虽然没什么急事要事,但还是先走一步。你们有事没事继续聊继续喝继续哈皮。”他屁股痒了,屁股痒带动心痒,痒得受不了,去城乡结合处找了家收费厚道的发廊止痒。 后来,富婆帮泰森连续完成三个地产项目后突然不辞而别杳无踪迹。说泰森不难过吧,曹少见过他捧着富婆的照片发愣。说泰森难过吧,也没见到他的脸色和生活有任何变化。 第5章 行前会 马儿把女骑士抖落到沙发上,捡难听的话刺激她:“麻烦你把买衣服的钱省一块钱出来买个口香糖,今天又偷懒没刷牙吧,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女人!” 牙都懒得刷的女人万中无一绝对不一般,她是个博士,农林医药双料博士。中考时,按她大字只认识三个的老娘的想法是让女儿考县里的农校,考个中专跳出农门,混个城镇户口。胶皮的班主任惜才,连续三天上门游说,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弟子才得以填报并考上市重点高中,而后直升七宝农学院。毕业那年七宝农学院被上海交通大学吞并,胶皮有幸成为名校毕业生,被上海生科院提前录用,然后本单位硕博连读。当沪上白领们去个新马泰还在津津乐道时胶皮已经周游世界且国家买单,她去外国已经不说去法国、英国、美国,她会说:‘哦,吃饭啊,不行哦,下礼拜没空,我要去不莱梅开会’—鬼知道不莱梅在地球哪个大洲哪个大洋,所以友谊的小船常常翻。女博士加空中飞人不出意外混成了女光棍。 至于曹少毫无疑问是三人中最贫困潦倒的。口袋里两包烟,红双喜其自购,刚开封只抽了2根的软壳红中华是从泰森处顺来的。本想把华子省着抽,翻开红双喜烟盒后觉得恶从中来,再抽出软中华拿土豪金的zippo点上火。对了,打火机也是泰森送的。他可以用欣赏的态度看艾隆.马斯克探索火星烧钱玩,也能毫不在意同学聚会上开玛莎拉蒂的富二代同学耀武扬威,但他受不了身边的人,从小玩到大的泰森和胶皮有钱的有钱、有地位的有地位,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和他俩比,于是越比越丧气,自卑感和失落感与时俱进与日俱增。总之,老天爷没赏给他能吃软饭的皮囊也没有赐予爆表的智商。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投胎失误,八戒是,曹少也是。 学了四年经济学,考公当了个公务员,毕业后在机关大楼上班,工作8年换了6个部门。胶皮怜悯安慰他,说是树挪死人挪活,换部门换岗位绝对属于历练,是领导有意在栽培他。栽培?曹少只知道给花儿换盆肯定不是栽培而是虐待和摧残。胶皮那是不知内情,真实情况是部门领导嫌曹少碍手碍脚不肯留人。到了谈婚论嫁年龄时,泰森作价100大洋给他弄了套二室一厅90平的房子,搞得他自尊心遭到极大摧残,但兄弟的好意不能拒绝。胶皮有了公家配发的公车后把开了3000公里的大众polo作价1元过户给他,搞得他自尊心又一次被严重摧残,但妹妹的盛情难以推却。所以在媒婆看来,这男小囡也是有车有房的成功族,加上公务员的外衣,他在相亲市场上倒也游刃有余。他不轻易接受姑娘们的示好,乃另有打算,是某位在老于世故同学给他提的醒:肥水不流外人田,恋爱婚姻也讲究个强强联手。 警察是公务员。 不远不近地,警花凝神端坐,咖啡店里昏暗摇曳的蜡烛光把姑娘的脸映衬得流光溢彩,曹少瞬间认定:特么就是你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让你久等了。” 警花不自觉地瞄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脸上露出大小不一的两个好看的酒窝和笑意,“你没迟到。” ‘你没迟到’话里有话。相亲其实是变相的面试,这次面试的情况还不错,从警花的坐相可以判断出来:起先她是职业养成的端坐,之后,曹少翘起的右腿在桌子底下碰到了对方的腿,继而两个膝盖便碰在了一起,这一碰便似粘上了520,那晚上那两条腿就如伏羲女娲图dna般缠绕一起再不肯分开了。 3个月大的阿力扯着带着奶味的娇嫩嗓音冲着泰森家体重严重超标的保姆养的体重严重超标的三花隔着老远狂吠不停,花猫起初懒于搭理,后终于不堪骚扰,抖抖身子伸个懒腰‘喵’一声回应,于是阿力扭头逃到了胶皮脚上。用‘吠’字形容缘于阿力是条狗,公狗,曹少在地摊上花了80块钱抱回来的。他对这条待售商品的血统表示怀疑,摊主表现出强烈愤慨,揪住小狗头颈上的皮肉放在曹少鼻子尖前强调这是条纯种德牧,原装进口。进口货未表现出比国货高一等的素质,尾巴夹紧吱吱乱叫,摇头晃脑张牙舞爪。待四脚着地,狗狗偏着脑袋眼泪汪汪盯着曹少看,那眼神分明是在求包养。哎哟,受不了,含情脉脉地实在让人不忍拒绝。更有撬边的劝他说摊主尖嘴猴腮不是好人,狗狗肯定吃了很多苦遭了不少罪,你若不抱回去日后小狗必将吃更多苦遭更多罪。曹少心肠软,只得把小狗领回家,心里祈祷它至少是条经过杂交后血统退化了的牧羊犬。阿力其实还没有名字,按着乡下人对狗狗的习惯统称喊它作‘阿力’。上个月胶皮搞来几袋子进口狗粮,阿力就去了胶皮姑姑家住。前些天泰森弄到些狗玩具,把阿力抱了来小住。所以说阿力的童年很幸福,有这么多长辈宠着它,不,宠着他。 泰森家胖保姆做的菜其实不赖,但吃得久了吃得多了便不闻其香。三人马马虎虎吃了几样家常菜,边吃边等昔日蝴蝶科技的边缘人同事柴子进和项一多到会。 上海的天空,在世博会组织工作启动之前的天空是pm2.5的乐园,出门一趟带回来两鼻孔灰。但今夜有繁星,污浊的空气被海上吹过来的风驱走,天空中露出难得一见的银河和或明或暗的星星。5人在亲水别墅露台上隔着玻璃房的纱窗遥望星空,遥想着不久以后的过去是何等情形。纱窗外几只坚持要冲进牢笼的蚊子不屈不挠嚣叫着,树上的知了引吭长鸣,引起水塘里青蛙集体喊号子,此起彼伏互不服气地斗着嘴。自然界的天籁在项一多听来等同噪音,他手持杀虫剂,对准挤在纱窗上的直升机军群喷出致命的毒气。 四川广安人项一多最晚加入组织,此人最显着特征有二,一则他额头上高深莫测的横卧川字纹;二则嘴里高深莫测的四川话和巧舌如簧的弹舌俄语;纱窗上的蚊子们在项一多无伴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片尾曲《Алekcahдpa》清吟中坠地身亡。 Алekcahдpa,Алekcahдpa,эtoгopoдhaшcto6oю ctaлnmыeгocyдь6oю,tывглrдncьвeгoлnцo Чto6ыhn6ылoвhaчaлeytoлntohвceпeчaлn Вotnctaлoo6pyчaльhыmhamcaдoвoekoльцo 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 这座城市仅仅属于你我,命运注定我们与之交错。 你若深深凝望它的眼眸,一切忧伤都将转瞬即过。 莫斯科城的花园环形路,作为订婚戒指见证许诺。 这家伙会英语、俄语、川普三门外语,所以他肯定是5人中学历最高且本事最大的:2个学士学位,2个硕士学位,26岁混到博士,连续3年列中科院院士待选名单。这个牛逼!正如行业内人士胶皮所言:入选不排除有假把式,待选必定有真本事。 大学扩招加上就业难,很多人选择考研考博,博士这年头不少见,但能把理论和实践紧密结合的博士很少见,且以他充斥着胼茧的劳动人民的双手为证。身为工程师的他车床活极娴熟,八级技工牛逼吧,见了他也得口服心服喊声老师傅。他专攻机械设计,业余爱好机械加工,自诩为电影《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中的那位有着泡妞绝活的研究所技工,天底下没有他搞不定的机器。按道理该尊他‘项工’,可没人这么喊,特别女人喊‘相公相公’的容易造成误会。经年累月的车工活把他的双手锻炼得比钳子还有力,故此得了个钳工的名号。他也曾试着走出校园去找工作去面试,其实不用你问我答,不怎么熟悉本单位业务的hr或者hrd看了他那双手都会争相礼聘……为技工。钳工谢绝了多家(据他说主动上门求贤的有几十家之多)公司高薪聘请,只愿留在象牙塔里,留在成都一所高校科研所当学科带头人。他这些年混得不如意,对单位领导与同事的嫉贤妒能颇有怨言。泰森以一个成功企业家的心得指点他:不可一昧实干苦干加巧干,要懂得为自己争取项目科研经费。可不敢公然抨击时弊!你不能批评单位花大钱买烂设备,不能抨击做出来的东西惨不忍睹。你这是全然不懂个中奥妙。 所谓奥妙就时这么点破事,还被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看了个门清,言之‘中国时有绝妙之法而无践行之人’。 年6万块钱死工资在成都好赖养得活自己。企业也经常请他过去解决技术难题,此项私活收入颇丰。钳工有余钱给自己添个中法混血情人,可怜多年以来他的富康车副驾驶席位上的屁股常换常新,持续最长时间不超月余。那次副驾驶席坐上来格子纹长裙,为显示自己巧夺天工的手艺,车主把车窗打开,让格子裙感受下经过diy加工过的车舱隔音效果,当他兴致勃勃向格子裙解释密封胶条、隔音棉等行业用材时车窗外气流冲进来把格子裙掀起,如此意外欣赏到包裹着肉色蕾丝边性感小内裤的屁股和溜溜的大腿。钳工觉得吃了人家的豆腐(哪怕无心之举)就得对人家负责,于是格外上心上手段。也是巧了,格子裙父姓姜母姓孟,格子裙随大流随父姓,我们可称呼她为姜孟女。话说当年孟姜女被万喜梁不慎看到自己的胳膊便嫁给了万兄,只叹我大中华已人心不古,姜孟女的贞操观恋爱观跟孟姜女大相径庭,直接导致钳工遭遇重大挫折。在并不寒冷的夜晚,可怜钳工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心中久久品味着大腿女神临别赠言--‘我们有缘无份’。 苍天啊!缘份还能拆开来说的吗! 钳工所在大学是所综合性大学,有文科院系,中文系的同事告诉他缘分确实是拆开说的,缘在天,份在人。有缘无份的意思是说:人家女的看不上你! 明革成员中年纪最大的是柴子进,他边听边抽烟边插嘴手里还干着细活--用烟壳里的锡纸折了架纸飞机,其一心多用的本事让人佩服。柴子进,原中国兵器装备集团副局级干部,单位名称和官衔让没见过大官的4个黔首对他敬畏有加。他不靠溜须拍马上位,头上有顶科学家的帽子,在火炮和装甲材料课题上有较深造诣。话说真正有管理经验的领导既会来事儿又能来活,他们的手下总有几个不怎么听话但能干活、有本事的人才,柴局就是这样的部下。据说能打到海对面的远程火箭弹研制成功得亏了他灵感闪现才攻克了技术难关,为此,他披红挂绿的照片贴在单位报刊栏上。柴局年年被冠以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等光荣称号,可惜这些称号均是部门内、单位内荣誉从来跨不出总装的红漆大门,北京市委组织部或军区领导自然不会知道有此英才。根据宣传的英模事迹,中国英模有个共性:投身革命不顾家庭。柴局全身心扑在军工事业上对家庭关心照顾很少,十年前柴夫人罹患肺癌撒手人寰,女儿在五年前同样得肺癌离世。40不到的汉子从此孑然一身。‘原副局’说明柴子进同志不当官了,现赋闲在家。注:以上履历见于柴子进本人叙述,未经核实。接触多了以后,曹少发现此人穷得一文不名,越穷越潇洒;其二,副局级说不要就不要够潇洒。他喜欢给人起外号,管柴子进叫潇洒哥简称潇洒。 明革全体会议暨行前会的会议议题已是老生常谈,谈一句工作扯十通闲话。这些闲话有其意义所在,因为这边任何的细节到了那边都将份量十足。比如钳工问潇洒他老婆孩子是否都是得肺癌过世的,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夺下潇洒、泰森、曹少手里嘴里的香烟踩了个灰飞烟灭。有出头椽子,胶皮也有了胆子跟进说起怪话来:“一手烟活蹦乱跳,二手烟纷纷躺倒。”她后续的感叹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没被二手烟毒倒也看不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了。” 明革组织成员全体介绍完毕,区区5人,或许是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小微的组织了。他们中每个人都有一百个理由留恋现时空。唉--要是能来回穿梭该多好。不想了,不能想,想多了迈不动步子。 柴子进轻咳两声:“呵呵,其实我告你们说哈,咱们这回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也未尝不可。据可靠消息,太平洋对岸大漂亮家的次贷危机已经闹腾得不可收拾,地主家也没余粮了!我等诸人坐等二三十年即可见证泱泱中华重回巅峰。” 北京人离中南海近,北京人嘴里的消息不可不察!区区二三十年,也就是说高高在上的灯塔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塌。既然可以坐享其成取代美国佬成为世界一等高贵之人,那何必散尽家财累死累活跑去明朝创业呢!泰森不禁要问:“真的假的?!就算灯塔要倒,美军美械可是正经能打。” 柴子进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解放军不能打吗?坠海了,但你们上海人民的好儿子王伟可没白白牺牲,咱们的电子战能力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大幅超越美军指日可待,打起来给敌人来个全频段阻塞,哪儿哪儿都是咱们的主场。” 泰森不禁要惊呼失禁更惊呼:“我靠,真的假的!” “这不算啥…好吧,再给透露一个,咱们立项了各项指标全面超越美军c4神经元的智能化指挥系统,有可能叫做战颅系统,这玩意儿可就厉…”柴子进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立马打住。 犹撒世界霸权三条腿,高科技、美元、美军。高科技靠美元大撒币撑着、美元靠美军撑着。如果腹黑兔摇身一变成了食铁兽,弄死秃鹫手拿把掐,美军一完蛋,那世界就只有一个中国了。 潇洒说的‘指日可待’肯定使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时间也不会太过久远,只要大家伙不猝死,二十年后再相聚一堂笑看歼20上天星条旗落地。 胶皮扯了扯林云耳朵激他道:“最爽不过躺赢。要不,项目取消组织解散?” 林云笑着拿起手机来,“我这就打电话给买家,说老子反悔了要撕毁合同,这儿的房子不卖了,你家装修队下周别过来了。” 胶皮也笑了,“好事真来那么快,那接下来不就成垃圾时间了。我在国外看到的听到的可都是利好美国的历史终结论和利空中国的中国崩溃论,好事和垃圾时间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垃圾时间指的什么?是结局已经确定了但是还没有兑现大家都在等待,你不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的这段时间叫做垃圾时间。不是公知说的什么违背社会和经济规律要注定失败,这属于典型的概念篡改,潇洒愿给这些公知定性,叫做又傻又坏。傻在他们撞枪口上了,坏在他们偷梁换柱的话术。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刷电视剧《权游》,剧情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第一次看的时候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又紧张又期待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悲伤了、遗憾了、愤怒了、开心了,都快成神经病了。但你二刷三刷还能这么入戏吗,为什么不紧张了,因为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了,你知道这中间曲曲折折都不影响最终结局,所以你有余力去观察细节能找到编剧设下的一个个埋伏,还能偷瞄下旁边一刷犯傻的人,你超然物外,你可以从容观我相、观人相、观众生相、观寿者相,可以笑话别人一句:哥们何必呢,你傻不傻呀,龙妈有主角光环护体烧不死,下季会继续展露美妙酮体。你看过,你可以剧透。看电影看电视剧可以剧透,可现实生活中你能剧透吗?你告诉别人结果有人会信吗! 告诉你们二十年后中国将重回历史巅峰、咱们的无人驾驶出租车10公里3块钱、大a三万点,这么说成啥了,成骑墙随风倒满嘴跑火车的岸田锡进了。 你穿越了你知道历史结局你坐等看戏的这段时间就是历史垃圾时间。正常情况下,人所能理解的上限叫做高瞻远瞩,以身入局缔造,那是时不我待那是向天再借五百年那是把自己活成历史。 看来你柴子进完全不了解胶皮,人家是小粉红一枚,人家在试探你潇洒呢。北美去得不多不敢妄下定论,欧洲三天两头去可谓阅尽那边风景。老美拉着欧洲轰炸南联盟,欧洲那帮傻子还真去了,去了还真卖力干活。好,真好,自己扔炸弹把自己的欧元炸烂。傻子当国能有好! “什么电子战、战颅的,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我也不懂。我就懂有现成的草莓卖大家为什么还要去草莓大棚里自己摘,因为diy自有乐趣。” “呵呵,就凭我说了战颅这两个字,我柴子进也得被国安的同志带去喝茶呀。走啊,那边风景独好。” 最后再来认识一下这四位蝴蝶科技的漏网之鱼。林、曹二人属于编制外童工志愿者只管出差干外勤。柴、项二人是内勤,在技术保障部门工作,接触不到虫洞发生器核心机密和技术。四个人在蝴蝶科技均为边缘人物。有趣的是,创始人和中坚人物全部移民海外,坚持到最后一刻试图让科技改变国运的恰恰是这些不被重视的边缘化小人物。正所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 至于胶皮穆慧芸完全是新入伙成员,原本不认识柴子进和项一多。这五个人,男女搭配文武结合文理通吃,此创业团队去了那边应当能在江湖上开宗立派吧? 第6章 请问,这里是明代恩施吗? 登上北去列车之前尚有夙愿要了大仇要报。 百公里十几个油的油老虎大奔已经被二手车贩子开走了,泰森及其铁血跟班只得上街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徐汇区湖南路,房产老板出门坐出租车也是没谁了。走进弄堂,寻到21号。这地曹少熟,这是《围城》里唐晓芙家外景地。“我是方鸿渐我也选唐晓芙不选苏文纨,唐家素静,小唐妹妹清纯…” 敲开了老破小的房门,泰森一手顶住门,低头抬眼用满框的眼白正告户主:“老甲鱼,还认得我伐?” 不速之客的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当年的箭馆老板现在的早点摊4050人员立马跪求放过,言道骗取泰森的明代马弓是他这辈子犯下的唯一一桩罪过,这么多年来日夜受良心谴责寝食不安。没办法,谁叫当年鬼迷心窍,谁叫当年对那把老弓一见倾心。 “我夺人所爱,我罪大恶极,不过我那时是真喜欢你的明弓。” “我还欢喜侬屋里厢呃家主婆来。侬女人呢,我欢喜伊我就带伊转去,跟侬学呃呀!”曹少说完挥手一拳头赏了4050骗子满脸花。 泰森不出手,只问道:“我呃弓现在啥地方?” 曹少四下里走走看看见证不到唐晓芙家的素静,泰森则跟随大骗子来到书房间里,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靖边龙州堡之行的旅游纪念。那把弓就藏在其家中,精心保养着,外套天鹅绒置于木盒中。见桌上有抽纸巾,泰森抽出四五张替骗子胡乱揩了把脸上的血,“好好保养。”—“曹少,走人!” 二人才出门,门才关上,只听里头传来不大不小的女人的声音:“两只小鬼进门鞋子么不脱,揩鼻头血么纸巾一张就够了呀,一腔头抽五张。抽纸巾不要铜钿啊!” 这下曹少不乐意了,指责泰森对骗子太宽容,这就要回头踹门把古董弓要回来。泰森将他拦下,此行一见泯恩仇自有他自己的道理。试想,骗子老板已经落魄到摆早点车为生抠门到计较多抽四张抽纸却坚决守住老宅子和明弓不肯变卖,说明这个人是个硬骨头。有骨气就一白遮百丑了,用泰森的理论来说即所谓无理有道。 “我做房地产我清楚,他家这老房子起码值1000个w。” 山西省武乡县某废弃的小砖窑。 穿越团伙蹲在黄土上清理物资,用高精度电子天平秤给物资称重,众人像拳击运动员临上场时的状态,只关注一个数据:质量,通俗讲就是重量。虫洞发生器老旧了能量有限。携带装备有经再三筛检,其中一项不在筛检范围内--30条黄鱼,有了这些黄金,到了那边妥妥力压那些山西土财主们,建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穿越者大院不在话下! 胶皮得以安身立命的保障是上百种作物种子、培养基,能保证过去不饿肚子。所携物资中药品是大宗件,另有一套外科手术器械,保证人过去死不了。折叠行李箱展开后可组装成一间100平米大小的无菌生化实验室。 理工男们的行李里有个宝贝,那就是净重只有5公斤的薄膜技术太阳能发电系统,说明书上号称光电转换率可达到39%。还有个掌上明珠,可使用普通三相交流电和具备太阳能蓄电功能的小型数控工业母机。这俩货代表了世界科技最前沿,完全可以拿去世博会出出风头。还带了激光测距仪,元素分析仪,游标卡尺之类的。最多的是各类电脑配件,林林总总装了个大背包。泰森的武器库里有枪托可折叠的冲锋枪(拆成零件),枪弹不分家,配备50个弹匣,仍旧是从果敢军老渠道高价弄来的八成新二手货。钳工念枪身上的铭文:“8111。”于是有人‘嘿嘿嘿’地取笑。但见胶皮柳眉竖起,“为啥笑人家。项一多守法良民不熟悉枪械,说错很正常。” 这下曹少笑得开始诡异起来:“胶皮你着急跳出来主持公道却是为何呀?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噢!”转身笑呵呵给钳工指点迷津:“81-1,简称81杠,可不是啥冲锋枪,正经解放军现役制式步枪,到了那边绝对的大杀器。” “少废话,快干活!”泰森冲曹少嚷嚷一句。他是看不惯曹少误人子弟,殊不知81式是现役枪械之一,新枪95式已经在逐步装备部队了。 全部物资超重8公斤。泰森再把弹匣里子弹退出来,扔了26个空弹匣,尚有200克超重。泰森把他的金链条摸在手上,曹少拉住他:“你老头子留给你的,不能扔。” 潇洒气虚体弱,怕冷,多穿了件军大衣,重1610克,主动脱下来扔了,衣服灌满山风晃晃悠悠飘出老远才落在土岭下。这时,钳工往胶皮身边蹭,偷偷摸摸把一袋东西塞进胶皮大衣的下摆里,后者的脸胀得像韩国大酱。这个细节后来被无数次提及,再后来得以解密,钳工送给心上人的第一份礼物是卫生巾、卫生棉。这个精准定向马屁充分证明了钳工作为科技工作者思维缜密之特质。 明革所有活动经费以及全部穿越物资均由林云提供,前后花了2.3亿。林云同志对团队贡献最大,大家推选他代表明革全体成员向本时空致最后的悼词。只是此人文采乏善可陈,最后的绝响味同嚼蜡。他敲下几十个字符串的启动密码后看着手表一字一顿念道:“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2时整。全体都有!出发! “慢!我说…” 散伙了的蝴蝶科技留下的唯一遗产--时光隧道启动量子对撞产生巨大能量… 惊愕。惊愕会造成下巴脱臼,胶皮暂时么得办法张口只得心里念叨:“看着像个风景区,巴适儿!”--“格老子,我怎么学钳工说起川普来喽!?” 是啊,这里怎么能是武乡呢!怎么能是山西呢? 目及远处白练般舞动的河流淌到脚边时变得和缓宁静,两边高耸的山崖上大大小小挂下数十条瀑布,阳光挥洒之下映射出大大小小无数的七彩霓虹。最大的飞瀑下有个卵石铺底的水塘,可以作为天然澡盆、水雾弥漫的超豪华室外浴池。峡内河涧清澈,灰色的石崖上有一道道桔红、灰白、绛紫、果绿各种色彩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线条,好似巨大的不知所云的印象派油彩画。 虫洞,你这回玩笑可开大了。预计到穿越落点会出现偏差,落到新乡也可以接受,可不能从干旱区偏差到湿润区,从华北偏到了华中华南吧,够上千公里啦!这山这水分明是喀斯特地貌!这是在哪?贵州、广西、湖南、广东、湖北、四川?反正绝对不会是黄土高原的山西!武乡及其周边二百公里范围的地貌特征都是看熟了的,这里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山西缺水,穿越众为应付不时之需准备了大量饮用水,而眼前的峡谷中流淌在卵石上的溪水能见度极高,有鱼翔浅底,目测判断符合直接饮用水标准,比家里8万块钱的水管家龙头里流出的水还要好看。泰森怄着气把矿泉水踢出视线外,依云矿泉水瓶子质量不差,几个瓶子都没踢破,气得他再跑过去把瓶子踩爆,仿佛泄愤能挽回损失能挽回那些被舍弃的有用装备。 这边泰森在暴走,那边钳工纹丝不动陷入冥思苦想中。他总感觉这里似曾相识,这种感觉好像小学五年级偷偷仰慕过的女同桌若干年之后在公共汽车上争抢座位时被自己突然认出来却又不敢冒昧相认。作为力求实证主义的自然科学家,他对充满浪漫人文色彩和唯心主义的感觉却始终怀有敬意,对自己的感觉有着充分的尊重与信任。“那个,恩施,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这里可能是恩施大峡谷,在湖北与重庆交界的大山里。我来过。” 众人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是在等待进一步的注释,小白们的茫然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远处那根像棒槌般孤零零直插云霄的大石柱似乎叫‘一炷香’,恩施大峡谷沐抚段,又叫清江大峡谷。河叫做云龙河。 实名制描述有鼻子有眼,可信度高。钳工的一番提示好比学霸把试卷摊在你面前让你抄答案,给曹少增添了无比的勇气和底气。“对,是恩施。我几年前旅游也来过。” 几百年光阴尚不至于海枯石烂沧海桑田,那根‘一炷香’有很强的辨识度。五个人,只有钳工和曹少对恩施略有所知,反过来表明此地属于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县城。众人一听说这里是少数民族自治区便稍稍宽下心来。少数民族地区大概率符合穿越落点‘地形复杂、信息闭塞、人口稀少、民风淳朴’的要求。如果真是恩施州,那么同样也是老少边穷地区,和目的地武乡一样是个适合幼苗生长的好温室。 感谢虫洞发生器存一线良知,没把穿越众投送到京师或是苏州等恶人坏蛋反动派云集之地。京师,首善之重地,捕快密探多如牛毛。苏州等江南各府,东林党老巢。这些地方好比星际宏图里的9点钟、3点钟位置属于抗压位,开局很容易被对手针对,被两三家合兵a个底朝天,速死。 打星际,开局出几个枪兵防骚扰很有必要。第一时间要做的还得是把枪支拼装完整。曹少把沾满枪油的手在石头上抹干,按泰森的口令试射81式自动步枪。上弹匣-开保险-调标尺-据枪-射击,‘哒哒哒’3发子弹飞出枪膛,在峡谷里带出经久不衰的回声。 “自动武器火力猛,比他娘的56半好使。”曹少正在暗自夸赞经典好枪81杠,未提防天灵盖遭到重击,敲他脑袋的必定又是那只又大又厚又糙的手掌。 “17岁跟着我杀人放火,56半打得还算不赖。怎么越老越不中用!跟你说过几十遍了吧,保险调到刻度1位置,打单发,嫌子弹太多是吧,一下浪费2发!”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笑话。曹少深知弹药的珍贵,且忍辱不敢发作,羞红脸道:“别打头,会打笨的。老子十几年不碰枪,心得手感都没了。” 胶皮乐呵呵道:“岂止十几年,你分明400年没碰过枪了好吗。” 她对现在所处时间想当然的设定遭到钳工的强烈质疑和公然指责,什么缺乏科研人员应有的严谨,对待工作感性大于理性等等。这小子对着胶皮一通输出且不夹杂任何川普标志性口头禅,此番操作着实惊艳四座。胶皮是谁?看情形她可是您未来的女票啊!啥是女友?准确讲女友是老婆的孵化期或者幼崽阶段,需要百倍呵护万般温柔。等女友进化到老婆了,你再找补回来前期付出的一切,彼时打骂随意,皮糙肉厚的黄脸婆经得起骂扛得住打。 众人皆被钳工向着胶皮血口喷人时从头到尾表情之严肃语言之犀利态度之无情吓着了。惊愕,严重惊愕会造成下巴永久性脱臼。被批判者及被批判者的两个哥哥全部大嘴圆张茫茫然不知所措。良久,泰森被潇洒的“呵呵”惊醒,单手捏住自己下巴‘咔擦’给复位复上,挺身而出为妹妹主持公道,他提请钳工厘清回忆:虫洞发生器上一次的靖边项目运行同样发生过地理落点位移,尤其纬度偏差值较大,所以这次来讲从预设地山西武乡偏差到湖北重庆交界处的恩施没啥大不了,并未完全脱离预设。但是,目的地从来没有出过错,从来没有过。钳工坚持认为经纬度出大问题则不能排除时间扬程也有可能出问题。在哪里落脚为其次,要紧的是落脚于何时,必须弄清楚时间扬程是否也发生偏移。因为虫洞发生器作为工业文明产品必然存在误差,遑论这玩意儿是蝴蝶科技那帮不靠谱的家伙们弄出来的。钳工重逻辑讲理性,以其自我标榜的科技工作者的严谨做如下重要指示:“穿越实践重视现场感注重权威性体现深入性更要彰显科学实证性。我提醒大家注意,经验论在概率学中属反派,之前正常不代表本次一定正常。任何机械或者电子故障不是逐渐缓慢发生,它一定是说坏就坏。当下是否是公元1616年必须进行验证。” 曹少的下颚仍处于脱臼中,只能在心里评价钳工‘智商一流,情商没有。呆子!’这小子忒能装,此前一贯以憨厚老实善良随和的优质形象出现,特么才完成穿越就不装了,彻底不装了。想到今后要和这种人长久共事,无趣和惶恐涌上心头。 沪蓉高速恩施段将于2009年通车,通车前恩施大峡谷不为人知,那年曹少来旅游时半天没见着几个人。不能因为没有碰见人而确定现在就是1616年4月1日。可是你细品:吸进肺里的空气是经过了加湿加鲜处理的特级品,不用加糖都是甜的,把这空气压缩压缩装进罐头再配上500页ppt,此创业项目应当能忽悠到天使轮、a轮、b轮风投的。你抬头看这青天白日。天蓝得鲜艳、云白得无暇,这只能在美欧去工业化了的发达国家才能看到的极致。想必这空气是1616年的空气,想必这天空是1616年的天空。 不容曹少说完便又遭到钳工劈头盖脸扣过来的大帽子:“你这是主观意志下的设定结论强行反推,完全违背了科学的客观实证主义。你这个思想极其危险!” 行吧,算你狠。泰森决定以踏实的脚步进行严谨务实的科学实证,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两遍,等待有人自告奋勇,那4个低头偏首愣没人肯站出来,“项一多同志,你不打算亲自完成科学实证吗?” 钳工把头摇得像陀螺,“不不不,我不去,人生地不熟的,出去侦察太危险。我当年只是内勤,你和曹少才是外勤。” 特么你也知道暗黑森林里到处潜伏着危险啊!行吧,算你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这般赤裸裸不加掩饰的不要脸。那位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去为难他了。也罢,给你们昔日的内勤同事个面子。泰森换上明朝服饰,乔装打扮完毕,把另一套戏服行头扔给那软柿子:“你,跟我走。我们不当侦察兵谁来当侦察兵。”不由分说拽住曹少不撒手。曹少躲不掉,喊道:“阿力,走,玩去喽。”小家伙鬼精鬼精的,比三岁小孩更乖巧,嗅出此行绝非遛狗这么简单,围着胶皮转圈躲闪不肯就范。曹少只得动用牛肉棒成功逮住阿力,然后把撕开了口子的牛肉棒放回背包里。泰森看不惯了:“把牛肉给阿力吃了,不差这一条。”“不能给,不听话还想吃牛肉。”顺手敲了阿力一记爆炒栗子。 泰森背上枪刚走几步,热晕涌上脑门、额头渗出冷汗,以十二分的诚恳抱歉道:“要紧事给忘了,枪都还没校呢!” 这种极其重大的要点居然会忘,多少让人感到底气不足所托非人。 校枪完毕动身启程。后脑勺处传来钳工的谆谆期盼:“你魂,你娃两个都要给老子平安回来噻。莫要葫芦娃找爷爷有去无回!”曹少回过头白了那四川人一眼,心中暗念:你个瓜娃子,将来不给你点colour see see老子跟你姓!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斑驳黄绿,心思缜密的胶皮惊恐起来,急急忙忙抱了把枪贴着崖壁蜷缩坐下,结结巴巴道:“刚才试枪的时候声响这么大,会不会把坏人给引来!” 侦察二人组有路没路在山里钻了近6小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考虑到摸黑走山路危险,于是找了个干燥避风处合衣躺下过夜。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已经上午十点钟,这才发现过夜的地方离峡谷只隔了个山头,昨天他们花了6个小时尽在山里边打转了。又走了3个小时,过河走上一座小廊桥,看柱子上的落款写有‘弘治十*年重修’,而后见到了片坟地,靠路边的一块墓碑上刻着‘先考***,大正三年**’字样,再前行百米出现了水田和沟渠上的小水车。如此心里约莫有了些底气,弘治是明朝年号,大正是元朝年号,加上种种古朴和荒凉迹象,当下时间点至少是共和前的旧社会了。别管是明朝、前清、还是民国,也算没白来一趟。是明朝最好,执行原计划。 泰森却说曹少不是个合格的党员,对中国共产党党史军史革命史所知甚少。“册那,你身在公门,对革命史还没有我这个普通群众熟悉。什么玩意儿么!”—“最好不要是20世纪30年代,那时候投奔红军可苦,你走得了长征?” 一听‘长征’二字曹少吓了个胆颤。长征,九死一生。普通人谁有这胆子!莫道曹少不知中国革命史,起码的条条框框还是晓得滴。掐指一算,恩施靠近湖南桑植,正是贺龙率领的红二六军团活动地区,属湘鄂西根据地。“对对对。投奔红军咱不干,投奔八路军勉强可以考虑,当解放军是最优方案。” “趋利避害。你革命觉悟很高么!” 随着泰森对曹少的夸奖,眼前终于见到了人烟,稍远处的山岙中有个四方寨子。望远镜里,石条垒起的门券拱柱坑坑洼洼已经不在一个平面上,寨门半开,木门底端的木头门槛已朽烂不堪。石砌的墙爬满了裂缝,有几处坍塌和豁口,狗尾巴草顽强地扎根在豁口上摇来摆去。寨子里头被浓密的树木遮挡,看不见里头究竟,寨子外面的小块平地上或蹲或坐着几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戴帽子的没见着有辫子,没戴帽子的则赫然束发。看那些人的穿着和发型,看那个村寨的样子,大致是明代了。 第7章 到达目的地 泰森丢下枪,刺刀藏袖子里,迈开大步向寨子走去时耳听得曹少又在犯贱:“你确信把我这枪校准了?”这便嘴快于脑,咧嘴骂他叽叽歪歪太烦人,骂了两句后省悟到自己身家性命部分仰仗这位大爷临场发挥的火力掩护,便指着他手里的枪说道:“我来问你,目标距离是多少?” 对面气场太大,曹少不由习惯性胆怯,小声回答道:“大概400米吧?”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400米?啊!你告诉我400米!400米距离上,那块泥巴墙小得只能挡蚂蚁。距离200米,81杠瞄准基线315米,不用调标尺。你这把枪弹道偏高,瞄点偏左偏下,记住了,拜托你记住了。” 曹少胀红了脸,“一紧张,忘了标尺在哪里调?” “自己找!”泰森气呼呼喝骂开来,随后发现自己被蠢人给带偏了,跺脚道:“我刚才说什么?拜托你记住,300米距离上不要去动标尺不要去动标尺。你是怎么死的,笨死的。我是怎么死的,被你这头猪连累死的。”完了拱手作揖,“请长点记性,拜托拜托!”--“阿力,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几步开外,速度之快仿佛他再和笨猪同顶一方天便要呕血而亡!可怜阿力不顾年幼体弱,狂奔追赶过去。 其实曹少挺委屈的,老师不好好教却埋怨学生学不会。17岁那年的雨季他风华正茂,单臂擎起手榴弹在明朝大杀四方,被蝴蝶科技的同事们誉为‘榴弹专家’,可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光荣往事了,之后在买把仿真枪都犯法的旧社会里根本没条件熟悉枪支。 芳菲4月,有冒尖的嫩草钻出厚厚枯叶,在鼻尖处散着沁人心脾的清新。静谧的树林里空气懒于流动,能清晰辨听出锤子打鼓时激发的震荡。曹少意识到这是自己狂暴跳动的心脏引发的后果,因为上半身也在随之晃动,甚至感觉到了脉搏的翕张带动手掌在无法控制的抖动。 手肘架在体操垫般柔软的枯叶上,分开两腿,将整个身体贴地伸展铺开。小心翼翼将保险调到单发状态,标尺放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81枪族大名鼎鼎,素闻81杠100米上子弹走直线,不用考虑弹道抛物线。泰森教的是他的射击习惯,而曹少有适合自己的法子。泰森打枪不用标尺靠感觉,曹少没有感觉更依赖数学。把潮乎乎的右手在衣服上蹭掉手汗再吹气把手吹干,右手拇指轻轻搭在枪机上,左手握紧枪把,反复调整枪托位定下最舒服的射击姿势,慢慢把呼吸调匀,待那边一旦动刀动枪发生冲突就立刻开火。 坐在地上围成圈赌钱的几个健壮汉子玩得正嗨应无暇搭理自己,把社交目标移向捧着根旱烟管蹲在墙脚边晒太阳的老汉。老汉脸上的褶子与沙皮狗有一比,这个岁数早该退休抱孙子去了。由这破门烂墙,这家单位的效益绝对不会好,八成工资都发不出来吧。估计这老头这辈子也没啃过猪蹄膀猪脚,缺少胶原蛋白补充的底层劳动人民容貌面相会比实际年龄显老,不过尊声老绝对不会错。泰森头发不及寸许,肥头大耳颇有三分佛相。收敛起泛着犀利杀气的三角眼,给人的印象还算和善。他向老汉躬身抱拳,笑咪咪道:“老人家,吃了嘛?” 老汉面露迷惘之色,心说这外乡人说的爪哇语还是倭国话,心中思量着不急回礼作答。泰森以为对方老态龙钟了,比划起吃饭的样子放大音量往四川湖北话腔调靠了靠再问:“吃饭喽没得?”老头听明白了,把烟杆在鞋底笃几下敲掉烟灰,别到破布条缠成的腰带上,先做个划拉扒饭的动作再用力摇头摇手。泰森哭笑不得,这老头没眼力界把自己当成要饭的托钵和尚了。心里却放宽了心,绝对是到了古代,看那老汉梳着发髻,围蓝布百褶围裙,上身满是窟窿的对襟薄棉衣,衣服线缝和窟窿里发黄的烂棉絮都钻了出来。给这古董棉衣做碳十四检测,定能追溯到盘古开天的上古年代。八成是明朝了!收到鼓舞的泰森详加追问,怎奈鸡同鸭讲,老头听不懂人话,好在他热情好客,拉来耍钱的闲汉帮忙。两边叽叽咕咕交流半天亦不得要领,泰森急了,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写字,且不知‘何’字繁体写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写下‘何年何月’四字。 此处须有掌声。中国人玩穿越比老外具有先天优势,那就是文字上的优势。国人能轻松看懂几百年前的《水浒》、三千年前的《史记》,因为中国方块字几千年来没发生多大变化。老外搞穿越则比较惨,他必须是古文字专家,否则面对三百年前莎翁原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完全抓瞎跟文盲似的。 只是,一干古人都认识地上划的线条叫做字,却不晓得是什么字,分明是群目不识丁的文盲。闲汉招呼客人跟着进堡子,泰森越走越心惊,怎得闻着有部队大院的兵革味,这时几步开外有个汉子身着表里异色的鸳鸯战袄腰挎战刀匆匆走过。 不好,误打误撞进了军营。自投罗网! 扭头夺路狂奔!泰森逃命的速度大大快过大院内外军兵的反应,150多米愣是跑出了25秒的惊人数据。这边曹少目睹并快速反馈到了泰森输出的情绪价值,跟着快速反应,收拾好东西沿来路跟着跑出了二里多地才放缓脚步。着急忙慌中冷不丁想起来安全原则,于是呼喊泰森绕上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再往回赶。泰森到底是心虚,吓破胆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走这一遭可再没有了待机的返回舱拿来保命。如今走的这一遭乃单线程,能活不能活,活好活不好,全凭自己的本事了。据心理学的解释,恐惧源于对外界事物的未知性。异时空和异地的双重未知性如泰山压顶,饶是泰森这般胆大包天的混不吝也被瞬间压垮了。于情可通,于理可达。 穿越第三天,两位侦查员无功而返回到穿越点,业已破碎的胆子被剁成了肉糊糊,在他们最需要亲人安慰和温暖的怀抱时亲人们不见了,连同物资装备一起无影无踪。 “我说,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曹少没有等来回答,看到的是一个失魂落魄的汉子瘫坐在地上。“他娘的没一个靠得住的。”他咒骂着狐疑着:“人呢?装备呢?”--“不会被逮了吧!”--“我擦,阿力呢!”方才只顾着自己逃命把阿力小朋友忘一干二净。真好,妙哉。时间不明、地点不明、人员不明、物资不明、狗儿子也丢了! 未曾想伟大的事业才开头便遭遇不测,相比丢了魂的泰森,曹少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自嘲,让他意识到关键时刻最靠谱的竟然是自己,最镇定心最大的居然是自己。“没错,肯定是阿力的声音。他娘的,老子定是干大事的料!”他心里表彰着自己,看了看烂泥般的泰森,只得一个人提溜着枪顺着若有若无的狗吠声追去,跑出一里地,在崖边草坡上看到了鞋印子--登山靴独有的纷繁复杂的鞋底纹。他心中一紧且一乐,接着便听到几声清晰亲切且熟悉的狗叫,循迹而近,又听到了呼噜声,再近几步便看到了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钳工还有看到亲人来了呜呜低吠兴奋不已的阿力,怎奈牵狗绳被熟睡中的钳工以其厚实粗壮的大手牢牢抓住,阿力挣脱不开没法一头扑进亲人的怀里,不过阿力越是奋力撕扯卖力叫唤便越能证明钳工享有高质量睡眠。 曹少把压在钳工身下的81杠用力扯将出来放到一边,再把牵狗绳从钳工手里扯将出来,把阿力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向他诚恳道歉。确实对不住阿力,方才逃命要紧没顾上他。只是想不到个小兔崽子居然认路居然比自己还先到一步。然后伸腿踢钳工屁股并长叹:“猪!猪队友啊!与尔为伍,我曹少命运怎堪如此不济乎!”再捏住仍然在呼呼大睡的钳工的鼻子,大喝一声:“验明正身,斩--!” 能够意识到枪声有可能暴露位置而建议转移隐蔽,女同志胶皮很是了得呢,很有斗争经验;潇洒当机立断做出正确决策和行动部署,充分体现了一名党员干部应有的觉悟和能力;唯独钳工需要大同志们的帮助,同志们对钳工在担任隐蔽哨期间呼呼大睡的荒诞行为做出了最严厉批评,在其充分认识到自身所犯罪孽并做出深刻反省后,林、曹二人就算是回到了集体的怀抱,那真是道不尽的辛酸享不完的温暖。休整一天后,男人的自尊心促使他俩再行外出打探。泰森自丑态毕露之后对曹少的态度谦逊和善了很多,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样张口就骂。二人一犬弃山而沿水,沿着云龙河走。毫无集体观念的泰森照例铁脚板大踏步在前把同伴甩出老远,偶尔想起有同行者便停步回顾,不见人犬影踪,只得坐下抽口烟喝口水等待落后分子们跟上,见面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和抗辩。走走停停,吵吵骂骂,下午四点时分便见着了炊烟,见着了人家,见着了村庄。 这是个没有围墙的自然村落,簇拥在草色柳绿中。几个小屁孩在村头嬉笑打闹,一大六小七只鸭子排单列纵队嘎嘎归巢--这是泰森在王牌部队练就的本事,扫上一眼就能把目标数量计量无误。这是个祥和的村子,这里不设防。即便如此,已是惊弓之鸟的泰森索性把枪背在身上才敢摸进村子,阿力尾随而去。泰森回过头来停下脚步,蹲下来对阿力施以摸头杀:“事实证明你小子逃命的本事很猛,是个当逃兵的料。你小家伙帮不上啥忙,跟曹少留下,我这儿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看看,这就是有钱人的嚣张跋扈。在他眼里别人都是窝囊废,就他自己行就他自己能。阿力是逃兵,你特么也是逃兵。阿力四条腿,你两条腿,他跑得比你快再正常不过,你有啥资格笑话阿力,五十步笑百步本就是个笑话。以上只在心头念起不说为妙,如此,曹少和阿力躲在河滩边的竹苇林里继续担任警戒及火力掩护,俗称望风。 泰森整理了下假发髻,吹起壮胆的口哨双手摸索着想插进裤兜里做出一副悠哉自然不紧张来。摸了半天找不到裤兜,方才想到穿的是古装,它没有裤兜。不经意转头看见远处的曹少慌慌张张地正在向自己招手示意,于是急忙跑回去。 “出啥事了?村里有情况?” “不要吹口哨。” “对对,这会儿还没有《解放军进行曲》。我吹《将军令》,古曲,不会露馅。” “你不能吹口哨,古人好像不流行吹口哨。” “古人不吹口哨的吗?晓得喽,我不吹就是。” 这家大门洞开,二进的小院、东西厢房,鸡窝驴圈老狗倚墙,应当是个地主老财家。堂屋里采光不好,满屋子阴湿气,屋子当中有堆土丘,后边的大案上摆着香案灵牌。这分明是个坟。 兰若寺?! 泰森吓一大跳,不由自主去摸背上的大杀器,本想转身逃离却又不甘再犯上次的错误。正犹豫着,口鼻间飘来饭菜香,他的肚子且不犹豫,咕噜咕噜向主人家打起招呼来…… 见到泰森步出屋子有模有样地与主人拱手告辞,曹少的神经放松下来,关掉保险抱住枪靠着树干慢慢坐倒在地,这才察觉到腰酸背痛汗流浃背。耳听得侧后有人声,余光里有活物一晃而过,脑子的弦闪电绷紧,调转枪口大喊:“哪部分的?缴枪不杀!”动作猛了些,忘记双腿已麻,脚下空虚无力仰面跌倒,情急之中连连猛扣扳机。枪,自有老天保佑没打响。收枪的时候已关了保险,而事出突然忘了开保险。十来步远处露出张怯生生中带着惊讶的小女孩的脸蛋,女孩子约莫十二三四的年纪,眼睛中间乌黑贼亮的瞳孔散发着稚嫩和好奇,怀里抱着阿力,正忙不迭地把俏脸左躲右闪避开阿力湿漉漉的舌吻,手上却抱得紧不肯把阿力放下,却是个爱狗人士。 本让阿力担任自己的警戒,却被人轻易俘获且轻易做了个舔狗。好吧,念他年幼无知就不加责罚了。“clear。咳--咳咳--”刚才喊破了嗓子眼,呛到了喉咙。曹少快活地自虐起来,躺地上将后脑勺往凸起的树根上捶了两下,咽几口口水润好嗓子,再抹掉呛出的眼泪泡,起身半蹲着对小女孩说:“小罗莉,叔叔告你说哈,话说人吓人吓死人的哦!”他嗓子还干着,嗓音嘶哑,小姑娘被吓着了,抱着阿力躲到一根竹子后面,仿佛那竹子能当盾牌挡住坏人。 “你头顶冒烟,你可是妖怪?” 童言无忌,那小姑娘见曹少上半身在冒烟只道是撞上鬼了。方才曹少高度紧张出了一身的高温热汗,时下气温低,冷热空气一交融便化作了云蒸雾绕。这小姑娘也是不会说话,你咋不说人家是脚踩祥云头生圆光的大罗神仙菩萨罗汉呢。 当然,曹少品不来小姑娘的土味话。再者,1949年后的中国就不许成精成妖了。但见拳头粗的竹子挡不住小姑娘的脸蛋,这大半张粉嫩小脸蛋生得着实俊俏可爱。于是从背包里摸了块士力架来逗小孩,肠胃‘叽叽咕咕’蠕动着强烈抗议,便收好士力架取出块俄罗斯产的大头娃娃牌巧克力撕开包装掰掉一角放进嘴里作美味状示意给那小姑娘看。美食诱惑无以伦比,小姑娘终于肯从竹子后面现身出来,只见她梳童缳发型,内着青靛土布小袖短袄外披一件明显当成工作服的宽大破旧半袖比甲,如此便藏不住里边短袄窄腰修身。也是青靛土布做的裙子,一边的裙摆撩起束在腰间露出膝下的薄棉裤来,裤腿用红绳扎紧束口。衣裳浆洗得洁净,赤脚背个细藤背篓,脚踝上沾着几星泥巴。可能是走路干活热了,一条麻布汗巾松松垮垮系在肩上,短袄上立领的两粒扣子都解开着露出雪白藕嫩的脖子来。 休道她年幼,休道是村姑,长大了长开了一定不难看。曹少从来没有过兴趣逗小男孩,向来只逗小女孩的,且给小女孩吃零食是他唯一学会向祖国花朵表达友善的方法,运用得多了,配合的笑容能以假乱真,如同日本政府发表的反映中日亲善照片里的侵华日军。“小孩,过来。黑巧克力滴干活,好吃滴干活。” 小女孩倒是听话,可见曹少长得真不像妖怪,她小心走近几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接过巧克力咬一小口含在嘴里忙不迭又吐了出来。黑巧克力可可含量多,甜度不高,吃起来有些苦,难怪小女孩会吐出来。不过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小女孩很快回过味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雪白整齐的牙齿。她从背篓里倒了些山果核桃欲做酬谢,曹少笑呵呵连连摆手,顺手在小女孩屁股上拍了下以示友好。对方年纪幼小,拍屁股不属猥亵轻浮之举,小女孩脸上却立刻浮出红云来,警告似地瞪了眼,留下野果飞也似地扭头跑了,闻背后那人开口唱曲子“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箩筐,啦啦啦…”。小女孩心中恼怒却偏不回头看,心里却一直在说这小调甚是悦耳哩! 泰森两手拢袖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来,嘴里吹着的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被连续的几个饱嗝打断,心中兀自乐开了花。见了曹少得意洋洋道:“打听清楚了,听好了,时间万历四十四年三月初三,地点恩施。” 万历四十四年即公元1616年,是个好年份,可谓承上启下。去年,90岁的大明万历朝天字第一号猛人李成梁归天;今年,野猪皮努尔哈赤正式走上暴恐造反的犯罪道路。对了,还有就是东西方两个大剧作家汤显祖和莎士比亚撒手人寰。 此地果就是恩施,此时却不叫恩施唤作施州卫。 时间、地点终于弄清楚了! 泰森捧出粽叶包的吃食,里头裹着又香又糯的糯米饭。中国人讲传统是因为中国人的胃口最讲传统,继往而绝不开来。能量棒和巧克力充其量是摄取卡路里,绝对不能算吃饭。承蒙泰森兄弟自己吃饱喝足之余尚能念及阶级弟兄,曹少在移民明朝的第三天总算吃上了热饭,啃着饭团子美滋滋曰:“安得美酒兮佐佳肴。” 泰森闻听,侧身探手悄悄捂住藏在怀里的小筒米酒。 第8章 出行不利 “甚么鸟事,搅了老子的好梦。” 赵寿吉昨天白天练了一天的兵,晚上应酬喝了一夜的酒,工作是真辛苦,疲倦到身上的甲衣都不曾卸下便倒头就睡,酒酣入醉乡才没多久就被拍门声吵醒,不免起床气上头。他喷着酒气打着哈欠翻身下床,‘凄厉嚓啦’抖开锁子甲迈着方步拉开门闩。叩门之人头顶四方平定头巾身着盘领长袍,打着补丁的袍摆下露出一双皮扎。来人正是军屯书办。赵寿吉一贯不鸟书办头上那高大得有些夸张的四方巾,时常当面背面说人家‘头顶一个书橱’,奈何书办正经秀才出身乃识文断字的文化人,断不敢轻慢了。把人让进屋子里问道:“何事慌张啊?”,顺手把案上的茶壶拿在手里啜着壶嘴将冷隔夜茶喝得一滴不剩。 “……麻柳溪详报,说那大汉善唿哨。动唇有曲,发口成音,因歌随吟…” “说人话。”赵寿吉顶不喜大书橱咬文嚼字卖弄雅言了。“你说此人善啸指?” 啸指是把拇指和食指放嘴里吹响哨,一般用于军中联络。百户官赵寿吉这么问是怀疑吹哨人要么行伍出身要么绿林中人。官家差矣!大书橱如实相告,疑犯进入村中曾有品读门联的壮举能识文断字,吹哨只动口不动手似读书人。 屋子里最像样的家具是张铁力木的圈椅,赵寿吉将屁股埋了个满满登登,端坐其中两腿叉开,手指戳进锁子甲上的大圆破洞里沉思片刻后对大书橱道:“依你,即刻整备人马。” 单说泰森第一次现场实证来到的是个军屯百户所,名为桅杆屯,屯所最高长官是授百户衔的防守官,此人姓赵名寿吉字福海。穿越众低估了大明军民的警惕性(屯所驻军兼警察职,负有维持治安职能),泰森寻到桅杆屯时举止慌张不去说,林曹二人手握枪械逃命之举被那老军户察觉并支使军汉尾随,如此把明革五人组虚实探了个仔细。要说只是来了个行迹可疑分子,驻军也没那工夫管闲事,殊不知明朝政府对民间火器管制极严厉的,知情不报与私藏同罪。军屯百户官只有训练军士的权力而没有调兵权,赵百户所谓整备人马指的是集合他的家丁亲兵计及民壮(也叫军余,类似洪湖赤卫队性质)数十人。 傍晚时分,施州卫上空的云霞火红绚烂,静谧的云龙河水泛起粼粼波光,不怕冷的双色野花三三两两竖起在河滩上。看斜阳夕下,呼吸飘有花香泥土味的空气,听取晚归的禽鸟啼三两清脆鸣三两圆润。胶皮跳起半生不熟的多明戈,尖叫起来:“1616,我来了!”钳工最喜周五晚上校园里的舞会,很少缺席。舞会上不光有风骚的新入职美女老师更有大胆开放的大三女生,常年练就的舞技此时不拿出来给自己加分更待何时,当下行了个邀请礼:“能请美女跳支舞吗?”胶皮招钳工喜爱是因为她的腼腆,通常男人都爱欣赏女人害羞时脸上的红晕。此刻的胶皮却十分爽朗,据起大衣下摆微屈膝盖快活地答应下来。这同样引发了钳工对其无限的好感,据此得出结论,矜持腼腆与活泼大方都是女人吸引异性的手段。 舞毕,二人离开人群,男左女右挨着坐在平坦的大石上发汗,女方有意无意抬手扇风,将脖颈里散出的汗水臭和处女香往男方鼻管里灌。胶皮还是(老)处女,大学里专心念经没有过上贼船的经验。虽说老大的年龄,搞医药生物的自有灵丹妙药驻颜有术。话说她天南海北到处流窜开会,眼界开阔,品牌鉴赏能力强,一身打扮抵得上中等人家全年收入。为向老祖宗们展现后辈女性的靓丽风采,行前特地去古北找意大利tony老师新做了头发,穿去年最新款的三宅一生羊绒大衣,围爱马仕围巾。她早在念初中时就知道了人体会辐射红外线,红外线是有热量的。身为生物科学领域的杰出人才的她还知道人类皮肤堪比蝙蝠、海豚的雷达波,具有无与伦比的敏锐触感,能定位能画像。隔着厚实料作的日本原产高端定制大衣能稳稳感觉到自己屁股后面那块散发着热量的辐射源来自钳工的大手掌,并希望那张大手掌能贴得更近更紧。 男人和女人分属两个物种,也许连物种起源都有所不同。胶皮听烦了曹少和泰森喋喋不休关于到了明朝要采尽秦淮八艳的誓言,甚至为了半个老乡柳如是的归属拍桌子瞪眼,最后分赃的结果是李香君、顾眉生、卞玉京、寇白门、董小宛归曹少。马湘兰、柳如是、陈圆圆归泰森。柳如是和陈圆圆综合得分较高,故曹少分得5个泰森3个。荒唐!身为女人,她无法想象自己有勇气有魄力与400年前的古人上床恩爱,跟白森森的骨架秀恩爱简直变态!她唯一的选择对象,其实根本没有选择,只有钳工。虽然那男人书呆子长一张书架脸,情商为负、上班睡觉、色中饿鬼、举止猥琐、说一口难听得要死的川普… 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胶皮之所以把自己剩成了老处女是因为她不急,优秀如斯的她在舔狗到处走的时代有广阔而深邃的选择空间,单位内外的仰慕者比比皆是。但还是那句话,今时不同往日。当决定加入穿越者队伍的那一刻起,她十分清楚将来的另一半只能是要相貌没相貌、要气质没气质、要品味没品味的那个他了。他什么都没有,那就给来点感觉吧! 钳工的手在离胶皮屁股寸许的距离徘徊,内心翻腾起伏。世上的事情必定是一分为二的,得到胶皮就意味着放弃三妻四妾的权利,别指望人家会大度到允许你讨小老婆养小情人。钳工书生气不假,又是聪明绝顶之人,遂决定求爱之道徐徐图之,不要急吼吼在一棵树上吊死。听说崇祯帝的女儿朱媺娖深受穿越前辈的青睐,嗯,别让情欲冲昏了智慧的头脑。男人应当理智!学工科的男人更应理智!钳工把手抽回,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腿上不再越雷池半步。 胶皮略有失望,如同她那件价值数万人民币的三宅一生在此野郊之地无人能懂。轻轻叹口气,揪住衣领子抱紧大衣对着天上的五彩云霞相看两不厌,心里不由默念: 问斜阳,你既已升起为何沉落。问斜阳,你看过多少悲欢离合。问斜阳,你为谁发光为谁隐没。问斜阳,你灿烂明亮为何短促。问斜阳问斜阳问斜阳,你能否停驻让光芒伴我孤独。 夜战不是桅杆屯大兵的强项。也非老祖宗有夜盲症走不了夜路,这施州卫恩施大峡谷山高林密,入夜后在林子里那是伸手不见五指,有没有夜盲症都一样抓瞎。赵百户官令手下在林中潜伏过夜,选择天亮时发起攻击。 决策英明、指挥得力,攻击行动异常顺利。 大刀长矛干掉自动武器的案例并不少见,‘攻击异常顺利’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比如中国西北军大刀队摸进熟睡的日军帐篷里割首级的光辉业绩。问题在于明军发起攻击时穿越众已梦醒多时,正围成圈商量事情。昨天夜里闹腾到很晚,基于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大家情绪亢奋整夜失眠,都盼着天色立时三刻亮起来,所以很早就起床了。面对蜂拥而至、呐喊着三面合围而来的刀锋战士,荷枪实弹的穿越众们吓懵逼了甚至想不起来要反抗,因为人在极度恐惧时手脚是不听使唤的。问题又来了,实施暴力征服是明革行前会作了充分论证和准备的,如何事发之时连开枪都不会了?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具有抵抗之能不具抵抗之勇,穿越众在明军面前的表现只能用羔羊来形容。看过《动物世界》的都熟悉这样的场景,大肥羊们被体型小上一圈的猛兽锁喉,于是垂死挣扎,却只限于四蹄蹬地就是没想过向敌人使个撩阴腿一招制敌。 “快跑啊!”不晓得是哪个蠢货的主意--往哪里逃?三个方向上都有敌人,阙一处云龙河。云龙河水可不浅,云龙河水有点冰。什么是丢盔弃甲,什么是生动幽默,什么又是全体溃烂,这就是。穿越众是有勇气的,体现在逃命上,不要命的逃命,身体还没有活动开身穿厚重衣服泡在冰凉的河水里几分钟就会抽筋,三五十分钟就得失温嗝屁。还有,曹少和潇洒忘了自己不会游泳。最后,咫尺距离上十来张弓弩槽里长着倒勾的三棱箭头羽箭直直对着他们缓慢移动的后背。这个倒没关系,脑袋后面没长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抓捕行动结束,穿越众游泳男队全体被俘。好在官军充满人文主义关怀特讲人道,生了堆火让浑身湿透了的俘虏们围坐烤火取暖。 赵寿吉查阅过缴获的战利品,一堆的金条亮瞎眼睛,他脸上不显露出多余的诧异,只把大山般厚重的困惑藏在心里:物什均非大明所产,贼人亦奇装异服,甚么路数?再把81杠来摆弄,这款新式火枪新式过了头,竟然玩不转。 想我赵某人在军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甚么火器没玩过、甚么军械没见过,这回竟然玩不转耶!赵寿吉寻思着,抚着一团乱麻的心口,眼神不由瞟过去,越瞅越觉得有意思,越发对那边捆成团跪倒在地的俘虏生出兴致来。 被俘了,被明军俘虏了,在移民的第4天被明军俘虏了。 “会不会杀头啊?”不晓得是冷还是怕,钳工身如筛糠声如抖音。 “还能怎么样!无非劳役、充军、杀头,三取一或者次第体验一遍。”曹少通篇拜读过失窃了的《明朝时代攻略》,晓得明军战功制度以敌首级计。首级,就是肩上扛着的那个用来吃饭的人体器官。他连回答带吓唬,他还有心思恶搞钳工实为判断本次走不到被劳役充军杀头的地步,穿越侠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造反更非两军对垒,断然不会上断头台的。明朝是个法治社会,各级地方政府都没有执行死刑的权力,须皇帝御批了才能问斩,普遍还能混个死缓—秋后问斩。除非,此施州卫是个法外之地。 有条漏网之鱼,胶皮。不是她跑得快乃实属侥幸,她不愿被男同胞们的荤腥笑话骚扰,自告奋勇去担任流动暗哨才躲过此劫。事实证明她并未履行好哨兵的职责,一如昨天的钳工。 明军审讯具有鲜明时代特色,基本等同于刑讯。把犯人胖揍一顿但未能取得任何有价值的口供,其实犯人也愿意老老实实配合奈何彼此语言不通。这很让人无语,你不带歇地刑讯逼供问招是不招。我愿招,可你倒是问呐!你不问我招什么呀! 既然问不出话来,该走的程序已经走了,且物证确凿砍了算球。赵防守官向天抱拳,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向犯人们宣布:“我大明律,私造火器者斩立决!” 这完全是赵寿吉自创的大明律。我大明,婚丧嫁娶拿着三眼铳放炮仗没人管,锻造火枪卖给西洋没人管,给庄客护院发放皮甲强弓也没人管。再说了,啥叫斩立决?不拖到秋后问斩才叫斩立决。 看心情执法,按领导意图办事,一个士兵抽刀出鞘走向人犯。你魂!碰上了无法无天的野路子丘八。这特么还是注重人权、法治社会的大明朝吗?钳工惊出个魂飞魄散,撕破喉咙喊道:“我大明律,死刑要三法司会审大理寺复核皇帝朱批,你无权杀人嗦!” 抗议仍然是鸡同鸭讲,人家根本听不懂普通话更别提川普了,说破大天也不管用啊。两个恶狠狠的掌掴让钳工品到了自己鲜咸的鲜血味明白了强权面前讲法制只会是自讨苦吃。他闭上眼睛,肚里苦笑几声。穿越前辈在他们的穿越网文里长篇累牍介绍经验,说老祖宗大概率向伟大的穿越者跪拜磕头视若神明。历史论坛上无不批判明后期军备糜烂兵无斗志,将军的铁盔锈烂、士兵的火枪炸膛、战刀钝到连牛头都砍不动。好么,轮到自己了,明军钢刀却闪着寒光,真是血红的倒霉、黑色的幸运。 尽信书不如无书。未曾想自己是以生命为代价读懂了这个至理名言。 握在行刑人手中的是戚家军制式长刀,纵横西域舔下无数白色人种鲜血的唐刀的后代也是日本刀适合中国国情的改良版。戚继光军队的军刀称为‘秋水雁翎刀’,嘉靖皇帝曾作诗赞美戚继光云:大将征南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秋水雁翎在后颈上滑来滑去,痒痒的。真正死到临头钳工也豁然了,先批判自己一贯的盲目乐观主义精神,凡事都往好的想,对事态的严重性阴暗面总是不肯承认或者刻意逃避,结果就是在前世把自己的爱情生活经营到惨淡在今生索性把自己给害死了。不对,害死自己的绝不是自己,是他们!他睁圆眼睛问泰森:“你空15军哪部分的?你在部队里到底干什么的?” 生命即将逝去,泰森也无需维护谎言的尊严。 林云,光荣的解放军空军战士,曾在号称千岁军的某王牌军服役,这个没有问题。问他军部下面具体哪个单位的:他是*师的,*师是特级快反部队,全军战备值班部队,这个也是真的。他声称从*师*团6连也就是黄继光连转到*团8连也就是上甘岭特功八连,这个就有问题了,纯属骗流量给自己贴金。他绕来绕去不肯脱离*师是因为该师是特级快反师、空降机械化师,俗称机降部队。这个高大上啊! 事实呢,林云所在部队是军通讯团,再往具体里讲,他是通讯团气球大队的。能把兄弟们骗得团团转在于部队番号属于军事机密。料想,随着军事力量透明化的趋势,既然集团军番号解密了,师团级番号也会有解密的一天,部队代号也就随之取消。 “明白了,太有才了,放风筝的。柴子进同志,你呢?文艺兵?” 钳工火气那么大情有可原,他就一规规矩矩平头老百姓。平时连打架玩空手道也不敢,打赢了赔钱坐班房,打输了流血丢面子还得设法取证属于自卫行为。他项一多束手就擒不丢人,但你泰森和潇洒可是穿过军装的呀!你们可是军人啊!一枪不发、一拳不出就束手就擒,这特么不就是投降么!真特么丢解放军的脸! 如果说泰森的谎言是岛国有码av里的马赛克,那么潇洒的谎言谓之薄码,用心看还是能看到些精彩的。他出身总装不假,只不过是借调去了总装参与火箭炮的研制。他也的确立过功:全军科技进步三等奖。曾研制出大麻秸秆纤维面料,该面料吸汗透气,穿上这种面料做的军服蹲在猫耳洞里不烂裆。简而言之,是个军中裁缝。 钳工痛苦得以头抢地:“恼火!你们两个神经病噻。柴子进、林云,俺老孙被你们给骗啦,被你们给骗啦!” 明军大兵没见过被压五行山下的孙悟空发出的声声凄厉自然无法共情,相反地十分反感钳工话多动作大表情丰富,于是在他头上加了把力。可怜钳工鼻梁嘴唇撞在大块石头上,鼻血淋漓嘴唇破裂,用舌头稍稍顶了下门牙,竟是像钟摆那样能来回晃动。追悔莫及啊,他垂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哀叹自己30大寿的蛋糕刚刚切完就,就… 粘稠的鲜血和着唾液垂下长长一挂惨痛与悔恨。 束手待毙还是负隅顽抗,殊途而同归也,最后逃不掉个死!只是提不起气来慷慨就义,乖乖听命还能多看几眼这花花世界。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南京城里的国军弟兄在人数绝对占优情况下任日寇宰割,以良好的秩序排队等杀头。这是由于强大的心理暗示,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敌人的强大是不可战胜的。都认输了,还能怎样?一丝反抗的心气都没有。通俗来说就是死心了、服气了! 穿越众在死亡面前的表现各有不同。钳工吓哭,曹少吓晕(这就是对于曹少没有只言片语描写的原因所在),潇洒还算镇定凛然,临死引用芈子的话长叹:“路漫漫其到头兮,吾将不能求索兮!”就此锁紧眉关默默等待与死神的邂逅。只泰森倔强着抬起头来要看清楚自己死在谁的手里。那个谁,明军刽子手,破衣烂衫,好久没洗过澡浑身散发地沟油体味,待他开口,如发酵过的有机肥味道的刺鼻口气简直让人窒息--这位明军兵哥哥定患有严重胃病。泰森还能够心有旁骛,说明他并不专心等死,心念居然还能想到说用李诗德林柑橘香型漱口水能让这位军爷的口气保持一整天的清新。这位军爷绝对患有社会仇视心理,方才嫌钳工话多这时又看不惯泰森的眼神,来到泰森跟前张嘴骂出三个字,那三个脏字听得分明--“入娘贼。”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啊。嘴长在你脸上骂就骂吧,但不要随意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这句骂尤其下流无耻,竟在污蔑泰森有违人伦!终于忍无可忍,大怒从而大吼:“别(去声)扯犊子,狗日的来啊,给老子个痛快!” 他的普通话略带东北大碴子味,归咎于当兵时班里有东北籍战友,晚上听见的梦话尽是些‘干哈呀、咋滴啦’。有意思的是东北话特别具有感染力,班里只一个东北人,才2个月下来全班战士就统统会‘扯犊子’了。 “你是辽人?” 第9章 峡谷惊魂 那味儿板正,当为辽人。 赵寿吉觉得有点意思,同样品出味的还有常尾随其左右的小旗官。二人对了下眼神,于是说东北普通话的泰森很无辜地抬为要犯再次接受审讯。 要犯认罪态度不错,有问必答且问一答十。此刻的泰森好比外籍高华在国内面对冲突时满口洋文还特么假装听不懂母语,这种人特别招人恨,于是免不了挨上几拳几脚,嘴唇也裂了、眼圈也黑了、耳朵里成群的小蜜蜂在歌唱。犯人熬不过肉疼一个劲地晃手指头,终于让明军想到犯人是要写交代材料。 赵寿吉努努嘴,小旗官拔刀上前只一抹便将捆缚泰森的粗麻绳齐齐割断。说那迟那时快,泰森无暇考虑明军的刀片子如此锋利并非样子货,双手一旦解缚,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柄刺刀来,就地蜷身一滚躲开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削断脚上的绳索,沉肩撞翻试图阻拦的明军后末路狂奔。同伙们看呆了:帅!动作干脆利落,幅度小力量大,颇有《谍影重重》里杰森.伯恩之风采。 赵寿吉玩不转步枪与钳工以往人生中的失恋原因相同,叫做有缘无份。 普遍来说,一项制度的执行呈现高开低走态势。在这穿越伊始的头几天里,穿越众尚能严格执行非战时枪械管理条例,将枪支与弹药分开保管。倘若赵寿吉晚来几天,待穿越众倦怠偷懒不再严格执行弹枪分离,没准他就能把枪给玩明白了,毕竟琢磨出上弹匣和开保险并不难。昨晚除了负责警戒的胶皮所持枪械上了子弹,其余人都把弹匣放在各自的背包里了。而胶皮面对气势汹汹的明军一枪不发便抛下同伙独自逃窜,所以赵寿吉无实物参考,一时半会儿没琢磨透要把弹匣插进弹仓。 话说泰森引明军绕着跑个大圈子想拉开距离,却跑不过人家,只得怨恨着敌人体力超常,左突右冲奔进堆放被缴枪支的帐篷,眨眼功夫窜出来时立刻就威风凛凛了,安上刺刀子弹上膛的81杠在手,好一幅杀气腾腾帅气逼人的好画幅。 有诗赞曰:红肩章绿军装,半蹲马步斜挎枪,地表最强单兵王。木柄手雷81杠,守国门镇南疆,狼子野心莫嚣张。 可惜了了,身上要套上绿军装便十分完美。更遗憾的是没有相机以平视机位忠实记录下此时此刻之摄人英武。可不就是么,从对面角度看过来,十分完美的侧逆光,光影一流,画面氛围感极强、故事性极佳、情绪感饱满,拍下来必是大片。 听:‘哒哒哒’,原本略低沉的枪声经峡谷放大去如隆隆作响的闷雷。看:枪口枪机处散出的硝烟黑白参半。 闻:只怪峡谷穿堂风大,闻不到好闻的硝烟味。 呈现给大明官兵的只能是堂视听盛宴。再看:百步开外山石上一株碗口粗细的树被连续2个长点射齐根打断,连同碎石一起掉下峡谷。 好个林家枪法! 作风硬朗是明军基层军官通常的性格特征,如此自下而上夯实了明帝国死硬到底的历史人设。赵寿吉摄于敌方之火铳威力却依然摆出死拼到底的架势,他腰刀出鞘,喝令部下列阵迎敌。明军这番亮剑端的训练有素,分散的人群‘哗啦啦’一阵跑位,忙而不乱,弓弩手上弦搭箭、刀盾手抽刀竖牌、长矛手拉开弓步挺出长枪。6名火枪兵排成两排站在最后,抵肩端枪齐刷刷对准泰森。这番跑位列阵令俘虏们的神经稍稍舒缓下来: 明军软件一流(兵员素质)。硬件设施,怎么讲,坑爹哦。先说弩,上弦把弦崩断了,没断弦的弩臂开裂,也有怎么摆弄都上不了弦的,好像是铁质机件锈住了;再说刀,明晃晃亮闪闪不假,仔细看就能发现刀刃上有豁口、有锯齿、有卷刃。那鸟枪的火绳更坑爹,6把枪里倒有4把灭了火星,枪手们纷纷放下手中枪,手忙脚乱地摸燧石火镰来点火绳。这些明明白白在告诉你乃临阵磨的刀,最起码的武器保养都不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令人存疑。内行人心中窃喜:敢情明军最锋利的刀就刚才架在咱脖子上的那几款了。 81杠发射的7.62*39mm口径步枪弹能把人的脑壳掀飞,正面能射穿三个人侧面也能穿两个。泰森以跪姿射击姿势,端枪瞄准。准星中的目标从明军战阵移向那位胡子军官,将目标牢牢套住。 形成对峙了,我命可全!钳工怒放的笑容尚未完全收拢,惊恐立即来袭,真正的一半脸阴一半脸阳,立马扯开嗓子急急喊道:“瓜娃子当心后头,有…”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泰森被人矮身欺到腋下只顺势往上一托,手中钢枪翻着完美的跟斗以优美的弧线飞出老远,紧接着被人一靠一别一扭一送,200斤的身体在那人背上翻过,落地重重摔了个嘴啃石(峡谷里少泥多石),右手手掌手腕被反关节锁住,粗壮的手臂被拧成了麻花动弹不得。泰森习惯性拍地示意认输,此举总算给同伴苦中作乐的机会,笑他游戏人生分不清现实和舞台。明军中有人为刚才的动作戏叫好:“小旗好身手!”,叫好声稀稀拉拉,有礼节性喝彩之嫌,当属类似表演司空见惯。出手擒住泰森的动作明星正是桅杆屯赵百户亲信、小旗官潘嘉园。 暴动失败,等待穿越众的是严厉的惩罚。钳工被明军揪住头发将头脸贴地,他穿越前新剃了头,头发短揪不牢,于是明军捎带着头皮一起用指甲扣住。钳工感觉头顶上按着梅超风那骨感的爪子,又觉脖子上有刀刃传来阵阵凉意,于是凭空生出无以伦比的力气,耸起肩膀将脖子缩进衣领里好让明军找不到下刀子的地方,那明军再怎么使劲也抵不住他求生本能的反抗。乌龟要缩头,明军不答应,没有百户命令却不能一刀把龟头给剁了,便用膝盖顶住他后背脊梁,撇下刀腾出双手卡住他脖子向外推。两个大拇指扣在颌骨关节处会产生强烈的窒息干渴刺激,钳工立时伸长脖子尽情咳嗽,咳得眼泪直飞。 一个人会紧张害怕是因为他还有希望、还有生存的可能。他内心尚存一丝对生的憧憬,只是一丝而已。生死存于他人的一念之间很让人沮丧。现在的情形是:只要那带队军官略略点个头,明革穿越团队关于明朝革命大业旋即将夭折于襁褓。 曹少醒了,被阿力给叫醒的。阿力无疑是这世上最傻的狗子、最讲义气的死党、不知死活的帮凶。对主人不离不弃,向坏蛋摆出令人发笑的攻击状。阿力,但有来生必视你为己出!曹少斜眼向阿力投去临终前深情一瞥,但见有明军持刀对阿力,突生万丈豪气歇斯底里喊:“有种冲我来,别伤我的狗子!” 明军窃窃私语着,好象体会到了人狗之间情深意笃。百户官赵寿吉限于时代之局限性无法体会主人与狗子之间的情深意笃,他感觉好奇,特意走过来看了看曹少,甚至还想摸摸阿力的脑袋。 在以后的日子里,曹少经常在人前深情回忆起这一幕,评价接下来赵寿吉说的这句话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慢交,吾有得闲话要问。”这位长相很北方的长官操一口江南软语。 嘉兴话,听上去像嘉兴话。曹少如抓住救命稻草满怀希望大叫:“五芳斋!嘉兴大肉粽!”不见对方有反应,料想明万历年时五芳斋还没开张,抑或开张了还没出名正缩在某个小弄堂里惨淡着。他不死心,求生欲破茧而出:《紫竹调》!嘉兴人不会《紫竹调》的绝逼假货!心中向自己的老娘匍匐跪拜:姆妈哦,谢谢侬欢喜听沪剧,还特别欢喜拉了侬倪子一道听沪剧哦!格趟救侬倪子命了哦!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 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 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咦,怎么是妹妹问哥哥箫儿好不好呢,反过来了吧?’--此心念随即被自责压制掉:‘曹少啊曹少,难怪被人叫曹查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份心思!还能思想开小差!’他大叫:“吾伲西塘人、周庄人、嘉定人,松江人。松江,姚明、刘翔、徐阶、董其昌、柳如是、钱谦益、徐光启、陆机、黄道婆、侪是伲窝里厢人!松江布,衣被天下!” 赵寿吉小眼睛眨着,酷似孙红雷扮演的余则成在耍心眼想点子。他很有想法,他的有想法不单在这次奇遇般的闹剧中邂逅不明来历的江浙老乡。 汉语普通话以北京话为基础,北京话却是被摧残过的汉语,即满式汉语,其前身是满清官话,也就是说现在的北京话并非明朝北京话,而满清入关前北京人讲的是南京话,也称明朝官话。满清入主中原初期,满语仍是一种原始的简陋的语言,发音和语法不成熟,词汇量更是少得可怜。对于常年累月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满人,初入北京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大开眼界,很多普通平常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也成了新鲜事物,小到日常用具大到宏伟建筑,用满语都无法表达。而像汉人的某些高级语言比如医学、科技、文化用语等满语更是无法表达,八旗遇到了比汉人的抵抗更为头痛的问题--语言危机。至此,学讲汉语成了满人唯一的选择,于是满族开始了他们的全民学汉语热(类似后世全民学英语)。满清这种虚心学习属工作需要,不得已而为之。由于满语较汉语有着先天性不足,再加上生理上的差异,满人无法流利说讲汉语,无法掌握发音,只能是用满语生搬硬套汉语的发音,这种情形类似日本皇军说汉语:你滴,良心滴,大大滴坏了。而当时满清皇军汉语水平并不比日本皇军强。这种满式汉语首先在八旗贵族中出现,经过数年的使用和发展形成了满清官话即普通话的前身。而由于中国南方对满清的抵抗比较激烈,加上对汉文化的无比优越感,在南方地区古音古语保留较多。比如‘风’,吴越方言读作‘fong’,发音至少与元明时期一致。这就是松江人曹少能与400年前嘉兴人赵百户勉强交流的原因。 假设晚十年二十年于2018或者2028年穿越,以他的这口上海土话必不被赵百户承认,因为吴越方言中大量的尖团音和入声或许早就被普通话围剿得渣都不剩。而现在,曹少一口老旧上海话还保留着尖团音的区分。西塘的西不念xi念si。周庄的周不念zhou念jou。董其昌的其不念qi念ci。再比如松江、嘉兴土话中有两种ang的音。一个发音靠前,比如冷、打、张、生、长;一个发音靠后,比如狼、党、章、桑、上;这两个音一个往后去一点一个往前去一点就合并了,结果就是小年轻上海人冷狼不分、场中路和上中路不分。 所谓入声就是发音短促的。像“笔、滴、急、七、吸”这些字让上海人读一般不会错,但说它为入声,绝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的。其实语言中语音变化最快,而且其发展和变化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旦习惯成自然就一直就这样说了,任何人为的介入都没有意义。 私下里,赵百户和潘小旗俩同乡讲的是嘉兴老土话。潘嘉园猜不准领导凝固的笑脸所代表的含义,小心翼翼请示:“老爷,贼人恐是倭寇。依麻柳溪里长讲起,那大个贼人自报家门是先宋遗民从海外孤岛而来,海上狂风把所乘海船吹到闽南入境大明。闽南距此几千里,必定在瞎三话四。吾去询问伊走啊里条路入的施州,旱路还是水路。稍加细问就知真伪。” 百户防守官赵寿吉少年从军,和汉人倭寇、日本倭寇、红夷倭寇残渣打过仗过过招,对倭寇最是熟悉。说这伙人通倭也许没什么大毛病,要说他们是倭寇必定是瞎三话四。眼前这伙人全无强盗气质,反而带有几分读书人的文弱。比如说那个岁数最大的,把他鼻梁上戴的水晶片摘掉便似两眼摸黑云遮雾罩,与那书办于祥写字读书时滑稽可笑的模样如出一辙。想到这里清清喉咙朗声道:“尔等若果真前宋遗民倒与我华夏一体。” 曹少闻听即啧啧唱起赞歌:“真真清官大老爷。”--“大老爷贵姓?”—“啊!赵清天,赵龙图!”。 这位大救星肯定是军官,是这伙明军中最大的官,说话算数的第一人。当兵的都头戴飞碟帽身穿大红色薄棉战袄,唯独这位爷头戴八瓣铁盔,战袄外头还披了层炫黑色短袖罩甲,在清晨的一缕阳光下亮瞎你眼珠子。红黑色混织而成的棉麻粗绳将皮质护腕牢牢系在小臂上,护腕连着块厚实的复合牛皮保护着手背。那叫啥,护手?反正这一身与众不同的高级甲胄分明显示着主人身份的高贵。‘颜值就是战斗力’真他娘的诚不欺我。且说这位爷绝对不好惹,你就看他腰上扎的武装带,皮质有些开裂老旧但绝对不是做旧的,皮子里隐隐泛红,那是血渍!铜质皮带扣又粗又大,把皮带解下来抡开了能当流星锤使。这个人,业务型干部无疑。 “瞎三话四。” 口气有些不善,嗓门有些大,曹少被吓一哆嗦。好在这位爷放低嗓门道:“老爷我带兵的百户防守官,非那断案催租的文官。从实招来,尔等何方人氏?” 腔调腔调,调变腔不变!根据赵青天的口音腔基本能锁定其老家在浙江嘉兴、江苏昆山、上海青浦一带,现在的情形是只有攀老乡才能救命,不是,救大明。而攀老乡势必要说起家乡的人和事才能在感情上起共鸣。曹少快速把自己掌握的历史地理知识在脑子里扫描一遍:嘉兴南湖上的游船当下默默无闻;昆山的古镇大同小异,根本分不清周庄还是同里;松江的四腮鲈鱼也被吃得快绝户了。说不上三句就要得露馅,对,不能咬死在一个地方!得来个东拉西扯。 “禀赵大官人,伊啦的的确确松江府人,窝里厢么就在嘉靖朝首辅徐阶隔壁头。吾么,嘉定县人,不是,吾祖籍苏州府锦溪,哦,勿是,昆山陈墓。陈墓晓得伐?” 无论古称锦溪还是现名陈墓,赵大官人都是晓得的,他一个远方亲戚正是在前元避兵祸逃在了陈墓开枝散叶。赵寿吉收刀入鞘,此身体语言意味着和平的曙光。闪闪的刀光实在夺人眼球,曹少敢肯定自己不曾看走眼,赵青天用的是戚家刀,再结合方才的战斗队形,这队明军人马和戚继光脱不开干系。于是决定把户籍往义乌靠一靠,说不定能进一步拉近彼此距离:“吾阿爷稠州东阳人…” “方才你说你祖籍陈墓。” “避倭乱迁至苏州陈墓。” “哦,原来如此。”赵寿吉的冷笑藏在肉里,既难以察觉又一闪而过,遂以满面春风示人。见当官的脸色和善,曹少要把戏文给演足演好,双手抱拳朝天一拱:“我朝孝宗帝陈妃最爱锦溪景致,水葬于此,遂改锦溪为陈墓。各么,且不知本朝唤此地锦溪抑或陈墓?” “我大明沿袭前宋旧称,仍作陈墓。” 直到此时曹少终于舒缓了口气下来,心说自己乱点老乡谱险中求胜,这回性命暂时算保住了吧!接下来,从义乌搬到陈墓再搬到嘉定,到处流浪的曹少的即兴发挥把赵大官人忽悠得眼皮都不曾眨动,也把自家一班穿越众兄弟白乎得心惊肉跳。请读者朋友们好生听这故事:曹少老家嘉定娄塘瞿家弄,来此施州卫之前曾到家乡寻祖。老宅尚在,隔壁邻属姓周,大郎叫做周奎,周奎有一女闺名周芷若。听乡邻说起,这周奎迁居北京大兴县,其女周芷若入信王府,嫁于信王为妃。说起来他曹少和本朝皇族也是颇有些渊源的。 赵大官人只会喝酒睡觉练兵打仗,对远在北京的皇室八卦无缘得知,问:“你说这---,这信王是---?” “崇祯,崇祯皇帝朱由检呐!” 答话掷地有声!曹少已是满额头的冷汗,差点就被自己吓晕过去。看着穿越众那投来的幽怨无助的眼神,他长叹口气闭上眼睛,就等引颈受刀。 半瓶水乱晃荡,玩火者必自焚。也就是说,你可以演绎但别过分演义。未来的嘉定伯周奎是嘉定人自然不假,未来的周皇后闺名叫什么自然无从打听也就不能证伪,瞎编个周芷若倒也无妨。但1616年是哪一年?万历四十四年,万历爷还健在呢!你给来个崇祯皇帝。你让天启帝朱由校怎么想?朱由校自己还没当上皇帝,如何封由检弟弟当信王。 惊蛰好像早过了吧!怎么平白里突然响了声春雷。‘咣当’雷声响过,曹少抬头望天,晴空万里不似要下雨的样子。天不下雨,自己一脖子热血就要雨点般喷溅而出了。又响了声惊蛰之雷,不过这响雷出自赵寿吉口:“哈哈,赵某人舅爷就勒嗨陈墓,看起来倷几个当真先宋遗民,回老屋走亲眷来了?” 这回全体穿越众都看懂了。正所谓: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尽管这剧情编得漏洞百出,但观众愿意看才是收视率。 双手手腕被麻绳勒出了几条黑紫色血痕,两条手臂从指尖麻到了腋窝,钳工一屁股瘫坐地上,甩着手活动着腰,峡谷的风钻进领口里感到阵阵冰凉寒意。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已被汗水数度浸透,连腿上都是汗,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腋下淌到了肚子上,提醒着他大难不死而惊险无比。热汗冷汗才止住没多久,乃有漏网之鱼前来报到。 胶皮被推搡着跌跌冲冲过来汇合,只见她头发乱成了鸡窝,几缕青丝粘在额头粘在嘴角,修身衬衫纽扣掉了一粒,领口歪斜,脖子下形成个深v露出黑色文胸的边缘。原本盘在脖子上的爱马仕换了个地方发挥功能,被当成绳索把她双手反绑,如此,原本束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往上提了那么几寸,露出女主人平坦的小腹,还有性感迷人的肚脐眼。三宅一生则被顶在长枪上成为明军胜利的旗帜,亏得布料厚实而枪尖不锐没被戳出个洞来。 穿越众每人心都一沉:这小娘皮没被那个吧!她有没有被那个,这个问号后来在较长时间内是压在穿越众特别是钳工心头的万重山,又不能直白问,只得装聋作哑。 第10章 云龙河五结义 赵寿吉一边用小指头抠着鼻翼里的油泥一边默不作声环视而过。 潇洒从口袋里摸出眼镜布来,擦几下额头上汗再擦几下手上的眼镜。此柴子进者貌似带头大哥,老成持重,眼神不好。嗯,话说用汗巾擦镜子不是越擦越模糊嘛; 泰森貌似不停活动着手腕脚踝脖颈腰肢,实则紧盯着被捆扎装车的物品辎重。此身材魁梧的健壮汉子唤作林云,这汉子有三分力气七分敏捷! 钳工对着胶皮嘘寒问暖,举手投足间柔情似火又似水。这个头颅硕大、上下半身均等分的矮冬瓜叫做项一多。此人看似憨厚老实,这是在铁汉柔情哩还是本就一贪恋美色的纨绔子弟哩? 曹少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地上,上抹汗中抚胸下捶腿。那个贼眉鼠眼、眼神飘移的叫做曹少。哼哼,此人当为曹阿瞒!欺天瞒地哄男骗女; 这几人均未曾取有表字,若所言不虚,身为移居海外的先宋后人,却非来自西洋旅宋岛,却不知居于何等蛮荒数之地,百年光阴流逝下未能继承华夏正统,表字都略去了。可叹、可惜、可怜呐! 赵寿吉以华夏正统自居,听说5个宋人秀才有名无字故而怜悯亡国之人如失去根基的浮萍饱受凄风苦雨,沐浴不到中华正宗教化的春风送暖。两相比较下心中骄傲不已,同时羡慕嫉妒其所携自生火铳可开山裂石、所去之远披靡数里。古人所云贫家出赤子、苦难可兴邦确系不假。 本原时空中,再过两年,五月花号上的受犹太资本资助的昂撒殖民者闯进美洲大陆,面目狰狞但心地善良的印第安人捧着鲜花和食物迎接远方来的客人。等盎格鲁撒克逊客人们几乎杀光了给他们饭吃的脸上绣花头上插毛的主人后创造了一个节日,这个节日的名字很有些大反转的恶趣味,叫做thanks giving day感恩节。而今天是穿越众的感恩节兼幸运日,感恩赵大人不杀之恩,感谢老天爷天降贵人提携。因为赵大人非但不杀还要与他们云龙河结义。 赵大人打仗有随军携带香炉焚香的习俗,不光有香,香炉、台案、碟子、四色果子俱全,只不过行头都老旧了些质地粗劣了些。他团团拱手道:“诸位兄弟,适才多有得罪。这位好汉取我汗巾去河边上洗干净了血污,我赵寿吉今日要与你等义结金兰。” 以方才之表现来看,对得起好汉二字的非泰森莫属。赵大人的汗巾已分辨不出织物本色,泰森待伸手去接,远远便闻到了油、汗的腥臊味,于是把手缩回来表示决不能被自己脸上的血污玷污了赵大人高贵的贴身之物,取了自己的户外毛巾把脸擦拭干净,眉骨和嘴角的破口用创口贴稍作包扎。 看起来桅杆屯火枪兵点火技能是分对象的,一样的风向风速风力条件下点燃火绳十分生疏,点香却一次成功。钳工生平首次亲历拜把子仪式,少见多怪,站得笔直,冷不防腿弯处被横扫了一脚,“啊呀”,他失口叫出声来,跪倒在地双掌摊开向木胎岳武穆行大礼,听赵百户说一句便跟着念:“念赵寿吉、柴子进、项一多、曹少、林云,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钳工怀着鬼胎,回想赵寿吉将各人名字念过一遍的排名顺位,果然是按照年龄排序,站起身来悄悄扯了扯潇洒衣角,“结拜兄弟啷个就这样子稀里糊涂的,事先总要自报家门论个年庚嗦。拜也拜了,莫法子喽。我担心的是结拜了以后,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听这位赵大哥差遣?” 赵寿吉目光如炬,瞥见两人窃窃私语便还以微笑,招手将心腹潘嘉园叫来跟前吩咐道:“摆酒设宴,今日以地为席与诸位兄弟一醉方休。” 潇洒踌躇酝酿一番,弯成虾球唱个大喏道,“哥哥,可否还我等,嗯…把枪还给我等。”他不光是纺织领域专家,还是个语言学专家,一口南京话挑不出半点刺。南京话,明朝官话,凡是从军的即使说不好也能听得懂。 “那是自然。岂有强扣兄弟财物不还的道理。此时却不急。” 钳工却心急,打岔问潇洒:“你啷个会说南京话?” “呵呵,我祖籍南京。” 昔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今有云龙河谷古今大融合!百户官大哥放众人生路不算还主动义结金兰,好是好,只是这位大哥中气太足,嗓门好比体育场里叫卖彩票的高音喇叭振得人耳管子痒。潘嘉园不愧是赵的心腹,当下抱拳领命,将关于借枪还枪的话题岔开,再颠颠地率人跑去辎重车收拾菜蔬,看似随意的一拂而过,两指中已夹了块熟牛肉含在嘴里闷软咽下。寻思着这酱牛肉非比寻常得香,往日里无缘品尝,今日老大平白无故可是舍了血本,这伙宋人到底什么路数,老大竟肯如此待见。 在穿越众眼中,老赵推出的酒菜并未体现出高规格待见,无非是些红牛肉、白猪肉、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和各色山果。潇洒知道,在本朝杀牛吃牛肉是违法犯罪行为,赵大哥摆出牛肉说明众兄弟在这位老哥哥的心目中地位崇高。 “大哥情深义重,我等愧不敢当!” 自己的隆重心意终于有人领了情,赵寿吉心中高兴,“兄弟要常来常往,日后常聚首畅谈。今日敞开了吃酒。” 领到赵大哥盛情,胶皮刚想入席坐下,抬眼间察觉赵大哥眼中一刃锋利寒光,于是大腿和腰腹齐齐发力硬生生将屁股僵在空气中不敢落座扎出个完美的四平马来,然后乖乖找个角落啃士力架去了。 泰森喝了半碗酒,入口不醇淡而无味,“哥哥,你这酒堪堪叫做水酒,水里掺了酒。尝尝兄弟我的。”他的宝贝是所携私货,82年的泸州老窖。 尼玛,结义现场还玩带货啊!大哥甚是不悦,自家的酒的确掺水了,可是在这穷山沟里谁喝得起不掺水的酒!反正他桅杆屯是喝不起的。不过这次的酒掺水不多,天地良心真的不多,是下足了血本的,岂料林云贤弟竟不领情。如此难怪老赵哥哥三口好酒下肚,即便爽到眉飞色舞也要反唇相讥:“贤弟这酒叫做酒水,酒里掺水了。”身体却诚实,端起空酒杯来,“林贤弟再给老哥哥倒上!” 泰森乐呵呵给斟满,“酒分酱香、浓香、清香、米香、兼香。浓香又称泸香,便以我这泸州老窖为代表。嗯--,只在我宋人海外基地有此五类香型之分。” 未曾想一个深山老林里的民兵头子谙熟中国国家地理,出言问道:“你宋人海外基地也有泸州?” 曹少对泰森如何应答充耳不闻,他的思绪已转念别处:泸州老窖是走私货!为人淳朴的他郁闷且纠结,他没想过要走私,到底还是没能搞清楚穿越虫洞时藏匿走私货引发物资超重这种置团队生死于不顾的恶劣行径为什么没引发灾难性后果,也许虫洞设计者设置了较大的误差区间。或者原蝴蝶科技那帮兔崽子们具有典型的中式人文主义情怀熟读‘水至清则无鱼’的古训,对钳工爱情公关用卫生巾和泰森事业公关用白酒睁只眼闭只眼。但不管过程如何他们如愿来到了1616年,此时此地团灭化为结义,渡此大劫当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必一路顺风轻轻松松。 断开思绪,听见大哥赵寿吉在说话:“不瞒众兄弟,老哥哥我山野乡人,不曾拜过大码头,兄弟手里的家伙事当真奇妙,就说这自生铳…”由此可见,饭局上商议军国大政或托人办事绝对的自古以来,可谓源远流长。老赵开口谈及这事并不突兀,潇洒端起碗与老赵碰杯,“自生铳嘛,呵呵,雕虫小技也。我有他物要献于大哥。”老赵不接话,端酒碗的手僵着,脸色阴一阵阳一阵。空气变得凝重起来,这顿酒席是不是鸿门宴眼看就要见分晓。 枪,绝不可能交与官府! 赵寿吉是军人,自古军人都爽直,但见各位兄弟不情愿献出火器甚至连火器二字都不能提及,知道此事得文火慢炖不可操之过急。 泰森也是军人,岂能不明白赵寿吉的心意:自古宝剑赠英雄,哪个军人见了杀人利器能不为所动,老赵的急不可耐可以理解。自己部队里学的本领已荒废多年,昨天出师不利被老赵摆了一刀,自信心被狂虐,觉得和古人玩心眼那是自讨没趣,全然不是对手啊。主导权、控制权都在对方手里,明抢不成可诈取,诈取不成还可暗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于是乎他一脸真诚道:“哥哥在上,小弟不敢隐瞒,这铳叫做自动步枪,须臾间可连发20响,千步之远仍可致人死地。不过,步枪乃我宋人化外之国最高机密,人在枪在、人亡枪亡,性命交关。请哥哥恕罪!” 老赵一番布置打了水漂,心中却不着恼,浅浅啜了口酒沉默不语。这时,潇洒恭恭敬敬献上一条大黄鱼和一面手掌大的蛋圆镜子,“区区薄礼赠嫂嫂,请哥哥笑纳。” 致力于大明军队武器装备改善升级的赵大哥心说兄弟你他娘的总算做起正事来啦!这么多的金条原本可以一股脑给私吞掉,但毕竟众目睽睽之下难免走漏消息,一旦被上峰知道了大概率落得个收缴充公落得个两手空空。现在作为好人好事的奖励当可心安理得收入囊中。赵寿吉将沉甸甸的金子笑纳进怀里,至于这块明镜么,镜子里自己的脸纤毫毕现,家里的丑婆子要这么好的东西作甚,心中算定可将镜子献于千户所上官。手头这片水晶琉璃镜子比那广州的泰西货清晰百倍,哥哥一定要愧领的! 离席小解时叫潘嘉园把铁锅和烧水铜壶作为回礼送到席上,这是穿越众急需的物资,高高兴兴受了。 平白收下四个小弟,结义兄弟又出手豪爽,让老赵心下十分快活。须知一条大黄鱼可是1斤重的足金!黄金这玩意从古至今都是稀罕物,金价是以克为单位计价的,一克足金就少算点吧,500人民币。1斤重黄鱼值25万。25万人民币在后世不算啥,跟一爽差远了。在今世,1斤是16两,仍不足一爽但足以叫人酸爽。无比的欢快让老赵口无遮拦,在肝胆相照的结拜弟兄们面前大明卫所军中保密制度形同虚设。老赵是个酒后话唠,喋喋不休发了半个时辰牢骚,穿越众从而得知这位大哥的日子不好过。 赵寿吉一伙是屯军,所在单位桅杆屯便是军屯了。桅杆屯在编军士满员112人,实则38人(虚报了3倍),军余倒有240人之多。而此地施州卫全称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洪武14年设,为鄂西土家族地区最高军政机构,军事上镇慑各级土司,行政上管理鄂西大片边远地区。施州城南二十余里的芭蕉与西南七十余里的桅杆堡大体是施州卫羁縻州县与土司分界线。卫,属军队编制,于要害地设卫,下设千户所、百户所,百户所下设总旗、小旗。其军官,卫称指挥使,所称千户、百户。军人有军籍,世袭为军,大部分屯田小部分驻防,军饷的大部分由屯田收入支给。明代地方治理承袭元代行省制度,由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司合称三司,构成省级地方政权机构。在边境民族地区和小范围的内地民族地区则不设布政司和府、州、县,专设都司、卫、所,集招谕、安抚、武力镇慑于一身。施州卫即属于此,为军政合一的军民卫。 施州原隶属四川布政司夔州府。洪武14年土司覃芳反,攻破州城,对刚设立的施州造成毁灭性打击。为加强统治,6月置施州卫,隶属四川都司,12月改属湖广都司,施州卫和施州州治同设于施州城。洪武14年、16年、17年、20年、22年鄂西土司相继发动叛明动乱,顶峰是洪武20年桑植土司千户夏德忠叛明,攻破施州杀害知州。洪武23年,明太祖遣蓝玉讨伐,征服鄂西土司后对施州卫进行了调整,一是并施州入卫,实现施州卫军卫一体化治理;二是设置大田千户所,作为施州卫最重要的补充力量。另外调整和增设了湘鄂川边的卫所,与施州卫彼此相望、镇戌连环、且屯且戍,完成了镇戌本地区的格局。施州卫按编制设指挥使1人,正3品。指挥同知2人,从3品。指挥佥事4人,正4品。镇抚司镇抚2人,从5品。经历司经历从7品,知事正8品,吏目从9品。仓大使、副使各1。指挥使掌印总管全面,同知佥事为掌印佐贰,其他卫官分理屯田、验军、营操、巡捕、漕运、备御、出哨、入卫、戍守、军器诸务。在编官兵4600余人,官员可分三类:一是流官,是不世袭无家眷子孙定居施州的卫官,如卫指挥、指挥佥事、经历等;二是世官,即世袭卫官;三是土官因军功赠卫职,可世袭不支俸。大田千户所有官兵3127人,设正千户1人,正五品掌印。副千户2人,从五品。镇抚2人,从六品。 施州卫现辖五所(左、中、右、大田、支罗千户所)三十六土司,职官设有武职和文职,土司建制只设武职。隶湖广都司,受湖广布政司和按察司约束,布政司下的参议、参政,按察司下的掌刑、副使、佥事等都是卫指挥使的顶头上司。近十年来施州卫干部编制空缺严重,卫指挥使、同知、佥事等职空缺多年,万历皇帝又不补缺,兵员最多实力最强的大田千户所千户兼了卫镇抚司镇抚,成为施州卫党政事实第一把手。 如此说来,赵百户妥妥的二级部门主管、方圆百里的一方霸王。 如此说来,新鲜出炉的大哥从今往后就是穿越众的大靠山了。 如此说来,赵百户充其量是千户大人的农民工头,桅杆屯开垦的600亩水旱田大半成了千户的私田,屯所军民辛苦一年攒不下几个钱,弟兄们怨声载道。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哥哥我叫个寿吉表字福海,名不副实啊。无福无寿!” 懂的都懂!新鲜出炉的大哥在叫苦哭穷呢。 饭局结束,照例到了饭后娱乐场时间。 k房、洗脚店、洗浴中心将来会有的,但现在没有。穿越大侠不会点武功本书可就编不下去了,所以,喜欢拳脚的泰森与功夫高手潘小旗热烈攀谈起来。小旗官潘嘉园这个名字好记,北京有个倒卖古董的地方潘家园,潘家园里有个名人大金牙。潘嘉园,字满禾,浙江海宁人氏,是为桅杆屯人杰,会武艺有文化,早年间在对外作战中出于斗争需要能说一口流利的福建客家话及不甚流利的两门外语:日语、葡萄牙语。此人相貌有辨识度,一颗门牙只有半截,是当年在浙江沿海打击走私集团及海盗团伙时被刀把子砸断了半颗,说话稍稍有些漏风。此人早在浙军时便是老赵(时为赵小旗)亲兵,老赵有心在新认的兄弟们面前树威严找面子,鼓噪他练趟流行于浙军中戚总兵所创的实战用军体拳助助酒兴。泰森曾一本正经拜师学过南方的咏春和北方的八极,潘嘉园一招一式唤醒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他看得兴起,忍不住以专家身份向众人讲解拳法:“这趟军体拳是含金量十足的军中武艺,叫做巴子拳,咱们开门八极的前身。太极十年不出门,八极半年打死人!你看,这是八极拳的搓踢…” 八极拳大开大合,拳法刚猛出手凶狠。台湾的张震为了演《一代宗师》专门拜师学艺八极拳,最后参加武术比赛还得了个全国冠军,他在《绣春刀》里出演的锦衣卫缇骑沈炼,出手也带有八极拳招法。泰森2008年穿越,不知道八极拳在电影《一代宗师》和《绣春刀》中展露过身法,否则按他的脾气定要找到张震切磋几下。 拳经从钳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对打拳没兴趣,俗话说武功再高一枪撂倒。更烦泰森喋喋不休,便撩他不要光说不练:“你娃有本事上去单挑,刚才被人家暴打,估计你现在上去跟他单练的话人家肯定手下留情,正是报仇的好机会。” 第117章 战争红利 手拿把掐的事,曹少完全不关心外面的战况,专心致志拿石头砸山核桃吃。施州卫的山核桃比不得杭州临安特产,个头小、壳又厚又硬。一个不小心砸歪,碰破了手指皮。 “啊呀,流好多血。”听房安东的口气,曹少流的血须得用浴缸接,其实就是破了点皮根本不需处理。房安东乃有了机会令美貌侍女替曹少包扎,帮着出仁。吩咐完,翻下军帐遮帘远远避开。 侍女用随身的帕子替曹少包好伤口,跪在毯子上如绣花一样细心去壳取仁,把挑出的核桃仁堆在了自己衣服上。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异性之间相互吸引的第一媒介是气味。那侍女常用米泔水洗头,一头亮丽乌发散发着时浓时淡的米汤香,具十万引力八万吸力。曹少有心试试这个侍女会用何种方式将果仁给自己吃:放在舌尖上蛮好,女体盛也不错,可惜在军营不太好办事。 他只说要吃,却不伸手拿。结果令人失望,侍女只将指甲掐住肉仁送在他嘴边,勉强吃下,有些怪房安东所托非人,搞来个没情趣的生手。生着气,把胆子壮起来,转到侍女身后把她衣衽几把扯开。那侍女却是个逆来顺受的老实木头,不敢稍有反抗,红了脸只管砸核桃,任身后的淫棍用冰凉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年轻就是好啊,‘吃豆腐’一说形象生动太传神了。 曹少正纵情享受着属于他的战争红利,俩冒失鬼却闯了进来,坏了他的好事坏了当下粉红色气氛。 “干嘛呢!” “取暖。” 泰森不多废话,“老子在外面受冷风吹,你倒享受!给我回趟家,让胶皮做些攻城用的炸药包。手榴弹也别忙测试了,攻击型手榴弹统统运过来,有多少拿多少。” “费那劲!就一扇木头门,老子一脚就踹开了。” 房安东道:“我司城城门用桦木制成,又加了层枣木,轻易踹不开。” “点火烧。” 泰森催促道:“就你脑袋能想到的别人会想不到么。别啰嗦,快回去多运些炸药和手榴弹来。” 手榴弹还分攻击型?脑子飞快,有攻击型必定还有防守型、攻防两用型,想必攻击型火药装得多些。他坐着不动,泰森连声催他赶紧开路以马斯。 “你当那俩货是神笔马良还是会3d打印,你说要手榴弹就给你手榴弹!” “只要枪声一响,那俩货立马大力出神迹。我们说要轰炸东京,信不信他们就能给你整出架轰-20来。” “对,千万吨级歼星舰也能给你造出来。我说,仓促搞出来的东西有危险,没炸到敌人把自己给炸了!”曹少嘟囔着收拾行装出帐,回头指着正在整理衣服的侍女叮嘱道:“她人老实,别欺负她。” 篝火正旺,木材烧得通红,裂出一节节豁口断纹,火星乱弹发出‘噼啪’响声。对着火的正脸烫得要流汗,挡着西北风的侧脸冷得要结冰,当真享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特殊服务。 一干人围着火堆取暖喝酒。房安东念叨着老屋基2000多义塾师生的安全,他们被唐崖兵驱赶到了司城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存在老屋基的藏书典籍还在否?几位先生是否受到惊吓?学子们有没有被虐杀?反反复复唠叨个不停。这个房老倌果然异类,人家忙着抢地盘,他经济挂帅。人家搞愚民政策,他以启发民智为己任。 “报告!” 来者副连长阚老大,“司令员,二排长董乐斌判断今夜唐崖军可能发动夜袭,具体怎么判断的让他自己说吧。” 嗯,逐级汇报。这点做得很好! 董乐斌说:“我闻到城内三五处有酒气和肉香。” 聪明如泰森是一点就通的,他抽了抽鼻子,“没闻到哦!” “现风向有变,咱们这里上风口,司令员自然闻不到。方才我在下风口,城内切实有小范围在吃酒煮肉。” 三五处小范围的喝酒吃肉,那便不是犒赏全军或者军官开小灶。 钱知事附和道:“这位小哥字字良言哩,唐崖军犹善夜袭突袭,林将军须得提防。” 谨慎些有益无害。泰森随即令阚纯士增派游动暗哨和巡逻部队,战士枪不离身,司号兵不准休息,随时准备吹号。 阚老大放下红外望远镜,笑嘻嘻道:“王八探头了,怕惊动咱们,从墙上顺绳索溜下来的。” “把各排排长叫醒,让他们组织队伍迅速布防。记住,听到号声后点燃火把扔出去,看清敌情后再开枪。”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吹号!”泰森对司号员一声令下。 “嘀嘀嗒嗒嘀嘀--”,战士们纷纷把火把点燃扔出阵地,有二三十人跟着越出阵地,向实行夜间渗透战术的唐崖兵迎上去。更多的战士则左右探看,犹豫着究竟听从号声冲锋,还是按命令留在阵地上射击。 “给我回来,回来!”冲出去的战士们听见司令员气急败坏的叫唤,急急忙忙回到阵地。 幸亏敌军当时也吃一惊,尚未准备好放箭,否则梁山军定会出现伤亡。司令员七窍生烟,大骂司号兵:“谁让你吹冲锋号的,啊?!”嘴巴大得能一口吞下司号兵的脑袋,“等打完仗找你算账!” 唐崖百人敢死队尽数被歼。没断气的伤兵发出的哀号呻吟听着瘆人,司号员捡个土坷垃往只全身有嘴能动的伤兵脸上砸:“稳当着,省口嘴沫子别做累死鬼!” 伤兵要活,继续号丧祈求救治。 “不行,老子要被他烦死了。”司号员一手提枪一手捏了把破布条向那唐崖伤兵走去。 这货,大伙儿都知道他,死鸭子嘴硬。他过去不是去补刀的,乃是行善积德去了。 “别嚎了,子弹打在了肚子上,我给你止住血,且死不了。”司号员给伤者包扎止血,却发现了异常,“慢着,你等趁夜来袭却为何只穿布衣不披甲?从实招来,不然把你脑袋打开花。” 为报答救命之恩,当实言相告。城下横七竖八躺着的百余汉子哪是来夜袭的,乃是奉命突围的精壮。只带轻便筒刀不着片甲你说为何?不懂的话回去查查成语‘丢盔弃甲’的来龙去脉。 到第二天天亮,战阵上平静下来。梁山军缺医少药的没法施救,城里的唐崖军不敢出城营救,可怜百余人的突围部队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其中包括那个与司号员进行了积极互动的伤兵。 天冷,零下几度的低温中都没能熬过来。 尽管骑的是房安东借他的矮脚小马,阚老大仍很拉风地在城门前纵马跑了个来回,对城墙上搭弓张箭的唐崖兵喊:“听着,我梁山…人民志愿军乃仁义之师,我军全线后撤二百步,准你将阵前阵亡者尸首收容掩埋。” 唐崖将军被梁山军的枪打怕了,在城垛上露出小半张脸,“承蒙好意,就请贵军代劳。”他担心梁山军趁乱攻城,任阚老大好话说尽就是不敢派人出城收尸。 这些天太阳出来温度升高尸体要发臭腐烂,没法子,只得动员战士们掘土掩埋。管杀还管埋,战士们干得不情愿。 十天之后,曹少终于给送来了360颗木柄手榴弹,自己一个不留,全部装备巴东军,人手1枚。炸药包没有,钳工考虑执行爆破任务的战士安放炸药时会遭到攻击,转而突击造了8具40mm口径火箭筒,这东西也属一次性消耗品,类似第三帝国的铁拳反坦克单兵火箭弹。这会儿不拿来反坦克,用来破门攻坚。随实物配有图文并茂的手绘使用手册,钳工亲笔手绘。不称赞两句对不起‘实事求是’这四个字,也只有梁思成的手绘作品能与之pk了。 全体指战员对此新鲜玩意儿畏之如妖孽,没人肯上手玩。泰森使唤不动曹少以身试法,只得硬着头皮亲自操炮。 火箭筒两头喷火,老天保佑,火箭弹拖着长长的黑色尾焰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歪歪扭扭扑向城门。泰森未能吃透掌握钳工造火箭筒操作窍门,炮口角度低了些,弹体贴地擦了下,弹起后却不偏不倚正中城门。一声巨响,木头门纹丝不动安然无恙。 哦,拿错炮弹了,刚才打的是杀伤榴弹。泰森骂一声钳工胶皮瞎起劲,拿来攻城破门你给弄破片榴弹有个屁用。好在有4发高爆弹,枣木+桦木制成的复合门到底没抗住4发高爆弹的连续攻击,被炸了个七零八落。 先别高兴,城门是破了,城还没破。门后头垒有土包石块木头杠子,把门洞堵了个结结实实。 卧槽!搞一堆垃圾堵门洞,敌人不讲武德撒! 不急,咱还有3发杀伤榴弹。明知专业不对口,但仍被寄予厚望的火箭弹扑闪扑闪着一头扎进垃圾堆里,爆炸过后,乃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泰森无功而返,向房安东郑重其事道:“这个,没有高科技是万万不能,但高科技也不是万能的。” 与此同时,城内的唐崖军欢声雷动,热烈庆祝着土法子成功挡住了高科技的进攻。然而这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深深刺痛了城外巴东军民的心,欢笑声进到了他们耳朵里,就变成了讥笑,变成了挑衅。 愤怒。 愤怒是一种能量,当一个人愤怒的时候心率会加快血压会升高,从而将氧气加速运送到肌肉中,同时肝脏会释放葡萄糖提供大量的额外能源。不仅于此,身体还会紧急减慢或者停止部分生理过程比如消化过程,有些人发怒后说气都气饱了就是这个道理。愤怒的时候,人的攻击力加成,能够发挥出平常150%的战斗力。当一个人愤怒时往往充满攻击性,愤怒让人在短时间内调动一切可利用的能量,虽然持续的时间短却可以让你无所畏惧战力爆棚。 愤怒就是一种充满刚性的勇者情绪。 坚门啃不动砸不烂,确实束手无策。但区区一堆垃圾,无惧!愤怒的巴东军民表示,他们有肩膀,能把土石方撞塌。他们有手,能把垃圾堆搬走。 满腔怒火和一腔热血中,肩膀撞、大脚踹、徒手搬,堵门的垃圾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殆尽。巴东敢死队打起头阵,盾牌、门板弃之不用,只管冲进去将手榴弹往人群中砸(的确是‘砸’,砸了又炸的十分解恨),更有甚者双手持双弹冲进唐崖兵人群里同归于尽。40个巴东敢死队员的英勇牺牲把唐崖兵的士气打没了,后续的巴东部队几乎兵不血刃占领了城楼,恭请梁山人民志愿军进城。 董乐斌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两匹马,恭请司令员和参谋长上马接受巴东军民的拥戴。这小子进步快,知道领导现在需要骑马入城。不过你小子离人精还有段距离,不知道领导现在最需要什么样的场面。你给现场张罗个军民夹道欢迎仪式的话,保你官运亨通。 “鲜衣怒马少年时!”泰森不会骑马,勒紧缰绳,不让马儿加快脚步,否则就要掉下马去。 “没有秧歌队,缺少仪式感。”曹少转脸看去,发现泰森坐在马上耷拉着脑袋已酣然入睡。 野三关城应无任何战争记忆,应该是唐崖占领军把巴东司城当成了自己的新家园予以了爱护。 看见了吧,春秋无义战,义战在施州。 施州卫土官之间的战争以争夺人力资源为主要目的之一,所以城内也未见有平民尸体。只是曹少记忆中好比南京东路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的繁荣景象不复存在。 此时此刻,一股暖流涌在了曹少心头,施州卫很可爱,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很值得去爱。 第118章 退役转业 整场抗唐援巴战役经历了官渡伏击战和野三关攻城战两次战斗,共计消耗火箭弹8枚、手榴弹256颗、子弹3601发。部队零阵亡,轻伤26人,重伤2人(但性命无碍)。 双方联军共毙敌130余,收容敌轻重伤病226人,敌军逃脱者应为300人左右。 班师回家,部队后面跟着挑担的人流,米1000石、盐100石,1250两折色银,还有极具意义的沐抚巴东同盟协议(名为沐抚实为梁山)。经过这一酣畅淋漓的胜利,巴东军民完全看清了梁山的军力,房安东立马改弦更张,丢掉容美紧抱梁山大腿。同盟协议规定,巴东于年内补偿梁山在本次作战中消耗弹药及兵力投送两项开支,计800两银子。白纸黑字写的是军费补偿,本质就是保护费! 全部缴获归了巴东,梁山不缺这么点铁制刀具。 另有需要救治的巴东伤重病人及义塾师生近二百人随军赶去梁山做康复医治(医药费按实结算)。 房安东未袭承巴东宣抚使官职前曾常住南京留学进修,期间和一个叫李西泰的意大利耶稣会传教士打得火热,无怪乎巴东义塾的讲师团中居然有个老外。鬼佬摩多是个从意大利圣城阿西西来的小个子,身材瘦弱娇小,却留了把大胡子。 多少年没见过老外了,泰森不免和摩多攀谈了几句。他以前去过那个圣城阿西西,那地方是佩鲁贾的一个中世纪山城,圣天济教廷和方济各家族所在地。摩多年过50,在华呆了15年之久,3年前接受巴东礼聘来教习西学,着有未曾刊印的完全知识产权小说《大地》,小说以充满感情的笔触尽情讴歌巴东平民百姓善良与智慧,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后世那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赛珍珠。 巴东军力弱,梁山教育师资弱,这就是所谓的高度互补。巴东知识分子的到来受到了胶皮的热烈欢迎。然而根据穆医生的说法,康养不是静养,卧床完全不可取,适当的劳动有利于身心健康,劳动尤其能治愈心理疾病。 就这样,把接受了西学教育的巴东义塾学生按水平高低打散分配,充实进梁山小学各班级、妇联扫盲班教授数学。梁山教育面临最大的困难在于师资力量严重匮乏。如碰到大事急事,潇洒和曹少就不能按时来上课,只靠钳工、胶皮、胡灯三人顶着。 胶皮对那个摩多还是寄予了一定期待的,因为时代发展到现在,东西方在数学上走在了两条不同的道路。在中国,数学叫做算术,是为‘术’,属应用范畴。而在西方是为‘学’属理论范畴。高下立判。胶皮绝非民粹分子,她是有理性有头脑的科学家,尊重事实承认落后。她亲自找摩多谈话,鼓励他对梁山的学生一视同仁,把为教育事业奋斗终生的精神保持下去。然而这个摩多意识到自己颇受重视便不忘历史使命提出条件:允许他在梁山传播天主教。 这个是绝对不能同意的,免费使用外教一事只好搁置下来。 “呵呵,碰一鼻子灰了哈!” 潇洒对着胶皮幸灾乐祸。胶皮搞不懂他为何要抵制洋外教。摩多来到梁山,作为老同事的潇洒招呼不打一个话也不多说一句。 “你跟摩多同事一场,咋没能培养出一点点的交情来呢?” 穆慧芸你还年轻哦!你还不明了外面的世界有多暗黑!摩多的根本任务不是传业而是传教,若放任此人胡来,好端端的梁山就可能成为后世的南棒子,成为东亚唯一一个基督教国家。 “教育是最最重要天大的事,文化教育战线绝不能掺进沙子。”潇洒又道,“你知道这个摩多的师傅是谁吗?” 大胡子的老师是房安东在南京结交的意大利传教士李西泰。 不对,是利西泰。这个利西泰就是利玛窦,利玛窦,字西泰。 胶皮跺脚跳,“他是犹太共济会的江洋大盗利玛窦的门徒啊,那还不赶紧让他滚蛋。” 有可能隐藏很深,也有可能摩多就只肩负传教任务。前些年接触下来,潇洒发现摩多这个人就一门心思干营销了,没抓到他偷技术偷文化的把柄。你要辩解说施州卫这破地方无宝可偷,那就错了,巴东是浑塘里的清流,老屋基义塾学堂里的教材读本书籍几与苏宁同步。 先不声张,留着摩多好顺藤摸瓜慢慢看细细查,捉贼拿赃嘛。万一哪天通过他摸到了共济会的大瓜呢! “慧芸,犹太的犹怎么写的,反犬旁。自从严复所谓的信雅达,中国人尽把最美好的字去捧外国人臭脚了,什么美利坚啊、英吉利、德意志啊。可你看,犹太的犹偏偏就是反犬旁的。犹太实在太恶心,中国软骨头文人唯一仅剩的倔强和良知就留给了那群畜生了!” 乱世出英雄,战场造人才。乱世战场上,能人多用武之地 破唐崖之战中董乐斌展示了其猎狗般的战场嗅觉。至于错把唐崖精锐的突围当成夜袭完全怪不到他头上,要怪就怪我梁山军太能打,把人家给打怕了。 梁山军少他一个排长不少,情报机构少他一个领头羊不行。泰森终于着手实施他之前的设想,让董乐斌跟着潇洒混,当梁山情报处筹建负责人,工作人员任由挑选,被选中的原单位一律放行。 “董乐斌,任务清楚了?” “报告司令员,清楚了!” “你就算退役转业了,这儿也不是在部队,放松些。你要严格按照柴部长指示把内外两条线的情报工作做好做扎实。头里先重点顾着军情,注意发掘培养人才,把优秀的特工人员拢到你的地盘里。将来军队体系要有专门的军事情报局,到时候也归你管。” “是。”董乐斌极不情愿离开战斗部队,很不舍得还没焐热的排长大位。眼睛里噙着泪花花,左眼的叫委屈之花,右眼的是无助之朵。 小伙子真情流露可怜巴巴。泰森爱他舍不得部队这份感情,于是讲两句私房话,强调将来梁山军要单独设置军事情报局,到时候也归他管。保证小伙子以后还能穿军装扛将星。 以董乐斌当下的知识储备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只知道自己当上了鸡头,无从知晓自己集徐恩曾戴雨农于一身,成为手握中统军统两家权柄的掌印大特务。 交接交接,有交有接。泰森把爱将交出去,潇洒把新人接过来。 “我跟你讲讲情报处的工作。一线刑侦人员给配发武器,但是记住,你们不是镇抚司锦衣卫,你的情报处只有刑侦权没有处置权,只有接到股份公司命令才能执行绑架、拘捕、刺杀等任务。清楚了没有?” 董乐斌不能全部听懂潇洒的意思,但自信工作开展起来后一定能迅速领会领导意图。 “现在不清楚,以后会清楚的。” 这个回答很符合‘实事求是’原则,很配潇洒胃口。底下人能干,领导就好做。潇洒这次的领导太好做了,说话就成立了一个重要职能部门,连块牌匾都不给,遑论组织机构设置、人员配置、工作部署、纪律规定等细节。怎么开展工作,你董乐斌自个儿琢磨去。不是潇洒留了一手,他自己也不懂,只盼望着董乐斌早日成长为董克农。 锦衣卫和东厂被文官们黑被喷子们骂,说来说去离不开‘鹰犬’二字。鹰犬不好吗!就是要你董乐斌做鹰犬,洞悉细微、忠心耿耿的鹰犬。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画面,多爽!作为猎手没有苍黄怎么行。 刚转岗了一个排长董苍,又折损了一员班长巴黄。 巴东战役得胜班师路上,巴娃崴脚落了单,也该他命犯太岁,居然能被野猪啃掉了右手手掌,大哭几场之后光荣退役。军旅生涯居然被野猪给毁了,曹少也为他唏嘘不已。本想按部就班提拔他的,但此人运气真的差。 巴娃蒙着脸在被窝里‘呜啊呜’地哭。 “我们的尉迟秦琼也在啊。” 见徐承坐在床头对巴娃嘘寒问暖的,曹少觉得挺好,你徐承心眼不算小肚量还算大,没有因为巴娃一时的叛变而容不下他。说徐承是尉迟秦琼,乃是开玩笑说他一人兼下两门神,变相称赞他警卫班长干得不赖。 “巴娃,让我看看你的纤纤玉手。” 纤纤则纤纤,玉手成残掌。四个手指头被齐根啃掉只剩下半截的大拇指,一半的手掌没了。不忍卒睹,跟糟鸡爪似的。 噫!该死的野猪如何下得去嘴,把好好一个俊后生给祸害成啥样了!成残疾人了! “来来,给说说究竟咋回事哩。你是没带枪呢还是枪里没子弹,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居然能被一头母野猪给拱了!” 撕心裂肺哦,巴娃哇哇大哭起来。突然蹿出头野猪张口就咬,被一口咬住了右手,你让他只用一只左手如何操枪射击。 嗯嗯,那时候要是有支手枪就好了!曹少安慰巴娃道:“没了一只手也不是世界末日。咱是什么人物?咱是伤残军人哩。伤残军人转业必须安排好。等你伤好了,我安排你去烟厂上班。” 去烟厂啊,那不是老鼠钻米缸里了。巴娃把脑袋钻出被子,破涕为笑,连连感谢参谋长讲情义懂人性更懂男孩子的心。 徐承摇头说不妥,烟厂不养闲人,你叫一个独手大侠去那儿能干啥,卷烟丝还是打螺丝?“参谋长,大前天你们不是在搞机构设置调整,弄出了个管烟厂的商业部么,不如让巴娃去那儿发挥余热呗。” 这个么,也不是不行。那就给你徐承大大的面子,“那儿是肥差,能娶3房老婆。你不是少了只手么,看在你徐承哥的面子上我还你巴娃6只手。” 徐承先给曹少敬军礼,再给抱拳施礼,礼数这么周到是因为对领导为人大加感慨。“参谋长念旧情讲义气,对自家兄弟没的说。遇上你老人家乃是我等的造化!” 真是的,心里话就别当面说出来嘛!领导我那就愧领了。 第119章 两个上帝哪家强 真以为过来是康养来了?想多了吧! 真以为来了就讲讲课那么轻松?怎么可能! 巴东的朋友们,你们还人情的时候到了,热电厂的工地需要你们! 客随主便,在别人家里做客身不由己哦。 毕竟跟耶稣还不是很熟,毕竟承蒙梁山施救之恩,巴东那些会数学懂几何的朋友授课之余也能够听从指挥在热电厂建设中发光发热。有了这批‘科技人员’在施工现场工作,电厂建设进度突飞猛进。今天,热电厂终于并网发电了。 所以说,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读过很多书的和读过一点书的,在技术工种上表现真的不一样。 小会小食堂,大会大食堂。不大的大食堂里人们前胸贴后背,不是给饿的,人太多挤得。 今天的大食堂有个盛大庆典,你若混不到个小组长或者没有一技之长可没资格列席。 封闭的环境自带扩音,穆部长那熟悉的通透的好听的声音直达每个人的耳朵里,“请大家把桌子上的油灯和蜡烛火吹灭,让我们等待见证奇迹的一刻。” 胶皮自己手里的蜡烛不灭,高高举起,照向高高在上的潘嘉园。老潘身佩大红花站在两把摞起的椅子上,紧绷的大腿肌肉瑟瑟发抖,带动脚下的椅子嘎嘎作响。 他心不甘情不愿,就觉自己好事轮不到、坏事逃不掉。比如打唐崖这等好事就没轮到,白白把功劳让给了阚老大。比如这次上灯泡,根据一名老梁山人的经验,新玩意一定不靠谱。 老潘对电有相当的了解,电能有其一体两面。熟悉的太阳能薄膜电站发的电温婉如玉,热电厂发的电狂躁无序,能让那只倒霉的猴子滋滋冒烟原地升天。当下做好当烤鸭的心理准备,心怀侥幸低头再问最后一次:“穆部长,万一我要被烤焦烧死了,你得看着点李冰,轻易别让她改嫁了。” 那次在平台被山枭吓尿是用恐高搪塞过去的,未曾想竟一语成谶,胶皮真的患上了恐高症,两把椅子叠罗汉能有一千毫米高,足以引发病症,不然就亲自上了。 “李冰啊,给老爷们一点鼓励。完全知识产权的天下第一抹电灯光将在他手中亮起,这可是历史性的时刻,具跨时代的意义哩,潘嘉园三个字将记入史册。” 于是李冰叫嚷着给到老爷们鼓励:“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怕死。怕死别当梁山军,都盯着你呢,你不要老脸,老娘我要脸哩!” 好吧,就当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光荣属于我潘嘉园! 老潘尽量不去想那只被电死的猴子的作孽样,三个手指浅浅捏住灯泡底沿,把螺旋口的飞利浦节能灯泡在灯座上旋牢固。 白球球发出的光芒并不耀眼,人们窃窃私语着说跟油灯差不多。渐渐地,节能灯泡开始发威,越来越亮。 电!完全自行生产自主产权的电可搞出来了,以后再不怕被卡脖子,金光大道就在脚下。胶皮欢喜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大声制止正要爬下椅子的潘嘉园:“老潘待着别动,给你拍照留念。” 灯光太亮,照片上只见光芒不见脸。 梁山众对电灯见怪不怪,之前在木头别墅里熟视无睹。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点亮的电灯和之前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今天光芒四射的电灯泡点亮它的是梁山自己建造的热电厂发的电,这可是划时代的能源革命! 最大的功臣在哪儿?他没来参加庆功宴会,还留在电站值守呢。潇洒带头,穿越众奔跑着冲向电站,把正在坚守岗位替梁山带来光明的钳工抛向天空。 电力问题解决了,不出大的意外梁山不会再出现16年大水后的烂包日子。而所谓的‘意外’指的是手提电脑和堆成小山的电脑零配件全部损坏。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要知道大到cpu小到一颗螺丝钉都有几十至上百的备用件。只是经历过16年那次惨痛教训,穿越众心里总是像压了块石头似的不能释怀。胶皮对此就有焦虑症,时常做梦梦见电脑失灵,要么配件失踪,要么存有数据的硬盘损坏。为此曾设想过把电子文档抄写成册建立纸质档案。但这不现实,当年朱棣以盛世之大明倾举国之力才完成的《永乐大典》,而今20t的压缩文件你怎么弄?如此浩瀚工程岂能靠几个人的力量就能成就的。再者,放在有密码保护的电脑里也安全,纸质资料难免有丢失、被盗的危险,被敌对势力弄去了反过来搞你。 对于这个问题只能知天命尽人事:一则祈祷电脑及配件们万寿无疆,二则尽可能快地全面投入展开工业化,把硬盘里的字符串变成实物。别无他法! 圣天济教士摩多混在情绪激昂的人群里拼命划十字,“万能的主,您的仆人见证了世界上最为耀眼的光芒。主啊,是您在创造宇宙奇迹。” 胡灯正好坐在摩多身前的酒桌,听了这话万分不爽,“你家主子胳膊肘往外拐,不待在你神圣罗马却跑我大明作法降福,魔怔了!”--“你大魔王的奴仆名字得改,改为‘魔多’你看如何。” 骂万能的主是大魔王,其实胡灯才是真真切切的大魔头。因年事已高只在小学和扫盲班当全科老师,活不太重,闲来挺爱管个闲事的,没事手里托个茶壶到处溜达,遇上打架争吵便过去问个明白。一不收钱二不收礼,水都不来喝你一口,自身不持立场就能做到不偏不倚秉公评判。他万历二十八年的进士,当了二十年的官,断过无数的案子,就一本行走的大明律。业务能力本来就强,又能主持公平公正公道,如此渐渐出了名?错,迅速走红、数日成名。 他在群众中公信力较高,梁山众之间打架斗殴的民事纠纷不好意思吵到部长们家门口,都喜欢找他讨要是非讨教个公道。有偷鸡摸狗的、打架滋事的、恃强凌弱的、贪占别人便宜的,暗地里把他叫做‘白须魔’。胡灯知道被送此雅号,且不怒反喜,管起闲事来更加乐此不疲。 魔多从事教育工作多年自磨得一口好牙,“有何怪哉。观世音菩萨是天竺人,在明国做的救苦救难善事还少!” 梁山众原先听胡灯出言嘲讽,都拍手哄笑魔多出言不逊自讨苦吃,称赞胡灯口才好,蛮夷不懂礼数是该教训教训。此刻听到魔多反唇相讥,觉得这话在理,想不出来如何应答,怕被蛮夷赢下嘴仗,只盼胡灯有妙语回应。胡灯果不负众望,“子不语怪力乱神,靠天靠地不如靠己。上帝即是我,天道即人心。” 偌大的食堂鸦雀无声,只有胡氏宣言铿锵有力寰转绕梁。胶皮在魔多那里讨过没趣,就想找个机会治他,见胡灯口水仗稳操胜券甚是解气便鼓起掌来,“世上没有救世主,天道即人心。胡先生说太好了。” 大食堂里顺势响起热烈掌声,有年轻梁山众哄笑魔多:“红夷鬼,梁山不搭耶稣堂,回家哄老婆孩子去吧。” 这位忠实的上帝奴仆、可爱的神职人员的努力申辩淹没在哄笑中,魔多好像汪洋里的小船,瞬息间就要被大浪拍成碎片。幸亏梁山鼓吹先秦百家争鸣鼓励思想论战,在大食堂里还有他站脚的地方,不至被轰赶出门。 话说传销人员具有不屈不挠精神,在大食堂受了重创后,魔多仍旧不放过任何机会播撒上帝福音。梁山众只会把他当做祥林嫂,有态度不好的大妈大婶躲不过了就毒舌,“神经病,有毛病。昊天上帝与你家上帝究竟谁强?你说你家上帝无所不能撒,你让他变锭银子给我,我便信了你家的上帝。” 更折磨他的,巴东的学生几乎都当了犹大,身边只剩了3个忠实信徒。魔多感叹事业的艰辛,埋怨梁山众都是被魔鬼蒙蔽了理智的异教徒。他越坚忍越遭反感。没过多久,他被视为赖在人家门口不走强行讨饭的暴力型乞丐,开始普遍收获白眼、谩骂和殴打。 初上山时的二小子曾以一指之力让穿越众别墅断水,因此挨过钳工和他老娘的混合男女双打,又因此长了记性不敢再为害平台,遂将练武场转移至云龙河流域,二小子所到之处皆成修罗场。 被二小子剥了皮而奄奄一息的歪脖子树上挂起黑底牌匾,匾上红漆大字从左到右‘梁山钢铁总公司’右下角四个小字‘项一多书’。 过树挂字匾往前走几步,就能感觉到有温热来袭,前方突兀兀的便是梁山最高建筑,离地高10米的大烟囱。从今天开始往后相当长时间里,钢厂烟囱成为梁山标志性建筑,烟囱里日夜不停升起的白烟成为梁山标志性特征。 “呵呵,钢梁钢架的标准厂房。钳工,快7年了,总算见着了!” “六年七个月啦。好饭不怕晚,你说是吧!” 钳工和潇洒不约而同向对方伸开双臂,然后拥抱在了一起,互相把眼睛在对方肩膀上擦了又擦。真不是喜极而泣,实在是煤渣粉尘太扎眼睛,异物感太强,眼泪水止不住地汩汩而出。 车间里粉尘更大热浪逼人。钢厂总经理赵冠勇将预备好的麻布口罩交钳工与潇洒使用,钳工麻利戴上,潇洒却推开不受,指着车间里的钢铁工人道:“工人不戴我也不戴。” “那,把柳条帽戴上吧。” 潇洒抬头仰望,车间钢梁在蒸腾热浪中飘忽不定似摇摇欲坠。柳条帽,可以戴。 皮肤黝黑的送煤工人轮流不停歇将煤粉铲进炉子,片刻之后,梁山钢厂第一炉钢水缓缓流出,流进潇洒的心田里,热辣滚烫。 第120章 提升装备 电力驱动最大的好处是功率稳定,这对任何工业制造来说都至为关键。拉上了充沛电力,炼出上好钢材,注满工业润滑油,工业母机有恃无恐地开足马力生产出形形色色的机床设备。 机床容易做,容易做的机床做出来的东西容易挨骂。 机床的一些关键部件如切割刀具、钻头等对材质要求很高,这些属于材料学的事情原本归潇洒口子,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钳工莫名从机械制造升格宽泛到负责除化学之外的整个工业条线了,新材料的研究与制造也是他的事了。于是钳工边干边学,他得从头学起,学习提炼稀土元素,学习制造人造金刚钻,学习开发特种钢材,这意味着他要融会贯通实验物理、化工提纯、工业设计等各门学科。 小伙伴们尊称他为杂家。他反对,因为本朝太监自称咱(音同杂)家。钳工始有‘自燃科学家’光荣称号,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学科可统称为自然科学,把然字改为燃,是说配得上该称号的人具有燃烧自己照亮世界的自焚精神。 谁特么愿意春蚕到死丝方尽,冒得办法才会蜡炬成灰泪始干噻。我项一多忙,别人也没闲着。 慧芸管着化工、农业、生物、医药,还盯着最最重要的教育一头,她比任何人都忙。 潇洒呢,管着人间百态。奸夫淫妇偷情差点闹出人命来,他要管吧;矿上出了工伤,被砸得缺胳膊断腿,得送汤问药跑去慰问一下吧;还有城里那位新上任的赵千户,就一开会达人。传达上级文件要召集开会,促进各司团结要召集开会,摊派税费要召集开会,光应付军衙门开会就能把跑断腿。 至于泰森和曹少,一个练兵一个赚钱,你敢说他们一句! 当全身铁锈的瓦良格还停泊在小乌某军港时,东大海军针对性训练提前十几年就已经轰轰烈烈开始了。接受过该先进理念熏陶的梁山军司令员扬言:装备等人,可耻! 于是,梁山兵器装备总公司应声落地。 梁山的工业化逃不开历史法则,是围绕军重工业展开的。军力是国家和地区综合实力的体现,军队要有武器装备,要有更多的粮食和副食品供给,还得有充足的医药卫生保障。 梁山军在敌对者口中叫做髡匪,或者贼寇,无一而足反正没好话。梁山军司令员泰森却认为自己的部队乃堂堂正规军,是正宗嫡传的野战军,既然是野战部队,携行具就相当重要了,这玩意儿能直接体现部队作战力。 单兵携具的重要性非比寻常。举个简单例子,如果当年赴朝作战的志愿军的水、粮、弹携具未停留在背包布裹的水平,那就不会出现‘礼拜攻势’,一场战役起码能打上8天吧。泰森把相对于武器显得不那么重要的携行具装备提升到战略高度,说野战口粮和单兵携具是静悄悄的军事大变革。 也对,武器装备嘛,武器+装备两项内容。 这场大变革雷声大雨点小,在司令员直接关怀和领导下就做了两件事:饭盒和水壶制造。军用水壶暂装备覃老六加工的竹筒,饭盒则用马口铁压制而成。 这两样应当是轻便耐用铝制品,一开始当然是尝试自己造,找了一圈没找到含铝的矿石。然后就想着从市场直接购买铝材,咱不是不差钱么,让李尚顺便买来就是。曹少跟李尚这么一说,结果人家被笑掉大牙。不差钱?差老钱了!这么说吧,李尚愿意用3个等大的纯金打造的盒子换你一个梁山军大兵的铝饭盒。 李冰负责的大食堂现更名为梁山粮油总公司,下设梁山食品厂、联合肉类加工厂、粮油加工厂、梁山大食堂,负责供应军队日常饮食及军用野战口粮的生产。 而医疗卫生是现阶段最薄弱环节。胶皮很不情愿地将工作重点由农业向医疗适当转移,她需要帮手,第一个亲传弟子是谷子。针对在梁山养伤的巴东和唐崖伤员普遍出现的伤口感染问题,胶皮连续奋战几昼夜培养出青霉素,又教会谷子肌肉注射。 没过几天谷子便逮住胶皮,扭扭捏捏欲言又止。 胶皮先问她,“大冷天的太阳又不厉害,谷子你脸怎么晒红了。一白遮百丑哦,红脖子摩多的话千万别信,咱可别听他瞎掰呼什么小麦肤色最健康…” “慧芸姐,不是晒的,是因为我一直在打针。” 这就怪了!没听说过青霉素有会让人皮肤发红的药物不良反应。难不成大漂亮游泳队嗑的能让人脸蛋发紫的兴奋剂主要成分是青霉素?胶皮愣了愣,反应过来,“你是给人打针,如何自己却脸色发红?” “因为…穆姐姐,你说除了肌肉注射还有静脉注射,打胳膊上的静脉。以后咱能不能打针不打屁股了?求你了穆姐姐。” 哦,扎男人屁股,给羞的。“哎呦!我的傻妹子!”胶皮怜爱地摸起谷子的脑袋来,十分欣慰大弟子能记住自己教学过程中说过的每句话,十分赞许首席大徒弟的医术进步神速,“是我不好,光想着给你减轻难度。肌肉注射剂量小见效慢,但是呢对注射手法要求低。以后改静脉注射吧,看把你给难为情的,早说不就好了。” 谷子穿着血迹斑斑的麻布孝服(枪能造出来,白大褂楞是做不出来,先用白麻布代替),拖着疲惫的身体,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走进大食堂,狼吞虎咽地把一盘冷菜冷饭消灭干净。回到别墅,别人都还在外面忙着,只大哥最清闲躺在榻上抽烟。 谷子忍住酸痛,换张没事人的脸叫了声大哥。 “谷子你来帮我捶下腰。身上血迹斑斑的一股子血腥味,待会儿别忘了把你这身孝服交洗衣社洗了。” 谷子不太喜欢大哥如此的口无遮拦,医生郎中悬壶济世,理应受人尊敬,那么他们穿的白褂子就不应受嘲笑,怎可讽为孝服呢!谷子却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口去跟大哥争辩,把褂子脱下远远挂上,走过去给曹少揉腰。 老婆不给力,粉拳不得劲。 谷子有气无力地替大哥的老腰松着皮肉,想着下午发生的奇迹,顿时来精神了。摇着曹少胳膊兴奋道:“大哥,穆姐姐发明的青霉素好生厉害,能救人命哩。” “哦,青霉素是西夷人发明的,可不是胶皮发明的。夷人叫它盘尼西林,打仗的时候比金子还金贵,有钱买不到。” 对呀,老子糊涂了,青霉素可是液体黄金啊!一箱烟土换一小盒! 曹少从榻上蹦起来,掰着手指头算计能捞钱的物件:这个,香烟做出来了,赚钱了;照相馆还没条件开;培养青霉素又不是什么难事,将来贩到北边卖给朝廷和李自成,两头薅羊毛! 他专心于思考如何挣钱,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老婆累得正东倒西歪。“谷子,给大哥把褥子铺铺好,铺软点哦,我好做个美梦。” 司令员和参谋长比枪法。比赛规定30秒内以站姿100米距离各打3枪。曹少基本发挥了训练水平,打出18环的稳定输出。不过铁定要输给泰森了,这家伙枪法不赖。 靶场上观看比武的战士们都笑了,他们的司令员大失水准只打出14环。没办法,用了7年的老枪,泰森的老战友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曹少的m1勤保养用得少枪况较好,而泰森的81杠本来就是淘来的二手货,穿越以后用枪频繁,火药侵蚀膛线磨损严重,早就该退役了。 俩人找到胶皮,要她把配发给她的81杠让给泰森用。胶皮才不干呢,尽管她的枪仅是摆设,打发他们去找钳工做一把新的。 二人跑去位于位于钢厂内的新挂牌的梁山机床厂,厂长室里没人,从技术科里传出钳工训人的声音:“先人板板,教了你们3年教出坨猪脑子,我这个老师上吊算了。模块化设计,模块化设计,我喊了3年,你们压根没听进去嗦。” 推门进去,只见6个科研员耷拉着头整整齐齐站成排聆听领导训斥。钳工把手上的设计图纸拍到桌子上,招呼人证过来目击下物证:“你们来得正好,看看我的这些学生,猪脑子,零部件连在一起,坏一处全部瘫痪,想修都没法修,只能整台机器报废。哎呦,气得胸口疼,肺也疼。” 把犯了心绞痛和肺病的钳工拉回厂长室,给他端茶倒水:“不错啦,只用3年时间把文盲教到中专生水平已经是奇迹啦。” 钳工喝口水熄掉肚子里的火,“有事说事,老子忙着呢。” 曹少怕泰森口径不一致,抢先说道:“考虑到以后部队要扩编,想对连排级军官的武器进行升级,装备上81杠。我们来求你造一批自动步枪。” 钳工被潇洒的碎碎念给先入为主了,施州卫境内已勘探出铅和铜的储量微末,使用自动步枪的话子弹消耗不起。“这样吧,曲射爆炸性武器现在是盲点,我把16式结构改一改,用来挂榴弹。榴弹总比子弹强吧。” 俩人千恩万谢,钳工却突发反悔:“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改。” “真是把好枪。” 他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 “我在说,莫辛纳干真是把好枪。不可以随意改动。” 16式步枪实战中出现容易卡壳、弹壳抛弹距离过大等问题的原因只钳工一人心知肚明。这位老兄制假造假能力很强,但要说到工业设计自主创新就差强人意了。他当初仿造莫辛纳干步枪时自说自话了一回,对其自认为不甚理想的部分按照自己的创意做了调整,拉不开枪栓、卡壳等较严重问题暴露出来后,只得完全按照莫辛纳干设计图纸把修改的部分再改回来。一把经典老枪,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经典老枪不容你涂涂改改,这叫做尊重! 莫辛纳干射速很慢,一分钟打20发,但是它很准。莫辛纳干样子不太好看,但是它很准。因为它打得准,足够了。 第121章 难产的军装 钳工主意已定,但泰森的枪报废了,梁山军司令员总不能空着手上战场,就把自己的枪让给了泰森用。见对方脸色还是不甚好看,情知今天要是不给点干货决计打发不走,便领着他们去兵装淘宝。 样品间里有干货。小日本的手炮,此仿造二战日军单兵掷弹筒也是钳工颇为得意之作。泰森却直摇头,毫不犹豫且不留情面地给否决了。当年八路和国军被小本子的小手炮砸得屁滚尿流是事实,但每个战士要背这么个钢管的话战斗负重有些大。他还是坚持开发一款可发射枪榴弹的步枪。可16式定型生产没多久,战士们刚刚熟悉枪支性能,马上换装不是好事。最后采取折中方案,正式列装单兵进攻型手榴弹,采用木柄设计能扔得更远,将来对付骑兵有用。另野三关一战暴露出来部队攻坚能力极差,三人一合计,初步确定定型生产射程4000米的60mm迫击炮,以及爆破用炸药包。拼刺刀最不划算,你刺杀本事再大也拼不过装备着马刀长矛的敌人。为提高近战能力,同时决定定型生产梁山第一款手枪,仿五四式。 如此,梁山军武器平台得以丰富。 攻坚重武器和防身用手枪都八字有一撇了,这半天收获颇丰,可泰森仍不满足。梁山军,拿着20世纪初的武器,穿着17世纪初土家族民族服饰。 缠头布、黑褂子、宽腿裤、绣花鞋,知道的是向着正规化大踏步前进的梁山军,不知道的一准以为是民俗村里的表演队。穿着花花绿绿的便衣打仗一直以来为泰森所不容。 “土官们骂咱们是匪是贼是寇,夸张吗?冤枉吗?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咱自己看自己那也没啥好词啊。” “是的,恩施土司城里的民俗表演队,格老子确实不像话噻。”钳工深有同感,同意参加游说团,“你俩她娘家人,咱们夫家娘家一起上!” 胶皮说:“明军的军装挺好看挺威风啊!” 对,太对了,明军军装的审美超级在线,可问题是你敢买人家不敢卖!可能是山贼土匪的着装太过扎眼,胶皮答应帮忙给制作制服,哪怕是仿二战德国国防军制服,但在制服面料选择上双方发生了争执。她认为军队战斗力体现在政治思想和武器装备上,与穿什么面料的军装没半毛钱的关系。 “八路军穿土布军装照样打鬼子呀!” 曹少、泰森、钳工,三人有着惊人的同步:军装制服对部队而言意义重大,统一帅气的着装能让部队战士产生骄傲感和团队精神,要让梁山军战士从头到脚透出凌厉的骄傲。央求胶皮尽快试制出毛涤面料、卡其面料。 “好吧。不过你们说的军服面料是秋冬面料。我想,夏季面料可以用棉麻纤维,透气而且吸汗。” 胶皮被说动了。被说动心是一回事,付诸行动是另外一回事。 等了n久不见动静,始知让胶皮抓军队被服供应纯粹抓瞎。这个女人对女红的陌生程度比男人尤甚,时间过去半个多月没见她纺出半根线来。找她质问,每每以杂务繁忙为由开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曹少愤而扔下话,下决心撇下烟厂事务归位梁山军参谋长,亲自狠抓梁山军军装制作。 西兰花,官宦家的小姐,审美在线,织个西兰卡普绣个花啥的轻车熟路。谷子的女红水平还凑合,对服装设计与裁剪的阅读能力较强(参考她给曹少做鞋子的案例)。就由她们俩临时组成攻关小组,负责缝制军服。 几天之后土布面料军装样版做出来了,有模有样。可一上身便现出原形。松松垮垮如休闲装,穿身上就不是德国国防军,顶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的仆从军二鬼子。令李冰去找施州城那位顶级裁缝芈师傅帮忙,看看他有没有独门秘方让布料挺括。不料芈裁缝一家迁居成都挣大钱去了,看来恩施这个穷地方是真留不住人才啊。 还是面料的问题。是时候建立自己的纺织工业了,曹少把这个问题带到夜谈会上供大家表决。 “我们累死累活了7年,为了什么?我这人不博爱,别跟我说什么国家民族大义。本朝一万万人我特么才认识几张脸。别人不关我事,可我认识的几个我得体贴关心呀。我们男人去拼杀不就为了自己的妹妹、老婆。我对不住谷子哦,新衣裳没给她置办过,连块花布都没扯过呀。我也对不住好妹妹胶皮,她自带的衣服破的破、坏的坏,她那件着名的三宅一生大小72补丁,亏得那条lee破几个洞添别样时尚,否则她真是‘没衣服可穿’。” 泰森给加油添醋:“钳工,不是我说你,你别成天只知道打铁,人曹少好歹扯过2尺长的红头绳给谷子扎辫子,你老婆多少年没文胸穿了,这你最清楚,她都那什么,下垂了!” 钳工心说这俩人真是做外交部发言人的料,铁齿铜牙不锈钢脸。但说到慧芸吧,反正她胸前得两粒脂肪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下不下垂有甚打紧。 “还要有制鞋厂,老子没鞋穿很多年,平足了。”曹少看见脚上花花绿绿的土家布鞋就皱眉头,“潇洒同志你别隐身,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潇洒道:“吃穿住行,人的基本需求。我们过于注重重工业忽略了轻工业,我支持建立纺织工业。” “穿得是够破烂的,不怪山外的叫我们髡匪。”胶皮被72补丁的三宅一生戳到了肺腑,心疼起自己来,转而支持建立纺织面料工业和服装成衣厂。 胶皮是怎么死的?众人隐隐觉得她是忙死的。她仿佛猜到了众人心中所想,“同志们,以后在我墓碑上刻‘该同志死于劳累过度’谢谢大家了!” 没想到织布比炼铁难,又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动静。曹少这边把被服厂、皮革厂的领导班子名单都拟好了,还帮着钳工试制出了各类小型纺织机械。总算胶皮在其它几个耐心耗尽前拿出了样品,不过不是布料,尽是些滤网、传送带等杂七杂八的物件。 穆慧芸,真是好本事,她这等武艺要是在单位里受重用,进一步说,要是有本事的人在那个社会里普遍受到重用,特么还用得着看外国人脸色么。 可是,部队要的制服布料呢? 胶皮声称这个其实不着急。曹少醒悟了:以后再有事不能在夜谈会上讲,夜谈会达成的意见只是空口白话。但逢要事,必须以文件形式放到股东会台面上正式讨论,要形成备忘录,形成执行计划。总之,做事得按套路来。 做事按套路来之后简直是硕果累累。 病房经历过惨叫、呻吟等嘈杂后安静了一段时日,这些天病房里接近痊愈的巴东客人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着。见着杨大夫来查房,有几个蠢蠢欲动,后被同伴的眼神打住。 谷子看在眼里且心知肚明,巴东赴梁山亲人慰问团目的明确收获满满。伤愈者思乡心切要回家。战后的巴东经济复苏奇快,当下急需大量劳动力。据说打短工按时辰算钱当日结清,长工待遇更好,每天三顿包餐,日伙食费高达28文钱标准。 房安东忒不仗义,梁山管你巴东伤员善后事可不为学雷锋,伤员伤愈后就要安排在梁山打(义务)长工,这些劳动力已经进入花名册安排进了计划。现在他出尔反尔要把人带回去,妈妈的,小人! 在此劳动力资源告急的大背景下,鱼木寨这三个字终于再次浮出水面!另有个小环境,赵寿吉最近对鱼木寨有些上火,开始频繁催促。具体原因不详,估计灭了鱼木寨他真有可能坐上卫指挥使的宝座吧。 泰森说:“打仗吾爱,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胶皮说:“人家没招你惹你,打鱼木寨做什么!咱们就甘当官府走狗啊,赵寿吉让干啥就干啥,帮着汉人残酷镇压土家人哈。” “老话说得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赵寿吉1600两天使轮投资你以为白拿的。再者,我们除了一边倒地倒向官府还能有其他活路么!当骑墙派左右逢源,你有这高超技能不!” 潇洒是北京人,北京这地吧,政治经济学高手满地走,国际政治专家个顶个。车夫能够准确预测房价降不下来,大妈会告诉你不出十年八年灯塔国必很不靠谱地选出个素人大统领。就因为帝都人民比地方上的草民掌握更多的国内外经济信息与决策内幕。 北京人判断:到目前为止,梁山仍是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圈,与外界格格不入的文化圈,这两个因素导致了梁山与外界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文化交流与经济往来,这就是内部不流通货币与配给制能够实施的根本原因。施州土家很好客,好客的情感真诚而热烈。那么土官们为啥对梁山好客不起来?根本原因在于你来了就不走了,你不是客。在于你客居施州,却特立独行不肯同化。 然而,不是你同化我,应当是我来同化你。 政治利益抛开不谈,只为人力资源这一条,鱼木寨,你也必须毁灭! 鱼木寨还没被打出翔应当感谢本朝政府公务效率之低,‘军情紧急’通常停留在公文纸面上。想要确定这桩军情大事从徐承大婚日提及到现在拖了多少时日要做好两件事:一、向徐承夫妇打听其婚期(不是自己结婚,谁tm记得住日子);二、对照日历揿计算器(穿越众心算能力普遍差); 计算结果:得有大半年了吧! 第122章 做人真难 如今不同往日,如今有钱了腰杆粗了,有马代步了。 学会骑马也不难,泰森和曹少的骑术不能叫做精湛,但也称得上精进。好比是开车,老司机都是单手控制方向盘的。一样的道理,会不会骑马,就看一个细节:是单手抓缰还是双手紧握缰绳。二人均是一手握缰绳一手抓马鞭,人马一体策马扬鞭,往施州城飞奔而去。 从赵寿吉嘴里蹦出来的尚不如bbc可信,进衙门前先把土豆丝叫出来打听消息。老赵对鱼木寨着急上火别有他故,据土豆丝私下透露,今年若摆不平鱼木寨,赵寿吉的年终干部考核要评为‘不称职’,依据大明武官考核制度,末位淘汰制执行起来可就不是几两银子能搞定的。老赵想把官当下去,不,当上去,非得过了鱼木寨这关不可。 根据老赵提供的敌情通报:利川鱼木寨临近后世武陵源,寨子往东骑马走2天便到土匪横行的,令人心驰神往的,离思密达的精神家园张家界。风景独好,美中不足的是那边早些年对游客大玩仙人跳,玩得太过火。 根据老赵提供的敌情分析:寨子东南有峻岭叫做乌龙山,山势陡峭,山体中洞穴贯通八达。 乌龙山剿匪记!穿越众吓了个心惊肉跳:钻山豹、四丫头,那年月电视剧里的这些人物形象太深入人心喽!怪只怪你老赵当年干活不麻利,早知如此,那年当携余威一鼓作气拿下鱼木寨。 根据老赵刚刚提供的最新情报:鱼木寨盛产悍匪,个个身长九尺力大无穷,肉身坚硬矢枪不入,官军不堪与之战。 “说鱼木寨是山贼,其实不然,人家正经的土司家兵,餐餐管饱训练也不懈怠,战力与容美相当,与容美相当,与容美相当哦!兄弟们把这伙强人当成唐崖那帮怂货来打,那要吃大亏。” “这么说来,梁山军此战或出现伤亡!” 老赵非常纳闷,自己从来谎话连篇,刚才怎会蹦出真话来。于是赶紧回找道:“听说步枪卡壳问题已解决,何惧区区几个毛贼。弹壳抛弹力道过猛,砸到脑壳烫伤眼皮的问题也已解决,哪会有伤亡哩?五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枪好用就没伤亡了?歪理!梁山军可是泰森的命根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出兵也行,老哥你的大田军作主力,我梁山军配合行动。” 老赵急道:“桅杆屯的老弟兄已所剩无几,倘若大田卫所军能战何须烦劳兄弟。” 那倒也是,他千户官上任时间不长,纵然他练兵的手段高强,也得有个过程。 曹少问:“给不给开拔银?” 老赵一咬牙一跺脚,“给,每个兄弟一贯钱,算足你一百两银子!” 曹少转头对泰森说道:“论领兵打仗计谋频出,你不如我。这回曹爷我自领兵去,你就别跟着了。” 本次讨伐鱼木寨,代表政府举堂堂之师,乃替天行道。曹少此行,乃用前所未有的整齐军容军貌打垮你抵抗意志。 里子难看是吧,那我把面子工程做足做好。曹少花重金在城里绸布店扯来大红色丝绸,请李冰日夜赶工绣红旗。 潘嘉园胳膊有力,爆发力和持久力兼具,选他举着八一军旗一马当先走在队伍头里。高高飘扬的军旗后头,梁山军排着整齐的一列纵队气势汹汹,不是,士气高昂。 向前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 绝不屈服 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梁山军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 风在呼啸军号响 听 革命歌声多么嘹亮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向前 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向最后的胜利 向全国的解放 大红军旗高高展起,嘹亮军歌回荡山野,区区百来号人在背景音乐的映衬下走出了大军的气势,舞台效果好得不得了。以至过宣恩时曹少硬是被人强拉去其寒舍喝了花酒再走。 在寒舍喝花酒,好比在农村打谷场上看草台班子的脱衣舞,就那档次。老实说兴趣不大。 “啊呀,贵军这军威这气势,再看将军这气场。啧啧,该当大帅,对,曹大帅!你我乡里乡亲的,大帅过我家门却不来歇个脚吃口酒,来来来,老邻居快随我家去。” 曹少被那人扯住衣袖不放,那架势和亲密劲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可他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自己有结识这位宣恩的朋友。 “咱俩认识?你究竟谁呀?” 那人指着自己鼻子道:“宣恩司庹圭。” 哦,宣恩土官。那必须喊上一声‘久仰久仰’ 这位自来熟呢,是干销售的好材料。如此甚好,新结交个朋友还长了见识。通过璩美凤的桃色新闻多识一字‘璩’,经此一遭又认一生僻字‘庹’,此行不虚也! 曹少推脱要随部队行军耽误不起,庹圭表示另赠良驹助他脚力,绝不会耽误曹大帅的军机大事。有花酒喝有重礼收,曹少便勉为其难脱离部队,坐上滑竿跟着庹圭去他家赴宴。 离开县道转入乡道,入宣恩地界不久,脚下的泥巴路便升级成了碎石路。乡道比县道牛逼,你信吗! 要想富,先修路。你宣恩司道路修这么好,为何还是这般苦逼穷酸。 酒水辣舌头,菜也一般,尽是些鸡鸭鱼的土菜,陪酒的丫头更是乡野村姑毫无情趣。要说唯一稍稍能入眼的,便是这跳艳舞的舞娘还有点意思,颇有异乡情趣,舞姿若能再放开些与阿拉伯肚皮舞有三分相似。这与传统土家歌舞浑然不搭界呀! 曹少就此发问,庹圭倒也直言不讳,说此前听闻贵客曾有提及扭屁股抖肚子的天方色目舞能助酒兴,故而调教献上。只因未见其详,仅凭三言两语的听闻自行雕琢,东施效颦之举还请贵客包容一二。 自己有说起过阿拉伯肚皮舞吗?记不得了,但很有可能是说起过的。宣恩司把自己无心之语奉为圭臬令人感念动容也,人家可有心,且上心哩! 酒足饭饱,曹少骑上主人家赠送的矮脚马去追赶队伍,庹圭策马并行远送。 时值傍晚,天气晴好,一轮圆月升起低悬树梢。见一条溪涧汇成的河流之上横卧一座单拱大砖桥,青砖混于黛色,月光将桥影映在水面之上画出一个规整的浑圆来,那景致煞是好看。 曹少吃惊于桥拱之高之大之圆,造型这么好看这么大的单拱桥在施州地界上那摩温的存在,富如巴东也没有如此攒劲的桥。更吃惊于此单拱桥全部砖砌而成,造价定然不菲。 “庹大人,此桥叫什么名字?” 庹圭藏笑于眉目,他看出来了曹少对此桥刮目相看,多有钟情,“美妇立足桥上如嫦娥居于广寒,故取嫦娥仙子居所之意境唤作仙居桥。”又小有嘚瑟道:“此砖桥永乐初年建成,系鄙祖上为方便百姓出行费银7000两营造。” 7000两!超级大手笔啊,看宣恩司这穷酸苦逼样,估计三五年,不,得有个七八年的财政结余全用在造这座桥上了。 曹少最烦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评选什么‘云间八景、施州十景’之类,数量不够茅坑来凑,简直了。嗯,你庹家祖宗钱没白花,仙居桥影当为最美宣恩之所在。 桥拱上有一垂挂,夜色朦胧中只道是吊下的藤蔓。过了桥,换个角度看,发现那垂挂借着月光熠熠生辉。曹少好奇心起,到河滩下走近了看,果然是施州卫桥梁的必备附件,用于镇水的斩龙剑。别处的都化为了三氧化二铁,此仙居桥的镇水宝剑却有说教,单单只握柄锈蚀成一团铁疙瘩,剑身通体寒光闪闪熠熠生辉。 不稀奇,司空见惯。每一个见此仙居桥斩龙剑的客人都是这般的惊讶状。而庹圭每一次都会自豪地向客人解释,此剑系庹家祖传宝剑,年代可追溯至先秦汉初。铺路造桥,造福乡梓的大功德,祖宗倾家荡产造此仙居桥,故不惜又献出家传宝贝来保桥平安。 是秦汉时期的古剑,怪不得不生锈。那时的老祖宗肯定抓住过外星人,拷问出了很多牛逼技术。就说庹家的这把剑,拿去让钳工做分析,一准是19-21%铬、24-26%镍、6-7%钼的超级奥氏体不锈钢。 “采!” 赞美脱口而出。曹少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施州话果真保留有古风古语,喝彩喝彩,刚自己果真就是大喝了一声‘采’(先秦无‘彩’字,采通彩) 离开仙居桥走不多远,见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子。整个村子里只一间木头房子还将将看得过去,其余房舍都破破烂烂,竹篾墙上的黄泥多有脱落,其中两三户人家糟朽破烂的木门上还贴着同样糟朽破烂的春联残片,只能看到‘斗金、纳福’几个字的美好愿景。宣恩人民的美好愿景和实际生活差距很大呀。 “跟我们一起干吧,保你宣恩两年脱贫三年致富。” 沐抚够破,宣恩更破。沐抚够烂,宣恩更烂。没有最穷只有更穷!曹少是个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好人,更念主人家十八里相送的深情厚谊,很愿意拉宣恩一把。 “青青柳叶蓝蓝天,弯弯桥影压水面。一日三餐无忧虑,还有五百月规钱,但愿还得婆婆的债,终朝劳累也欢颜。” 在客人渐行渐远的唱词中,宣恩司仍大窘而愤愤中。老子花那么多心思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重礼相酬,不就为了宣恩的独立自主,不就为了请你家梁山军休得打我家主意哩!跟你混?呸— 赶上队伍,和老潘事无巨细详细沟通了在宣恩的见闻录。着重提了宣恩版阿拉伯肚皮舞娘的事情,真可谓‘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潘嘉园大笑,“曹头领有心考我,便直接出题好了。”--“请深山的富豪移动大驾。” 老潘让曹少靠近篝火,让火光把头脸照亮。他自己走几步往远了躲,藏于黑暗之中。“潘嘉园的卷子能评满分么?” “老潘啊,我这儿,脸发烫背发凉哦。” 老潘又是哈哈大笑,“不来逢迎吧,道人家心怀敌意。巴结讨好吧,道人家口蜜腹剑。做人真难!” 第123章 一打鱼木寨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每个领兵的都知道,而鱼木寨领袖对此肯定有其深刻解读。 在步枪火力面前,固有的战争认知被颠覆,谁认识不到新形态就该上刑台,谁认识得早谁就掌握主动。该神秘的无名领袖通过梁山军轻松攻陷野三关的战例有了深刻领会独到见解,他认为在梁山军面前不存在固若金汤的城寨,不存在攻不破的天险。这名高瞻远瞩的土官八成从明军正规部队退役后走上犯罪道路的游击将军,因为鱼木匪兵的游击战深得李向阳真传,实在是神出鬼没。 以弓箭手为主的小股阻击部队不与你正面交战,快打快撤,四处出击,如吐着信子的蛇蛰伏在密林中躲藏在溶洞里,在你松懈的时候张开毒牙咬上一口就走。 仪表堂堂和高大上维持了两天,第三天刚刚走进乌龙山就有一名战士掉进陷阱里被尖木桩戳中大腿动脉而牺牲。越深入气越短,从步伐整齐响亮的阅兵部队变成惊弓之鸟。大路朝天不敢走,抄林间小道,安排前后左右4个搜索位以防偷袭。部队时刻警惕着,提心吊胆边搜索边行军。 好像有三五刀光剑影闪进了前头的溶洞里。阚老大挺身而出,“参谋长,我去把人捉来。当年被流放时我住过这洞,只一个口子,是断头路。” 等了半个钟头不到,两个战士扶着崴了脚跟落汤鸡似的阚老大从洞里出来,其中一个自己脑袋挂了花,鲜血顺着手指缝流淌不止。 阚老大道:“一脚踩空掉进了暗河。以前这里是旱洞根本没水,岂知如今又蓄上水了。洞里没人,方才定是看花了眼。” 曹少指着脑袋挂花的战士问:“既然洞里没人,你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是被洞里的倒挂的钟乳石给戳破了头皮,他不敢公然指责阚副连长关于‘洞中无倒挂石柱’的假情报导致其受伤,只小声嘟囔着埋怨洞里的钟乳石不按自然规律出牌,区区数年就能生长成暗器。 别管有没有看花眼,假作真来小心为上。走出几里路又见风吹草动。 “谁?” 不待首长下令,神经高度紧张的战士们纷纷开枪。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侧翼的警戒哨位连挥旗带喊叫示意部队稍安勿躁,待目标周围尘烟散尽,哨位提起一截长着鳞片的尾巴喊:“穿山甲,肉都熟啦” 曹少举着枪四下里瞄,鬼地方阴森啊,太阳穴上的筋穷跳。我明敌暗,鬼子进村的滋味不好受哩。“娘格起来,下次别问谁,这地方反正没好人,打就是了。”说着,见溪涧对面的灌木丛有摇晃,想也不想猛扣扳机。 一通盲射中竟有人中枪,敌人以为被发现了,一瘸一拐要逃跑。战士们刚想射击,十余枝羽箭直直飞来,均为强弓劲弩所射。曹少命好,左臂被赏了个贯穿。箭矢力道极强劲,整个人被带着后退两步,手臂带着半截箭尾钉在了树上。痛得要哇哇大叫,想着在战士面前不可丑态毕露,立刻忍着小声哼哼。 有两名战士躲避不及被射穿脖子。显而易见,土匪对梁山军情况了如指掌,晓得梁山军穿着刀枪不入的板甲,故箭箭往缺乏防护的头脸四肢上招呼。 地毯式轰炸听说过,有没有见过地毯式射击?偷袭者总是看不见的,但他们的方位位置明确清晰。密集的覆盖式射击持续了3分钟,对面烟雾翻腾活像化开的石灰池,直到烟尘中滚落出7具尸体枪声才逐渐稀疏起来。 警戒哨举旗让停止射击,曹少令其仔细勘察,刚才射来11枝箭现在才打死7个,还有漏网之鱼。警戒哨嫌旗语表达不麻利,跑过来向曹少确认敌人已全部被击毙,确系只7人,11箭概莫会射连珠箭之故。 潘嘉园折断箭杆拔掉箭羽,割掉曹少衣袖托住他伤臂,“忍着!”,笑着对惊恐失色的曹少道:“箭头没毒,只有些铁锈。”说话间将曹少伤臂那么一顺就把箭杆拔出,敷药包扎好。问道:“要不你先回。” 锥形箭头为破甲设计,打在身上一穿两洞,伤情不重。乃庆幸梁山的军售触角未曾搭上过鱼木寨,如果被自家造的鱼叉似的带倒钩的箭头射中,那可有的受了。 打到季后赛时,但受伤的球队主力为胜利打封闭,结果往往是胜利难求更搭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比如丁彦雨航、麦迪、伊巴卡等人。为胜利打封闭绝对是蠢货一枚,曹少才不会干这种蠢事。活动下手臂,向战士们喊话:“同志们休管我死活,休管我死活。攻下鱼木寨,踏平土匪窝!” 经这一唱,阚纯士立即响应领导号召,振臂举枪发出复仇的怒吼。 有这一唱,潘嘉园乃会意,“战事欲速则不达,参谋长伤势要紧。”随即下令部队停止进攻撤回梁山,休整后再战。 本次行动以损兵折将告终,阵亡4人,连参谋长在内受伤12人。 梁山军首次受挫,庆幸的是士气未受损,不降反升。应是常抓不懈的政治思想工作在起作用,部队正在向革命先辈靠拢,能够承受一定的伤亡而不乱阵脚。不管是不是政治思想工作在起作用,泰森欣喜地看到战士们嚷嚷着要报仇,这种情绪好比打架中被打疼,没被打怕。 粗陶药罐的盖子下横着双筷子,盖子与罐子的缝里‘咕噜咕噜’窜着黑白色的泡泡。谷子依照彭郎中医嘱,死盯着火候,一见火苗稍旺便扒拉开柴火,一见火势减弱便添上柴鼓起腮帮撅起小嘴鼓风。不小心灰烬飘进眼睛里,搞了个泪涟涟。 大哥说:“费那劲。” 谷子说:“彭大夫嘱咐过,熬药跟烹饪一样,得掌握好火候,火大了小了都会影响药效。” 曹少就觉得中医药忒神奇,“谷子,借‘有教无类’这词,化到医术上叫做‘无药有类’,你看一人一诊、一病一药、一药一火,千变万化。这才符合宇宙法则自然规律哩,不像她胶皮玩的新医,甭管你头疼脑热还是枪伤刀伤,统统阿司匹林的伺候。” 这时谷子已经把药煎好,吹着热气端过来,“甭管草药还是药片,能治病的就是好药。且是药三分毒,有啥不能有病,受啥不要受伤。大哥日后上阵杀敌还需格外小心才是。” “啊呀四弟,老哥哥看你来了。” 老赵代表官方过来慰问伤员吊唁牺牲的战士,走完流程后,再以个人名义探视兄弟伤情。且为四弟的受伤捶胸顿足一番,他将谷子推开,亲自为四弟喂食汤药,此举分明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男欢女爱在兄弟情谊前简直不堪一击---送汤入兄弟口前总不忘把他自己的口风与调羹里汤药亲密接触,有时伸出那白花花的舌苔试温烫。 那细心劲,让曹少汗毛竖起来伏下去竖起来伏下去,最后贴在皮肤上累得动弹不得。 他忍无可忍:“大哥你累不累?脖子酸不酸?” “兄弟为我受伤,老哥哥我再累也要好生服侍你。” 曹少夺过药碗,将苦得龇牙涩得咧嘴烫得咂舌的汤药一饮而尽,连喝两大碗白开水清嗓子。觉刚才劈手夺下药碗的举动稍显恶劣,于是略表歉意道:“小伤,不出半月即可痊愈,半月之后,便是特么鱼木寨人间蒸发之时。” 品味‘人间蒸发’一词,看情形品语气,当与‘荡然无存’同义。这令赵寿吉心满意足,留下数条珍贵的辽东老山参--的参须,嘱咐完谷子 莫忘给四弟滋补身体,再去找到泰森。 泰森知其来意,直截了当让他放心,近日即有部署。哥哥却不放心,这颗心定要知晓锦囊妙计的具体内容方能落地。泰森拟定的行动计划并无新意,但在老赵看来颇具创造力:行动计划全盘拷贝老电影《智取华山》。要当猎人最起码不再当猎物;以小分队对付小分队,以狼对豺;兹任命李建军为灰太狼突击队队长。 军事行动应当是严肃的,灰太狼突击队这个名字带着点戏谑,不符合传统文化礼教下的师出有名,有悖于讲究堂堂正义之师的官军作风。但却得到了老赵的认可,他认为狼挺好,谨慎不及狐、贪婪不及豺、凶猛不及熊、威风不及虎、灵敏不及豹,但万事俱备合而一体。 好什么呀好! 灰太狼突击队的组建与队长的任命经历了难产,几乎要流产。问题之一来自于李建军坚决抗命不遵,源于泰森说他体型瘦弱皮肤黝黑,适合干打黑枪放冷箭的活,一句玩笑话极大伤害了年轻人自尊心。问题之二源于战士们的错误认知,认为梁山军装备精良,堂堂之仗不打何苦要学山贼的打法,动员令下达后3天时间里竟无人报名。 李建军不服从命令不听指挥乃是犯了军中大忌。泰森大怒,让小弟去干点脏活累活,小弟居然敢不听话,让做大哥的老脸往哪儿放。 顶撞领导、不服从工作安排这事放在一般企事业单位,领导最多给你准备若干双小鞋穿,碰上小心眼的比如说未婚单身女领导,你就准备好卷铺盖滚蛋了。军队,不是一般的组织,最强调服从命令听指挥,要的一个千军万马如臂所指。你想使小性子,等着你的不是小鞋而是辕门外的法场。小弟让大哥下不来台,大哥不介意杀只猴子给鸡看。 李建军傻眼了,他万没想到林蜀黍当着全体梁山军的面扔给他三个选择任选其一:1、脱下军装交出枪,滚蛋;2、执行军法,拉出去枪毙;3、拉出去枪毙100次; 李建军真傻眼了,他完全没想到林叔叔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让交出枪离开部队还不如一刀砍了他。总之,三个选择都是个死。被战友开枪打死还不如自行了断的好。这个倔强的小子顿时一脸黑圈,拔出刺刀就往自己胸口上扎,得亏边上的战士反应快,一脚把刺刀踢歪后将他按倒在地。 此举便是火上浇油了。泰森怒火攻心,“想死,没那么容易。着军事法庭开庭审判,让你心服口服了再执行军法。” 第124章 长江边的那棵树 下嘴唇突然冒出来好几个水泡的李冰捶桌子跺脚,他强拉硬拽不动丈夫,只好动用那超重了的嘴皮子请求丈夫去找泰森讨饶求情。 “跟你跟建军说过多少遍了,我梁山军着装与老百姓无异,可打娘胎里出来,便是以官军的军纪自我严格要求的,再其貌不扬也是正规军,不是那土匪贼寇乌合之众。你姐弟俩偏不听好话不听劝。当不成兵了也好,不正合你意么。” 潘嘉园不肯去,数次将手从老婆的指缝里抽出。李冰急了,抓住老公的手腕去拉,潘嘉园便使个反关节擒拿,不费吹灰之力挣脱出来。 李冰一屁股盘坐地上,对着双亲牌位嚎啕大哭:“爹啊娘啊,你们亲儿子有难,你二老相中的好女婿偏生不肯出手相救。建军好生命苦,摊上这么个不近人情的好姐夫啊---” 如今的潘嘉园才不是当年那位低眉顺目的上门女婿了,他是堂堂梁山军高级指挥员,觉悟可高。李冰救亲弟弟心切,失心疯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头脑和格局。老潘把脑袋顶出门,两边张望确认没人,将大门关严实,在李冰特高分贝的号丧中压低嗓门说道:“妇道人家好不晓事!若要救下咱建军须如此这般…” 号丧说停就停,李冰一骨碌站起来挽住丈夫手臂道:“家老爷,依你。那,快走啊!” ‘家老爷’,这可是老婆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潘嘉园既意外又得意,且逮住这次机会彻底翻身做主人。“不忙,先不急。你既喊我是家老爷,咱就得说道说道。照着老法,你便不是李氏还得是潘李氏。他日随我去嘉兴祭祖,你且是潘李氏。” “使得使得。”李冰一口答应,父母双亲都已不在,自己才不在乎这个家谁是老大。 外头威风凛凛的李冰回到家里亦是小鸟依人,本质上仍小女人一个。老潘再指了指老婆的肚子,酝酿着不好意思直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趁火打劫的不地道。岂料李冰大嘴一张:“使得使得。不论男女都随你姓,姓潘。” 其实潘嘉园是个讲道理的丈夫,他本意是儿子要姓潘,女儿可姓李。谈判大获全胜,老潘高兴坏了。夫妻二人分头行事。老潘去部队串联战士们报名参加灰太狼突击队,写血书请战。李冰则带着罐糖霜杨梅去看望卧床养伤的梁山军参谋长兼军事法庭庭长。领了曹少给的定心丸,再赶去粮库见到了弟弟,苦口婆心做起政治工作来。 苦肉计。 “弟弟呀。姐姐刚才见到了你曹叔,他手臂吊着绷带,伤口化脓,疼得直冒汗呢。他只知道你被任命去打鱼木寨,还不知道你抗命的事,他可是叫我传话给你,叫你一定要取下鱼木寨为他报仇雪恨。说,任务艰巨而光荣,游击战是宋人海外基地军队的光荣传统和制胜法宝,云云。” 听到曹叔将报仇重任托付于己,李建军绝对万死不辞的。又听说打黑枪放冷箭是梁山军祖宗的家传法宝,加之任务艰巨而光荣,于公于私都值得自己赴汤蹈火。李建军当夜写了份悔过书及请战书,信中请求将突击队改名为‘飞虎’。这个小小的请求得到了满足。泰森从中也丰富了带兵经验:有些事情可以换汤不换药,改个名号,坏事就变好事了。 飞虎突击队的任务:一、寻找并肃清外围小股敌人;二、摸清地形道路;三、寻机摸进鱼木寨,里外开花配合主力部队正面进攻。 遥想当年,云贵川湘百年匪患一举解决。胜利的关键在于取得群众支持,于是你耳聪目明对敌情了如指掌,这是亲民的子弟兵独有的优势。飞虎突击队无此优势,对鱼木寨军民来说你梁山军是什么?是侵略者,是官府的狗腿子。 鱼木寨本土官辖区,寨内据兵,寨外有民。土官群众基础极好,缘于连坐法极慷慨,有知情不报暗中通敌者诛全家。小恩小惠佐以麻辣调料,姑且将全寨军民紧紧团结在一起,任何敌对势力进入鱼木寨便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18人的飞虎队才不会去触人民战争的霉头,李建军在开拔路上便拿稳了主意:避开外围敌军,摸进寨子里把土匪头子一刀砍了。有队员就担心了,突击队不按司令员授命行事回去没好果子吃。李建军一瞪眼:“司令员不许滥杀无辜,不得杀害鱼木寨平民百姓。那你倒是告诉我,外围那些左手弓弩右手锄头的是军是民,你可分得清楚?” 三项任务完成两个亦是大功。飞虎队星夜强行军,兜了个大圈子往利川赶去,翻山越岭走苏马荡,成功避开了鱼木寨布置在外围的侦查骚扰小分队。这日傍晚,在距离鱼木寨40里的磨刀溪关帝庙附近隐蔽宿营。 磨刀溪,原本是个有着200户近千人的汉人场镇,传关云长在此磨过他的青龙偃月刀而得名。半边坍塌的关帝庙及供奉在偏殿内的磨刀石向世人述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华。近十多年来,由于鱼木寨势力日渐强盛,磨刀溪的汉人不堪骚扰盘剥而纷纷外逃,今日的磨刀溪已无人居住。 也是奇怪,房子就得有人住着,得有人气烟火气。只要空关个三五年,房子必然这里漏水那里糟朽,很快就会破败不堪。偌大一个磨刀溪现已破败不堪,可以直接拿来用做惨遭日本鬼子扫荡的拍摄外景地。 到了后世民国期间,此处恢复了人气,四川省长赵尔丰为磨刀溪人题了一联“既磨刀尚武,应谋道修文”,磨刀溪遂改名为谋道。再后来,李建军翻越的苏马荡于公元2015年被建设成避暑圣地,谋道成为川渝人热捧的置业之所。房价暴涨的同时,昔日的山村蝶变成山城,成为全国特色小镇。 而与谋道镇近在咫尺的鱼木寨却没怎么沾上光,因交通极为不便成为国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土家族山寨。 何谓交通极为不便?鱼木寨紧贴大名鼎鼎的318国道,怎么会交通不便?这个问题钳工可以告诉你。他当年听说了鱼木寨的瑰丽奇险,想去猎奇,结果包车司机说去往寨子的路是机耕路,车子开不进去,要徒步走1个多钟头的山路。就把他给吓住了,取消了鱼木寨行程。 鱼木寨绝非盛产鱼和木材而得名。传元末明初谭姓土官久攻鱼木寨数月不下,守军扔下活鱼以示寨内粮草充足,谭土司由此兴叹‘吾克此寨如缘木求鱼也’鱼木寨因此得名。 谭土司久攻不克,赵军门奈何不得,国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土家族山寨,以上殊荣的取得只一个原因:鱼木寨地形极险峻! 山寨四周皆绝壁,崖顶之上仅有一条2米宽、30米长的山脊通寨门。险峻比剑门关猿猱道尤甚。东西两头还有出入山寨的道路,一处叫做亮梯子,用石条嵌在绝壁上连成的石阶梯,修建于寨东二迭绝壁之上,68根长约1米宽约30厘米的石条插入崖壁,无侧栏,石条步梯完全悬空分开透亮,故称亮梯子。另一处叫做手扒岩,笔直开凿于寨西北太平岩上,共108步,每步宽约50厘米,深不足20厘米。悬空一侧也没有栏杆。 不论亮梯子还是手扒岩,对来此探险猎奇的游客来说都险峻不可攀,对生于斯长于斯的飞虎队队员却非不能走的天路,土家汉子哪个不是打小爬高山过险滩。手扒岩凿浅,且多年不用长有青苔,湿滑难走。李建军决定从亮梯子攻入,奇兵天降,如此大事可成。 “大家抓紧时间睡觉,凌晨2点出发。”他抹掉手表盘上的雾气,向突击队下达命令。摸着腕上的手表暗自定下理想:“如顺利打下鱼木寨,定要伺机向曹叔开口要下他这块手表。” 手表可是件大大的奢侈品,李建军既想到这一节,心潮开始澎湃,再难以入睡。借着巡视部队,起身溜达,边走边考虑战术细节。走到一片林子边缘,看见有棵苗木歪斜着靠着块大石奄奄一息中,借着微弱的月光,见小树苗的根被野兽拱了大半出来,树上的叶子从没见过,看着稀奇。李建军怜惜弱小,拔刺刀掘土挖坑将苗木栽好扶正,身上正好带着竹筒,拔出塞子给树苗浇上水。救下树苗,不禁倦意上头便匆匆回营休息。 殊不知李建军无心之举却成就了一段佳话,乃为世纪之大功臣。他救活的这棵小苗便是后世被誉为‘天下第一杉’的水杉树本,是为为‘水杉之父’。 话说水杉是距今1亿多年前中生代白垩纪的古老植物,曾被认为早已灭绝。直到20世纪40年代,植物学家在谋道镇(磨刀溪)找到一棵树龄有400余年的水杉树,才知道此植物活化石的树种依然存在。该发现被认为是20世纪植物学的重大发现,这棵水杉树命名为‘利川谋道1号’,现在世界各国引种的水杉树都是这棵树的后代子孙。此树为中国引种最广的树,世界上年龄最大的水杉母树,也是邓选中所说的“长江边的那棵树”。 亮梯子出入口在崖壁之上,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之上。 你要攻城,发现城头没有守军,该如何应对? 当飞虎队来到亮梯子跟前,发现崖顶路口没有守军,甚至连门卫都没有一个时,李建军成了阳平城下的司马懿。他得好好掂量掂量仔细斟酌斟酌,当下召集全体战士开军事民主会即‘小诸葛会’集思广益。 “参谋长常说,事出反常即是妖!我们得小心应对。”李建军起了个头。谁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18岁的小哥哥李建军打仗很能算计也很会算计。 18人中16人不善言辞,只听不说。只有两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代表正反两派,意见针锋相对。 正方战士梁七:“故弄玄虚空城计,没守军不正好,省了咱们的一道拼杀。” 就着梁七的话,李建军予以脑补画面:半数人趴崖顶上火力压制,半数人顺亮梯子下。下到寨子里布防掩护,山上的再下梯。这是标准的行进间掩护,日常操练科目,有甚难的。 梁七这小子因他那段意图刺杀主官的不光彩历史一直以来在众人跟前抬不起头,故此戴罪立功的冲动尤盛,不问生死只求立功。 反方反驳:“爬亮梯子手脚并用行动缓慢,贼人若有暗哨伏兵远远放箭咱如何躲避,都是固定靶,都得成活靶子。” 正方拍拍身上防弹衣,叫嚣道:“老子有板甲,就凭贼兵的弓弩?!挠痒老子还嫌力道不够哩。” 反方明显有些反感正方无视当前客观环境的无厘头作风:“射不死你摔死你!” 第125章 二打鱼木寨 ‘摔死你’三个字撩起了李建军的战场经验,梁山第一次反围剿战斗中强悍如沐抚山枭不也折在了妇女儿童手上。李建军决定先勘察下战场后再作定夺。来到崖顶,蹲下身体观察山寨内情况。离亮梯子下口150米远处,有十数座阴森森的大墓掩映在稀稀拉拉的竹木混合林中,大墓豪华气派,密布的石门石屋却是能够挡子弹的好掩体。特别是这150米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正是强弓有效射程。他对着墓群张望了许久,不见有人影出没。 好,很好!上头没人,下头也没人。死球的鱼木寨你当老子没脑子撒!李建军判定贼兵必定藏于大墓中,无数强弓劲弩正守株待兔中。 “撤!” 梁七且不死心,乃敢于犯颜死谏:“如若真是空城计呢?若担心有伏兵,咱可分出几个人去寨门或者手扒岩发动佯攻,或可将此处守敌吸引过去哩。要不,我一个人下亮梯子探明敌军火力部署。” 就你这猪脑袋能想到的,鱼木寨里那位还能想不到么,那位能跟官军周旋十多年不落败,你当人家白痴啊。李建军恼怒道:“就你梁七懂战术,就你不怕死是吧!飞虎突击队,听我命令,撤!” 飞虎队列一纵队,人与人拉开间隔鱼贯撤退。隔着一个山头的草丛里,鱼木寨暗哨向山下射出一支火箭,少顷便有数杆三角红色令旗相继升起,遥相呼应着传递信息。令行!墓群中呼啦啦涌出百十号人马背负弓箭腰插筒刀沿亮梯子上,向飞虎队追击而去。寨子外的两处山头亦有小队伏兵现身。三路伏兵计二百余鱼木寨精兵意图将18人梁山军小分队歼灭于山野丛林中。 鱼木寨三路人马腿脚长短麻利各不同,不经合兵,跑得快的古墓派便和飞虎队对上了。一经接触,李建军以为是歪打正着碰上了鱼木寨散在外面的小分队,送上门的礼物,正好用来完成司令员布置的第一项任务。 箭,带着风擦着梁七的脸飞过。梁七把子弹推上膛,没找见射他的凶手,便把蹦跳着挺着筒刀冲杀过来的急先锋一枪撂倒。退壳上弹,靠着树木换到另一侧寻找目标。他已经干掉了6个鱼木寨贼兵,打着打着异样感愈发强烈,感觉贼兵乃有备而来。不同于上次贼兵打了就跑,这次敌军沾上了便死战不退,定是要拖住飞虎队等待大队援军到达。想到此节便喊道:“李班长,或有重兵埋伏,赶紧撤吧!” 那只猴子异常敏捷,背上负着弓弩口中咬着弩箭三两下便爬到树上。李建军盯住此猴子多时,等他在大树杈上站定不动,将其套入准星。哪知猴子比他眼快手快,抢先一箭射出。箭冲破树枝树叶的重重阻隔破开李建军脸颊,被牙齿挡了下偏了方向,将他舌头绞下小块肉来。李建军满脸是血,将打落的牙齿和碎舌头混着血沫子连吐几口吐出,含糊不清地连喊带叫:“撤!往磨刀溪撤!” 不过,撤退之前非得把那猴子干掉不可!李建军取布片塞嘴里止血,就地打滚换个身位。一对一互相瞄着,就看谁的手法又快又准了。箭和枪弹都是直射弹道不能拐弯,大家都躲在树干后边,打不着。猴子的装备可精良,弄一飞梭在手。这玩意儿能拐弯,走着弧线过来砸在李建军手上,把他端枪的左手一通放血。 梁七见状冒死跑过来帮忙包扎,李建军把人推开,把嘴里的布吐出来,怒吼道:“弄不死你个猴崽子。”探身出来往树上打枪。奈何左手受伤,手心里都是血,鲜血滑腻,端枪是端不稳的,没打着猴子却被猴子一箭擦下块头皮。李建军满头满脸的血,躲在树干后举起袖子把蒙在眼睛上的血擦掉,‘咔嚓’退壳上弹,鼻孔喷着白色气流,欲再战一回合。 打急眼了,怼上了。 梁七寻思你李建军已连败三阵,分明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会儿也顾不得照顾领导的面子,梁七眼疾手快开枪不带瞄的,一枪将猴子从树上打落。李建军再补一枪将其脑袋开花,大仇得报这才配合着包扎好伤口。此时鱼木寨另二路人马已至,喊杀声越来越浑厚越来越热闹,而飞虎队的枪声却越来越稀疏。这帮兔崽子们不顾自家队长死活已跑出老远,战中心就剩下李梁二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好在李建军伤了头脸腿脚还利索,向磨刀溪方向夺命狂奔。 飞虎队穿戴有重十几二十斤的防弹衣(防刺服)也就是所谓的梁山板甲,负重大,跑不过鱼木寨的兵。好在兔崽子们逃命关头没把交替掩护战术还给泰森,鱼木寨土兵忌惮梁山军的枪子儿,见梁山军败而不乱退而有序,以为是诈败,更兼见到梁山军往磨刀溪退去,唯恐在村镇房舍里有暗枪设伏,心存忌惮便不敢紧追。 磨刀溪水满时河面有十几米开阔,而今水小只没过腿肚子,待淌过河,李建军不急着隐蔽布防,掬把溪水将脸上血痂洗净,含口水将嘴里血污漱净。那样的大将风度,那样的从容不迫。因为鱼木寨追兵已经到了对岸的林子里,搭弓张箭往李建军和梁七放箭。 飞虎队那些个不长心眼的一边开火阻击一边招呼队长大人跑上岸躲进房子里来,只梁七看明白了,他陪着李建军在河滩上,索性躺在河滩的鹅卵石上,先绷着然后才放声大笑。李建军本意要陪笑,刚想咧嘴便牵动了脸上的箭伤,不禁‘哎呦呦’叫疼不迭。 笑声、呻吟声、‘嗖嗖’的箭声,回荡在磨刀溪上空。 “哈个砸---”几波次不怕死的鱼木寨兵喊着壮胆的口号奋不顾身。 “哈哈,哈你个头!” 勇敢者的游戏止于林子,才冲出林子几步,便被对岸的飞虎队排枪放倒。河滩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十具尸体,追兵只能在大树和草丛掩护下放箭,仿佛磨刀溪是刀山火海更是雷池,终不敢跨越半步。 飞虎队从出发到返回20来天,20天里总共打了1仗,18人的飞虎队全员返回军营,其中7具尸体、3名重伤、8名不同程度轻伤。也就是说11个活着回来的个个带伤。难能可贵的,18支步枪囫囵的散架的也都带回了家。 歪了脸的李建军躺在担架上发高烧说胡话,他受的皮肉伤,得到梁七及时包扎失血也不多。躺床上将养几天后已无大碍。 谷子道:“把半个屁股露出来,给你打最后一针,这针下去再歇上两天,咱们的建军兄弟就能正常出操训练了。” 喊李建军兄弟,这辈分不对呀。辈分不对,那就正常了。这是个私下的默契,李建军只在正式场合才会尊谷子一声‘婶子’,若无要紧旁人在,二人喜欢以姐弟相称。 只要不是慧芸姑姑亲自操针就好,谷子姐给打针,李建军完全不怕,因为谷子姐打针不疼。他还挺乐意露半个屁股给漂亮姐姐看,因为谷子姐打针时不经意间的指尖触碰在屁股上能引流出异样的舒畅,赐予李建军无穷多的多巴胺和遐想。 谷子给拆李建军脸上的绷带,轻轻柔柔一圈圈绕下,“脸不肿不歪,依旧还是寨子最俊的后生哩。”--“张嘴。”--“舌头上的肉还没长齐全,且过些时日再看。不过不打紧,不耽误咱吃饭说话。” 这时亲姐姐过来探望弟弟,谷子恭喜了下病人恢复情况很好便留李家姐弟俩说话,出门左转,继续她的医生护士全门类活去了。 李冰向弟弟乐呵呵地道喜:“听说你敌军跟前不闪不避,只隔着一条磨刀溪从容洗脸刷牙。给老李家争气了,连泰,连司令员都赞不绝口,说徒弟霸气,他这个师傅也光彩。” 李建军腼腆道:“飞虎队打了败仗回来,司令员交代的任务只完成了0.5个,他不曾责怪我么?” “挺好,伤了头脸容貌如初,伤了舌头也没碍着说话。挺好挺好。咱宁肯缺条胳膊少条腿也得护着头脸无损。”李冰就在意自己弟弟颜值是否受损,有这张英俊脸庞在,将来不定也能娶个大户人家小姐为妻。其实李冰早已对老赵的小女儿赵铭洁不怀好意了,只是赵官家的小女比自己弟弟大了两岁,不甚理想完满。当然了,所谓抱残守缺,有遗憾才是人生。这桩婚事不甚理想完满,却也足够欣慰十分长脸。老早只敢夜里做做美梦,之前就敢光天化日里腹诽了,现在,按着当下山寨的发展势头或能成全美事。 “你师傅说了,打败仗不要紧,要紧的是能够从在战斗中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年轻人到底是经不起夸奖,李建军顿时眉飞色舞道:“要紧的是在战斗中不断成长。姐,我磨刀溪悟道了。” 早年间有王阳明龙场悟道,今有李建军磨刀溪悟道。 李建军在林子里遭到伏击时可谓灵光乍现,当机立断下达向磨刀溪而不是向别处撤退的命令。到了磨刀溪就安全了,磨刀溪有河滩有开阔地。有了开阔地便不怕你鱼木寨人多。当他退到磨刀溪身处大片无遮无挡的河滩时,李建军还有梁七才体会到了正确指挥的意义所在。指挥官一个正确的判断和命令挽救了飞虎队11条性命,由此才有梁七的仰天大笑。 对应开阔地之战场环境便是山地丛林,为鱼木寨匪军天然的隐蔽所和掩体,可实施贴身近战,抵消掉梁山军武器优势。李建军认为,当前,梁山军应尽量避免在复杂地形特别是山地丛林作战,无法避免的情况下须增强火力密度:给战士配发手枪或装备类似81杠的自动武器。好比比武对练,你用手我用腿,你够不着我,我却踢得到你,岂不妙哉。如此打法不光妙哉还能把对手活活气死。 这个李建军作为泰森嫡传弟子扎扎实实继承了泰森从部队继承下来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他不止追求用大长腿踢人,真正想要的是‘用大长腿踢佛山无影脚’。正所谓‘穷则穿插迂回,达则大炮开兮轰他娘’。 “对对,我兄弟悟道了。你且不知,你师傅背后使劲夸赞你,说你小子懂指挥会打仗。” “那是!等部队再扩军,老子一定也跟姐夫一样弄个连长当当。” “傻小子,连长算个啥。你姐夫偷偷跟我说过,算了,不说了,不能乱说。反正将来啊,我弟弟指不定能做个指挥使、镇国大将军啥的。姐姐以前糊涂,拦着不让你当兵,现在看来你从军行伍走对路子了,能给咱老李家光宗耀祖哩。”--“将来啊,我这个当姐姐的上赵百户家提亲去,把铭洁那小丫头给你娶进门。” 李建军一骨碌跳下地来,急了,“胡说啥!那母夜叉给我当洗脚丫鬟都嫌碍眼。” 不懂!那小丫头模样不丑家世也好,如何便犯冲哩。李冰问道:“那你小子喜欢啥样的?” 第126章 无名英雄土豆丝 喜欢啥样的?这个难以企口。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害羞作甚。” 于是李建军羞红了半张脸,低声呢喃道:“谷子姐那样的。” “想啥呢,你个小兔崽子!”李冰真是又气又好笑,扬手拍了下李建军脑壳。 想啥呢?想七仙女呗。当一个美女拥有灿烂的笑容和善良的性情,便似三月的暖阳四月的春风,便是七仙女一般的人物,让油腻大叔和懵懂少年沐浴其中尽享世间美好。李冰心里头清楚,谷子姑娘的美名乃托了身为医护人员的福,上至六十岁老头下至十六岁少年,对谷子想入非非的臭男人多了去了,自己弟弟存了这份不可言传的小心思正说明他具备正常的审美。 “姐忙去了。过两天伤养好了回部队好好训练好好干,别给你师傅丢脸。好生练武多读兵书,将来一方方底盘打下来,学那霍去病开疆拓土,学那岳武穆镇国栋梁。” “姐,梁山军要能装备上一水儿的81杠。”李建军眨巴眼低声说道:“大明朝也得姓梁!” “哎呦歪,小祖宗…”李冰来势不急捂住那张大放厥词的臭嘴,顺手给出个大逼兜。 大牌大咖拍完了苦情戏,接下来的动作戏危险镜头有替身代劳。 《鱼木寨之战》这场戏,赵寿吉至此终于肯当动作替身了。 政府军对鱼木寨外围的清剿行动卓有成效,野猪野兔等山珍野味收获颇丰,只是未见一颗鱼木寨土匪首级、未见一个鱼木寨土匪俘虏。老赵组织了一次敲锣打鼓的野营拉练做样子给人看,兄弟们当然不乐意,于是那老兵痞开口要枪。你梁山军怕伤亡,我大田军才不怕死人,你要肃清山里游匪才肯出兵,好!我出人,你给枪。 如此两边推诿扯皮,便宜了鱼木寨清闲了个把月。老赵隔三岔五派人来催兵,今天来人不懂礼数,冒冒失失地向泰森大放厥词:“林头领,梁山若不发兵,小的回去可就得掉脑袋。” 一个跑龙套的,谁稀罕你的脑袋。 “你掉你的脑袋,与我何干!”泰森正伏案撰写发言稿,预备向连、排、班级军官传达关于宁死不能被缴枪的战斗精神,却被这二愣子打断了思路。他索性放下笔,说话不给人留面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白虎堂,你擅闯白虎堂,我现在就可以要你的脑袋!” 这人,不土豆丝嘛。 “泰森你干嘛呢,土豆丝兄弟是桅杆屯老人,澧州剿匪、辽东大战九死一生过来的老兵,对人家尊重些!”---“土豆丝你这家伙不会说话就别吵吵,来一趟粘上泥就回,你家前几波来的都这么干。”曹少及时现身为熟人解围。那些日一起去武昌出差时土豆丝很够朋友,知道他和于祥寻觅良家荡妇未果,遂慷慨解囊,请他去窑子沾春花闻秋香攀夏竹折冬梅,二人一度曾打得火热。 “赵官家临行前特地关照过小的,要带林司令的回话回去复命。” “你回去向我大哥复命,就说我说的,梁山军等他领军对鱼木寨外围二次拉网式清剿,他哪天完事我们哪天发兵。”曹少为人讲义气要朋友的,拉开抽屉摸出竹筹子塞到土豆丝手里,叫他用筹子去大食堂领份餐饭吃了饭再走,今天午饭有他最爱吃的醋熘土豆丝。 时辰过晌午,梁山人已吃过午饭,大食堂里空荡荡的。土豆丝敲门良久,厨房门才打开小半扇,露出个肥头大耳来。“山外来的,做甚?过饭点了。” 土豆丝抬出梁山军总参谋长名头,厨子才给装了盒冷菜冷饭。 “多装些菜,外边盛传大食堂胖大厨做的土豆丝馋死个人哩,劳驾。” 厨子听到自己的劳动受外人尊重,高兴之下赏了土豆丝满满一碗醋熘土豆丝,再额外淋上半勺酱汁。土豆丝捡个角落位坐下,将满满一筷子土豆丝送进嘴里,空旷高爽的屋子将‘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放大,表达着土豆丝此刻的愉悦。 听见厨房里传出鼾声,土豆丝心说待会儿吃完了把碗筷洗干净放桌上,不必将好心肠的厨子唤醒。突然,脸颊下巴被重重一击,天旋地转时感觉后心发凉。“俺来蹭个饭,不至下如此重手吧!” 不知过了多久,嘴里的血将土豆丝呛醒,血色朦胧之中,分明是那好心肠的胖厨子趴在厨房门口,趴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侧门开着,有个精瘦汉子蹲地专心致志地打着燧石,身旁地上是把淌血的短刀,浴的正是自己和胖厨的血。 风干物燥好放火。攒有半年之用的煤球柴火助纣为虐,祝融肆虐下大食堂梁倒屋塌。大风助好火,兼股份公司总部、会议室、资料室等多功能的穿越众小食堂也跟着遭殃,许多宝贵的会议记录等文件资料付之一炬。平台上的风向来爱跳胡旋舞的,四处乱窜的火舌还舔到了大食堂旁边的梁山军军营,亏得战士们及时扑救才不至引发弹药殉爆。 这把火烧得好啊!策划者想必熟读《三国》,诸葛出山火烧博望坡--大捷! 水火无情,无情水火是陪伴着梁山成长的,不新鲜。大食堂废墟中发现两具烧焦了的尸体,泰森对法医这行已熟门熟路,一看便知端倪。两具尸体被一柄大田军制式腰刀串联着,在其中一具尸体张大的口中可清晰辨出焦煳的土豆丝。 “你该向人家道个歉。” “他叫什么名字?” “不晓得,我就叫他土豆丝。” 泰森挺胸立正向尸体行了个庄严的军礼,“土豆丝兄弟,林云谢过!” 得谢他!若非土豆丝行伍出身,若非他心系梁山以残命相搏,那纵火犯指不定给你来个连环式的地毯式纵火,结局是不是火烧赤壁真的难说了。 平台上几个工业部门人多眼杂,鱼木寨特工不便行事,于是顺理成章挑选了燃料堆成山的大食堂下手,然后趁乱在别处煽风点火。土豆丝死得冤更死得值,火烧半个平台,把穿越众五年计划和远景规划战略文件烧成灰烬,同时也点燃了梁山复仇的火焰。 平台上乱成锅粥,在山下干农活的跑得要断气,奔上平台气急败坏来报告,说田里冒出伙山贼,先射箭再刀砍,死伤了好些人。 泰森和曹少同时发声:“人呢?” 曹少问的是那些死伤的梁山众,泰森则关心对梁山突然袭击的匪徒。自己人和敌人还都在田里,那些突然杀出的山贼抢了梁山众的午点心,坐田埂上正大快朵颐呢。 平台上忙着救火、清理废墟,众人奔号着忙乱着,值此慌乱之际正是鱼木寨特遣队打砸抢杀大好时机!他们偏不,先满足口腹之欲。如此就给了梁山宝贵的战备时间。 待泰森把守站定,发现十几个按着背、捂着小腹胸襟的陌生人已跑到平台口。看他们奔跑的样子,不出所料定是吃撑了之后剧烈运动导致的肚子疼。 “揍性!给老子玩911。” 领导发火了,领导的唾沫星子沾到董乐斌的睫毛上。 要不是敌人抢田里的下午茶吃耽搁了进攻时间,要不是梁山军司令员反应快抢先一步守住平台,那14个怀揣利刃和火油的恐怖分子就能趁乱攻上平台,遭受的损失将难以估量,要伤筋动骨。 出这么大事,你董乐斌干什么吃的。 当然了,不能把黑锅扔给董来背。穿越众总结教训,认为乃是骄傲和麻痹思想惹来大祸。梁山成军了,装备了山寨版莫辛纳干,只想着捣别人的老窝从没想过会挨一记回首掏。与鱼木寨战争期间,梁山未采取任何安全保卫措施,最起码的连个查路条的儿童团员都不曾安排。教训,血的教训!人员16死38伤、烧塌房屋19幢、财产损失无算。当然也有不幸中大幸,火电厂没能入得敌人法眼,不然非得停水停电不可,还有就是沐抚司城和居民新村安然无恙。敌人的目标只梁山中枢--平台。 一般人只看到了失败,不一般的人却能从失败中看到胜利的曙光。不一般的泰森通过逆向思维认定拿下鱼木寨不在话下: 纵然鱼木寨超限战计划周密:尖兵潜入、平台火起、伏兵出动,其战斗部署值得肯定,但此中也可看出他们军纪涣散。不客气地说,最精锐部队为争食农业部农民的午后点心--咖喱土豆泥而耽误了宝贵的进攻时间从而功亏一篑,简直笑话。 鱼木寨匪兵执行力差。攻入平台应是其军事主官所制定作战计划最终目的,而部队执行任务中为夺食而去攻击平台下田间劳作的农民,令人疑惑:强盗乎?军队乎? 大刘说最厉害的武器是宇宙规律。宇宙规律有云:事不过三。故三打鱼木寨必胜。 与董乐斌悲惨境遇迥异,李冰今天很得意,部长们挨个与其握手道谢。这是精神层面的,更有物质奖励。鱼木寨点燃的那把火把平台上泥巴墙茅草顶的旧房子烧了个精光,于是上次轮不着分房的干部们因祸得福,都住进了居民新村新盖的筒子间。李冰回到新家中,第一件事大礼参拜祖宗,感谢他们冥冥中指点她推出新款美食咖喱豌豆土豆泥,土豆泥成为今天的大功臣,成功阻击了敌人才使平台有了宝贵的时间调兵守备。 之后的若干天里,家中不开火,大食堂里打来咖喱土豆泥慰劳丈夫,天天如此。老潘不乐意了,白天训练一身汗一身泥,回到家中提个勺子吃糊糊,搞得跟西夷鬼似的。 “老公…” “又喊我老公,跟你讲了无数次,妓寨里婊子咒男人是阉宦才喊老公。好的不学,尽听些龌龊。” 饭桌上摆两碟酱菜两碗土豆泥,李冰把饭盛上来,潘嘉园三口两口吃完,一脸不高兴,搭块毛巾提着水桶来到前院的公用水龙处洗衣擦身。李冰不一声不响夹了块搓衣板过来,抢下丈夫身上的脏衣服。 “嚯!李大主任,三从四德咱梁山不提倡了,难为你还记得为妻之道。” 自从李家老人过世后潘嘉园可算熬出了头,家里头地位日涨夜大。然好景不长,梁山不提倡男尊女卑,且妇女们离了男人也能养活自己。梁山的女人们现在是这样想的:老娘白天干活挣工分,凭什么晚上回来还得洗衣做饭伺候男人。她们以前不这么想,以前服侍男人天经地义。女人出格变坏尤以原沐抚籍妇女为盛,话说原沐抚的男人相当幸福,出门为老慕容奴才,进到家门立马翻身做主人。在家里男人是不干活的。错了,应当这样说:男人不管家事。男人为大家,至于小家,里里外外外由女人打理。 如此说来,梁山是女人的天堂。好在梁山也不十分提倡男女平权,还算知道男女有别,还算尊重千百年来中华传统美德。这点上潘嘉园有切身体会,有次董处长酒后胡言:“梁山老娘们没造咱爷们的反,得亏是咱参谋长推来就去,与穆部长过招未分上下,这叫做…,嗯--博弈。” 李冰不曾忘记身为人妇,用实际行动向丈夫讨饶。潘嘉园是头顺毛驴,气也消了,晚上吹灯拔蜡要大干特干,李冰让他小点动静:“小心隔墙有耳,这房子隔音最是差。”过完夫妻生活,两个高官照例要商量工作。被子蒙头,如此隔音最佳。 老婆问:“你们部队成天搞训练,这都个把月了,咋还不出兵攻打鱼木寨。” 老公道:“老娘们莫过问军情。磨刀不误砍柴工你晓得不,刀磨越久越锋利。看着吧,快了。” 第127章 三打鱼木寨 火灾善后工作持续了30来天,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赵寿吉上山来了,前来表示慰问。 你看,为了支持你赵大哥,才结下鱼木寨这个猛人仇家。为了支持你赵大哥,梁山军遭遇首次重大损失和败仗。为了支持你赵大哥,我们的参谋长被箭射穿手臂,光清理伤口里的铁锈泥巴,用掉了仨脸盆酒精棉花。为了支持你赵大哥,我们的警卫班长脸被射穿险些毁容。 两次军事行动总计阵亡11人,战斗减员达到全军10%弱。平民死亡16人。平台被纵火,重要文件遭焚毁,财产损失无算。 赵寿吉这回没敢空着手来走亲戚,这回不敢再演戏了。他尽遣大田驻军精锐,联络了散毛、师壁、高罗、慈利4家铁杆,派出重兵集团及施州卫全部军余实施军民联防,在鱼木寨外围半径50里范围进行拉网式搜山,并逐渐收缩包围圈。如篦梳头,经二十余天大小接敌百余仗,终于肃清了外围游击队、暗哨、据点、陷阱工事等目标。百密无疏的铁壁合围终见成效,鱼木寨军民尽数困于本部寨中。 昨日,知耻而后勇的董乐斌奉上了颗定心丸--终于联系上鱼木寨的带路党了。 今日,梁山军全部人马排着整齐的行军队列踏上复仇的征途。全军只泰森一个人情绪不高,唉--这滋味好似吃榴莲,臭里带香。梁山军打胜仗似乎是建立在有内应的基础上,没有了汉奸带路党在敌内部捣蛋使坏,部队就不会打仗就打不了胜仗。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哦! 鱼木寨周围环境山势应是张家界风景区的延伸,遍地的棒槌山,无数的石柱子,云雾环绕峰腰,宛如神仙练功用的大号梅花桩。峰林丛生意味着此处地无三尺平,没地方种地。无产出,不当土匪就当饿殍!依据地缘论的观点,鱼木寨选择造反的生活方式是地理环境素决定的。 周边的林子已经被大田军放火烧毁,面前是个小号的天门山,天门的券顶处红漆摩崖石刻‘鱼木寨’三个字大而显眼。 林司令员捡了块烧焦的树枝,不避艰难攀爬而上,在红字上画个黑叉,然后一手执炭一手叉腰,扭过2\/3脸定格不动。参谋长会意,将宝贝疙瘩从怀里取出来,‘嚓’一记,留下了模特伟岸之英姿。 曹少带兵出师不利,大伙儿原本不让他这个霉星再次出征。他提出说本次复仇作战意义重大,愿做一回随军记者,用手中的相机见证部队的战斗力和指战员的精气神,所采集的影像未来将是珍贵的军史资料。拍摄真实战场记录片这个理由充分且新颖,穿越众一致同意曹少伤后重返战场。 纪录片贵在真实,记得千万不要摆拍哦! 当年鱼木寨守军如若抛下面饼,那就是施州卫的钓鱼城。鱼木寨能不能复刻当年钓鱼城的壮举,要看城下的军队是不是蒙哥率领的蒙古大军。 此次上门寻仇者声势浩大,谓之‘联军’,由梁山军和明军组成,打头阵的是大田政府军。长长一条蜿蜒山路上,明晃晃一片金属的耀眼光芒!城里城外皆知,破门乃是迟早的事,普天下只有一个钓鱼城。 梁山军区区一个连,人数比明军少7倍,但两边军队往那一站,孰优孰劣立马显现。梁山对军队建设的不遗余力效果凸显,战士们在明军面前表现出的骄傲应该用‘高傲’更为贴切。 军装来日方长,部队着装总算是统一了,清一色青靛色缠头、原色褂子黑裤子、圆口千层底鞋子。考虑到鱼木寨敌军或有同偏好的打扮,为敌我识别,本次行动统一配发大红色绸子领巾,扎脖子上,人堆里异常显眼。 明军中有人不服气:“一帮土人,一群庄丁。神奇个鸟,不就是有支快枪噻!” 李建军毕竟年轻,处于青春发育期,脸上的肉迅速长出填满了之前的洞,只稍稍留了个不太显眼的凹疤,远看只当是个酒窝,脸蛋看上去比原来更俊俏。舌头上的肉长得更快,讲话也利索。年轻人,气盛!他把枪交给战士,挤到口出不逊的大田明军士兵跟前,“我手中没枪,咱俩比试比试。” 那明军以为李建军是来打架的,上头可是三令五申交代过不得与梁山军发生冲突,必须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他捏拳身后:“你待怎样?” 谁跟你比拳脚,比阔! 李建军解下钢扣武装带:“钢的,你有吗;子弹盒,皮的;水壶,这个竹子的,不算;刺刀,钢的;工兵锹,钢的;他娘的,还有。”解下背包,“饭盒,铁皮的,这个也不算;折叠饭勺,一头勺子一头叉,钢的;老子今天当回冤大头...”新晋网红大宝贝现身出来。他打开午餐肉罐头和黄桃罐头,“这叫罐头。里头下了毒,有胆你就吃啊。” 梁山的工业布局和建设围绕军队武备进行,刚试制出帆布就做出搭扣绑腿配发部队,新开发保质期15年的罐头,不带停留仓库,从生产线下来就送进了部队。战士们有理由骄傲,他们越骄傲就越能誓死扞卫梁山利益。只是,如果他们知道了罐头里的糖水里充斥着防腐剂,而防腐剂这玩意儿吃多了伤身,不知会作何感想。有机灵些的战士对罐头持保留态度,因为他们发现两个大佬从来不碰罐头。 李建军同志请你先算好账再出来挑衅,就因为你轻率无脑,司令员和参谋长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你的那些玩意儿说实话特么不值钱,一堆东西碰到双十二打折几十块钱搞定。但见那明军涨红了脸不惧山风寒冷,从容把身上棉甲脱下来,曹少便知这局输定了。一套甲胄卖你上万还是良心价,别说甲了,一套飞鱼服都敢开价两三千。 “我这暗甲费工半年打造,值十两银子。比之如何!” 李建军双手捧住棉甲,掂出了分量,灰头土脸退下,口中暗戳戳愤愤道:“你大田军是嫡长子,你牛逼。” 老赵面子有光,笑呵呵地,嘴上假模假样道:“那个甚么罐头的定是最近上新,对老哥哥我也藏掖着不让知道,兄弟们阔气。” 联军继续行军,泰森把李建军叫到跟前痛骂他脑袋进了核污水,冷不丁地跟人家比阔,打脸了吧! 打脸了。李建军一小孩子没啥社会经验,他见大田军身上的棉甲脏兮兮的,就以为和以前桅杆屯的甲一样,都是转手了n道的破烂王。他就不想想,你桅杆屯是军屯,自负盈亏。人家大田所是一州之卫所,国家财政拨款。好比一个街道小厂能跟大国企比么。 三位首长辛苦登到高处,老赵试用瞄准镜,体验之后舔着个脸道:“枪用千里镜,不赖,大哥喜欢,送于大哥了吧。” 泰森夺下,举枪观瞄。 鱼木寨内似乎在搞某种仪式,穿着蓑衣草裙的巫师跪地祷告,之后神灵附体浑身发颤。搞什么名堂?鱼木寨草裙舞?明代义和团? 老赵再夺过狙击枪,再次称赞枪上的镜片子能让16式如虎添翼,唯独镜片上线条杠杠太多,碍眼。 确实碍眼,泰森也就是把瞄镜单纯当望远镜使。要他说,光学瞄准镜装逼大于实战。想玩狙,必须事先试枪确定参数,一旦瞄镜松动走偏就白瞎。真有实战价值还得是装了芯片的自动全息瞄镜,现安现用指哪打哪。 镜子里,巫师拿着树叶沾上符水点在士兵额头,应自知大限将至,来点精神鸦片好与官军拼命。 鱼木寨出入外界有三处:寨门、亮梯子、手扒岩。把守住此三处,除非你是能遁天入地的大罗神仙,否则谁也没法绕道逃票。把守亮梯子和手扒岩此东西两处的大田军升起鸣哨信号箭,告知寨门处的主攻部队并未看到鱼木寨守军有向此两个方向突围的企图。 通往寨门的路长50米宽不足2米,两侧悬崖深百米,整段道路完全在一个叫做金扁担的悬崖脊上,这条进出寨门唯一的通道有个形象的名字叫作寨颈,论地势比之鲤鱼背险峻百倍。可惜时代变了,在冷兵器条件下的所谓天险天堑已不足以抵挡手握钢枪的梁山军。 和老赵对视一眼,泰森挥臂下令发起攻击。 “是!”潘嘉园快步出列原地向后转,高抬臂,“咚锵咚锵咚咚锵。预备--唱!”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大王叫我来巡山,抓个土匪做晚餐。这山涧的水无比的甜,不羡鸳鸯不羡仙。 充满个屁的节奏感!!!演练了无数遍结果还是这鸟样。泰森感觉丧气,感觉任重而道远。 凭良心说,此男声大合唱相当整齐相当有气势。可这是喊而非唱,没有节奏感也就罢了,没有旋律可就说不过去,那就不成其为歌,纯粹是念白。不怪泰森气恼,因为和寨子内地下党约定的对接暗号是歌,而非歌词。 紧闭的寨门起动静了。泰森紧张万分,希望那边的自己人能够忽略形式抓住本质,按事先约定好的开门投降。 寨门铜钉斑驳不全,门巢子估计常年不曾上过油,摩擦系数很高。几个匪军弯腰蹬腿,奋力将寨门‘伊呀呀’推开。上百人从门洞里鱼贯而出,挥舞着砍刀冲杀过来。他们在狭窄的寨颈上奔跑如履平地,他们狂呼呐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杀将而来,气势有些吓人。50米长的距离说话就到。 “五弟,特喵的没按剧本来啊,哥哥我没看出来和平之迹象哩。”--“接敌!” 老赵一声令下,大田明军列阵迎敌。狼宪兵在阵前扎弓步挺狼宪,长枪兵列二排,三排弓箭手张弓搭箭,四排火铳手点燃火绳跪地持枪。 此为大号鸳鸯阵,战力决计不弱。 曹少赶紧找好角度端起相机摁下快门,‘嘀嘀嘀’伴以红灯闪,你奶奶滴特瞄的又没电了!充满电出的门,才给泰森拍了一张摆拍便电量耗尽,电池要是跟你玩衰减,就跟耍流氓一样完全不讲道理。 泰森挥挥手,对赵寿吉说道:“梁山军先来。都被你老哥杀光了,叫我找谁报仇去。” 此战,梁山军每个士兵携带100发子弹、5颗手榴弹,弹药充足。敌军聚众直线冲击,最适合用点76钢芯子弹串糖葫芦。枪响,面对枪口毫无畏惧的勇士们下饺子般跌进深渊里。 打掉了鱼木寨这波次攻击后竟再无守军阻挡,门楼子上空无一人,门洞内也不见有塞车阻隔。大田明军满腹狐疑,战战兢兢进入寨子,登上寨门楼往寨子深处看去,一路之上真实不见有守军集结运动。也许鱼木寨土司是个以攻代守的拥趸者,之前的外围战将战力消耗殆尽,自家院子内已无兵力。 请问鱼木寨土官,你只攻不守的兵法跟霍去病学的吗? 第128章 地下党徐玉 寨匪仿佛换了拨人,全然没了之前突袭梁山的灵气,在军官指挥下分批次堵路上排队列阵,多则数十人、少则十数人,以坚定的眼神直视梁山军百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樱木花道的眼神防守吗! 梁山军对战斗方式的良好愿望圆满实现了,鱼木寨土军好比臭棋瘘子,专挑对手希望的步子来。天下竟有这等好事,战士们端着枪交头接耳着不敢相信。如此排队枪毙了三拨来找死的,后面的几列方阵到底还是被屠杀的血腥冲垮了,一哄而散躲的躲藏的藏。 攻城掠寨一刻钟,搜捕残敌用了2个时辰。有贪生怕死的,也有宁死不降的,负隅顽抗者人数不多但藏身房屋暗处,清理开始阶段往往靠战士们把手榴弹扔进屋子把房子炸塌,再冲进废墟里把晕晕乎乎的死伤者拖出来。如此进展速度太慢,二十多名战士还被己方人员炸塌的石头房子砸伤迸伤。 泰森及时调整作战方案,集中大部分兵力攻击鱼木寨土司大院,把最后的几颗手榴弹绑一起炸塌了条石堆砌的大院围墙,指挥部队顺利占领一进大院把残敌压缩进二进院内。 窄小空间里恶斗伤亡无法避免,老赵主张用火攻,烧不死也熏敌人一脸黑。 “慢!”泰森拉住去点火的大田兵。 土司大院叫做六吉堂,不说此老屋用料讲究木雕精湛,只说屋前廊阶壁左右各嵌石刻一条,其上阴刻有洋洋洒洒《南阳柴夫子训子格言》,泰森细细读来,读出了为人父母者的良苦用心。文刻写道: 费尽了殷殷教子心,激不起好学勤修志。恨不得头顶你步云梯,恨不得手扶你攀桂枝!你怎不寻思?试看那读书的千人景仰,不读书的一世无知;读书的如金如玉,不读书的如土如泥;读书的光宗耀祖,不读书的颠连子妻。纵学不得程夫子道学齐鸣,也要学宋状元联科及第。再不能勾,也要学苏学士文章并美,天下所知。倘再不然,转眼四十五十,那时节,即使你进个学,补个廪,也是日落西山还有什么长济?又不需你凿壁囊萤,现放着明窗净几。只见你白日里浪淘淘,闲游戏;到晚来昏沉沉,睡迷迷。待轻你,你全然不理。待重你,犹恐伤了父子恩和义。勤学也由你,懒学也由你,只恐你他日面墙悔之晚矣!那时节,只令我忍气吞声恨到底—万历九年庚申岁小阳月吉日向光远建修,命次男孝士书录格言,世守勿替 “哈哈,此鱼木寨一宝啊。”泰森嘴上嬉皮笑脸,心里真实有些沉重,‘ 待轻你,你全然不理。待重你,犹恐伤了父子恩和义。勤学也由你,懒学也由你,那时节,只令我忍气吞声恨到底’一行字把老林同志的音容笑貌投影在小林眼前。当年的老林对小林也是这般的无奈,无奈中藏着浓浓父爱。画面感十足,让战场中的泰森念起亲恩来。 老赵面有愠色:“这儿打着仗,五弟却有闲工夫品读刻字。” “匪首已是笼中鸟,不急这一刻。再等上一等,来来,你身为严父也来细品这段文刻,很有意思。” 老赵怎会不急,正待要发作却听到了异常,听出了蹊跷。“里面似在起内讧。嗯嗯,好饭不怕晚…”他机警地左右张望,把不该说出口的话吞进肚子里。 鱼木寨军中担任高级军官的带路党同志在行动,趁乱把鱼木寨土司割了脑袋献出来,传令士兵停止抵抗,“小的们,丢下刀枪,高举双手过顶。” 令出即行,识时务的俊杰一向不会缺,纷纷有样学样举起手来。那军官地下党逮着个人拍他脑袋,“白老幺你个猪脑袋,你手里咋还攥着刀哩,弃械投降你懂不懂。” 那个叫白老幺的于是丢下兵器跪地求饶,那地下党又去拍他脑袋,“谁叫你跪下的,空手高举过头顶便好。” “哦哦。”那白老幺定是个好脾气,严于对自宽于待人,不去想对方交代不明只怪自己蠢笨。 攻取鱼木寨以轰轰烈烈的外围战开始,以秋风扫落叶般的顺利结束。但见鱼木寨土官只会三板斧,来到第四手便呆若木鸡束手无策。 泰森一脚将土司首级踢在了脏水沟里:“你早知如此何敢来招惹我梁山!” 赵寿吉却将首级从阴沟里捞出来,用战袍擦拭干净。“五弟,此贼凭借一己之力抗拒官军多年,也须敬他是条好汉。可惜身首异处,老哥我本想纳他军中效力,做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官。” 这话说的是,鱼木寨能够扬长避短,以游击战、丛林战、破袭战、特种战法来对付装备优良的梁山军,确实体现出其卓越的三板斧能力,是个进攻性大将之材! 仗打完了,就地分赃。按照之前与大田所的约定,库房里10格整碎银子及186吊钱上缴衙门,4000人口和粮食腊肉等归梁山。 沐抚司城慕容家大院,庭院深深的议事厅里。 找这么个僻静处,为了关起门来问话。 轼主求荣、立了大功的鱼木寨年轻军官地下党不卑不亢立着,身形瘦长面皮白净乃是个小鲜肉,给人极好的印象。 泰森笑他办事不力还敢摆臭架子。这小子却嘴硬,争辩说预先约好的放歌为号,他听到的则是一片呐喊,未能对接上接头暗号就只能放弃原定预案。再说,没他的机动灵活,梁山军如何能这般顺利攻占鱼木寨。 尼玛这还叫顺利!?泰森恨不得弄本康熙字典来把‘顺利’一词的注释念给这位爷听。行吧,你愿意自主定义‘顺利’,你高兴就好。向徐承看过去,“你兄弟功劳么是大大的,问他要啥奖赏,要钱没有,要女人也没有。” 徐承道:“我家兄弟不要钱不要女人,他早听说司令员拳脚了得,一心想和您切磋武艺来的。” 那青年军官不予作答,叫人帮忙卸下身上甲胄,只抱拳说了个“请!” 方才的大将之材人死不能复生,叫人空留遗憾,这会儿跳出个青年才俊,长得好又会武艺,这叫才貌双全,肯定是人才了!是金子,在梁山肯定能发光发亮。 泰森乐呵呵答应下来,活动开身体,“对面的小子你可要当心,延安府八卦门大拳师在本司令手里也走不上一个回合哦!” …… 若不是那小子手下留情,泰森的脑袋必定成猪头。兄弟的丑态把大哥惹毛了。赵寿吉脱下棉甲,卸下锈迹斑斑的连环锁子甲,脱下外罩,只留中衣在身。侧身分腿站稳,“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小子看拳。” 青年退后一步,“大人且慢。小爷我习武多年未曾耳闻有八极拳。” “少废话。没听过是吧,今儿让你见识见识。” 从没见过老赵出手打架,众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好。泰森打输了自然不希望老赵能得胜,“七老八十的人了,休逞能。” 仗着体重优势,老赵堪堪与那军官打个平手,回合一多,被酒色掏空的赵大人体力渐渐不支,被连续的3拳打倒。 老赵喘着粗气喊:“行了行了,小子报上名来。” “你适才使的是军中武艺,应是巴子拳。” 老赵摆摆手,“改名了,现如今叫八极拳。小子少废话,报上名来。”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站不改姓坐不更名,鱼木...徐家屯,徐玉。” 徐玉,徐承族人,一辈的。这层族兄弟关系属次要,重要的是鱼木寨的土崩瓦解乃是徐玉投奔梁山的投名状。他笑话梁山军司令员道:“传林部长是当年林冲林教头后人,怎如此不堪一击。”--“呵呵呵,是在下糊涂,豹子头林冲善使枪棒,这拳脚功夫属实稀松平常。” 林部长的家传枪法就是举枪射击,最擅长的本事是在七步之外把人一枪放倒。水浒成书于元末明初,后经冯梦龙等一顿吹捧把《水浒》、《金瓶梅》、《西游记》、《三国演义》列为四大奇书,明朝人对水泊梁山耳熟能详。梁山既被小说演绎了,穿越众在公众场合总要维护他们正义的化身,对得起替天行道的大旗。“草泥马!” 泰森的‘草泥马’被很多人听到了,后来草泥马成为军中流行语,随着梁山的影响力增大,连同它的进化体‘尼玛’后来成为全国、全世界的通用语言。 鱼木寨内部不行家法只流行帮规,严格意义上更像个土匪窝。大家对处置鱼木寨被俘的4000匪兵有顾虑,这些人成分复杂。据徐玉透露,里面有相当部分汉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逃亡的通缉犯和亡命徒,身上有功夫的为数不少。穿越众不敢轻易把他们纳入进来,生怕再冒出十个百个的刘秃子。故决定先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让他们去劳动强度最大的基础性生产部门进行劳动改造,以观后效!也由此不能马上公布徐玉的功劳,不好公开他的真实身份,谨防他被人暗算。因此上得委屈他混迹劳改犯队伍里和尘同光。 徐玉痛快答应下来,这让泰森对批量制造人才的那个徐家屯充满好奇。从这个徐家屯出来的徐承、徐玉三观正、相貌好、招人喜欢,而且这个徐玉比徐承拳脚更猛更加有大局观。奇的是,挺好的俩小伙子怎么都混黑社会成了古惑仔。 易守难攻、战力超强的鱼木寨顽匪被梁山轻而易举端了老窝,消息比无线电波传播还快,梁山军还在向寨门放枪时,捷报已传向十里八乡--这自然是赵官家的杰作。 鱼木寨土官首级挂在施州城门楼子上供人参观,看守兵士不停挥长杆扫帚将苍蝇们驱赶走,好让来往之人尽情观赏、仔细辨认。 那日,前往军衙赴庆功宴的唐崖土官覃文于城门前勒马驻足许久,对着这颗成为苍蝇乐园的大好头颅看了又看。 杀鸡儆猴,赵寿吉你好歹毒,咒你小儿子会试名落孙山! 狐假虎威,假梁山贼攻灭鱼木匪,着实辱没了官府名声! 前来赴宴的土官或匆匆一瞥,或与覃文一般注视良久。心里想的却一模一样,责怪慕容老儿养虎为患,为何没在梁山做大之前灭了他。现在好了,鸠占鹊巢喧宾夺主。列祖列宗啊!你们睁眼看看吧,咱恢宏大庙要被外来的野和尚占去喽! 第129章 论灯塔的倒掉 攻打鱼木寨的初衷没那么复杂,很简单,是在巴东人赶趟子要回老家的大环境下,为弥补劳动力短缺,顺便还赵寿吉的人情债而已。而事情后续发展让人眼珠子碎一地,此梁山军成军后的第二次对外军事行动在十年后大肆发酵,在部分文人笔头下被拔高粉饰,说成了梁山股份领导集体高瞻远瞩雄才大略之举。出兵鱼木寨堪比汉武帝凿通西域开辟丝路极具历史意义,从而开启了梁山崛起的辉煌征程。 这显然是文人的演绎,言过其实了,而且没有真正抓住问题的本质。真有学问的话,应该写一篇《论灯塔的倒掉》。 三打鱼木寨真实震撼到了施州三十五司。干翻鱼木寨,梁山与施州各羁縻司之间的物贸迅速畅通,凝固的服贸也从此松动,成为摆脱当时被施州各土司孤立之不利局面的关键大动作。 请问,施州卫最大的刺头是谁?是牛逼哄哄的容美?容美敢顶撞,敢翻脸,却不敢掀桌子。施州卫三十六司中,公然打出反旗的有且只有那鱼木寨。 请问,没几块地没多少人的鱼木寨何以敢抗拒军管,何以能坚持小十年之久?从寨子粮库里搜出了500余石粮食,这还是来不及销毁的那部分。粮食从哪里来的?从喀斯特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吗?肯定不是,吃不完的粮食都是其他土司给的,偷偷给的。 鱼木寨,是一盏明灯,一轮红日,一座灯塔。 鱼木寨,是施州卫土家反抗汉人军管、反抗民族压迫的精神图腾,是代言人,是信仰。 鱼木寨倒了,土官们心中的信仰随之崩塌。 据董乐斌的探报,消息一经传开,土司们频繁互动起来,往来探访之高频前所未有。其中一份情报提请领导特别予以关注:容美司在溶洞里埋锅熬硝,试图制造火药。 无妨!就希望土官们互相传递失败主义恐慌情绪。就希望田更年这老小子邯郸学步,巴不得呢。 “再探!”唐崖土官覃文无力地挥挥手将探子赶出议事堂,托起茶盏却不喝,只闭目沉思起来。 他从州城回来之后整个人就虚脱了,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害怕巴东的报复,在心惊胆战中熬着每一天,好在巴东并无动静,梁山也似乎无意秋后算账。但,没动静才特么瘆人! 师爷展开红皮信笺,从中将请柬抽出来,贴着鼻子嘴巴反反复复地看。屋里昏暗,师爷老眼昏花,他看信件的样子让人怀疑这请柬直接由喜糖做成,以娱口鼻之欢。 “老爷,鱼木寨陷落并非他梁山一家之能。大田所倾巢而出,有官军助战梁山军才侥幸得胜。” “非也非也。我且问你,大田所往日为何不敢倾巢而出?你不知我知,大田官军所以敢战,皆为身边站着梁山兵。” “老爷,梁山贼认钱不认人,助战巴东只为贪图钱财。” “整日介惊惶不安,叫我如何度日!巴东可有谋求梁山反扑我之迹象?” 覃文惴惴不安,完全没把师爷的劝谏听进去。师爷摇摇头,可怜老爷胆小如鼠。“田更年让老爷过去议事。当下情势,委身容美翼下可保平安。” “胡说,我堂堂唐崖怎可委身投靠容美,此事休得再提!” 容美虽强,两家毕竟地位平等。以往称兄道弟,人为兄我为弟。现在要认他做老子自己当儿臣,丢不起那人!这便是中华悠久的传统文化,喜内斗,表现为谁也不服谁。鞑清的杰出代表叶赫那拉氏一言以蔽之:宁予友邦、不予家奴--特么老子就见不得你比我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梁山过节因巴东而起,搞定了巴东,梁山还要搞事那就太霸道了。唐崖司能在施州卫生存下来并占有一席之地,说明覃文此人也非泛泛之辈。大丈夫么,能屈能伸。不出几日,覃文便将自己绑了,马都不骑,步行前往野三关负荆请罪。见了房安东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被迷了心窍,把兄弟当仇家,实在是有眼无珠。房安东这厮唯色字当头,素闻覃文堂妹颇有九分姿色,两家遂前嫌尽弃结下姻亲,房安东欣然认了覃文做大舅子。 之后,唐崖的礼单出现在了潇洒的办公桌上:银300两、去壳精米800石、牛5头、生猪80口、羊100只,另有腊肉、黄豆、纸张若干担。 放下礼单,问道:“这么说,巴东和唐崖已结为秦晋之好?” “正是!”唐崖师爷躬身答话。 “呵呵,好说好说,既如此,今后你我两家也是兄弟了!” 好说吗?绝对不是!说最温柔的话办最狠的事,潇洒怎肯轻饶了覃文。让师爷带话回去,梁山可以与之修兄弟之好,但须应承三件事。 “莫说三件,三百件也依。” 潇洒伸出中指和无名指来,说一个屈下一指:“通商互市、人员流通。” 师爷看傻了,认定眼前这位绝对是个半仙,因为他暗中反复尝试了几次,根本无法做到每根手指独立弯曲。“通商好说,通人一事可否通融。” “不通人,何以通商?” 以为自己提出的条件必然遭到拒绝,不料唐崖师爷干脆应下:“一言为定!” 潇洒恍然大悟,唐崖真是被打怕了,只要保住土司地位,犹如我大清,卖国条约完全可以随便画押。唐崖还有个义务,要满世界宣传梁山对土司政策,只要允许商品和人员流通,梁山绝不会冒犯各位土司大爷。 没说的,潇洒对局势的掌控能力确实强。梁山发展到今天,各种具有巨大冲击力的工业化量产的廉价商品将呼之欲出,商品经济与自然经济的冲突、土地供应不足等矛盾迟早爆发。潇洒提前看到了这点,他判断通过打击沐抚、唐崖、鱼木寨,军事进攻当告一段落,接下来主要依靠经济辐射,迫使施州卫土司自然经济破产,和平归入梁山,实现施州一统。 唐崖忠实地履行了丧权辱司之《梁山唐崖联合公告》各项条款,施州卫土司逐渐明了梁山只是武装商团,不求颠覆政权,只求赚小钱钱。于是大小土官的请柬像雪片般飞来,梁山形象代言人潇洒忙于饭局,基本看不到他人的。此类应酬免不了豪饮,可喝酒伤身哦。碰上其他几个都以事业为重,去过一二次尝了鲜后就再不肯去了。尤其泰森,前世里推杯换盏的应酬一天两顿天天如此,练出了酒量也生出莫大的厌倦和反感。以前是求人没办法,现在是别人求上来,主动权在我。他是一概不去,不给任何人以‘厚此薄彼’的口实。 潇洒缠住曹少非要让他去赴宴。 “哎呀,不去,我不会喝酒。”曹少像躲瘟神般逃跑了。 潇洒笑嘻嘻追上去,“唐崖那儿你也知道,不光有得吃还有得拿,酒足饭饱了还有娱乐节目。” 这话不假,潇洒每次赴宴都会带回来古玩丝绸等礼品。有些心动:“5块的场子还是3块的?”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你当潇洒没见过世面还是怎地。“当然是5块的场子,3块的也不会给你介绍啊。” 曹少看穿了他心事:老家伙金圣烟断顿多年,身体顶不住了,让老子去顶牛,才不干呢!“别,我有谷子泻火。你身边没女人,多看看找找,昆仑山上还有杂草3株呢。” 找不到顶雷的只得自己去赴宴,在东主和赵寿吉陪同下参观考察。唐崖司城依山傍水,背靠玄武山面临唐崖河,占地面积1500余亩,有三街十八巷三十一院,自南宋绍兴六年至今历经三朝四百余年。天启元年朝廷赐建的“荆南雄镇、楚蜀屏翰”的牌坊位于城中央的广场之上。这让潇洒大开眼界,想不到穷兵黩武的唐崖在城市规划上挺有一手,居然设计有休闲广场。广场一角摆放着石锁、杠铃、梅花桩、绳梯、高低杠等健身器材,此情形极为眼熟,与后世的老年健身区颇有神似。 唐崖人习惯一天两餐,晚饭(夕食)时间较早,一般在下午四点左右,大伙儿吃完夕食就来广场休闲。百余上了岁数的男女在广场中央集体跳着摆手舞,那情景简直就是后世风靡全国的广场舞。所不同的,后世广场舞是高分贝大喇叭放音乐,唐崖广场舞自有三五个大嗓门人工播放伴奏歌曲。相同的是,老头老太们倚老卖老,占据黄金时段广场地盘,与后世一般的情形,遭遇着年轻人的白眼和鄙视。 也是!照覃文老祖宗的本意,修建这个广场用于年轻人谈情说爱互对山歌的。这不,老头老太蛮不讲理终于引发了年轻人的怒火,他们站出来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益。土家人最是敬老,年少的不敢造次只敢打嘴仗,大妈们却不失唐崖骁勇善战的传统,巴掌扇乎过去,将年轻人打得屁滚尿流。 潇洒见状直摇头,“你们唐崖的老人不讲理哦。” 覃文道:“非也。应是不讲理的人老矣。” 他一心与梁山示好,不安排客人客厅侍茶,先引去参观自家祖坟。覃氏家族墓地位于城北玄武山下,家族墓群外有墓道、土家特色石人、石牌坊等不一而足。墓群围红墙,对着牌坊的门壁嵌八扇石门,门后坟墓依山势而建,最底层并排7座,每往上1层递减2座,最上层1座。整墓全石结构,人物走兽均精雕细刻立体感较强。雕刻完全的写实风格,水平绝不输于罗马同行。 赵寿吉知道的,带客人参观祖坟是土家人待客最高礼仪,他对这些东西熟视无睹毫无兴趣,怎奈潇洒钻着头兴致盎然,时不时要发几声感叹,不好搅了他的兴致,只得饿着肚子陪着。覃文见潇洒对唐崖人文历史全情投入,心中十分高兴,口若悬河把唐崖风土人情细细道来,宾主双方极为融洽,大有相见恨晚的遗憾。 贵客暗暗吃惊,小小的唐崖竟为宣抚司,他覃文官至羁縻宣抚使。待酒席坐定,潇洒问起唐崖人口规模与官秩品级似有不匹配。客人这个问题问得好,主人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却不好意思自吹自擂。老赵耐不住,发挥主客两便的优势和义务道出缘由。原来数年前施州卫土兵征调辽东与建奴作战,唐崖出兵500斩得建奴首级120余立下军功,故朝廷论功予以擢拔。 潇洒把酒杯斟满,“宣抚大人为国出力,柴某敬大人,先干为敬。”仰脖子把酒喝干。覃文慌忙站起身答礼,把酒干了。这杯酒喝下去他就踏实了,终化兵戈为酒浆。 酒过8巡,人已尽兴。将酒席撤下,招待客人喝茶观舞。献舞的舞娘苗、侗两族少女打扮,与后世两民族服饰大差不差。特别是那盛装的苗家姑娘,上衣下裳之间露着肚脐眼,将身子转起来时身上银饰炫丽夺目,裙子掀起展开,尽现裙内风光。潇洒看得呆了:果然是5块的场子。 你道艳舞是白看的么!老赵对覃文使眼色,覃文又向师爷使眼色,师爷又向在旁伺候的下人使眼色。等舞毕,一汉人打扮的半老徐娘走上堂来向潇洒道个万福,称有事相请。此妇人是赵寿吉曾经的老相好、施州城仙羡楼老板娘,浓妆艳抹,脸上过期的铅粉涂得如硫磺熏过的枸杞。她从相好的嘴里听说梁山有男丁万余而年轻女人甚少,故想在梁山开个分号,今日逮着机会赶来谈业务。 于是潇洒拍案大怒:“荒唐!” 老板娘吃惊不住,慌了手脚,行业用语脱口而出:“大官人息怒。” 潇洒更怒,拍案跳起,“哪个是你大官人!” 他在离中南海不太远的地方做了多年的局级干部,身上有股子领导威严,不怒则已、一怒惊人,老板娘竟跪下磕头求饶,把头上戴的假发云鬓连同珠玉钗簪步摇统统掉在了青砖地上,‘叮哩当啷’滚了一地。边磕头边哭嚎,爆出两排血红鼓起的牙龈肉,因其牙龈生得饱满肉实,如同新出炉的面包,几颗黄牙和银质假牙像面包上点缀的葡萄干碎核桃丁。 第130章 劳动改造 老鸨这货,完美解释了什么叫做‘过度粉饰’和‘过犹不及’。潇洒料定即便曹查理来了也不会答应,管理者这般没品,手下的姑娘能有什么好货色! 他自知刚才失态,发怒出自不假思索的本能。时下梁山纯朴向上的社会风气值得珍惜,开设淫秽色情场所岂能容忍。待稍稍思量,梁山男女比例失调却是事实,时间长了或许会引发社会问题。潇洒步出酒桌走到老板娘跟前,弯腰捡起假发帮她套上,“适才冒犯。你所提之事,容我回去商议再做答复。” 覃文怕惹翻了潇洒,想着赶紧撇清关系,“千户大人打得好如意算盘,假座唐崖惹怒贵宾,叫某待客不周怎生安心。” 定是赵寿吉的馊主意。潇洒了解这个大哥的为人,却不知这个大哥竟有如此雅兴能容得下恐龙,安慰覃文道:“柴某也食人间烟火,事发突然故适才失态,请担待。此事绝不拉扯梁山唐崖交好。” 老赵也把话交于覃文宽心,“我与子进是拜把子兄弟,兄弟俩吵嘴不关你的事。” 民族舞跳出个艳舞的创意来,此番盛情肯定不白给。赵寿吉另有正事要说,他必定有正事要说,借花献佛是其一贯作风。 “施州兵马不日就要开拔,乃是奉湖广总督调遣前往川黔讨伐奢逆。人家风光得紧,占下遵义自封大梁国,做上皇帝喽。” 你来看赵寿吉嘴脸。匝着嘴,门牙上牢牢贴了片菜叶却浑然不觉,肉筋卡在牙缝里手指甲抠不出来,此时正拿指甲钳里的挫刀尖剔牙。让人叫绝的是,他又将剔出的肉筋放进了嘴里,咽下。 “你我有君子协定,我要向你借兵。” 把嵌在牙缝里的残渣取出来又吞下,这等神仙般的操作让潇洒看得呆住了,思路紊乱了,一时没有意识到这正是好大哥惯用的商业谈判技巧:漫天要价,才好讨价还价。 梁山军全军百十号人,跟千军万马作战顶个屁用。奢安之乱在历史上几乎动摇了大明朝国本,你道打个鱼木寨般的轻松简单。潇洒死活不同意,他还指望着梁山军的百余颗种子生根发芽繁衍光大。 说很快,这回真的很快。一定是奢崇明造反势大,前线吃紧才一改拖沓作风说征调便开拔。唐崖小酌二十天后,施州大田军奉命出征。 老赵出人,梁山不出人,但给了武器和给养。 穿越众悉数出动,赶去州城给赵寿吉和大田军送行。 大田军被老赵打造得可以,旗帜鲜明、刀枪鲜亮、甲胄齐备全员披甲。士兵们一半戴大檐毡帽一半戴八瓣帽儿盔,一水儿新缝的内衬梁山板甲的外红内青鸳鸯战袄,足登翘头厚底靴,由内而外焕发着精气神。这精气神源于梁山无偿援助的板甲2000、精钢手弩800、钢箭镞10万、仿明制苗刀500、枪头2000、铁狼筅300。另赠黄桃罐头500箱、红双喜200条、劳动牌800条。 前方大战,此去凶险。 这个大哥,贪财好色,狡猾算计。不是个好大哥。 这个军人,国有召,召必回,回必战,是个好臣子、好军人。 忠良,战必胜! 巴东的新塘竹筒酒,壮行酒。 回味无穷的壮行酒一半进了赵寿吉肚子里,一半留在了他胡须上、留在了施州卫的土地里。 潇洒拉住老赵波斯弯的辔头:“此去,保重!”。 泰森把老赵垂涎已久的红外望远镜交于他手上,“借你用的,回来记得还我。” 曹少把手中挎包挂在了马鞍上:“十条红中华,不够吃就捎个信回来。” 钳工摸出个油纸包,将里头他最新研制的仿五四式梁山ls手枪展示出来:“带上防身。”胶皮则将两盒手枪弹双手递上,钳工退出弹匣上满子弹,将上弹和击发演示给老赵看清楚。 赵寿吉出征所穿戴的行头是钳工给友情赞助的的新式复合装甲,山文将军钢甲内衬陶瓷瓦可谓外硬里韧,见了屠龙刀倚天剑也不怵。 老赵坐在波斯弯上,手腕挂着马鞭,向五位义弟义妹抱拳告辞。摸ls手枪在手,朝天鸣响三枪:“施州军听我号令,开拔!” 走出几步,拨转马头回身对潇洒说道:“弟妹们均有临别赠礼,只你口惠无实。哥哥此去生死难料,今日二弟你非有所表示不可。”提及‘表示’二字,老赵想起那好物件来:“此去军情火急,你将手表给我用可好?” “好好好,给你给你!”潇洒咬牙跺脚,把自己的夜光机械手表交了出去。 “二弟,说好了。是送与我,并非借用!并非借用哦!” 关于手表,赵寿吉心心念念好久了,今日得偿所愿欢喜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潇洒乃有一怕,生怕这个大哥得了手表要露出那副经典的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来,势必要坏了生离死别应有的伤感和惆怅。出手拍波斯弯的屁股,“走吧,行军要紧!” 赵寿吉在马上回头喊:“那年老哥去往常德,你在半间亭子里为我吟唱送行,今日你也要唱上一曲。”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年遭了水灾,目送赵寿吉出门逃荒,心里有的只是悲伤。而如今,临别的惆怅里还有几分豪情,一样的分别两样的情。曲上心头,遂低声唱了起来。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送战友,踏征程,任重道远多艰辛,洒下一路驼铃声 山叠嶂,水纵横,顶风逆水雄心在,不负人民养育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待到春风传佳讯,我们再相逢 这天,送走了赵寿吉,穿越众口中都是唱着这首《驼铃》一路无语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胶皮唱着念着,便又要酝酿出眼泪水来,向钳工发问:“我们会常分手吗?” 钳工虽身为川人,个子仍比上海乡下女人要高大些,低头深情吻了下胶皮的薄嘴唇,“我们不会分手,除非我死了!” 胶皮搂住钳工的脖子,“一多,抱紧我!” 曹少全身起鸡皮疙瘩,“你俩,感情戏关上门演!” 今天周日,已是上午9时,徐玉已无睡意,却赖在被窝里不起。 为其安全着想,穿越众未公布他是鱼木寨内奸。徐玉立下的赫赫功劳只记在几个知情者脑中,说是日后再论功行赏。徐玉人身安全得以保证了,却与战俘享受着同等待遇,有时觉得巨委屈,感觉被董乐斌和徐承二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而徐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翻来覆去就这句话: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回想着来到梁山前三个月里发生的事,徐玉笃信堂哥徐承乃是自己的贵人。 刚上梁山,徐承不避耳目予以了徐玉照应。别人是半块,徐玉从徐承手里接过了整块带包装纸的香皂,还有个额外的奢侈品--洗头膏。 “这是香皂。”徐承指着一间屋顶烟囱冒热气的大房子:“你进去洗澡,先把身体和头发全都泡在外间的大桶里除虱,再去里间冲澡,用香皂涂身子,洗头膏洗头。” 等战俘们洗完澡,负责冲洗的工作人员不住抱怨澡堂子里厚厚的污垢和虫子,搞得她头皮发麻,却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来时也这副德行。 “兄弟,对不住了,按规定先劳动教养3个月,之后分配工作,这你的工作服。”徐承一直等候在澡堂子外,见徐玉出来,再偷偷塞过来大包的肉脯:“省着点吃,三个月里管饱不管好,劳动强度又高。” 这是他能为徐玉开的所有后门与方便。 徐玉被驱赶着来到平台,领到藤条做的矮凳和厚布包,坐矮凳上听取农业部阚纯农副部长训话。 “咱这儿是一日三餐。早6点吃早茶饭,就是朝食。7点或下地垦荒或进山开矿。中午12点午餐,吃饭连午歇一个半小时。下午一点半去煤田背煤。 6点晚餐,休息1小时,7点上课。8点半散课回宿舍,10点熄灯休息。现在去大食堂吃早茶饭,时间15分钟,吃完了回来领工具。” 老阚讲的是梁山口语。听不懂是你的事,听不懂就等着挨饿挨鞭子吧,这种带有强迫性的疯狂普通话培训被经验证明效果很好。 徐玉领到了和自己衣服上同样的编号为0998木碗,木碗里飘着几块红薯稀粥,又被塞了两个叫做馒头的吃食,听管事的说只有5分钟了。 得快点吃,过时不至要被关禁闭。 “管事的老哥,打听下子,么子是禁闭?” “就是下大狱!” 馒头不是米粑,用小麦磨的粉制成,口感香甜,据说比大米还养人,吃了长膘。多久没尝过甜味了,徐玉就着粥汤大口吃完,钻进人墙里把木碗和筷子在水槽中洗干净放进布包,急急忙忙赶到平台集合。 农活对徐玉来说并不陌生,且只要完成监工交代的活就没人管你了。中午饭那汤特别鲜美,听管事的说汤里放了味精才那么好喝。饭是杂粮饭,米饭里夹杂有金灿灿的玉米和又糯又甜的甘薯,下饭菜是腊肉、菜蔬、合渣。 饭要大口吞咽吃,慢了添不到,一早就会被饿死鬼托生的抢了添走。那管事的老哥也不来干涉,任你们拳脚相加抢夺吃食。徐玉有功夫在身,年轻气盛,看不惯那些夺人牙慧者便出面调停。可是在鱼木寨时领军大将的尊贵已不在,人家根本不买账了。徐玉自有高效的解决办法,三拳两脚将那些把饭装到工作服兜成超大饭碗的无赖打翻在地,维护住以往权威的同时又赢得了弱小者们的爱戴。而相同的故事在不同的劳动小组中发生,几顿饭后每个工作队都自发地产生了自己的领袖。 徐玉发现二组煤石背得比自己小组多,负责称重的管事对他们青睐有加,对二组的头目全龙放话说三个月后分配他去曹部长那里干活,那是梁山最肥的衙门。徐玉不屑于做商人,他要和徐承一样去梁山军扛枪。当下给兄弟们鼓劲:“六组的弟兄们,不能输给二组,戮力干呐!” 收工后被强迫洗澡,出了澡堂领到3套质地较薄的葛布‘休闲服’,衣服料子经纬稀疏,穿人身上不可取,拿来挤豆腐汁倒合适。 晚饭令人大失所望,1个馒头1个甘薯1碗菜叶汤。吃完之后去‘讲习所’聆听女夫子教诲,这让徐玉感觉很不爽,他很不习惯或者说很反感被女子呼来喝去。讲习所的女夫子教认字却不念三字经,满堂几十号人跟着唱山歌‘啊呜俄夷吾玉…’ 宿舍似鸟笼,一间屋子住10个。床上下两层,靠床头床尾各摆一套桌椅,桌子上放石板和碳笔。有人点起了煤油灯,在石板上写写画画消化刚才课上夫子教的字。徐玉本就识字,只对‘阿拉伯’数字怀有兴趣,书写简单就是容易弄错,那个‘3’,上下稍稍出头些便极容易和‘8’混淆起来。 “还躺床上!” 随着一声喝,被子被徐承一把掀开。 “周日,难得休息,不躺床上躺我嫂子怀里撒!” 真没时间赖床,马上要期末考试。徐承提醒徐玉,梁山之上只认分数不认人的。 徐玉心头一紧,指责徐承无中生有吓唬人,“那你怎么没考?” “我第二批入伙的老人,你能跟我比!”徐承得意洋洋着,“好生研习,考试不及格还得额外劳教2个月。” 徐玉看人看事的眼光老凌厉了,单单一个免试入职尚不至让这位堂哥如此眉开眼笑,“勾搭上小美人了?还是走夜路捡到金元宝了?说出来与你同喜。” 第131章 论功行赏 确有喜事,且喜人。 就在今天,梁山天降大喜事,令梁山众个个眉开眼笑,并对未来产生了强烈的正预期。 据准确情报:第一批梁山众里有人把积攒的工分券在曹部长那里换回来60两银子。凡在册梁山众自本月起,每月十号可领到上月工钱。 徐承说道:“就你们这儿管事的那60岁糟老头,啥活不用干,每月领1贯另50文钱,合1两银子。你是没见那货有多神气活现,今天一早领到了钱,转身下山去了州城吃喝嫖赌。” 宿舍里未来的梁山众,现在的劳改犯们,一个个心生不平:装个甚大尾巴狼,不就比我等早来嘛! 关于期末考试的事徐玉放下心来,穆部长在课上宣布停止劳动1周,用来复习迎考(别小看这个安排,那可是穿越众炒成了一锅粥,最后胶皮极力坚持才给通过的)。 劳改犯宿舍秒变高考冲刺班。 “徐玉兄弟,你说这个勾股定理要不要背下来?”二组的全龙特意跑来求教。 “穆夫子穆老师不是说了嘛,不要求死记硬背,要吃透定理融会贯通,考试考的是实际应用能力。” “徐哥,这个东坡先生和狼的故事,这个中心思想是不是林司令员来演讲时说的,说的,对了,对敌人要象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徐玉想了想:“好像应该是不可妇人之仁吧。” “对对!”全龙却不忙着走,“给你看样好东西。”翻开口袋给徐玉看。草泥马,口袋里赫然两支香烟。 徐玉两眼放光,拉着全龙跑出宿舍老远。“哪儿弄来的!” 香烟对劳改队的人来说绝对稀罕物,看着梁山众嘴里叼着烟自己却抽不上,每个劳改犯都已心如虫噬。此前徐玉和全龙属于两个阶层,一个领兵的将军高高在上,一个卖命的小厮在底层挣扎,二人并不熟。现在,就一支烟的交情变成了交心交肺的好兄弟。 一口烟深深吞进肚子再缓缓呼出,“到底哪儿搞来的?身上夹带的钱没被搜走?” “你没见看我们的那老汉成天乐呵呵的,我往嘴上抹点蜜,挑些好话奉承奉承,老头儿一高兴就给了我两支,老帮瓜不经哄哩。” “嗯,我看他补发到了银子,这些天成天合不拢笑口。” “老头儿告诉我说,他把碎银子供在家中,位列祖宗牌位前,说他这辈子挣到的第一笔银子要好生供奉,留作家传宝贝。”--“换我我也供,老子活了二十年,口袋里从没装过银子哩。” 烟不经抽,五六口就烧到了手。二人用指甲掐住烟屁股再狠狠吸上一口才敢把香烟扔掉。 “回吧,赶紧复习呢。” 全龙显然不急于回屋,踌躇着不挪步。 “你小子对我有话要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弟兄们风传,你徐统领是梁山的卧底细作,叫什么来的,带路党还是地下党来的?”看到徐玉脸色大变,全龙立马喊:“别急别急。弟兄们来了梁山有吃有喝,看着似乎还有前程可奔,都感念你徐统领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你们都知道了?” “嗨--,能瞒得过谁呀,大伙儿可不是瞎子聋子。” 得知徐玉已经暴露,泰森立马让徐玉提前从劳改队里出来。不曾想好意遭到拒绝,徐玉觉得马上要考试了,且不差那么几天,因为他对这场考试很有兴趣。今天来找大司令还有个事:帮忙解惑。 “那什么,司令员,格致课上说这个子弹出膛初速度受到风阻减慢的物理我是再明白不过了。可是你看这道数学题,说距离500米求子弹击中目标所耗时间。这不是根本没有考虑到匀减速,也没列出弹头重量、风阻系数,这不摆明了把空气阻力当空气了么!这道题呀,出题就出错了!” “把空气阻力当空气!你行,你可真行!”泰森为这个格物致知的大拿、物理兼语言的天才翘起了大拇指。“徐玉我告诉你,这道数学题就是大爷我出的!给我滚蛋!” 草泥马!班上考前十名的一律都女生。语文数学物理三门考试全部不及格的26个倒霉蛋都男的。 招考分配结果,鱼木寨4000余人中老人孩子仅800余,青年男女足有三千多人。1300多女生分配到纺织厂,制衣厂、家具厂、皮革厂、烟厂,农场、养殖场、服务社、医护院工作。男生大多去了钢厂、机械、化工、建筑施工单位干活。一批心灵手巧的,经过几轮认查祖宗八代,没错,查祖宗叫做政审。其实这个政审也就形式主义,你怎么填怎么写梁山就怎么认。通过政审的去了个神神秘秘的地方。 有900青壮报名参军,徐玉名列其中,经过几轮的体测他拿到了入伍通知。 有人不答应了。钳工拿着徐玉的格致(物理)卷子来找胶皮帮忙要人。“这个徐玉我要定了,物理考86分,开天辟地前所未有啊,人才啊,难得的人才啊。” “86分又怎么了,我当年高考物理满分呢。” “徐玉的86分是最高分,且是唯一敢于解答最后一个大题的。” 胶皮粗略看过一眼物理卷子,知道最后大题有些难度,不敢相信突击班的学员居然有胆勇攀高峰。“他做出来没?” “虽然没答对,可这小子涂涂抹抹了一堆的演算,是有些解题思路的。” “第二高的分数是几分?” “39分。” “哦,那的确是人才。我跟泰森说去。” 泰森早就看中了徐玉的,准备培养成高阶军官,但那夫妻档一瞪眼一吹胡子只得举手投降,指使徐承去做徐玉思想工作。 “弟呀,机械部是梁山最重要部门,去了能大展拳脚。” “不是说工作可自主报名吗?” “自由选择后头还有一句:择优录取。部队不要你,谁让你在鱼木寨把咱司令员给打趴下的。” “我已经拿到了入伍单子。再说司令员不会小心眼,我自己去找他说。” 徐承重拳砸桌,吼道:“机械部你特么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徐玉捏拳头‘呼啦’一声站起身来,徐承‘嗖’一声便如兔子般逃之夭夭。 徐承,曾赤手空拳把山里的花豹打翻,却完全不敢和徐玉过招。因为实在打不过这个族弟。因为徐玉扎下马步稳如老树,飞来的撞步猛如野猪,你跟大树野猪较劲,这不犯傻么! “格老子,老子找他谈。” 钳工亲自出马,郑重许诺在机械厂干好了,将来推荐去兵装任职。徐玉这会儿才知道那批几辈子赤贫汉去的神秘地方就是梁山兵器装备总公司,这地方用人极苛刻,但可接触到梁山最厉害的技术。能进的人凤毛麟角,而一旦录取即具备干部身份。 “兵装是一等一的好地方,项部长你能说了算?” 安敢如此小觑项部长,气得钳工要跳脚,“先人板板!机械部归我管,兵装还是归我管。你小子去打听打听,我项一多说往东,看林云他们几个敢不敢往西。” 徐玉笑笑,“穆部长敢。” 钳工也乐了,“我还真想拜访下徐家屯,怎么有一个算一个,出来的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猴子。” 徐玉知道,自己这兵是当不成了! 第一眼看见钢厂烟囱冒烟时很兴奋,那是工业革命的象征。看多以后,再见到水泥厂烟囱不间断地排放出肮脏的烟尘,曹少开始担心以后的恩施大峡谷风景区卖不出门票了,如果被他知道后世的恩施大峡谷一张套票高达360大洋的话,他定要化身环保卫士,与工业污染作坚决斗争。 “开会了,快起来,真的要开会了。”胶皮连拳带掌砸向曹少,后者把被子蒙头上当棉甲用,任凭拳打掌劈就是不肯起床,他太累了。 连打三个哈欠,把屋子里的空气都吸进了自己肺里,其余人全部缺氧,新小食堂里哈欠此起彼伏。 木料加工、木器家具、铁器农具、皮革、烟厂等原有轻工业都搬进了砖瓦厂房,于是乎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砖瓦的供应跟不上了。很多筹备中的新兴轻工业如棉纺织、打火机、煤炭、煤球炉、猪鬃加工、桐油、中成药等项目厂房建设一拖再拖。穿越众一人顾几头,忙不过来了。在外人看来,梁山处于混沌一片,那个所谓的股份公司就是个草台班子。这不能怪怀揣着伟大理想的穿越众,他们已经很努力了。问题出在哪里?归根结底就三个字:缺干部。 会议第一个议案也是当前最重要最亟待解决的问题:干部培养机制。也可以理解为论功行赏,名头带长放屁也响。 看得上眼的无非那几张熟脸:李冰、阚纯农、胡灯、赵冠勇、慕容西兰、杨谷菡。其中进步最快的非慕容西兰莫属,这小丫头很上进,总是给自己创造机会和胶皮朝夕相处,处得跟亲姐妹似的。胶皮要有个说悄悄话的听众,她嘴巴紧,不像谷子那样喜欢把话搬给曹少听,所以慕容西兰极受胶皮赏识。她对梁山事务充满好奇与认同,在胶皮全方位影响下是第一个能说流利普通话的新梁山人,第一个全盘梁山化的明人,发式、衣着、言行举止几与穿越众无异。众人都惊讶于她的学习接受能力,胶皮对此的解释是:态度决定一切。 会议决定任命胶皮的新闺蜜慕容西兰主抓轻纺工业,向胶皮负责。 钳工也要找个副手当扶手,沉默半天两手一摊道:“徐玉是个好苗子,可惜来的时间太短,先把赵冠勇将就使唤着用。” 胶皮已脱离三农,因为她有能够独挡一面的阚纯农。阚纯农顺利从助理正式升任第一产业老大,主管种植业、养殖业、农副产品加工工业。 李冰为人最是吝啬抠门,长期一贯地把梁山当成自己家,是大总管的不二人选,由她来掌管公共服务最为合适。 胡灯在梁山知名度极高,只要听到‘白须魔’三字,大小鬼怪魑魅魍魉无不闻风丧胆。鉴于他口碑好威望高,会议决定成立居民委员会,设立民事仲裁与刑事裁决部,由他负责打理。 “嗯嗯,那个,谷子协助我主抓经济工作。你们要是不反对夫妻老婆店,就请举手同意。” “你贪谷子也不会贪,我同意。”胶皮看了眼曹少说道,“尽快加速培养各行业专业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为达到这个目的,必须继续全力兴办教育,增加教育投入,培养师资力量。” 曹少迟疑了几秒钟,投桃报李举手同意。这意味着他得把卖香烟挣的钱多多贡献出来。免费教育是个吸金大户,不,简直是吞金兽。 这次的临时会议看似不起眼其实奠定了发展的基石,确定了工资制度,实行大锅饭前提下的按劳分配原则,先期实行高工资而后建立高福利,让梁山经济持续自动增长。 第二个议案:经济体制。 发放工资,兑现梁山众劳动报酬之后钱袋子又该空了。需要大资金投入的项目无限期搁置,比如望眼欲穿的水电站。会议决定等条件成熟以后非技术保密性经济部门和工业体系向社会开放,允许社会或民间资本进入。 第三个议案非常重要,为保证清醒的头脑和充沛的体力进行讨论,先休息10分钟,然后对土地制度再行商讨。 第132章 修炼内功 第三个议案:土地制度。 我们的教员说过:中国的问题历来是土地的问题。 明政府在施州卫推行羁縻制度。土司由朝廷颁发印信,向朝廷进贡并有征调赋役的义务。土司实际上就是世袭罔替的土皇帝,掌握着军、政、经济、文化、刑罚、外交等完全主权。政治上依附朝廷,册封世袭划疆分治。军事上实行土兵制度,以种官田、服兵役的方式把农奴组织成家丁武装。土司制度下的百姓皆为农奴,土官对其子民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农奴不占有土地,为土司提供繁重的无偿劳役和兵役外,还要缴纳各种实物赋税,农奴制就是土司制度的经济基础。 综上,既然土家人习惯了没有自己的土地,那就没有必要把土地分发给农民。会议决定实行土地公有制(土地归股份公司所有),继续既有模式,坚决摒弃传统分散型小农耕种,把耕地集中起来以农场方式规模化种植。也就是说梁山没有农民只有农场工人。 接着,众人在关于联营企业经营管理和控股比例上吵了起来,然后照惯例要引申发散,一直吵到户籍制度等等等等。 会议主持人胶皮趴在桌子上打起呼噜来,曹少捏她鼻子把人弄醒:“回屋睡去。” “你们吵完了?好,我宣布,散会。” 大业欲成,必先以教育为本,赔光老本也要上。可没有产业支持哪里来的老本,巨大的教育投入只是句空话。 曹少要落实梁山天字第一号大事,把烟厂厂长柯嫂找来问话:“下周建设部来人扩建厂房,完成设备安装调试大约10来天。新建的4号车间专门用来试制新产品,胶,穆部长研制出了醋酸纤维,我们把这个装在香烟上的东西叫做过滤嘴,就是这玩意儿。”说着把过滤嘴递给柯嫂过目,“装了过滤嘴,烟焦油就留在里面,沾不到舌头上。” “现在的烟,如口水沾湿卷烟纸,烟丝掉进嘴里可不好受。有了它就不会嘴里进烟丝了,新产品咱们怎么着也要哄抬售价。” “那肯定!你把基础烟丝再行细分分类,挑最好的用在新产品上,再多加点黄金叶,比例升至百二十五。” “起个啥牌子名号呢?” “就叫金奖红中华。具体售价等产品出来了再研究。” “金奖?谁家给评的赏鉴哩?州城大田所吗?” 曹少斜视柯嫂道:“啥叫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咱自封为王不行吗!” 柯嫂连赏自己俩耳光,“部长教训得是。我琢磨着,咱姑且凭空捏造一个中华烟草翰林研究院,再按着经书里头孔夫子模样描一个画片人出来,让这个子虚乌有的烟草翰林院院长把新出的金奖红中华一顿夸。就说文人抽了我这烟,锦绣文章夺魁首。武人抽了我的烟,千军万马只等闲。把画上人和吆喝词都印在烟壳上,保准不愁销路。” 这特么不是跟‘全国牙防组’一个套路么!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招呢!看来我曹少还是不够坏呀!“哈哈,柯嫂你能啊!就按你的意思办!” 柯嫂带领导视察包装车间,随着造纸厂建成投产,用干草、竹子为主要原料造出来的纸质量上虽然比不上现代静电复印纸平滑厚实,但已基本满足生活生产需要。纸质烟盒在上月投入使用,油墨质量低劣、印刷技术粗糙,烟盒上大号文字看不出好坏,小号的印刷图样便露出了马脚。看起来中华烟草翰林院的孔院长短时间内是使不上劲了。 不过曹少很满意,出厂的成品烟除少掉层玻璃纸与后世产品差别不大了。他已和泰森商量好,等过了年,梁山烟厂每天免费特供梁山军战士每人10支装简装扁盒红中华。 潇洒满头大汗跑来,“就知道你的烟厂,走,去参加打火机厂产品下线仪式。” 打火机厂于半月前完成厂房建设和设备调试,仅半个月就完成了产品试制。由于勘探到的磷矿深藏不露,一时无法制造火柴,而燧石多得是,故先上马了打火机项目。胶皮负责的石油化工产业目前针对石油分馏,主要供应化肥、弹药、药品、杀虫剂等大类,尚无暇顾及下游产品。研制出了塑料粒子、沥青等石油副产品,想要形成产业还需漫长过程。打火机厂没有塑料原材料,无法生产塑壳一次性打火机,做的产品乃是笨重的铁壳打火机。 厂长是梁山第一批移民田弘历,田郭音的儿子,来到梁山后鞍前马后伺候钳工。待打火机厂提上日程计划,钳工便让他当了筹备组负责人,现顺利任职打火机厂厂长。这个田弘历后来很有建树,厂长干不到一年就跟了泰森学建筑,展现出建筑设计方面的天才,梁山几乎所有的大型厂矿和标志性建筑都出自他手,再后来参与规划施州城市建设规划,设计理念远远超过了泰森。 田弘历和柯嫂一个脾气:商品命名请示上级。他们心里打的小算盘:产品销路好不好跟商标名号有极大关系,好比商号得讲究风水拆字。让部长们命名商品,以后商品卖不出去责任就不是他们的了。 钳工喊:“兄弟们,有文化的别客气,说出来大家听听。” 潇洒岂会不知人情世故,打火机设备是钳工设计的,他那是假客气,“呵呵,你自己的孩子你来起名。”他把自己定位成梁山老大,有时候思考问题和言行举止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人还是蛮厚道。当钳工建议把各自想好的名字写在纸上择优命名时,老家伙没能控制住情绪,神色中露出‘我刚才把钳工想错了’如此这般的诧异。 曹少越发感觉现在的梁山跟建国初的新中国气氛相似,人们以饱满的热情和干劲在建设家园,想着想着思路便朝向那个火红的年代,肚子里酝酿了‘东方红、风火轮’两个名字。 胶皮起的名比较文弱,叫什么‘祝融’。钳工起了个‘梁山’,这家伙除了摆弄机器,其它方面一片空白。泰森借了ak步枪的名字‘阿卡’,曹少交上去的是‘东方红’。最后由钳工定夺,选定‘祝融’--让众人大跌眼镜:这个无赖,不放过任何机会惧内。 和zippo的命运相似,祝融牌防风煤油打火机随着梁山军南征北战,或作为献媚的礼品,或为蟊贼的业绩,或为四两换千金的交易品,现身于世界各地。样子和后世的经典型zippoz区别不大,只不过在铁壳机身上印有祝融形象,只不过这位祝融的面部轮廓与钳工颇为相似。 穿越众的木屋别墅旁新盖了一排11间屋子的砖瓦平房,当中一间鹤立鸡群地大,有38个平方,这间大屋子是梁山股份有限公司股东新小食堂兼会议室。最东边也就是离开别墅最远的房间仅5个平米,是厕所。其余是穿越众及各部门负责人的办公室。情报处董乐斌的办公室隔壁一间小屋子每天有清扫冲刷但还是能闻到异味,这里住着阿力一家,阿力的俩合法配偶是托李尚从广西带回来的纯种中华田园犬,一条大黄、一条白土松,都挺漂亮而且能生娃,他们的下一代中继承阿力基因长得像牧羊犬的不多,大部分长相随母亲。穿越众每人领养一条,5条长得最像爸爸的去了军队服役。绝非崇洋媚外,只因中华田园犬特么智商太高,不似亲爹阿力那般忠诚铁杆和死心眼。像妈的这些孩子智商超群还喜欢惹是生非,见过狗打架输了把兄弟姐妹叫过来帮忙群殴的吗?这都发生在穿越众眼皮子底下的真事,那叫一个又惊又喜!心眼太多太聪明的不适合去军队服役,打不过就喊援军,没有援军就逃跑,这哪是战士的特质。 阿力从前当惯了甩手野爸爸,如今正经成家当了爹可还像个小孩似的缠着胶皮要肉要骨头吃,胶皮每次数落完阿力必定要从阿力儿子狮子头的口粮里分出点给他解馋。狮子头是条四眼公土松,小样长得挺出众。从前钳工总戏言胶皮是阿力的妈,自从有了狮子头自然升级成奶奶,奶奶总是最疼孙子的,隔代亲嘛。有次阿力丧失父爱竟然和胃口超大的狮子头争肉吃,于是被胶皮用扫把杆揍得‘嗷嗷’惨叫,那可是胶皮第一次对阿力动武。 阿里家的隔壁住着文强一家,这家鸟丁兴旺。没任务时成群结队聚在平台草皮上晒太阳,自有梁山众会撒些玉米碎给他们吃,吃得个个肚子滚圆膘肥体重,以至于董乐斌特地贴出告示禁止民众喂食军鸽。 曹少的办公室正对平台草地,注意力时常会被鸽子们吸引过去。于是把椅子搬到门口,坐南朝北。他埋头做商业计划,预备用两个月时间完善纺织厂面料供应。军队太需要军装了,一套作战服、一套训练服、两套常服--执念必须实现。医生穿的白大褂、口罩;工厂需要工作服、纱手套;铁厂和化工厂需要的特种阻燃工作服;统统也都得有! “忙什么呢?我门口站了半天没见你抬过头。”泰森站在门口把门敲得梆梆响,“没烟了,给包中华。” 穿越众里只曹少有权每月特批1条金奖红中华、2条普通红中华、10条红双喜,用来和临近州府官僚拉关系。他给泰森写了张条子,“拿去厂里找柯嫂拿。” “太小气了,说一包就真的给一包。” 曹少头也不抬,挥笔把‘包’字划掉改写为‘条’,把起草中的计划书拍桌子上让泰森过目。泰森扫了一眼哈哈大笑:“别做你的千秋大梦了,伟大的胶皮下令,从下个月起暂停所有工业项目,集中财力物力人力大办特办梁山职业技术学校。” 本着集中精力做大事原则,所有筹备项目厂房建设暂停,机器设备入库。穆慧芸,我这辈子认得你!你经天纬地之才,你惊天动地之能。 也只能背后发发牢骚,曹少当初也曾气血汹涌地支持教育优先的大政方针。可作为吃瓜群众不禁要问上一嘴:你胶皮想通过职业培训来展开理工科教育,这条路子行得通吗? “职校可不是扫盲班,开个扫盲班,一间教室几张桌椅板凳就能上手,职校得有教具,得有实操设备,最起码的黑板粉笔教材纸张铅笔橡皮擦有了吗?还让学生用碳条在石板上涂涂画画像话吗?三角尺、圆规、游标卡尺、水平仪这些教具文具都有了吗?” 泰森笑笑,“你是信不过我们的妹妹还是不清楚她的脾气,还有几个问号几个‘吗’,都一起吞肚子里去。你就准备好掏钱吧!” 第133章 百年大计 闹哄哄的公元1623年过去了,时间都去哪儿了?不知道,就知道世界上第一幢钢筋混凝土建筑矗立起来了。 高3层的梁山职业技术学校(兼夜校培训场所)落成那天梁山军民全体轰动。他们见过最高的建筑是城楼,教室楼12米高,有着施州城楼般伟岸,这让梁山军民扎实感受到了部长们对教育的变态重视。 教育,百年大计。教育,狠人的游戏。 梁山职业技术学校坐落在沐抚司城外,连操场带花园占地面积30亩,教学楼按照现代建筑施工标准设计建造,预留了电线、灯座和插座及吊扇挂钩位置,门窗按照现代教室标准设计,窗户暂时用铁条做窗栅栏,待造出了玻璃后再安上玻璃窗... 知道你急,但先别急。后面的先放一放,关于铁条窗栅栏,有个啼笑皆非的观念碰撞值得一提。 窗户上竖几根铁条做栅栏,日后有了玻璃再装玻璃窗。这有毛病吗?我们承认,这种六七十年装修风格的确老旧,可时尚这东西玩的就是一个轮回。这叫复古,而非复辟! 可是梁山众坚决看不惯,坚称此为复辟,复辟汉唐。因为只有唐代及唐以前的房子才会用这种直棂窗,一条条的难看死了,跟监牢似的。咱梁山代表新潮,而非古早。这么高大威猛时尚新潮的教学大楼却用上了古早的直棂窗,对不起梁山的人设! 反对派中尤以田弘历的嗓门最高调,举例说巴东野三关城里有座唐天宝年修的土地庙,用的就是破子棂窗,不通风不透光,只能用来堆杂物。 尼玛,野三关存有唐构!你个田弘历,为啥不早说哩。唐代建筑,在俺们那个年代全国只剩三座半,稀世珍宝啊。泰森是一定要去瞻仰瞻仰盛唐雄风的。不好意思,田弘历告诉他房子没了,这老破小靠着城墙,上次的巴唐之战中被巴东土兵用手榴弹给炸没了。 炸没了!?崽卖爷田你不心疼,我林云心疼,心疼得无以复加,心疼到以头抢地。心疼到连夜撰文,让誊写了34份倡议书发往各土司(容美除外),请求予以对境内宋以前古建筑予以普查并加以保护。特别注明:梁山将酌情支付部分及全部保护费。 好了,插叙结束,继续正文。 教学用黑板、粉笔、白板、油墨笔等都制造配全,学生用毛笔和铅笔,钢笔尚不能供应。胶皮亲任职校校长兼校办文具厂厂长,穿越众全体兼职教研主任,开设语文、数学、格致(物理)、化学四门主课及机械、建筑、卫生、测绘等专业学科。从学校开设的课程看,梁山职业技术学校应不算职校,完全可以挂个‘恩施州州立大学’的金字招牌。 职校隔壁是梁山小学,胡灯任校长。校园内三排砖瓦结构的平房,有教室30间,可同时容纳1500名学生上课。胡校长要问了,把12岁以下的孩子都塞进来不过百余人,搞那么大阵仗何用? 何用?识字班、扫盲班也要搬来你处,将来职校教室不够用时也会征用你的教室,这叫有备无患。由此看来,梁山小学应不算小学,完全可以挂个‘沐抚司初等教育普及学院’。 梁山职校设置有独具特色的课程,不管日常教学还是晚上针对充电的夜校学生都予开设,就是思想教育。梁山的主张早就高高飘扬在平台旗杆上:替天行道。怎样进行思想教育,特别是新形势下对战士的思想教育是摆在穿越众面前的难题。 这事,其它人都不会,只有潇洒。新学堂第一堂课上,他以歌曲《在大梁山上》拉开对梁山军民思想教育的序幕。 胶皮组建的梁山合唱团登台表演的这首歌耳熟能详,歌词稍加修改,曲调照搬自那首老歌,歌名《在大梁山上》。好听,提气。潇洒对拿来主义的好感油然而生,改编歌唱出了梁山一日停止发展便一日有危险的现状,憧憬了不怕敌人、打出新天地的理想,拿起枪杆子扞卫幸福生活的真谛。 透过煤油灯的光亮,潇洒见到曹少和泰森两人偷偷摸摸坐在后排,他低头微微一笑,冲底下学生们说道:“同志们,你们说说,为什么叫你们同志,而不是阿猫阿狗。” 教室里哄笑起来,曹少和泰森也不禁跟着笑出声来。 “同志,顾名思义,相同的志愿、相同的理想。那么请问,我们的志愿和理想是什么?” 有胆大的同志站起来:“有工做,有矿挖,有钱花,有房住,有饭吃。” “就这些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台下有人抢答:“他叫白老么。” 白老么挠挠头:“那是我在鱼木寨的名字,上了梁山后改叫白存瑞,是咱司令员给起的大号。” “白存瑞同志,我们的理想和志气不止这些。你说的有吃有喝有房有钱仅仅是我们必需的生存条件、仅仅是生活上的富足。同志们,我问你们,你们在梁山是不是有了自由和尊严!”潇洒把自由和尊严放大了好几倍音高。“有没有?” “有。” 潇洒把手圈在耳朵边大声说:“大点声,我听不见。” 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有!” “自由和尊严,这两个词你们都很熟悉了,穆部长在平台上泥巴糊的教室里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教给你们的就是这两个词。白存瑞同志,你在鱼木寨有没有自由和尊严?土司老爷用鞭子支使你干活的时候、只给一干一稀两顿饭却要每天干6个时辰重体力活的时候、拼死拼活干一年存不下钱和粮食的时候、无缘无故被吊起来抽鞭子的时候、姐妹女儿出嫁却被土司老爷夺了初夜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自由和尊严?” 那个曾用名白老幺现名白存瑞的小子开始抹眼泪,于是很多人跟着抽泣,思想课串味,如潇洒所愿变身诉苦大会。 打下鱼木寨后,泰森参观了寨里的地牢和水牢,非常恐怖。有个犯人在水牢里不知被泡了多久,抬出来重见天日时,他的大腿上裤裆里爬满蛆虫,泡白泡酥的腐肉一块块往下掉,看了把隔夜饭都能呕出来。这个犯人虽得到救治,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而他被丢进水牢只是为了私自下山打短工换顿饱饭吃。 教室里哭泣叫骂不绝于耳,表达着人们的群情激愤。 泰森关上耳朵,好让自己对潇洒沸腾的嫉妒转为羡慕:老小子高明。生活富足得益于高工资的分配政策,时间长了,大伙儿就会认为理所应当。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生活富足对于欣欣向荣的梁山来说是用不了几年就能完成的过程,完成了以后就会进入思想真空期,这个时候再来讲大道之理为时已晚。况且对绝大多数梁山人来说,从不能解决温饱到一日三餐,这个大跨越来得太快,很多人已经有了小富即安的思想萌芽。潇洒提出自由尊严绝对妙棋! 在快速发展时期矛盾会接连出现,而每次解决矛盾的过程和结果则意味着又一次的进步繁荣。铁栅栏窗事件不光补上了施州卫古建筑保护的重要一课,还大大加速了玻璃制造的进程。 应胶皮的一句话:提到学校教室,首先想到的词汇是什么? 炼狱!?别贫嘴,往正能量往八股文方向想。对喽,是‘宽敞明亮’。小时候写作文,一提到教室必定少不了‘宽敞明亮’这个前缀。请把电灯安上,请把窗玻璃安上。 浮法平板玻璃建设规模巨大、投入巨大、对设备要求高,坚决摒弃。较低科技含量的格法技术应不会为难我们卓越的穿越众。然而实操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格法玻璃试制一败再败,这是第109次失败。 钳工和潇洒唉声叹气地席地而坐,回想每道工序可能出现的问题。 潇洒脱下劳保手套,准备去洗手不干了,“没事没事,不过暂时用不上穿衣镜落地窗。” 钳工也只得放下郁闷,“先把灯泡做出来,我自己来吹玻璃水,把教学楼的照明问题先解决了,教室里点煤油灯总不是个事。大伙儿个个都眼红我们几个点着电灯,要不是他们纯朴,就该闲言碎语了。” 潇洒认为人人平等不假,但,每个人的命或者价值有所不同。这个好解释:为啥本朝悬赏建奴人头每颗纹银5两,而李家起义军人头只值1两。人命确有贵贱之分,社会确有阶级之分,人群确有阶层之分。 钳工是大科学家,梁山无价之宝,不能让他冒险。 陶瓷厂里烧制手艺最好的工匠张有德师傅向前一步走。 有德兄不敢朝前只愿后退,往人群里缩。潇洒把人拽出来,许诺吹制成功后让他做玻璃器皿厂筹备组组长。 没看错人,有德兄是个追求上进的技术型人才。3天后,填充荧光粉的节能灯泡通上了电。“噗”一声爆轰,炸出一团刺鼻的烟雾来。第一盏自主知识产权的灯泡在众人瞩目下瞬间完爆。 当领导的机遇和荣华富贵瞬间毁灭,张有德哪里知晓玻璃泡里的科技,只道重大工程毁在自己手里,他如丧考妣般捶胸顿足:“毁咧毁咧!”。这幕极夸张的喜剧让众人当场撅倒:这人官迷啊! 梁山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 潇洒生怕张有德一口老痰攻心,乃捧腹忍笑安慰有德兄先不急。做电灯泡得毁咧999次,第1000次保准灵验,一准儿能亮。第29次试验中,10瓦钨丝灯泡发光了。到了晚上,如果你仔细听,在平台上能听到山下传来的欢呼声和掌声。 第134章 乌兰巴托的夜 问题接着来了:电力供应不足的矛盾又一次到了火燎眉毛的地步。只区区一台火力发电机组,工业项目一多电就不够用。穿越众带头晚上点煤油灯应急,即便如此,民用省下来的电还不够机床多转几圈的。多建几个热电厂不如一劳永逸,众人又把目光盯在几经搁置的水电站项目上。可是梁山众小二万人,每个人都像拧紧的发条,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号召大家休息日义务劳动。似乎不妥,累了6天总要休息的。人,可不是永动机。 曹少将矛头直指胶皮:“钱都给你穆夫子用了,否则可以雇人。” “你那个财神爷李尚也该来了吧!”胶皮回敬道:“成箱的香烟往外搬,这几天连tm一文大钱都没见着。” 胶皮有张喜鹊嘴,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尚携8000两银票载誉归来,对着改造过的千亩烟田,曹少向他描绘着美好前景:“明年打入长三角市场,福州、广州,卖给红毛夷。” “长三角?” “就是苏松锡常杭嘉甬,再加个金陵。” “哦,江南膏腴地。”李尚对此信心满满,今年预计产值5万两,明年,哼哼,50万两销售额包在他李某身上。 垄断乃万恶之源。你就做梦吧,怎会让你吃独食。今日用你朝前,明日不用你朝后,我曹少绝非良善之辈。他还有打算,吃味精的亏够够的,可长了记性。新产品新事物是个双刃剑,培育市场太漫长太痛苦。梁山初创阶段,尽量对外推广本朝现已知晓并接纳的改良商品,比如说中草药。郎中开方子,药店抓药,回家煎药,太麻烦。生产中药药片药剂饮剂等中成药是个天才的主意。施州中草药资源丰富,能支撑起庞大的产业形成。 他把板蓝根冲剂、姜茶冲剂、银翘片三样成药样品和说明书给李尚看:“能大卖吗?” 李尚开怀大笑:“梁山药良心药,济世救人的好东西能不大卖?” “你得搞些郎中过来,再带些草药种子,只要世上有人生病,银子就有的赚。” 美好的钱途晚上做梦时继续,李尚要急着去见胶皮,兑现之前答应她的事。 原来是胶皮想喝牛奶了,怪不得一惊一乍地急着见到李尚。 把从红毛鬼商船买来50头奶牛赶着去到畜牧场,胶皮出门半里迎接李尚。 “这得花多少银子?” “还行吧,10个龙泉窑的瓷瓶。” 50头奶牛从荷兰漂洋过海过来,运费加市舶司的关税都不止10件瓷器吧。工农业剪刀差确实厉害!胶皮立刻觉得欧洲白皮的面目也没那么可憎了。我10个瓶子换人家50头牛,人家用1架波音飞机换我7亿件衬衫,礼尚往来无可厚非嘛。坑了人家两千年,人家宰你300年,反手杀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其实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要提请胶皮注意一个关键问题:从汉武帝打通西域算起,确实占了人家2000年的便宜,可商品总量贸易规模和工业革命后的近现代完全比不了,不在一个数量级的。所以总的来说我大中华是吃大亏的。 至于另外5000斤羊毛和1200只从蒙古弄回来的绵羊更是大有可为,将是梁山毛纺织工业起步的物质基础。 李尚啊李尚,想不喜欢你都难! 李尚这还是头回受到胶皮的表彰,必须夸耀下自己任务完成得有多出色,“穆部长你看看这羊,个个膘肥体厚,你看看这羊毛,又柔又密。都出自敕勒川阴山下,啃着上等牧草长大的,可非大同陕北啃食芨芨草的劣等货。经年的寒冷,蒙古人生怕羊群熬不过今冬冰雪急于出手,我便好中选优、优里挑极品出来给到您。” “蒙古人,蒙古人过咋样?他们日子好过不?听说鞑靼骑兵日子过不下去,跑榆林镇杀人放火抢东西呢。” “穆部长您算问对人了,蒙古那头我熟啊。” 李尚对蒙古不是一般熟,他年年在冰雪季前出关去蒙古扫货。这些年冷得很,牛羊难以过冬,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蒙古人要急于在降雪前出货,价格降到平时三成,可谓大甩卖。 依李尚的说法,漠南相对还好,漠北蒙古人日子挺苦逼。 漠北蒙古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牛羊出没牧民高歌,一派塞外风光,看起来很美,留有《敕勒歌》这样的美丽诗篇。然而想要在漠北草原长期生存则是一件难事,远非想象的牧马扬鞭那么简单。逐水草而居的漠北部落过得真不是一般的苦。一缺粮食。草原干旱多风,又地处高寒地带不长庄稼,放牧牛羊马驼为生,肉食是主类,粮食长期依赖进口;二缺女人。漠北荒寒多风,气候干燥寒冷,水土不适宜生育女孩;且长期战乱也使女性比例下降,仅存的又奇丑无比,难以勾起武士们的兴趣。而且由于女人数量长期稀少,导致一大帮老爷们打一辈子光棍。所以蒙古人都喜欢中原的大姑娘小媳妇;三缺铁器和刀剑。游牧民族本身不会冶炼也不产铁矿,所需铁器都需从中原流入。特别是铁锅,草原人视作奇货。中原王朝长期关闭边市禁止贸易,铁锅在草原是稀罕物,没有铁锅,牧民连煮肉都成了问题。四缺布帛。牧民的衣物都是用兽皮、皮毛、树皮纤维、干草等缝制编织,粗糙难受扎皮肤,又容易孳生虮虱引发传染病。漠北缺乏河流湖泊水源稀缺,卫生条件差。人们长久不洗澡不梳头,臭气熏天、污秽满身、头发板结。在成吉思汗时代,洗澡洗衣服居然还是禁忌,因为水源稀缺需要保护,洗澡洗衣服污染水源不可饮用,因此严禁洗澡洗衣;五缺药材。漠北地区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生病了只能硬扛或者求巫医施法,结果还是等死。草原上物产匮乏,草药植物稀少。文教水平又极差,整个民族处于愚昧状态,生老病死全由老天做主,长期以来未能形成医学产生的土壤,于是乎随便一场传染病在草原上都是极可怕的瘟疫,常常人畜死亡过半甚至整个部落无一幸免。更重要的是,漠北民族长期依赖肉食,肉食难以消化,又缺乏饮茶喝开水的习惯,没有汤水下肚,时间长了必然消化不良产生壅滞,便秘那滋味简直苦不堪言。而中原只需用两味药材即可轻松化解上述难题:大黄和茶叶。所以,游牧民族2000年来不断南下侵扰。 天气是真的冷,黄历才到霜降,天上却降起了小雪粒。钳工正在给壁炉生火,看见老婆进屋便招呼道:“呦,这么晚才回来,好一个悠长约会。”眼瞅着胶皮满面笑容,就更加醋意大发:“这么开心吗?李土豪送你lv的包包了?” 吃醋的男人最没有魅力,胶皮不予理睬,指着泰森和曹少道:“笑死我了,你们当年能在靖边龙洲堡遇上蒙古骑兵算是行大运了,估计是蒙古人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波倔强哩。” 曹少跳下床,“不会吧,你遇上龙洲堡的那拨蒙古人了?说起这事了?” “那倒没有。今天跟李尚聊蒙古聊了有三个多钟头。”--“告诉你,对蒙古的禁运在隆庆朝事实上已经把蒙古成功拖垮。你们那会儿,我记得好像是万历三十九年的事吧,碰到的肯定是犯罪团伙,绝对不是官方的有组织行为。笑死我了,你和泰森一搭一档地,还有脸跟我吹牛逼说凭双枪对抗蒙古大军。”--“你知道外蒙古过得有多惨…” 隆庆开关之前,明朝对蒙古实施了百年严格禁运,钢铁、粮食、茶叶、药材、布帛、女人一律禁止出口,违令者斩。效果出奇好,草原出现大饥荒,饥荒引发大瘟疫,死者无数人口大减。没药材、茶叶,只吃肉,时间长了消化不良便秘腹胀苦不堪言。没钢铁,男无刀枪女无针剪,没有铁锅连煮肉都成问题,只好生吃。没女人,没办法,只好几人共妻,打破一家一户重新回到原始社会。明朝的禁运让蒙古人回到了石器时代。南下抢掠,手里没家伙攻不破长城和关内的众多城池。南下抢掠不成只好东迁进入辽省,科尔沁和察哈尔靠抢掠女真部族来维持生计。 “李尚说,乌兰巴托的夜,是黑云压城的夜,暗无天日的夜。蒙古人到万历年已经没了心气,低三下四做顺民了,也让他得以跳楼价扫货。” “嗯,一口一个李尚。李尚进步真快,乌兰巴托的夜都会唱了。钳工啊,你老婆有道德滑坡的趋势,你得看紧点。” 是做老公的惧内,还是为人老实,钳工一本正经说道:“现在哪来的乌兰巴托,肯定是慧芸自己组织的语言转述李尚的话噻。曹少你别抬杠,休得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泰森接话道:“崇祯年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就停止了对蒙古诸部的粮食供应和物质救济,蒙古草原不可避免地爆发饥荒和瘟疫,活不下去的人一部分西迁新疆、青海,一部分南下入关,剩下的统统被后金征服。黄台吉三次扫荡漠南蒙古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一次像样的抵抗。” 这段说辞在穿越前的培训材料里有,不是啥新闻内幕,完全提不起钳工的兴趣。他嚷嚷着每晚的集体宿舍夜谈会毫无质量了无新意,且惊扰了他的休息影响了他的睡眠,提出来说自己是干实事的,不是来研究理论制定政策的,夜谈会就不要再连累到他。 该言论很荒谬、认识极肤浅。小事大会,大事小会,懂不懂!当老婆的有责任维护好自己丈夫的权益利益,势必要扭转自己丈夫的错误思想。 项一多同志,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就偷着乐吧。遇上这么好的团队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换别地玩权力的游戏,你若敢怠政偷懒分分钟要了你的小命。 “宿舍夜谈会就是统一思想的过程,其重要性无法想象。现在知道你错误思想有多危险了吗?” “知道了慧芸。”钳工低头认罪,“那什么,那就夜谈吧!” 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此木格楞集体宿舍还能住多久?夜谈会还有几天的寿命?聪明如钳工把其重要性无法想象的问题咽了下去,藏在了肚子里。 第135章 从来喜鹊报喜讯 应胶皮的精准定义,宿舍夜谈会的无比重要性在于统一思想,统一思想本质在于共情,大家的情绪首先得一致起来。 烟、粮、药材要扩大种植面积,畜牧场需要人手,水电站和道路建设需要更多的劳力,人力资源叒捉襟见肘。拿出1000两银子招工,包吃包住发现钱,这么高的工资只招到寥寥7000汉人来打短工,这7000人已是施州汉人劳动人口60%强,能走能爬的都来了。 曹少恶狠狠道:“有什么办法。赵寿吉一走,土官们又觉得自己行了。说好的通人,可人家不想挣咱们的银子,阳奉阴违不算还把咱妖魔化宣传。说梁山就是三菱株式会社,喝劳工血吸劳工髓,干活累死了不给埋,一把火烧成灰。” “给脸不要脸。”泰森大怒,“我就说饭局上的酒喝了也白喝,喝不来生意,百分之九十九的饭局都特么无效社交。还得是枪杆子管用。”拍桌子道:“把老子逼急了,集合梁山军搞一个施州卫全境深度武装游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还犯我十倍奉还,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泰森的气话狠话也就关起门来发泄发泄,当下也只能收缩工业生产,暂停药材种植,停止道路建设,把有限的劳动力补充到粮食和烟草种植和水电站建设上。至于胶皮十分上头的牛奶自有变通办法,暂时委托分包给土家百姓代为饲养。 岁月如梭匆匆过。 中雪纷纷扬扬飘了三五天,今天停住不下了。四周的山头顶着一圈白毛,看上去像白头翁。气温降至零下18度,积雪冻成冰,走路纵使小心翼翼仍时不时要打滑摔跤。比不得在北京什刹海,滑倒爬起来继续搀大姑娘手,这里是山地,连滚带滑摔将出去须得求大树丫子托住,才不至进到云端里脚踩祥云。 这个时候,覃老六蓦地生出对柴大寨主无限的崇拜,一边招呼人手将年内积攒的木屑铺撒路面,一边称颂柴子进部长高瞻远瞩惊为神人。没错,正是潇洒下令木器厂把木屑攒起存放不得丢弃,他本意为执行低碳理念:木屑可以掺进煤里做蜂窝煤,也可以直接压制成燃料。此时用来铺路防滑正是歪打正着。不用他二次吩咐,覃老六已算计好待冰雪融化后将木屑扫拢晒干。别小看这木屑,没准柴大寨主还会撒屑成兵呢。 为最大限度压榨劳动力,出台通知过年放假7天(不调休),未想此政策才出台即遭到上上下下绝大部分(除去5个穿越众)梁山众一致的强烈反对。大家炸了窝,抛下手头的活,涌到平台来找不吃人饭的领导们理论,黑压压的人群将股份公司办公室围住。此情景证明这次的春节假期安排多么不得人心,所以政策始作俑者潇洒第一时间闪人。而民政一把手胶皮显然应付不了这种群体事件,大管家李冰当仁不让当替罪羊,给推上前台。 上访者甲是个身材丰满的少妇,看着有股子小领导的气派,钻出人群来好声好气道:“忙一年了,年节里总要回娘家吧,翻山越岭地去程3天回程4天,来回一趟新年假就没了。” 李冰以领导干部式的嘴脸回应:你回娘家呢还是炫富呢,带这么多行李做甚哩,借你头驴子驮行李。 上访者甲之丈夫给出评论:“李副部,你这是吃人饭不说人话噻!” 骂人者五大三粗面貌丑陋,李冰不悦,心说你老婆一朵鲜花插牛粪了,金莲配武大,糟蹋啦。为官者怎可惧怕刁民,继续官话:“你们职工要理解公司苦处难处,项目上马多、活计忙,拖延不起。再者说了,你们现在不再看天种田是光荣的产业工人,你去问你厂长,工厂有没有冬闲的说法。再再者,这次周日不调休,给足的7天新年假,比之宋人海外基地调休充数的规矩已经算大大的恩典了。” 她伶牙俐齿善坑蒙拐骗,将来梁山信访办主任一职非她莫属。不过,这人软肋太软,一戳到软肋就倒。 “正月里将歇,各家有各家事,排假才7天,难不成正月十五也不要过了!梁山时兴梁山的法度,也须体谅咱老祖宗定下的祖制规矩。” 这话让躲屋子里的胶皮听到,这个人声音她认得,职校里表现最好的。这番话迅速将本满腹狐疑、本不赞成穿越众春节假期安排的李冰彻底说服。她跺脚道:“罢了,老娘我这次顶着抗命不遵的罪名也不来阻拦你们。” 话才放出又迅速冷静下来,表现出受穿越众多年教诲的老员工应有的素质,她高声呼吁道:“七嘴八舌的无济于事,我看,你们可抬出白须魔与民请愿。” 白须魔胡灯再愿意干这种招人喜欢的事了,当晚将穿越众堵在了别墅里。 钳工对于李冰临阵叛变的行为大加赞赏,称其良心未泯。他是从大学校园里出来的,最主张一张一弛之道,因为学校是放寒假的。他不把胡灯当外人,当胡灯的面向脱离群众的潇洒开炮,幸灾乐祸道:“开启民智你最积极,现在硕果累累,恭喜潇洒。行政莫违民意,别鸡巴脱离群众搞拍脑袋工程。” 呵呵,这钳工又被人蛊惑当了出头鸟,这口气这用词,一听便知不出自钳工自己的语言系统,潇洒笑而不语。 老油条胡灯亦是条嗅觉灵敏的老狐狸,此时不放屁更待何时,要讲两句公道话(有利于潇洒的公道话):“为政远见之于登峰之巅,民意短浅之于处壑之下。柴部长远瞻固然是好,也须渐进。老朽受命来请愿,也请柴部长收回成命,图日后缓行才好。” 老狐狸铺下台阶,潇洒拾级而下:“我的错,与民争利了。” 这回钳工要作一次主,手握门闩道:“我去宣布。一个月有些长了,二九18天正好。” “呵呵,让慧芸去宣布才合适。” 其实胶皮尚有些心虚,担心没有完全满足梁山众提出的一月休期会不会被喷。她手臂遮头,捧铁皮喇叭站在门槛内,向外小声宣布来自当局的妥协。很快她就发现梁山众很容易哄,当官的退0.5步,老百姓退10步。梁山众山呼穆部长体恤民情,待胶皮说到股份公司按人头额外发放过节费0.5贯钱时人群再次沸腾起来,当然是感激的沸腾、爱戴的沸腾:穆部长英明! “嗯---,这种感觉真好!”胶皮会心笑着,“梁山人都很好的。” 钳工举臂过头顶挥舞击掌,鼓动大家为亲民爱民的穆部长鼓掌致敬。他心有同感,原来受人爱戴真是件十分过瘾的事,条件是你舍得慷慨散银子!由此也得到了一个从政经验:只要路线对了,结果就不会很差,胜利就会一个个的到来。 今天是1624年的赶年节。 赶年节,土家人的一个传统不太久远的传统节日。土家人过年比汉族提前一天,小月为腊月二十八,大月二十九。为什么要提前?为纪念抗击倭寇而提前。以穿越众的理解,赶年节类似俄罗斯胜利日,属于为胜利设立的纪念性节日。 嘉靖年间,土家人随胡宗宪抗倭,胡灯的爷爷于腊月二十九大犒将士并于除夕下令出击。倭寇忙于过年,不备,我军民遂获大捷。得胜回来之后,沿习成风至今。过赶年节要做糯米粑、杀猪祭祖、煮酒。第二天除夕夜还要‘守年、抢年’,即吃过年夜饭后,男人们手执火把在房前屋后转一圈名曰‘出征’,有的手持弓箭上山走一趟曰‘摸营’,以纪念先人抗倭的功绩。 虽提前一天‘赶年’,大年三十晚上照样过除夕。穿越众于‘赶年节’走家串户与民同乐,吃得肥肠满肚,三十晚上实在吃不动了。 照习俗,过年要在家里过,让小食堂烧了几个菜送进小别墅里。李冰倒实在,让随便烧几个菜真就只烧了几个菜。饭桌上只四菜一汤,菜式显冷清,和梁山众兴师动众过大年形成巨大反差。潇洒运气于狼毫,写了5副春联贴在穿越众各自的床头,6个人连带阿力和狮子头一起围饭桌吃顿饭就算过年了。 虱子多了不痒。过年已如此凄冷,年夜饭上谈几句工作也并非不可接受。谷子乖巧要躲楼上去,曹少将她兜腰拦住,想了想后又觉不妥便叫谷子暂行回避。 愁啊愁,青丝变白头、年饭不可口。劳动力人口像碗里的饭粒那么多就好了! 潇洒说道:“老赵讲施州卫辖丁20万,我看远不止这个数,施州卫隐匿的黑户可不少,估计能35万。” 钳工道:“动荡期马上就要来,明朝1644年灭亡,留给我们的时间就20年了。” 大过年的你大放衰词,你大煞风景。胶皮也觉奇怪,怎么好好的…?哦,状态并不好呢,有气无力的样子。“一多你身体不舒服?” “人有生死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病了,相思病。”钳工指窗外:“他们合家团聚,我们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老子想家嗦。” 每逢佳节倍思亲么,钳工只不过把大家藏着掖着的说出口而已。大家伙为何不大张旗鼓过大年,不就是惦记那边的亲人么!想家了!提不起兴致罢了。 山下梁山众阖家团圆热热闹闹过大年,山上穿越众游子远行天外飞仙守冷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台面上寂静着又寂静着。 钳工突然间起身,手抓窗格子向着窗外的天穹泣诉:“妈、老汉儿,儿子忠孝不能两全。你二老就放心嗦,你家幺儿在明朝混得不错,娶了个花儿似的上海人娘子,开山立派整兼并,整了个科技公司赚哈啷多钱。” 你个瓜娃憨包哈儿,你就嘴硬冲壳子吧,你就向你妈老汉儿报喜不报忧吧。开山立派赚大钱是吗,你为何不如实汇报曾饿得两腿浮肿、累得甲肝发作。你为何是向老天爷哭诉,因为你感觉自己是汪洋里孤苦伶仃的小船,海面风大浪大海水很深! 钳工本性少言寡语,太一身正气,跟个偶像似的。众人觉得不太好亲近,经常只在用得着他的时候搭理他。他基本游离于两派外,两头讨好两头都讨不着好。他没有政治野心,缺少野心支持下的创业快感。这么一来,在施州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还能享受到什么样的人生乐趣呢?胶皮私下里常说:钳工心里最苦! 过年回不了家! 让别人的欢笑来得更猛烈些吧,可以更有力地陪衬出自己的孤苦。 憨包莫煽情,从你踏上去武乡的那一刻起,便是和旧世界的断舍离。你的亲人在此,其乐不融融,但总算围坐一圈吃年夜饭中。 “吃个年夜饭又是谈工作又是念亲恩的,有意思吗!”--“谷子,谷子你下来,杯中酒继续吃。”泰森扯脖子喊谷子下楼,再举酒碗对向钳工:“呷饭呷酒,哈儿钳工,你们成都人有句老话‘破费一席酒,可解九世冤;吝惜九斗碗,结下终身怨’,来来来,九斗碗的年饭走起!” “走起。”钳工只喝了一口酒,把酒碗一放,“冒得老火锅,不得劲嗦。” 哎呦,冬日里壁炉前,围着桌子吃火锅。操!正在大家憧憬四川火锅的时候,外头传来不绝于耳的“喳喳喳、咕咕咕”。 定是筑巢小树林里的那群喜鹊又在抢文强家的鸽食。文强身为梁山军战士却没有战士的英勇,所谓将熊熊一窝,他带出来的子子孙孙全部都是怂货,从来都是被喜鹊们揍得一地鸽毛。 “格老子,天都快黑了,那些喜鹊还不归巢又来抢食,待老子出去替文强主持正义!” 胶皮劝住钳工:“大过年的图个喜庆,你再去撒些饲料给文强他们。” 有道理,大过年的跟喜鹊置气不吉利,虽然这些喜鹊成天喳喳叫也没见有啥喜事上门来。 “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钳工哼着越剧小曲儿推门出去给文强添饭。一把洒下,忽闻唢呐喇叭荡漾,呜呜泱泱。 第136章 年春节 谁家年三十办喜事?时下经梁山这条鲶鱼搅浑了施州一池塘的死水,说不定乃是上古商周的古老传统觉醒复辟了。 “大家伙都出来看热闹噻。” 随着钳工一声喊,众人好奇着出门,走几步到鲤鱼背,只见绵延几里的火把队伍曲曲弯弯弯扭动着向平台而来。 山下新村里有女外嫁,男方迎亲来了?那不行,人口流失可不行,女青年流失更不行。正嚷嚷着过了年让胡灯制订大宪法严禁外嫁,峡谷口站岗执勤的战士跑过来报告:房安东亲率巴东友好访问团来访。 来者正是巴东土官房安东。 天冷风寒,坐滑杆被西北风扑面洗脸。山路湿滑,滑竿一摇三晃有脱轨掉入冰河的危险,老房只得亲自下地走了小半程路。你看他白狐大氅下摆撩起束在腰间,前胸后背沾着些许黄泥残雪,夜路不好走,吃了不少苦头。 一进门,房安东笑呵呵叫唤着借子进兄肩头一用,搭着潇洒肩膀抬脚脱鞋,将跑进鞋子里的泥土冰渣倒掉。 潇洒结舌。来就来呗,挑年三十来,您是要数着秒针赶着时点给拜年吗,既要来,事先也不通知一声。怪哉! 除夕夜赶赴梁山与亲人团聚,那吹吹打打的阵仗好似娶亲来了。 正是,所来正为结亲。进到别墅里,房安东先就着壁炉膛火化开冻僵的手,把所携包裹方物的绸布解开,掀掉锦盒盖子,四下里张望找潇洒。 潇洒去厨房打来热水招呼客人净面洗手,房安东却不忙给冻麻的脸敷块热毛巾,接过脸盆放到一边,急急切切指着锦盒里一叠黄纸道:“巴东司官仓、田契、房契、户籍册,朝廷文碟、官印。某统统不要了。” 他嘴也是被冻麻了的,说话口齿不清。众人问,“你都不要啦?我没听错吧?” “都不要了,只盼携巴东归并梁山。” 众人扭头的扭头转身的转身,都齐刷刷看向钳工,异口同声赞曰:“钳工真神人也!” 房安东指指桌上的酒菜,“房某疾行两日,今日粒米未沾,可否赏一席之地与诸位共进团圆饭?”他身为客人却大行主人之便,顾自操起筷子夹菜,大块塞进嘴里。 老房取的是胶皮的筷子。她今晚胃口不好,但没心没肺的阿力和狮子头不受情绪感染,食欲不受影响,胶皮用筷子夹菜喂阿力父子,故房安东又匝又吮的筷子上沾着阿力父子的唾液。 年夜饭都凉了,红烧肉躲在白花花的猪油里仿佛雪山的山峰,但见房安东一筷子移山入口吃得津津有味,知其心意已决。胶皮心头一震,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不对,看看表,还是旧年,应是给过去的一年画上圆满的句号。 地上躺着的钱包,不能捡;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不能上。你房安东唱的哪出?把俺们当不谙世事的宅男宅女乎! 其实是除了胶皮之外的穿越人士想多了,乃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说明了个道理:古代中国社会风气好,后世社会诚信度缺失。要不怎会有‘人心不古’之说。 本朝好,好在本朝的人心善,好在本朝的人诚信。 世人多贪婪权欲金钱,也有少数另类,他们不爱权位爱清闲。房安东了解穿越众生疑的脸色,心里批评他们没有清晰准确的自我定位。这些货装孙子太入戏,不能自拔了。噫--呀,莫道我与众不同,怎奈何天生慧智! 要不怎会说钳工此人最有良心,他觉得既受‘神人’二字之莫大褒奖,那一定要饮水思源的。随众人在平台村里找了间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将房安东安顿好,他再捧了把鸽食来到小树林里,将年夜饭洒在雀巢之下奖赏喜鹊们,“喜鹊报喜讯,难为尔等终灵验一回,特此奖赏以资鼓励。” 房安东的插曲办结,已是晚上八点钟。若在后世,此时此刻号召全国人民不分南北家家户户吃饺子的央视春晚该登台了。高升鞭炮此前忘记买,连关门炮仗都放不成。炮仗不响,年味索然。 周围那几张面孔天天见,穿越众全然孕育不出幸福感来,就准备洗洗弄弄上床睡大觉了。只钳工老觉着门外有鬼,推门一看却见徐玉在门口踏雪徘徊。 大年三十不在家辞旧岁来此作甚?想起来了,这小子和徐承一样,被家人扫地出门乃无家可归。小子手里揣着一叠材料,正是前些日自己给他精选出的物理小灶。“徐玉,你是来问我物理么?” 正是。 徐玉无家可归,更谢绝了徐承之邀,不肯去沐抚大院凑热闹,他宁愿呆在宿舍里徜徉在物理学的海洋中,那里快乐无边。可是关于金属疲劳一节百思不得参详,搞不明白肚肠痒,为此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打搅项部长过年。但真到了首长家门口又生惶恐不安,故而踌躇着不敢敲门。 “没事没事,好事好事,进来进来!” 钳工欢欢喜喜把徐玉让进来,腾干净桌子取来纸笔给徐玉上辅导课。 你个小兔崽子懂不懂礼数,大过年的来白嫖老师,你好歹拎个半两猪油半条咸鱼上门呢。胶皮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将不悦挂到了脸上。 钳工着急忙慌挡住老婆的长脸,悄声相劝道:“他来问金属疲劳的问题,金属疲劳啊!” 胶皮只得没好气道:“我懂。你是袁雪芬碰到了方亚芬!” “对对,娘子冰雪聪明哩。” …… 讲了一个多钟头,讲完了。钳工也觉得有些累,最后客气两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搞个纸条列出来,我好给你一一讲解。” “有的。”徐玉心想来都来了,就把混账进行到底。他摸出的不是纸条,而是整一页纸,上头列了七八个问题。 …… 钳工打着哈欠把弟子送出门,“新年好!” “项部长新年好!” 胶皮搂住丈夫脖子,“瞧瞧,都大年初一了。你这次的年三十过得特别有意义哈。” 钳工乐呵呵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这么好学,我怎么好意思不好为人师哩。” 人长得好,碰巧又能行善,则老天犹怜。 知道胶皮心心念念已久的杀虫药产量严重不足,这不,赶在过年时候降场瑞雪,给天地带来苍茫的同时,将藏在土里的虫卵杀他个片甲不留。所以这雪,叫做瑞雪。 见天降瑞雪,胶皮满心欢喜要在雪中走上一走。瑞雪祝福不到工业,和钳工的年景无关,只碍着自家老婆喜欢,钳工也是必然要喜欢的。倒是谷子也欢天喜地地披上老棉袄跟着出去踏雪,她笑吟吟想拉上大哥同行,可曹少却不愿出门挨冻,双手笼在袖口里,屁股好似被胶水粘在了床上,说什么也不肯陪着雪中行。 谷子叫不动大哥,只得随着胶皮夫妇出门去,才在雪地里踩出几个脚印便把方才的遗憾忘个干净。她捧出双手接了几个入手即化的小雪花,自言自语着:“我有个比雪花还小的愿望,愿…” 说话被胶皮听到,问她:“你的比雪花还小的小愿望是什么?” “祈愿来年穆姐姐地里的天苗都能成长嘉禾,祈愿大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祈愿咱梁山年年有余兴旺发达。” 胶皮笑道:“你一键三连,愿望可不算小哩。”说着慢下脚步与谷子拉开些距离,指了指谷子的脊梁骨对钳工道:“多好的姑娘哦,她管禾苗叫做天苗,把稻穗叫做嘉禾,凝珠玉露一般的心。我就不明白了,前世他曹少没积过德没行过善,到了今世怎么就交上这么好的桃花运了。” 钳工想了想说道:“她救过他的命,他救过她的命,这就叫一世情缘。” 走了趟施州城给老嫂子拜年后,穿越众无处可去。平台上难得的冷冷清清、风声萧瑟、人迹罕见。那帮没良心的梁山众一过元旦便像避煞星般纷纷逃离,原沐抚的要回老屋看看,擦擦灶台扫扫地;原鱼木寨的说留下看家的没吃没喝好生可怜,得回去慰劳慰劳;最离谱的数阚家兄弟,早已偷摸订好舟船要去武昌逛大街看望兄弟;房安东这厮除夕来送大礼,元旦吃过午饭放风说梁山的饭管饱不管好,要回去享受最后18天的美食生活。在平台上待了半天就回去了,他一走,原巴东来的哪个肯留。很难相信老潘一家也下山过年去了,听说李副主任早些时候在施州收了个城里人做干儿子。这干儿子巴结孝顺,年前专程来了几次,请干爹干妈干舅舅务必去他寒舍过年。 大管家大厨子撒手不管走人,苦的是穿越众连顿热菜热饭都吃不上。覃老六和柯嫂两口子无亲无故的留在新村里轮值,见着领导们忍饥受饿于心不忍,一日三餐安排好送饭到平台。穿越众吃惯了李冰的厨艺,柯嫂做的猪食难以下咽。如此度日如年了6年,连谷子都忍不住这份凄凉要回老屋看看,她的老房子租给了麻柳溪,现为值夜人的宿舍,心中惦记着家中锅碗瓢盆有没有被值夜人打碎、那几只老得走不动了的大白鹅有没有受虐待,值夜人走时有没有给鹅留食。 谷子让曹少陪着一起过去。 泰森一语拆穿:“去,去吧,去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我也出门去,喝老酒赌钱去,比在这闲得发慌强百倍。” 谷子却是一贯的不愠不急,解释道:“林大哥,谷子这次回老屋也为祭拜我爹。按理该是在昨天除夕去的,给我死去的爹爹过过时节的。” 曹少听了不是滋味,埋怨谷子道:“我宋人海外基地也做过时节,不过是在腊月二十七二十八。你家既然是除夕祭祖,为何不说哩,大哥定要陪你回老屋给泰山大人磕头烧纸。” 胶皮一脸的爱怜走过来捏着谷子手说道:“别生泰森的气,他那嘴不说人话的。谷子啊,以后别事事顺着你大哥和我们,咱这一大家子没那么多讲究。对你祭祖是大事,以后千万别只顾着我们委屈自己哈!记住啦!” 谷子满心欢喜点着头,“那我们去啦!” 不待二人走远,胶皮对着挠头后悔中的泰森虚点,“你呀你呀,以后你再敢伤着杨谷菡半根毫毛,老娘我跟你没完!” 钳工既不会喝酒也不懂赌钱,“这新年过得,唉---!” “没劲!?--有我陪着你没劲是伐?” 钳工被扯住耳朵,歪头连连讨饶:“有--有有!” 第137章 黄雀在后 大眼瞪小眼,凄凄冷冷清清。 剩下四人啃着着柯嫂万年不带变的猪食套餐,吃饱了睡大觉。今日睡觉养肝,明日睡觉清肺,后日睡觉养脾胃。走什么亲戚,逛什么景区,吃了睡,睡了吃,这才是春节假期正确的打开方式。不知不觉地,身上长了层膘。 这天白天陆陆续续有不少返家的,晚上听见新村里放炮仗点灯笼。正月十五了,该死的长假总算要熬出头喽! 元宵夜,潇洒记起来预备进入工作状态,饭桌上与胶皮和钳工商量事情。房安东过几天就来平台安家了,人都来了,总不能往外赶。给他安排的职位是梁山股份特别顾问,胶皮把职校校长位子让出来给他。一虚一实两个职务加在一起,暂定每年给他500两银子配制费。 胶皮于心不安,觉得少了,“他带来8万两现银,还不算实物物资、田产,每年给他500两是不是太少了。” “咱们每年零花钱定量是多少?” “50两。”正确答案一出,胶皮便不再质疑。 160年,要160年房安东才能收回付出的流动资金,格老子比百年长期美债还特么坑人。钳工仍觉良心上过不去,替老婆说话,“我们穷惯了,他不一样,要维持排场,有9房妻妾...对呀,怎么一个儿女都没有!多达9个老婆要养活。你安排他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妻妾们去纺织厂当纺织女工还是去服务社站柜台?” 梁山,过去到现在整7年里是土包子穷苦人的地盘,赶来逆天改命的都是些逼得走投无路的苦哈哈。潘嘉园夫妇为了混口饱饭;田弘历和阚氏兄弟这批受容美压迫被逼成了野人;徐承这批得罪了老慕容,差点掉脑袋;慕容西兰率领沐抚全体投奔梁山是为了爱情,且沐抚家业不大人丁不旺,倾家荡产和梁山开战搞得大院里没剩几个钱;鱼木寨,根本就是个土匪窝;胡灯是犯罪的官员。 房安东不同。他是从五品的宣抚使!也许他认为在梁山氛围中生活更加惬意,但梁山不给他政治地位,也得适当照顾到他经济生活。钳工认为必须厚待之,配置费1200两不为过(反正花的房安东自己的钱)。 老房全家老小于正月十八抵达梁山。他为体现对主人的尊重,特意于居民新村口的大路下了轿子,忽闻前头吹吹打打,心头一热,心说梁山有心,敲锣打鼓的迎候自己。再听感觉不对劲,怎吹的丧乐?前宋风俗好生怪异!岂止丧乐,几片圆孔纸钱飘飘洒洒落于他脚下。 在李冰的记忆中,这是大统领柴子进第一次向自己喷火:“这,这这这,怎么会有出殡的,怎么让棺材赶在咱欢迎队伍前头去了?出殡队伍欢迎房安东全家,你让人家怎么想?你怎么安排的?你这组织工作怎么做的?” 后来,李冰才知道此连续的问号有个专有名词叫做‘一连三问’亦唤作‘灵魂拷问’,可用来表达特别高涨的情绪价值,多用于负面的情绪比如愤怒。 随着梁山众人口增多、成分变复杂,管理松散的问题日趋严重。穿越众的管理能力只够当连排长,让管理数万人的队伍凸显能力不足,出了问题只会吼。李冰特别委屈,出殡的这家偏巧活泼有余严肃不足,办丧事未向民政部门打过招呼,再说也没出过规定说办红白事需要向民政部门打招呼报备嘛。等李冰知晓此事,从外寨请来的丧事锣鼓队和诵经的法师已经来了,工钱已付。且锣鼓队今天另有宗业务要做,这里结束后还要赶去别处,要赶时间。停尸三日必须入土为安,死人为大,你好意思拦着人家! 穿越众的歉意诚恳而持久,多日之后,轮到钳工手持特别顾问委任状前去登门致歉。房安东的家就在梁山小学的一间空置教室里,只有一个门,好找。此行还带来个好消息,居民新村正在加紧扩建,不日将免费给房安东一家提供安置房。 “不不不不,挺好,非常好,真的很满意。”房安东对职校校长的职务满意得不得了,自当上校长以后感觉生活美满幸福,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心情比娶到美妾还舒畅。“这里才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哪儿也不去,谢谢你们的美意。这个,如果有工作强度不大的岗位能把我那几个妻妾安排进去那就十分满意非常完美了。还有,我这里缺几何教师,能把魔多从小学调来任教的话房某请各位去州城吃馆子。” 如此,钳工亲身见识到了世上确有不识抬举的人、视权力金钱为粪土的人、精神满足重于物质享受的人。 管理之道在于用对人。职业学校可以说硬件一流,在穆校长的管理下却半死不活,根本没有呈现出来想要的欣欣向荣。换老房当校长,立马旧貌换新颜,人家肯动脑子找方法把学校办好。一听到曹少抱怨现行的流水账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已经满足不了梁山日益增长的生意需要,房校长立即启动财会班的筹备。主要问题是聘请合格的授课老师,穿越众里无人通财会,有充分准备的房安东立刻能说出合适人选--留守施州的于知事。曹少要做的事就是把复式记账教材扔给于祥。于文昌原本簿记高手,看懂原理后认为复式记账有其高明之处,深研之下其财会水平高歌猛进。 施州军出征打仗,于幕僚长留守城里无事可做,听说副业挺赚钱,于祥欣然接下。他来了,到了教室满心欢喜,里头坐满花样年华的少女、风骚浪荡的少妇、抽动鼻子寻野食的熟妇。第三天,他花大价钱在合作社买了套梁山装成衣,穿上擦了蜡的皮鞋,‘咯噔咯噔’踩着高分贝的脚步昂首挺胸去教课。梁山产的初代皮鞋属骗骗乡巴佬的玩意,没有橡胶,鞋跟用的木头,底上贴块牛筋,走路时脚步声特响特高调。 于祥讲课与曹少风格相近,刻意追求生动幽默,课程内容与日常生活紧密结合,讲究深入浅出,以偏荤笑话着称,财会班上清一色的女性学员们十分爱听。而在梁山,‘崇拜,所以爱’为爱情故事的最主要特征,这里是英雄的温床、才子的暖房--有本事的人受姑娘们青睐。据房安东私下里搞的秘密统计数据显示:职校师生恋案例呈现发生率高、发展速度快、成功率高三大特征。举个例子,房校长兼讲师上任不到七周,区区50天不到,便纳了第十房如夫人。 这事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这事是会导致梁山出生率负增长的大事,潇洒觉得必须对责任人婉转一番。这个老房啊,你妻妾成群都能组一个战斗班了,肯定是你自己不行哩。十全十美了就此打住,以后再别跟健康男性抢老婆了。跟别人结合能下崽子,跟着你只消耗不产出。同志哥,梁山缺人口哇!!! 婉转吗?看来潇洒的字典里,婉转和打脸是同义词。 六个工作日之后。 这天星期天,于祥一边检查着老婆给收拾的行李,一边告诉家里那位出身卑微的原妓寨童工现为于太太的,自己去梁山授课来回不便,故暂住梁山职校教工宿舍。 你道于太太傻!人可精着呢,不然怎能够轻易把于祥那河东狮的原配给扫地出门。青楼出身的最善察言观色,不用眼睛只用鼻子闻,就能闻见自家男人内心的活泛。她不怕,于祥那点银子才够糊口,没啥余钱去花差差。但于太太既从良,便一门心思把自己打造成合格的夫人太太,所以消息略闭塞了,他并不知道梁山付给于代课老师的工钱每月有3两之多。于祥也看走了眼,以为自家太太被己拯救出卖肉的魔窟,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应十分地温良恭谦让。 正当于祥在课堂上妙语连珠大放异彩之时,于太太在穿越众别墅里撒泼骂娘。她骂得卖力,顾不上衣服开襟有所松散,忽视了自己春光乍现。 潇洒等正人君子都在学校授夜课,谷子也去了职校教授护士班的学员,家中只留曹少一人。而此孤男寡女,被屋子里壁炉的暖风熏得头脑发热,当屋乃发春也。 ...... 泄了火,曹少一面盘算着将来如何瞒住于祥,一面感叹青楼出来的专业人士果然功夫了得技能高超,专业就是专业,给男人带来的万般美妙是普通女人远远不不能企及的。 没说的,碰到你于太太之前的半辈子白活了! 面对如此尤物,只能朋友妻不客气了!作为回报,曹少满口答应同去捉奸。 去便去了,如同抢劫犯去抓小毛贼,叫曹少心虚气短。 于祥正感受着爱情的雨润,与相好的学员在花园长凳上促膝长谈,最大胆的动作只不过隔着裤子‘不小心、不经意’触碰到大腿而已。 这令捉奸的于太太大失所望。 曹少从于太太手中收回红外线望远镜,“小嫂子,我看你睁只眼闭只眼算球。老于1月3两银子,你刮了银子便是,莫要管他闲事。” “奸诈小人。老娘本想打副金簪子,他只说在梁山作课塾先生月银1两3钱,老娘心软不好问他强要。” 曹少原以为于太太刚才的才艺展示乃为仰慕自己一表人才,现在才知道是她随心所欲之举,心里不免失落。心想刚才享受她高超的专业服务,给点小费理所应当。掂量着口袋里两颗碎银子应有1两有余,才露财,于太太早将银子抓在手里,道:“自到了大田所这穷鬼窝,老娘还没见过银子呢。亮闪闪十分好看。” “早些回去吧,路途颇远。” “深更半夜的你要我个妇道人家走山路,老娘比不得田头的大脚农妇,幼时亦大户人家出身,缠过小脚哩!” 于太太把受不了缠足之苦而半途而废的37码的脚丫子当可炫耀的资本,曹少不吃她这套,又怕得罪了她把那事传出去,只得摸空了口袋又给她十个铜板,“我这儿不曾备有抬轿滑竿,这几文钱作你脚力之资。” 殊不知于太太从施州出发时自有军余心甘情愿背她过来,此时候在峡谷候着,何须使钱,让那军余回去帮忙热下被窝即可。 第138章 阚纯商出问题了 梁山和巴东之间隔着唐崖等土司地盘,地连不起来。巴东大部分劳力迁到了梁山补充进各个部门,巴东飞地留守了部分不肯离家的老弱妇孺。有人有地,故派阚纯农带队过去搞农业改革指导科学种田--退耕种烟叶。 工作状态中的曹少如今也能相当流利地使用工作语言,叮嘱阚老二要把梁山本土的工作方法带到飞地,工作队开展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夜校教育紧抓不懈,使飞地民众尽快掌握梁山度量衡和白话会话。 “你应该感到无上光荣,过去就是一方大员啦,代表了梁山干部形象,别抹黑多增光。” 送走了阚老二,正想打个盹,李冰带着个人走过来,“你肯定认不出他谁了。” 看了半天,摇摇头。 来人单膝跪下:“见过曹部长,阚纯商有礼。” 这位外放干部看上去更像个发了福的员外郎,虽然没穿员外袍,那富态不怪曹少不敢相认。 李冰笑道:“我们阚老三白手起家挣下4万两银子,今天带回来三万两千两。” 开饭店,靠的是人脉,尤其是政府官员抬举。东来顺走中等消费路线,主要顾客群体为城市小资产阶级为代表的市民阶层,推出的菜单以家常菜为主,既没特色菜吸引食客,也没山珍海味和豪华包厢能用来公款吃喝,所以开张后的两年里惨淡经营在情理之中。没关门大吉靠的是味精批发赚的钱补贴撑门面,可算做了件赔本的买卖! “海归派火不火?”曹少关心仿金拱门肯德基必胜客日料店菜谱的‘海归派’有没有市场。 阚老三兴奋起来:“海归派开业7月有余,我把东来顺酒楼辟出楼上楼下300平营业面积归了海归派。餐桌每天翻台得有二三十次,味千拉面、东瀛寿司、西洋比萨饼都卖疯了。遵照部长的指示带送外卖,拉面一天卖8000碗、比萨饼一天卖5000张,光这两项日均可进账200两。” 明朝真是个开放的社会,人民接受新鲜事物的热情比天高。曹少实在抑制不住对大明朝的热爱: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今湖广人家烧菜哪家不撒上点佛手味精。成都苏常几个客商年前已预订2500石味精,这不,急着上货哩!” “现在成都重庆太平了吧?” “朝廷平了夷人反贼,两地太平无事” 阚家三兄弟两年没见面,阚老三难得回趟家,再让阚老二即日起程去巴东有些不近人情,于是给阚老二假与兄弟团聚。阚老三拜见过各头领,将武昌的事业汇报清楚,欢欢喜喜和二哥说笑着离开平台。 到晚饭时间,只等来了潇洒一个人,曹少端起碗挨着潇洒坐下,“阚老三手指上两道白痕,被他摘下的戒指,上头嵌的宝石很大哩。” 潇洒撅了撅嘴道:“要不派个专案组过去审计?” 还是算了,阚老三与武昌政府部门人头熟交情深,少了他玩不转。找机会点拨他两句,希望这个商业高手见好就收。 潇洒还想说几句,李尚突然来造访,便招呼他坐下。李尚支支吾吾,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曹少知道李尚是来找他商量事的,找不着人才挨着门找到小食堂来。这家伙不懂人事! 想干啥,挑拨穿越众团结嘛!曹少板起脸道:“李大老板舌头被电啦,有事说事。” 曹少借李尚的销售渠道向外试销香烟、农药、化肥、毛涤五样大宗商品,及煤球炉、煤油灯、打火机等小商品,他已是梁山商品独家垄断代理经销商了。各商品销售情况不一,农药化肥销量巨大,针对棉花和桑树的农药一经推出,订单就堆积如山,按现有生产能力光消化这些订单需三年时间。毛涤处于少人问津的尴尬地位,大明消费者不感兴趣。煤油炉也属滞销产品,煤油灯销量尚可,只要把价格调下来不要过于黑心,就能把销量翻倍搞上去。李尚说,大户人家挺中意煤油灯,而小户人家嫌贵。最受市场欢迎的是火柴,比火镰好用百倍又比火折便宜百倍,上批次试销的500重量箱火柴半天抢空。 火柴是中国人发明的,宋朝就有,问题是配方无改良,划擦可燃率较差。火镰更不用说了,点不着火还容易伤手。火折的确好用,可那玩意儿实在太贵。如此被质量稳定的梁山火柴挤出市场。 “再不发货,人家就要攻上咱梁山来抢火柴喽!” “来吧,让他们交订金。”潇洒对火柴的前途极有信心。事情明摆着,火柴是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烧饭用得着,放火也靠它。 李尚笑道:“现如今湖广人管卷烟叫做宋烟,化肥叫宋肥,火柴呢,叫做自来火,铁钉叫宋钉。对了,宋伞卖空了,赶紧再发5000顶。” 宋伞就是先前让李尚拿去试销的折叠伞,伞面用尼龙材料,伞骨用轻钢,轻便耐用,浇桐油的油布伞面木质伞骨的明朝货无法与之竞争。曹少把手张开,李尚明白意思,从袖里摸出刀银票,纳头双手恭奉:“2千两火柴预订款,2万两农药定金,计贰万贰仟两。” 阚老三没去见大哥阚老大,那是个火爆脾气,说不上几句话的,一言不合就不给好脸色。来到二哥家,二嫂和侄子都在家等着他。 “三弟,大哥练兵走不开。你先坐,我去打几个熟菜来。” “不烦劳二哥,小弟做饭馆营生,甚么好菜莫得尝过。” “说的也是。”阚纯农仍然笑呵呵地往居民点食堂走去。 “二嫂,阚粹龙在做甚?” 二嫂忙着在收拾屋子,随口道:“做实验!” “小龙做的甚实验?”阚老三摸着侄子的脑袋温情发问。 侄子翻着白眼猛躲开头上的手掌,“山外来的土包子。这叫重力实验,你看,棉花团和玻璃球在同一高度是同时落地的。” 同时落地嘛?不见得,看了几次,都是铁球先落的地。 二嫂的表现一贯,不晓得批评自己儿子管亲叔叔叫‘土包子’只晓得夸儿子有出息,高兴地搂住儿子的头,对着满是油腻污垢的头发亲了又亲:“要遵胡校长令,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儿子,今天你三叔来,爸爸去食堂打来好多好吃的,等会儿多吃几口。” “小龙有出息,小龙,叔给你银子去供销社买麦芽糖吃。”阚老三掏出2两碎银给到侄子。 二嫂奇道:“三弟好有钱,不过供销社不收银子。” 阚粹龙推开银子:“小龙不吃糖,三叔给我买套绘图工具吧,我明年小学毕业,想学建筑设计施工,将来造房子建桥梁。” 当妈的笑道:“孩子志向当工程师呢,我们也遂他志趣。” 绘图工具?工程师?两年不在梁山,太多东西已经听不懂了。“铺路造桥那是积德的善事,小龙好生厉害。” “三弟,山里头可是一贯对东林党没有过好词。柴部评价说,东林党尚不如嘉靖朝的严党。” 阚老三尴尬地笑笑,“严嵩父子巨贪,世人皆知。” “三弟啊,严嵩贪,至少他还知道留100万两给内帑用来修道观,而东林党李标之流只顾自己吃光刮尽,只留一地鸡毛。严嵩贪,至少不卖国资敌,他东林党目无君父出卖国家是毫无底线…” “柴子进一家之言而已,朝廷的事岂是我等小民能妄议的。”阚纯商有些不耐烦,不客气地打断了二哥的话。 “你休嫌我啰嗦。二哥好言相劝,你且离东林党越远越好。山里头有个笑话,问你擦屁股纸用完了还会留着擦第二次么?不会!擦屁股纸有的是,用完便丢。二哥送你一句话,做贼行盗也比做别人的擦屁股纸强。” 阚家两兄弟吵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起来,阚老二发现三弟已不辞而别。探下被窝已凉,人走多时。他琢磨再三,拔腿赶去司城梁山军大营找大哥商量。 阚老大正在试穿新配发的毛涤军官大衣,扎上武装带扣好手枪盒,问徐承道:“如何,神气不神气。” “问我?不如问镜子。” 阚老大锤了下自己脑瓜子,前两日商务部来人抬来一面大玻璃镜,放在了军部门厅里,说可用于整理军容。“不去照镜子了,费那事。要说部长们对部队最大方,有好东西必定先想着咱们。” 徐承取下嘴里的红中华晃了晃,“那可不,就说这玩意,当军需品免费供应部队,山外边可是正五品以上才抽得到的。对了,传言柴部长来部队视察时曾提及部队要扩编,有无此事?” “你何处来的消息,我怎不知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小心军纪。”阚老大假作严肃,徐承摸着脑袋泱泱退出,与门口的阚老二撞个正着。 “二弟,你怎么进来的?卫兵没拦你?”阚老大火大的是自己二弟进来军营,却没人向他通报。 “拦我?梁山军哪个不认识我。” “放屁!” 阚纯士撇下阚纯农,出去把站岗的卫兵严厉训斥了几句,踢进禁闭室关三天醒脑子。阴沉着脸回屋来,“找我何事,什么要紧事非要到军营来。” 过年那会儿潇洒写了5份对联各贴各床头,此举便是前兆。今晚的夜谈会上穿越众正经商量起分家大事来。现在条件好了,住集体宿舍有自虐倾向。手痒的时候再聚起来打星际,反正还住在平台上,走几步就能把人叫拢来。 曹少喊分家最积极,谷子都20了,女人生孩子黄金年龄在22—23岁。“就这么定了,今年我无论如何都要结婚生子。” 要知道在高速公路上狂飙时突然猛踩刹车是多么折磨人的事,除非你胶皮把枪口套研制出来。 胶皮的脸皮已经修炼得刀枪不入,这种不咸不淡的荤话属于隔靴搔痒,“剩下的两个光棍呢,都挑花了眼,还想伤害多少梁山姑娘的感情。”正说着,门外有人喊报告。 “是阚老大,晚上过来肯定有急事。”泰森起身开门,把阚老大让进屋里。阚老大见众人都在,规规矩矩一一敬过军礼。 “报告司令员,我家老三有问题…” “你家老二一大早就来报道过这桩新闻了。没多大事,放心吧。” 曹少和潇洒都笑了,欣慰阚老大勇于检举揭发自己亲兄弟。 阚老三肯定有问题,问题还不小,但还发展到非要换人的地步。在别人的地盘上做生意难免要结交黑白两道。水至清则无鱼,你阚老三有本事赚到800万,只要分朕600万,自己吞200万便能容你。自己拿600万分朕200万还要朕感谢你,那对不起,水至浑则鱼也得死。 第139章 谈婚论嫁 走进1624年的梁山,仿佛来到了个民俗村。好一派土洋结合、新旧杂糅、民族混搭的大杂烩风情。 只要稍加留意,你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身着土家传统服饰的不多见,土家人正慢慢喜爱着汉家衣冠,爱穿汉式明服。而人数占比较少的汉人在工作日里选择了和穿越众一样的现代衣着,但依旧蓄发留髻,一到周日,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必定是要换回明服的。当然,梁山军军人则统一现代着装,理寸头穿制服。 泰森曾以梁山实行的半军事化管理为由,建议强制推行剃发易服。此举与多尔衮没有区别,政治课上拼命鼓吹的自由与尊严何在?梁山人的衣着打扮不作硬性规定,按个人喜好来,你愿意保持明人打扮随你,愿意穿梁山服饰的欢迎。其实这个政策是有隐患的,工厂车间多机器,男女工人一旦发髻散落,长发被绞进机器里,工伤事故可就大了。没办法,时机未到,这会儿强推剃发易服等于掘人祖坟,梁山众非造反不可。 但是!从衣着打扮上就能清晰反映出这个人的思想是否进步,人们发现凡梁山装打扮的基本都是担任一定职务的干部,要求上进的年轻人便开始自动剃发易服。 服务社理发铺是梁山唯一的一家理发店,理发师只男女二人,到了休息日便顾客盈门忙不过来。 “陈师傅,我要剪个像穆部长那样的发型。” 这个好办,把长发稍稍剪短,取个细绳子把后脑勺的头发扎住就完事了。“这叫做马尾辫,记住了?” 此处有必要指摘下梁山众不懂礼数目无尊长,就这群候着剪头发的没一个懂领导优先的道理。恼火!要知道,钳工从事的工作非同小可的伟大。要知道,他很忙时间很金贵。你们这些人民群众太落后太没有觉悟! 钳工眼巴巴排着队,心里琢磨着‘领导优先、干部特权’绝对是先进思想和正确理论,在以后的政策制定中必须牢牢树立起来。 “哎呀!这不是项部长么!”总算有人把大领导从人海中认领出来,于是人们纷纷向钳工打招呼致敬,可就是没人恭请大领导优先理发。不过钳工此刻再无怨念,他被一群少男少女,不,俊男靓女们围在中间,从他们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敬重和热爱。 甜言蜜语不足信,可眼睛骗不了人也做不了假。人们对自己的那种急盼和亲近格外真实。钳工此刻又觉得比起受人爱戴围拥,插队的特权不值一提。领导优先、干部特权’政策,暂缓! 钳工乐呵呵地接受着青年男女们的问长问短,他总是优先回答漂亮少妇少女们提出的问题,当然了,这些问题的技术含量极其有限,绝大多数堪称愚蠢。 “项部长平时工作一定很忙,没时间剪头发,你头发长到都能挽发髻了。” “嗯嗯,的确挺忙的。” 那个说:“前日我和一个汉人酸儒骂仗,他非说写一手八股、能写诗会作词、能泼墨丹青才算读书人,说数学格致工程机器是旁门左道,说我喜欢这些东西误入歧途了。” 格老子!先人板板!卧槽!这姑娘好胸器噻,比亚力桑德拉.达达里奥有过之而无不及。“姑娘你叫个啥?你应该是在工厂里干活吧?” “我叫覃媚娘,在烟厂做工,负责操控烟丝搅拌机。” “哦,这个,小覃啊,项总工告诉你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颠扑不破的真理,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生产力发展、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要提高,依靠数学物理化学这些自然科学,尤其是数学,你的夜校老师肯定讲过,数学是自然科学的王冠。” 达达里奥听了很是提气,“如此甚好。我就是喜欢厂里的机器,就觉得机器好看且耐看。”说着,眼睛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起来,她愉快地宣布道:“我们厂机器常出故障常会坏,老师傅们不会修不敢修,我敢修而且都能修好。” 钳工这辈子也是头一回碰上喜欢冷冰冰机器的女子,就觉得眼前这位不一般:胸和脑子成正比例关系。他很想鼓励达达里奥把机械维修工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底,有这门手艺在,将来不怕没饭吃,搞不好前途无量呢。你拥有超级胸器,大胸大屁股只符合淳朴实用的审美观,只在劳动人民中有市场,嫁富豪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因为大明朝的官绅豪门地主老财们的审美观畸形变态,推崇三寸金莲和鸡头小乳,大户人家不会看上你,尽管你脸蛋长得挺漂亮。 “嗯嗯。你下次再碰到那个老学究你就告诉他:能学好数理化的,诗词歌赋八股文一定也能拿得起来,反之则不然。” 钳工这家伙说的,赤裸裸的鄙视链。如若曹少在,一定要横眉竖目:怎么着,看不起文科生啊! 此时一个美妇颇显放荡地贴身坐了过去,双手极为放肆地搭在钳工大腿上,距离大腿根部差之毫厘,扑了香粉的脸凑近钳工的脖子,当中只隔了一层纱的距离。说那女人放荡,是因为她话是说给大家听,却只在钳工耳垂边口吐芬芳:“我等只知项部长造出各式各样的枪炮器械,却从未见识过你的文章,今日何不欢迎项部长给大家作个七步诗。” 这荡妇厉害!真是挑逗、玩弄男人的一把好手。钳工定定神,心说今日绝不能输了人品。可自己哪会作诗啊,作文都够呛。也罢,且放出大招,啥事能难住穿越大侠哩。 钳工吸一口气,正待背诵那‘长亭外、古道边…’,只听那荡妇又在作妖,“以我们的清江为题,请项部长七步成诗。” 钳工忍不住朝那女人看了一眼,看到了直勾勾的狐媚。前一个叫覃媚娘,我看你叫胡媚娘!这胡媚娘才是真媚,不但善于玩弄男人更善于煽动群众,几个起哄便把众人挑动起来,大伙儿鼓掌雀跃着欢迎机械工程领域专家出口成诗。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这不叫诗。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恼火!不押韵,后头怎么唱的也想不起来了。 思路对了方向正确,离成功也就不远了。钳工努力想着关于江河的流行歌曲,一不留神想起那件风花雪月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到恩施出差,帮当地一家工厂维修锅炉。事后,厂办的一个美少女陪同着,招待他在清江上竹筏漂流。那次,姑娘给他唱了《伙计歌》。那次,二人相谈甚欢相约再见,大有开拍续集的可能。只可惜,后来那姑娘不堪忍受当地可怜巴巴的工资,离职去了南方打工,从此杳无音讯。 胡媚娘报着数:“六-五-四…” 好作品必须有真情实感。方文山啊方文山,想必你在牡丹江上也有过惊鸿一遇吧!哈哈哈,说话就有! 是谁唱《伙计歌》在那清江上 银铃一样生脆响 我聆听欢畅 你歌声清扬 江边的村庄午睡般安详 我碎步轻摇走向你身旁 思念的狂透进窗 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 这里的午后静悄悄。大家伙还在回味着被钳工加工过的《牡丹江》,都觉得是上乘之作。偶有几个语文水平厉害的,思索着这篇东西不是五言又非七律也非小令,几个词牌名对来对去也对应不上。嗯嗯,项部长作的定是跳出格律约束的新词。 “好---”胡媚娘拼命鼓掌叫好,打破了这短暂的静默。 接过顾客的理发券锁进铁皮箱,陈师傅转动眼角,朝诗词大会现场微微一瞥,嘴角微微一扬,“下一个项部长,请过来坐下。” 钳工闻声而动,胡媚娘悄悄扯了把他的袖子:“部长的佳作不曾题名。” “就叫《七步词》” “不如叫《游子吟》?” 《游子吟》!钳工不禁对胡媚娘有些刮目相看,从头到脚打量了下,这狐媚子不错呢,又媚又骚还是个文学青年哩。 她的嗓门低到只能两个人听到:“项部长,你能帮我辅导数学吗?” 钳工反手摸着后脖子清理短头发,狮子头摇头摆尾过来,脖子上挂了个竹管。打开竹管一看,“速来平台开会”。他大气不接二气跑到平台,办公室没人,别墅里也没人。远远看见胶皮在小树林边缘徘徊,过去问道:“说要开会,你接到通知没有,他们人呢?” “不用找了,我写的条子。”胶皮非常气恼,眼前这位居然连自己的笔迹都看不出来。“一多,你今年几岁了?” 钳工苦笑,都奔四的人了。“我,几--几岁?”他倒确实一下子没想起来自己几岁。“我算算,穿越那年2008年28岁,1616-1624是8年,今年36了。你小我两岁,你34。” “剩男剩女。” 钳工尴尬地低头点头。 “我都做了狮子头的奶奶,老了。” “这个,阿力早熟,跟你老不老没关系。” “项一多,你个混蛋!” 大惊,怎么好端端的开口骂人。“哎呦!”小腿腿骨被劳保翻毛皮鞋重重踢上一脚是很疼的。 “我替方文山主持公道,怎么着,不服气!” 什么情况!剃个头的功夫,风流韵事便光速传播,梁山也太小了点! 胶皮笑嘻嘻的脸皮下分明暗藏有刀斧手,“好个《游子吟》。” “群众喜闻乐见,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风流才子俏佳人,很般配么。” 又大惊。惊吓之余胡言乱语,“她说让我给她补习数学,我根本就没理她,千真万确!” “好啊好啊,项一多,你怎么不给人家补习英语。”--“告诉你项一多,她老娘在官渡口做收粪刷马桶的,那个骚货是巴东出了名的狐狸精,这种货色你都…”胶皮气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伸着兰花指直跺脚。 钳工不敢回嘴,只敢心里说辩词:芳汀是妓女,但不妨碍女儿珂赛特干净清白。 早些年在施州卫就没见过一个能入眼的,当地农村妇女的骨架和打扮,这个,实在令人力有余而心不足。但是现在,梁山的姑娘们可是越来越会打扮,越来越好看了,年轻貌美的一抓一大把。讲个笑话,天上掉下块砖头一准能砸中个美女。钳工对胶皮的忠诚随着竞争者的质量和数量的不断增加而略有下降。 这个时候,钳工的脑子里出现曹少喷口水的形象来--‘你榆木疙瘩,事业越做越大,咱们5个人难道一直呆在一起啊,肯定天各一方。胶皮管你一时能管你一世?’想到这里,钳工打定主意,承诺道:“慧芸,我们正儿八经结婚吧。” 第140章 新人们的才艺展示 谷子把半个头缩在被窝里,耳朵架起天线,听取楼下吵成一片。纷杂中饶是一个字都不敢漏掉,上下牙关把手指咬出深深的牙痕来,她很紧张,因为能不能嫁出去今晚就会见分晓,因为大哥指天发誓说这次吵架非得吵个结果出来。 夜谈会,不,夜吵会从梁山婚姻制度开始。起因是曹少再次大闹:再不结婚,谷子出家当尼姑他去当和尚。钳工牢记曹少的提示:这个世界上有明偷暗抢之说,所以明里、在胶皮面前势必反对多妻制,嚷得最凶叫得最狠表现最坚决,“坚决打倒封建残余,我们要树立尊重妇女保障妇女权益的新风尚。” 曹少赞成一夫多妻制,但碍于楼上有谷子在旁听,故言辞不能过于犀利,而且得尽力往维护社会和谐政治稳定的大道理上靠。泰森牢记曹少的重托,态度决绝,能摆平后宫说明你这方面能耐大,这是男人最需要维护的尊严。鳏居多年的潇洒在这方面一直靠打游击打手枪解决,以前年富力强,现在叫做老当益壮,他有心赞成多妻制。言称梁山不是割据政权,大明律没规定不能讨小老婆,梁山若私定刑罚形同作乱,私设公堂的罪名可不小。 内部来说,赵寿吉一妻一妾一野花,他是半个梁山人可以不算数。老潘呢,惧内出了名的潘嘉园于年初终于敢造李冰的反,扬言要娶干儿子的妹妹做小老婆,目前尚止步扬言中;房安东10个老婆;胡灯2个;于祥最近成功把在学校里勾搭上的妹子给转了正,此师生恋传为一时之美谈。梁山众里娶小老婆的人为数不少,如果施行一夫一妻制这些人怎么办?难道让他们休妻?潇洒的分析有根有据有礼有节。最后统一意见:不鼓励多妻制。 甚好。女人听着好听,男人目的达到。套用法国人常说的:这就是生活。 男人们各自憧憬未来美好生活,无人说话。 “还有个事,畜牧场遇上麻烦了。”胶皮打破沉寂,提出议题。 楼上传来谷子的清咳。“啊,东扯西拉把正经事给忘了。”曹少嚷道:“说那么多等那么久,我的婚事你们到底怎么说!” 钳工道:“我也向慧芸求婚了,我们可以办个集体婚礼。慧芸,你说呢?” 胶皮羞红半张脸,“同意。” 她想含糊省事,曹少偏要刨根问底。“你同意钳工向你求婚,还是同意我和谷子结婚,必须说清楚,必须的。” “都同意。” “耶”。曹少与钳工击掌庆贺。 潇洒一直在鼓捣着电脑,“呵呵。找着了!”把暴风影音音量调高,“红包没有,送歌一首以示庆贺以资鼓励。” 这是首新歌,没听过,歌曲唱到: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旁从未走远 婉约柔美的歌声中,钳工把心爱的老姑娘轻轻搂住,俩人的身体随曲调缓缓荡漾。谷子也从楼上走下来依偎在大哥怀中。潇洒自己也被歌声打动,尾音还在便重新放了一遍,忽感喜从中来,喜悦中又带三分伤感。众人陶醉在词曲中久久不能自拔,歌曲结束许久之后才慢慢醒省过来。 曹少品着歌词说道:“这是个新歌,潇洒你从哪儿淘来的?你偌大岁数也听流行歌曲。” “和你们在一起我越活越年轻。歌名和作者不详,应当是我清华校友写的歌。” “你们清华不是留美预备班吗,总算有才子肯为国效力了。” 钳工跳起身把自己柜子里的藏品拿出来献宝:口琴。他当年在校园里是教工口琴演奏团的领奏员,穿越时把陪伴多年的hohner口琴随进行李,16年大水把他的和莱口琴冲没了,前些日子他给自己又做了一只,用材款式多具复古风格。钳工把琴捏在手里,“给大家演奏《夏日里最后的玫瑰》。” 都看过西德老电影《英俊少年》,曹少依稀记得,当年读小学时学校特意借来大客车组织师生去县城看的,片子里就有这首歌。旋律很熟悉,直到今天听钳工说了才知道这首歌叫做《夏日里最后的玫瑰》。他情不自禁随曲调哼唱‘啦啦啦啦啦啦’,感觉这辈子没白活,活得有滋有味有喜有悲有回忆也有憧憬。一个人有怀旧的资历和资本,真好。一个人有对未来的期许和展望,真好。 泰森叹道:“可惜没有手风琴。” 钳工听到在座的有知音,喜出望外道:“你会手风琴!这么多年没听你说过。” 这个,曹少可以作证,泰森不仅会,拉得还不错呢。当年泰森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车站前的运河桥上拉手风琴,一曲《 valse d''amelie》曲毕,脚下硬币钞票能盛满半个帽子,那些不知缘由的游客们以为这个亚洲人在临街卖艺,赞其手法快琴艺高而不吝行赏。泰森的手风琴是向荷兰人学的,到后来他的师傅也自叹不如了。 “我和教我琴的荷兰人师傅在丹拉克大街面对面比试,看谁的听众多,谁的帽子里钱多。结果我半个小时挣了200欧,我那个师傅才30多个硬币。哈哈,哈,有意思。”泰森说得高兴,笑得开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屋子里却又沉寂下来。是啊,后世往事不要再提,会勾起无限回忆,会引出无比惆怅。 公元2001年4月,柴子进胸佩大红花站在主席台前接受总装部嘉奖,他参与a200火箭炮的研制工作,立了大功,被授予二等勋章和五一劳动奖章。射程达350公里,射程内误差小于10米,精度与近程导弹相媲美的a200远火研制成功是他事业达到巅峰的标志。那时的他才35岁,正当英年! 潇洒定定神,笑着打破沉寂,“没想到我们中间多才多艺的文艺积极分子还挺多。” 胶皮含情脉脉向钳工,“没想到,真没想到你口琴吹那么好。” 钳工低头耳语,“不知道你吹箫的本事好不好?” “我警告你,以后少跟曹少混。” 曹少听见胶皮说他名字,问:“什么啊?” 钳工说,“你也表演个节目。” 谷子来劲了,“大哥也来一个。” “哈哈,就当婚庆上新人才艺展示。”曹少不推辞,把本事抖出来,“新郎官给你们唱个黄梅戏。” 钳工拍手叫好,“夫妻双双把家还,好听。” 切!满工对唱,烂大街的段子显不出曹某人的本事。 曹少小时候在胶皮家里跟着胶皮的老妈唱了成千上万遍的黄梅戏《小辞店》选段《对花》,不夸张地说:烂熟于胸。“胶皮,来,联袂出演小辞店《对花》。” 胶皮反手虚掩口鼻,羞涩又大方地和曹少一起站到中间。“正式演出前我把背景先向大家交代一下。一多你注意听,你不是向某人打听过我家庭情况吗。我妈妈安徽潜山人,潜山现名天柱山,《孔雀东南飞》的发生地,黄梅戏的发源地,我妈打小是严凤英的超级粉丝小迷妹。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时,她逃荒到了上海乡下,嫁给了一直讨不到老婆的我老爸,我老爸左眼残废,年轻时烧石灰不慎被烫瞎的。我妈最喜欢看朱时茂丛珊的《牧马人》,看一次哭一次,说电影演的就是她的事。” 泰森指着钳工喊:“老项,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等会儿我给你送来。” 胶皮交腿半蹲竖起兰花指,“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曹少摆pose,手指地上,“发的什么芽。” 俩人配合默契,唱词顺畅不结巴,想必是操练过无数次的。众人大声叫好,唯钳工见自己老婆与别的男人珠联璧合大唱情歌,心头有些复杂。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几分道理哦。 唱歌跳舞这玩意儿最讲究氛围,独角戏唱不起来,而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的最是嗨,很容易把人的兴致和情绪哄抬起来。嫉壮怂人胆!喝了一肚子酸醋的钳工便不怕献丑,又是拍手又是跺脚让众人闭嘴听他说话:“我一个川娃子不会川剧,偏就喜欢你们上海的越剧,《十八相送》范派小生虽然唱得不好,也算是范瑞娟老师的铁粉吧。”--“慧芸,会唱《十八相送》不?得是傅全香老师的花旦。” 钳工这回可真是在胶皮跟前露了大脸,难为他之前从来没有谈及自己会吹口琴会唱越剧。如今便是晴天霹雳一声惊雷,你个郫县川娃理工直男竟然还会唱越剧?惊到了!因为胶皮知道钳工绝不是在吹牛,越剧经典剧目《十八相送》或许很多人知道,但能知道范派小生和傅派花旦的绝非等闲之辈。 “越剧是用浙江嵊州话来念唱的,不是普通话也不是四川话更不是四川普通话哦!”胶皮试图提醒钳工越剧是流行于浙江上海的地方性剧种。 “吾晓得滴。刚开始么完全是嵊州口音,后手来到了上海么,吐字发音融入沪语,再后来就越来越趋于越语文读了。” 听到这话胶皮放心了。没认真深入研究过越剧,说不出这么专业的话。胶皮向曹少笑笑,得到了后者鼓励的眼神。 曹少改行当主持人致辞:“上小学时学校文艺演出,你家胶皮和同班女生的《十八相送》连续三年的压轴大戏。” 胶皮再问:“你真的会唱?” 钳工甩了个不存在的水袖,“二胡拉起,板鼓敲起。” 胶皮乐呵呵展了展透明牌的折扇: 书房门前一枝梅 树上鸟儿对打对 喜鹊满树喳喳叫 向你梁兄报喜来 钳工: 弟兄二人出门来 门前喜鹊成双对 从来喜鹊报喜讯 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男女声对唱尼玛就是好听。大家鼓掌,手掌都拍红了。大家跺脚,要把房子震塌。 胶皮:你我鸿雁两分开,问梁兄你家中可有妻房配 钳工:你早知愚兄未婚配,今日相问为何来 胶皮:要是你梁兄亲未定,小弟替你来做大媒 钳工:贤弟替我来做媒,但未知千金哪一位 胶皮:就是我家小九妹,未知你梁兄可喜爱 钳工:九妹与你可相像 胶皮:她品貌就像我英台 钳工:此事多谢贤弟来玉成 最后一句最经典,泰森和曹少都知道,于是跟着胶皮一起唱(吼):梁兄你花轿早来抬 谷子是音乐细胞组成的人,乐感好得吓死人,从头听下来这会儿就学了个七七八八,笑哈哈地祝福钳工和胶皮:“梁兄你花轿早来抬。” 《十八相送》是越剧经典折子戏,所谓经典,如莫辛纳甘步枪一样是容不得你轻易改动的。可这经典曲目被套上流行元素的帽子搞出来众多简版,简单是简单了,可也把真正的精华内涵给始乱终弃。创新不是胡编乱改,改编不可随心所欲。曹少认为钳工身为川娃子外地人终究还是流于形式不能免俗,唱的是网上最盛行的电子配乐的方雪雯、严佳的简配版本,少掉了全本最精髓的唱段,范瑞娟演的梁山伯所唱‘离了井又一堂,前面到了观音堂。观音堂,观音堂,送子观音坐上方’,随后傅全香演的祝英台唱‘观音大士媒来做啊,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拜堂成亲生儿育女,想得多美!结果呢,连情人都没能做成。想得越美结局越惨,这出爱情悲剧才越好看。 不过曹少才不会出手指点,教会徒弟没师傅。他打算寻个机会露一嗓子,叫越剧发烧友钳工匍匐自己脚下,百般臣服万般驯化。 第141章 问策赤水河 谷子说道:“大哥,父亲在世时常教导我,人不可不念旧,亦不能沉湎旧事,来日方长往前看。” 泰森白了曹少一眼,“尼玛是个男人么,成天的多愁善感娇柔作态。”曹少没兴趣跟泰森吵架,起身到屋外。不知怎么的,刚才突发莫名的欢喜和幸福感,简直要绷不住喜极而泣。见谷子跟着出来,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子啊,那时在你老屋里养伤,曾立下雄心壮志,刚才大哥蓦地一下就认定了来日定壮志可酬,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便捏在了手心里,我这是喜自悲生。” “我懂得。谷子也觉着大哥的宏图大业来得会比预料的更快。” “你真这么想?” “嗯。” 曹少把谷子的手掌蒙在自己眼睛上,再放到嘴唇上,狠狠亲吻着恩人兼爱人的手。放下爱人的手,曹少整理了下衣服,双手猛一抱拳,弯腰行礼,“曹少谢过杨谷菡!” 经历数年的低谷,那段凄惨光阴现在都不敢回头想。寻死正是他万念俱灰之时,生死之间伸出手拉他一把的正是你杨谷菡。而今欢聚一堂唱歌唱戏让他产生恍若隔世的感觉。忍耐、蛰伏、挨骂、挨打、受苦受难、忍饥挨饿…不想了,向前看! 有道是:昔日龌龊不足夸,明日看尽长安花。 胶皮洗漱清爽后守在门口。 昨晚上文艺汇演气氛热烈,不好搅了大家兴致,所以牧场的事忍住没说下去,今天早上一定得和他们说开,否则李尚运来的奶牛难逃成为牛肉干的噩运。 梁山圈地运动再次受到土司势力的抵抗。 梁山的地盘现囊括沐抚峡谷(恩施大峡谷)周围近180平方公里范围传统区域及原巴东、鱼木寨两司。还不包括各处的矿洞飞地,矿场在深山中的无人区没人会来找麻烦,而来凤山牧场跟容美地界相连,容美派兵阻拦梁山奶牛绵羊进入。 一个巴掌拍不响,悍勇的东北人在苏州人面前不屑将拳头举起来。两个巴掌才拍得响,携攻灭鱼木寨余威,骄傲的放牛娃牧羊人把身为梁山雇工的自豪感发挥到极致,别看他们对容美边防军彬彬有礼,骨子里却看不上你,无视容美三令五申,每日照旧将牛羊驱赶过去吃草,今日越过三八线1米,明日过1.1米,颇有后世阿三的无赖风范。 气愤的容美边防军交涉无果后按律扣押越境牛羊。牛羊弄没了是要赔钱的,牧民要求领回宝贵的生产资料,可能语气强硬态度生硬,牛羊没要回来,人也被扣住押回容美收监。 牧民本不是梁山众,当初人手不够,于是把牛羊分包给附近土汉山民帮着放牧。容美要抓人,汉人丢下牛羊一溜烟跑路,土家人责任心重,护住牲畜寸步不让于是被抓了。被抓的土家属建始司,建始土官樊宽甸修书容美要人索物,反被田更年送了四个字‘为虎作伥’。 胡灯照潇洒的意思草拟了个外交照会,发向容美提出抗议:梁山是热爱和平的,追求与各羁縻司和睦共处,故未予追究昔日攻伐我之旧怨。容美理应息事宁人归还扣押之人畜,否则我将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关于‘不识相就揍你’之说,胡灯按潇洒原话写下‘勿谓言之不预’。胡灯抄写外交辞令之时即提出顾虑,田更年的脾气记吃不记打,从来不曾识相过。他若不识相便真要出兵讨伐? 潇洒自信满满道:“鹤峰兄放心,打与不打在我不在他!” 兵者,国之大事。容美是棵根深叶茂的荆棘树,拔掉他何其难也。潇洒只是不肯示弱要逞口舌之快,他哪里想得到田更年一如胡灯所料的不识相,读过照会后一气之下竟然将扣押的3个建始牧民枭首,又将石灰处理过的首级扔在了来凤山牧场梁山侧。好脾气的潇洒已骑虎难下,暗地里埋怨自己对事欠缺分寸拿捏不准。 分寸拿捏不准的还有田更年。在他习惯思维里,施州土人命贱如蝼蚁,砍人脑袋只为表明容美决不妥协的强硬传统,哪知捅到了马蜂窝。梁山可以破财,但穿越众思维意识还保留着他们那个时代的特征--人命关天。 杀人是为狠,另有封锁来凤山是为毒。 一朝撕破脸,田更年是怎么叫你不爽就怎么来,怎么使你恶心就怎么来。他把边界线往前移了半里地,于一处山岙路口设卡把守。这条路是通往巴东的捷径和坦途,一旦被封锁,梁山去到巴东就得绕行百五十里的山路。这事毒!叫穿越众品尝到了什么叫被戏弄。 潇洒记忆深刻清晰,施州卫35司中唯独容美没请过梁山赴饭局。万恶的保守势力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口头答应通商通丁,就是不见实际行动,那容美司是典型代表和黑恶势力头目,武力征服杀一儆百,把他打掉的直接好处是粮田30万亩、棉田9万亩、耕牛500头,男女丁口18万余。 抚恤金是一定要给的,怎么给?直接给到受害人家属还是建始土官呢?潇洒找来慕容西兰问话,得到的建议是给到建始司。仍觉不妥,再找于祥询问,答案一致。 因为土民原则上属于土司私有财产,理应赔偿到司治。如果你潇洒良心上过不去,可以送些粮油米面给苦主,如此礼数就周全了。 给每个受害人的抚恤金定到80两纹银,潇洒亲自跑一趟建始把钱送到了土官樊宽甸手里。樊宽甸坚拒不受,因为这事不符常理,受之有愧。既受托放牧,理应照顾好牛羊,丢失牛羊理应找回。按理,反而是受害人家族得凑钱赔付梁山才对。人是容美所杀,如何能叫你梁山出抚恤。这钱该他田更年掏,姓田的不掏,自有樊宽甸先行垫付--9两银子足够。 总之,建始积贫积弱却致礼知理。我建始拳脚打不过你容美,叉腰骂街的本事还是有的。 好!施州卫第一大好人房安东,你樊宽甸第二好。你这个朋友我柴子进也交定了。240两银子权请收下,就算预付的牧民工钱。 身为商务部老大,曹少手里是有贴心狗腿子使唤的。这天把狗腿子巴娃叫到跟前来,叮嘱他去州城给办件私事。这不,于祥同志要出趟远门,十天半月可回不来,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岂不可惜! 曹少的意思是州城里人多眼杂,且是于祥的地盘,自己不可能跑去城里欢度良宵。得把人弄出来,得有个避人耳目的安全之地。 平台之上绝无可能,巴娃想来想去,近点的安全的没人的地方有倒是有,只不过… “那小娘子叫床么?动静可大?” 曹少想了想,“不大,几乎不叫唤。” 巴娃咬咬牙道:“倒是有个好去处,若不称大哥你意千万莫怪罪于我。” “恕你无罪,快说。” “麻柳溪嫂子的老屋!” 尼玛,你小子这是在考验你大哥的道德水准呐!曹少踌躇了三秒钟,他倒不是过不去良心关,是怕老屋门外自己老丈人的魂灵泉下有知。 “举头三尺有神明。” 对此,巴娃上夜校时可不曾睡觉, 乃对答如流:“敬鬼神而远之。” “嗯,没错,子不语怪力乱神。” 找来船走赤水河,在太平渡上岸。一诺千金的于祥不曾偷奸耍滑,换马跑遍周边的茅台、二郎、习水等各村寨各场镇。他受泰森之托寻访‘茅台酒’,沿着赤水河两岸跑了一整天也没寻访到那个茅台酒窖。于祥要着急赶往兴文与老赵会面,正事要紧,如此访酒一事就此作罢。 来到兴文九丝城寨,既到了营寨门口可不敢放肆,也正好放松下骑马骑得已经僵硬的腰板和酸胀的腿。他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大田所身份牌交于门岗。 门卫手执腰牌,眯着细眼端详良久,“要见我家千户仅凭个木牌子不够,还须大田的公文。” 于祥侧腿踢向门卫的屁股,正中对方屁股蛋上镶着铁泡的布面甲,被踢之人不痛不痒,飞腿之人却抚着被大脚拇指顶出洞眼的破鞋疼得哇哇叫。“好个细柳营,有规矩有章法!好你个章老三,出门便忘了娘家人!” 那个叫章老三的门岗贼忒兮兮地伸出两手指来。于祥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说罢,把只抽了几根的基本满包的红双喜拍在章老三手掌里。 翻身上马,勒着缰绳在营寨里慢慢行走,听得有兵丁在骂骂咧咧:“狗娘养的樊虎(奢崇明女婿)黄狼脾性,一打就跑,一跑就钻老林子,害老子吃苦受罪返不了家。老子走时堂客有孕在身,如今孩儿已双满月了,儿子粉脸蛋都不曾亲过。”于祥皱着眉头经过那位穷发牢骚的士兵,走到千户所在军帐前,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笑逐颜开。 只见赵千户正一手叉腰一手按腰刀,背对着仰面参详挂在围幕上的大幅地图。于祥‘咳咳’两声,赵千户闻听到熟人的声音,转过同样是笑逐颜开的脸,奔过来抢夺于祥肩上的褡裢。 褡裢里一条金奖红中华,老赵隔着包装把鼻子嗅得像猪拱食。老赵撕开包装只给自己留了两盒,甩手把一条烟飞向门岗,“给小旗以上弟兄们分了,抽上烟,哪个再敢嚼舌头扰乱军心者的,笞五十。” 于祥是来办正事的,也不啰嗦,把案上的浮土抹掉,铺开纸沾墨提笔, “大人请讲。” “子进吾弟台鉴,冒号,…人家不来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蚕食人土地,偷人男女,挖人墙角,能不跟你们急哉。妈妈的,听说连我大田的军余都有偷偷摸摸去了你那里混饭吃。老哥哥肚量大不与你等兄弟计较。哦,忘了通知你等,四川总兵官杨愈茂、石柱宣慰使秦良玉,此二人联名点将老哥哥我带兵去贵州平安邦彦,下半年你们得出兵帮忙。老哥哥千户当得年头太长,该升升官了!完了。” 于祥不解:“大人,柴子进遣我来问你对田更年是战是和,你只字未提呀!” 老赵奸笑道:“你定是收了柴子进好处,屁股蛋上恨不能生出条会摇的尾巴来,处处替梁山着想却不替我周全。” 于祥料千户大人不肯留笔墨作把柄,请老赵署了大名盖上印,问:“大人可有口信?” 老赵瞪眼道:“你还不知道我心思么!打!自然是打!跟田更年这臭老头说得上理么!” 第142章 都掌蛮旧事 于祥得了准信,正事办妥,看时间还早便闲聊几句。“以前不出门,我以为天底下至贫者当属施州卫,这次到川南黔北一看,这地方真是够苦逼的,果然是无有最贫只有更贫。” 老赵仍旧抬头看那硕大的地图,头也不回,答应道:“你脚底下踩的便是五十年前大将刘显所屠都掌蛮的城寨九丝城。看见墙角那面铜鼓了么,正是都掌蛮旧物。兵刀杀戮之地能繁华富足便出了鬼了。” “军门所言极是。我观这都掌蛮与施州巴人风俗相近,都习悬棺葬。” 老赵眼睛盯着地图不放,把于祥晾了好久才想起来‘嗯’一声。 “军门可知赤水茅台场一带可产美酒?” 许久等不来哪怕一声‘嗯、啊’,于祥便提高嗓门道:“来时我来回走了两圈不曾见到有酒窖作坊。”--“军门,军门,你可曾听我说。” 赵寿吉盯着地图想半天也没想出来破敌妙计,转过身来归罪于祥,“没见我正忙于军务么!别跟我扯劳什子,这功夫哪来闲心找酒喝。” 于祥叫屈,“我也是奉了你五弟林云之托打听茅台酒一事,我哪敢搅扰军务。于某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来军门郁郁不爽。” “哦,原来如此,记得五弟初来乍到施州之时与我席地而坐把酒联欢,曾有同饮茅台酒。此地战事连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怎还会有酿酒作坊,叫他死了这条心罢。”--“军中无粮,我不留你饭,赶紧替我解忧去。” 下逐客令了,于祥赖着不走,一番情形在眼里,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哈哈哈哈---” 在于祥肆意的大笑里抬眼看去,老赵乃是无尽的诧异和恼怒。自己这儿正焦头烂额,一时间平添了无数的白头发白胡须,你于祥却发笑,敢是过来嘲讽赵大将军无能么! 于祥发觉自己摸到了老虎屁股,赶紧说道:“这就给军门排忧解难。想必尼人反贼拼死抵抗,我大田军战事不利。” 老赵不置可否,承认吧有失颜面,不承认吧不符客观事实。 “军门,都掌蛮实为僰人,此地僰人故地,当年刘显可非屠九丝城那么简单。你读过立在山下建武文庙前的平蛮碑么?” 赵寿吉是过来打仗的,哪有闲工夫逛文庙念碑文。不曾,也没兴趣。 “我称都掌蛮者乃当年僰人也。我的军门,当年刘显可是奉命将僰人灭族的,已过去整整五十年,我等自然不知。才区区五十年,此地乡人可不曾遗忘。尼人为何死战,概莫不愿重蹈僰人覆辙。我施州兵马大战略上也须围三阙一,也好涣散敌之军心。” 于祥一路过来,在九丝城下德胜河与毓秀河交汇处的官道边山壁上看见有密密麻麻的僰人墓穴。很多只剩孔洞没有了悬棺,这些安置在岩孔里的棺材被盗墓者破坏了。他又在九丝城建武文庙门口通读了6块平蛮碑,6通碑文详细记录了万历初年攻占九丝城灭绝僰人一事。 此九丝城寨是僰人历史的完结点,可以了解到僰人的大部分往事。 僰与史书记载的‘濮’是一回事。先秦对西南诸民族统称为‘濮’又称‘百濮’。僰人是非常古老的民族,其铜器炼制工艺发达,形制有几分三星堆的风格,是华夏先民南迁后独立发展起来的分支,属华夏古民族的活化石。僰人立国与古蜀开明氏同期,在殷商时就定居在川东南,其领袖因追随武王伐纣有功被封为僰侯。周朝分封制非常严谨,异族不封、无功不封、实力弱小也不封。僰人被周天子封侯意味着血缘关系是得到承认的,实力和功劳也不小。当时楚人也只得了个子爵,僰人能封侯,可见周王室对僰人的大大认可。僰人安居乐业在秦灭古蜀开明氏之后被彻底粉碎,《珙县志》记载‘珙本古西南夷服地,秦灭开明氏,僰人居此号曰僰国’。僰国长期处于北方蜀国与南方夜郎两大势力之间,保持着独立半独立状态,与蜀的联系更多。僰人以‘所生男女以长幼次第呼之’习惯称‘阿大、阿二、阿三’等称呼。汉武帝时期灭夜郎国置犍为郡,通僰道打通南方贸易大道,从此僰区为中央直管。到唐宋时期随着中原王朝势力南延矛盾变得尖锐,僰人时有造反。宋元之交,四川汉族地区战火连绵数十年,以致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僰人趁机扩张,兵锋直逼叙州、泸州。至明朝,朱元璋向僰人地区派遣官员直辖,起初寄予厚望,试图塑造成‘改土归流’的先进典型,给了相当的政策优待。然而过度的政策纵容使得僰人心态膨胀失去敬畏之心,行事跋扈嚣张,欺压其他民族,导致民怨沸腾。僰人还藐视明朝官员,但凡不顺心意就聚众暴乱,将明廷的耐心善意消耗一空。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僰人再次在兴文、珙县两地起兵造反,僰人(明朝称“都掌蛮”)‘杀掳男妇、烧毁房屋、劫去家财谷米牛猪、敌杀官军’。张居正决定将僰人作为反面典型铁血镇压永绝后患,派四川总兵刘显、刘挺父子率十四万官军围剿,僰王阿大最后依托九丝城顽抗。9月9日僰人赛神节,僰人痛饮狂欢军备懈怠。是夜,明军趁机发动突袭攻破九丝城。由于四川巡抚曾省吾对僰人下达了灭族令,刘显大军破城后展开地毯式搜捕屠杀,直到十月收兵。僰人大首领阿大、阿二、方三等在成都被斩首示众。至此僰人作为一个民族的历史彻底终结。 从改土归流先进模范沦落到杀鸡儆猴的反面典型,僰人以两百年的蛮勇结束了两千多年的民族史。曾省吾取偃武修文之意,将戎县改名为兴文,县名沿用至后世。 僰人的消亡可以说是历史的悲剧。僰人固然跋扈好战,明朝官府和当地汉人也有过错。如果说洪武年间的僰人是嚣张跋扈之后自食恶果。此后的僰人就是一次次委屈积压成怨愤,一次次奋起反抗后又遭残酷镇压。成化年间僰人选择臣服,朝廷答应设置土官以安抚之。然而前来设置土官的钦差汪浩本就是主战派,在当地汉人的蛊惑下诱杀僰人270余人试图逼反僰人。为顺利设立土官,僰人忍气吞声选择了委曲求全。然而汪浩却认为僰人忍辱负重乃所图甚大,于是一直拖着不设立土官。正德年间,安置在筠连的流民与僰人一部争田。僰人找官府控诉,官府为完成安置流民的任务对僰人诉求置若罔闻。见官府偏袒自己,这伙流民更加不讲武德,利用僰人怨忿情绪故意挑起事端诱使僰人复仇,趁机伏杀了数百人。僰人当然不能忍了,由此爆发数万人的起义,结果又遭镇压损失惨重。 九丝城破后少数幸存僰人不敢以阿姓自居,均改姓何,后世的珙县一带流传民谣‘游倮倮,范苗子,后山何家挂岩子’意思就是姓游的都是彝族、姓范的都是苗族、有悬棺的地方就是何家人也就是僰人的地盘。后世有专家在研究僰人悬棺时还能够看见在悬棺下有祭拜痕迹,证明僰人后代一直存在没有走远,更有报道说在云南丘北县有一支神秘族人自称是僰人后裔。 “啊呀呀,你为何不早说!你于文昌就是我施州的孔明、张良、刘伯温,你一人可抵一万兵马哩!”老赵抚住于祥的手不吝褒奖之词,不过也就是口头褒奖而已,可怜如此之上上策没能换来一支烟一杯茶。 “休作都掌蛮,只喊作僰人,强攻不如诱杀,诱杀不如招降。派能言善辩的死士前去游说,按此计可保军门华发转黑。” 老赵眉开眼笑道:“一定一定。” 这里没有好场面,于祥更不敢怠慢军务,把信笺用火漆封好,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再藏妥贴怀里的金奖红中华。此烟比红中华高贵数倍,想那四川巡抚朱燮元数度使贴身幕僚向赵大人索要香烟,而今此金奖红中华必为开道利器,送于朝廷粮草押运官,不愁他会克扣施州军马粮草不肯如数拨付。 操!帮你官府打仗还须贿赂粮草官。 曹少四仰八叉躺着,直愣愣瞪着白眼看天花板。谷子整理好身上衣衫,说道,“大哥休气恼,想是白天繁忙劳累过度了。” 大哥哪是生闷气而是诧异,诧异自己肾气之足,迎风七尺远,看见美女就敢一柱擎天。刚才与谷子一战已是24小时内第3场第五个回合才显疲态! 7个小时前与于祥家的骚婆娘大战了两个回合。3个小时前,柯嫂的闺女(干女儿)今年18岁,长得那个妖媚呀!这位新近勾搭的小娘子胸大,且是好看的半球型。用眼睛看靠手感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梁山之上文胸盛行,不管是否选择现代服饰,女人们都时兴戴文胸穿内裤。刚才回来时顺路去泰森屋里讨口茶喝,泰森说得看号码,e号最大。 “你小心点,被谷子知道了扒你皮。” “放心,她不会扒我皮,只会割她自己的动脉!” “你二号小情人到底谁,神神秘秘的。哦,覃家大女儿达达里奥啊,e罩,肯定的。”--“我说,你有了覃媚娘就放过于祥家的,如果老小子在乎这事,就该反目成仇的。” 不用你泰森提醒,有了新欢便去他娘的旧爱,曹少今天已经打定主意甩了那位姓氏怪异的相里妹子了。毕竟如泰森所说,生怕走漏消息导致于祥反目,毕竟这位姓相里的骚货也就那几样手段,新鲜劲一过还是得大局为重。 “我现在很厉害的。在大街上看见人家姑娘领口低一点点就要起反应,说小四字头的人了,怎么像十七八岁经不起挑逗哦!” 泰森哈哈大笑,想起曹少的光荣往事来。曹少上课时间偷看av画报,那个拎不清的或者存心不良的老师叫他站起来回答问题。那时是夏天,衣衫单薄。因为课桌太矮,又因为裤子前有座喜马拉雅山。所以他死活不敢站起来。 曹少严肃地制止泰森笑话他当年的丑事,“真的,特别厉害,像吃了伟哥。” 泰森已经不笑了,他也有同样感受。所有男性穿越众都有这样的感受。 “你注意到没有,潇洒那老家伙白头发越来越少了,眼角纹都浅了。” “老家伙春风得意,坐稳了第一把交椅当然心宽体胖。” “不对!我们这7年来刚开始显老,是干活太累又没空收拾自己。现在条件好了,洗脸刷牙了,变年轻了。可我想,你说,会不会是虫洞在作怪。” 曹少听泰森这么一说感觉很害怕,真的害怕。长生不老也是件异常可怕的事,要是越活越年轻就更可怕,活到最后回到娘肚子里就麻烦了! 科研重地,化学实验室。 纯白色的屋子里空气不流通,浓烈的化学剂味道停在鼻尖处不肯走,众人不约而同地以手为扇帮鼻子好过些。胶皮视若无睹地忙着实验,把他们几个晾在边上,百忙中搭理一句算格外开恩,“每季度都给你们抽血化验,各位没病没灾身体健康,放心!” 众人排成排挡在实验台前面。 “好吧,告诉你们,我们所有人氧化速度比正常指标慢。” 众人挡着不动。 “我忙着呢!” 泰森把胶皮手里的试管夺下来,“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 胶皮看了眼虚掩的门,泰森飞奔过去把门关死。 “我们2年当1年用,就是说,现阶段吧,起码现阶段我们身体的抗氧化能力比正常值高一倍,假如到了老年指标值下降,即便这样,我估计活过120岁应该没有问题。”胶皮打开电脑让众人看一张线形图,“四年的化验指标做成图表,嘿嘿,挺有意思的,我们可以在50岁前保持20岁的身体机能。” 曹少开心啊,“穿越真好,当初还犹豫呢,早知道穿越能抵千年老参汤…唉--?胶皮,你怎么不早说呢!” “千万别当真啊,尽信数据不如无数据,数据有时候不能反映事物的真实面目。” 第143章 容美 容美 “下雨了。”巴娃头上微微冒汗,右手上戴着的皮手套沾上雨水用来洗脸再好不过了。 稀疏细雨不算下雨,潘嘉园不屑道:“稀稀拉拉好似老汉遗尿。” 天公就躲在老潘头顶上的黑云里,听得真切,被无端指责前列腺欠佳,乃‘轰隆隆’回骂,迅速布下更多的乌云把天遮住,以千千万万条水柱用事实回应地上的诽谤者:他老人家身体机能相当不错。 潘嘉园和巴娃猝不及防,撒腿跑向前方的风雨亭桥避雨。人一到雨就停,这场雨前后也就半分钟却足够把人浇个半身湿。这座桥是容美地界标,潘嘉园十年前来过此桥,当年跟着百户大人道贺田更年继位时曾在此歇脚。 再往前,有两条路可选。走大路要2个时辰的脚程,走躲避峡水路只要半个时辰。老潘决定走水路。从风雨亭桥到躲避峡要翻过屏山,崖高坡陡路窄,相当难走。想到巴娃少了只手,攀爬一定艰难。 “巴娃子,现在日头当空大晴天,躲避峡中溪水定清澈见底,竹筏漂浮水上如悬太空,你之前可曾见过?” “没见过。容美太吓人,没事谁敢闯他家阎王殿。跟着你潘连长我便不怕,如你所说这景致难得一见,我们就往屏山走噻。” 躲避峡本容美土官避暑处,在后世突然成了网红打卡地,归鹤峰县,鹤峰是全国少有的交通“五无”县(无铁路、无高速、无国道、无机场、无水运),人群不避行路难,汹涌而来只为看一眼浮游船,泛空的视觉效果梦幻感十足。只是没多久便按着套路来了,野趣变景区,躲避峡改称屏山峡谷,号称中国仙本那。 来到河滩上一看,如果把水中央的竹筏换成房子,便真心如同横断太空的空中楼阁。得见美景此行不虚。 巴娃取岸上的船镐去拨来竹筏,正要请老潘登船,几个半军半民的容美土民不知从何处现身出来,“何方狂徒胆敢私取我家筏子,怕是皮肉痒痒噻。” 巴娃为容美人言语不敬起了争执,扬左手甩了对方个耳光,“这耳刮子教你待客之道。” 对手不甘示弱还以双倍颜色。巴娃觉对方还来的巴掌比他送去的力量要大,数量质量上自己双双吃亏,就加力再扇。‘噼啪噼啪’,两个人站着不动互扇耳光。这叫做文打,巴娃是独臂大侠,采取如此方式甚公平:看谁先吃不住疼. 潘嘉园拉住巴娃,“不像话。我们是特使,下书来的,不是来打架的。” 巴娃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走时曹部长交代我在容美嚣张些,不能折了梁山锐气。” “滚回去,你不是在扬梁山威风,是在丢梁山的脸。” 于是巴娃如遇大赦般撤退--他可没胆量赴容美下战书,碍于曹少命令不敢不去,这个人情心领了这个功劳不要也罢。刚才他乃是耍个小聪明激怒潘嘉园,现在有理由全身而退了。 躲避峡是为捷径,坐上豌豆尖不消三刻钟就到了容美司城细柳城。 容美,名号华美。容美,武治昌盛。你全国各地走一遍,看看哪个敢管自己家叫细柳的。细柳二字出自西汉细柳营,你容美田氏是自比周亚夫啊! 施州36司各有各的彩头。地头上的闲散汉人编有童谣‘巴东的钱串子,桑植的尖船子。沐抚的汉子会上树,宣恩的婆姨能耕田’,童谣倒不曾唱到容美,但施州上下谁人不知容美的兵能打,哪个不晓容美的九进堂威风。 九进堂始建于北宋初叶,经历数次修缮但形制沿袭有大唐雄风,不雕梁画栋,四层的高阁胜在宏伟气派。这个就是九进堂,施州卫最恢宏气派的楼。这个背负双手站在厅门中央的糟老头肯定是田更年了。 看他红布裹头,身披羁縻宣慰使官服,五彩西兰卡普束腰,脚上厚底官靴以金线绣花镶边。又瘦又小的一糟老头,比十年前可老多了,都认不出来了。岁月在他额头脸上刻画沧海桑田,因缺乏水土涵养,松松垮垮的样子,仿佛手指头一抠就能整张剥下来。 树皮脸的田更年把火折吹亮,‘咕噜咕噜’吸口水烟,歪头眯眼不正眼看梁山派来的大使。老潘掏出香烟火柴要给周围人散烟点烟,有人欣喜伸手来接,却被田更年一声咳嗽吓得又缩回去了。 “来者可是梁山使者?” 老潘抱拳行礼,“回宣慰使大人,正是。” 田更年甩甩袖子,“带去万全洞府。” 把老潘气得不行!你好好的爵府九进堂不让进,让我去山洞就为给个下马威,此非待客之道,更显你田更年气度小。 田更年爷爷辈选址万全洞始修城府,到了田更年手里焕新扩建,亲撰碑文命名为“万全洞府”。万全洞为天然石灰岩洞穴,半里地长,此处的半里地仅指高大宽阔处,而大小洞厅有支洞连通,部分支洞绵延数十里。前后两个洞口,后洞口悬于崖壁上,下方有地下暗河从岩壁流出。前洞口在崖底,洞口高 20 余米、宽 10 余米,建有石质劵门和外围城墙。 好个潘嘉园,学云长单刀赴会,跨过五个齐膝高的门槛,听到一声男低音的吆喝“起---”,披红带绿的盛装鼓手奋起麒麟臂,把铜钉镶边的牛皮大鼓擂响,引得人耳朵管共振发胀,奇痒无比。两边士兵把长柄朴刀交叉架起,潘嘉园左手按在手枪枪套上,挺胸膛迈正步,右手敬起军礼,随司治衙门书办洪师也走过刀门。 神气个屁,老子就当检阅你家仪仗队了! “赐客人座。” 潘嘉园去过许多达官贵人的广厦豪宅,在别家从没见过材质如此上乘的硬木桌椅,茶几映着洞壁上的火把泛出红色光彩,真是好木料。老潘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了一摸,田更年看在眼里,心下着实不喜欢这个少见多怪看什么都新鲜的土鳖外交官,嘴唇沾口茶,问道:“梁山派你所为何来呀?” 也不多废话,把最后通牒隔着茶几递过去。“三通,通人、通路、通商,限期七天答复!” 田更年把茶盏重重放下,“好个潘满禾,如今做的个山贼百夫长怎不知羞耻,若不念你原为千户手下小旗官,此番定斩不饶!” “定斩不饶、定斩不饶、定斩不饶….”可容纳千人的大洞厅回音效果极好,将田更年的肃杀扩音扩音再扩音,回响回响再回响。 金戈铁马入耳来。 换做一般人见到田更年本尊便头都不敢抬的,换做假把式如秦舞阳式的,被田更年一番布置也该吓尿了,而潘嘉园潘满禾乃是条真汉子!他应景地联想起曹少时常挂在嘴边的唱词来: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冗,他不效缑山鹤唳空。 老潘,给你点赞。你他娘的真真一条好汉! “话不投机啊。既如此潘某告辞,但问田大人可有复函?” 田更年取狼毫沾饱墨汁写下三个大字:草泥马,“大礼送客!” 两边窜出五六个汉子来,把毫无准备的潘家园掀翻在地牢牢压住,即便老潘功夫了得,被这多人缠着压着丁点施展不开。 所谓送别大礼乃是军杖10记,一顿竹棒子打得老潘皮开肉绽却不伤筋动骨。田更年还管售后服务,差人将梁山特使担架担回梁山。 “田更年的毛笔字相当不错呀,能进书法家协会吗?” 难得钳工也在自己办公室里坐着,见潘嘉园躺在担架上哼哼唧唧便闻风来到潇洒办公室,听潇洒盛赞田更年字写得好,拿过来看那三字回帖,“草--泥--马,是草书吧?有点潦草。这个‘马’字漂亮。” “呵呵,老潘啊,听你说田更年瘦小伶仃,写的字笔锋凌厉透着骨气。行书体,依我看写得最好的是‘草’字那一竖,漂亮!比胡灯的字要好。哎,老潘,麻烦你把胡先生叫来,就说有好茶叶送他。” 听老潘应了声却不见他有动静,潇洒抬头看,省悟到自家的老潘被打得走不了路,击案道:“定要活捉了田老儿,打他100大板替你报仇!” 胡灯掌管的诉讼接待室(信访办兼检察院兼法院)设在穿越众办公房辟给他的半间屋子里,只几步远,话音刚落老头儿就到了。他爱茶,身为文人也爱字,反复欣赏自是赞不绝口,“端的吴带当风,好字!承董公其昌,颇有其风骨。” 话说我大明选才讲究德才兼备。文章好是你才学高,字写得端正是你品德好,因古训曰‘字如其人’。话说董其昌17岁参加松江府会考写就一篇佳作,自以为可夺魁,谁知发榜时屈居堂侄之下。乃是松江知府衷贞吉嫌他试卷上的字狗刨鸡爪,文章虽好也只能屈居第二。董其昌深受刺激,从此发愤练习书法,初学颜体后习魏晋钟繇、王羲之法帖,苦练十多年不辍,后成为书法大家。 董其昌大名鼎鼎,上海人,不,泰森等三人的老家松江府人氏,当过南京礼部尚书,做过光宗朱常洛的老师,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当官。 怪事了!田更年在穷山恶水的施州卫,董其昌在锦绣江南,他们俩个怎会玩到一块儿。 “错不了,老夫绝不会看差。我在浙江为官时与董公信函往来甚密,不会看走眼。这幅字老夫收藏了,莫跟我抢。”胡灯把纸卷起来小心藏与随身背着的单肩背布包里,托起自己的茶壶啜口茶,说道:“胡某来到这施州卫的第二天便听说了容美,如雷贯耳。今日又有缘得见田更年的题字,这个容美啊…” 钳工道:“说撒,这个容美你道如何撒。” “字如其人,我便说田更年文武双全器宇轩昂,此等人中龙凤也!但说容美二字则意境超然,此等美名也。” 同意,完全同意,容美,字脱俗,名超凡。 施州卫羁縻司治的名号各有响亮。譬如沐抚原名合辰,《沐抚慕容氏族谱》载,因辖内地势有“九龙十八阡”,辰属龙,故名。又有《施州卫志》载,这里林木繁盛古树参天,生长金丝楠木等各种优质木材,万历三十五年慕容端木袭位,伐金丝楠以贡,神宗大悦,为表慕容氏忠心责免其岁贡。慕容端木遂取其上表“皇恩宠赐与抚慰,沐浴日月之清辉”改合辰为沐抚,取沐浴皇恩及抚慰之意。 又如桑植、古丈、咸丰,不光好听且叫人过耳不忘。咸丰,甚至被鞑清给盗版去做了年号。 就连施州卫最南边的小小蛮夷长官司也有个十分好听的名字:花垣。这个花垣在后世随着一本书一个人的出现而出名,书名《边城》,人叫沈从文。再后来被小城凤凰给篡位夺名,须知书中所说的边城是为花垣。 “哈哈,不光我们,施州卫公认的,境内最好听最有文化内涵的非容美莫属。”泰森从司城返回平台,听到潇洒办公室里人头攒动便赶着热闹进来,见老潘双臂撑着台面伏案而立,情知他这回被田更年打了顿杀威棒。 容美二字自有出处,这种引经据典的事也只有胡鹤峰能讲。 容美,意为位尊者的接纳和称美。取自《六韬·上贤》“奇其冠带、伟其衣服、博闻辩辞、虚论高议,以为容美。” 容美,霸气且优美。 潇洒笑称道:“我日后若取表字,呵呵,定要和田更年商量,请他把容美二字让给我用。”--“柴容美…”他摇摇头,“连起来就不好听了。不如让给一多,项容美,顺溜贯口。” 钳工便道:“商量个鸟啊,我要,他敢不让。” 胡灯便又要笑钳工没文化了,“名与字须意相同、意相近、意相反、意相顺、意相延,一多和容美无论如何攀扯不上。” 钳工不服气,“子进和容美也攀扯不到。” 胡灯道,“潇洒和容美意相延也。” 众人都笑弯了腰,纷纷指责胡灯的冷笑话杀伤力巨大,他自己没事人一样,却把旁人搞得笑岔气。一团欢快把钳工科学家的风骨引将出来,适才听胡灯称赞田更年的字‘吴带当风’,此何解?胡灯便说是自己用词不当不听也罢。如此又把钳工科学家的馋虫勾引出来,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北齐曹仲达和唐吴道子善画佛像,曹笔法稠叠衣带紧窄,吴则笔势圆转衣带飘举,故后人概括为‘吴带当风、曹衣出水’。于是钳工指责胡灯毫无立场,你胡鹤峰自己写的一笔字瘦骨嶙峋当为曹衣出水,却又对田更年的吴带当风赞不绝口。 胡灯吹胡子瞪眼道:“老夫喜爱少女清瘦,也爱壮妇圆润,有何不妥哩!” 第144章 打主人给狗看 潘嘉园心想你们几个好兴致,三个毛笔字引出一番长篇大论,把正经事忘得干净,他欲早些结束争论,开口引到正题,“出使容美时听说田更年年前刚从浙江宁海抗击海寇回来,宁海与松江不远。以前常听百户…千户大人讲,那小老头当年也是个俊俏后生,能文能武的,和董公爱女曾暧昧相投。”--“哎---这桩婚事要成了,他田更年便是松江府的女婿,和三位头领算得上半个老乡哩。” 凡是抗倭的都是胡灯的亲密战友,老头拍案道:“我早说了,田老儿有功于国家有恩于人民,他只是骨头硬脖子梗,敲打敲打就好。老夫若能做主,定要阻拦你们出兵容美。你们不晓得,倭寇劫掠烧杀无恶不作,打恶人的人岂能是恶人?” 泰森笑笑说,“胡先生可知倭寇十之七八是东南船民,剩下的二三成才是供中国人驱使的倭国和西夷炮灰。” 胡灯气道:“老夫当年率军民与倭寇数度交锋岂能不知。多为沿海人家、走私货的海商、从贼的百姓。海通为商,海禁则贼。当年我祖汝贞公设计擒杀的倭首汪直,他造反只为逼迫朝廷开海禁通海路。详实巨细我清清楚楚。” “这就对啦,汪直要求开放庶民海贸,和南洋、西洋做买卖,且愿意向市舶司缴纳钱款,这有什么错吗?”泰森继续批驳胡灯,“所以说你爷爷胡宗宪杀汪直不见得是桩好事。” 祖宗胡宗宪委声严嵩为世人所诟病,但从来没有人抹杀他抗倭的功绩。泰森对胡宗宪的评价太颠覆性了!胡灯错愕片刻后想到梁山对施州土司提出的‘三通’诉求与汪直‘开海禁’异曲同工,知道自己若再论战下去就是和梁山现行政策作对,忍声不再言语。 潘嘉园默默注视仔细听讲这场辩论,当年他也曾和倭寇交战过,站在这一立场他觉得胡灯的话更有道理。带着疑问道,“我也觉得大举进攻容美师出无名。取三两个山民性命,在施州卫不算大事,历来如此。他人眼中田更年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只需稍稍惩戒迫他三通,何必要灭他呢?” 老潘大气!被田更年一顿竹扁担打得走不动道,非但不记仇却还为容美开脱,他独立思考能力有了极大进步,但是理论水平和穿越众还有差距。毕竟没有系统学过政治经济学,看不到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 泰森笑嘻嘻鼓励潘嘉园:“老潘啊,简单来说吧,容美不是田更年的容美,是容美百姓的容美。容美百姓要过上自由自尊的生活就必须打倒田更年。扫帚不到,灰尘不会主动掉下来。”接着收住笑脸又道:“我们不是和容美和田更年有仇,我们是和落后的土司制度有仇。此战,是打主人给狗看。一战定乾坤!” 打仗非同儿戏,对手又是施州第一能打的主儿。打容美非为穿越众选个终老之地,派老潘过去下通牒亦有意安排。梁山军事观察员潘嘉园是施州老土地,更是桅杆屯行伍之身,本对容美军力有所了解,再前去敌老巢亲身感受,巡视参观过以后能对敌人有客观评价。 老潘的评价是:“容美司做不到如鱼木寨一般的运动游击,与我军阵战,容美军坚持不了30分钟。” ‘切勿小觑他田更年’,老赵的忠告在泰森耳朵里回响。“老赵力主抬举容美,你又说他不经打,我们到底听谁的?” 潘嘉园信誓旦旦道:“听我的。军门的观念已经跟不上梁山军力的发展。我军怕丛林游击战,容美恰恰就不具备山高林密水深。” 这施州地界地无三尺平,而这不到三尺的平地就姓了田,容美占去了施州最好的可耕种土地和最好的山地牧场。就这来凤山,海拔不多不少刚好1500米,1500米,最适宜居住的海拔高度。不光人,对牲畜也是,要不然也不会把牛羊赶去来凤山,去了那儿牛奶产量大、奶质好。这么好的山地牧场,你田更年自己不加利用又不许别人用,你说气人不气人! 说容美好打,可那毕竟是容美,是只老鼠也当老虎来打,得狮子搏兔使全力。 泰森亲自领兵,拜阚纯士为先锋,让手榴弹和子弹找田更年说理去! 从战端起因来看,是为攫取土地和劳动力。打下容美,得到来凤山千里高山牧场,并把梁山和巴东连起来。攫取充足劳动力,是为修筑通向水库选址的等级公路,并在1625年内将水电站建成并网发电。为充分体现对敌人的重视,本次进攻作战命名为‘闪电行动’。拟定的作战计划可谓集穿越众军事能力之大成,行动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集全军(全连)于来凤山牧场边境集结并进行演习,演习中制造与容美军的摩擦;第二阶段,以此为借口大举进攻,直捣容美司城。 嘉靖年间,年届80岁的容美土官田舜年率部赴浙江沿海抗击倭寇,容美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倭寇闻风丧胆。抗倭传统继承到了田更年这辈,于去年在浙江宁海与倭寇(这回是真正的日本浪人)经大小20仗,斩获首级3000余得银9000两(一枚首级值三两银子)赏赐。同时也命士兵冒充倭寇干下几桩打劫富户的行径,抄到万两白银。对容美来说打仗就是发财,这点与梁山志趣相同,所以对阵双方均跃跃欲试欲罢不能。 容美属巴人大族,骁勇善战自古闻名。其先民助武王伐纣时就有‘巴师勇锐’的记载,施州卫更有流传数千年的民间传说,说西边四川广汉鱼凫蚕丛一支的蜀人先民便是被其先祖所灭。如传言属实,那么灭亡三星堆文明的罪魁祸首便是容美人的祖先。 容美实行军民合一,农时耕地、战时为兵。听到牛角号声即到校场操练,负责督导的低阶武官称为徒堂。对徒堂要求十分严格苛刻,为徒堂者,平日戴重16斤的头盔,穿重30斤牛皮铠甲捉对练习格斗。并以打猎代训,要求1人擒虎20人相助,只准虎死不许虎生,放虎逃脱要受重罚。徒堂在追击逃敌时无论深沟高坎悬崖峭壁务生擒逃敌。攻防训练更为奇特而严苛,按一三五七九奇数列五排,组成三角型尖锐攻掠梯队,一人倒下依次由后排补上,只准前进不许后退,直到攻破敌阵为止。正是这种近乎残忍的训练造就容美钢铸铁打的战力。 大田所地方志记载:洪武年间容美兵曾以13勇士击溃唐崖五百余人,这里的13勇士就是徒堂。这么讲,徒堂好比长征期间陈赓率领的干部团,精锐中的精锐、特种兵里的兵王,时轻易不会动的预备队,是杀手锏! 容美宣慰司宣慰使田更年更是个马上土皇帝,通晓军事。梁山军集结往来凤山方向运动之迹象于第一时间被其获悉,他道梁山这是用实际行动向容美宣战。这种堂而皇之的骄横让人愤怒!愤怒中的田更年头脑愈加清晰,这是他独有的气质。 哼哼---来凤山施以操练以震慑我。梁山娃娃,演戏要搭台布景换戏服滴! 田更年清楚对手是专为野战打造的野战军,对付这支前所未有的劲旅最好的办法是凭地形周旋,设法将其化整为零分而歼之。他倒是想仿效鱼木寨打丛林战,可容美全境并无险山密林,没有那杀敌的好战场。那好,那就在梁山军最想不到的地方,最容易麻痹大意之处,予以一击必杀!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种光辉战例从来只是军事史上的明珠,不可复制。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怎么会不留后手和余地,如若前线战事不利,后方城防就是最后的防线。下血本建的细柳城城防从来没有派上用场,今天正好检验下城砖到底硬不硬?城防器械是否疏于养护? 容美司城细柳城占地700亩,砖石城墙护院,含城墙、马面、瓮城、钟楼、鼓楼,全长2320米依坡取势修造,当属施州卫独一份规模巨大的永备工事。高达十余米的城墙取有斜坡角度,便于檑木滚石发挥作用。无重武器条件下攻城绝对不是区区梁山军百来号人能做到的事情。田更年笃信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刀枪锐利甲胄坚固,即便林云突破来凤山来到城下,定叫他望坚城而兴叹。 还没等梁山军来得及搭台唱戏,看客却已经到了。看来这场戏很是轰动很是瞩目,角儿还在化妆间,观众先早早到场守候了。 在握枪执刀的兵丁护卫下,容美书办洪师也纵马闯进演习区域喊话:“你等客家鸠占鹊巢,本已占我巴人土地,本司且不作计较,尔等应知足图报却又何故兴兵作乱。本师爷奉宣慰使大人令乃好言相劝,如若执迷不悟,我大军定叫尔等灰飞烟灭。” 三里地外的千人容美军阵在望远镜里纤毫毕现,前军二百余人头戴牛角头盔,应为最精锐之徒堂猛士。看起来精锐尽出,是要在来凤山牧场这片山地草原开阔地与我决战。 “嚯嚯,找死!”阚纯士扔下望远镜,整了整军装,骑匹矮马迎上前去应答:“你容美一来无故残杀建始百姓。二来我梁山向你聘人请道换物,你全然不理。少废话,答应了退兵。不答应,大军到处寸草不留!” “阚家小子,两军对阵轮不到你说话。叫林云潘嘉园出来,老夫有话要问。” “洪师爷你面子不够大,和我们司令员对话还轮不到你。潘连长屁股叫你家打烂了,此时还在将歇休养。你听好了,我阚纯士便是此战前敌总指挥是也,有话就请说吧。”这小子此刻十分嘚瑟,原因有二:一则今日带着军队衣锦还乡,前来征讨昔日的仇家;二则梁山军还乡团由他单独率领,赫然便是梁山军前指一号首长。 “咻!”一箭正中矮脚马脖子,马匹蹒跚几步倒在地上蹬腿挣扎,越是挣扎脖子上喷出的血注越猛烈,眼见是活不成了。 容美军不讲武德,阵前谈判施放冷箭。草泥马!阚老大慌忙弃马逃回,边跑边喊话:“洪师爷,这一箭可是置你危亡于不顾,照规矩我本可以还你一枪。你须记住田更年没把你的性命当回事哩。 第145章 无道缺德的白衣渡江 你犯规在先,休怪我铁肘开道上腿突破。 泰森那个气呀,“通信员传我命令,炮兵班前出进入射程距离,迫击炮向敌前军集结地3发急速射,只打前军一线位置。老子倒要看看吹得神乎其神的容美徒堂有几分定力。” 说是迫击炮,其实自吹自擂。世上无几人识得迫击炮真容,把仿自二战日军的掷弹筒命名为迫击炮自然不受质疑。不过严格来说掷弹筒确实可以定义为超轻型迫击炮的。 部队全军前进到距敌200米停下,炮兵弟兄们则再往前80米,120米距离上把炮口扶起仰角,收腹挺胸单手扶炮单手装弹到炮筒里,以标准发射姿势等待发射命令。 炮兵当尖兵用,也是梁山军一绝。这不没办法嘛,我们的‘迫击炮’有效射程120米。按说小日子的真品参数150米,可由于钢材材质、加工精细度的原因,仿品的实际射程大大缩减。 “放!” 掷弹筒发射的小口径杀伤爆破榴弹装药少破片少,铸铁炮弹的质量属于义务小商品的水平,加之新装备训练不充分,几个因素综合下来此轮炮击效果不理想。多数炮弹落在了敌军阵前数米乃至十数米处,有几发引信失灵没有爆炸,只三两发炮弹落在了敌军阵边缘,炸翻了七八个徒堂。容美军阵基本无损,死伤者的缺位立即有新生力量来补缺,前仆后继之下,顷刻恢复旌旗林立刀枪严整。 不错,徒堂兵挺不错。可我炮班的小子们也不赖,初次登台不怯场。 阚老大知道容美军最精锐部队一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此刻敌表现出的军纪整肃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对,肯定不会错!“司令员,田更年把最骁勇的徒堂布置在一线,意图在来凤山跟我们决战。” 来凤山草原地势平坦,当然了,所谓的平坦是相较而言,不似内蒙古草原一望无际的平整,这里是山地,有坡度起伏。类似于新疆巴音布鲁克、那拉提、喀拉峻草原,有着线条柔缓的高低起伏,宛如女性身体线条--人送雅称‘人体草原’。 鱼木寨的喀斯特地貌遭人恨,来凤山的人体草原惹人爱! 直接和我在开阔地打野战?田更年啊田更年,战略上你白内障,战术上你帕金森。你不死谁死! “嘿嘿,应了死老头子的名号,果然更年期了。” “司令员,何为更年期?” 泰森大声道:“更年期就是尼玛脑子进水了。”他不可能放过这个理想的战场,面对十倍之敌他也敢发起进攻。“阚纯士,你命令下去,全军发起冲锋!” 很好,表现在线,小子们平时训练没少流汗! 冲锋中的部队表现得到了泰森的肯定。散兵线三三制分散队形冲锋,小组内行进与掩护交替,各组间行进冲锋与掩护射击交替进行,不时有掷弹筒炮火掩护。百十人的部队拉出宽大正面向着二百米纵深冲杀过去。 “哎!这才是战争片哦,之前打的那些仗只能算枪战片哩。”泰森骨子里喜欢大场面,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天上有机群掠过、地上装甲集群奔驰、步兵呐喊着伴随坦克冲锋。“哎!这特喵的才过瘾哩!” 部队日常训练演练最多的是宽大战场的正面作战。梁山军自草创开始就定义为正规军,着眼于大集团作战,哪怕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连级单位规模。之前所有的作战都是小规模战斗,或特定战场条件下的阵地防御战、丛林战、埋伏战、攻城战,不曾有过全线出击的精彩宏大壮观的冲锋场面。此情此景让泰森不由憧憬起来:一年,我要有十个连。三年以后我要有一百个连。五年,梁山军要拥有一千个连队十万大军。世界在我脚下匍匐,老子跺一脚,地球抖三抖! 眼皮底下,草团子突然间被掀开,草地里冒出个头戴双牛角铁头盔的人头。不光在阚纯士面前,在他周围,还有战士们的背后,上百个头带牛角铁盔、身披熟牛皮甲,举着大砍刀的徒堂如土拨鼠般从地里头钻出来,挥刀和梁山军展开近身搏斗。与此同时,一直按兵不动的容美军阵中飞出密集箭雨射向混战中的人群,不分敌我。 战术完全正确。徒堂全身披挂,厚重的牛皮甲连刺刀都捅不进,漫射状态的箭镞对徒堂来讲根本是隔靴搔痒。但箭雨对头部和四肢缺乏防护的梁山军就是莫大的威胁了。好在一阵箭雨过后再无后续,取而代之的是容美军大阵开始变阵,分为十几个百人队成楔形飞奔掩杀而来。 你若镇定,你若有闲暇注意看,会看到原来列阵一线的那些‘徒堂’纷纷摘下头盔卸下皮甲交于后阵中无甲来者。看懂了吗?那些一线排列的徒堂都特么如假包换的赝品。 泰森看到了,大骂:“田更年,你给老子玩白衣渡江,你无道你缺德啊你!你要背负千古骂名!” 阚纯士没看到这一幕,他神经高度紧张中,正忙于应付打斗。扣动扳机的同时一刺刀扎过去,刺刀捅不进徒堂兵身上又韧又硬的牛皮甲,应声崩断。射出的子弹则轻易洞穿手指粗的复合皮甲,把缠斗中的徒堂打倒。 中埋伏了!不过小子们没有惊慌失措,尤其鱼木寨来的兵倚仗刺刀加子弹的双重攻击力和徒堂对战,一时间竟能不落下风。 中埋伏了!当下战况对我极其不利。由于与敌人近身扭打在一起,远处未遭遇伏兵的三人战斗组不敢开枪,而他们的火力不足以阻挡容美主力的冲锋。 不能再打了,再纠缠下去梁山军就交代在这里了。 杀敌需要勇气,下令撤退更需要勇气。阚纯士身为前敌总指挥有权视战场态势发布命令。他胳膊上已经被划出道又深又长的刀伤,鲜血直流,视野里不断有战士倒在徒堂刀下。他再无迟疑,摸出小红旗,边挥舞边大喊:“一排二排赶紧撤,三排跟我上!” 混战中少有战士能注意到阚老大的这道急令,即使看到了听到了也没法脱身。这时冲上来一队生力军,正是徐承和他的警卫班。警卫班战士们一边枪打刀刺,一边齐声呐喊:“司令员命令,全军撤退,全军撤退!”他们却不撤退,顶着来势汹汹的敌人打了个局部反击,然后和大部队一起夺路狂奔。 从猎人变成猎物,逆转只在转瞬之间。泰森呆了也慌了,这辈子没见过如此杀气腾腾的大杀阵。他下意识要挺身而出举枪迎战,电光火石间喊出声的却是“撤!”。 那是给自己和部下面子,确切说是逃。但他无论如何抹不开面子先于部队逃命,等看到阚老大跑近,便再不敢顾着什么脸面了,跟着部队仓皇逃命。 装备了步枪小炮的现代军队被容美重甲伏兵赶鸭子般击溃了,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溃败。什么是集团冲锋,什么是人海战术,什么是杀声震天,什么是悍不畏死,这就是。 胸甲拆卸十分方便,松开两侧的几个按钮再过顶一扔,甲兵就成轻步兵,梁山军便成了轻装部队,逃命的速度比身披几十斤重甲的徒堂冲锋速度要快得多。这场大逃命逃得很有水平,体现出了梁山军严格的军纪和平时的训练水平:几乎全员逃回,鲜有掉队。所谓败而不乱、溃而不散。 这个中长距离赛跑结果让田更年懊丧不已,早知如此便不必让徒堂军披甲,负重过大跑不赢梁山贼寇。顺带也要重新评估下徒堂的装备:如果这次徒堂装备了弓箭,定能让髡匪死伤一片。 梁山军战斗力之所以强,强在继承了先辈的光荣传统:当官的冲在最前面,逃在最后面(泰森除外)。阚纯士率一个排的兵力断后,跑在溃军的尾巴梢。大丈夫要输得起,但不能输得连底裤都没了。阚纯士他们缓下逃命的步伐,不是跑不动,是不愿意一直被人追着打。恐惧逐渐随着汗水蒸发掉,心中的怒火就等把干柴来添旺。 阚老大头一个停下来,看看周边前后,跑得最慢的十几号人清一色原鱼木寨的。 有战士喊:“前边五里路就到建始界了,别停啊!” “老子不跑了。同志们,敢不敢跟容美打!” 有战士回应道:“老子在鱼木寨时就跟徒堂干过仗,没吃亏哩。” 也有战士提醒:“司令员让咱们撤退。没有上级命令,我们停下来打属擅自行动,会不会被军法庭给穿小鞋!” 更有战士开始认人头,看看有没有士兵委员会的委员,如果是士兵委员会做出打反击的集体决策,即便上头追究下来也不用担心。里头确有2名委员,可问题是所谓的士兵委员会成立至今统共才开过3次会,会议议题统共只有一个:统计监督伙食省下来的鸡蛋有没有被军官拿了去? 被点名的一名士兵委员喊冤道:“让打咱就打,让撤咱就撤,服从命令听指挥可是铁律。按说士委会有监督和质疑上级命令的权力,可这事从头到尾的,委员会就没干过没染指过。” “哥,文化课上刚学来的‘染指’都能活学活用啦,好生厉害!” 另一个战士接着给帮腔道:“可不。他们委员会没干过别的事,就盯着伙食有没有被克扣挪用,咱鱼木寨出身的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阚老大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打定主意要还手,“少废话。我们停下打阻击,目的是掩护司令员和大部队撤退。我是前敌指挥,出了问题我负责。” 第146章 打架和仇杀的区别 17勇士找了个天然的小洼地,快速构筑好简易环形工事。互相把草坷垃盖在身上作伪装,保险拉开子弹上膛就等容美徒堂过来决死。 17名勇士抱着决死信心留下来要反咬一口,大家都知道敌我兵力悬殊,此战绝无侥幸。 17死士不约而同地选择抱团取暖,心里想着要死就死一起。 阚老大喊:“哥几个都散开些,别扎堆,扎堆了人家一泼箭雨把咱们都钉死。”--“有没有炮班的,有没有迫击炮?”他喊了几遍,无人应答。没有炮就不打仗了么?阚老大主意已定,别说没有炮火支援,没有炮火延伸拦阻,哪怕没有子弹,拼刺刀也要和徒堂干上一干! 白存瑞不情愿地离二蛋远开几个身位,叮嘱二蛋打起来以后记着帮他留几发子弹,刚才逃命时把子弹盒跑丢了,只剩下枪里的5发子弹。 二蛋把子弹盒牢牢压在肚子下,说道:“咱适才被他伏兵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下咱们的枪声一响,容美蛮牛必定掉头就跑,比咱还狼狈撒。” “啥意思?你文二蛋不肯借就不肯借呗,说啥漂亮话!” 白存瑞可硬气,这会儿看不上二蛋的仨瓜俩枣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身边的草丛里躺着3个满弹桥,加上枪里的,20发子弹应该够用了。不过我们的小白真想揪住子弹的无名主人问候他祖宗八代:你这叫丢盔卸甲,你这叫狼狈逃窜,敌人有那么可怕吗! 战壕、伪装、以逸待劳。阚老大指挥的17勇士对容美军而言亦是伏兵,此役可以说是伏击大战,在前后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主宾易位。依托伪装和工事掩护,阚纯士气定神闲,把手榴弹拧开盖子一颗颗摆放在右手位,吐口唾沫在手指,把25个五发装弹桥连同子弹擦拭干净。战士们有样学样,纷纷做起了战前准备。 步枪的准星里,追兵模糊的身影晃动着,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阚纯士拉栓上膛,偏着头,曲起指关节微微拨掉眼角的些微眼屎,调匀呼吸,低吼一声:“打!”击发,子弹打偏。退弹上膛,刚想击发,套在准星里的敌人却仰面倒地,也不知是哪个兔崽子抢了自己的猎物。 16式栓动步枪的精准射击和严格的军事训练于此刻大放异彩。阵地上的枪声不密集却分外悦耳,阵地上的硝烟不弥漫却格外好看。 容美军打了半辈子仗,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梁山军步枪比倭寇铁炮火铳厉害百倍,人未照面,烫呼呼的铁弹头便向你直奔而来,且不像羽箭那般可用刀格挡,身上重甲亦无济于事,被觑准了便难逃一死。 田更年无愧英雄豪杰,逢大战必亲临前线。他脚踏马镫在马上站直了,举千里镜观察到了当下战况。真实战场告诉他,他之前再三向军官传达强调‘避免与梁山军旷野交战’的战术思想无疑是正确的英明的。然而徒堂伏兵有奇效建奇功,丰富的军事经验也告诉他梁山军乃真溃,非诈败。容美大军穷追梁山落水狗不舍,田更年在‘收复失地’和‘邀赏脸面’的骄傲思想作祟下,几次把收兵的令旗举到一半又收了起来,但最终咬牙举起令旗下令收兵。 得益于追兵脚力有好有差,分批而来的追兵往往每波次人数只有几十人,无法形成集群冲锋,无法逾越这短短100-200米的距离。17名战士甚至没有机会扔手榴弹,就靠稀疏而精准的步枪射击轻而易举阻击住了一波波乘胜而来的容美骄兵,打死打伤俘虏敌军竟达280人。牧场阻击战快要拉上帷幕时泰森领兵回援,亲手将一个身中数枪却坚持不肯归天的容美悍兵爆了头。 你来我往打了个平手,但势在容美。阚老大认为容美大军或还会压上来,该见好就收迅速撤退,打扫战场的红利就不要吃了。泰森眼馋那些战死的徒堂兵的皮甲,功能性缺失却实为难得的上乘艺术品。今天听你阚老大的,就不剥了,下令班师回山。 临走时,白存瑞做了个令泰森大跌眼镜、令容美战俘和伤兵暖上心头的举动,他招呼文二蛋和几个战友替十几个伤重的容美兵简单包扎并留下急救包,走出几步后不放心,又回头过来向伤兵讲解药品的使用方法。泰森心中赞许他就不像个鱼木寨出来的,决定索性好人好事做到底,让在场所有战士留下急救包,并释放一部分俘虏让他们给受伤的同袍实施救护。 回到家审战俘,确认列阵的徒堂都假扮的,从地洞里冒出来的才是正主,可被田更年给上了把眼药。委屈潘嘉园带伤熬痛再辛苦一趟,把49个容美俘虏换回全部15名被俘战士及21具烈士遗体。老潘回来大讲特讲田更年人其实不坏,梁山军在来凤山救助容美伤兵在先,容美善待梁山军战俘和烈士遗体在后,可谓有来有往。 来凤山的溃败不在于打了个大败仗,如鲠在喉般让人寝食不安的乃是被缴了19支步枪和两千多发子弹。直到被遣送回来的战士们发誓,被俘前已遵照条例将步枪撞针拆掉,泰森、曹少的焦虑症这才有所缓解。 其实吧,钳工觉得林曹二人小题大做了,他认为随着部队作战的频繁,战士被俘失踪、损失技术装备在所难免,武器被敌缴获是必然的不可避免地,你根本无法杜绝装备的流散轶失。把自己的武器系统不断升级,保持对敌代差,这才是王道。 用柴刀劈竹子,一刀下去,刀锋未及之处竹子却顺势开裂,此所谓势如破竹。经此战败,穿越众理解了一星半点中国文化所强调的‘势’。梁山军非败于容美,而是败给了‘势’。梁山之势,势有可挡也! 发动对容美的主动进攻草率了,时机未到! ‘梁山军诈败引敌举兵来追,以50余人伤亡代价于来凤山一举歼灭容美徒堂及精锐330余’此消息如插上了隐形的翅膀迅速传遍施州全境。战后才三天,唐崖覃文甚至以探望妹妹妹夫为名携礼来贺,另有包括建始司樊宽甸、宣恩司庹圭在内的数名土官的署名贺帖前后几天里也发来梁山,随帖还捎带银两钱粮,梁山小小发了笔财。让人不难猜到,田更年仗着能打,往日里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缺德事,想看他笑话的大有人在。 骗得了别人是你的本事,把自己骗了是发神经。 在审阅对外公布的战况报告时,会被报告文字的华丽性以及逻辑的严密性所迷惑。在翻看各土司装帧精美用料讲究的贺表时,会对战事真相真假难辨。接受了太多的恭维后,泰森产生了错觉‘明知有伏兵,将计就计诈败,引容美举兵来攻’--自己有意为之刻意安排,俺特么就是军事天才! 徐承这阵子在部队里很受爱戴,毕竟是他和他的警卫班打出的反击迟滞住敌人的追杀,大部队才得以避免重大伤亡实现后撤。所以他怎么说战士们怎么信,他跟战士们吹牛说:为增强战术迷惑性,故意不事先通知攻击部队防备徒堂伏兵。司令员这招叫做假戏真唱,果然,田更年这老家伙上当了。 战士们必定要竖起大拇指称赞司令员神机妙算用兵如神,10个诸葛武侯也赶不上咱林司令员。有个山东莱州籍汉族战士,他爷爷干说词话行当,打小精通历史,晓得诸葛亮的事迹大半是他爷爷演绎出来的牛皮。故此语出惊人,只将司令员与战神陈庆之相比拟:“咱司令员风采直追南朝白袍将军,田老儿号称此生未尝败绩,我料他听书时漏听了‘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一说。” 偏巧泰森在天涯的煮酒论史看到过关于陈庆之的帖子,对其七千白袍下洛阳的战绩顶礼膜拜。好话顺耳,耳顺的泰森很满意。他满意一个人就会习惯性问:“徐承啊,那个兵叫什么名字?” “报告司令员,叫石梁山。” 司令员哈哈大笑,“石梁山。梁山,很好,很好。” 这俩货恬不知耻的嘴脸让钳工驻足目睹,于是从脚心到头皮全身发麻,一直麻到歇工回家。看见泰森在门前空地上练推举,劈头盖脸喷道:“把别人骗了是大能耐,把自己骗了是发神经。” 闻言,一嘴巴唾沫呛到气管里,泰森哮喘发作呛得脸都紫了。手臂脱力,80斤重杠铃自由落体了75厘米,压得他口吐白沫差点吐血。时隔2小时,泰森专程来向钳工认错,表明他头脑已清醒过来。 钳工比较满意泰森的认罪态度,于是乎多说了几句:“你口口声声当过兵,是个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我且问你,解放军和别的军队区别在哪里?”---别急,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昨天可是专门看了资料的,别想着糊弄我。” “谁敢糊弄你,不就四个字么,三湾改编。”泰森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数给钳工听有哪些不一样。 “别说了,你说的都是表象不是实质。刚才你讲到了三湾改编,有哪些措施?” “哎呦!你一个老百姓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两个,党支部建在连上、士兵委员会。” “我们梁山军都有了吗?” “潇洒兼着名誉政委呢,士委会早成立了。” “那为什么来凤山战斗一触即溃!” 泰森无言以对。 钳工抚掌,“好吧,今天我就语重心长好好指导下你这位同志。政委水平有高有低,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洪常青李延年吧。我看呐,解放军的精髓在士兵委员会!” …… “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政治学习。”泰森向钳工弯腰致谢。 “别谢我,我也是偶尔听到阚老大一帮人在发牢骚,吐槽士兵委员会是伙食监督组,不干正事光盯着锅子。” 一盏台灯,一张圆桌,五人围坐。 “这么晚了还把大家聚起来为了两个事。一个我林云自我检讨。还有个事最最重要,士兵委员会制度必须立即完善强化,刻不容缓。否则梁山军还会有溃败,一败再败!” “哎,这就对了哦。不实现官兵一致军内民主就是不得行!”--“格老子,我就纳闷噻,土司每次打我们都那么狠,往死了打,怎不肯留余地撒?” 钳工的这个问题需要从大背景来解释。 话说施州卫各土司之间的征伐打斗与后世民国期间的军阀混战如出一辙。民国军阀互相之间从不下死手,几十万人的大战,打上几个月半年,伤亡人数才几千少有上万的,枪往天上打、炮朝空地轰,主打一个热闹,打的是春秋义战是君子战,好比街头打架,点到即止。 钳工的这个问题可用比较法来回答。 闯贼李自成早期犯罪行为可定义为流窜作案,走街串巷抢一把就跑,居无定所,所以各地官兵对闯贼的态度是请耗子出门保家中清静。在家里打耗子难免殃及瓶瓶罐罐,把耗子打死了还得泼水扫地,划不来,赶走就好。 而梁山要当土霸王,模式是占山为王,占的是山要的是地。借用田更年的话:别的我不管,谁想占我地盘我就要谁的命。 双方的战争好比仇杀,出手不留情,以要你命为目的。 第147章 田更年的大礼包 容美校场。 别全信战士们的说辞,说什么步枪撞针都给拆了。真是这样,那么如何解释容美校场上响起的16式步枪那清脆的枪声呢? 田更年拉开枪栓,子弹壳打着旋飞出弹仓,而枪口所指的一列十个陶罐纷纷碎裂。 仰天长啸,不,仰天长笑。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为苦笑! “能打响的步枪有几杆?” “回老爷,3杆完好,余16杆打不响。” “缴了多少的弹丸?” “回老爷,缴获子弹1872枚。”--“老爷,此战收了他家的快枪,待下次作战以此缴获杀敌。快哉!” 田更年瞥了眼身边的勇士欲说还休,将手指插进徒堂牛皮铠上的弹洞中,吞下口唾沫后抽手出来,使人把师爷唤来跟前。 这是一段被史册记录下来的对话。 “老爷不必担忧,贼寇此战十去其三,我大军元气未伤,再战必胜。” “不然。我料必败。” “老爷何出此言?” “小群攻击分合自如,突遭伏击全军不乱,败退之前先行反击,散兵游勇犹自敢战。故而区区百人便敢横行。” “老爷所言者,当年的戚家军、李军门辽东铁骑、我容美武士亦可。凡天下强军皆使然,并无稀奇。” “师爷,他若有千军又当如何!” 事情的结果和局势的发展有时候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叫人始料不及。 先失一局,扳回一城。阚纯士被逼急了反咬一口既改变了战争胜负也影响到了战后的施州战略格局。是的,老阚这一口竟然把田更年打服了,竟然奠定了新的施州战略格局。经此战,梁山意外地收到了‘以战争消灭战争’的大礼包,真切诠释武字的含义:以戈止戈。 礼物一:敌对的外部环境大为改善,反革命联盟随容美战败分崩离析; 礼物二:容美战略收缩,主动放弃对来凤山领土要求,防线后移20里,在其传统经济区域修筑城垣布防; 礼物三:容美内部出现了不和谐音。 屁股决定脑袋。 崇尚‘实力说话’的解放军大头兵林云进化了,从有勇无谋的愣头青进化成多谋少勇的统帅型人物。自然界讲究平衡,天平一端的勇武比重渐少,另一端的智谋权重增加。 泰森丢给负责谈判的胡灯一句话:“田更年可以决定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开始,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结束,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战场上的失利必然导致谈判的不利。经容美谈判代表书办洪师也据理力争,梁山谈判代表胡灯不再坚持通人、通路、通商,但割让来凤山,交出全部缴获的枪支弹药的谈判结果让田更年情绪低落,当面斥责洪师爷‘师爷无能、丧权辱司’。可怜洪师爷委屈斯,殚尽竭虑燃尽残年风烛却仍要挨骂挨批,可他始终不敢引用梁山的话回应田更年:弱国无外交! 强弩在弦,最妙是引而不发。 两家的谈判没留下只言片语的白纸黑字,容美割地还枪换来了暂时的停战。那句经典语录公开地在施州卫天空中喷薄:田更年可以决定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开始,但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结束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一战损失精锐徒堂近百,要知道一百徒堂足可扫荡半个施州。150年未尝败绩的容美实力大损、颜面尽失,难怪田更年情绪低落。要命的是梁山口口声声‘战争尚未结束’,等对手下战书的滋味很不好受,难怪他日益烦躁不安。 赃物一一摆开:笔墨纸砚四样俱全;洪武三年金陵书局刻《百家姓》翻得已破烂,书页都被捻薄了;少掉大半书页的宣德六年夷水书堂刻残本《大学》;万历十六年余氏双峰堂刻《新刊京本编集二十四帝通俗演义西汉志传》; “《新刊京本编集二十四帝通俗演义西汉志传》分明我书房之物,狗胆包天,贼手伸到我屋里来了!”田更年大怒,“俱从庄三娃屋中搜得,大胆刁民不尊法度认字读书。洪先生,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禀老爷,庄三娃本外乡人,幼时父母双亡,嫡亲娘舅有秀才功名。万历四十八年因遭其舅父嫌弃而流落至容美卖身为奴。依洪某愚见,故念其孤苦伶仃年幼无知,仗二十责其悔过,望大人从轻发落。” “我容美历经178代五百余年,三令五申庶民不得擅自读书认字,违者杖毙。祖训不可违!” “老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洪先生糊涂了,想是犯了读书人的迂腐才会包庇庄三娃多年。田更年伸掌制止洪师爷,“先生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照办去吧。” 施州卫三十六司,除去房安东这个另类,无不实行愚民政策,历代严禁百姓读书。对违令者,各司惩罚力度轻重不等,如原沐抚脊杖三十、唐崖鲸面苦役、桑植则镣铐加身。容美惩罚力度算最为严厉的,‘仗毙’就是把犯人脱光衣服用棍子活活打死后抛尸荒野。 回到自己房中,洪师爷半卧床上枕手沉思:我喜庄三娃好学,闲来无事多有指点他文章的精妙。老爷不似往日有尧舜之德,年老暴虐了,他已然知晓事情底细,刚才堂上虽未公然责难于我,其心中必定不快。前番劝他示好梁山,不到最后关头勿兵戎相见,他对我已有隔阂信任不似从前。战端既开后事难料,在容美岌岌可危矣。少年郎此番性命不保,为习文断送掉性命实可怜哉。 思来想去,洪师爷越发感觉田更年性情大变,在梁山强大武力压迫下心态发生扭曲。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待梁山军攻破城寨,兵荒马乱中难保性命周全。梁山之上或许有我洪某一席之地,桅杆屯犯官胡灯、巴东钱把总(钱达人)能任文职,洪某才学不敌胡灯却要强过钱屠户(钱达人卖猪肉出身)。 三思而后行。朱熹解释说,孔子号召君子不可轻举妄动。其实呢,《论语》原文: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季文子要一而再再而三考虑以后才去做某件事。孔子听到此事给出的指导是:思来想去两次就该做出判断。 洪师爷熟读《论语》,历来不屑朱熹、程颐之流,他鄙视朝廷八股取士所以不肯赴考做官,宁愿来容美干实事。田更年对他言听计不从,什么意思?有利于财赋强兵的是金玉良言,一概采纳。轻徭役重民生的屁话则是读书人的矫情,恕难施行。洪师爷在容美即得志也郁闷,为众人仰慕尊敬但也时刻小心。 圆桌上的煤油灯扑闪着,玻璃罩口升出一缕细微的黑烟。洪师爷翻身下床把玩起煤油灯来,扭旋盘把火调大,再反旋把灯芯缩进芯嘴里,如此反复两次,灯罩里的火焰扑腾几下之后熄灭。 人生重大关键抉择要在一时半会儿里敲定下来,莫大的不安让洪师爷不由自主抖如筛糠,上下牙床也打起架来。他走到窗前仰望星空让心情平复下来,只见云层飘过,冰轮乍涌,将零碎的月影洒在了青砖地上,使人产生阵阵凉意。片刻后,洪师爷不再哆嗦,他面冷心热,打开橱柜翻出比甲披在身上,选两件喜爱的衣裳把积攒下的20两碎银包好打进行李。想起来在重庆家中的妻子曾托人带话,施州产煤油灯亮堂少烟,货栈要价昂贵,让就近便宜采购带回家中。于是把底座旋下倒掉煤油,取不穿的麻布小衣层层裹好后塞进行李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是师爷,容美的政府总理,房中制式信笺俱全。匆匆写了文碟,夜深人静时潜入九进堂偷出容美宣慰司大印和田更年名章盖具完整。天亮时去地牢提出庄三娃,走到城门,守城的徒堂验过文碟后毕恭毕敬行礼放行:“爷走好。” 洪师爷笼在袖筒里的掌心被冷汗湿透。 “牧场到了,看,有梁山军。”庄三娃眼尖,首先喊出声来。 刚才顾着奔跑,把唯一的一副叆叇给跑丢了。洪师爷长年累牍在油灯下工作,近视得厉害,只模模糊糊看见人影。听见庄三娃喊叫道:“休要发铳,我等是来投梁山的。” 洪师爷全程不敢停步,奔走半日身上汗湿淋淋,汗水蒸汽腾上脑壳扑入鼻息,眼前蓦地发黑,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昏厥过去。 一滴汗流进了眼睛里,辣得泰森眼皮直扑棱。“洪师爷,你说各司为防我林云都在扩军备战?” “正是。且对容美在来凤山吃败仗,鱼木寨在乌龙山叫贵军吃了败仗,两厢对比,各家均重在组建装备弓弩的山林游击军。” 尼玛把梁山当恶霸漂亮国了,你不来招惹我,我何故攻打你。这就叫错看人品、误判形势。泰森叫屈道:“老子热爱和平与人为善,可谓人畜无害,各家何故防范我?” 洪师爷带着一腔热诚耿耿忠心而来,他是实话实说,“皆因你林司令狂言而起!” 狂言?不就说我吹牛皮么。问题是我林云吹过的牛皮满天飞遍地走,到底是哪句狂言哩? 经洪师爷提示,泰森才知道是自己那句放言‘田更年可以决定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开始,但战争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结束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已经成为施州卫耳熟能详的的经典。泰森才明白核讹诈不可轻易动用。 自我辩护是必须的,他大喊大叫,“我梁山打容美属自卫反击好不好!” 洪师爷搔首眨眼,一副‘你把我当白痴’的身体语言。 一旁的潇洒也是搔首眨眼,看到现在他懂得了两个道理:事可以做绝,话不能说满;涉及外交,辞令尤其要圆滑!想来后世兔子外交部被誉为复读机应是工作之需要智慧之结晶也! 他向洪师爷行了个礼,说道:“诚如林云所言,我梁山热爱和平愿意和大家交朋友,确为人畜无害小白兔,绝非饿狼熊罴。日后还须仰仗先生多多向各羁縻司奔走相告。” “洪某义不容辞。” 答应下来轻轻巧巧,真做起来沉沉重重。长相儒雅且一肚子墨水的洪师爷如此便成了梁山第一代外交部发言人,由于其巧言令色工作得力,他在外交领域一直干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洪师爷,真名洪师也,此能人让穿越众更加明白一个道理:不要成天喊着人才难得。人才不缺,缺的是养成环境和氛围。正如金州勇士队,其核心球员都是自行培养起来的,主力阵容凝结不散。他们可以因为伤病蛰伏摆烂,时间一到立刻满血复活。 田更年上路,送我大礼! 此时,穿越众还未看到洪师也身上巨大赋能,却让洪师也看到了梁山内部的不遮掩不欺骗,对自己人以诚相待的良好作风。他感谢自己当机立断,感叹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 当着洪师也的面,泰森和潇洒把曹少叫来问起军售情况,答案是缩短射程的阉割版钢弩虽不断抬价,销售却呈十倍量增长。 泰森力主中断钢弩的对外军售,莫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向左,三十五司中有咸丰、建始、唐崖、宣恩这样的好朋友,卖他们武器可提升他们的军备。向右,纵然香烟赚钱可论利润率还不及军火。停止军售,收入可要大幅缩水。 这就叫左右为难! “梁山军民将来或偶有死于梁山弩箭之虞。”洪师也感念新主子们不把自己当外人,决心为梁山分忧,“只是梁山并无攻伐各司之意,利器在他人手中不过用来自嗨,我旧主田更年亦不愿再与梁山为敌,何况他人!” 好你个洪师也不愧是师爷,刚来就学会了新词儿。众人乐开怀,都大笑起来。你洪师爷一句话就稳住了财路,因此上曹少尤其对他印象极好,“欢迎洪先生弃暗投明啊,不亏待你,外交战线有吃有喝很吃香的哦。” 第148章 白存瑞立功 在踏入外交战线之前,新人最好能交个投名状,需要你洪师也将容美的政治、经济、军事情报透露一二。当然了,这个投名状可交可不交,全凭个人觉悟。 老洪交了,但听上去不似投名状,更像是一篇对容美的正面报道。 容美古称容米,容美司中田姓一族系容米部落后裔。容米为古土家族语“妹妹”的意思,由此可见一斑,古容美部落属母系社会,且一直维系到了三国时期。 容美全称容美军民宣慰司,洪武年即受封,田更年官至从三品宣慰使。容美乃是施州卫独一份的军民羁縻土司,某种程度上保留有传统的母系社会痕迹,妇女地位在施州卫遥遥领先一骑绝尘。具备一定话语权的妇之仁带来了容美的另一个施州卫的独一份,那就是其社会形态属于先进的半奴隶半封建制,人民享有一定的人生自由。由此便能解释为何容美能维系数百年府兵制不崩溃,便能解释为何容美最能打。 根据老洪掌握的确切数据,容美司男女丁口18.97万,府兵制下可随时动员精兵1.5万,其中徒堂300人。往常应对一般性军事冲突,临时任命15-20名徒堂为伍长,带75-100名士兵便可如入无人之境。20徒堂+100精兵组成的百人队就是施州卫的重装合成旅,战力天花板的存在。 容美很有魅力,田更年很有魅力,就连高层叛逃人员都不肯诟病于他!不过你洪师也的正面报道尚有欠缺,除了你说的人文之美还有地理之美。 容美地处武陵腹地,北纬30度、东经110度交叉点。北纬30度是后世南北中国重要地理分界线,东经110度线是东西分界线。最接近此经纬交叉点的城镇便是容美镇,就此而言,容美是中国之中,这个牛皮不算过分吧。 作为来凤山阻击战十七勇士之一的白老幺白存瑞被记个人二等功,还捞到了5两银子的物质奖励,据说日后还会补发奖状和军功章。 军功章是否补发不打紧,重要的是手头一次性有了5两银子巨款,非得要做点什么了! 小白同志是很有追求的,不甘只做个大头兵,他要在更高的岗位上为梁山做贡献。他要做官!当军官,这个目标短时期内达成无望,但只要肯撒钱,当个新郎官问题不大。新郎官也带个官字啊! 曾龟缩于鱼木寨,基本与世隔绝的白老幺天天想女人,但也仅仅在劳役间歇时躺柴草堆里做做白日梦。他择偶条件不高,心仪对象是二蛋二舅家的二丫头,此女相貌丑陋口角挂涎,即便这丑婆娘也敢报价3吊钱加9斗米的彩礼,够我们的白老么不吃不喝奋斗7年。后来被俘后转投梁山军做了白存瑞,名字一改运数跟着变,从此吉星高照好运连连。当上解放兵的第四个月领到了军饷。军饷可真多哩,够娶100个傻姑! 如同从山区里出来到大城市打工的年轻人,娶不到城里姑娘怎么也要姘个同层次的打工妹。小白手头有了钱,自然看不上傻乎乎丑兮兮的二丫了,好在那婆娘在那场战斗中吃到了手榴弹弹片而死于非命,故二蛋等人没理由骂他是陈世美。小白找到了施州城最负盛名的媒婆,将自己的八字庚帖交了出去。小白是汉人,他很羡慕土家伙伴赴女儿会面对面相亲,可也不敢轻易听信梁山鼓吹的自由恋爱。施州这个地方,汉人嫁娶不经媒妁的话,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 这班吹鼓手看着眼熟,巴东房老爷投奔梁山时巧遇的鼓乐班不正是他们嘛!“不成不成,你等做丧事班的,我是去娶亲,你等请回,还我订金来。” 领班回话说娶亲红喜事、出殡白喜事,红白喜事俱是喜事。班子人马已到,小白给的些末儿订金尚不够跑腿的盘缠,要他们回去也可,须加回程的脚力钱。 梁山是个摆事实讲道理的地方,梁山众不欺外人。有通达之人为外头人说公道话,批评白存瑞不领行情,诺大施州卫只此一家锣鼓唱班,的确兼顾红白。你白存瑞要省唱班的钱,就把战友们拉来帮忙。你要把喜事办风光,就别不舍得花钱。 领班来梁山揽活自有他的底气,他和管民政的李副部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出门做生意求的是个财,跑江湖的下九流有下九流的路数。他指天发誓道:“新郎官只管放心,我这班子重合同讲信用、服务周到细致。锣鼓镲子能响过半边天去,离姑娘家十里地就敢让人听个真切,新娘子也可再施粉黛更些耐看噻。” 男人结婚那天都没个准主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存瑞感觉自己运气比八戒好,撞天婚撞到个美少女,媒婆诚不欺他。咱们的小白却是老实,须知媒婆亦一分价钱一分货,他选了个报价高的媒婆,人收了不菲的介绍费理所当然要仔细办事。 话说存瑞家的是桑植司人,桑植人民生活水平处36司中下等,经济未曾搞活。经济不好物价就好,白存瑞在桑植女家置办下28桌流水席,请来本村及左右邻村人连吃3天。吃3天流水席不稀奇,梁山婿的大手笔在于酒宴上大碗猪肉和烈酒不够再上、吃完再添。此‘续碗不限’之大排场多少年未遇了。据在场的老人回忆:23年前夏大人袭使司位行大赏时,有过那么一回。 愣头青白存瑞光顾着甩气派,压根没想过风头劲过主人翁的后果。若非桑植土官夏力扬大人大量,白存瑞这回定要喜事变丧事。夏力扬动过杀心,事实上他将梁山众来自己地界砸钱视为挑衅,然而探报得知苦主是梁山军大兵后,他不动声色先寄下白存瑞项上人头。他不太识字但很识相:白存瑞老婆的初夜权--此条目祖上几辈就不曾行使了,免了;百姓要奔个好前程,留人不留心,放行; 施州卫36司敌我关系错综复杂,各司上层贵族之间多有互通婚姻。这点和欧洲很像。土家人敬祖宗,家族观念极强,一贯认为以姻亲血缘为纽带建立起来的联盟才是牢不可破的。经过几百上千年的通婚,36司土官或多或少都有血缘关系,或亲或疏都是亲戚。两家打架就是亲戚互殴,类似东汉文、景、武帝时期汉家皇族与匈奴王室的关系:娘舅(汉)打外甥(匈奴)。和欧洲有所不同的是,之前也讲过施州卫土司之间的内战点到即止,不以杀戮为目的,所谓不整人头争口气,死伤几百上千的大战恶战极罕见。不像欧洲那般什么三十年战争、百年战争…不死不休,说到底还是欧洲蛮族进化不够,文明程度低。 而各司底层民众与外司通婚则受限制,不被鼓励。施州人心向小国寡民的封闭社会,尊为理想国,心系安逸,婚嫁就地取才省时省力。久而久之,分属两地(司)百姓嫁娶成为惊动中央的大事。女性出嫁外司唤作‘赠口礼’。看见了吧,属于示好性质、表达友谊的赠礼。究其原因,出于施州卫土家百姓营养摄入不足、社会医疗卫生条件落后,人口平均寿命较低,人口增长率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在本朝施州地界完全不靠谱,正确表述应为‘劳动力资源是第一生产力’。在施州土司实力排名指标体系中,丁口数为首要指标,第二重要指标才是可耕种面积。如辖男女6万余的桑植即入列第一集团。‘赠口礼’至今演变成拥有固定流程的大礼仪,女家所在地土官身为女方主家翁,须得亲自出席主持‘赠口礼’,须得临风垂泪以示不忍有女外嫁,泪洒毕,赠予财物若干作其嫁妆。出嫁女要向原主还礼,表现形式为用力哭喊挣扎,哭喊越猛挣扎越烈越能表示心系旧主。注:土司老爷所赠嫁妆实际是女家百姓出钱向土官购来,购置价高于物品市值且上不封顶。能否应允外嫁,其中一个奥妙就在嫁妆购置款的多寡。 夏力扬亲手递来一副镶金银步摇,存瑞家的跪下来伸双手捧着接下,小声提醒丈夫:“郎君,你也跪下。” 小白往日在鱼木寨常行跪拜磕头,但见夏力扬气质高贵待人不薄,本就想跪下拜谢,只因心中想着梁山军关于‘不行跪拜’的教诲一时拿不定主意,得新娘指示后心甘情愿跪拜谢过夏父母。 夏力扬目送新人及女家父母两族拖家带口登上大船,心中得意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为桑植留条后路吧。 且不论运气好抑或媒婆信誉高,我们的新郎官对新娘子那是相当满意。美中不足的是,随行的送亲队伍58口来了就不走了。其中有自称是白存瑞舅爷者见着人便嬉笑道:“吃姑爷穿姑爷,吃穿不尽白姑爷。” 梁山众皆言姓白的傻小子着了人家的道,娶亲娶来一大家子。更有好事者把白存瑞舅爷的说词稍加改动并谱上曲调当田歌唱:吃姑爷穿姑爷,吃苦不尽白姑爷。 瘦了一个白存瑞,肥的却是集体。梁山缺劳力,白存瑞莫名其妙地又立功了,他被树为典型大肆宣传,且又有奖状后补。白存瑞的光辉榜样让梁山军民萌生了个受嘉奖求上进的大胆方略:当人贩子。 梁山军的弟兄们还没喝到他喜酒,起哄他包下州城里的夷水酒楼大摆喜宴。小白一百个答应,而新娘子现在是白家的人了,花自家的钱怎会不心疼,劝丈夫应付着在大食堂摆几桌。孰料丈夫梗着脖子道:“既举了债,咱不怕多花两吊钱。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敢情在娘家地的风光背后是一屁股债啊!存瑞家的悔得头撞墙,怎奈生米煮成熟饭,身子已是人家的了,反悔药可无处买去。可恨那媒婆将奴来骗! 存瑞家的将那施州卫婚介行业头牌恨得牙痒。战士们怎会看不出来新娘子的俏脸蛋拉成了马脸,纷纷表示喜筵安排在大食堂举行最为合适,城里的酒楼可做不出地道的咖喱土豆泥。 这是梁山军第一宗军婚喜宴,意义重大。司令员去野外客串地质勘探员了,由参谋长代表司令部出席。参谋长为人随和没官架子,不似司令员这般整日里严肃着脸,战士们不惧他,场面热烈尽兴,趁机多灌了他几杯。曹少晕晕乎乎踉跄着勾住新郎官的脖子再喝一杯。 满杯下肚,说道:“你今天尽兴,我回去--我得回家陪老婆去,我老婆比你老婆,漂亮、心肠好!” 战士们笑参谋长酒后失言。 “笑个屁!眼红我和存瑞有老婆,你们有种也去骗一个来。我真的要回了,哦,还没给我喜糖,喜糖拿来。” 白存瑞晚上还有正经事做,不敢多喝,没喝多,他摸摸脑袋:“什么是喜糖?” “喜糖有很多种,阿尔卑斯奶油糖、费列罗果榛巧克力,最好吃的是牛轧糖和大白兔奶糖。” “这些都没有。” “嗯--结婚怎么能不发喜糖呢?” 第149章 曹少的官威 李家门牌带个‘莲’字,李家主人必爱莲种莲赏莲。李家的莲塘就在大门口子外,大的小的、整张的残败的、碧绿的萎黄的,叶连着叶、叶叠着叶。到了月明之夜,莲叶上露珠儿星星点点着月光的皎洁,此时甚是养眼。 听我嘛开言唱啊伙计儿 唱一个姐探郎啊伙计儿 小郎一个得病躺在象牙床啊 收拾打扮去瞧郎啊伙计儿 刚刚嘛走出门啊伙计儿 爹妈喊一声啊伙计儿 急忙一个转身回到绣房门啊 一直哭到大天明啊伙计儿 唱着小曲儿,李尚躺在门楼前竹摇椅上抽烟、品茗、赏莲,好不惬意。而最令他惬意的应是耳边如丝竹般悦耳的八字胡从容稳重的报账。李尚越听越高兴,将摇椅摆动起来,闭目称是。-因椅子的摇动省去他点头的动作。 忽睁眼问道:“此数当真?竟有这多!” 李记公司总务科长兼财务总监兼董事长秘书八字胡欠身应道:“我以梁山复式记账法核了3遍,应无差池。皆言南洋、西洋海贸有二十倍利,不去论海上飓风巨浪,碰着海贼亦是九死一生,钱财拿命去换来的。这同样的利,哪有香烟这门生意稳当哩。“ 远远见着石板路上现出熟悉的身影,李尚坐起来吩咐道:“来客人了。先生回房歇息去吧,将账目一同带走,休让人翻看到。”说罢翻身落地,快步迎将上去。 “李大老板好雅兴,赏月还是喂蚊子呢。”连夜来访者正是李尚的财神爷、梁山商务部部长曹少,应下胶皮之请,来李宅商议实施一项重大战略举措。 胶皮有言在先:日本人近代发家靠了两样:教育和牛奶。小鹿纯子为何能打出晴空霹雳和幻影旋风,因为她身体棒、弹跳好,那为什么她身体素质高于常人,因为她常喝北海道的无公害无污染的绿色鲜牛奶。 一杯牛奶强健一个民族。 拿下来凤山之后,胶皮迫不及待推行牛奶战略的背后隐藏着她不为本朝世人所知的苦楚与无奈。胶皮小时候家里穷,奶站发售的那种掺石膏的瓶装牛奶对她来说是奢侈品,没怎么尝过鲜。等她有条件喝到奇贵无比的某品牌牛奶时,本着科学家的严谨以及作为消费者自我负责态度,利用单位实验室对该款名字听上去像进口商品的合资品牌高贵牛奶进行检验,检验发现奶品中添加的某种物质是国际公认的致癌物。奇就奇在出品公司唯恐众人不识君,拼命宣传并请喝奶的朋友记住牛奶中添加的omp致癌物,并经出品公司动物试验表明omp对小白鼠有明显疗效,而后该公司发布的广告中声称对人体健康效用显着。可见在该公司看来动物检验等同于人体临床试验。具备科学家良心的胶皮坐不住了,她要向不明真相的消费者发出良知的颤音。第二天科院的同事发现她咽喉肿痛不能说话,扁桃体严重发炎,问过得知:她家玻璃被砸了,屋里透风,着了凉所以说不出话。于是同事悄悄告诫她,其一以后别再喝那家的奶,那家被犹太资本的摩根士丹利收购了。其二,万万不要再站出来伸张正义,这犹太资本背后水太深,搞不好叫你穆慧芸身中八枪完成史上最高难度的自杀。 带着往日的情怀,胶皮发誓要在国内喝到真正的好牛奶,别糟蹋了来凤山的优质牧草。 她的想法得到了穿越众完全支持和鼎力协助,才有了曹少上门李宅这一幕。 曹少感叹道:“来凤山啊来凤山,真正是有凤来仪。” 只感叹不解释。曹少为拿下来凤山而欣喜若狂,因为将来要在此山地牧场广种苜蓿草和蒲公英,苜蓿拿来产牛奶,蒲公英用来出橡胶。胶皮声称有种菊科蒲公英名唤橡胶草,可以为卡我脖子的橡胶续上那么一滴两滴。 因曹少只感叹不解释,李尚无法明了其中的奥妙,无法体会到事情的重要。此时离中秋还有些时日,李尚推月饼到客人手边,曹少浅咬一口,居然是广式金桔火腿馅月饼,难得尝鲜十分好吃,大嘴去咬几口吃完,再喝口茶水,等待离座踱着方步的李尚吱个声。 这件事情很难办(因为赚不到钱),区区两行字的一页薄纸捏在手里沉甸甸的:奶牛800、耕牛200、绵羊5000。 李尚苦着脸道:“绵羊这项不难,差人去趟大同就能完事。只是这奶牛,前趟是机缘巧合在吕宋下定,坐大海船漂洋过海而来。可这次要800头。奶牛这项,能免则免了罢!” 你飘了,你这话表明你没有摆正自己位置,真以为跟老子是平等的商业合作伙伴?操! 曹少心有不悦,大官当时间长了总要滋生些官老爷的脾气、滋生出官威来。曹领导喜欢既听话又能干的手下,你李尚刚才的表态既不听话又不能干,那么我要你做甚。 现在还不能甩脸子,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其他选择项,几项大宗商品推向市场后并未如想象中巨商大贾趋之若鹜前来寻求代理,目前将自身利益与梁山捆在一起的只有李尚,目前还离不开他。 曹少略略冷哼两声说道:“我猜,施州刀家中秋月圆之日也吃不到这么好的广州月饼,施州首富如今该姓李了吧。” 李尚笑眯眯地连连摆手否认,心里却很乐意接下这记敲打。 “不难就不来找你了。你看,我们那儿工业和路桥基建部门普缺人手,大量农业人员被临时抽调过去,然后一去不复还,必须大批量采购耕牛来弥补农业人口的不足。奶牛提供牛奶,绵羊提供羊毛,如此一来乳品工业和毛纺织业就能起来。绵羊除了产羊毛还可以用来生产绵羊油,这可是滋润皮肤的好东西。你是聪明人,别的话不须我多言吧。”见李尚仍旧嗯嗯啊啊的不甚痛快,曹少只得再多言几句:“老兄记着我一言:女子与小儿用品有大利可图。苏常女人极精致了,平日涂涂抹抹的不外乎珍珠粉、芦荟汁,玫瑰油。润泽手脸有奇效的绵羊油将来定能大卖。”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得起价,吕宋欧罗巴人自用的乳牛也能买来。所谓千金买马骨,消息传出定让洋鬼子笑歪了嘴。曹部长且放宽心。” 之前但凡说到吕宋的西班牙人,李尚依着老习惯称作西夷、佛郎机人啥的。后来随梁山习惯,要么叫西班牙人要么骂一声洋鬼子、红脖子、白皮等,现在又蹦出个‘欧罗巴人’来。 “吕宋岛的洋鬼子不是只西班牙人嘛,怎么成欧罗巴人的俱乐部了。” “曹公差矣,西班牙人即欧罗巴人。” “之一。欧罗巴人即欧罗巴洲之上诸多西夷人种之一。” “曹公差矣…” 罗马帝国之欧罗巴原住民只西班牙人和高卢人,西班牙人称自己是正宗的欧罗巴人,那些昂撒人、日耳曼人都是趁罗马帝国衰弱崩溃后入侵的北方游牧民族和海盗,皆蛮族。 每次到利川李家总能涨些乱七八糟的冷知识,上次旅宋这次欧罗巴,谢了! “嘻嘻,你臂膊上的疤是被你老婆给掐的吧。” “胡说啥呢,打鱼木寨那会儿受的箭伤。别废话,办正事。” 他每次过来办事都要带点吃的穿的用的给小情人,“把我衣服拿来。” 女人伸出白花花的大腿,用大脚拇指将他衣服勾到床上。 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蜡纸包的奶糖来,蜡纸上印着几只爆门牙的兔子,“新产品,大白兔奶糖,奶味纯正,当下东西难得,你偷偷吃,别叫人看见。” 覃媚娘属于胸大无脑之人,曹少当初纯粹是动物本能发作才上了她的床,现在想甩也甩不掉。她摸他口袋,把装着绵羊油的玻璃瓶子摸了出来,“么子玩意?” “这不是给你的,用来擦枪的。” 覃媚娘在梁山算是高干子弟。养父覃老六、养母柯嫂,一个家具厂厂长,一个烟厂厂长,都大名鼎鼎的大人物。她可是领行情的,知道情人在撒谎。“给杨谷菡的吧。不行,我要了。” 这盒绵羊油确实要给谷子用,她前几年下地干活、下水摸鱼,用手用得太猛,天一冷冻疮发作得厉害,绵羊油正好给她护手。 “听话,下次一定送你。” 小女人发作起来三不罢四不休,威胁着如果不给就去跟谷子争。 ‘奶奶的,逼我演宋江杀惜!’曹少原本心慈手软,弄死老庄头,再打过几场仗后手越来越黑。恶狠狠扬起手,喝道:“再撒泼就打你了!” 覃媚娘不哭,她不相信眼泪只相信科学:凭自己磨盘精的体重块头,凭烟厂民兵训练的全优成绩,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输谁赢。翻身到地上站稳,虚步亮拳,使出八极拳的起势来。 男咏春女八极。曹少气得火冒三丈,但理智还在。疏于练习的咏春女人拳很可能不是天天勤操练的八极对手,传出去多丢人。“你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美女,敢和谷子争。杨谷菡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曹少麻溜穿上衣服,“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你要牙关不紧,你们全家都给我滚出梁山。” 第150章 衣锦还乡 第二天,曹少照例去烟厂查视生产。 柯嫂把办公室门关死,‘噗通’跪下讨饶:“老六已教训过小女,求部长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这话听了刺耳,他还不至于堕落到黑白不分。“这事错在我,替我向小覃道个歉。今后我再不与小覃相会,还请老哥哥老嫂子体谅则个!” 柯嫂边哭边吐字,“我家老头和我都一个心思,从来不指望媚娘能如何如何,只消部长合适时能给她个名分。” 曹少不敢看,扭头便走。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次好险!以后不能向梁山众下手。什么时候能冲出施州走向全国呢。 八年了,八年多了,娘格起来,急死个人! 近来常有类似的极端事例,一些老头老太路都走不稳,爬着上梁山。问他们来做啥,回答让人哭笑不得:干不动农活、纺不动棉线,在家吃闲饭被儿子媳妇嫌弃,残命该赴自死窟的,如今听说梁山上老头老太不干活也管饭,故来此养老。 对一山之主、站在领导角度理解事情的人,譬如潇洒,在他看来投奔梁山的人络绎不绝,夜校扫盲班每每有插班生进入;对冷眼看世界的曹少来说,里头没个好人,杀人放火走投无路的、欠了赌债的、揭不开锅的;对善于理性分析的胶皮而言,梁山代表着人世间的美好,上山来的人中相当一部分毕兹卡是反抗土官欺压逃亡出来的;对缺心眼的谷子来说,梁山医护人员奇缺,她在新进人群中找到了3个卖过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于是高兴得不得了,絮絮叨叨没个完。 曹少生着谷子的闷气,他开罪抛弃小情人归根到底为了正房老婆,于是泼冷水。如果满足于当山大王,梁山的确算兴旺了。如果志存高远,那么每天3、5个人上山对我们的事业于事无补。 谷子对于丈夫的训导照例会低头认罪:“大哥教训的是。”这次比较少见地再发表了下自己的意见:“古人说厚积薄发,厚积才得薄发,量变的过程总是长的,一旦质变,朝夕片刻就能成事。大哥,你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曹少抬头眯眼看谷子。她近来瘦了,不是自己喜欢的肉体类型,换做往日,在家里无事可做时便要去覃媚娘处偷欢了。他迁怒谷子卖弄知识、女人干政,没好声气说:“你说的当然对。你做医生屈才,将来梁山大学开张,为夫推荐你当政治系主任。”说完又后悔,感觉自己是无理取闹,在无端诘难,继而心痛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智却原地踏步。做贼不心安理得,从良又不能死心塌地。做贼恐被揭穿的丑态毕露,老实人被良心自伐,两边都沾,端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他们几个神马时候修炼出了诸葛武侯的先见之明哦! 曹少将下巴搁在桌面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做工精细的口罩。 据胶皮介绍,口罩内层不光只有熔喷布,还含有高科技化纤滤层,碰上日本鬼子放毒气可当防毒面具使。曹少心中所想的‘他们’是指胶皮和潇洒,前阵子让他们试制军服面料,结果搞出来的东西穿不到身上去。说他们有先见之明是指搞出来的滤层、滤网、尼龙纱、塑料粒子正当大用。 他放下口罩摊开纸张,从笔架上挑了支笔头最细的毛笔,沾饱墨汁,笔停在半空好久不落纸。一滴墨滴下来在纸上扩散出个黑太阳,还渗到下边叠着的几页。 尼玛破烂纸张,该死的毛笔!这帮鸟人,闷声不响地把化工搞得有声有色,做得出高科技的熔喷布,就是不肯顺手把钢笔墨水笔搞出来。 曹少心中所想的‘这帮鸟人’还是胶皮和潇洒。不过他的评价有失偏颇,实验室里做出来的东西和工厂化批量生产根本是两个概念。就说这口罩吧,全部不到一百个,只能供应穿越众和一线医生自用。 “阿力你快下来。我要铺被子了。”谷子拍了拍趴在床上的阿力。阿力抬起下颚,卷着舌头打个哈欠,顺从地摇起尾巴来,可就是不肯下床去。 “你回自己家去,有家有室的还一天到晚赖在我家。”谷子去扯阿力耳朵,要把他赶下床。她可舍不得让阿力吃疼,用力太轻不起作用。阿力已习惯每晚必上映的这出‘打狗出家’的节目,懒洋洋将头垫在被子上,对着被子‘湫啊、湫啊’连打两个大喷嚏,一副‘我是老人我怕谁’的无赖相。 曹少听到阿力打喷嚏,手中捏着口罩转过身来,“谷子啊,大哥求你个事,帮咱家阿力和胶皮的狮子头做副口罩,他们嘴巴长,你想办法改一改。” 谷子接过口罩,在阿力嘴上试了试,“我马上取剪刀针线改。” 忙乎了好久终于完工,谷子费了大力把口罩替不肯就范的阿力戴上。嗯,口鼻遮得严密,满意。抬头见大哥仍在忙着写字,便悄悄出门去小食堂给丈夫打夜宵吃。刚拉开门,‘吱呀’开门声将眯着眼睛打盹的阿力两只耳朵惊得竖起,他跳下床走在了女主人前头。 保镖怎能躲在主人后面呢! “在写什么?”谷子把热好的牛奶和面饼端来,歪着头看丈夫起草的紧急通知:“自九月初三起,非梁山在籍人员及外来人口未经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梁山地界……” “为什么呀?山上缺人,不准外人进来,打零工的还有挑担贩子,他们怎么办?要坏人家的饭碗哩。” “哎呀,老婆大人,梁山不是养老院不是藏污纳垢的提篮桥(上海一处着名的监狱所在地)。”--“谷子,你走一趟,把这份文件交给胡灯誊大字,不,胡灯的字太花哨不好认,还是给洪师也吧,让他誊写12份张贴各个路口。” “哦。”谷子无可奈何地答应,披上外套正要出门。“等等。”曹少抓住谷子的手,心疼得揉着她手上的冻疮,“还有个事千万记住,今后替人治病时,遇上新来的病人万万不可接触,报胶皮让她医治。切记!” 谷子露齿笑道:“大哥看不起谷子。疑难杂症我不会诊,咳嗽风寒、拔牙打针我已经会啦。” 曹少扑闪着眼睛,想不出更好的词来打击老婆的工作热情。 “明天周日,叫你玉兄弟上家来吃顿饭。你兄弟俩许久未曾聚过了。” “不去!”徐承口气恶劣,态度决绝。 慕容西兰拍手笑道:“我家相公在吃族弟的无名醋哩。” “人家可是项部长的心头肉掌上珍,眼珠子长天灵盖上了,哪儿看得上咱家的粗茶淡饭。” 西兰花扑过去给了徐承个香吻,“我就爱你的这般,爱恨妒忌放在脸上,叫人省心。”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骂自己是心里藏不住事的直肠子傻小子。男人应当沉稳阴险才对呢,徐承替自己辩解道:“对娘子你有甚可隐瞒的。换做人前,为夫我口是心非笑里藏刀,拿捏妥妥的。娘子也知,徐玉遭人背后编排,连我一起跟着被骂。我是恼他行事荒唐,年三十晚上居然会想到跑去找项部长开小灶,他不要过年,首长还要过年。” 梁山谚语有云: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徐承确有三分眼红徐玉,这小子以光速后来居上,属实遭人嫉妒。另有七分纯好意,徐承曾好言规劝过徐玉要懂点人事。因为大伙儿都在背后说徐玉心机重会演戏,竟然能导一出‘除夕夜访’的年关大戏。埋怨部长们不能免俗,看不到踏实干活不玩花招者的好,倒叫耍花招玩心眼的升职加薪出风头。 徐玉深受钳工器重,因理论和实践水平力压群芳而被技术科的职工们拥戴为无冕老大,同事们更为他打抱不平,说他工作出色能力出众却不掌印不带长,太亏。又说什么梁山啥都好就是官太少,抨击项部长作风好似他老祖宗楚霸王项羽那般的吝啬封赏。技术科的十几号理工男嚷嚷着替徐老大出头,要联名上书,给他们的徐老大加官进爵封个技术科科长。扬言要推翻梁山干部精简原则,在二级部门增设干部管理岗。 机械厂技术科这群蠢货哪能洞查到大领导的高阶操作,他们不知道钳工对徐玉的喜欢甚至到了偏爱级别。给不了徐玉当官的精神奖励,但给了另一种精神褒奖,他以身份之便经常违反规定带着徐玉去胶皮的生化实验室开眼界。胶皮知道这年轻人是块宝,有心指点他成为物理化学双料人才,在老公指使下对其进行一对一的帮困指导。徐玉的化学造诣提升很快,掌握到电解水能得到氢气和氧气,氢气燃烧值特高而且燃后不留废渣,于是乎产生了制造氢气发生器的想法,帮助钢厂把燃煤改为烧氢气。此举足见此人知恩图报义气深重。因为,梁山化工厂在钢厂下风口,胶皮老抱怨钢厂烟囱飘出的煤粉渣太脏,污染环境。他要报答穆部长对自己的青睐和施教。 报恩是有代价的:试管爆裂,残片插进了肚子。 哪怕他荒唐事干尽也是自己的族弟,且是唯一志同道合的族弟。徐承夫妇带了兜野生猕猴桃来医护所看望徐玉来了,见他肚子上已不缠绷带,伤口也已拆线,知道快要好全了。 慕容西兰惊讶道:“这才三天就已大好。” 徐承看一眼老婆,让休得惊叫连连,医院里要保持安静。“我们习武之人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常年打熬之下跟寻常人不一样。” “怎样,叔叔伤口还疼吗?” “谢嫂子关怀。不疼了,只痒痒的。” “伤口痒,说明在长肉,同时神经末梢也在长。” 徐承这边已经把猕猴桃剥好了皮,徐玉两口吞下,“哥,我们回趟家吧。” 徐承沉默良久,幽幽叹口气道:“我也想啊,回得去吗?” “试试吧,顶多再吃上几记族长的扫帚把。你穿军装,我穿工作服,也算衣锦还乡哩。” “不准!前线部队还在来凤山与敌对峙,你身为班长在这个时候请假,兔崽子脑子被枪打过啦。不准。” 徐承在潘嘉园面前碰壁,犹不死心。根据梁山军建制,警卫班是司令部直属部队,直接向泰森负责。向潘嘉园请假是找错了人。 “司令员,我和徐玉9年没回过家,你开开恩准了我的假。回头给你弄两条神农溪里的娃娃鱼。” “你小子结婚时你家里人一个没来。你这趟回去能有好脸给你看?”“可,总归是家呀!” 徐承纯真急切的眼神和无奈至极的话语让泰森感触复杂,他签掉几份文件,嘱咐通讯员速速办理。忙完了看看徐承,捏了捏鼻子,道:“最多给你7天假,7天后就是9月2号必须准时回来。还有,娃娃鱼是保护动物,不能捕食。” 还是司令员亲!梁山人都知道司令员喜欢吃鱼喝鱼汤,嘴上说不吃,真给他送来了看他熬得住熬不住。 徐玉请假比徐承容易,两个人不敢有片刻耽搁,收拾行李当天就下了山。 一路的山青水秀,一路的曲折蜿蜒,一路的鸟语花香。俩人思乡心切,不打尖不住店着急赶路。饿了啃帆布包里的干粮渴了捧一把泉水累了铺开军毯席地小憩,或缘溪或傍山走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赶到野津渡,从野津渡算起往西的水路叫做神农溪,是为桑植地界。 第151章 无妄之灾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佩环。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全石以为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以上为柳宗元《小石潭记》与吴钧《与朱元思书》所载文字的拼凑,记录下唐朝之永州和南北朝之富春江富阳至桐庐段的景致,两处拼起来方成就桑植段神农溪胜景。 如此胜景却是二徐见惯了的,缓解不了焦急的心情。二人从太阳东升等到日照当头才等来船。水路西行须朔流而上,徐承交了船资再分8文钱给4个纤夫嘱咐他们卖力拉纤。纤夫说客人是家有余财的梁山人氏,钱多烫手不妨多赏两钱。 “好说。”徐承再加了2文拉纤费。 纤夫得了钱,嘴上仍不客气,嘟囔道:“说赏两钱真就只给两文钱撒,4人如何来分这10文钱,将铜子咬下一半来撒!” 徐玉着恼:“船家莫欺生客!这趟水路我不曾走过百趟也有八十,何时听说过要另付纤资的!” 船工帮纤夫打圆场,说今日水流湍急,纤夫多使的力、多流的汗、多喊的号绝对值10文钱。徐承不愿为区区几文钱多耗口舌,又掏2文出来:“我等急着赶路,船行快些!” “要得。”全身赤裸的纤夫把纤绳盘于腰间再搭上肩头,一步一叩首,拉船撞开湍流。流水急且浅,船底擦着河底的卵石行走不动。 船家跳下水到船尾推行,安抚客人道:“过了这浅滩,下段水路好走些,客人且安心。” 不劳你解释,知道此处会搁浅。徐承手卷喇叭喊道:“船家,我兄弟二人唱船歌为你等助力如何?” “如此便好,早闻听你梁山的小曲儿甚是有趣。” “徐玉,来一个杨大夫常唱的《船歌》。预备,起!”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 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 嘴儿轻轻唱着不说话呀水乡温柔象那梦里的画 纤夫们随口齐声喊起号子:“嗨呦呦--” 嘴儿轻轻唱呀唱不休呀年华飘过歌声似水流 船儿摇过春水不停留呀摇到风儿吹破天凉的秋 “嗨呦呦--”纤夫们无师自通,不经排练,船工号子便成了绝佳的伴唱,天衣无缝自然结合。 船儿摇过春水不停留呀鱼儿双双结伴水底游 谁的船歌唱得声悠悠 水乡温柔来到天凉的秋 谁的船歌唱得声悠悠 谁家姑娘水乡泛扁舟 谁的梦中他呀不说话呀 谁的他呀何处是我的家 巧见有鲫鱼搁在浅水里,徐玉不待卷裤管跳进水里,双手刺出将大鱼捉住。笑呵呵向人展示收获:“好大一尾,回家讨来葱姜串汤喝。” 一曲船歌迅速拉近了主客距离,船工乐呵呵道:“客人好兴致撒。” 徐玉开怀笑道:“我返乡之乐,船家你体会不得。” “我在此行船5年,来往之人皆熟客,却不曾见过二位,你本家居于何处?” “徐家屯。” 有纤夫听见了,回头张望二徐。船工也似欲言又止,讪讪道:“徐家屯离岸还有十几里夜路要赶,二位客人可在码头过夜,明日再走。” 徐玉笑道:“多谢船家美意。” 裸体纤夫的肤色与天边落日颜色相似,遒劲的肌肉焕发阳刚之美。男人看男人缺乏g点,看多几眼便审美疲劳。见徐承立于船头一言不发,道他心存忧虑怕族人不肯赏他笑脸,徐玉乃找话题道:“你们部队最讲究时间观念,我且问你现在几点?” 徐承没有手表,“船家,现在是何时辰?” 船家看看天,“酉时。” 酉时对应17点至19点,现在估计傍晚六点左右。 一离开梁山即有繁琐不便之处,他习惯了小时计时,船家用时辰报时换算两倍的梁山时间,计量不能做到精确。不知腕表何时能造出来,梁山众人手一块岂不快哉。 船停,二徐跳上岸,船工引颈道别:“客人好走。客人若要改主意,转角处就有农家房舍,可将就一晚。” 徐玉嫌船家烦躁,“谢船家好意,我二人归心似箭不愿耽搁。”谓徐承道:“他赚我船资,还赚我们住他的客店,哼,不安好心。” 徐承站住脚,冷静道:“船家一再相劝或事出有因。先暂住一晚,与店家聊了家里情形,弄清楚了,明日再走不迟,你看如何?” “啊哟,你担心甚么?最差不过再被扫地出门。” 想来也是,再不济无非被族长挥舞扫把赶将出来,又不是头一回,有什么可担心的。徐承刚要迈步走,却被徐玉拉住衣服。“哥,探亲的银两礼品可有准备?” “临行之时不是交你一起打包了么。怎么,你没带上?” 徐玉不光自己没想到备上礼品,还把徐承准备的礼品给忘带了。 徐承气不打一处来,“徐玉啊徐玉,你特么除了讨项、穆二位部长欢心你还会什么!” 没说的,硬着头皮往前走吧! 矮小的石砌城墙横在面前,门洞上阳刻‘双溪古里’,四个字上爬满了青苔。木栅已腐朽破烂,一推即开。穿过门洞,老樟树与老枫树立于卵石路两边,老枝粗杆苍健雄壮,树冠庞大如盖,挡住落日的余晖,门墙内光景清幽,更有些许的阴森凄静。 回龙桥跨过文溪连接两岸,桥上中间构建一座玲珑轻巧的四角攒尖亭,桥下溪水淙淙,悠扬着琴瑟的交响。拾级回龙拱桥,眼前便是二徐儿时读书的遇春书院。书院后面的吊脚楼偶有烛火闪烁,俩兄弟原地站住,泪水喷涌而出。 回龙桥、文溪、遇春书院,徐家屯,把这些名字攒起来审,老于世故者可略猜一二。文溪,取建文帝的‘文’;回龙桥,取‘回龙’二字,其义盼建文皇帝能重登大宝;遇春书院则清晰明朗,乃为纪念本朝开国大将常遇春。 徐家屯,顾名思义,徐姓聚居之所,为开国大将徐达二世孙徐秀仕所建。时燕王朱棣起兵篡位,徐秀仕随李文忠之子李景隆的大军与朱棣北军厮杀,兵败,为避靖难之祸远遁,隐于施州深山中世代繁衍。 传自徐承徐玉一辈,出了这两个丧门星。徐家屯有演武场也有文昌阁,既习武也读书,只二徐素爱武艺不喜读书,被族长赶鸭子上架去参加县试,二徐藏小抄于鞋帮夹层中,以为作弊手段高明却逃不过监考兵丁的火眼金睛,被逮个现行。那时正值大雪天,全体考生被罚脱掉鞋子光脚罚站,并全体取消考试资格。因连累诸多考生,愤愤不平的考生及其家人吵到徐家屯捶胸顿足号哭不止,比死了亲爹娘还要凄惨百倍。族长震惊、全屯震惊,奇耻大辱啊! 徐家屯家传武学昌盛,却是文曲星不肯驻足之地,偏有族规不让族中子弟走武举行伍,故徐家屯徐氏一族历来重视习文考学,以期族人能光宗耀祖。传到族长徐侃一任更加变态重视读书,死不承认徐族一门没有读书写文章的基因,就信一个凿壁偷光悬梁刺股,就信苦读能胜基因半子。 刻苦就能胜天半子?不见得!别人家的大族祠堂或影壁之上或竖碑刻字,总有那么几个举人贡士的勒名,徐家屯二百余年间只出了徐侃这么一个秀才,徐氏宗祠里没有光荣榜的存在。 故所以那时候二徐出事,连一个说情的都没敢站出来。二徐被族长挥扫帚赶出家门,此为扫地出门,从此不再相认。时隔九年光阴,二徐才敢壮着胆子回来省亲。 踏在熟悉的土地上见不到熟悉的场面,记得从前的这个时间,屯中校场上火把通明,年少的、年轻的、壮年的聚在校场上演习武艺设擂比武,场面极热闹。今晚静悄悄不见人影,想必这九年里读书之气日盛,尚武之风日渐孱弱。 徐承想起自己少年时徐家屯武功强盛,桑植数度来袭,每次被打得损兵折将,被逐出家门之前曾随众人攻进桑植巢穴活捉其土官,那时是何等威风。若不是族长以和为贵,取了一纸和约随即退兵,桑植早他娘的改姓徐了。 “记得记得,那时我也去了。夏力扬的几房妻妾儿女吓得要悬梁自尽。要不是我三叔手快解救及时,夏氏一族要断子绝孙的。” “哈哈,可惜了,土官要割地赔款谢咱仁义,族长一口谢绝。” 俩人久违故土,说不尽的家乡事、道不完的家乡人。言语兴奋,说话声音不知不觉响亮起来。 “何人在此喧哗?”一队手执棍棒火把的巡夜人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屯中干道上,发出凌乱的脚步声。 借着火把光亮,徐承看见举火把之人不慎踩在已松动的石板边缘,溅出一摊泥水,脚下挂绊差点摔个嘴啃泥。“小心!--是四伯家的二哥吗?我是徐承呀,还有徐玉,返家探亲来了。” 徐承堂哥年届四十,九年中容貌改变不大,故被徐承轻易认出来。而徐承被逐时才十六岁,小十年中面相变化较大,再因穿着梁山军军装,的确不好辨认。他堂哥举着火把拧起眉毛把人端详再三,撇下火把环臂揽在徐承腰际,“承兄弟,你可是回来了!” “日思夜想就盼能回来,一解思乡之苦。二哥,我爹娘可好?” 堂哥不接话茬,矮身拾起火把,“先到家中歇息,让你嫂子备好酒菜,咱哥几个好好叙叙。” 徐玉进村来,但见屯里不似往日光景,不闻人声犬吠、不见千家烛火。看巡夜的人脸上喜悦之情,却冲不淡忧虑不安的神色,又听堂哥拿话搪塞,心中起疑。“屯里莫非有变故?后边几人为何披麻戴孝?” “唉…”二哥满腹委屈,一声长叹,蹲地不起。 徐承脸色大变,把人拽起,喊道:“说啊,快些说来!” “不瞒二位兄弟,你俩来得确不是时候。实言相告,徐家屯遭了大变故。承兄弟,你父母小妹染病身亡,族长前日已将你家钉木封门,不得进入。” 徐承大惊:“我全家死绝了!族长为何要封我家门?” “一月前有施州商贩来屯里叫卖,三两日后族人相继染上恶疾,才不到一月间,竟有四五百男女不治身亡。兄弟,徐家屯不幸,遭瘟疫啦!” 徐承一拳又一拳砸在路边大树干上,眼泪不觉已垂下,浑然不觉拳面骨节上鲜血淋漓,“来时路上已察觉事有蹊跷,未曾想遭此大难!”他做警卫班长的比徐玉多有历练,从船家神色说话中已然猜出徐家屯有事发生。现在想来,船家定是听说了屯里变故,但知不尽然不敢贸然传话,才好心劝他们留宿客店多加打听。 徐玉且不信,嚷着进村里去亲眼看过。徐承环臂抱住他,吼道:“你冷静!性命交关岂敢说笑,二哥怎会拿瘟疫来哄你。” 危难之处显身手、该出手时就出手。徐承表现出了军人的素质,“徐玉,你即刻速速返回梁山求援,二哥你带我去见族长。”取出吃剩下的干粮塞给徐玉,踹他屁股,“快去,能跑多快跑多快!” 第152章 英雄浴火 眼泪是没有用的,男人的眼泪更是累赘垃圾。梁山崇尚铁血,不喜欢眼泪。而徐玉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顾胶皮拦阻捣葱般磕响头,水泥渣嵌在额头上扎出点点血迹。 “求部长救我徐家屯,求梁山救我徐家屯…”他现在唯一能为家乡族人做的,最想做的,是把额头磕出血来。头磕得越响越尽心用力、血流得越多才越安心。 胶皮跺着脚奔出化工部往医护所跑。带着医疗箱回来时见徐玉还在捣蒜,额头上血肉模糊,频率越来越慢,他人已神智恍惚,终于‘咣当’一下昏厥倒地。 自己的脸面哪有爱人的性命要紧,天下再无比谷子的安危更重要的。曹少不管不顾了,死死挡住医护所的门,坚决不让谷子奔赴徐家屯出诊,他大喊大叫道:“杨谷菡,你若死了叫我如何活!” 谷子哭求着,“大哥,你就让谷子跟着穆姐姐一起去吧,我是医生,懂得自我保护。” “胶皮成天泡在细菌病毒窝里,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你呢,就你那微末的医术,医不好人只会搭上自己性命。谷子啊,你可知道鼠疫的厉害!大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送死!” 胶皮跺着脚,恨曹少情急之下失心疯了,这种话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你领导家属的命高贵,赶赴徐家屯的医护和战士们的命就低贱不值钱么,你让同志们听了怎么想! 一秒钟都不能耽搁了,胶皮丢下谷子率队出发。 徐家屯,3日内又添20座新坟,60多人奄奄待毙。 徐氏宗祠。 180余染病之人集中于宗祠内,祠堂大门洞开,挂有刷着红色十字的白布门帘。因人数众多且时有新的病人抬进来,在祠堂两天井上方撑起油布棚子以作临时病房。 见过了徐家屯最高领袖、族长徐侃,方才明白混世魔王徐承为何被扫地出门9年而不敢踏进家门半步,也明白了当初老慕容为何对徐承心存忌惮,不敢下杀手。 徐承魔高一尺,自有道高一丈的大人物降得住他。徐侃,徐老爷子拄杖而立,他须发皆白、身形挺拔、骨格方大、肩宽体厚。青袍下圆口黑布鞋,走路风拂柳下盘极稳,手中老藤杖形同国王的权杖,显示着权威而非用来助步。 他手中拨着念珠走上前来。 老头比平常人高出一头,和泰森比肩站着差不多长短。近了看,他脸颊消瘦、手掌宽大肉厚,手背上青筋突暴,见不到丁点老年斑。看得出老人家是武功高手,料想他年轻时一对拳头不知放翻过多少好汉!老爷子说话声音极沙哑:“林司令员但能挽救徐氏众生,徐氏与梁山永世修好听任调遣。” 有一种气质叫做英雄气,有一种体态叫做仙风道骨。族长徐侃真真的英气逼人,叫人顿生景仰。这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是经过常年仙风傲骨浸润修炼而成,装是装不来的。在这样的人跟前,你能做的只能是恭顺,一如装满了现代人优越感的泰森、一如泼皮猴子徐承。 老爷子说话在道上,尊声‘司令员’显然认可了徐承的选择,言语中对徐承的新东家既客气又信任。泰森须回礼,酝酿好说辞回道:“数百里水路隔不断徐家屯的英名,久仰徐氏族人百年行善积德,上天定馈以善报。” 徐承红着眼睛插话道:“族长仁义。病源本从施州商贩而来,屯里大规模病发后,族长恐将瘟疫传播别处,即令全村宵禁不与外人接触。司令员,徐家屯3500人已经死了497个。瘟疫太烈,染上便无药可救,高烧不退,三日内咳血而亡,极少能熬过的。” 泰森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向徐侃行一个秦汉时期的参礼,他深深一躬,说道:“老爷子高义!我们来此就为治病救人。徐老爷子,梁山必定尽心竭力助徐家屯渡此无妄之灾。” 泰森抱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徐家屯的决心。因为徐侃,还因为徐达。泰森很尊敬大明战神徐达,在对蒙古作战中打出了汉人的尊严和气势,可与霍去病比肩的民族英雄。 徐侃环指四面八方道:“我这里傍山临水,山货水产取之不竭。我这里自先祖以来开良田三百余顷,家家余粮户户存银。快活了二百年,可谓无妄之福也。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天道轮回罢了,徐家屯该历此一劫。” 此话系大胆暗示。泰森听不懂,徐承却听得明白,偷偷看向徐侃,眼神中满是莫名惊诧。 仔细检查了数例病患症状,胶皮走出祠堂来到泰森身边点了下头:“没错,就是肺鼠疫!”接着柳眉竖起,“带上你的兵,把村里染病的全部集中到祠堂隔离。带来的药品不够,派人赶快回去,把库存链霉素全部带过来。” 消毒药水远远不够用,徐承喷完最后一管,把喷筒狠狠扔在地上,蹲地上痛苦地挠着头皮。 徐侃捡起喷筒,“孩子,莫随意撒气,这物事还有用。” “祖爷爷,徐承知错了。我当年给族人蒙羞,现在悔...” “历一难长一智,历经磨难方成人。你投梁山从军是大出息,你父母泉下有知亦含笑安心,我也安心了。” “祖爷爷,有一事相告。不瞒你说,梁山将此病叫做鼠疫,染病皆因老鼠虫蚤叮咬与人畜飞沫传播。如今消毒药水用讫,封门挡得住人却挡不住虫子。可否,可否放火烧了房子以杜绝传染源?” 说出焚火烧屯这大逆不道的主意,徐承的心脏‘砰砰’直跳,甚至带动身体站立不稳。 蜡烛火被穿堂风吹得摇摆不定,胶皮就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记录病例。忽察觉烛火不再摆动,正是徐侃立在身边举臂张袖在替她挡风。也不知道老爷子站多久了,胶皮摘下口罩要打招呼。徐侃连忙阻拦,梁山医生戴的口罩能阻隔飞沫进入口鼻,可保自身平安,如此该敬重胶皮之大义大礼,不顾被传染的危险摘掉口罩和自己说话。他心中感激,确信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把胶皮请到室外。 “老爷子,咱徐家屯的人硬气,无人惊慌失措,无人呻吟叫唤,重症者亦坦然赴死。” 面对白衣使者的赞扬,徐侃惨然笑道:“瘟疫来袭,村里郎中一家祖孙三口先自身不保悉数死绝。重灾之地不宜再留,族中商议拟纵火焚之。徐侃风烛残年,死不足惜,我徐家屯3000余众承蒙你女菩萨与梁山恩德得以保全,但求梁山念及徐承徐玉为梁山出力,将徐氏血脉一应如数予以收留。” 这话说得客气。 胶皮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她揉着肿痛的眼睛听徐侃把话说完,别扭着道:“消毒药水过度稀释,那个,掺水掺多了,杀虫效果不好。烧房子是最有效的方法,只是…” 老爷子听不完全胶皮说的梁山白话,懂了个大概,当下背负双手满腔豪气地大笑,在胶皮看来犹如就义时的洒脱。“女菩萨多虑了。徐氏子孙若死绝了,要他祖宗房舍田产何用!” 老头儿是在笑着流泪。 愿世上多些笑脸,少些眼泪。胶皮的心肠是水做的,她猛地感到阵阵足以让自己的世界四大皆空的失败感。八年了,做了八年的梦,一场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梦。她忽然没了力气,再也打不起精神来。屋子里的病人高烧下大汗淋漓,应该过去配制注射液,给病人打一针链霉素。可她不想动弹,丝毫都不想动。 八年来她经历了很多事,她一直是坚强的、努力的、乐观的,为梁山每一个小小的改善而欣慰,每一个进步都会燃起她的成就感,每一次的胜利她会欢呼雀跃。可今天她的信念在丧失。 该哭泣仍然在哭泣,该堆的坟丘仍然在堆,该毁灭的村庄仍然在毁灭。无论怎么努力也改不了天换不了地,自己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她默默注视着梁山军来来回回堆柴火,拆门板做担架,组织疏散、维持秩序,忽然间胸中泛起遏制不住的恶心,跌跌撞撞着快步扶住走廊栏杆艰难呕吐。 “胶皮,胶皮!愣着干什么,快出来,要点火了。”泰森大喊大叫。 胶皮猛一抬头,歇斯底里地喊:“流氓!你们就是流氓,杀人犯!” 泰森愣了,愣了很久。抱起身烂如泥的胶皮走出祠堂。他刚从梁山取来链霉素,听说要焚村,一惊之后为一喜,被胶皮痛骂又生一悲。怀里的胶皮眼角带泪,嘴唇发白,身体在发抖。他怜惜地用脸颊抚摸她的头发,用家乡话温情道:“阿妹,好好较,覅哭。” 胶皮侧过脸,咬牙忍住不哭出来,然后振奋起精神挣脱落地,擤掉鼻涕眼泪背身而对。她不要看见泰森,也不要看见这场火。 手腕一抖,罩门翻开的同时祝融喷出青苗火,徐承把引火点燃了交给徐侃。老头儿颤抖着将柴堆引燃,风助火势,片刻功夫将徐家祠堂裹于烈焰中。凶猛的火舌冲出门窗舔向墙壁屋檐,人群被火势逼得不住后退。徐承举袖子替族长擦拭眼泪,手指偶尔碰着泪水,热的。 老爷子被热风侵袭,踉跄着后退几步,早有泰森赶上来抢先将徐侃扶住。老爷子火红的脸庞神色坚定,笑对泰森道:“古人云大疫止于乡野,林司令员可知其中缘由?” 大疫止于野,说的是乡村地广人稀,人与人之间较少密切交流,不密接,传播途径被切断。隔离是最有效的防疫措施,根本原因即在于此。老爷子大义凛然,之前为不为祸乡邻毅然实行最严格的自我隔离,不准任何族人离村逃命。他是以牺牲徐家屯来换取周边的安全。此大义日月昭昭天地可鉴!这就是我们老祖宗口中的大德和大义。怎不叫人动容,怎不叫人敬仰! “林司令员,为何不见徐玉。” “他回山哭告疫情,过于悲切,不省人事,现就医收治。是我摁住他不让他过来的。” “好,好好。他不畏死,是我徐氏子孙。” 舍一屯而全一地,徐家屯则迎来灭顶之灾。身为族长,全部的责任由徐侃老爷子一人承担。他有义务为死去的族人和火海中的祖业殉葬。泰森明白这层意思,当他看见老爷子缓步走向火场时,已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胶皮被惊呆了,当她反应过来连滚带爬想去拉住老爷子时却被泰森死死抱住。泰森哭着喊着道:“妹子啊,你不懂,你就让老爷子去吧!”说罢,已是泪如泉涌。 徐承大惊失色,不管不顾挣脱开众人的抱束决意与祖爷爷一同蹈火自焚。徐老爷子横臂格挡,将徐承整个人生生打飞出去,“孩子,你投梁山得遇明主,此后当动心忍性勿再顽劣。”话毕,迎着烈火走进神堂,在祖宗牌位前盘腿坐下,眨眼间浑身裹于烈火之中。 第153章 大瘟疫 “徐老爷子!”泰森一声嘶吼。 你不能死!我不能让你死!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莫名的亲切,就像是亲人、是父亲。尽管见面不过几天,泰森突然抛弃掉刚才的立场,决意要把浴于烈焰中那位父亲一般的老人救出来。他纵身往火里跑去,本蜷缩地上的徐承见状急伸双手死死抓住泰森两脚踝,泰森拖着徐承挪动着向着火场前进,直到缓过神来的梁山军战士蜂拥而上将他按倒拦住。 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染病的村民中能走的走进祠堂的火里,走不动的由能走的搀扶着进去,一个、两个、十余个。徐承二哥与担架上奄奄待毙的病人目光相对,二哥把病人驮在背上从容蹈火赴死。 泰森还想再拦,徐承拉住他,“司令员,让他们去吧。” 泰森跪下来。泰森居然跪下了,双手抱拳向火焰中的英雄们致敬,声嘶力竭地,沙哑地喊道:“敬天敬地敬英雄!徐老爷子,徐家屯的英雄好汉,天堂有路,一路走好!” 身边身后的人群随即纷纷跪下,有抱拳有合什。唯胶皮远离人群,背身挺立,突然间佝偻着倒地不起。 那晚火光冲天,远在河对岸山腰上的桑植人家在夜幕中看得分明。第二天即报于夏力扬:昨晚大火,徐家屯尽成灰烬。 走到房门前已是累到眼冒金星脸皮发麻,谷子扶住门框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走进屋里,只见大哥坐在沙发里出神,手上夹着的香烟留着半寸长的烟灰。谷子蹲下来取下他手里的烟头丢进烟缸里,“都怎么了?刚才去看穆姐姐,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你也一样。” 曹少揪了下头发和头皮,搭住谷子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没事,没事了。她还没断气吧,我去看看她。” 门没关严实,曹少对着门缝往屋里看。钳工端着黑鱼汤正劝胶皮稍微进点汤水。而胶皮双目紧闭、牙关咬紧,像个死人一样没半点反应。钳工见曹少推门进来,叹口气道:“也许你比我有用,你这个亲哥哥好好劝劝她。” 钳工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反手把门掖上,点上烟猛吸两口。 曹少坐到床沿上,加个枕垫在胶皮脖子下,掖了下被子、理了理她汗湿的刘海。“你要振作起来。”--“嘿嘿,你、我、泰森,我们仨5岁就在一起玩,我和泰森看过你屁股,你在我家看电视看晚了就和我挤一张床,我妈叫你过房囡(干女儿),你是我亲妹妹呀!胶皮,我们真不是流氓,不是杀人犯,我们必须挺过这个心理障碍。潇洒是对的,这样做是为了救下更多的人。”--“牺牲掉几千上万人,可我们能救下几十万人。” 胶皮将脸向里侧,埋住脸埋住表情,但终于肯说话了:“被你们牺牲掉的几千上万,他们也是人。徐家屯病死的,跟着徐老爷子走进火里自焚的也是人。我难过得要死了,受不了了!呜呜---” 曹少爷不禁湿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说道:“哭吧,哭吧,阿妹。我忽然想起来当年我那个警察女朋友常说的,是高卢鸡的口头禅:这就是生活。” 胶皮咬住被子,全身抽搐着放声大哭。 “你说我们犯了反人类罪,就算是吧。可现在自我反省不如自我救赎,缅怀死者不如救治生者。”--“起来喝汤,养好精神工作。我走了。” 曹少很想呆在妹妹身边宽慰她照顾她,可真没时间陪她,过会儿得去玻璃厂督促体温计的生产,让张有德以厂为家一步不得离开工作岗位。要去成衣坊下达口罩生产任务,要让慕容西兰盯紧每个生产环节务必保证口罩质量。再要和潇洒商量有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造出天量的医用酒精和杀虫剂。酒精棉是指望不上了,棉花是从地里头长出来的,只能因陋就简利用一切现有棉麻纺织品,所以还得去找到李冰让她发动梁山众把家里的旧衣、手帕、围巾、毛巾、棉麻衣料、甚至是拖把条都捐献出来。 曹少起身走人,耳听得胶皮在喊他。“肺鼠疫病死率极高,施州很可能会被封,交通中断。” “嗯,不是可能是一定,唐宋元明历来这么操作的。” “所以别忘了阿三侄子。” 钳工站在门口等候着,见曹少急急忙忙跑出来,“去看看泰森吧,不吃不喝也剩半条命了。” 曹少没有去看泰森,他料定那粗人不会精神崩溃。他径直找到潘嘉园,看着他动身前往施州城,即刻护送赵英武出施州,越快越好一刻不能耽搁。真是忙晕了,大家都不曾想起来阿三头今年要赴京赶考,亏得胶皮细心予以及时提醒,不然一旦施州被封就白白浪费三年时间。 回到自己家里,见谷子呆呆坐着愣愣出神,把谷子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之中,“妹子,以后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大哥不能跟你说,因为你太善良!”--“泰森在徐家屯认了族长徐侃当精神老爸,刚刚认了个爹,爹就化成了糊,他也溃了。你去,只有你能说上话,他会听你的。你告诉他,先自救才能救人。”--“一定要坚强!” 长江边上,枯萎的芦苇仿佛不屈的胡杨林般气绝而不倒,直挺挺立着,如望夫的女人守望着江尽头的孤帆远影。远影近了,船工收起帆,‘哗啦啦’滑下铁锚把船靠岸停住,推出跳板到泥泞的江滩上。船老大走下船,打个哈欠,解开裤子往江滩上一人高的芦苇丛里撒了泡尿,抖抖腿把裤子束好,对着芦苇说道:“里面的老爷,出来吧。” ‘呼啦啦’连人带车从芦苇荡里钻出几十号人。领头的身穿绸缎华服者正是施州卫第二富刀梦田,站在他身边握着把短刀的是刀凤兰。船老大将不屑的目光从惨亮的刀刃上移开,摊开手掌:“银子呢。” 刀梦田急巴巴从怀里取出3张对折着的苏州金银行押花的银票,“船家,约定80两,一张50两另二张各20两。去苏州金银行兑换时店家取你二钱七分银子过手费,刀某感恩船老大星夜泊岸多有辛苦,多出的银子请与众船工沽酒买烟。” 船老大哈哈大笑,笑声响亮,慌得刀梦田急忙将他嘴巴捂住,“啊呀,你就不怕把巡岸的官军引来嘛!” “原来员外也惧怕巡查官军将你截住。如今夔施二州疫情已是谈虎色变,省衙门有令将两州围困,飞鸟亦不准出境。有助疫区人畜擅离者格杀勿论。我敬员外素有好名声,才冒奇险如约而至。80两是数日前约定,而今非有二百两,船工才肯起锚。” 疫情严重逃命要紧,船家勒索是意料中事。刀梦田再加几张银票给足200两。岂料船家仍不肯接:“员外休要气恼,在下非是嫌少。我常年走长江水道,只认识孔方兄与银子,未曾收过钱票,我怎知你手中票据是真是假。” “行事紧急走得仓促,只带了些细软,实在凑不出200两现银。刀某平生最讲信用,岂会拿假票诓你!” 两边为票子真伪争执不休,只听见远远有人在喊:“那边何人?站定勿动!” 夜色中有快船靠岸,十数把松明火把急急赶来,正是沿江岸巡查司职封锁的明军。船老大吹响口哨招呼开船,钱也不要了,丢下刀梦田扯帆逃走。 刀梦田走上一步想用钱向官军买命,“我刀府与大田军衙素来交好,军爷行行好给个方便!” 你刀梦田的军中好友此刻都在川滇边境刀头舔血呢。执行封锁的明军部队是从武昌等地的驻军远调而来,无熟人没乡谊,喜欢银票不假,奈何银票上藏着要命的无常,当下执行起任务来决无私情可徇。 明军远远地后退数步,举鸟枪张弓箭喝令来人止步。刀梦田费了老劲才搞来今晚这出,哪里肯轻易罢休,说着好话再添几张银票只求官军放条生路。他走得急,逼得近。明军一退再退,他一逼再逼。终于,火枪手隔着两三丈远打响了手中鸟枪,铅弹正中刀梦田前胸。 一场传染性极强的肺鼠疫席卷施州卫,并很快蔓延到了夔州。 此事绝非因穿越众所起。 事实上,为保护本朝生态,他们在穿越的头一年里即对粪便、污水、生活垃圾等做了严格的消毒处理,总体上未侵犯到当地土人。随着身体内环境逐渐与当地外界环境相适应,以及与当地土人交流增多,土人免疫细胞逐渐适应穿越众带来的现代菌群病毒,刻意防范也就失去了必要。天启四年(1624年)夔施二州大鼠疫完完全全最先是从施州城内爆发开来。徐家屯只是最早察觉最早采取措施,非疫情原发地,病毒溯源问题清清楚楚。 而经年来梁山倡导带动的三通成为瘟疫的帮凶,城乡之间、司与司之间人口物资往来流通比之以前密切频繁,施州卫再不复往日,各司做不到如桃花源般的绝世而独立。现在可以二次回答徐老爷子的提问了,大疫止于野,是因为乡野农村人口密度小、人员流动少。当一个村子染疫死绝,病毒无从扩散,疫情自然被终止。 从后来胶皮绘制的疫情图表中可以看出,这场大瘟疫的扩散潜伏期长达三周时间,积累二十多天之后才大规模爆发开来,疫情扩散速度客观地反映出了施州卫经贸情况。 针对明末弃尸千里、十室九空的大鼠疫横行,穿越前扎实做好了天花、鼠疫等瘟疫的防治准备工作,浓缩消毒液、特效药等应有尽有。在瘟疫传播开之前,胶皮诊治到了一例下山探亲后出现早期肺鼠疫症状的梁山众病例。为防疫保密,治愈后严守秘密不予外传。 危机中,潇洒重点看到了‘机’,一力说服泰森和曹少等到瘟疫引发施州卫社会恐慌动荡后,再由梁山出面施行救治,此举可乘火打劫收买人心,最大限度,如应对得当运气好的话,或将一举摧毁施州土司统治,彻底瓦解当前基本格局。轻易取得梁山最缺乏的劳动力资源是最基本的利好,说不定能就此一统施州三十六司。 生化武器是穷人的原子弹,更是这个时代最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有潇洒才具备如此的魄力和决断,菩萨心肠的人玩不了这种游戏。秘密会议上以3票赞成、1票弃权(钳工)、1票反对(胶皮)通过了这个把人命当蝼蚁糟蹋的决议。 当亲眼目睹徐家屯惨剧之后,胶皮精神崩溃了。她无法承受,以其妇人之仁无法让自己心肠黑起来、脸皮厚起来。作为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女人穿越而来,目睹并经历了政治的黑暗和不择手段,她良心吃不住了,受到极大的惊吓。 钳工由此而更加爱她,更加了解到了爱人的善良。从普通的农业专家转变为执掌大权的领导干部,身份的转变使她能够获得前世接触不到的信息、情报、内幕,这些东西会是耸人听闻的、肮脏卑鄙的,她必须学会以平常心对待,必须加强对人性中丑陋、残忍、恶毒等黑暗面的理解。 梁山因消毒措施到位、卫生条件良好、针对性医疗水平高超而成为世外桃源和卫生高地。梁山众到此方才明白强制每周洗澡、隐蔽下水道、粪便发酵处理、垃圾收集深埋等日常行为与环境卫生管理的意义,方才明白梁山这些广为诟病的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实为远见卓识,更自豪于行之有效的药到病除的医疗系统。偶有被感染者无重症更无病亡,梁山上的恐慌情绪很快偃旗息鼓,工作生活秩序几乎没有被冲击到,迅速恢复到了正常秩序。梁山众幸福指数升至历史最高点。幸福不幸福得有比较:我有吃有喝有房住,山外边忍饥挨饿、流离失所;我保持家庭结构稳定,山外边孤儿寡母、寡妇鳏夫比例飙升势头强劲。 感谢股份公司、感谢部长们! 第154章 江湖人行江湖事 而外部事态的发展却大大超出穿越众预料。根据梁山第一个五年计划,各项目全部上马的话,那么最高峰值劳动力短缺1.8—2.2万人。望眼欲穿、做梦都想、不惜开战以求的劳动力资源来了,一下来了十数万。这情形好比让奥斯维辛的犹太人参加吃热狗大赛,搞不好会把胃撑破。 施州卫此次鼠疫传染性极强、重症率极高、致死率极高,由此导致的社会恐慌极为严重。除了容美一家,施州卫及夔州不及撤离的大小土汉官吏都来梁山避难,一时间平台之上人挤人,所有的房屋塞满高低床成了集体宿舍。阿力的家也被征用,改成了住人的宿舍。土汉官员卷铺盖跑路,官府衙门空荡荡,百姓们一打听,老爷们都逃往梁山了,于是携家带口的人流潮水般涌来,峡谷外围成为巨大的难民营。长达数里的峡谷内帐篷、棚屋、草房、石围子星星点点密如牛毛。 瘟疫制造恐慌,儿子比老子厉害,因为恐慌比瘟疫更具杀伤力,还因为中华大地上自古人祸甚于天灾。恐慌使难民产生长期的不间断的心惊肉跳,高压之下人性扭曲。恐慌也将矛盾放大,不时有骚乱发生。富户与贫民矛盾、汉人与土家矛盾、各司土民之间矛盾、健康人与被疑似染病者及病患的矛盾,而最集中的矛盾在于梁山入官绅不入平民的政策。穿越众有自己的小九九小算盘,在特定历史环境下不能强求他们大同兼爱思想大放光芒。 沐抚司城已经被难民占领,居民新村接着失守。好在几个工厂里的钢铁猛兽成天轰隆作响生气冒烟,叫人见了生怕,当下还无人敢去招惹。如此全体梁山军得以坚守大峡谷。 沐抚大峡谷,天然的隔离带。 难民聚集于峡谷外狭窄区域内冲突不断,抢劫、仇杀、强奸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秩序极混乱。当下,几个汉族秀才和土汉富户本着对生命的渴望提出了极具煽动性的口号‘与其等死不如一搏’,毅然带头冲击峡谷破坏秩序。几千人积极响应,以石块作武器向堵在谷口的梁山军冲过来。由远及近,暴民队伍的气势如洪水过沙漠,越到后头越温柔。 一开始气势恢宏,飞出密如蝗群的石弹,不少战士被砸伤。谷口失守则殃及平台,梁山军指战员不再跟你和颜悦色嬉皮笑脸了,全体都有,子弹上膛严阵以待。战士们头顶沙袋、口鼻围上口罩,刺刀结阵,站在由沙包铁丝网搭起的围障后面。 “不许后退一步,擅自后退者军法从事!” 文人墨客们不了解梁山军步枪是夺命的阎王,但枪口前的三棱尖刺令他们展开了想象的翅膀,距离刺刀几尺有余及时刹车停住脚步。 疫情扩散速度之快和破坏性之烈远远超出穿越众预估,组织工作要求也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胶皮吃到苦头方才明白应对疫情或者灾难,管理和组织能力远比药品医疗重要。 谁拉的屎谁擦。行政和组织能力最强的潇洒被胶皮指定为防疫救灾领导小组组长,余人无条件听从他指挥安排。特殊时刻,民主是最没有效率最没用的东西,予以摒弃。潇洒临危受命,经验值零,让这位原本实验室里的科学宅男出头去呼风唤雨实在为难他了。他指定最具行政经验的胡灯做副手,但俩脑袋凑一起拿出的施救方案狗屁不通,可操作性为零。胶皮大为恼火,紧急时刻男人靠不住!立马夺了潇洒防疫救灾领导小组组长的头衔,让副组长潇洒,组员泰森、曹少、钳工、胡灯、洪师也按照穆组长提出的方案立即组织实施。 胶皮的方案: 1、隔离病原 对鉴定已患病者和疑似病例予以分区隔离。 2、开展病患救治与接种预防 把梁山职业技术学校等公共建筑临时辟为医院,开展集中救治。 3、维持秩序 土官和流官对各自土汉百姓以户籍所在地行政单位分区划片管理,维持好基本秩序,对涉嫌打砸抢杀奸分子及破坏社会秩序者从速从严予以镇压。 4、建立饮水及食物供应及难民安置点 难民携带的粮食只够维持几日口粮,梁山开仓赈灾。平台上游增设取水点供应安全饮用水。销毁难民自行搭建的临时住所,统一搭建窝棚安置。修建20处公共食堂分派饮食,严防病从口入。 5、整治环境卫生 对峡谷环境卫生进行治理,清除废物、排放污水、对人员物品进行集中消毒处理。扑灭啮齿动物和医学昆虫,消灭传染源。 6、建立卫生制度 进行卫生防病宣传教育,发动群众,自防自救,互防互救。 可以肯定,在专家眼中这是份漏洞百出的极简方案。对于穿越众而言,他们并不具备评估和选择能力,医学专家胶皮提交的方案自然是最好的。相信科学、相信专业。 专门利人、毫不利己的人是为大善人。大善人胶皮突然意识到,该方案被采纳后,自己作为方案设计者所担负的重任以及方案失败时将面对的压力。 潇洒如今是赶鸭子上架,汹涌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豪迈,一语道出众人心病,可谓用词犀利一针见血:“按方案实施吧。这里没有人看笑话。如果失败了,由集体负责,我是始作俑者我个人负最大责任。” ‘没有人看笑话’--穿越众小团体良好氛围的体现:想干事的不怕负责任,干坏了不会让你一个人兜。梁山股份由一对夫妻、三个死党、五个结拜兄弟组成,类似于家族企业。家族企业好!个人与集体利益一致,集体内部团结友爱。 除去一个田更年,施州卫三十二司土官挤在平台上感觉非常之好,哪怕一家老小不论人口多寡住一间活动板房。你想想,吃的水从上往下流,吸的气从上往下飘,平台高高在上十分安全!与世隔绝!?草泥马这词分明是好词懂吗!要的就是这份让人安心的与世隔绝。下到峡谷去亲民,不如当场赏枪子儿--死也死得痛快。 求爷爷告佬佬好话说尽,指天指地毒约发誓,穿越众连拉带扯将几十个土官推上戏台。峡谷的回声是天然的扩音器,他们站在新研制成功的麦克风前吼上几声,“噫!甚物事?这般洪亮。” 靠着土官天长日久积淀下的淫威总算顺利地完成难民分区分块,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平台上一直邻里和睦的土官们此刻骂作一堆、打成一团。 为了什么?为了面子。 胶皮只说按原户籍分区分块安置,事先未划分好具体某个单位区域。你这里、他那里,随口说、随手指。如此这般安置地块有大有小、地段有好有坏,这就生出不快且迅速升级成矛盾。 土官甲:我原来所辖地盘比某某大得多,为何要置我属民巴掌大的地方--因为口数少。这个好办,我传话过去将留守人员唤来梁山。 土官乙:我曾怠慢梁山了?与你家交情薄于他?置我峡谷最远处!分明轻视于我。 土官丙:我堂堂宣抚司为何安置于河滩处,涨水时如何是好。他小小一个蛮夷长官司却置于遮风避雨处好不舒坦。 潇洒百口难辩,灰溜溜从土官唾沫包围中逃回平台,茶饭不香,感叹人事真他娘不是人能干的事。 “这有什么难办的?”钳工质疑潇洒是否被鼠疫病菌侵入了大脑,“瓜娃子。把安置区标上序号画图纸,再写32个条子让他们抓阄不完了么!” “这个法子我也想过,没用的。他们会怀疑我做手脚出老千。这帮老江湖难伺候呢。” 为何把武林叫做江湖,为何侠士自称江湖人士?为何把不服管束老于世故之人称作老江湖?皆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北山》的名言: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意思是广袤无垠的普天之下没有一处不是国君的封地,各处封地的尽头没有一人不是国君的臣子。你看这里只强调了土地,不含江河湖泊。所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大家一起去江河湖泊里自由自在啊。 江湖就是这么来的,从先秦一直流传至今,生命力可谓强盛。 都自视牛逼不讲赌场规矩是吧!也好办,你们玩江湖那一套,那咱们就论一论人情世故! 人人都说钳工变出息了,从今往后改口叫他项大本事、项大能耐。他提出的办法具可操作性:即按照土官上山先后排序,再将所属难民安置点从大到小、从近到远排序,最先来的住最大距平台最近的最好地段。 这主意妙!梁山讲人情味,以信任为基础。你最先过来说明你最信任我,我理应安排你最周到。先来后到天经地义,告到玉帝那儿理也在我。这主意损!挪地方必然导致难民不爽,如此可离间土司关系。 项大能耐这招厉害! 第155章 隔离区里的恐慌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穿越众穷一己之力拯救施州于水火之时却接到了来自遥远的老赵的及时的反对。 莫忘了,赵寿吉是梁山股份的股东,如今梁山要散尽家财赌上身家性命之举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你损害到了赵股东的股东权益了!老赵还是心疼那几个钱,来信说要这么干,梁山股份铁定赔个底朝天,别痴心妄想着想利用瘟疫把施州吃干抹净,土官们不傻。别以为官府就爱看土司之间掐架,你想坐拥施州一家独大你看看朝廷会不会坐视不理。政治的大账算不过来! 紧接着第二封来信就是背刺了。首先继续第一封信里关于‘政治的大账算不过来’的论断,然后掰扯细账,明确指出他比兄弟们更熟悉土官们的嘴脸,求着你的时候千恩万谢,等瘟疫过去,一个个转脸就敢赖账。这不明摆着的,大疫期间坐吃山空没钱还债,土官们肯定告诉你要讨债找死人要钱去。自古人死债消,真金白银花出去收回来一堆白条。所以,他赵寿吉不愿意陪着兄弟们瞎胡闹,自即日起坚决退出股份公司股东名册,只求保住当下属于他的那份子钱,按十倍计,底限1.6万两。 无奈,忙到不可开交之时还得抽空开个股东会对股东赵寿吉股东权益进行清算,予以现金赎回。为这事就连胶皮都替老赵惋惜,说他小富即安上不了台面。 活动房板材在疫情初现时匆忙试制完成,用来造消毒浴室可谓不二之选。建房不夯泥、不锯木、不垒砖,这事新鲜,引来诸多难民驻足观看。住建部的新员工们第一次建活动房,照着说明书和示意图装了拆拆了装,鼓捣了三个钟头把房子搭起来。搭是搭起来了,只有两面摇摇欲坠的墙壁,前后通风、抬眼望天,这房子用来洗澡似乎不妥。 某工友有高见:“彭队,依我看一时半会儿弄不齐整,索性讨张蓬布遮了盖了算球。谷里这些人性命都保不周全,露个腚又如何哩!” 彭姓队长拿板手敲这位没有责任心的青工,“死囚汉,咱老大还管着梁山军哩,若要让他看见咱们这半拉子活定拿手枪轰烂你脑壳!” 难民们闲暇无事,围观的人群隔着隔离绳划出的安全距离看得津津有味。听这两人说话逗笑,人们便哄笑一片。 青工怒道:“哪个敢笑,谁再敢笑请自便,向后转起步走,回你家去。” 难民奚落他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能耐。你居何官衔,高过你家柴大官人,将你枕头底下梁山印把子现将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彭队长说话十分有腔调:“诸位莫吵闹!我等奉命来搭建澡堂,忙碌一上午餐饭未顾及吃。诸位休说风凉话,有懂行的出来搭把手。” 安装队的蠢货相早引得旁观难民替他们干着急,主人家出言相告,立马有高手站出来。此人也姓彭,鹤峰人氏,祖辈经营建筑工程,属于技术型包工头。他在人堆里看了半天活,心中已把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工痛骂了几遍。他才不肯轻易出马白白做贡献,“我若助你成事,待如何?” “我保举你排头里过卡。” “此话当真?恐你说了不算。” 小青工抢道:“咱彭队和林司令是一起赌钱喝酒的拜把子弟兄!彭哥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马屁闻在鼻子里浑身舒服,彭队老成,脸上不喜不怒也不推辞。 彭师傅兴奋道:“我膝下一子可否一并保举?” 彭队笑眯眯道:“休再聒噪。” 青工阻拦道:“彭队,万万使不得,倘若此人是潜伏期的病患该如何是好。” 彭师傅一听便急了,挥拳砸自己的胸脯:“你可曾见我咳嗽、可曾高热、可曾口鼻流血,你可曾见过这般硬朗的病患噻。” 有没有症状一回事,是否经过必要程序又是一回事,哪怕是临时接触也要经过防疫甄别。彭队请来医疗人员拿木棒子插喉咙、用体温计测体温、翻眼皮查耳道,一套程序下来,医护人员点点头扬手放行。 彭师傅整了整衣衫,在万众瞩目之下,傲娇地跨过隔离绳进入工作区。卡扣榫卯,看熟做熟的物事,简单!这东西叫做‘螺纹、铆钉’,那器具唤作‘起子、活动扳手’。只需工具齐全万事不难。他甚至不用细看图纸,掂量掂量板材便知一二,2小时搞定。 彭师傅高声把儿子叫来,抱起儿子跟随彭队往峡谷里走。 彭队回头,“你跟着我们作甚?回去!” “我已通过健康甄别,可以入谷了!”彭师傅脸色大变,赶紧替自己辩护。 “那不算!那是临时措施,不算数的。” 彭师傅和他儿子挺遭罪,是被联防队员夹住胳膊甩进人群中的。至于其被忽悠之惨痛遭遇,人群中有的报以同情,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彭师傅被忽悠,他干的活却不忽悠。浴室(消毒室)一经建成立即投入使用,马口铁做成的排水管将脏水引到水泥砌成的污水池,经消毒过滤后排放掉。经过医疗组检查甄别,梁山联防队现场组织每批50个疑似健康人员进浴室消毒,杀灭身上的头虱跳蚤寄生虫传播源,剥下的衣服全部扔火里烧成灰。 鉴于以往的经验,防疫领导小组并不强求难民剃发,只张贴布告说明:不论男女头发推尽方保性命万安。欢迎志愿者! 陈师傅带着两个学徒工,师徒三人全副行头置于浴室入口,从早到晚过手了17个志愿者:12个和尚、5个尼姑。他们在这儿有些日子了,头顶上长出头发茬子来正好刮刮干净。除此二类绝无第三者光顾,如此显不出陈师傅的美发手艺,第二天死守理发店里说什么也不肯再去谷里。 消过毒的人名正言顺进入朝思暮想的峡谷里,每10人一组分隔安置在峡谷内临时用雨布、帆布搭成的围障中进行疫情观察,五天后确诊健康者则被允许从安全通道进入安全区,集中安置后委派工作。 整个梁山的人力物力被动员起来,各职能部门行政机器精确运转。而在大事件前,人员物资储备简直杯水车薪,特别是医护力量薄弱,无法开展大规模排查隔离。医护人员常常连续几十个小时不得合眼,即使这样没命干,收拢的健康人还没有这段时间里陆续抵达峡谷的难民一成。而难民中相继出现染病死亡案例,恐慌情绪再度被点燃。 此时,收治甄别工作进度令人诟病,引发不满。此时,难民随身携带的口粮告缺,各司开始实行定量配给。此时,人群中不断有病倒病亡。此时,性命攸关。 几个落魄文人一经煽忽,便点起了人们心中的不满情绪。是何煽动如此具蛊惑性?答案是:在死亡面前,王公与庶民平等。 尼玛!你们平等了,我要死给你看。你们爽了,我便不称心!穿越众责董乐斌打探,要把这些fbi、ngo臭虫们揪出来,奈何这些文人早有准备,个个滑如泥鳅隐没于尘烟之中。 强力煽动是以谣言为理论基础。各种谣言如约而至,有说:自古大疫止于乡野,施州卫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瘟疫如何能传播开来?定是有人暗中搞鬼!何人使坏?此中获益大者也。 啊-呸!老子给你们免费医疗,把自家粮食贴你们吃,老子干的是公益事业赔钱买卖。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对此解释极不满意。你梁山休避重就轻,我们只问你:施州卫自宋以降历瘟病数次,每次波及三五村落不过方圆数十里。如何你们一来施州、夔州全境不能幸免?! 谣言一张图,底下全靠编。老图新编、移花接木、水军漫灌、睁着眼睛说瞎话等等等等,见识过bbcn诸多本事的穿越众还对付不了你们这些土人!? 一群1450们迅速被组织起来进行话术培训,他们披着揭露事实扞卫真相的外皮纷纷站出来,手里图表、数据厚厚一沓,嘴里医学用语铺天盖地。啥叫病毒你懂不懂?感染能力极强的气溶胶传播你懂不懂?病毒长潜伏期你懂不懂?畜传人、物传人你懂不懂? 庶民们不懂,本着尊重科学尊重事实的原则纷纷闭上嘴选择相信。 手段缺失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目的未达成。这里在死人! 比灾难更可怕的是恐慌。恐慌伴随不满,不满源于希望。此局部死地,而前面便是生路。希望就在前面! 数不清的难民再次自发聚集到峡谷口,开始骚动,只等队伍中有人出头便往峡谷内冲。难民们心中有个被事实证明了的信念:冲进沐抚大峡谷,冲进安全区,就能活命。 老洪的嗓子哑了,说上一句话就得喝上两口茶。“乡亲们,你等若进入安全区,安全区何来安全?”--“乡亲们请耐心等候,健康者会甄别出来,病患会得到医治。”--“乡亲们啊,静默有序是当前战胜瘟疫唯一的法宝!” 词儿好,喊得也响,情绪更是真诚饱满。乡亲们安静了下来。 又是文人,又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文人。还是公知,还是那些精致利己主义者的公知。干啥啥不行、挑唆第一名,说的就是这群文人公知的恶毒嘴脸。 “大疫之时的一粒灰落在你我草民头上便是一座大山。”--“诸多人告诉我说,梁山见死不救假仁假义。”--“我可听说了,是他梁山派出大队人马前往瘟病源头徐家屯,之后这杀人不眨眼的烈瘟猛病便四处扩散。其中无有蹊跷便出了鬼了!”--“听说瘟疫尚未肆虐之时,官绅老爷便早早赶来稳居平台之上。官家料事如神么?多有明眼人断定,乃是梁山事先通风报信。不敢说他梁山恶意投毒,蓄意生事万万是脱不开干系的。”--“官绅老爷的性命是性命,我等草民的性命便不是性命。大伙儿说说,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看到了吗,这些蛊惑有个共同的特征:都有个前缀--听说。如果找他们麻烦,他们就可以狡辩: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 什么叫卑鄙无耻,这就是。 人们的情绪再一次被煽动起来。 老洪被人潮逼得跳进了云龙河里避难,亏他在岸上文文弱弱,到了水里却能踏浪而行,大概是属鸭子的。围障被突破,负责警戒的战士被逼得不断往后退,纷纷拉开枪栓把枪口对准人群。 今时不同往日。辛苦开创的局面正向设定的目标慢慢靠拢,河蟹稳定已成为当前压倒一切的重头戏,甚至连胶皮都被迫接受防疫治病排在实现远大政治目的之后。此刻,如果有战士因过度紧张开枪伤人,骚动极有可能演变成骚乱,而骚乱一定会逼格顶满变成暴乱。 那么,一切都完了! 瘟疫的威力有一半来自心理控制,与疫情的危害相比,更恐惧的是恐惧本身。至今为止,被鼠疫吓倒的人远比被它感染病倒的人多,恐惧的危害甚于瘟疫本身。据传中世纪欧洲瘟疫的爆发导致了对犹太人的清算和迫害,但那时犹太人肯定是冤枉的,因为包括特克里克堡在内的数百上千个生化病毒所还没来得及建成嘛。 扯个有趣的事,大鼠疫居然改变(延缓)了梁山年轻女性穿现代裙装的进程。她们相信在空气中会弥漫瘟疫气体,峡谷外吹来的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能让她们起鸡皮疙瘩,担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无人带头,一夜间梁山的女人们心心相印地重新换上明服或土家衣裳,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在峡谷外的难民中则悄悄流行模仿梁山医疗人员穿的白大褂,人们相信白大褂克瘟疫,梁山的医生护士们不怕染病还能打败瘟神是他们身上穿的白大褂在显神通。好么,白大褂比伏魔元帅的韦陀杵还厉害。由于纯白棉布稀缺,人们便用白麻布代替。短时间里,峡谷外难民皆披白麻皮,此为大鼠疫后梁山众茶余饭后搏人一笑的谈资话柄。 第156章 去人祸 要出大事了。数万人往峡谷涌,战士们持刺刀组成人墙拦阻,潘嘉园奋不顾身挡在了最前面。一个青春年少的姑娘张口咬下老潘嘴唇一小片肉,趁着老潘只顾着回味润泽与温香的功夫冲到了战士组成人墙前,伸手抓住刺刀,任凭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只冲战士喊:“你们自称大宋遗民,是汉人呐,怎能坐视汉人遭殃见死不救,我们没染病,没染病。” 面对俊俏女子,有小战士心软了,低下刺刀,姑娘趁机从人墙缝里钻进去,往峡谷里狂奔。 “梁山只管客家不救土人。”只一句煽动,群情激愤的人群不顾死活往谷口移动,脚步越来越快,组成人墙的梁山士兵被挤倒,数人被当场踩踏而死。场面即将失控。 正此危急关头,只见潘嘉园箭步如飞追上去,一扭身顺势把那漏网的暴力女拦腰兜住扛在肩上,走近人群,把人像推铅球般扔进人堆里。拔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把弹匣里的子弹尽数打光。 扩音器在山谷中带着回声,如后世田头阡陌里电线杆上拉着的有线广播般一呼数应:“梁山军--听我命令--谁敢越过我的--格毙当场。格毙当场、格毙当场、格毙当场(回音)…” 骚动的人群被无数响‘格毙当场’的宣言暂时震慑住,止住脚步不敢乱来。 “梁山对土客两家一视同仁,绝无偏袒汉人之说。”老潘对着战士们吼道:“你们中的土人,把枪高举过顶。”部队里有绝大多数战士举起了手中钢枪。“看见了?!梁山军中有九成是毕兹卡,怎会救客不救土。诸位听我号令,回安置点等候甄别。”--“原地踏步走…” 今天这事还没完呢!那个自媒体流量营销号躲哪儿去了? 文化人,一拨儿互相吹捧抬轿子,然后看不起另外一拨儿。找棵大树靠着,找根粗腿抱着,拿着资源酸着,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还有一些总以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老觉得怀才不遇,故作特异状打滚儿求临幸。掀开头盖骨一闻,300年的老坛酸菜味儿。说真的,特看不起这种人。 老潘从人堆里把跳最欢的那位找了出来,举起铁皮喇叭对着有过激情四射演说表演的朗读者喊道:“何方妖人,报上名来。” 乃大义凛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别号方圆先生。” “前脚坐不改姓,后脚就只敢报别号,特么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你若再敢恶语中伤蓄意诽谤,我便拿你是问。”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都听别人说的。” 乡亲们没读过书顶多叫愚昧,可并不蠢笨。听此对话便知这位方圆先生不可靠,乃是把大伙儿当枪使。兜脸巴掌撩阴腿尽情招呼过去,“听别人说,听别人说。道听途说来的黑料你也敢用作呈堂证供。” 前有方圆,后有方方,这等一肚子坏水的在每个年代都有存在。这种人只会动嘴,嘴炮第一,让他去做实事,一件也做不成。发起牢骚来,那是你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的…看透这种人即可,无需过多关注,就让她在无人关注的寂寥中死亡。 教员时代对付这种嘴炮文人简单直接,上山下乡,去体会体会人民的疾苦、基层的辛酸,立马哭爹喊娘受不了了。可是广大农民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到你是迫害,到老百姓就是活该!? 所以,让他们去做个大白守小区,几栋楼也行,体会体会工作人员的辛酸、风风雨雨的不易。再派监督员批评她的工作,保证方方方圆闷立马停下造谣的笔杆子。 老潘面对方圆邪恶地笑着,“不是你造的谣,别人造的谣是吧。待我盘查下来发现谣言最先出自你口,你便说是昨晚有人托梦于你,梦里头跟你说的。”--“乡亲们,不信谣、不传谣。造谣者死,传谣者亦死!” 大疫期间乱世用重典,绝无可能惯着他。部队出现了伤亡,老潘已愤怒到极点,也是恶向胆边生。这位方圆先生是不折不扣的敌对分子,必须严惩。扎紧武装带捂好口罩,径直走进人堆里把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公知文人提溜起来拖到山崖边。有好心人劝老潘收手,说读书人不经打,看他鼻青脸肿、口不能言、眼睛翻白的,当已去了半条命。 老潘可看多了,瞟上一眼就知道对方在装死。“你等老实人休中了此奸贼之计,这位装死呢。” 不信?证明给你们看。 八极拳。有道是‘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拳法里有一招叫做震脚,就是猛踩人脚丫子。脚趾头被重重跺那么一下,是真他娘的疼! 方圆先生顾不得装死了,一声惨叫响彻峡谷直冲云霄。 “你叫方圆,今儿偏把你弄成扁平。”蓄力臂膀把拳头捏得噼啪响,连续五记重拳挥打之下,正如老潘所言,竟将方圆头颅打扁。老潘的拳头竟如铁锤一般的硬! 老潘做初一,泰森做十五。老潘手毒,泰森手更黑。赶去办事前,板着脸给老潘丢下句话:“你特么玩爽了,老子给你擦屁股。” 潘嘉园笑得那个灿烂。自诩拳毙方圆绝对是自己的神来之笔,一脚加五拳,打出个和林云之间的心心相映来,自衬这个超级满斗大马屁可保潘家一世腾达。 泰森来到本身扩音条件良好的峡谷里,铁皮喇叭仍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我是林云。我告诉你们,经验尸确定,半个时辰前死亡的那个方圆先生乃是染疾而死。听明白了?”--“哎--,这就对了,乡亲们都看得真切。” 回到平台,再把董乐斌叫来。“潘连长为给冤死的战士报仇,五拳打死那个什么方圆,是不是大快人心啊?” “那是当然,大快人心。” 董乐斌只敢在心里笑笑,心说你司令员就别打马唬眼,别人不知我岂能不知。徐家屯是你心中最大的痛、徐老爷子是你忘年之交心头至爱。你大司令情绪最稳定,从没见过你为谁人湿过眼睛,却为徐侃老爷子洒泪当场。那臭老九是死在了污蔑徐家屯的不当言论。潘连长,你教会了我如何拍马屁:一则只做不说,二则要精准投放精确打击。向你学习! “可问题是有人会不高兴。” “司令员,我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打算怎么搞?” “似此等刻薄无德之人,其族人之中定多有怀恨在心者,跟我们一样拍手叫好哩。灭族恐牵连好人。父母妻儿直系人等可一个不留,叫他们染病而亡最合适。” 泰森拍了下桌子,“中!”--“怎么还待着不动,抓紧干活。” “有个情况要向司令员报告。梁山众很多人看出来了山寨的大好形势,纷纷扬言我梁山趁着这次大疫玩一手人财两得,可将三十四司打包全收问鼎施州。此言论或为时尚早,不利当下大局,应当禁言!” …… 唉--梁山的人民群众们啊,你们能不能给我表现出点高水平来,哪怕一点点一丢丢!对于此事,潇洒给出了对梁山众的十六字小评:小富即安、沾沾自喜、嘴不把风、难堪大用。并就灭门余盛秋(方圆先生)的事情表示赞同,历史经验表明反动文人集团危害性极大,改造反动文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暴力清除一条路。考虑再三,在情报处关于物理清除余盛秋父母妻妾及儿女六口直系亲属的行动请示报告里写下‘建议免死其母其女’。目送泰森、董乐斌二人离去,潇洒黯然丢下笔,窝进藤椅里,仰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发愣,且最多只能发上3分钟的楞,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老潘啊老潘,余盛秋一句‘瘟病源头徐家屯’你就知他必死无疑了,你脑子比拳脚更快哩。唉---怎生是好?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亲信老部下都会算计你投你所好!老天爷教教我! 潇洒恨不能跑去找胡灯倾诉衷肠大倒苦水,好生讨教管理之道。可是不能,实在没这功夫。谷子已经来催过几次了,让赶紧去胶皮的实验室帮着培育链霉素。 可恨那彭队拍着胸脯走了,一走便再不来照面。 可怜彭师傅天天领着儿子等在浴室边,等待菩萨降临,来兑现那天籁般的承诺。 彭师傅家住鹤峰,甄别排序于32司第23位。现在还没染上瘟疫,但这样老实巴交排队候着,等轮到他们也该两命呜呼了。并非他耸人听闻,人堆里天天有死亡病例被抬出去草草掩埋。自己烂命一条,儿子还年幼,要保住儿子的命必须行非常之举,可是包袱里空空如洗,学不来富人向梁山联防队使银子买名额。 他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天天如此,成了消毒浴室一道风景线。他也不是光站着,但有机会便主动帮助工作人员打下手,从而博得了负责为浴室换水的王老汉的好感和同情。彭师傅被放鸽子的遭遇既被小人讥笑,也为更多善良人所同情。终于有一天王老汉开口了。 “彭家汉子,我帮你去说话。” “老伯也与林部长有私交?” 一个打杂的老头如何能与泰森说得上话,王老汉见不到正主,但有办法把住建部安装队彭队揪来。彭队本来不认字挺淳朴一人,后来接受扫盲教育,学会了‘吹牛皮不上税’。那日牛皮吹大了,当日还留些心虚,第二天打个哈欠,昨日的承诺随着口气天高云淡不知所踪。 他是被诓过来的,王老汉只说浴室不合缝,酒精都漏光了,不能冷凝后循环使用,让下去检修。他背着工具箱下来检修,走近了,看见那张熟悉的挂满鼻涕眼泪的脸。 “彭队长,你老人家终于来了,我可是望穿了巫山十二峰呐!” 人心都是肉长的。彭队开始积极运作,甘愿自掏腰包也要把事给办成了。 彭队出身鱼木寨,他死去的亲娘的亲弟弟文二蛋同志从来念亲恩重亲情的,舅甥之间的亲戚关系并未随关键联系人的死而淡漠,反而愈发弥坚,二人虽辈分有长幼其实年龄相仿,有着亲戚加朋友的双重关系。二蛋听说自己外甥要做积德行善之事,当即表示义不容辞。任务领下,竹筒酒一筒和红双喜一包请带回。接着大肆教育外甥一定要拥护和紧跟股份公司关于‘去伪成真、既批判又继承’的最新教育路线,彻底扭转‘打到孔家店’的错误思想,牢牢树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意识。乃盟下重誓曰:这事要办不下来,我管你叫娘舅。 天下哪有空着手求人办事的?礼品务必收下,你不收,光凭你盟约发誓让人心里没底。 二蛋有个铁哥们前阵子风头正盛,此人便是手握两张奖状的战友白老幺白存瑞。听了此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故事后当即表示:你外甥牛皮吹破事小,坏了梁山在人民群众心中形象事大。任务领下,2筒竹筒酒和一条红双喜暂且收下。乃盟下重誓曰:这事要办不下来我管你叫哥。 于公于私自当尽力而为,请出太太天团出山! 存瑞家的进白家门可谓一扬一抑经历火冰两重天,难为她做人厚道,不过多责怪丈夫打肿脸充胖子,怪只怪自己父母轻信媒妁之言。好在丈夫在部队里吃穿用度不费分文,高额军饷如数交付给她。她自己被破格安排进司城大营的军人服务社,没日没夜加班不辍就为多挣点夜班费。如此二人协力,没过多久就把欠下的债务给还清了。但说起存瑞家的,大伙儿都是交口称赞八个字‘勤劳肯干、勤俭持家’。 那一日,跟丈夫说起自己娘家人来到山寨后下地的下地务工的务工,日子都过得美滋滋。父母亲因此高看女儿女婿,说女婿是金龟婿女儿是娘家顶梁柱,言语极尽谄媚。接着将正事摆上台面来:小女儿也到了婚假年龄,做姐姐的可要上心! 那必须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存瑞家的十分享受在娘家人里一言九鼎的尊贵地位。 白存瑞小姨子名唤陈二娘,长得比她姐姐白净好看得多,美女得配英雄。存瑞家的意思是也给找个当兵的做军属,比如身在平台不常过来大营的徐承那样的儿郎。平日难得一见,一见便叫人拍案惊奇:唇红齿白鼻梁高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白存瑞可犯难了,百十来号弟兄们哪个不手把掌攥少则二三多则四五个妞,都他娘的花心大萝卜,且没一个肯早早结婚成家的。也就特喵的自己傻不拉几早早被套牢,早早丧失了追求自由博爱的权利。徐班长人模狗样的确招蜂引蝶,那么他弟弟长相肯定错不了!白存瑞寻思可以给项部长高徒、徐承族弟徐玉牵这线搭这桥。 存瑞家的为丈夫的主意连连喝彩,徐玉妹夫身为徐承亲族必定相貌堂堂,身为部长高足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丈夫是当家的只管战略问题,具体战术仍由存瑞家的来执行。等了数日,一日趁着徐承来服务社换领军靴时单刀直入一语道破。完了徐承挺配合,如法炮制,隔日便依仗堂哥的身份来了个拉郎配。如此,徐玉和陈二娘两厢初会便似金风玉露一相逢。 谈恋爱阶段,女友的话强如圣旨。任务领下,2筒新塘竹筒酒、一筒利川红、一条红中华请拎回,坚决不收。徐玉向准连襟盟重誓曰:这事要办不下来,我管你叫姐夫。 “如此多谢徐工向项部长多多呈情。”陈二娘总是要客气一句,款款行了个万福。 徐玉把女友虚扶而起,说道:“不,请师父帮忙不如求师娘出马。二娘,我师娘为人心善皮薄,有求必应。” 心善皮薄就能有求必应?说说而已,天下哪有空着手求人办事的道理?为博女友欢心,徐玉决定放出真材实料投人所好。 第157章 内外交困 “呦,这料子丝滑如水。” “完了完了。”徐玉心说这回是和氏璧碰上了楚厉王,完全不识货哦。估计师娘是只晓得‘绫罗绸缎’这个词的水平了。徐玉决定豁出去了,非得把‘绫罗绸缎’给拆开来,让师娘知道自己的这份礼很珍贵很难得。 绫罗绸缎,乃是四种不同的丝绸面料,其中罗最昂贵。罗最轻最柔,织罗极耗人工。罗做的衣服就是罗衣,能置办得起罗衣的,非富即贵。因此催生出一句老话:只敬罗衣不敬人。 不过呢,胶皮已经进化到了不需要靠行头来炫耀、来满足精神需求的境界,看中的是罗料的实用性。这料子特别适合用来做夏天的睡衣,或者防晒的皮肤衣。 “师娘,徒儿孝敬您的七尺罗纱从我徐家屯库房抢救而来,产自洞庭叫做鲛绡,做成睡袍夏天里穿……十分凉爽。”他要表达的本意是罗纱丝滑透气穿了跟没穿一样,但这么说贴切是贴切了,可也是大不敬。 这小子当师娘不领行情呢。师娘她老人家可看过几十遍的越剧电影《柳毅传书》。龙女三娘领柳毅参观鲛人织绡这段,胶皮7岁那会儿就在生产队打谷场上放的露天电影里学习到了。鲛人都是女儿身, 但为天下女儿哭。鲛人眼泪化为珍珠,故有鲛人泣珠之说。柳毅便说此泪应唤女儿泪,此珠应唤女儿珠。7岁的胶皮就能举一反三,加上一句‘此绡应唤女儿绡’。于是从7岁开始便梦想着自己能有一天拥有鲛绡,一梦整整27年!27年后的今天终于如愿以偿,怎不叫人欣喜若狂。 被鲛绡收买,被徐玉一声‘师娘’勾起无限的母性慈祥,都是精神上的满足。师娘给了徒子天大的面子,亲自出手甄别彭师傅的阴阳,结果出来,人家果然出淤泥而不染。 “照此说来你彭师傅是人才哩。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给疏忽了。有一技之长的,特别是郎中药师应该优先甄别诊治,早一天上山能早一天出力。” 彭师傅怀疑眼前这位梁山最高层领袖反而是染疫的病患,看她脸色惨白,坐着说话也是东倒西歪的,分明在用力说话,嗓音却似风箱推到了最后一格的有气无力。 “咣当”。刚说着话便一头栽倒昏晕过去。彭师傅大惊失色,“杨大夫,穆部长倒了,你快快施救。” “莫慌,穆姐姐连日操劳过度,体力不支所致,这些天常有昏厥,并非染疫。”谷子说着将胶皮扶到躺椅上,先给灌几口红糖水,再安排打吊瓶,一套程序和动作熟门熟路,显示刚才所说绝非虚言。 昏过去的胶皮属常态化,已见怪不怪。她只是劳累过度、营养摄入不足,血糖太低引起的短暂性休克,打了生理盐水后立即又生龙活虎投入到伟大的抗疫事业中去了。 新人彭师傅没有接到过所谓宣传任务,但他一定是被感恩和感激侵略到了身体每个细胞。纯属自发行为,他主动积极地逢人便宣扬梁山穆部长经常性累到脱力忙到昏迷的事迹。他告诉难民们:穆部长白天收治病患,晚上熬制特效药,几乎不眠不休。大伙儿要体谅梁山的难处,要听从安排耐心等候。 言辞切切传递良知,被感动了的难民化身为千千万万个彭师傅,一个接一个把感动口对口传了下去,短时间内佳话传到了峡谷内近28万人的耳朵里。人不能感动,感动时身体每个细胞都是向善的,人性要被洗礼。感动了会说混账话做混账事,比如结婚、捐款,往往后来发现生活的伴侣比之婚前改头换面,而捐的款大半被用来吃野味买豪车养婊子。 人们开始配合梁山的工作,尤其土司兵自发组织起来维持秩序。该行为可是帮到了大忙。 之前,平台周围的几个厂区关着钢铁巨兽而幸免于难,确切应为暂时未被难民占领。峡谷里已经人满为患几无立锥之地,旬日里陆续过来避难的乡民无处可去只能对工厂下手。当下,两边紧张对立情绪得到缓解,各项措施终于是能够推行下去了。梁山军和各工厂作坊把整个司城让出来集中安置难民,各司的土兵组织起来沿道路两侧拉上绳索护栏,开辟出安全绿色通道,粮食物资等得以有序运转,整整中断了两周的工矿开始恢复烟火气,终于得以复工复产。一旦复工复产,物资供应有所保障,防疫抗疫工作开始加速运转。 从难民中医护人员的摘选-甄别-救治-培训-分配工作的流程运转犹如流水线一般精准高效。有一天胶皮惊奇地发现自己可以不用亲赴临床一线诊治病患,有了更多的时间给彭仲华、慕容天赐、谷子等亲传弟子们解惑答疑,可以腾出手来把大多数时间放在培育链霉素上。此刻她对‘危机’一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是熬过了危便能迎来机。医疗挤兑度过了最艰难的危险之后,莫名其妙地就建设完成一支看上去挺庞大的医疗队伍。 随着越来越多的活动板房投入使用,然后顺理成章的在司城形成一大片的白房子新村。是的,方舱医院姗姗来迟但终于还是来了。现在的胶皮手里双剑合璧,司城里的方舱医院用来收治前期轻症,征用的职校是为重症病院,可谓长剑善舞了。 两个半月之后,在梁山人不要命的工作下,在难民的着力配合下,疫情得到初步控制。而这个时候,山上存粮、盐巴、衣料到了杨白劳家的水准。 当好人做好事的代价很大。 难民即为饥民,梁山众带着被连累,因为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搞区别对待要冒很大风险,真要这样做就是抽自己嘴巴。两个多月来,潇洒口口声声向难民们保证过,梁山一定会和他们同甘共苦,对他们一视同仁。还有3个月才到秋收,30万人眼巴巴望着平台,30万张嘴等放米下锅。不止30万,每天陆陆续续来的,单日高峰值达千人之多。 有人要问:官仓没存粮吗? 回答:有,不多哉不多矣。 不知是哪个有识之士在疫情初期散布的防疫知识:被虫子老鼠碰过的米吃不得。诸多有可靠证据显示或者并无任何迹象表明有啮齿类动物及跳蚤蟑螂啃噬过的官仓储备粮被有组织地付之一炬。就是这么草率,就是这样无脑,就是这样让人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穿越众不禁要问候他们一句‘草泥马’!以前为了争几块田几斤粮大打出手不亦乐乎,现在倒好,那么多的粮食就敢一把火烧掉。搞不懂这些土官是怎么想的!火烧乌巢一时爽,请问接下来吃什么?吃焦炭吗?人的肚子不是锅炉啊。 困在梁山官职最高的明朝流官是夔州同知,他留在疫区不为与民同乐实在是因为跑得不够快。他把知州全家老小及其祖宗八代挨个骂过来,这位长腿知州老爷为推卸掩盖责任,跑路出去以后在长官同僚面前把疫情夸张几倍来描述。疫区在朝廷和省府官员的脑子里就是个地雷阵,碰不得,一碰就死。于是指示临近州县对施州、夔州必须做到如临大敌全面封锁,不准越雷池半步。此形势下,夔州同知呈递的要求疫区拨付救济粮的官文石沉大海。 同知大人和洪师也第三次垂头丧气回来,唉声叹气不止。同知的脸铁青寥白,“哥几个,没戏,不准一人一兽一禽跨界离境。6万两银子只买3万石掺了沙土的米。腐化透顶!糜烂透顶!朝有权相、遍地恶吏!”陈述朝纲不振时,他的脸由青转红,仿佛红脸的啄木鸟,明朝大树不倒幸亏有他奋力啄食掉蛀虫。 李冰把稀疏得经纬毕现的麻布粮袋抠开,惊讶于麻布不堪一抠,说道:“包装袋如此不济,里边的东西绝对好不了!” 李冰被穿越众戏称是‘总正’,她总是正确的。果不其然,里头半数是砂子红土。气急败坏之下,当着明廷官员面大骂封锁线外面的官府官军连粮袋都潦草了事也不怕当场露馅!如此草菅人命的腐败官员应从这个世界上雾化汽化彻底消失! 夔州府衙里的沸水煮过的官银没有上头允许一分一厘不敢动用,6万两银子里梁山掏空银库出了3万,其余3万两是土官们凑的。李冰使人称好粮食搬进仓库,与曹少交接时再发牢骚:“才560万斤,30万张嘴只够吃半月,还有2月吃草去。”李冰气呼呼地真想甩手不干了,“让逃难的自带饭食,救他们的命还要咱们供吃供穿。” 吃草,先辈不是没吃过。曹少陡然想起当年彭老总的那句名言‘都说我们在朝鲜是一口炒面一口雪,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只有雪没有炒面。’于是乎生出豪情万丈来,对李冰说道:“我们又不是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 如此政治正确冠冕堂皇的官话从曹少口中冒出,惊得李冰下巴碎一地。 同知大人和洪师也第四次垂头丧气回来,一进屋便痛骂外州县那些草菅人命的同僚们毫无人性,确实如李总正所说,应当从这个世界上雾化汽化彻底消失! 潇洒问的是老洪:“你跟对方说清楚了没有,我们的打渔船都经过严格消毒,捕捞队人员都是健康人士。” 同知晓得潇洒其实是在对自己表达不满,当下不客气道: “当然有讲。可人家说了,扬子江上江帆如梭万万不能有丝毫差错。叫我等牺牲一隅保万家平安以解新皇之忧,人家用忠君体国的大道理压过来,你挡得住?” 潇洒搓着手叹一口气,“清江里的鱼鳖都已吃光捞尽,才想着去长江里捕鱼。好么,这也不让、那也不行,这是把咱们往绝路上赶啊!” 如此再无外交只有内务了。洪师也还没来得及在外交战线上一展身手便有了新的赋能:跑腿。不为别的,只因他谙熟水性善泅渡。 拜恩施、湘西地区喀斯特地貌所赐,囚笼网格再密终有洞眼。有一条胡志明暗道能避开关卡游哨,从鱼木寨西侧通到澧州。常德府澧州,施州卫友好城市,那里有梁山人民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何钺。 这家伙脑子特好使,借故为防范施州军民越境,常德府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备战备荒,囤积粮草以供执行拉网警戒的新编练民团之用。如此采购囤积粮油师出有名堂而皇之,而实际上,这些粮油布匹偷偷供给施州之需。 这条胡志明暗道忒难走,由穿洞、暗河、悬崖、密林、湍流组成。这不是路,乃是地图上画出的3公里长线条。其中最艰险的莫过于一里长的地下暗河段,需要在暗无天日的暗河里泅渡+潜水。地图上只3公里,走下来全天只够一趟来回。 65升规格的大登山包装满了土豆山芋和炒熟的葛仙米,见背包里仍有缝隙,泰森再抓了把盐水花生放进去。洪师也是个小身板,看上去只见背包不见人。真实难为他了,他要带队穿溶洞、泅暗河、下天坑、入竖井、攀山崖、过险峰、涉湍流,秘密潜入常德府境内,把粮食物资运回梁山。 洪师也乐呵呵道:“司令员放心,有密封袋这独门利器,一粒米一滴油都不会少。” “师也兄啊师也兄,我这是刚刚才晓得你叫洪师也,你不做师爷简直天理不容。” 洪师也紧了紧背包带子,说道:“再不做师爷了,做回师也,做一回保境安民的仁人义士。” 泰森向天抱拳,“一路顺风!” 第158章 洪帮主 时东风盛行,此行必一路顺风。 仰仗东风,物资源源不断日夜不歇输入进来,满足了人们最低热量摄入。老洪只负责跨边境转运,境内运输依靠千余人的接力长龙,数月的时间,上千人的队伍,竟然做到了不走漏风声不被发现,这样的奇迹自古少有。 今天,李冰左等右等不见物资运来。 草泥马,我就说吧,天底下最不牢靠的就是人的一张嘴。完了!肯定是走漏了风声叫官府给堵了,彻底完蛋! 这么想,这么说,但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让李冰着急上火走出峡谷去一探究竟,迎来了洪师也跨境转运队。老洪走开两步亮出他身后挂彩的背夫。 昨天这趟出事了!皆由贪心而起,队员们为多运些物质进来个个都选择超负荷背运,索降竖井时摔死1个,又在暗河遭遇巨大旋涡,一个接着一个淹死了17人,下天坑时又摔伤了俩。这回,东风不与洪爷便,转运队倒了大霉,死伤惨重。 李冰手抚胸口,面露喜色道:“这就好这就好...” 木屋小别墅里挤满了人,几无立足之地。 李冰向洪师也介绍道:“这六十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家世清白之人,通过了严格政审,您放心挑选。” “算我一个!”--“我水里闷一炷香出水不带喘气哩。” …… 老洪压手示意台下的60人停止吵闹,抱拳致敬道,“你等皆好汉,可我只需补充20人。”--“听我说,路上极危险,稍不小心就要送命!” “不怕。能入洪帮行此义举死而无憾。”-- “我烂命一条,为行善济人而死,族谱里可给我多添上两笔。” 见此情景,李冰想起此前在电脑里看过的反映宋人海外基地的志愿军勇士抵抗蛮夷的电影《上甘岭》中的场景:坑洞里没水了,一个战士冲出去取水被机枪打倒,第二个接着上,战士们一个接一个死在半道上。连长不带废话,扭下脖子便又有勇士接着冲出去。这些战士明知出去十之八九会死仍义无反顾。这片子不能再看,看一次哭一次,把眼泪都给赚光了。 此刻的李冰又想哭了。 老天爷似乎总是对好人看不顺眼。补充人员后满编的转运队,也就是大家伙嘴里的洪帮,新组建的洪帮首次行动即遭噩运。必经的一个溶洞突然发生局部坍塌砸死了5个队员,最要命的是把通道给堵死了。上千平米的洞厅被落石塞了个满满当当,即便用炸药炸,想要清理出一条道至少得个把月时间。 好一个肯做事会做事的老洪,一伸手,“哪个身上带烟了?” 抽着烟消减这内心的苦痛,一边勘察洞厅的坍塌填埋情况。把烟头一扔,快步跑出溶洞挑一个外边候着的运输队中腿脚快的,让他赶回平台报信。粮油不能中继,让平台早做打算。然后号召运输队连同剩下的连他一起15名洪帮成员一起疏通坍塌的溶洞,动手片刻不敢耽误,就为早一刻打通道路。“上30个人,飞爪拉,扁担撬,竹筐运,没有工具的徒手挖。剩下的每个人拉出一只手的距离接力运碎石。”--“弟兄们,我们早一刻挖通,乡亲们便少一刻挨饿。” 有这样睿智能干的领导,他的洪帮怎会不能打。洪帮,十余年之后在特殊形势的需求下升级成洪门。此后世间再无天地会门下洪门,老洪创建的洪门和后世之洪门宗旨大体一致,彼时鞑清已灭,反清复明无从提起,只‘扶明’二字流传千古。 洪门,在创建人洪师也英年早逝后一度湮灭尘世。直到12年之后的1636年重新组织起来,被迅速建设成为一支装备最先进战斗力超强的,在梁山股份隐秘领导下的民间私兵武装。在梁山司以地方政权层面不方便直接出手的情况下,在梁山及大明朝谋求全球利益的背景下,洪门以团队或个人的方式被派往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和后世之洪门一模一样,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单独对抗犹太魔鬼集团的民间组织。 被选定的洪门第二任掌门复姓司徒,第二年也就是1367年,司徒掌门发布了对罗斯柴尔德、瓦伦堡、沙逊、摩根四大犹太家族及其昂撒附庸丘吉尔家族的追杀令,在全球范围内悬赏缉拿这些作恶多端尾货人类的犹太恶魔及其昂撒走狗。 梁山大食堂。 除去鱼木寨向氏(已死)、与梁山仍处于战争状态的容美田更年,施州卫34司(沐抚、巴东已尽归梁山)中32土官悉数到齐。他们中间有世代为敌不共戴天的,今天头顶同一块天花板在一个锅子里捞饭吃。土官养尊处优咽不下白饭,乃供有佐菜:盐炒花生、烟熏腊肉、巴东豆干,还有饭后水果---来自来凤山的杨梅。 巴东豆干最受食客欢迎。以巴东产大豆、龙洞湾泉水和若干种天然香料为原料,经过水洗、浸泡、碾磨、过滤、滚浆、烧煮、包扎、压榨、烘烤、卤制等十几道工序加工而成。其特殊性在于不点石膏卤,奥妙在于龙洞湾的碱性泉水,豆腐制品中堪称一绝。 在泰森心目中当为天下第一好吃的豆腐。很多年前,他去云南建水旅游,吃到了建水豆腐,乃以为建水豆腐天下第一。很多年后,他来到施州卫,吃到了巴东豆腐,乃以为这天下第一豆腐的名号当归巴东。至少天下第一豆腐干的称号,你建水得让出来。 吃光了小菜,再吃饭。 桑植夏力扬用舌尖把饭里的砂子推到嘴角,捏住砂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各位大人,柴子进曾言,此砂砾学名唤作石英砂,水晶琉璃便是这不起眼的小玩意烧制而成。” 唐崖覃文道:“贤弟慧眼独具,饭里吃出水琉璃来。” “正是,水晶琉璃又作玻璃,等重贵于黄金哩。某不才,饭前与柴子进商量妥当,愿以全部家资取梁山格法玻璃厂二成股额。”夏力扬面露笑容,说道:“呵呵,本人已是梁山事务协商委员会委员了,诸位怎不击掌祝贺在下?” 覃文抚掌不击,“贤弟,你是寄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吧!” 非要说不得已而为之,勉强有那么一点。夏力扬立场快转为梁山同盟,是因为神农溪对岸的那把大火。他被徐家屯飘来的灰烬迷了眼,被徐家屯大火的余温暖到了心。被徐家屯,被徐侃老爷子的余烈所震撼。 “我用现成银子取未来之利。夏某自比巴东老房精明,房安东这厮无欲无求散尽家财甘当义塾教谕,岂不愚蠢。慕容老儿不识好歹兴兵讨伐梁山,落得个凄惨下场。鱼木寨向家抗拒官军十年,梁山军只一阵枪弹过去便分崩离析。还有容美田氏,与梁山怄气不消,禁止百姓前来避难,听说了吗,容美已十室九空哀鸿遍地。” 一谈及容美,平地里冒出个洪帮帮主洪师也粉墨登场,丢一颗来凤山杨梅含在嘴里,上场就来情绪,眼珠子转上两圈就入戏。“变则通,通则达。唉--,老家主看不透这个道理乃固步自封。医道言,经络通气血涌,上下通达。不通则痛,不通则病也。由一人推一司,悲情皆由老主家封锁来凤山而起。” 因为疫情,梁山这里人丁兴旺,容美却人口锐减元气大伤。此消彼长,两边军力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覃文继续念他的捧哏:“你老洪也来做梁山说客。适才所说似胁迫我等归并梁山,如若不然便似田更年的下场。” “胁迫不敢,规劝是真。” 夏立扬接话道:“规劝我等识时务做俊杰?愚见,梁山的厉害非为其快枪,乃是造快枪的本事,乃是敌得过瘟疫的本事。鼠瘟席卷,到此地便势头顿消。诸位,袭梁山话语,都冒个泡吧。” 在座的土官们有个别缺心眼的嫩雏此刻也都明白了,唐崖和桑植,这二位在唱双簧呢。众人纷纷道:“吃饭吃饭,再议再议。” 据唐人房玄龄等撰《晋书》和本朝李时珍着《本草》记载,晋朝学者葛洪号葛仙公者不慕名利,隐居南土时因缺粮,乃采念珠藻为食。从此,民间称念珠藻为葛仙米。蒙李冰吉言,梁山众开始大吃特吃葛仙米,还给起了个菜名叫做‘烧仙草’。 真香!潇洒把烤红薯皮剥掉捡焦糊的地方啃起来,觉满嘴生香。喝口烧仙草,觉妙不可言。地瓜配天然绿色蔬菜汤,健脾开胃为肠子做运动,此难得的食疗佳品。正咂嘴吃得欢,覃文和夏立扬走进屋来,潇洒起身相迎:“二位辛苦,结果如何?”说着远远把烟递过去。 那两位却不急着抽,抖抖嗦嗦把香烟藏袖管里,要等犯瘾时再来上那么一口。为应付可能的长期封锁,梁山全境已经把烟田改种甘薯、土豆等粮食作物了。当下,香烟是抽掉一支少一支,特别金贵! “子进兄就吃这个?” 二人亲眼目睹主人啃地瓜,均长吁短叹梁山仁义。主人吃粗粮,让出细粮招待客人。俩人均知烤红薯闻起来极香,是非要吃到嘴不可的,真咬在嘴里却不过如此,而且在肠里结块生胀气。是为鼻子欢迎、舌头坦然、肠子生厌、屁眼忙死! 土人就是土人,这么的高级保健食品在他们嘴里竟如此不堪。“根据世界牙防组,不是,根据世界最顶级生物医药学专家穆慧芸多年检测结果显示,红薯能抗癌,熟红薯抑制癌变几率达到98%。咱们的穆专家还表示,红薯含有丰富的维生素、蛋白质、膳食纤维、氨基酸、果胶、胡萝卜素、钙元素,可以保护人体表皮细胞活跃度,加强细胞活性,是为延年益寿的食补佳品…” 这些日子时时被灌输健康卫生知识,天天被摁板凳上学习健康讲座。啥癌变、免疫抗体,甚至细胞重组都能一知半解了。覃文承蒙东主仁义,道:“嗯嗯,好东西留着自己享用,垃圾食品给我等果腹。梁山端的仁义!” 夏力杨亦颇动容,“子进兄坐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的好东西,既如此,别忘了与我等有福同享啊。” 潇洒捏着红薯乐呵呵道:“早知有此粮荒,落种的时候就该种白薯。你看,红薯松软不扛饿,白薯果实紧致口感较粉更有饱腹感。”--“那边情况怎…”看二人脸色就知今晚行动失败,忽悠效果不佳。潇洒兴致索然,懒得烧水上茶,顺手倒了两杯隔夜的牛奶待客。 难为他们了,要土官们在看不到实际利益情况下放弃权力,换张仪苏秦也是白忙。此事急不得。 “二位喝牛奶,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对了!烦劳二位转告洪师也,就说他这个外交部发言人表现很好,言辞妥当。对容美和田更年,梁山一贯敬仰尊重。他东出抗倭北上伐金,是国家忠臣、民族英雄。” 覃文道:“我也曾参与北伐建奴,你柴子进为何不来敬仰尊重我唐崖。” “呵呵,一并,一并。” 隔夜冷牛奶浮着厚厚的发黄腻腥的油脂,二位贵客对着饮料发愁,目光相约,口唇礼貌性地沾了下口杯杯沿。生怕主人要他们消受完待客的热情,便拱拱手溜之大吉。潇洒赌气般将两杯牛奶一气喝干,暗骂剥削阶级嘴巴刁,嫌全脂奶档次低。 哎哟,有些不对劲。肠胃无限留恋后世的脱脂奶,坚决抵制腻味的油脂。潇洒抚住肚子往便坑冲去。 第159章 背刺 “哗哗哗”,嗯嗯,舒服了! 蹲坑中的潇洒思绪还在延续刚才关于容美的话题。 你田更年把战争规模和烈度想大想多了。即便来凤山一战顺利拿下,梁山军也会止步主张领土范围内,断不会进攻万全洞,更不会兵临细柳城,绝不染指容美腹地。 刚才潇洒所言话里有话。田更年是民族英雄,更是朝廷忠臣(官府走狗)。施州卫二百年太平无事,无人敢于冒头造反,实则功在容美!这么说吧,容美一直是施州卫稳定的压舱石、维护施州卫长治久安的镇军。 根据于祥带来的老赵口信,梁山吞并沐抚后成功吸引到了当时湖广巡按的眼球,责令湖广都指挥使司密切注意梁山新贵,田更年则受命于湖广都司负责监视压制梁山。 因此上,别人都可以和梁山交好,唯独田更年不能。容美代表着施州卫传统势力最后的脸面,代表官府的态度。因此上,梁山可以和容美比划几下但不能下死手,否则就是和政府作对,完全可以给梁山定个谋反的罪名。故所以出兵来凤山之前,穿越众才会请于祥长途跋涉去找老赵拿主意要分寸。 “呵呵呵…”潇洒想着想着笑出声来。你湖广省政府真是神助攻啊,行政简单粗暴,封锁搞一刀切,可再怎么也要把容美这个老朋友大忠臣转移安抚好吧!你们这么干,田更年心都要碎了。 感谢愚蠢的湖广省政府! 蹲完坑回到屋里,看见覃、夏二人正坐着抽烟。正待要问他们为何回转来,覃文先开口了:“刚我俩路上碰了碰。子进兄,实不相瞒,我等司城外隐蔽处藏有义仓,存了些隔年陈粮,明日便差人尽数取来。”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暗骂这俩货是十足的混蛋,“理解,感谢!”--“请受柴子进一拜!” 夏立扬叼着快要烧到嘴唇皮的烟屁股把潇洒拦住,“呸—呸呸。”先忙着把烫到嘴的烟头吐掉,“事到如今还藏着私房钱还算人嘛。那个…看在我俩诚心归顺的份上,给包烟可好?”--“半包,半包也行。”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房。 八仙桌上两盏热茶,热茶冒出的热气围绕在白炽灯泡周围分外显眼,灯下,桌子两边分坐二人,正扭腰侧身交头接耳热切攀谈着。一人头戴冠帽身穿衮袍,两腿微开,膝盖将袍子顶起,袍摆挺括不起一痕褶皱。一个须发灰白、穿葛布梁山装。此二人正是夔州同知与胡灯。 天都黑了,穿一身官服给谁看摆啥谱? 给胡灯看,摆的是代表官府正式谈话的谱。 明末忠臣悍将倍出,仿佛齐齐从地底里冒出来的。这不奇怪,有范文程这样的汉奸掘祖宗坟墓,也有胡灯这样的护陵人。胡灯自有心头之恨,恨的是朝堂里的奸佞、地方上的贪官,且不恨皇帝。潇洒费不少心思要收服他为梁山所用,看来是落空了。他暂避梁山为的是保全性命,图有朝一日官复原职好继续为朝廷出力。潇洒看出来了,夔州同知也看出来了。 俩大明官员灯下密谋可以‘奢安之乱’与‘改土归流’两个主题词概括。 在本原历史上,明末奢安之乱(彝民叫做‘阿哲起兵’)好比往小木匠后心上捅刀子。奢崇明先反,后因安邦彦的加入而战事升级,接着西南地区土司纷纷响应,其中尤以水东土司宋万化实力较强。天启二年,安宋两家十万叛军将贵阳围城一年,城中40万军民饿死几尽,围城解除时仅余200人,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惨烈的围城战,没有之一。明政府为此实实在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十多年战事耗费了庞大的军费开支,对于已疲于应付北方边防及陕西农民起义的明帝国来说,恰如三九天里遭遇大规模冰雪灾害。前后14年的奢安之乱,对明末这锅夹生饭乃行釜底抽薪之举,真真是要了老朱家的命了。 其实长期以来云贵川的羁縻司与朝廷的关系还是比较和睦的,历代统治者都采取比较宽松的政策,大规模的叛乱极少。但在明末,该地区却连接发生了播州杨应龙之乱(万历朝三大战事之一)和奢安之乱,不得不说与明政府想把西南边夷地区纳入正统、力倡改土归流的高压方针有关,加之后期吏治腐败,使得原本温驯的西南土司们在大明帝国危难时刻群集而起,向大明帝国投下落井之石。 执掌朝政的官员们不会反思急于实行改土归流政策的时机是否恰当,对奢安羁縻司的压迫是否严苛。在他们看来,奢安叛乱反而彰显改土归流之急迫。 不同于川黔,湖广境内土司小而散实力弱。比如施州卫,辖民小20万的容美就算施州卫最大的土司了,小的如沐抚仅万余之众。施州卫土官温顺驯服还乐于报效祖国,奈何五省总督朱燮元就爱杀熟坑友,强力推行‘施州治安净化’非要除之而后快。现天赐良机,借瘟病把施、夔二州的土司都干掉,不费朝廷分文顺利实现改土归流。在此指导思想下才有了严密封锁,。等土民死了个七七八八,再移民汉人派出流官,此即所谓‘留地不留人’。 这个时候,祸害胡灯的那批东林党已经被魏忠贤收拾得差不多了,阉党认为被东林党迫害的人顺理成章为我党党徒,你胡灯就是不错的人选。胡灯不喜欢魏忠贤,但他喜欢当官。 自己还能工作,还能为老板发挥余热,还能为大明百姓挣福祉谋利益。 夔州同知先发感慨,“下官窃以为总督大人出手过于毒辣,置你我于此死地倒也罢了,身为朝廷命官本该为圣上分忧。只可怜那枚镇子容美,听说快死绝了。” “非为毒辣乃是决绝也。我以为改土归流当为国策!” 为什么要花时间花钱去旅游,看看视频翻翻图片不也一样么。不一样,不是一回事! 往小了讲,所谓五劳七伤。待在家里不走动人就没有灵气了,乃久卧伤气、久坐伤脉。这个时候你就需要补气血。哪里有气血可补,大江大河之畔、高山峻岭之巅。为什么道家就愿意去山峰上修炼,因为那里灵气最盛! 往大了说,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不在此山中。身临其境才能知其详! 来到施州卫的胡灯目睹了土司制度的封闭落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作为体制内既得利益者的幸福感,他当然一力维护该制度的先进性。种花家之所以一次次倒下能爬起来再塑辉煌,且长盛不衰,在胡灯看来最关键的因素只有一个:制度创新。具体来讲就是史无前例的、极端公平的科举制度!科举有力打击了阶级固化,普通人因此有了上升通道,草民因此能鲤鱼跃龙门。所以,等同于魏晋朝门阀士族的土司,遏制人才腐朽透顶的羁縻制,早就应该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朝代可以更替,皇帝可以改姓,你土官凭什么数百年世袭罔替,国亡家不败。种花家早就没有世家贵族了!你土官头上长角,身在中华却一国两制。 得改!胡灯坚决拥护改土归流。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何况你若眼珠子没瞎就能看到施州各司土家百姓都要成‘梁山众’了,趁着尚未众口一词万人同心,改土归流之策当从速从急。 “此总督五省朱燮元大人亲笔密令,鹤峰兄请阅。” 胡灯急忙展开密令细细阅读,鼻尖上不由渗出细珠来。密令告夔州同知:贬官胡灯若肯为朝廷出力,可保奏起复。 “梁山待我不薄,拆他们台脚,不仁不义啊。” “此言差矣!令祖汝贞公录平倭功勋,隆庆六年得以昭雪。梁山终是草寇,鹤峰兄忠良之后,岂能与之为伍,岂能玷污胡氏清白。” 攀到祖宗就捅到软肋。胡灯咬牙道:“桑植、唐崖土官游说各土司归并梁山,一众土官尚自犹豫,我可阻其同盟。” 同知既急又轻击案称赞,灿烂地低笑道:“此亦吾所图。柴子进对我防范甚严,诸多机密事你知我不知。此事拜托胡大人,务求成功。” 同知的一个‘胡大人’差点让胡灯感动落泪。白须魔沉思片刻,咬牙道:“粮草断,民心乱。” 可怜潇洒好心养了头白眼狼,‘梁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旧是朝廷心’,对朱老板忠心耿耿的胡灯一咬牙一跺脚,将李尚用无数金银买通的往梁山走私粮食油盐的底细耳语给同知知道。 成都是大城市,与夔州之间还隔了个重庆。更得益于朝廷果断封了夔州、施州,瘟疫之妖风刮不到这天府之国来,官民该吃吃该玩玩,一派热闹繁荣景象。在这繁杂城市里却有个闹中取静之地,便是这净众寺素斋房。 小沙弥将托盘中斋饭在餐案上摞放齐整,低首合什道:“二位施主慢用。”轻脚步出斋房,拉门环将房门闭紧。 不愧是大都市里的大庙,一个干粗活的都那么地和风细雨。李尚心中生出寻思来,将来退休了,定要来成都养老。 他抬抬眼,八字胡离席将房门拉开小半边,往外张望一番确定无人探听后将门关紧上闩。 李尚宴请有着15年历史的走私集团头目,给这位向梁山源源不断输入物资的有功之臣发放红包。刀口舔血的人不喜素鸡素鸭,吃了几口素食,觉口感与肉荤有几分相似,不免感激东主动足脑筋找到这个清净地方,并且苦心备下一席与鸡鸭同味的豆腐饭。 他人粗心不粗,否则做不了盐贩子拢不住手下上千亡命徒。“李老板苦心,入云龙心领了。” 台面上摆着两条过滤嘴香烟,一条红双喜,另一条竟是极难得的金奖红中华,金奖红中华下面压着一信封。 和梁山打了几次交道,已熟悉对方的手段:银票入信封!入云龙心里美滋滋的,把苦茶当成美酒连干三杯,把烟收入囊中,把信封塞入怀中贴肉藏好。 这便交割掉了上笔钱款,李尚与入云龙商量接下来的这趟要加料又加量,“官兵严防死守,封锁甚紧,家中断粮在即,烦劳兄长了。” “哪里话。这趟路走得熟了,李老板言而有信、出手阔绰,众兄弟们撒起蹄子来有的是力气。敢问这趟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粮、盐、棉花三项,在下已藏于城外西郊巢湖(此巢湖非彼巢湖)野樟林。” 入云龙好心肠,替李尚出主意道:“你梁山的香烟是硬通货,比金银更好使。围你们的官军哪个不想私底下用粮食盐巴换香烟,你梁山只消多产些香烟跟官军换便是。” 这招还用你来教?李尚暗自摇头,他为这事不知和山里信件往来商量过多少次了,一律被‘咱不能把身家性命寄托在官府腐败上’打回。当下的梁山情形可与辽东后金一比,后金能活下来,靠的就是晋商卖国贼和边防军头串通好了走私通敌。此时此刻梁山不敢冒险,非但不能扩大烟草种植,9成的烟田已改种粮食。防的就是哪天官军突然来个令行禁止,给你玩一个超强执行力。 素鸭味美,入云龙唤来沙弥用木餐盒打包带走,打着饱嗝道:“净众寺豆腐饭滋味甚好,下遭还来,我做东。账房随我去,李老板留步!” 第160章 雪上加霜 交代好差事,李尚心里愉悦,摇着折扇踱着方步赶去戏楼看戏。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枝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转过僻静街巷,口里哼着越调曲儿,心里想着客栈那风骚浪荡的老板娘,注意力溃散中踩中一条新鲜的细匀粪便。他慌忙提衣跺脚,诅咒哪个当街解手的顽童遭瘟烂档。听 前后有人发笑,抬眼看时吓得他差点急尿喷出。 是刑警队!为首的捕头‘嘁里嚓拉’将手中铁索甩成花,抖着腿得意洋洋道:“李尚李老板,你唱的一出好戏呀。” 看这捕快穿的行头,此人是个都头。但见武汉市刑警大队长亲自出马,李尚自知今日插翅难飞,乃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胖衙役领人堵住了后路。那胖警察体宽如府衙大门,上前一步走,一身肉都抖,将巷子关得严实。他不满疑犯多看了自己两眼,使劲拍自己的光头道:“看甚看,不曾见过官差么。你要逃,从吾头上飞过去。” 不敢逃,更不会飞,李尚乖乖束手就擒。 连带着阚纯商等,几个梁山众被串着绑了游街示众。官府歹毒,诬陷犯人到武昌从事散播瘟疫来的。群众照例容易哄骗,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对李、阚等人烂菜帮子、臭鸡蛋、洗脚水、月经血全程伺候。李大老板从小养尊处优,哪吃得了这份苦哪挨得住这份侮辱,恨不得将那个跑上前来泼他一头一脸月经水的客栈老板娘耳朵咬下来。 你个贱货死女人,昨天还舔着老子耳朵根喊郎君,今日便来泼我脏水。 入云龙的队伍在押送物资的路上出事了,被十倍于己装备铁将军炮和鸟铳的官军水师围剿,他和八字胡弃船凫水拼死杀出条血路。逃进岸边的山林里停下来歇口气,清点人数发现60余兄弟跑出来的不过4人,5万石粮食、千余石细盐棉花尽数落入官军手中。他是个铁血汉子,想到纵横江湖多年黑白两道通吃,今日一着不慎害了半百追随自己多年的老兄弟。愧疚难当之下将短刀插进心口,奈何下手轻了些,疼得要命却一时要不了命。 “兄台助我。”入云龙开口向八字胡求助。 八字胡却才与官军厮杀中肚子上中了一枪,听到求助,便用剩下的力气顶住刀柄往深里插,入云龙抽搐了几下后闭目咽气。肚子中枪也是疼痛难忍,八字胡知自己流血太多命不久矣,亦向身边的喽啰开口求助:“小兄弟,叔无力自刎。”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也非无力,实则不会抹脖子,来,给爷个痛快!” 入云龙手下那几位绝非吃干饭的,行事老辣果断。此时此地身陷罗网插翅难飞,帮主已死便可自便行事,那几个家伙不光帮八字胡抹了脖子,顺手多割了几刀将他首级割下,再将老大入云龙的首级割下,一起拎了向官军自首乞降。 湖广布政使姓李,看在本家份上对李尚照应有加。 袭宋人礼,阚老三等人入狱先吃一顿杀威棒,打得阚老三浑身乌青、鲜血淋漓。唬得李尚浑身肉跳、惊恐不能自已。狱卒说蒙李标大人恩典,念李老板身体尊贵暂且记下,但有个条件:须交待清楚所有走私渠道,如若不然三顿杀威棒伺候。 李标先放过本家主谋,是怕李尚体虚熬不过一顿打,中途就挂了,毕竟杀威棒是手段,取得口供情报才是目的。李标此人官商合体,以商人的数学能力得出计算结果:区区5万石粮食只解数十万人一时之荒,梁山能活命,必然还有多条物资输入渠道。 事实亦是如此,考验人的时候到了。李尚相信山寨在5位头领统领下能挺下来,能熬过去,更相信真到了哪天揭不开锅了,以他对梁山的了解,就算泰森和曹少肯逆来顺受,他们手里的步枪哪里有吃素的潜质。想要梁山死,非朝廷大军不可。 考验自己智商的时候到了!卖还是不卖? 施州一地经此大疫八成能整合团结,算10人养1兵可整军三四万。项一多的山洞兵器坊内机器隆隆作响,快枪、子弹便源源不断。有天下第一大杀器加持的三万大军打不进北京城也能保施州不失。 不卖!片刻算计后,李尚铁下心将自己身家性命交于梁山!他晓得一句至理名言:富贵险中求。今天若开口卖了,与梁山缘尽。缘分散尽,十万百万巨资化为乌有。缘分散尽,日后若有恶疾缠身便只能等死。 李尚,你今若挺住不死,日后必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与敌斗争首先坚定革命信念,同时也要注意斗争策略讲究技巧。 生就了坚定革命意志的李尚同志起先绝不肯吐露半个字,坚决不肯出卖自己的同志。熬过一顿板子,屁股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那是火辣辣揪心揪肺的疼。 “招是不招?” 李尚眼泪鼻涕一起流,“冤枉啊---” 嘴硬是吧,那就上刑具。屁股痒是吧,那就尝尝坐钉椅,尝尝如坐针毡的滋味。这是针对屁股的加码虐待哦,这谁扛得住!李尚招了,招出一尾小虾米。 这就对了,自己何苦为难自己撒。饿了吧,吃点面条填肚子。 两大碗半生不熟的面条生生硬塞进了李尚肚子里,狱卒一声快乐地喊,“二龙吐须喽。” 李尚被双手紧缚,被倒挂金钩,不多时,肚子里的面条不受控制地从两个鼻孔里流出来,那叫一个难受,撕心裂肺的难受。这谁扛得住! 李尚又招了,招出一条小鱼。他披头散发作厉鬼叫屈喊冤:“再没有了,打死我也招不出来了。”--将楚王这条大鱼烂在了自己肚子里。 李标看了审讯笔录,觉供词获得的过程合情合理,结合掌握到的梁山眼中粮荒的情况,想必确实没有别的走私商帮,即使有,李尚并不知晓。若换做自己也决计不会把身家性命押在一个人身上。 再打就会死人,同僚中不少反对将夔、施二州划为禁区的,若借机大做文章,向朝廷参本说本官屈打成招草菅人命亦是麻烦。思定,李标对狱官说道:“将他好生疗伤将养,莫要死了。” 医护所忙到飞起,医生累到脱力。谷子仗着年轻力壮,不至像胶皮那样三天两头给大众上演前一刻手忙脚乱下一秒倒头就睡的戏码,不过她每次回到家总要在床上挺尸一刻钟半小时才能缓过气来。 看着叫人心疼。 只见她眼珠子上下翻腾左右飞转,突然从床上跳下取来书包,从里头翻出那本记录医术心得体会的笔记本,趴床上一笔一划起来。定是躺着休息时脑子里还在想着工作上的事情,怕一会儿给忘了便急巴巴记下来。 耐心等待谷子提升完医术,曹少方才求助道:“大哥我喉咙疼,吞口水像咽鱼骨头。”说着起身走几步拿牛奶喝,想治嗓子疼,突然脚上抽筋,直抽到大腿根上,当下站立不住,手中瓷杯跌在水泥地上摔成几瓣,人也随着倒地,一屁股坐在了碎瓷片上扎出血来。倒地时想去扶住椅子,却没能撑住,手肘重重砸在了椅子靠手上。如此,腿抽筋的疼,屁股被扎破的疼,手肘被敲击的疼,三样聚集一起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呦呦’叫唤起来。 “脚麻了,这跤摔得为夫我哦--”曹少忽悠着老婆,也忽悠着自己。 谷子心如刀绞,她是医生,怎会不知丈夫实是没盐吃造成的肌肉痉挛。明知不允许,明知没结果,谷子还是披衣出门找到李冰想办法。李冰也没辙,借她一万副胆子也不敢假公济私。 “谷子姑娘,难民里有人用重金向官军买盐吃的,你不妨去卡口碰碰运气。天杀的官府!” 谷子沾泪泣道:“官家这是要置我梁山于死地呀。” 脱下白大褂换上便装,在人堆里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听外围的人说一坛子咸菜需5包红双喜或纹银5两,谷子捏着一两半的碎银子泄气了,失魂落魄地被挤出人群,继而一阵干呕,天旋地转,腿上背上的筋被抽住动弹不得,直勾勾一跤摔地上爬不起来。 这时,她看见有人提着两罐咸菜走过,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飞快横着滚过去拉住那人袍摆。 “这不是杨大夫吗?”被扯住衣服的恰好是被她医好的病人,一看情形便知其所图,从旁叫来个妇女把谷子扶起坐好。想必此夫妇二人也经历过多次抽筋,松筋开韧的手法娴熟,一套动作下来成功帮谷子恢复行动能力。女人帮着谷子拍打身上的尘土,男人则匀下一罐咸菜来硬塞到谷子手中。 “大兄弟,你叫个啥?日后好还你银子。” “在下无名氏。杨大夫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区区腌菜何足道哉!” 筋韧还有些紧,未完全松开,谷子提着咸菜罐一步一蹒跚走在路上,晃动着的草绿色的咸菜罐引来许多路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心中害怕,把罐子抱在怀里,偏有小孩贴身欺来,一把将罐子捞走,7分抢、3分偷。谷子仆地,伸长臂膀张开手掌,凄凄惨呼天抢地:“盐!我的盐啊!我的盐!” 此路通关卡,来往驻足的人最多,泥土踩踏得粉末儿细,粉尘沾着泪花迷了谷子的眼睛。忽听见抢她性命的小孩好似返到跟前,谷子慌忙用稍干净些的手腕把眼睛揉睁开,只见小强盗被人扯住耳朵哭哭啼啼跪在跟前,拿住孩子的妇人把咸菜罐还给谷子,然后大耳刮子糊儿子脸上。儿子脸上立时现出瘀红的五指印,外加指甲带出的几条血丝。 “小儿不懂事,杨大夫恕罪撒。” 孩子娘亲也是被谷子救下的病人,此来赔罪的。谷子心中欣慰,医生做的是悬壶济世的功德善事,百姓纯朴病人知恩,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报答。 小孩子犹不死心,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把眼睛直愣愣盯着咸菜罐子。 谷子心中好笑,打开罐子取了条咸菜,然后又加量了一条出来,摸着孩子脸上的伤痕道:“吃吧。” 第161章 情谊无价 回到家中已是星斗满天。 曹少挤来毛巾把谷子的大花脸擦洗干净,“你也真是。别动,鼻孔里还有土。以后别再去丢人现眼,幸亏难民不知道你是我老婆、堂堂商务部的副部长。” 谷子心下十分快乐,难得享受大哥替自己揩脸。见大哥端着一大脸盆脏水走向厕所,于是将铜盆抢到自己手上,笑道:“我来倒。别倒马桶里,这盆水里有一半泥,浇林子里也好多养些花草。”--“大哥,不曾丢你的脸哩,山外的人不晓得我是你老婆,也不晓得我是商务部副部长,他们只晓得我是杨医生哩。” 杨医生去小食堂把咸菜条切碎盛碗里,配上碗地瓜汤端回来,“大哥来吃。” “你也来吃,你也没盐吃。” “你先吃。”夹起一筷子咸菜放到丈夫嘴边。 “啊--”曹少张嘴,谷子接着又夹一筷子送进他嘴里。 每一筷子上的咸菜不多不少正正好,曹少感念老婆的细心体贴,只觉幸福美满的味道正是此鲜咸之味。 “甚好,你且将为夫饭来张口的待遇持之以恒哦。” 这份待遇换做在后世顶多维持在谈恋爱阶段,不,确切应该是在女朋友最浓情似火失去理智的极短暂热恋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讨老婆还得是我大明朝的女子,女德充沛!都特么老夫老妻了,谷子待我不改初心。 谷子心满意足道:“大哥,待我唱个曲儿给你听。” “哈哈,好啊,唱来听听。”--“慢着!”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那就把窗帘布拉上。现在都用上电灯了,以前的蜡烛也不知扔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曹少擦亮打火机捏在手里,“哈哈,为夫享受一顿音乐烛光晚餐哉!” “我要为你做做饭,我要为你洗洗碗,然后滴一滴汗滴在爱的汤。我要为你做做饭,我要为你洗洗碗,然后满怀期望看你都吃完。” 丈夫大受感动,把额头顶过来亲昵。 谷子把额头迎上去顶着晃转几下,“大哥把碟子里咸菜吃了。我要去职校值夜班。” “还要去上夜班啊!白天忙晚上忙,一天到晚连轴转,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谷子回头嫣然一笑,“大哥只担心我累不累,不来担心我医术微末救人不成反被染上呢。” “哈哈,不担心,哪个不知道我们的杨大夫妙手回春哩。”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从谷子医术的成长经历来看,医术提升当以临床传帮带为主,读经看书为辅。其实我们的杨大夫也没多少时间去钻研医书,大量的临床经验短时间内让她的医术从微末到丰富再到精湛,混到了实打实的主治医师水平。不光鼠疫病,还有鼠疫带来的各种的并发症都能给治个七七八八。 送谷子出门,曹少取出三分之二的咸菜,均分几份用纸包了分别送于几个小伙伴。摸摸口袋里最后一包,犹豫片刻后往柯嫂家里走去。 覃媚娘那臭娘们,块头大易出汗,盐分流失更厉害,怪可怜的。 覃媚娘隔着纸包就闻到了浓浓的咸味,什么都明白了,当下泪如泉涌,把心爱男人死死搂在怀里。曹少顶住诱惑,想把人推开,女人左右挣扎把大胸碰到他手。许久不见分外想念,也许补了盐分又有力气了,曹少气血上涌,终于忍不住把手伸进媚娘衣服里。 花老婆的钱养姘头,很不道德,很缺德。但,在如此情欲诱惑下,试问哪个男人能挡得住!?曹少又犯了一次是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比不得往常,营养不良导致体力不支,片刻便完。覃媚娘未能尽兴,皱眉道:“曹郎今日是怎么了?” 主要还是心理因素导致不举。说到头,仍是曹少感觉此次偷腥愧对谷子,一边干坏事一边内疚着。他也不隐瞒,把事情和心结一五一十讲了。覃媚娘叹口气,把头埋在曹少肚子上说道:“谷子姐人好,方圆百里再找不出第二个。杨大夫心善,方圆百里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嗯,婚前她不避闲言碎语收容救治我,男欢女爱。婚后如漆似胶待我至真至深,人伦之乐。娇妻!你知何为娇妻么?我知道。” 曹少蓦地里睁大眼睛,惊讶道:“你刚才叫她谷子姐!” “谷子姐若知道你把咸菜匀我一份,她定不会阻拦。” 曹少眨眨眼,会意下来,“等这场该死的瘟疫过去了,我找个机会跟谷子讲清楚。只要你这回没被鼠疫害掉卿卿性命,定叫你正大光明进曹家门。” 覃媚娘咬牙,恨恨去掐曹少腮帮子上肉,“你才是个死鬼老汉,我覃媚娘活好好的才不会死哩。” 穿越众小食堂。 董乐斌作完陈述,最后以波澜不惊的表情添上有力保证:“请首长放心,保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胶皮补充道,“中毒后症状和得了鼠疫一样。就这么定了,我得去医院了,又新增47例。唉,没办法!” 她所说的没办法是指没法对死亡病例的尸体进行火化,目前只能采取深埋措施。土家和汉族讲究入土为安,尸体埋在地里被饥饿的动物啃食又造成二次传染。丧葬方法不改变,鼠疫不可能得到完全控制。 穿越众陆续离开,曹少磨蹭着走到门口,手搭在门锁上迟疑片刻,转身合紧房门,对正在收拾会议文件的潇洒看了半天。“我挺佩服胡灯,大义灭亲。大义灭亲,你懂的,他把你柴子进当亲人看待。他不是我朋友,你要杀他我同意,你要留他活命我也同意。我把话说到这里。” “等一下。”潇洒扔了半支烟给曹少,将自己的半支烟点上抽了两口,说道:“我那个鹤峰兄啊,心重手软,他其实有机会弄死我的!” “你看过《潜伏》吗,你肯定看过。余则成说,李涯你可以立功受奖了。李涯说,我干这个真不图立功受奖。余则成问,那你图什么?李涯回答:为了消灭党国的所有敌人,为了孩子们过上好日子。” 潇洒不小心被烟呛着,呛得直流眼泪。 “李涯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这个人有信仰有忠诚!”曹少继续着他诚恳的劝言。 潇洒挥着手,咳嗽着,“让,我,再想,想一想。” 要有多大的气魄和胸襟才能做到装糊涂,才能留大明死忠夔州同知和胡灯的老命。他们只想着大明的好只念着梁山的恶,动作太大了,后果太严重,只能除掉他们。 第二天,留守官员、施州卫的土官、及胡灯等梁山众干部人手一份礼物:梁山毛纺厂最新产品羊毛衫。批量产品,均码。 同知领到的羊毛衫与其它人稍有不同,领口有些紧会扎脖子。且制作时多了道化学处理工序,给涂了层神经毒素。 “呵呵,大家回去都试试,看合不合身。别看羊毛衫轻薄,穿上保准热出一身汗来。” 羊毛衫捆在包装纸里,胡灯解开绳结正要试衣,潇洒笑呵呵走过来向他讨功夫茶喝。带客人回到自己屋里,摆开茶具把茶煮上。 “只剩下茶沫子了,梦回汉唐恢复煮茶。” “呵呵,腹中空空,越喝越饿。” “你有阵子没来了,今天怎有空想起来看望我这闲人。” “闲人,鹤峰兄闲云野鹤吗?我看未必。”潇洒不想绕圈圈了,迅速把话切入正题。 胡灯面不改色,取木勺把茶舀进杯子里,一小撮一小撮地舀,就是不说话。潇洒知道沉默时间越长自己越落下风。比修养比镇定,自己不是胡灯对手。比激情比对这个国家的热爱,胡灯远远不及自己。 气息越喘越粗,忽猛挥拳把胡灯掀翻,拳头火辣辣生疼。刚才这拳质量不高,自己手骨节上有几处擦掉了层皮,充分证明了自己拳头皮薄,对方脸皮糙。 胡灯眼神惊恐,手撑地半躺着不敢起来。潇洒替自己的伤口吹风疗伤,左手捂住受伤的右手,其实他应当想办法捂住他受伤的心脏。 “你自诩爱民如子,百姓是你儿子吗?百姓是你的衣食父母。你自叹沦为草寇,梁山之一义举是草寇所能为的吗?你自认忠君爱国,你连赵寿吉都不如,赵寿吉在为大明流血牺牲,你呢!你要置梁山置我于死地。今天我把话撂这儿:置梁山死地无异替大明掘墓,迫害梁山乃是为祸大明。信不信由你。” “既然都知道了,胡某只求一死。” “别去碰那毛衣,碰了,七窍流血难看得紧。”潇洒解开枪套,把手枪拍在桌子上,把嗓门恢复到正常音量,“你知道怎么用。” 他在赌。以他对胡灯的了解,胡鹤峰很惜命,应当是个钱谦益之流,湖水太凉头皮太痒,不肯自行了断的。但又不敢十分肯定,也许对方会冲动会铤而走险。他很紧张,再三提醒自己要镇定,只要胡灯最终不敢开枪,这局就赢了。他想好了,如果胡灯真敢开枪自杀就出手阻止,哪怕把人软禁起来也不能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他死死盯住胡灯的手指,急切盼望着不要去搭扳机,千万别! 潇洒十分后悔,后悔没有给出一把空枪。后悔过于自信,反而把自己搞得无比被动。胡灯更紧张,顶在脑门上的枪口有些凉,手指稍稍往扳机里伸又像触电般弹开。他从未想到过死,他怕死。僵持着,读秒如年,静谧的房间里震荡着心跳的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胡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我做错了吗?” 夔州同知真实死因是毛纤维刺破皮肤,把毒素导入血液后中毒死亡,外界被告知忽染瘟疫而以身殉职。为避免传染他人,同知大人尸体被迅速火化,连同用过的东西全部烧毁,正六品朝廷命官连入土为安的待遇都被无情剥夺。 又过了几天,土官们发现已不能随心所欲支使原治下土民。有些染病治愈后进入工矿做工的自视为梁山人,不服原主差遣。有的公然顶撞,有的竟掏出工分券要给自己赎身。草泥马!在梁山采石做苦力挣来几张白条便腰杆直了硬了!白条,不是钱不是银子! 不料这草民会出口成章:我等在你家祖辈服役,几辈做牛马几辈没见过银钱,只道做人就是当牛马。来了梁山才知做人原能这般做法。我等愿做人不做牛马。 你来你来,你给老爷我说说清楚,一口一个‘我等’,我等究竟有几个?究竟是哪些人?告诉你个贱民,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别人。还有,白条算不得数,老爷我是不认的,想赎身就把叮当作响的钱串子拿来,把亮晃晃的银子拿来。 贱民不愧为贱民,贱得可爱,生生不知道天底下有撒谎、欺骗、避重就轻、断章取义等语言的艺术。贱民说道:“回老爷话,我等能有百八十个,一起在矿上干活的男女皆是一样的心思。梁山司的白条之前兑得银子,如今往后也能兑得。” “滚。” “遵老爷命,我这便滚开。待我兑来了钱串子再来找老爷赎身。” 第162章 敌我识别 这些天来机器轰鸣人声鼎沸,各处大点的地方如赶年节般热闹,不闹到深更半夜不罢休。开的什么‘诉苦大会’。不能细听,细细听来要心惊肉跳。更有甚者,有大胆刁民拿着与梁山签定的‘户籍本’和工分券叫嚷着取回人身契翻身做一回人。还有传言说同知之死大有蹊跷,何故连口薄棺材也不给,一把火将尸首烧成灰烬装进了瓷瓶。土官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与同知说过的话会泄露出去,所幸事情无有败露迹象,料想不会对自己下毒手。 在穿越众看来,他们所作的努力没有效果。土官们照旧淡定,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装疯卖傻!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起人民去反对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 《毛选》是武装头脑的,读来通俗易懂的武功秘籍。《毛选》是拿来就能上手的操作说明书。《毛选》是指引前进的指路明灯。教员他老人家还说过:什么是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对手搞得少少的。什么是军事?就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为了把多交朋友少树敌的指导思想运用好,且容忍那些不肯就范的土官的局部反动本质,将他们定义为非革命对象,不予实施暴力革命。其中有一条现实考虑:慕容端木、房安东加上覃文、夏立扬、樊宽甸三人新附军,此五人敢拿项上人头担保,那些邻居们祖祖辈辈积攒下的财富还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只能由他们主动献出来,因为这几人同样敢拿性命担保,他们的同僚有着舍命不舍财的觉悟和宁死不屈的精神。 穿越众与土官的矛盾是新兴工商资产阶级与掌握统治权的没落的奴隶主贵族之间的矛盾,属于阶级斗争范畴。像房安东这样的异类仅是千年等一回的特例个案,所以,无论穿越众红脸唱过唱白脸,土官们团结起来与梁山对抗,具体到斗争方式,可简单表述为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对此,同样身为走资派的覃文和夏立扬有些许不同的看法。覃文受妹夫房安东的影响成长为坚定的贰臣,夏立扬屁股虽然坐到了梁山这边,但是对梁山急吼吼的吃相持保留态度,这也符合其优柔寡断的一贯人设。其实不能用‘优柔寡断’来贬低他,因为夏立扬遇事必左思右想,通常左思出来个上策,右想出来个妙招,你叫他如何选? 他对如今最好的朋友兼战友覃文说道:“梁山猴急。和平吞并,不,和平收编一事得像煎药,得文火慢炖,良药苦口药到病除。” 覃文表示赞同,“没错。这种事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却也有一招定乾坤。” “夏股东有何妙计,快说来听听。” 夏股东的妙计是趁你病要你命。容美现在就剩半口气吊着呢,这当口过去定能兵不血刃一举拿下。你想,容美没了,那些家伙们还能有啥指望。容美都没了,还倔强个屁! 不料夏立扬的妙计却招来覃文破口大骂:“好没羞没臊,大伙儿说你是贰臣果然没错。” 夏立扬自知理亏不敢声张,慌忙堵住覃文嘴,叫屈道:“老子当你是铁哥们随口说说,做不得真,你嚷什么!” 新编工人纠察队的队员个个弱不禁风,站军姿不到20分钟就倒了大半。可不敢勉强,队员们吃不饱饭又严重少盐,体力太差,强行完成训练科目恐会出事。老潘只得中止训练,抱腿坐地上闷闷不乐。 “潘连长。” 抬头一看,来者洪师也。 “哎呀,是老洪啊。那什么,快了吧?” 老洪会意,沮丧地摇摇头,“快不了。” “您辛苦,功德无量啊。” 没时间废话,有正事要说。 容美在大疫中遭了殃,19万口已死5万。田更年连夜噩梦缠身,醒来终于想明白了事,把全部细软托付给老管家,让他把20万两银子财物带去梁山,买剩下的十四万容美子弟性命,希望梁山不计前嫌予以收治。老洪与管家共事多年感情甚笃,又可怜容美百姓惨状乃义不容辞接下重托。考虑自己位卑言轻,思来想去,觉得潘嘉园代为传话最合适,故赶来求他帮忙。 移步到老潘家里说话。才进屋里,老洪便把一褡裢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床底下,“放心,沸水煮过。”又掏出包盐,“与明军换的,可放心食用。” 褡裢里银子应有200两之多,老潘按下不表,他是怕推来推去被人听见了麻烦。见潘嘉园沉默不语,老洪欣喜事成一半,于是哭丧着老脸道:“田更年罪有应得,容美军民却无辜受牵连。14万条性命啊,请潘连长务必伸把手。” 潘嘉园只道此事难为,本着试一试的原则不痛不痒进言,才向司令员一报告,便知自己歪打正着要立功受奖了。再把收受容美银子和盐巴的事一说,“是退是缴,请司令员定夺”。 老洪你这事不地道了,即便好心,即便受人之托,也不能使钱使到我梁山军撒。好在老潘不敢隐瞒,如若隐瞒不报,日后走漏消息被查出来,你叫老子怎么处理! 泰森先一愣,摆摆手:“去见田更年时当面还给他便是,休叫他小瞧了咱。” 容美举家资来投不亚于后世土尔扈特部东归,政治意义重大。穿越众炸了窝--高兴的,因为有文章可以作了。 所作花样文章:经容美总管之口道出朝廷拟在施州卫强力推行改土归流。 这种揭露真相的事情,非得利益方出面说才够真相、够有力,够震撼。容美说一句,顶梁山一万句。 消息传开,土官们坐不住了。这跟之前夔州同知和胡灯与他们串联时传达的朝廷旨意背道而驰啊。当时说的是全力维护施州卫原有羁縻政策,全力维护既有各司格局,防止梁山(沐抚)土司利用疫情一家做大。说的是疫情过后减免贡赋,朝廷官府还将拨款救助用于各司稳定统治。当他们得知朝廷于疫情过后欲强力施行改土归流,大有被戏耍的愤怒,纷纷痛骂朝廷不仁。 一众土官皆骑墙派,力小而不敢有立场,官府和梁山哪头的拳头硬就从了谁。他们一方面接受梁山的收容救治,一方面和夔州同知和胡灯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以灵活手段谋取自身最大利益。他们在梁山、容美之间隔岸看戏,在梁山、官府两大超级力量之间两头下注。无可指摘也!这是人类的智慧、人性的光辉。 你等一众土官没长出一双洞察五百年大变局的智慧之眼,怪不到你们。现在好了,真相近在眼前,且尽在眼前。 “司令员救我!” 胡灯上气不接下气多路飞奔,闯到梁山军大营铁门前,眼眶里一片白、嘴角吐着泡泡。人被哨兵挺胸拦住,两只手还在拼命朝向里头比划着,“林司令救我,潘连长救我。” 闻讯而来的潘嘉园怒喝:“胡灯你好大的胆子,怎敢擅闯我军部。” 但见后头黑压压的人群呐喊奔走而来,“捉住胡灯,休叫他跑了。” “快快,快让他进来。”潘嘉园品出味来,出手救下胡灯。 夔州同知已归西,土官们当然要找胡灯报仇了。 这会儿气息还未平稳,说句话都难,隔着道军营的铁门,胡灯向大伙儿努力讨饶,“胡鹤峰已迷途知返。我与柴子进知音千古此心同,尽在不言中、尽在不言中啊。诸公且饶了我吧!” 无人敢闯梁山军军部,想要暴揍胡灯出气已无可能。当即有散毛宣抚使喊出千古之佳音:“宁归附梁山,不亡于朝廷。” 请注意哦,是一直隐身的散毛司而非唐崖、桑植这俩带路党。散毛司的悲壮情绪带动了东乡安抚司、木册安抚司、高罗安抚司、大旺安抚司、东流安抚司、腊壁安抚司,卯洞长官司、漫水长官司及百户长官司,一应人等纷纷附和,表示情愿并入梁山。都牛鬼蛇神小喽啰一般的安抚司、蛮夷长官司,没啥牌面。 等等! “搞么子卵蛋!被朝廷摩擦强奸不如和梁山勾搭同房嗦。” 啊呀,是忠路宣抚司,好朋友大大滴,你是话糙理不糙哦! 听到忠路土官如此泄气,施州卫曾经的老大如今官职与容美平级、施州卫唯三的宣慰使施南土官心灰意冷,放出房安东语录来:“为政者辛苦,不如做个富家翁逍遥自在。”--“哎,诸位不妨学巴东唐崖桑植三宝,做个活宝器(施州方言:脸皮厚,不怕出丑)败家子喽。家里老汉儿要跳出棺材来家法伺候,我等便咬牙忍痛挨他几下便是。” 胡灯见外头气势散尽,脸贴着铁格子问:“诸位爷爷还要打我么?” 施南土官摆摆手,“不打你喽,出来撒。” 第163章 乡愁 世上有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为了各自的意识形态为了各自的信仰会起矛盾会分道扬镳,反目之后却依然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可以毫无保留去信任去托付对方。 洪师也与田更年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应容美总管之请须派遣使者跟随前往容美,当面向田承诺施以救助。身为外交官的老洪当仁不让求来差使。这趟不是美差,是要冒感染鼠疫的巨大危险的。就让反叛分子带队去吧,他投身敌营又把己方军力底细和盘托出,是谓不忠不义,是谓背叛。他心中有愧,那就让他去赎罪,让他心里好受些。 为了让他不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更为了提高其理论水平,对老洪抱有极大期望的潇洒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截了一段文字出来,给到他通读领会。 乡土宗族有四种权力:社会冲突中的横暴权;社会合作中的同意权;社会继替中发生的的长老权;在激烈社会变化过程中的时势权力。 从字面便能感受到这种横暴权是暴力的,压迫性、剥削性是横暴权力的突出特点。掌握这种权力的要么是统治者要么是战争中的获胜方。费孝通在他的另外一本书《皇权与绅权》提到,皇权就是典型的横暴权力,这份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和平年代皇权还有些许皇恩浩荡的意味,但越是动乱年代人命沦为草芥,这份权力的冲突属性、暴力属性就越为明显。 跟横暴权有很大不同,同意权很温和,不需要政权强制性作为基础,而存在于日常生活的社会分工中所达成的一种共识。比如一项公共事务需要大家合力去完成,如果他人没有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就会影响整件事的发展,这个时候就需要对那个不好好干活的人进行干涉。干涉别人一方面说是权利,从自己接受人家的干涉一方面则是义务。同意权契合了当下新时代的主旋律,从这个意义上,乡土和现代的延续性在同意权上体现出来。 以上两种权力适用范围可以是整个国家。有一种权力是专门为乡土社会量身定制的,这就是长老权或称教化权。“长老”二字明确表达出这项权力的持有者和使用者。村中乡里有事件发生,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根据自己‘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经验给出处理意见,而他们的意见往往就代表权威。教化性的权力则在亲子关系里表现得最明显。在儒家世界观里,“苛政猛于虎”的政是横暴性的,“为政以德”的政是教化性的,所以儒家理想的王者是建筑在教化权力上的理想人设。 最后,费孝通提到了一种在乡土社会不是很常见的权力叫时势权。为什么不常见?因为对于乡土社会而言稳定大于一切,那么如果社会发生巨变比如王朝更迭、战乱、瘟疫、迁徙,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能跳出来稳定民心。中国有句话叫时势造英雄,社会处于动荡之时,你能够想别人没有想到的,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能成为社会焦点获得时势权力。不同于横暴权,时势权没有剥削。也不同于同意权,并非社会所授权的。和长老权力更不同,因为它不是沿袭传统。 这是个旧式文人的小聚会,潇洒、胡灯亲送老洪出师容美。 胡灯对老洪说道:“四权之中三权利你,此去必顺利成事。” 送走洪师也,潇洒当着胡灯的面说道:“念旧的人是性情中人。梁山上像洪师也这样的人多多益善,这样的人可予以重用!” “小气鬼。”胡老头当仁不让道:“当政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胸襟广阔乃是首善。” “柴某以为为政者也要讲人情讲感情,讲真实的感情。” 山还是那片山、房子还是那片房子,只是如黑云压境下的围城不见生气。神话将世界三分为天上(天国)、地上(人间)与地下(地狱)。从空间形态学的意义而言,山的这头与山的那头分别意味着地上世界与地下世界,群山把人间分割为可见的与不可见的。 田弘历从天国下来,走过人间,下到了地狱。 他不习惯口鼻被厚厚的口罩包裹,感觉要窒息。但所见所闻皆污秽腐臭,不得不听从梁山军战士劝告将口罩重新戴上。倒卧的腐尸、恶臭的污水坑、板结发黑的血渍,三位一体的意象冲击着田弘历的视觉和嗅觉,他竭力抵挡住恶心感,伴随肠胃不适、呕吐冲动的生理反应,尽情享受感官冲击带来的迷走神经兴奋症状,任凭目光在污秽空间里寻获到充满罪恶的快感景象。浸泡在脏水中的死婴、形体溃烂的猫狗、滋生蛆虫的不明腐肉,以及那些目光呆滞相互携靠坐着等死的半人半鬼。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来的路上曾经一万遍设想过容美如今的样子,希望这里成为人间地狱。当他看到了他所希望看到的,然而复仇的快感转瞬即逝,空落落的心里随即被浓浓的乡愁填满。 小时候,乡愁是一封小小的书信,我在这头,父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短短的禁令,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新娘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片缓缓的山坡,我在这头,家乡在那头。 “老天爷!田郭音的子孙又回来了。”田弘历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梁山军,行动。”军旅生涯已经练就了把感情压抑的本事看惯了各形惨状,阚纯士心里五味杂陈却不会感情外露,时刻保持着军人的干练。 梁山军配合医疗小组进行消毒、隔离、抬担架、维持秩序等辅助工作,这些活做过无数次了,不需要详细指令,战士们迅速分散开去执行任务。这里毕竟是敌对之地,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并非每家每户都持欢迎合作态度,竟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病体横刀阻于门口,不让战士进去消毒救人。直到管家闻讯过来宣读田更年旨令,这些人才侧目而视不来阻挡。这份不卑不亢的硬骨头作风与别处的千恩万谢形成鲜明对比,战士们不气愤反而生出尊重来。 细柳城,九间堂。容美军民宣慰司官衙后堂右厢,田更年卧室。 田更年藏身被窝里追忆往昔峥嵘岁月,想当年率800容美子弟辗转闽浙滩涂岛屿,历大小阵战十余,亲手手刃倭首71具;想当年领一百徒堂精兵远赴辽东镇,以步卒力敌建奴马步军千余,斩敌酋于马下;想当年在尚书董公其昌松江府家中赏古文评古玩,那时候风流倜傥、文武兼修,竟惹董公之女一见倾心。 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儿女佳话,田更年不由自主眼含柔情面露微笑。 琴挑! 承蒙董公美意,更蒙他知己,不为汉司马只做张君瑞,将田郎安顿在西厢,屋中还有一古琴在。不消红娘来牵线,琴挑姻缘招为婿。 那夜,田更年沐浴更衣,弹一曲《长相思》与那东厢闺阁之人。 西厢琴挑,东厢之人听来却是琴心。 我这里潜身听,声在墙东,却原来西厢的人儿理丝桐。 崔莺莺听出来是张生在西厢弹琴。 他不做铁骑刀枪把壮声冗,他不效缑山鹤唳空,他不逞高怀把风月弄 他却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知音千古此心同,尽在不言中 。 噫!花轿未至,美人已逝。痛惜董小姐不幸染病身亡,未能成就千里来相会的好姻缘,叫人相思不止抱憾终身! 染病。万念俱灰。 田更年提被褥盖住头脸,做缩头乌龟,躺在床上绝食等死。 一死百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他与染病的百姓亲密接触,抱住垂死的幼孙痛哭流涕,可再怎么折腾自己就是染不上恶疾。 百姓说:我家老爷是关二爷在世,上了天帝名册的神人仙家,阎王不敢收。 他说:我这把老骨头,瘟病亦不正眼瞧。 那把老骨头,苍白的脸上眼窝与脸颊深陷,只突出了一个颧骨,枯槁与梁山农药瓶上画的骷髅头一致。老洪知道,这副样子不是三天不吃饭能达到的效果,旧主实在是心力交瘁了,活不了几天了。 “老爷还认得他吗?” “如何不认得。老师田郭音之子田弘历,十余年不见,长成壮汉了。”田更年笑笑,继续说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弘历呀,对恩师对你家,我当年做得急了。” 田郭音教田更年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不光是容美师爷,更是田更年的老师。正因为是老师,清楚弟子暴虐有余仁厚不足,这才甘愿弃师徒情分助力他人。 田弘历鼻子出气,暗笑田更年是个到死不肯认错的老顽童。 不是不肯认错。田更年在床上坐起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所念词牌名为《临江仙》,为正德朝杨慎(杨廷和的儿子,杨廷和是谁也不知道的话,多看看相关穿越小说)晚年所作历史通俗唱本《廿一史弹词》中第三段《说秦汉》的开篇(当时还未移植到《三国演义》卷首,那是清朝初年毛宗刚干的)。他早年在浙江抗倭时去苏州曲苑听到这曲弹词开篇即大为欣赏,直到此时英雄末路,吟诵此词牌感慨豁达超脱乃至大彻大悟的人生观。 人往往要身临其境才能有切身感受。田弘历苦熬了几年非人的生活,此刻更关心的是田更年的忏悔词。他不清楚,当他人生得意之时,并不能体会堂叔父怡然开脱与兔死狐悲式悲凉并存的超凡境界。 田更年手脚发抖,颤巍巍下床,颤巍巍亲手倒茶给梁山来客,“不知侄儿你来,不曾备下浊酒谢罪。罪不及乡党,若肯念及家乡的父老苍生请满饮此茶。” 田弘历沉默着不语倔强着不饮,惹得田更年狂士般大笑起来。 阚纯士从人后闪身而出,上前几步接过田弘历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你便是当年阚家老大,来凤山上杀败我容美儿郎的阚纯士。” “正是阚纯士。我知,司令员知,梁山诸位部长皆知,来凤山一战容美不败我军不胜。你我两家是高手过招,留力不留手。” “好好,哈哈。明白人呐!此去梁山,柴子进定不负容美,我自安心闭目。”田更年欣慰不已大笑不止,结果笑岔气更耗尽了体力,整个人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洪师也出手帮总管一起将田更年扶床上半躺下,说道:“柴子进为使老爷安心,特令洪某故地重游。我已安排人手先行救治轻重病患,而后领容美残余赴梁山求助,老爷你且放心。” 第164章 徒堂连 总管告退片刻,少顷领着田更年孙儿女走进屋里。 孙女8岁,孙子才5岁,见着爷爷就想扭脱总管扑过去撒娇。天更年摆摆手示意总管将孩子们带出去,看着往日的师爷恳切道:“容美尚余精兵600,皆能征敢死之士,我已授意效忠梁山。请师也贤弟代为致意柴子进,此600人肯为梁山死,可堪大用。老夫9子23孙如今仅剩一对孙儿女,望师爷念其孤苦伶仃,善养之。” 托孤。田更年死意已决。 对着老洪开口,实则托孤梁山。向昔日大敌求助,乃知世间有种情感叫做英雄相惜,那是中国人独有的浪漫。 洪师也知道劝也无用,答应道:“洪某不死,田氏孤儿必长大成人。” 田弘历姓田,按辈分,田更年是他的堂叔父,血液中留着血缘亲情,此刻抿嘴道:“弘历也必尽到抚养之责。” 众人转出田更年卧房,总管将房门反锁住。 看见房舍墙角堆满了柴薪,田弘历大惊:“管家你要做甚?” 管家淡然一笑:“奉命焚之。” 真正的大英雄绝少有上吊投河之类,情急则自刎,如情势允许更喜蹈火而死。徐侃徐老爷子如此,田更年亦如此。老洪洞悉其中缘由,此刻愿再做回容美的洪师爷,快步冲向九进堂,双手持槌奋力击鼓,便击鼓边吟诵:“烈火焚身,烈火封神。火,化世间万物,烈焰之中,昔日荣耀与罪孽一并化为乌有,是为火化。以火化求救赎,是为凤凰涅盘。”--“田公,一路走好啊!” 容美14万余众身朝前头往后,望着熊熊燃烧的九进堂,拉出长长的队伍缓缓行进,那600精兵于队尾押后。管家忙前忙后清点完毕,确认人员资财尽数撤离了。 了无牵挂也!他别有打算,向洪师爷施以抱拳:“师爷,请善待小主。”抽出藏于袖管中短刀扎向胸口,用力很猛,刀身尽没只留刀柄。 洪师爷抱住垂死待毙的管家垂泪道:“兄台何苦来哉!” 话音伴随着汩汩血沫而出:“九进堂焚,家园已失,要我管家何用。” “你糊涂啊,家园犹在,必将焕彩一新。” 官家尽忠引出徒堂军伍的骚乱,一人飞奔出队列撞开试图拦阻的阚老大,来到忠肝义胆的管家身边看上一眼,对着尸首不言语不垂泪,只向着阚老大横眉怒目,吐出四个字来:“阚家老大。” 阚老大揪住那人衣衫要往队伍里推,“我也认得你,屏山爵府护营村的向家老六。” 这位向家老六背负双手不来挣脱。不屑碰你,耻于碰你。你阚老大的手是阿三的手,一只咖喱味、一只屎味。又怒目看了眼老洪,只一字一凿看着阚老大和洪师也道:“容美九死:见利忘义者死、侮辱英雄者死、贬损乡人者死、叛变投敌者死、妖言惑众者死、舔跪汉人者死、卖司求荣者死、数典忘祖者死、祸国殃民者死!” 啥意思,骂人呢!骂叛变投敌的阚家老大不是东西,他向家老六与之只能分南北隔阴阳。又对着队伍高喊道:“如今十死无生。容美蒙难,家主与总管自行殉难,我岂能苟活。”随即横刀自刎。 血红色的呼吁,鼓舞起太多血性汉子的忠义和勇气。梁山军拦阻不及,600精兵片刻间自裁伤亡460余人。 阚纯士在各土司城寨执行任务时见过太多太多土汉民恋家不肯走而自杀的案例,当他看到600健汉情愿追随主人而去的一幕亦为之动容。 年前梁山军不知深浅,被徒堂杀得狼狈逃窜。此时理该坦然,败给这样忠烈的军队不算耻辱。 梁山军招兵极苛刻,一直以来没怎么扩军,以精兵简政为方略。阚纯士下定决心,回去后要将今天的事情好好向司令员诉说清楚,务必将剩余容美徒堂编入部队,他们不会辱没梁山军威名,绝对不会! 带头自杀的侥幸活了下来,刀锋偏了些,没完全割开颈动脉,经紧急包扎救治终保性命无碍。阚纯士喜出望外,握住徒堂向老六向发的手喊一声情真意切:“兄弟!”--“活着,不要活在仇恨里,往后活在幸福中。” 3月后,梁山军第二连成立,授旗徒堂连,连长向发。他颈部神经因刀伤受损,脖子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自如转动,故二连被一连某些不怀好意的战士起绰号‘僵脖子连’。 二连全连官兵128人,全部由原容美幸存徒堂及土兵组成。这支部队在以后的战斗岁月里历经数次改扩编,部队番号常有改变,始终不变的是徒堂二字和骁勇善战不怕牺牲的战斗作风,是梁山军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没有之一。 徒堂连成军仪式特意选在容美田更年墓前举行。梁山为表达对田更年的敬意,敬其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保家卫国的英雄,将其隆重葬于田氏祖坟,坟前立二丈三尺高石碑,阴刻八字碑文“民族英雄 巴人楷模”落款‘梁山股份有限公司全体股东敬立’。碑座上鲜花铺地香火缭绕,碑石前挽联无数。 梁山军二连成立的那天,施州卫军民一致认为梁山已经完成了对施州卫36司形式上的统一。 梁山军二连成立的那天,道路上人来人往一派人间烟火气。 从平台的家中出来赶往司城方舱医院,胶皮走在了大道上,见迎面有人向她抱拳,正待还礼,听到身后有人回应:“冉小六是你哩。” 原来对面这位没在和自己打招呼,只见他嚷嚷道:“文小五啊,看你如今一身梁山装定是瘟康了,恭喜恭喜。” 文小五已走到了胶皮前头,向冉小六抱拳还礼,“看你一身旧行头还活蹦乱跳,定不曾中招,恭喜恭喜。” 胶皮微微笑,很想凑上一句:“同喜同喜。” 还是那句话:别高兴太早。每当要松口气时,疫情防治副组长潇洒总会赶来报丧:“组长哦,又有新发现病例。” 每次都是,每每如此。胶皮有气无力回应一句,“副组长哎,你让我忘记了乐观长啥样哦。” 有时一二个,有时三五个,不表现为集中爆发态势,病患不多。但是多点散情延续不断,叫人防不胜防烦躁不安。 在防疫领导小组工作会议上,潇洒做阶段性总结,提出‘鼠疫疫情基本得到控制’的乐观主义结论。 刚刚警告过他乐观已成了没孔目,你潇洒就敢公然违背长官意志。 “是谁告诉你的?!”会议主席兼领导小组组长胶皮毫不客气的抢白噎得潇洒半天不敢吭声。胶皮动了真怒,拍桌子道:“尸体深埋不能根本上解决问题,不施行火葬,这场瘟疫就没完没了。” 胶皮动了真怒,穿越众全体绝不敢敷衍懈怠,乃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出一记猛招大招。 这可能是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第一次全民公决。 梁山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组织了这次覆盖全员的表决,期间受过质疑也曾动摇,胶皮坚信公决是战胜这次瘟疫的关键和唯一的手段,具决定性意义,花再多的钱都值得。 什么是‘全民公爵’?施州人刚听说到这个名词时以为是全民封爵。他们感到新鲜:大小事由官绅们商量决定,商量完了吩咐下来咱干就完了,不敢相信身为草民的自己也能说上话。 草民甲,“决无可能,我若不举手便不施行火化么?” 刀凤兰,“非是你一人非议即可,须半数以上不举手方可。” “如此说来,若15万人不答应,我死去的爹爹还能入土为安?” “是这理。” “老爷一只手抵咱几只手?” “一人一手。叫做一人一票,人人平等。你与你司老爷的份量等同大。” 刀凤兰不是组织公决的工作人员,他来自民间、代表民意,人们相信他,里外三层团团围住他问话。一句话要重复上百遍,讲得口干舌燥喉咙都哑了。 人群里挤进来一个人,把铁皮卷成的扩音喇叭塞到刀凤兰手中,“用这个不费嗓子。” “林师父!林部长,林司令员!” 来者正是泰森。“傻小子,干啥不早早来找我?也好照应你些。” 衣服不如以前鲜艳,面皮不如以前白净,行事比以前磊落,嗓音比以前沧桑。刀凤兰装扮仍略有阴柔之嫌,行事说话则添了几分坚毅,“吾自幼受爹爹教导,富贵当珍馐华盖、落难敢吞糠咽菜,是谓能屈能伸好儿郎。徒弟不须额外照应。” “你爹娘可好?” “父亲死于官军枪下,母亲和大哥也染病而亡,家中只剩我一人。” 成孤儿了!泰森转头吩咐徐承:“等他演讲完了,让杨医生检查一下,要没染病就把他带到平台来见我。” “呀,你便是刀凤兰!”谷子以无比灿烂之笑脸相迎,“当初大战沐抚之时本安排我来你府上避难哩。”说着在刀凤兰手背和额头上试了下体温,“嗯,体温正常。” 谷子就有这个本事,一般不会费事用体温计测量体温,用手摸摸就能精确到十个百分点。谷子这个本事的练成有曹少一份功劳,如果说穿越众的肉体还留有后世印记的话,想来想去估计只有体温这一项了。现代人运动量小,导致身体肌肉含量比古人小很多,较少的肌肉意味着较低的基础代谢,代谢缓慢体温就低。现代人体温很少有上37度的。而明人(施州卫人)正常体温在37.1—37.2度。比如曹少正常体温是36.6,比谷子低0.6度。一触了然! “可有不适感?来,你将上衣解下来,我给你检查下。” 刀凤兰还不适应在年轻女性面前宽衣解带,犹豫着不肯动手。谷子早就习惯了这出,通常人们对脱衣服这个过程更感害羞,真脱掉了便又心安理得任人摆布。谷子转过脸去,坐病床床沿上耐心等待。 “杨大夫,好了。”--“杨大夫…” 刀凤兰侧身看去,只见杨大夫已经坐着睡着了。 周围人看到这幕皆唏嘘不已,更有病患对刀凤兰说道:“我见你身强力壮满脸红光,大病么得小恙无有,莫心急,让咱杨大夫睡一小会儿撒。” 屋子里众人纷纷以喉音帮劝,“是哩是哩,杨大夫心疼我等,我等更要心疼她才是。” 泰森用劲捏了几把刀凤兰的肩头,三分恨恨七分怜惜道:“你这小子…说吧,想谋什么差事?” 泰森变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脾气性格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不再那么钢铁般的刚毅了。自从目睹徐侃蹈火坐化后,变得爱心外露。也许,他视徐侃老爷子为父,却没能享受到今世之父爱。他没有去继续寻求父爱,而是把这份遗憾化作慈爱留给了徒弟刀凤兰。 师父,里头带个父字。 “徒儿愿追随师父当兵杀敌。” 这个可以,你刀凤兰几斤几两做师父的一清二楚。但现在不行,梁山军当下无扩军计划。可先编入工人纠察队进行民兵训练,军队一有扩编顺势加入。 “以前潘连长当教官能体恤到大家,现在阚教官要求可严。纠察队训练的时候你别太死心眼,不必严格按照阚教官要求去做。身体缺盐都没啥力气,咱追求一个形似即可。” 军事训练怎能懈怠,这事不能听师父的,必须严格按照阚老大的要求去做。因为缺盐这事,不是个事!“师父,缺盐一事徒儿或有对策。” 嚯嚯,小孩子说话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从管仲一直到朱由校,实行了两千多年的盐铁专卖国家垄断是闹着玩的! “只要出得起价,敢把皇帝拉下马。”刀凤兰如是说。 “但有哪路神仙能解缺盐之急,我把梁山军总司令宝座让给他做。”泰森如是说。 第165章 私盐贩子插翅金鹏 仰仗何钺仗义,仰仗洪师也及其手下靠鳃呼吸的本事,梁山人一天能吃上一顿饭。如嫌比旺仔小馒头大不了多少的杂粮窝头或烤红薯太干,那么可以就一口飘几片野菜的味精汤。 有一说一,作为梁山最高领导层的穿越众以及一众土官还是享受到了特权阶层福利的,他们分到手的地瓜个头比老百姓的大。当然,伙食标准最高的不是他们这些当官的,工作量最大体力消耗最大的梁山军吃得最好,比老百姓多半个玉米棒子啃,还隔天供应糖水。 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没饭吃。粮食不够野菜补,人工养殖下的念珠藻取了一茬又长出一茬,烧仙草牌葛仙米营养丰富吃了大补。可人不能不吃盐,吃不上盐干活没力气,榔头镰刀都端不动。梁山不产盐,整个施州不产盐,从土官口袋里搜刮来的银子多用于向执行封锁任务的官军购买食盐了。 私售盐巴开始是官军个人行为,之后迅速成为有官方背景的垄断走私。上至湖广省武昌府的官员,下至执行封锁任务的明军把总、千总们个个赚得笑不动。盐产地大宁县宁厂离施州不远,一手拿来,走两步一手出货。官倒们拿到的批发价到底多少不知道,拿给施州可敲诈到一斤十两银子的天价。军队经商,其商业文化和民间是反过来的,讲究一个商品质量保证,服务态度恶劣。你别嫌包装简陋,货色一定好,不缺斤短两,少一钱赔你十斤。嫌贵!爱买不买! 换句话说,如果明地方政府和军队的执行力再强些,梁山被铁壁合围一年,肚子饿也饿死了、嘴巴淡也淡死了。可见决策总是英明的,执行总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 总之,盐的问题必须解决。梁山化学工业迟迟不能起步,也与廉价工业盐供给微小直接相关。 那么刀凤兰为何敢口出狂言,最主要是关卡上那位咸菜专卖店的掌柜子明军把总原先是在刀府隔壁开饭店的。饭店老板是身份掩护,开店用来洗钱,他还有个身份比较英雄--盐枭,曾长期霸占洪湖、黄冈一带的私盐市场。在一次行动中被执法者包围,于是二话不说投降。那时候执法队长正为部下不断开小差逃亡而烦恼,听说降者出身军户,便硬将他抓了壮丁。这位被官府招安的盐枭叫插翅金鹏,只知道他叫插翅金鹏,他从不肯以真实姓名示人,估计名字不叫狗剩便是大花之类的不便言说。插翅金鹏私房钱多,为人仗义不吝钱财,混几年便升到了把总。 插叙。 以前涉及过,明朝盐铁专卖,盐税是财政收入的大头,地位如同后世的土地政府专卖。万历盛世前,在内地沿海产盐区买一斤盐也得花2钱银子即大差不差二百文钱(本原历史上,万历三十年后的万历朝至天启朝的二十余年乃真正造福人民的中华盛世,物质越丰富经济越发达地区物价越便宜稳定,闽浙沿海省份一斗海盐才卖3文钱)。所以有秀才感慨‘虽有孝子贤孙,少求薄卤以奉其亲,不能得也’意思是说老百姓吃不起盐,想给爹娘饭菜里放一点盐调调味却尽不起这个孝心。由此得出结论:明代的盐很贵。为什么呢?因为‘专卖’。官方向‘灶户’(专门负责制盐的农户)收购食盐,每400斤支付大米一石。毛病出在体制上,假设你是烟杂店老板想批发些食盐来卖,你须经过如下程序:第一,买下一批粮食运到屯堡军营,从军官手里取得收条,再回到产盐区把收条交给盐运司;第二,盐运司收到的收条足够多时会向南京\/北京户部申请一批空白‘盐引’即经销许可证;第三,盐运司在盐引上填写名字盖上大印发到你手里;第四,你拿着盐引去盐场支盐,然后带着盐车去找盐课司接受盘点检查;第五,盐课司检查完毕,告诉你可以指定地点销售;第六,你去指定的地点卖盐;第七,卖完了盐,把盐引交给当地政府。 有必要补充的是,上述程序不但麻烦而且耗时,不但耗时而且费钱。明朝公务员待遇奇差,相关部门的福利不高,就等着捞偏门贪黑钱。你主动送上门去,人家自然要用拖着不办的方式提醒你,直到你主动把白花花的银子送进他们的腰包。 据说在万历初年,盐商进一次货需两年时间,长的甚至五六年。这期间会有多少明暗支出,正史上没有记载,咱们可展开想象的翅膀。由此可见,食盐生产成本虽然低,附加在运输和销售环节的成本却惊人,那些卖盐的老板们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岂能不将盐价连翻几十个跟头?有朋友会说老百姓也真够笨的,既然盐商把盐价定得畸形高为毛不甩开盐商直接去找灶户呢?灶户生产食盐一斤一块钱,咱就给两块,灶户赚钱了,咱也能吃到便宜盐。这主意不错,可惜不现实。因为政府实行严格的食盐专卖制度,除持有许可证的盐商,其它人是不能找灶户买盐的,谁敢触犯此天条,轻则充军重则砍头,不但砍买家的头还要砍灶户的头。要问为什么,明朝公务员会给到解释:从盐商那儿买的盐叫官盐,从灶户那儿买的盐叫私盐。官盐贵却合法;私盐便宜但非法;如果你接着问‘为啥官盐合法,私盐就不合法?’那些领导会直接赏你两巴掌。其实合法不合法是表面问题,经济利益才是核心所在。天启年间,国库(太常库)平均每年进账400多万两,其中来自食盐专卖的财政收入就占200万两,官盐给国家贡献了将近一半的财政收入。所以国家当然要提倡大家合法合规买盐,虽然它比较贵。不过这种话不宜明说,官话当如此:官盐受法律保护,如果吃后出了问题国家会给你补偿;私盐则不受法律保护,不具备转让、处分和收益的权利,也不能办理过户手续,所以购买风险很大…… 如果你还不懂人事试图冲向盐场去买便宜的私盐,那么户部和各地转运使司就会发出通告将官盐定性为商品盐,将私盐定性为小产权盐,警告或者禁止你跟小产权盐打交道,尽管它便宜而且在质量上和商品盐没有任何区别。 敛财的门道不同,意思相近。明政府靠盐赚钱,后世政府靠卖地。明代房子都是小产权房,小产权房总是很便宜,一如小产权盐很便宜。 插翅金鹏是武装贩运非法兜售小产权盐的明代赖昌星、扰乱国家财政破坏税收秩序的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照理说被官军包围住就该当场剁了,怎么会招安他呢?这要问当时围堵他的那位千总。想必最主要因素是那位千总大人日子过得不富裕,他知道盐矿=金矿,而且他还知道插翅金鹏卖的是井盐,但他绝无可能知晓到插翅金鹏的井盐矿在哪个山头哪块地底下埋着。 对梁山的食盐走私成为更高官阶利益集团以‘官倒’形式出现以后,插翅金鹏的咸菜卖不成了,光靠被克扣的军饷过日子,连劳动牌香烟都抽不上。经刀凤兰穿针引线,他反了,一如李自成反了。 有鉴于插翅金鹏甘愿二度从贼,且带来天大的见面礼,穿越众等梁山高层集体出动,亲切接见了这位兵匪合一的大恩人。 人人想冲出围城,只有这位爷肯冲进来投奔瘟疫肆虐且一天饿三顿的人间地狱,这是何等伟大之情怀之壮举。喊他声‘义士’实至名归。 刀凤兰把人领来后不做停留拱手告辞。此举令潇洒颇为赞许,向泰森连连称赞他教出了个懂事的好徒弟。 李冰问:“大恩人活菩萨,您的盐井离梁山远么?” 插翅金鹏以为问话之人是赫赫有名的梁山女匪首,不不,女魁首穆慧芸,恭恭敬敬道:“回穆部长…” “我不是穆部长啊,我是…” 不等李冰说完,插翅金鹏抢话道:“除了孤单单一座州城,施州卫如今皆为梁山地界,离梁山不论远近皆是出了封锁线。休得说笑!”应看不惯妇道人家多嘴多舌,插翅金鹏出言毫不客气。 潇洒出手帮李冰缓解尴尬挽回面子,“呵呵,她叫李冰,是我们这儿的大内总管,手握权柄,我都怕她三分哩。”--“插仁兄,柴某也想知道你的井盐离此地远不远,方便不方便运输。” “原来是李总正,久仰大名。”插翅金鹏向李冰轻飘飘拱了拱手,算是给道个歉。“南出利川盘旋三百二十里,夔州与重庆云阳交界处,有道废弃不用的蔈草古石边墙,沿边墙下到废弃不用的岐阳关,不远便是龙缸大漏斗,我的盐井就在大漏斗底下。”--“不瞒诸位部长,我这盐井与大宁的卤泉同属一个矿脉。远倒是不远,路可不好走,下到漏斗则无路可走。那漏斗可大可深,往下看一眼定要脚发虚腿发抖头发麻。” 潇洒和李冰互相看一眼乐呵起来,李冰对插翅金鹏说道:“我梁山有滑轮索降,家伙事可管用。更有一群能上天入地的猿猴,接着滑轮索降,莫说龙缸就是龙宫,一溜烟就能下到底。” 啥滑轮索降,没见过没听说过。不过给人点赞准没错!插翅金鹏挑起大拇指来,“从来只听说奇技淫巧,不不,巧技重器出梁山。” “呵呵,金鹏贤弟啊,子进研习探矿寻宝,曾有一猜,大宁盐场卤泉矿脉或在我施州卫利川、夔州境内,奈何我凡夫俗子是遍寻不着。今日有幸得你真人指点迷津,我代五十万施州百姓谢过了!” “自家人,自家人,不敢当,不敢当。不瞒柴部长,我那个井矿这些年已被兄弟我采挖多年,剩下的那点盐,我估摸着只够百万人三五年之需。” 尼玛,这个姓柴的,一会儿义士一会儿插仁兄,这会儿得了详情变金鹏贤弟了!我这地位,是俏大姐的油头--梳(输)光光了要。 这个插翅金鹏不赖,快人快语!潇洒顶顶喜欢这种人了。 “方才贤弟你说的自家人,如此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刀公子引荐你来投,不曾对你有何允诺,今日我等五人都在,你但有所求尽管开口,梁山办得到的莫不应允。” 插翅金鹏找出场中李冰之外另一个女人,“这位拈花微笑的女菩萨,你可是传为圣手神医的穆慧芸穆部长。” “哎呦哎呦,过奖过奖,怪不好意思的。”胶皮开怀大笑,忘记以手掩嘴,完全没有女菩萨的宝相庄严。 插兄手下有个贴心老兄弟,头上长疮,瘌痢多年,搞得娶不到娘子有绝后之危。故烦请圣手神医出手,成全他孝子之名。 此事好办,谷子出马就能搞定。 “看阁下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看你天庭饱满圆额丰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看你镇定自若俾睨天下胸藏甲兵百万,定是穆部长的相公项一多项部长了。插某有礼了!” 这前缀,比仙逝了的万历皇帝的谥号字数还多评价还高,镇定自若的钳工没法镇定下去,乐开了花,“还礼还礼。你说得我也怪不好意思嗦。插仁兄有什么需要项某人配合的,照实直说。” 那就直说了。插兄有个老兄弟叫全龙的,心灵手巧最善制作机关,玩物不丧志,当年招安时不肯归顺官府,逃去了鱼木寨从贼。如今应在项部长手底下当差,此人如若堪用,日后请多照应。 此事好说。钳工知道这个全龙,就一器物迷机械痴,唯一短板就是文化底子太薄,把文化课补上,日后或能成为继承自己衣钵的亲传弟子。 曹少走上半步把胸膛挺一挺,热切地盯着插兄看,热切期待着自己的封号。 插兄却眼光一扫而过停在了泰森身上,“这位身形魁梧威风凛凛孔武有力一身正气者,定是梁山军林司令。” “嗯,说得好。本人正是林云。” “插某想在梁山军谋个连长当当。”--“排长也行啊。”--“班长呢?班长总可以吧?”--“好吧,普通战斗员做起就普通战斗员做起撒。” …… 曹少将半个骨节咬在嘴里暗自思量,大家一伙儿的,别人都有形容词无数,唯独自己被直接无视,意难平也!但他决定咽下这口气,决不对活人无数的插翅金鹏施以打击报复。 人群里只有粗中有细良心大大好的钳工看出来有个人目光呆滞惘若有失,等旁人散尽后,走过去宽慰曹少道:“送你封号求你办事滴,你以为白给的哈。莫伤心,你这位同志还是很有能力的嘛。”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谢谢谢谢!” “拿出实际行动谢我,这厢求你办个事…” “没问题啊,你钳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钳工的女人我包了,不是,你女人的事我包了!”--“容我记一下,你那小骚货胡媚娘,在居民新村做花木绿化管理...” “什么胡媚娘!她叫田一兰。” 第166章 反封锁 龙缸大漏斗,就是后世被圈地收门票的龙缸天坑,距利川司只三个小时的脚程。在插翅金鹏指引下,梁七领衔战士们一溜烟功夫降到天坑底,再花半天时间把枯草灌木砍尽伐光,现出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这个就是井盐矿口。还有意外收获,隔个山头,捎带着探出一个大型硝盐矿。 有了食用盐的梁山腰杆子粗了硬了,考虑到维护与官府‘不撕破脸’的半和平局面,还要装作和以前一样适当拿出些银子买和平。若不是有穿越宪法的紧箍咒压着,被官府欺负惨了的穿越众反心日盛,老琢磨着大举讨伐对梁山实行铁桶合围的明政府军,多次扬言要杀进武昌冲进成都,砍掉李标和朱燮元俩王八蛋的脑袋。 土家巴人是热爱和平、善良容忍的民族,同时又有血性,不怕流血牺牲。人人心中有杆秤,善良的人们看清楚了是非善恶,他们看到了穿越众每天葛仙汤地瓜吊命,也看到了官府歹毒的民族灭绝政策。近日来,关于‘开辟第二战场’的传言飘扬在梁山上空荡漾在人们心中。饭能半饱,盐有定量,有了力气的施州土汉人民觉得自己又行了。 ‘开辟第二战场’,从用词上就能判断出自某位接受过军事训练和文化教育,且知晓时政要闻的梁山军战士之口,意在与‘阿哲起兵’联系起来,东西两边遥相呼应,可沉重打击明廷在中部与西南地区的统治。该言论代表了当下之思潮,很具蛊惑性很有市场。 请战书、请战血书雪片般飞向梁山军司令部。这些血书大多来自于难民,要求梁山武装他们与明军开战。不多时,来自军队内部的请战书也现身了,以李建军为代表的少壮派最为活跃。在这种情绪的引导下,施州军民与执行封锁任务的明军之间从互相谩骂到互掷石块,摩擦不断,烈度逐渐升级。 这些天,三三两两的难民试图冲破封锁线,搭起竹梯硬闯明军设在路口的关卡。理所当然被刀把砸脸,被枪杆子扫腿。语言和肢体冲突逐渐升级到了流血事件,已有多人受伤收治,伤者的血也让事态迅速走向恶化。 比起别处的草木稀疏,施州卫植被茂盛,木材资源丰富,明军所建木结构路卡高大坚固并驻重兵设防。士兵生怕难民靠近,把瘟疫传染给他们,警告数遍未果后终于采取了强力行动,躲进哨卡里远远搭箭攒射火铳齐发,一下搞死了16个刁民。 事发当天是梁山历(公历)10月10日,是为双十惨案。消息传出梁山哗然,人们长久以来憋屈的情绪撒向对百姓死活不管不顾的明地方政府身上。连一向对大明忠心耿耿的洪师也亦私下口出怨言:我等为大明出生入死,多有兄弟客死他乡,想不到官府如此待我,要活生生困死我们。因听众激情附和,他一时没能把住门,放言道:“商纣无道,周可伐之。今朱明无道,我亦可伐之。” 其大逆不道的造反言论须经弃暗投明的胡灯加以注释。胡灯已认识到了错误,思想改造很彻底,他向诸位土司老爷们解释了洪师也为何如此激愤,详细透露了湖广省政府针对施州改土归流政策的一些内幕细节--简直不堪入耳!土官们炸窝了!于是,在土官口中,西南叛乱匪首奢崇明成为替少民边民诉求利益的英雄好汉。 妖风四起,鬼魅魍魉蠢蠢欲动。 是丧家犬一般的洪师也。潇洒把人让进来,老洪探头张望左右,把门关关紧,险些要哭出来了,“大事不妙,天塌啦!” 话说之前洞塌,经洪帮和运输队全力奋战,比老洪预估的个把月提前数日疏通完毕,胡志明小道恢复交通。而这回乃是人祸而非天谴。胡志明小道再断,来自常德府物资运输无限期停摆。 老洪从靴筒里摸出何钺传递的纸条呈交潇洒阅。 “子进兄,管管你的子民哈!拜托拜托…”暴跳如雷指鼻子怒骂的何钺跃然于纸上! 继续往下看,见到的是满屏的歉意和不安,让人忍不住为何钺的义薄云天叫好。这位梁山人民的老朋友开篇的抱怨和怒气真实而短暂,应是饱含情绪写下的纸条。纵观通篇,寥寥数语把事件起因和可能造成的恶果交代清楚,同时表明自己严重同情和尽全力度厄施州的立场态度。密信的后半段则是宣誓书,作为一个有正义良知的普通官员,他将义无反顾和梁山站在一起,许他一定的时间,誓要重开输往施州的物资通道。 原来是甚嚣尘上的‘开辟第二战场’惹的祸。五省总督,现在不是了,随着奢崇明因战事吃紧玩起龟缩流,朱燮元现在的头衔是三省巡抚。朱巡抚一经听闻梁山有民暴乱,立即重拳出击,加大对施夔二州的封锁力度,坚决打击走私行为,严格杜绝囤货现象。这家伙不光严令湖广各州府县取消先前以各种理由的囤积物资行为,还要求各官仓义仓账实两讫每日上报,一经发现猫腻即刻查办。 上头有政策有对策有手段,纵然何钺诡计多端,暂时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老洪太辛苦,正好让他借机歇歇脚。潇洒宽慰道:“不打紧,眼看就要秋收,粮食不成问题。如今盐也够,天塌不下来。”这时大食堂派人送来工作午餐,主食烧仙草,一道大菜:咸菜土豆。“老洪你看,没骗你吧。还没吃饭吧,我这份给你吃。” 老洪空着肚子跑了一夜加一个上午的山路,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如此就不客气,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潇洒偷偷咽着口水,暗道:以前看到土豆就要吐,现在闻着味流口水。 胶皮和钳工不置可否,泰森和曹少喊打喊杀。 泰森不顾疼痛猛拍自己的脸,“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不能再拖,动手。” 潇洒问:“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枪都拿不动,打得过几万明朝正规军?” “十万难民十万兵,一寸河山一寸血。土家汉子个个都是战士,冷兵器武装起来的土家起义军也是支劲旅。” 潇洒往沙发里一坐,二郎腿一架手一摊,“行,你们要打就打喽。” 鸡蛋碰石头去,怎么可能打得过嘛,喊打喊杀乃壮壮气势抖抖威风。曹参谋长讪讪道:“你个潇洒,瞎说啥大实话哩,给我们哥俩点面子会死啊。” “要文攻不要武斗。”--“请相信朝廷,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当今圣上是好的,不会置百姓于不顾,是湖广武昌两级官吏不说人话不干人事。” 土官们才不会买账,质疑道:“老洪你当值外事话事人,对外你是喉舌,对内轮不到你来挡枪子。” 外事转身就是内务,一体两面,仍算作外交官洪师也的活。这两天对内喊话太卖力,嗓子哑掉了。听他说话看他人乃是种折磨。你看他缺乏营养的脖子,细长如气球扎线的口。肌肉会萎缩,骨头照旧不变样,于是维持原样的喉结在脖子上异常突出。说话时上下运动,如算盘杆子上的算珠。里外运动时一凸一凹,如鼓噪的青蛙嗉囊。有时身体疲惫生着病,咳嗽加喉管里生浓痰,说话就更加艰难,喉结堵在脖子中间动弹不得,叫人恨不能帮忙去推,好让活塞继续动起来。出了毛病的活塞强行工作,造成的后果是马三立和杨少华的配音,你若不熟悉,想象下老爷车排气管口的‘噗噗’声,以及废水存在排气管中发出的‘啪啦’声--那是老洪喉管里浓痰被急火煮沸了。 对于老洪的光辉事迹,大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冲你率领洪帮跋山涉水,当背山工干苦力,这个面子给你了。 嚷嚷造反喊最凶的夏立扬了站出来,号召一干土官们拍拍自己五分饱的肚子,提醒做人不要忘恩负义,“散了,大伙儿都散了。” 诚如曹少所言,原来外事工作在梁山如此吃香,老洪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因涉足外事工作,隐隐然插足梁山最高领导层,时常被叫去与柴部长、胡灯一起品茗说事谈古论今。 潇洒把温热的牛奶和两个肉包子端上桌,请洪师也补充蛋白质。“老洪,听人说你秀才出身。” 洪师也腼腆道:“不敢隐瞒,不才中过举。” 节操碎一地!你堂堂一举人老爷为何沦落…不是,为何委身容美?柴、胡二人十分有兴趣打听洪师也的人生坎途。 “不才武陵县人,万历三十七年乡试中举,后会试不第,万历四十一年异地委任到夔州府巫山县,做了半年的主簿。”老洪不觉一笑,道:“好个巫山,山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看不惯待不住。” 胡灯问道:“如此你便应了田更年之邀?” “正是。” 掐指一算,万历四十一年即1613年去了容美,呆了十年有余。用屁股想也想得到,在容美的这十来年中,以他举人之尊得抵抗住多多少少的诱惑才能一蹲到底。 此人自来梁山,不急不躁不夸不耀扎实肯干卓有成效,绝对的人才难得!可入中枢! 如此,可话入正题。 “现如今啊,呵呵….” 现如今,梁山各种社会矛盾宛如葛洲坝水闸前的景象--各色垃圾陈杂,腐臭难闻。潇洒算了下有六大内部矛盾,现在加上饥荒,政府当局又在伤口撒盐,梁山与明地方政府的外部矛盾演变成当前最主要和最大的矛盾。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梁山将被颠覆到万劫不复,并且危及到穿越众的生命安全,这个问题不好处理的原因在于不能简单归结到你死我活的敌我斗争范畴。 不能与明廷官府撕破脸皮,梁山内部人民的情绪不能强行压制只能做妥善引导。潇洒两头不讨好,只恨自己没有一言九鼎的无上权力,此时的他十分体会到专制制度的先进之明。 很多时候情绪会压过理智,因为人比动物先进之处在于人有情感。我爱你大明,大明不鸟你还要把你赶尽杀绝。这是莫大的羞辱! 正在激情发泄一肚子委屈的潇洒讲着讲着,发现自己的左膀右臂们只在礼貌性地点头附和,从他们神情中可以读出‘不以为然’四个字来。“怎么,怎么了二位,我说得不对嘛!” 一个湖广乡试举人,一个南直隶乡试举人兼会试进士,俩古典文化人彼此谦让起来,“胡灯兄你来说。”--“唉—还是老洪你讲。你常德人,这片你熟。你更是受我们柴大统领错误路线牵连的苦主,比我更有权力指出他的浅薄嘛。” 任何过程如果有多数矛盾存在的话,其中必定有一种主要的,起着领导的、决定的作用,其他则处于次要和服从的地位…研究任何过程,如果是存在着两个以上矛盾的复杂过程的话,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这个主要矛盾,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矛盾论》 梁山的卧龙凤雏均认为潇洒找错了主要矛盾。 第167章 遭瘟军攻无不克 开会,开协商大会。 大伙儿来了之后,发觉大会议题无关抗敌。 五人组只来了一个,管造房子铺路的泰森向广大光杆司令们发问:“这回可以修筑大坝开干水电站了吗?这回你们总可以点头了吧!” 修!修!一众光杆司令们气急败坏地说了:反正外头的官府神助攻,逼着你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块儿使。 修水电站一直停留在规划中无法实施,乃是遇到极大阻力,技术储备不足尚其次,遭清江下游忠路、桑植、散毛等十数大小羁縻司的竭力反对,跟你剑拔弩张才是真。 水坝这么一拦,造福上游祸害下游,真是能要了下游各司的老命了。清江,灌溉沿岸土地,施州卫母亲河。也是境内黄金水道,施州卫崇山峻岭陆路难行,人货流通基本走清江水路。 水坝这么一拦,你梁山可以灯火通明机器隆隆,老子我可就被你拿捏死了。枯水季,你把闸门一关,我家土地干涸粮食绝收。洪水季,你把闸门一开,我家尽为泽乡人为鱼鳖。你这哪是大坝,分明是悬于我脑壳上的随时能取我性命的大杀器。 你敢动土,我便敢跟你拼命。 土官们老早之前指责梁山开矿造火电站破坏风水,纯属对敌斗争之借口。今要修清江大坝造水电站,肯定脱不开破坏风水之嫌,但要坏也只坏沐抚、唐崖之一隅局部。如今一统,不分你我,再不用去争去计较风水格局、水源灌溉、水利交通等利弊,于施州卫整体有百益而无一害,尽可放手去修罢。 天上压着淡灰与蔚蓝相间的云,看天色要下雨。绚烂阳光冲破云罅,将湖面和窗台照得白晃晃一片。风起,宾客们推窗远眺,几叶渔舟三两散在江心岛周边芦荡中打渔作业。 时辰尚早,既不能享受夕阳西下渔舟唱晚的情调,也领略不到范公笔下‘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景象。 几个衣衫讲究的文人墨客聚在岳阳楼二层品头论足,批评湖里打渔的不解风情不懂得挑时辰。这些人可不是捏着把折扇不干正事的酸丁腐儒,他们是四川、湖广两省军政一二把手,今天聚集在风景秀丽的洞庭湖畔,假座岳阳楼召开军事会议。 东道主湖广布政使李标不曾备有薄酒,大圆桌上只一壶清茶几幅地图,表明此次会议务实不务虚,要议出结论、议出成果、议出个所以然来。新近升任云贵川湖四省巡抚的朱燮元朱大人出席会议,亦表明此次作战会议规格较高。没错,朱燮元又升官了,他的头衔乃是个变量,根据奢、安、宋等人的变数而变。 会议由日后担任前敌总指挥的湖广总兵官亲自讲解作战部署,表明官府方面相当瞧得起柴子进,对其重视程度只逊于奢崇明。 居然下雪了,雨夹雪。雨点子‘劈劈啪啪’打在窗台窗扇上,小雪珠落在朱大人袍子上经久不化。 房内无下人伺候,李标亲自起身将窗扇关上,把屋里的蜡烛全部点亮,回到自己座位上向与会各位通报情况:“诸位大人,巡抚大人,据施州线报,日前施州卫疫情大为缓解,梁山土官欲行移风易俗,将瘟疫病亡者尸体予以火化。据多条探报汇集探明,施州卫梁山之行政自上而下,官民同心上行下效,可谓令行禁止,待尸体火化推行之时即为疫情杜绝之日,算下来快则1月慢则3月。” 李标强调说一旦被梁山成了气候,其兵威之盛当强于叛乱进行时的永宁,万万不可纵虎为患,坐视其借瘟疫做大。 会议最后,最高领导朱燮元总结发言:“当前疫区疫情化冻,我官军进入无染疫之忧,此为一;二则,土官存粮耗尽新粮待收,正是其最为虚弱时,我军趁势举兵讨伐,必稳操胜券。” 战争需要理由吗?需要。 朱大人提出的理由义正词严: 一、抗拒朝廷改土归流之大政方针(这个事实); 二、杀害朝廷命官(明廷少了夔州同知这个忠心耿耿的好同志,这个也是事实); 三、意图将瘟疫传播发散残害大明军民,居心险恶人神共愤!(简直一派胡言满嘴喷粪!) 可见沟通十分重要,不去主动沟通,英明的天启和能干的魏忠贤不知道深山老林中藏着5个忠君爱国的穿越人士。穿越众不去沟通,因为没办法沟通,沟通需要银子,从上到下打点沟通完毕就该破产了。破产不要紧,又不是没有破产过,问题是这次破产之后没可能重组了。 说话大气源于自信,就在前几日,西南方向取得大捷,明军一战将彝人叛军压缩在其老巢泸州一线,朱大人居功至伟,被公认为朝廷栋梁之才。朱大人指示:为上报朝廷下安黎民,将协调三省抽调一万五千大军于下月兵发施州。 领导指示完毕,乃笑语吟吟道:“湖广的父母官,差人过去问一声湖上船家可有鲜鱼活虾,本官可不敢让诸位大人饿坏了身子。” 看来朱大人胜券在握,心情不错。李标不再矜持,走出屋子击掌唤来下人,让赶紧设宴上菜。 晚宴,东主李标早就准备好了的。对有备无患这个词,他可是颇有心得的。 第三个会议。 李建军想打仗。一个纯粹的军人,不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奔赴战场的路上。 插翅金鹏要出气。尔等狗官断我财路夺我钱财,这口窝囊气一定要出。刀凤兰要报仇。老子家破人亡都拜尔等狗官所赐,不报此血海深仇枉为人子。 三人为伍,四人成帮。发展了梁山军徒堂连连长、土家代表向发加入后成为四人组合之小虎队。四个身份迥异的人团结起来,代表着各利益阶层的联合。从这个角度讲,武装反抗似乎已是施州普罗大众之普遍意愿。四人组小虎队在难民营中开会,天为幕地为席,会议内容公开且欢迎旁听。人民的诉求不过分,只要吃饱不求吃好。小虎队的利益诉求比较单纯。 当日,四个民意领袖要求志愿参加对明反击战的人举手示意。难民于现场踊跃报名,人头太多数不过来,向发指挥着让排成10*10百人方阵。半民半兵的土家人按指令迅速完成列阵,为数不多的汉人喊得最凶、行动最缓,闹哄哄地乱糟糟不按命令行事。最后聚拢了约三千人的部队,其中竟有女兵过百。 部队番号,自封的:梁山禁卫军。名头异常响亮。 要让别人高看,先自己高看自己。梁山禁卫军实质上属自发的群众起义军,由表及里完全完整体现了民团特征:平民装扮、武器是弹弓和烧火棍。武器装备低劣没有关系,胜在人多,集中3000人对付一个路卡里的20多个明军,一人一石头过去就能替他们堆好坟墓。 打头阵的数十人军事素质较高,扔石头严格按照手榴弹投掷方法操作,扔得又远又准。明军被吓破了胆,不敢抵抗,见飞石就逃、见土人就遁,只半天功夫,禁卫军便拔除据点数十处,击溃敌军数以千计。 明军拼命逃,刀凤兰拼命追。身边的家伙跑得要断气了,跑跑停停,按着小腹弯成了虾米,眼睛不看敌人光对着脚板下的方寸路面一个劲翻白眼。 刀凤兰揪住战友领子帮他助跑,“兄弟用把力气,追啊。” 战友断断续续道:“跑不赢撒,这大半日全靠早上热水泡开的锅巴垫着,肚里没食跑不动哦。”摆摆手坐下来,“歇口气,不跑了!” 被他这么一说,刀凤兰的肚子也叫唤起来,眼前明军已绝尘而去,自知已追赶不上,便挨着战友一屁股坐地上:“老子也跑不动了。” 李建军纳闷道:“官军不堪一击!为何?” 插翅金鹏头脑清楚,“我禁卫军势大不可敌。” 非不可敌,乃不敢敌也。凡人对抗生化战士,必定不触而溃望风而遁。禁卫军战士实则健康人,但不明就里亲信政府虚假宣传的吃瓜明军只道瘟疫大军搞生化战争来了,这人肉生化武器谁扛得住!一开始尚稀里糊涂隔卡对峙,后来发展到望风而逃,现在进一步隔着几里路望风而逃。溃逃时还不忘战友情谊,高喊‘遭瘟军打来了’以警示他人。 事情明朗化后,对禁卫军的自尊心打击很大。小虎队正谋划着下一步行动,梁山民政部李冰亲自送来面旗帜,一面惨白色旗帜,上书‘遭瘟军’三个大字。此举明确表明了官方态度:支持你们的行动;请继续你们高效的军事行动; 李建军则继续纳闷:且战且退,退而据守,是为退守。官军怎光退不守哩? 受到鼓舞的遭瘟军士气大振,打出了自己的政治动员令。这个动员口号有点长有点拗口,没吞过几只书蠹的还真不太容易懂。不懂不打紧,遭瘟军们背诵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兵分五路追击,兵力有所分散,但各路部队攻击一如既往的顺利,旬日后即将战线平推到了扬子江一线。 正面9000明军各支部队的军师幕僚们听说对面喊出‘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口号,断定遭瘟军中有文人参与。这简直就是灾难,土人已经打怪升级,有了知识分子群体参与就成了有文化的流氓、有脑子的丧尸。万万惹不起! 9000明军一枪不发一箭不放,哗啦一下逃过江,定心宁神凭借长江天险据守。料瘟疫不会插着翅膀飞过江去,这路明军比较幸福。 两翼的1600明军退进江岸边的崇山峻岭中,这路败军的将领应是个儒将,兼备仁与智,选了个隐居的好地方。那里江山秀丽、景色怡人。这山,叫做神农架。这水,叫做扬子江。山山水水加载一起成为长江三峡之瞿塘峡至巫峡段。这一路相对不幸,半月后陆续全部做了俘虏。明军遗弃军械粮草无算,反攻作战的战绩大大超出预期。 第168章 关乎巴陵胜状 荆州。名气很大,城市很小,城墙很低,市民很少。 城防司令听说遭瘟军要来,对内动员城内富户捐钱捐粮加固城墙,对外向武昌行营求援。还有第三招,派出死士携银钱米粮面见遭瘟军首领,指明一条可绕过老破小的荆州直插白富美武昌的近道。 遭瘟军回话说武昌太远城池太高,此去凶吉难卜。荆州好,军内有关帝爷粉丝,且去凭吊武圣。 如此一来荆州城内就人心惶惶了。坊间盛传遭瘟军要冲进城里与城池共灭,又传瘟疫军砍秃了江边山头,伐木造船要渡江攻城。传言说遭瘟军恰似狮驼岭的妖怪,个个白袍血面手脚腐烂,隔着几丈远吹口气就叫你染上瘟病,中招者不消半个时辰乃咳血而亡。 家离城墙近的人家这些天被城头的喧闹搞得彻夜难眠。第二天抬头一看,原先的老弱已派往别处,城头上兵士比往常多出数倍,且青壮居多。再一打听,增兵不为守城,而是要拦阻逃人。城中官戚富户早在数日前多有登船往下游走的,这些天城中百姓开始携家带口逃离,守军关闭城门阻拦逃难的人群。 让富户提前逃离,逼贫者与城共死,此举丧尽天良。百姓大骂荆州当局,咒那些当官的早些染上瘟疫,烂脸烂裤裆,家中老娘都认不出来。 几百年前有一位老人承太白遗风梦游洞庭,梦醒后挥笔写下龙蛇字着下好文章: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为弥补上次朱燮元大人关于未能欣赏到洞庭湖上渔舟唱晚的缺憾,李标特意将会议时间安排到傍晚时分。他为自己的精明暗中得意,其喜洋洋者矣。 朱大人又又又升官了,上官未至,对着一桌子珍馐无人敢动筷子。等到唱晚的渔歌收网回家,等到夜风凛冽刺人骨髓,上官仍迟迟不到。 ‘蹬蹬蹬’,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屋子里的人紧张地站起来盯向门扇。进来的却是李标手下湖广参政,“参见大人,适才有信使来传,巡抚大人军务缠身不能前来。”接着让李标外头说话,二人步下楼梯,不待李标询问,参政急道:“大事不好…” 李标此人,欺下传为美谈、畏上人尽皆知。他顿时虚热攻心,额头不住冒热汗,抚掌原地打转,已是方寸大乱。乃揪住参政手臂哭丧道:“这如何是好啊。我只盼朱大人分兵来解荆州之围,他竟撒手不管,叫我如何是好!” 虽说平日里李标给的月规钱从不间断,参政只道与之只是钱财往来,且羞与为伍,是朋非友也!他厌恶地一把挣脱掉李标,献策道:“当下形势紧急,战是战不得,唯求和。” 若夫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李大人望星空、长嗟叹,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李标上楼捡起茶杯,喝下一大口冷茶后也不交代几句就要走。湖广总兵官急急问道:“大人,这席酒菜…” 李大人瞪眼,肚子里暗中怒骂:“酒囊、饭袋!”他一肚子火正没地出,气急败坏要将饭桌掀翻,“喂鱼鳖正好!”--哪知被懂得惜粮的总兵单手按住,一下没掀翻,只将桌上几盅茶盏摔落地上,碰了个环佩叮咚。 不战而溃、降兵如云、施州解围、兵临荆州,事态一件比一件严重。战败的责任由谁来负,当然是他湖广总兵官。更可气的,这酒囊加饭袋完全不理会李标三番五次的提醒--莫屯军粮于施州,为贪图便利将一万大军2个月的粮草屯于施州境内各行营中。这个错误是严重的,说他资敌也不为过。 本朝文官地位高于武将,然军政两条线,地方管不到军队的事。地方官李标没资格对军队系统的总兵官说三道四,更别提辱骂了,如是敢怒不敢言,不敢言却敢做。掀桌子,就掀桌子了,怎地。 万幸,丘八修养高于秀才,温柔得像团棉花。此人绝非棉团,乃此刻表现得如棉团,所以说时任湖广总兵官者是个大大的人才。相比李标的失态,此人不动声色,因为他很清楚朱燮元原本怪罪的是自己而非那李标。李标这头猪自视甚高,愚蠢地以为他自己才是施州这出戏的主角,硬要抢戏。好得很么,有你李标主动凑过来陪绑正合我意! 此厉害人物,省军区司令,姓马,单名一个炯字。 朱燮元不肯来赴宴,表明风向有变。为什么敢肯定风向转变,看了朱大人的最新头衔便知:钦差大臣、都察院副都御史、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总督川、黔、滇、桂、湖广五省巡抚。巡抚一般不问地方日常事务,以督查军务为主,但是别忘了他有权节制地方大员。根据李省长的同年、时任四川按察使私底下来信透露,朱新宠不肯应湖广布政司拜请,拒绝再登岳阳楼观乎巴陵胜状的原因,正是对湖广现任政府班子大为不满。朱大人在宾馆里大发雷霆,痛骂李标是头没脑子的蠢猪。他的原话是‘我堂堂学人岂与豕彘同席耶!’ 马炯是豕,顺带的李标是彘。豕也好彘也罢,都是猪! 半路杀出个遭瘟军打乱了马炯提出的、经朱燮元首肯的军事部署。 坏事坏在了朱大人面子太大,但凡他所提军务,兵部加班加点100%支持,关于同意对施州土司势力用兵的统兵堪合八百里加急连夜发至。可还没出拳,先被对手扇一耳刮子,反差太大,叫朱大人脸面何存?叫他如何向兵部交代? 雷厉风行的老朱连发两道后招:一、调马炯入贵州镇压奢安叛军,希其戴罪立功;二、着李标镇守荆州,责其与城池共存亡。 消息传到,李标在书房里抚掌原地打转,此其着急上火时标志性动作。“这如何是好,守城军士斗志全无,潜逃哗变者屡禁不绝,叫我如何是好!”--前后两个‘如何是好’此其着急上火时的标志性语言。 好比打麻将,不会打的手气旺。他本事不高运气特好,身边的绍兴师爷有神机妙算,捻须悠哉道:“大人且宽心,我观马总兵有一言是为至理,梁山要反早反了。我观梁山贼寇未必存反心,未必真贼寇。” “此话怎讲?他不做反贼何来袭我官军?” “袭官军者暴民而已,遭瘟军实则是民而非军。大人大可设计大事化小。” “此话怎讲?如何化小?” 师爷暗自摇头,心说你果真是豕,不知不觉提高音量道:“饥民暴走抢食,梁山司治阻拦不力!老爷,梁山那头有高人,给老爷留着梯子。” 李标不解,“梁山司治?”--“哦哦,懂了懂了,师爷妙计!” “鸡蛋汤面,鸡蛋炒面,我家洪师爷想吃汤面吃汤面想吃炒面吃炒面。”潇洒乐呵呵地搓着手道:“老洪你在我们这儿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立这么大功只换来一碗鸡蛋挂面。” 谁说的,妙计安施州的老洪要连干两碗鸡蛋面。 是他,明确指出梁山当前的主要矛盾可不是啥外部政府军的军事压力,主要矛盾依旧是内部不团结。 施州是施州,梁山是梁山,非得让外头的官老爷们明白到施州即梁山、梁山即施州,此地三十六朵花同出一枝。想来攻打梁山,必遭施州全体三十六司军民同仇敌忾疯狂撕咬。于是便有了水电站的开工建设,唯恐外人不知,开工之日鞭炮齐鸣,那一声声响乃是团结的宣言和胜利的号角。 光有政治态度不够,还得有军事行动。于是民团性质的梁山禁卫军横空出世,但这个旗号有‘梁山’二字很不妥当,接着就有了代表平民的民政部出面给易帜‘遭瘟军’。妥妥的民团了吧,完全出于民意,叫你揪不到我小辫子。 关于遭瘟军,老洪实则还有安排,原本打算布置革命群众们哄抢各司集中存放在沐抚司城内的冷兵器堆场,但首次试探进攻出乎意料地顺利,故省去了这一步。 老洪“稀溜溜”真一口气干了两大碗面,擦着嘴上的油水道:“接下来应能启动谈判,半真半假拖拖拉拉。是真是假看西南那边的战事,官军顺利则真作假,官军不利或可假作真。谈归谈,咱们摩拳擦掌扩军备战。” 医护所里住进来个尊贵的病号,曹少。他生的不是鼠疫而是胃胀气,如今白饭管够,他要恶补几月来的损失,结果得了消化不良。到今天中午肠子终于通气,他还想休息半天故没去理事。 胶皮亲自给他做最后一次复检,完了把江对面的最新消息来传达。曹少拍手大笑,称赞朱燮元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他对那个李标毫无好感只有憎恶,想当初送赵阿三去武昌赶考时被李标门下狗腿子阴损过,唉哟,手指头现在还疼呢。“相信我没错滴,给李省长一万副胆子他也不敢开打,等着吧,等着他说服天启表彰我们救苦救难,给我们官做哩。”他啃着指头上的手皮对阿力道:“阿力你说,朝廷招安给我做个武都头、鲁提辖,咱接不接撒?” 阿力越来越懒,就爱睡觉且睡眠浅。这会儿趴在曹少腿上打瞌睡,闻主人言应景地吠了一声。 胶皮乐呵呵道:“阿力也想做官哩!”坐到床上以指为梳给阿力打理毛发,“我们阿力做弼马温。不好,当畜牧场场长太屈才,外头都说你是吠天犬,可以进皇宫给皇帝当中南海保镖,阿力你去不去?” 阿力已经在打呼了,岁数大了就是不中用! 论衰老,狗子和人一样并非匀速线性减退,也会在某时期某时段断崖式衰老。阿力的断崖式衰老就发生今年,明显感觉到他体力精力大不如前了。此处应有一声叹息,人和狗的基因差别还是大呀,可怜阿力不幸,没能享受到减缓氧化的穿越福利。 第169章 移风易俗很难 处理完贵州前线军报,朱燮元摘下单腿叆叇,揉着肿胀的眼睛,模糊视线所及见案头蜡烛将燃尽。书房槅扇外,书童趴在几案上睡得正香,朱燮元不忍坏了那半大孩子的高质量睡眠,踮脚悄声走出槅扇将会客桌上的蜡烛拿来更换掉,再俯身从自己的书案脚搁底下抽出黄铜盆,把换下的残烛放入盆内。深口铜盆里已攒了一半厚的烛油残蜡,等积满后交下人熔出几支整的来。官帑入不敷出,能省则省罢。 更换蜡烛就算活动过了,扭扭僵硬的腰,坐下来继续批阅公文。 这份是湖广布政使司发来的公函,朱燮元飞快扫视一遍而过,心生些许宽慰,将公函抬起抖一记刮一下,自语道:“你李彘总算开窍了。”提笔在原文‘拟请’处圈阅,并作批示‘知会你府另二司’盖上私章‘朱懋和印’。 宽慰源于李标知错能改和自我拯救。朱燮元原想上奏朝廷将其革职查办的,且有相当自信只要自己上参本参他,此人必倒。只是考虑到官员后备力量薄弱,而吏部对补缺的官员要求极高办事效率奇低,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年龄资历能胜任之人。李标虽庸碌将就用着。况且人家背靠东林党这棵大树,朝堂之争尚未明朗,轻易不要有动作。 其实朱燮元放了李标一马还有另一层顾虑,把李标参倒,吏部多半会责成他推荐接任人选。这种事,看似是信任恩宠,其实暗藏凶险。是陷阱是浑水,不能踩不能蹚。 两家讲和,要拿出点诚意来的。你端来老婆亲手裹的菜肉馄饨,我还你腊巴金黄的阳澄湖大闸蟹。饱受牢狱之灾的李尚恢复自由身是这碗入口滑溜鲜美无比的馄饨,而历经战事之苦的赵寿吉则是那只身佩激光防伪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 不花钱的沟通来了。 经过沟通,李标惊讶地了解到柴子进忠义胜过当年抱宋帝崖山投海的陆秀夫。 经过沟通,李标感慨自己听信谗言以致铸下大错,怒斥手下小人犯下荼毒百姓的重罪。 此有效沟通并未面对面进行,融洽的气氛尽显笔端。好比暧昧男女互递情信,当面不好说的可见诸笔头。更有关键原因:说话快,写字慢。话说出去了覆水难收,字写错了还能修改--足见双方地诚意以及重视的态度。 只是辛苦了老赵,当邮递员奔波武昌与施州之间来往7次,他上了岁数经不起长途劳顿,口出怨言秀才做事不爽快,婆婆妈妈唧唧歪歪!要讲和,隔着桌子吃大酒吃到两边倒,第二天酒醒事妥。 关于改进谈判方式的建议他只传达给了李标,是你主动发起的求和,就该放下身段把客人请进来。身为联络人立场应中立,但赵寿吉在实际工作中明显偏袒了梁山,比如向湖广当局提供些虚假信息以增强梁山的谈判能力云云。这与他大明干部身份不符,有循私枉法之嫌,也从侧面反映出其江湖义气,结拜之盟在他心目中有相当的严肃性。 当然了,如今情势向好,赵寿吉如此不遗余力乃是有所求,他想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想要重新做回梁山股份原始股东。 别的能耐上不了台面,一手瘦金体字伴随李标二十余年,是为引以自豪的看家本事,随同正式公函还以个人名义给梁山去封信。李标擎笔一挥而就两页的飞龙舞凤,吹干墨迹发现梁山的‘山’等几个字写得不够出彩有失水准,另摊纸张誊过直到满意为止。 “这个字肯定是‘山’,山前面的字一定是‘梁’。这个字是宾客的‘宾’…”5个脑袋围成圈,10只眼睛齐刷刷盯着桌子上两页并排摊开的信纸,5张嘴众说纷纭。 穿越众齐聚首,在干吗?他们在认字。 文艺作品往往实用性不强,李大人卖个小乖,穿越众吃大苦头,来信通篇156字只认出来‘子、进、梁、山、林’等17个。让信差老赵帮着辨认,通篇的狂草似是而非想认不敢认。亏他立于李标身边看其挥毫泼墨,若无穿越众辨识在先,想必他是半个也认不出来,如此引发嘲笑。老赵着恼:“李标竖儒,行事乖张。可恨!”--“来人,去,将胡鹤峰给我唤来。” 胡灯来了,评论道:“这字嘛,譬如新到青楼的村姑,只能哄哄市井野汉。字形好看是好看,欠风骨劲道,比田更年的字差远了。” 老赵道:“老头儿又做痴汉,叫你来品头论足么,快讲,信上说什么?” 信上说:欢迎梁山大当家的前去武昌叙茶,共祝万寿节。欢迎仪式在江边码头举行,将由同知亲自到码头迎接,李标携湖广省政府主要领导班子成员及驻军代表在省政府礼堂设宴款待贵客。 “呦,给皇上祝寿不得备好贡礼。” 胡灯再看一眼信,“莫慌。李标给备好了,咱不必花这心思。” 老赵直把李标来夸,“此人办事周全,小事不糊涂!” 官府这边称此次讲和为‘武昌和议’,梁山称作‘武昌谈判’。 潇洒走出船舱踏上跳板那刻,摘下头上所戴毡帽向大明军民展示来自梁山的可掬笑容时,不慎被跳动的跳板弹进了淤泥滩里。此大大的出丑按下不表,单说那一刻发生在施州境内那意义重大的全民公决。 受遭瘟军军事行动拖累,公决延期半月终得以进行。剔除16岁以下未成年人,以及逻辑与判断能力明显缺失者,有资格参加公决人数46万,表决同意对尸体进行火化的有31.7万人,超过半数。 公决结果和过程的顺利出乎胶皮想象,也许此前她碰上的尽是反对火化者而陷入了信息茧房。把事情原委公开化透明化以后,她惊喜地发现湖广省施州和四川省夔州人民表现出了极大的通情达理。 通情达理嘛!?不见得,应是曾经固守的观念和习俗在瘟疫恶疾面前苍白无力,缴械投降了。 胶皮撩一缕被风吹散的头发于耳后,‘嘭嘭’拍了拍通上电的麦克风。扩音器将‘呼呼’的风声夸张成‘咣咣’,背景噪音很大,却不妨碍万余刨坟志愿者听清楚穆部长的宣言,那是向瘟疫发动终极一战的宣言:“同志们,行动!” “诺---”众人高抬下巴绷挺胸膛收腹提臀,把胸腔里空气全部释放,齐声吼出这一个字。 兴师动众只为喊口号,错!为了让胶皮高兴,为了回报她长期以来的忘我工作和辛苦付出。 这壮观的出师场面让胶皮坚信全面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上百支整装待命的火化队每队由1名梁山军战士带领下赶赴各村各寨,他们的工作就是挖坟烧尸,将埋在坟里的棺木起出来,就地点火焚烧。 她很满意,大喜过望之际忘了有句老话,叫作‘别高兴得太早。’ 第三天傍晚时分,奉命前往施州城执行任务的火化队回来复命。 胶皮奇道:“这么快,有老百姓帮---忙?”待她看清火化队披头散发的狼狈样,知道队伍遭受了不公正待遇。 火化队在外很不得人心。火化队系内部称谓,对外叫拆迁队,全称‘阴宅拆迁队’,拆的是死人的房子,惹怒的是死人还健在的亲人。亡者的亲人们以族为单位组织起来誓死扞卫死者合法权益,护法们持械反抗,将只装备了个铁钎、铲子、木杠的阴宅拆迁队打得狼狈逃窜。有梁山军战士压阵也没用,你总不能将枪口对准人民吧。 怎还会有矛盾?不是已经公决通过了嘛? 原因很简单,参加公决的群体仅为来梁山避难的难民,施州城、夔州城、各司城城寨、各村寨中,仍有少部分人宁与家园共存亡的留守群体,这部分人压根不相信公决这档子事。更有公决中投反对票的难民,这些人大部分属死硬分子,听说要大规模掘坟,先行一步给报了信。 以上是外部因素,也存在内部原因。胶皮制定的政策无疑是英明的,但各火化队在具体执行任务中存在简单化、粗暴化、扩大化的问题。其中尤以扩大化最不得人心,扩大化将行动演变成了运动,运动中不乏投机坏分子借机蓄意打击报复,打着火化队的旗号对昔日的仇怨者干着掘人祖坟、侮辱尸体的伤天害理事。其后的几天里陆续有多支火化队中断任务回山反映情况,他们都不同程度遇到了强力阻挠和暴力反抗。总体上,对于火化队不分青红皂白将老坟中枯骨起出的非人类行为民愤极大。总之,活干不下去了。 这天,胶皮领着弟子们联合巡视病房,某病人一改往日尊敬竟向胶皮淬口水,“伤天害理!不得好死!” 谷子身为胶皮副手,目睹穆姐姐没日没夜呕心沥血,见此人满嘴喷粪,气得撸袖子拔拳相向。胶皮则掩面夺路而走,那份委屈谁见了谁心疼。 当晚,泰森闻讯后怒不可遏,妹妹被欺负,当哥哥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冲进曹少家,“谷子,你穆姐姐不肯说是谁。你带我去医护所把那家伙指认出来,老子敲光他毒牙割了他毒舌!” 谷子拔上鞋帮卷起袖子,“走。” “你别动。”曹少拦住蠢蠢欲动的谷子,对泰森悄悄说道:“你要给胶皮出气我不拦你,等瘟疫结束,等事情过去了,再找个暗处结果了他性命,那张臭嘴应当永久性物理消失才对。你现在去扇人只会把矛盾激化,胶皮肯定不同意的。” 这时钳工也找来了,拍泰森肩膀道:“找你好苦。慧芸让我警告你别去报复她的病人。还有啊,火化推行不下去,你们几个要想个法子嗦。” 斑驳的阳光驱不散密林中的雾霭,依稀晨雾依然悬在一人高处,人迹罕至的林中官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单人匹马风驰电掣于深秋时节色彩斑斓的层林中。路面上铺满被露水打了半湿的青黄落叶,骏马带风踏过,扬不起半分尘土来。 通信员姬松林的骑术日趋娴熟,得益于与坐骑‘大个子’的亲密无间。路上冷清,不怕冲撞到人,他要抓紧这两三个月里大路朝天、空无一人的机会好好练习骑术,好将通信员工作做到尽善尽美。夹紧双腿,单手抓缰绳,身体前倾,策马加鞭。路当中横着棵枯树,大个子潇潇洒洒腾空跃起,姬松林猝不及防缰绳失手,腾空而起从马上摔下。 与此同时,奉节天坑里正发生着不愉快。奉节小寨天坑,在后世是旅游的好去处,在本朝却是当地小寨村土汉百姓的坟地。向发负责压阵的阴宅拆迁队队兜兜转转从地面辛苦下到漏斗底时正巧碰上死人落葬。不多废话,执行任务。 废话不多,护法!送葬队伍亮出扁担木杠:“看哪个敢动!” 第170章 惩恶 小寨村的村民上辈移民自武隆。武隆,武功兴隆,顾名思义乃尚武之乡。 两边皆不善言辞,纯粹因语言不通,讲了白讲。这里临近夔州府治奉节县,四周高山围成圈,人们于此低洼盆地里结村寨自居,交通不便鲜与外界来往,日久天长形成了方言岛。 两边不说话,且思索着。 护法者寻思:死者无疾而终,自然终老之人不列其内; 火化队想:36司归于梁山传达各处,尸体火化的榜文张贴各村各寨无一遗漏,小寨刁民抗命不遵; 向发把司职通译的夔州籍队员封青推上前台,让其传达转述。此封青者乃恶人,心态宛如汉奸,作恶甚过日军。来到梁山避难期间长了见识以高等人自居,狗眼低看昔日的乡亲。 苦主熟知此人一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封青你个泼皮,返乡来作恶不成。” 这泼皮曾因来此天坑底盗取死人财物挨过一顿好打,且记着仇呢。今日不将你家太爷挫骨扬灰便对不起泼皮的名号。封青向火化队信口诬告:此地皆刁民!你等要起坟,定与你拼个你死我活。再对护陵队说:所葬之人管你染疫而死还是老死,是定要一把火化成灰的,这片百十座坟一定挖个底朝天,管你答应不答应。 向发听不懂对方骂了他什么,料言辞必定恶毒,因为其他刁民听上一句便快活地哈哈笑。向发从来怀有骂不还口的高阶境界,暗中绷紧拳头照直了辱骂者面门只一拳,将人打出三步开外,怒喝道:“吾乃容美徒堂梁山军兵,是你能够随意辱骂的么!” 向发出拳只用三分力,下手留情。倒于向发拳下之人可能本就患有癫痫或脑梗之类的重病,吃惊受怕之下旧病发作,面皮瘀紫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大事不好,打死人了!”队长曹坚赶紧来拉向发。 拳斗事发突然,对方七八个帮工的刁民走神愣住,现在缓过神来了,纷纷操起棍棒发起狠。那向发脖子僵硬了,身手还同往常,打死了人激起他杀性,劈手夺过打来的棍棒借势转身往来者腿弯扫去,只一棍将那人打翻。正要往他头上补棍,曹坚高喊制止住:“休再坏人性命。” 向发何等样人,只身擒虎的好汉,容美徒堂的旗总,武艺甚是了得,手段不在武都头之下。区区几个寻常百姓岂是他对手,片刻功夫将人尽数打翻,把棍棒掷于地上,向倒地呻吟者自报名号:“杀人者,梁山军向…” 队长曹坚抢身捂住他嘴,“休声张,你莫逞英雄,梁山军的军纪岂是一纸空文!”连连挥手招呼队员:“愣着做甚,让村民闻讯而来将我等围了剁了喂狗噻。撤!收拾家伙事,赶紧地。” 鼻孔喷出两柱白花花的热气,脖子上大汗淋漓。大个子将主人连舔带拱,奈何主人如死猪般四脚朝天不肯动弹,急得大个子刨着蹄子打转转。 曹坚是个明白人,听到有马蹄声声,哭丧道:“毁了,这回咱们都要做野鬼,人家马队追来了!” 向发请队长宽心:“听马蹄声不像马队,单骑而已。劈死凹夫凯克,手到擒来!” 说曹坚是个明白人是有道理的,竖起耳朵听,点头道:“就止一匹马,高头大马,不是追兵,从前头过来。劈死凹夫凯克,错不了。” 来者正是大个子。梁山军中唯一一匹战马,谁都认得它。 …… 姬松林想从皮包里取出命令交给火化队,拼命挣扎之下发现仍然丝毫动弹不得。“曹队,我有紧急命令在袋子里。” 我们的曹队长原本只认识骰子上的六个符号,如今不得了,从赌徒一跃升格成了读书人。他翻出命令,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念:“……遵-照-执-行-向-下-传-达。” 命令是发给队长的,命令末尾才写明队长须传达到每个队员。在未看清文件传达层级的情况下把命令读出声来明显违反了条例规定。向发吃军队饭的,级别观念和保密意识较强,当即向曹坚指出他所犯错误。有队员出面解释:“咱曹队非刻意所为。他在夜校里上扫盲班,沿袭课堂习惯,非大声朗读不可,否则辨识不出字的。” 哦,不念出声就认不出字。这个很有同感!同道中人!向发尤其理解。 命令充满火药味: 1、即刻开展肃反运动。进行内部整肃,鼓励队员相互检举揭发,剔除内部蛀虫。特别针对那些为泄往日私愤,发布虚假信息,借火化队手阴谋破坏他人先辈亲人坟茔者从快从重惩处。 2、肃反对象有以下行为特征:肆意指认火化,不加区分新坟与老坟、是否染疫亡者,挑唆械斗的…; 3、… “向发兄弟,帮忙扶我回山,我摔坏了腰动弹不。” 向发去扶姬松林,手搭到了他腰背,一碰便知坏事了,你姬松林这次倒了血霉,伤了脊柱,人彻底废了。 命令由三巨头钳工、泰森、曹少集思广益而成,贯彻了泰森坚持的所谓‘有为富不仁者,亦有破落户泼皮者’,十分符合教员老人家一分为二看问题的教导。的确,无数事实表明,富贵人群中也有好人,贫苦百姓中也有坏人。 对这些行凶作恶分子坚决镇压决不手软。 对于这些用心险恶、手段卑鄙、破坏防疫大计的,不光穿越众恨之入骨,事态真实情况一经张榜公布,就立即在民众中产生极大震动。善良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人世间竟有如此恶人,竟下作到借火化队手将往日嫌怨者本人或其家人亲眷扒坟毁尸,怎么能干得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人们以最大的愤慨和极大热情参与到检举揭发运动中,其中不乏慑于强大人民专政威力下的狗咬狗。 信访办(因胡灯随同潇洒前往武昌谈判,故信访工作暂由洪师也主持)接到群众口头及书面揭发材料1200余份,情报处上报检举案件160余例。奉节小寨案毫无悬念地被揪出来,被老洪当做了典型案例来办。他同时也要问清楚,士兵打死平民这事怎么讲?即便向发同为容美出身,他洪师也也要为小寨的乡亲讨个说法。 泰森要护短,出门前向曹少表述清楚个人意见:“向发打死了人那又怎样。区区一草民,命如草芥。你不许提交军事法庭,更不能判他有罪。” 前所未有的位高权重,居然有权力定人生死,曹少激动、兴奋。他突然冒出个荒唐的念头来:感谢老天爷!感谢大鼠疫!让我挣扎求生之一介草民摇身一变成一方大员。身居高位的感觉令人快活无比,蓦地里生出威严来,“放心。此地,你我就是王法。此时,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过泰森呀,下不为例,你也要管教好向发。” 泰森立在门口伸指头点向洪师也:“听到么得,民政莫染指军事。以后要形成惯例,地方上任何人不得对军队指手划脚。” 待泰森走开,曹少夺门飞奔而出,找到钳工征询他的意见。 “这是我和泰森的意思,把情节严重的执行枪决,行刑现场对外开放欢迎参观。” “这样干,胶皮会同意吗?我以为只是仗脊打板子,你们要杀人,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所以啊,你要去做她思想工作。” 思想难沟通,工作却好做,智慧的脑袋总有办法。 钳工准备了副骡车,把胶皮生拉硬拽着上车,美其名曰强制休假,为夫陪同为妻前往利川腾龙洞游玩。腾龙洞远在利川司,这边枪声再响亮,腾龙洞里可听不见。 “老婆,一张一弛是为道也。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抗疫胜利,我们休个短假。先去腾龙洞看暗河大瀑布,再去清江古河床徒步。然后再去屏山容美爵府的躲避峡玩水,给你拍一张悬浮照,听曹少说那里是咱施州的仙本那,乃人生必去的地方。最后到忠路老屋基去,电影《1980年代的爱情》就在那里取的景。” “好啊好啊,那电影我看过,娓娓道来挺感人的。咱们出发!” 得亏胶皮一头扎在实验室和医院里没工夫研究旅游地图,否则肯定会对老公给出的绕圈子的旅游线路提出质疑。 之后的操作可套用网络上常用的词汇‘震惊’。洪师也经10天时间的案件排查审理,发掘出犯罪情节恶劣、手段卑鄙者207人,交曹大法官耗时十分钟的二次审理后,将此207名案犯判决死刑处以枪决。 包括梁山众在内及广大难民对‘枪决’一词感到陌生而新鲜,那会是怎样的景象,人们充满期待。也有一部分心怀叵测之人借故拒绝去枪决现场观摩,私底下口出怨言说梁山司杀人亦不眨眼与旧土司无异。不同处是飞枪子在人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比起枭首来也算还你个全尸。 曹少管判,泰森管杀。 依泰森所想,拟将枪决现场安排在沐抚断头台,一枪把人推入万丈深渊,行此天葬省却生火烧尸的后续事。而天葬须具备一个条件:以前断头台上秃鹰盘旋、渊里豺狼成群,人犯肉身是上好的回馈大自然的礼物。然而今非昔比,那些秃鹰、豺狼早前沾食富含鼠疫病菌的人肉已几近灭绝,现在立于断头台上仰天去看已不复昔日山鹰盘旋的景象--瘟疫造孽,不光害人,连飞禽走兽也跟着遭殃。任人犯曝尸荒野,尸体不作处理,是很没有人性的。再因断头台地势险峻狭窄容不下许多参观者,所以泰森改变主意将法场设于沐抚司城内部队操场。 被‘请’去观景者约800人,都是些有劣迹的无证据的漏网之鱼,其中包括那位痛骂胶皮的胆大妄为者。800名参观者头回见识枪毙场面,就谈不上发现不合理处。其实此次枪决独具梁山特色,或者说充斥了泰森的独家创意。 创意一,行刑队一批次连续开枪三次:分立姿、跪姿、卧姿; 创意二,人犯离行刑队距离150米; 创意三,开枪后不论死刑犯生死,再用刺刀刺其心脏部位; 这是把行刑当作打靶训练和刺杀训练,一次难得的以活人当靶子的军事训练。 蒙住眼睛的死刑犯鱼贯而上,5个一排被牢牢捆在木桩上。 “预备---” 第171章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赵果敢端枪的手在发抖,余光中发现站在身边的战友嘴角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他知道这轻蔑是冲着自己来的,可长这么大头一回杀人,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了。他喘着粗气使劲眨着眼睛,不停吞咽着口水,抽冷子耸肩膀把流到脖子上的热汗擦掉。 “放---” 扣动扳机的同时,梁山军战士赵果敢下意识地闭了下眼,这是严重违反射击要领的怯战行为。他默念起口号给自己提气:“赵果敢,你要果敢不要怂!休再叫人看不起,休要丢老赵家的脸。” “跪姿-检查武器-预备-放!” “卧姿…” “上刺刀…” 听到口令,赵果敢这一次最先冲出队列,照目标心窝子狠狠扎上一刺刀:“杀---” 肩胛和肚子中弹的恶人封青还有口气在,亲眼目睹了刺刀插进自己的胸膛里,在闭眼咽气之前挣扎着口吐血沫,他想说话,因为他认出来送自己上西天之人正是脾气温和的赵官家二公子赵果敢。你,为何害人性命能这般冷血! 武昌官驿客堂间。 湖广省府城不愧大一线城市,官驿不设标间,客房全部都是带客厅和书房的总统套房,相当豪华十分高档。 潇洒、李尚、胡灯、阚纯商四人在客堂间里围坐小酌,寒风不时将棉帘掀起一角,风卷着庭院里的落叶吹进屋里,给屋里热络的气氛降下温来。不多时酒菜便凉了,冷酒冷菜吃口差,吃客们兴致索然,话也少了酒也不肯动了。 “诸位少歇,我有个好主意。”潇洒把洗脸的铜盆洗刷干净架在烤火的炭架上,拍拍手上的炭灰笑呵呵道:“铜盆炭架本无奇,组合起来可称霸江湖啊,冬天吃暖锅最惬意。” 阚纯商道:“暖锅最好羊汤做底,小的去寻来。” 可惜驿馆中羊肉吃光了,牛肉倒是有,都已切成丁丝煮半熟。厨房也殷勤,为服务好客人不顾天气寒冷出门去碰运气,这个时候市集已散当然空手而归。此为憾事一。 憾事二,本朝不流行反季蔬菜,只寻来青菜等几样冬日时鲜。 憾事三,无处寻觅辣椒酱佐菜调味。 如是,牛肉、猪肉、鸡肉、鸡杂、鸭脖、大白菜、小青菜、粉条、土豆、冬瓜等堆满了圆桌面。火塘里敲碎的木炭红红火火,脸盆中里蜡黄的草鸡汤沸沸扬扬。 厨子将原来席上的冷菜热过端来,众人热情邀请他共饮同吃。统战工作要从身边的敌人开始做起,那些人哪是厨子,根本就是执行监视的特务。 众人沾着酱汤吃得热火朝天时,门人来报梁山来人投书柴子进。来者是梁山情报处的,书信属密报。潇洒执书信进到里屋,展开一看不禁脸色煞白,暗自道:“你们这两个,做事也太…杀气忒浓了点。” 抚额冥想良久,定下压住不表的处理意见,踱出屋子一看。“怎么?人呢?” 大伙儿都是公门里人,见主人家许久不出来也不发声,晓得在处理机务,吃了几筷子便各自散去。屋子里冷冷清清,与刚才的喧闹形成极大反差。 在此谈判节骨眼上闹出这么大事,潇洒想来想去是坐卧不安,于是去到隔壁房找胡灯讨主意。胡灯不免要声讨下泰森曹少行事不过脑太草率,先把人关起来,等这边大事尘埃落定之后,完了该杀杀该剐剐随你们闹腾。 背地里骂人很爽。胡灯骂道:“大肠和脑子虽然长差不多,可不能长错地方撒。”再一琢磨,谋定。“子进兄宽心,此事还好,只要压住不声张便还好。好就好在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潇洒聪明,一点就通。胡灯的意思是梁山司地位待定,故所以究竟是承袭施州卫羁縻土司权搞国中之国,还是授予部分自治剥夺掉制定和执行内部法的权力,官府这头还没给出个准确说法。如此梁山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几个土官身上,他们在法理上仍掌握羁縻司治理权,可自行对治下子民行杀伐。此即苍天未死黄天待立。 潇洒其实挺容易哄,这便又乐呵起来。掐指一算,今年果然是甲子年。“没错,岁在甲子梁山大吉!” 没一会儿功夫,他这脸又阴沉忧郁起来。 “啊呀,我的子进兄,为何又要闷闷不乐?” “我的胡仁兄鹤峰兄啊,想那朱燮元深得皇宠,又得魏忠贤着意拉拢,则黄天当立了。我是怕梁山司挂牌之日便是你鹤峰兄驾鹤…仁兄起复之时。”说着拉住胡灯手,“你不在身边,我心里话向谁去说,疑难事向谁讨教,得了好茶和谁共享。” 胡灯哈哈大笑,“说什么驾鹤仙游。我还要多活几年亲眼看到梁山强大无比。你呀你,有空多读读书吧。胡某有良言相告:你与官家谈判或酒宴之时一定管住嘴,吃不准的遣词不说,不确定的典故不谈。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经书堆里打熬几十年拼出头的,你在他们跟前不是个,千万莫卖弄才学。你就说他们听不懂的梁山大白话,把他们唬一愣愣地才好哩。” “好好,一切听先生的。”--“不开玩笑。我有此预感,不…” 潇洒手指头戳着桌子道:“是预判,预判你这个遭东林逆党残酷迫害的忠臣,不日就该幸得驾鸾喜星照,施州头上一片天不日也当敞亮了。” 胡灯皮笑肉不笑道,“休要太过乐观。哼哼,我看未必!” 已连续2周无新增病例与疑似病例。本周一,没有新的病例报告;周二,新增病例为零;…周日,新增病例零。 1624年12月12日。 梁山钢铁总厂汽笛长鸣,一轮响过又是一轮,低沉的汽笛带起共鸣来,身体里五脏六腑也跟着激动起来。几十个手持喇叭的工作人员在各个难民营地等待汽笛鸣过后,用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向40万梁山人发出同一个声音:“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喜讯:我们胜利了,鼠疫结束啦!” 大半年了,特么终于结束了!人们痛恨鼠疫,如徐玉之言当为人民心声,他时常咬牙切齿道:如鼠疫病毒化身重甲骑兵,哪怕他百万之众,哪怕我赤手空拳,定要冲上去杀一个你死我活,方解心头之恨。 熟悉的家园夷为平地,曾经的亲人化灰逝去。此时此刻,人们不知道该奔走庆贺还是压抑住战胜苦难的幸福。 根据事后统计,撇除夔州单说施州卫,施州卫原有总人口68.3万,梁山存留40.6万,各村寨幸存15.3万,鼠疫横行的7个月时间里导致了12.4万人的死亡。其中来到梁山的难民死亡病例1.1万人,而梁山总共收治病例8万,治愈6.9万,治愈率86%。 1624年下半年发生的事情成为40万梁山众的珍贵记忆。 这场大瘟疫对梁山组织能力提出了严峻考验。初期的确出现了较大混乱,各项工作联系不紧密,常有脱节现象。组织工作随着经验增多而逐渐有条不紊,各部门如同相互咬合缠绕的dna形成一个准确运转发挥功能的系统。 瘟疫成为梁山1624年大发展的催化剂,半年时间完成了以往三年甚至更多时间才能成熟起来的行业和技能。一面在紧张防疫抗疫,一面是大批工业项目和民生改扩建工程纷纷上马建设,一面思想文化教育如火如荼。随着健康人群群体扩大,大量人员被充实进来后,劳动力甚至是专业技术人员不再是个问题。本来护士的培养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人们在紧急情况下总是能发挥出超常潜能,大批妇女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口口相传和高强度临床实习迅速成长起来,成为具有现代护理知识技能的合格医护人员。 在最艰难的时候,谷口挂着的‘勒紧裤带建设家园’的横幅已千疮百孔,却不撤下,仍旧子啊鼓舞着士气。 夜校照开,正常授课以外,下课前不忘进行乐观主义教育。胶皮的文稿由潇洒代笔,几天换新,有那么一天的演讲词令她记忆犹新:同志们,梁山是施州人民最强大后盾,梁山是施州人民最可靠后方,梁山愿为人民作出最大的牺牲。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饥荒,而是饥荒怕人民。 梁山军放弃一半的战备训练时间,和老百姓一起参加屯田垦荒和水利建设。潘嘉园在出发前作动员: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 这些动员和鼓噪效果不是一般的好,40万新移民在读书学习和生产生活中被成功团结起来。人们依靠仅能维持基本热量的食物,在穿越众身体力行、不搞特殊化的带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毅力和热情参与到开发梁山、建设梁山的伟大事业中去。不,是建设自己的家园中去。 钢铁厂炉膛里的火从来没有熄灭过;曹少迈着浮肿的腿带领消毒队走遍了施夔二州每个能够到达的角落,杀灭老鼠、猫狗和家禽以及那可恶的跳蚤臭虫;泰森率5万余众筑路大军,愣是在半年时间里开通了那条通向水库的天路,克服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高空危险作业等种种困难,在付出近三百条人命后终于将水库大坝建设完成。 穿越众的口号是‘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封锁吧,封锁个十年八年,我们什么都有了!封锁的结果是,梁山各个工业部门生产的物资把大小仓库堆满压实。 农场化经营模式把全部土地集中起来实行大范围灌溉大面积耕种,按照海拔等地理地质条件分别种植粮食及烟草、橡胶草等经济作物。吸取了被封锁就要挨饿的教训,梁山的建设不再以钢为纲,而是军重工业和农牧业齐头并举。教员说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灌溉水利工程抢在水库建成前开垦水旱田15万亩,把施州境内原有土地基本连了起来,在施州3.2万平方公里土地上拥有了300万亩耕地与梯田。秋粮喜获丰收,食盐自给自足。工业盐也有了,工农业产值指数级提升。 从结果来看,疫情下的施州可谓凤凰涅盘。一切的一切如漫漫长夜中的噩梦。当睁开双眼,穿越众发现眼前是一片阳光明媚灿烂渥霞。 如果,我们的强大是在与父母妻儿齐聚时的欢笑中成真,而不是在目睹亲人死去的哭泣中实现。是在愉快劳动的歌声中到来,而不是在家园沦丧的悲鸣中创造。那,该多好! 苦难兴邦。可人们要的是兴邦,而非苦难。 第172章 梁山羁縻宣抚司 度过了整整2个月的谈判生涯,潇洒带着喜讯回来了。迎接他的则是更大的喜讯,他高兴地看到政府的封锁彻底破产,展示在明政府官员面前的是一个有着强大力量的,不分土汉的,集体决策的共和制土司政权,粉碎了施州卫几百年来的土汉隔阂与相对隔绝,一举实现土家和汉人的民族团结与和谐。 土汉团结和谐显然不是潇洒想要的土汉一体合二为一的中华民族。冒得办法,思想政治课的课堂上,或思想游走或呼呼大睡的同学太多了。中华民族在山那头,梁山人民在山这头,要翻过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哩! 十分急了办不成事,越急就越办不成,不如慢一点,波浪式地向前发展。这同人走路一样,走一阵要休息一下---《大兴调查研究之风》 但有不开心堵得慌,潇洒总能在小红书里找到慰藉和答案。 他亲临历史,比学者、考古工作者有先天的优势洞察历史真相,解开层层历史迷雾,这也许是时空旅行特有的魅力以及对人的诱惑。 按后世的民族划分,梁山人口民族构成以土家族为主兼有汉彝侗苗。人家土家自称巴人,特么不就是四川人巴娃子的意思么。苗侗着装大同小异,你分得清他是侗族还是苗族?苗族里头还要分红、黑、白、花苗,红苗今天心情好穿身花衣裳你怎么说? 而这些少数民族现统称为土人或土家,梁山沿袭明制只分土汉,才不来搞什么民族细分。 后世的民族识别工程在20世纪50年代初进行,1957年之前熊猫家有55个民族,没有土家族这个族名。民族识别是项严谨的工作,民族识别不光是学术问题,更关系到新生政权落实民族政策的政治问题。1950年湖南湘西女教师田心桃以苗族身份参加国庆观礼时,向有关部门提出自己不是苗族,而是另一个有着不同语言和民俗的少数民族--土家族。着名社会学家潘光旦通过实地调查后,对土家族予以了确认。 一匹快马飞驰,十数名随从的马被远远抛在后面,裹在了扬起的半天尘土中不见踪影。一骑领先的骑手远远地高喊:“闪开、快闪开。” 大队的筑路工人正在排队等候路边凉棚里的胡灯记录下他们今天的人工,见此情形大为不满乃口出不逊:“是哪个山外的官老爷来此撒野。” 见人群不肯让路,骑手仓促间猛勒缰绳,马匹打着响鼻歪着脖子兜了好几个圈圈才停住脚步。胡灯怕惹出事端,分开众人走过去,一见之下喜出望外:“啊呀,这不是文昌老弟嘛!” 于祥鸿运高照,受穿越众之托赶去川黔前线办事,后又被老赵指派筹措粮饷,因此避开瘟疫躲过浩劫。再因助力赵寿吉平叛和施州和议有功,跟着老大一起升官,被任命为施州卫知事。他的平步青云充分说明能不能干一回事,有没有官运又是另外一回事。 成年人对旋转木马无感,转圈转得七荤八素,趴在马鞍上直不起来。“胡老头子,快快扶老爷我下马,老爷我已是从七品的施州卫指挥使司知事!” “哎呦歪,遥祝赵指挥使,恭喜知事大人贺喜知事大人。”胡灯弯下老腰,“请知事大人踩着草民的背从容下马。” 于祥当真下不了马,须得扶他一把。把人扶下马,解下围头纱布巾帮他拍去身上浮土,“嗬!官服上褶皱横七竖八,芸香樟木味道正浓,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吧。昨晚上刚升的官?” 于祥的尾巴骨疼,顾不得揉,见布篷里置有水缸,胡乱舀了半瓢水喝下,又翻身上马,“你的马呢?快,快带我去找柴子进。” “没有马乘,胡某不会骑马。” “放屁,哪有大明官员不会骑马的。” 耽误了这点功夫,后头的随从均已赶到。于祥指使随从将坐骑让给胡灯,“不跟你斗嘴,我有急事。” 于祥那句‘哪有大明官员不会骑马的’似乎另有别意,胡灯听话上马,那马不听话,踢着前蹄不肯动。于祥着急,将胡灯拉上自己的马,两个瘦子加在一起200斤不到,他胯下的高头大马受得住。 胡灯坐在于祥身后,一手抱腰一手提壶,美滋滋吸口茶,“见你行色匆匆,是噩耗还是喜事?” 于祥在马臀上抽一鞭子,“你要好生感谢你的柴呵呵,还有我家指挥使大人,朝廷要起复任用你了,胡灯胡大人。” 赵寿吉的施州军在西南平叛战场上甚是风光,几经白鹤展翅般漂亮亮相之后,诸友军由酉阳军带头称施州军为赵家军。这可是对将领的一种莫大赞誉,也是虚指,因为施州兵马并非赵家私兵,吃的朝廷军粮拿的兵部军饷,但施州兵时常受赵军门个人所赠额外的福利待遇。赵寿吉从不克扣军饷,还时常自掏腰包给部下发过节费,军中上下雨露均沾。比如年节的腊肉咸鱼大礼包、清明的烛火锡箔、端午的糯米竹筒饭和红豆甜粑粑、七夕的胭脂熏香、重阳的薄底靴和软糕、中秋的绍兴酒和月饼,逢年过节定让弟兄们满载而归,此为常例。更难得的,我们的赵军门会找各种理由变着法的发福利,去年的十月二十号就以‘戚家军蒙难纪念日’为由,给前线施州军不论职位高低每人发放200钱。 按理,财不外露,军中上下也被勒令不得将发放福利之事外泄。按理,纸包不住火。军中不禁饮酒,特别身在战场今日不知明日事,聚众耍钱豪饮乃是常态,一经黄汤过喉穿肠,舌头就会变长,什么好坏事都竹筒倒豆子了,把诸友军官兵羡慕得哈喇子流一地。 啊呀,坏了,如此这般炫富太不应该。 友军官兵就说了,这不是炫富,这是同袍之间的坦诚。 还是不妥,赵军门有言在先,若被友军知晓此事定要生出乱子,给各军主将招来是非。 友军官兵就说了,只会对你老兄生妒生羡,绝不会逼宫自家主将,弟兄们即便操家伙哗变拷逼,当官的也多掏不出一个大子儿。友军的弟兄们只是好奇,你家赵军门万贯家财究竟从何而来,莫非施州卫十万八万人的空饷可吃? 这话问得施州兵一准儿酒醒,逼得他们摸出香烟当堂亮相,一五一十向得了红眼病的友军战友实言相告:我家赵军门乃施州梁山股份的东主老板,梁山股份你等不知,烟壳上印的‘梁山联合利华烟草总公司’总该晓得的。 直娘贼!原来香烟竟是他家赵军门的买卖营生,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 可是,施州军的弟兄们,你们的超级福利差一点点就不再拥有了。就因为你们慷慨的赵军门目光短浅,居然主动放弃梁山股份的原始股。 普惠之下皆勇夫! 施州军战场上敢打敢拼,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然后老赵对弟兄们又说了:尔等在前线作战,施州疫区的父母家眷因梁山得活。为人自当感恩图报,我等用战功让上头的老爷们回心转意。施州当活,梁山不该死! 感恩之下皆猛士!施州军下城陷阵勇不可当,回馈老赵立下赫赫战功。经朱燮元奏请保举,天启皇帝认识到先前朝廷为错误情报所误而亏待了施州卫军民,要补偿!下旨落实施州卫作为一个卫治应有的行政待遇,擢拔赵寿吉为施州卫指挥使,继续参与西南平叛。 又经老赵多方运作,梁山之冤情得以直达天庭,他托得京官御史为施州奔走相告,将梁山大疫之中活施、夔二州军民无数之壮举在天子面前吹了个天花乱坠。天启皇帝先斥责(做做样子)朱燮元、李标的官僚作风,再肯定下来梁山的功绩。穿越众乘火打劫之卑鄙行为消失不见,在明廷往来公文中妙笔生花成维护团结和社会和谐的丰功伟绩,梁山由不臣草寇洗白为梁山羁縻宣抚司。 懂的都懂,就算你在评判战场上夺旗斩将大放异彩,你赵寿吉终归区区一个百户屯的小连长出身,何来直达天庭的背景资源,多半是求着常德府何钺给办下来的。 曹少对着空气中的赵寿吉破口大骂:你信誓旦旦告诉我,朝廷答应授梁山宣慰司,到头来为何只是宣抚司,你个堂堂卫指挥使这么大的官,说话如同儿戏! 为何不感恩,反而要大骂赵寿吉呢?原因很简单,武昌谈判伊始说好的:这边努力恢复赵寿吉股份公司股东身份,那边赵寿吉一力运作成功梁山宣慰司。 又被大哥摆了一刀!没办法,反正被这位好大哥耍,也都习惯了。 柴子进当上了正五品土官、梁山羁縻宣抚司宣抚使,其余穿越众给封了个从九品土官,官职名神奇且含义丰富,叫做‘照磨’。众人都说天启不够意思,抗灾时他们没少出力,凭什么光宣抚潇洒,却要‘照旧折磨’他们。 众口难调,天启提拔干部之难不亚于办春晚,让所有人满意不现实。《论语》里子曰: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子曰得在理!梁山混到个宣抚司未突破穿越众的下限。名头是虚的,在乎的是取得法理正统,成为合法政府。不管怎样,从非法移民一跃成为到大明官员,穿越众有了合法且有一定地位的政治身份。 在于详口头通知之后又过了差不多3个月,穿越众总算接到朝廷吏部行文,让柴子进前往武昌收受委任状及官印。大伙儿这才完全放下心里,终于盼来了录取通知书,大事已定! 巧的是,穿越众接到官员委任通知的日期是1625年4月1号,穿越众穿越到明朝的日子是1616年4月1号。从1616年到1625年,整整9年时光,历经磨难终于打下了自己的地盘。 这是成绩呢?还是成绩呢?值得庆贺呢?还是值得庆贺呢? 没得选,自然值得庆贺的成绩。 第173章 后劲很大 大鼠疫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过水荡涤,粉碎了施州卫旧秩序建立起拥有完全羁縻主权的梁山司。诸位如果还没有听懂,那就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大破大立,推倒重来! 由此,实现了施州36司社会财富的集中再分配,原36司人口、土地、房屋建筑、粮油物资、金银铜钱凡此等等一应尽归梁山司,也就是为梁山股份公司六股东所有。 法律效力见诸于朝廷官府的红头文件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凡原施州卫大小三十六羁縻司尽附梁山宣抚司’。各土司破产重组,被梁山抄底价收购,收购价就是疫情期间收容难民的各项支出。而实际上所获不止于此,施州城内一些房产亦为梁山所得。比如刀府,刀凤兰就把自家的房子无偿捐给了梁山。又比如插翅金鹏的井盐矿,要给他钱,人家坚决拒收,梁山军战士的觉悟特么就是高! 可见,危机危机危中有机。说老天爷补偿穿越众,大伙儿肯定同意。说穿越众抓住机会咸鱼翻身,老天爷也是同意的。总之,在一场持续7个月的大混乱、大灾难、大浩劫中,穿越众总算抓住机遇把梁山股份做大做强了。 潇洒要赶去武昌问李标拿梁山司公章,去到大城市少不了美酒美食美女招待,如此有愧于同志们,便恳请留守人员热烈讨论下如何祝贺梁山司的建立。 钳工建议去施州城下馆子,豪掷千金大吃一顿。曹少可没啥心情提庆贺,批评他没心没肺傻不拉几。想想也是哈,他潇洒脚底抹油,人家那是当上了正五品高官,咱几个呢,区区九品羁縻司照磨,就一管理文档的小科长,那官印比三纳米芯片大不了多少。 潇洒呵呵笑道:“你俩往好处去想,好歹有品阶,入流了。” 也只能这么想了,不过庆功宴肯定不吃。好比那个共济会的马仔马爸爸复读三年才考上大学,你好意思摆谢师宴!你好意思摆,人家恩师也不好意思来! 前世里,曹少曾陪他小侄女看《喜洋洋和灰太狼》,知道潇洒哥是个蛋蛋职业是先知。先知脚底抹油开溜之前颁布预言道:“我有强烈预感,不,预判,我们一定会走出梁山迎来更广阔天地。” 曹少恨不得找来账本摊给柴先知看,“一万二千雪花银送出去,曹某人的神秘第六感也能灵验。” 至于这1.2万两银子经赵指挥使之手送出去了多少、被他克扣了多少,不必深究,雁过不拔毛就不是赵寿吉。还有,你潇洒乐什么乐、有什么可乐的,该高兴的应当是朱由校。亏得老天爷天降大鼠疫之祥瑞启动了梁山发展的加速器,老朱家现聘来一宣抚四照磨们当值把守,大明江山社稷当万代永固。 口不择言了,钳工觉得曹少嘴巴没有把门的,“把鼠疫比作祥瑞不好吧,对着自己人说说无妨,可不能…” “我外头嚷嚷过吗?个瓜娃子!”曹少嘴硬心虚,却完全认识到了自己说错话,指了指天,“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16年大水那会子,我在老慕容家的地里拜过真武,神力虽缓却至。” 历经磨难后,照磨们一致选择了缓磨,兴奋劲来得快走得快,不庆祝也罢。他们更需要休息,要享受下闲暇,顺便吃上一颗胜利的甜果子。人活着不是为了苦难,承受无法回避的苦难是为了获得苦难过后的幸福。生活会平淡下来,至于这段平淡的生活会持续多久,将取决于他们自己何时设定新的目标和启动时间表。 新任施州指挥使却不愿意平淡过生活,他认为苦难与回报不成比例,故所以不肯消停。 做大领导的在前线与敌激战正酣,身有羁绊,只能动动算盘动动嘴,具体事情得由下边的闲人来操办,如此便苦了新任知事于祥,一把老骨头穿梭各地达官显贵中,天天两顿饭局、从早到晚喝酒,吃得嘴短捞得手软。 于祥基因使然,再怎么胡吃海喝都不会长肉。应酬宴上,原三品高官现已下海做生意的东主亲手替于知事舀了盅燕窝,笑吟吟地怜惜道:“胡知事脸色黢黑两颊深陷,定是日夜操劳政事军务所致,这是吕宋来的燕窝,快快趁热喝下。” 殊不知这些时日来于知事尝腻了吕宋燕窝羹、辽东山参老鸭汤,中午饭吃的烩鸭舌珍还停在喉中排队等待入胃消化,这会儿实在吞咽不下。再者,前些日在梁山刚做过体检,谷子严肃告诫说甚么血脂、血压、胆固醇指标偏高是为三高人士,叮嘱务必节食慎饮。 但为了革命工作,为了替施州挣个锦绣前程,罢罢罢! 吞下燕窝,吃干美酒,便是承惠下主人盛情。主人家很满意,趁热打铁,将2张面值500两的银票轻描淡写压在于祥酒杯下。 “于大人,西门外五里松柏林伴清水塘,有一时思庵,煮得好清茶…” 嗯—不错不错,去那里喝喝清茶运动运动正好消食哩。 于祥提上鞋跟‘呼啦’站起,“大人真孝子。令堂大人的病么,于某义不容辞。” 看官绝没看错。于祥不论何处皆身为上宾,乃是到处捞好处的同时到处撒播友谊的种子。为哪端?只为梁山有神医! 再以于祥本次实际案例为证告诉大家一个明朝生活小经验,赴上档次的宴会要挑午宴,如此才能有下一场的饭后运动。因为时下车马缓慢交通不便,好去处都在僻静地方,若是赴的晚宴,就无从谈起那第二场了。除非你愿意留宿于东主家里做运动。 此处就要说到医术了。中西医各有千秋,中医不能快速见效的如感染、天花、肺痨还有杨梅疮等,正是以抗生素为标志的西医之所长。胶皮在抗疫中长期战斗在临床一线,过手了上千例临床病症,这些病例可不光是肺鼠疫,还包括层出不穷的各种并发症(甚至还有抑郁症),病理和药理水平飞速进步,中西医结合疗法自成一体。简单说来,一场瘟疫让穆神医的大名已从湖广远播到长江以南的大明朝半壁河山。 有趣的是,当初潇洒在武昌谈判,为政府当局不肯承认施州疫情得以有效控制而据理力争之时,暗地里私下中,各路官员纷纷向他打招呼,要求将身患重疾的亲戚朋友带去梁山治疗。谈判结束那会儿,返回的队伍中参杂有五六十轻重病人随行。这批病人身份高贵,人分两类:大明致仕高官在任显贵,以及他们的至亲挚友。他们来到梁山指名道姓要看穆慧芸的专家门诊,先期慕名而来的几个如愿以偿,因能满足胶皮的虚荣心得到了她的悉心诊治,这批带有小白鼠性质的不治患者病愈返家后引起了空前轰动--怎不令人心动,死马来梁山转一圈就能活蹦乱跳地回去! 所以说瘟疫很烈后劲很大。意想不到的,正能量的,很大的后劲。 有的人活得累是被盛名所累。胶皮不贪虚名,她有太多的工作要做,不可能把时间花在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上。当她的医术不再需要被证明时,热情和兴趣随之大减,于是抛出三不治言论。 哪三不治? 非三品官秩及以上者不治;非半死不活者不治;非重金相酬者不治;该言论始作俑者其实是曹少,他面对胶皮质疑时解释:非是官民有别,狗眼看人低。三不治体现你的价值。不然,为毛专家门诊500块,普通门诊才5块呢? 当下梁山名医有四,外界传为梁山四大圣手。排名第一的当然是人称齐天大圣的胶皮。排名第二者理所应当彭仲华,江湖人称通天大圣,这位当年找不出穿越众水土不服病理的老中医现已中西医融会贯通,医术仅次于胶皮。彭医生不光会医人更会做人,他哪里敢自居第二,定要将次席让于谜天大圣杨谷菡,定要将梁山人民医院副院长位让于谷子。排老末的便是那慕容天赐,梁山刀法炉火纯青,人称平天大圣,因擅长外科手术又号慕容一刀。 梁山人民医院新址其实还在建设规划期,分门诊楼和住院楼两幢建筑,由于是特种建筑,泰森行事较小心,工程进展缓慢,项目仍停留在图纸上有待充分论证。 所谓旧址,即从疫情期间盘踞于梁山职业学校、梁山小学部分校舍及其学校操场上的大小几十顶军用帐篷,疫情过去,现已归还全部教室,学校完全恢复了教学工作。但职校操场未予归还,军用帐篷似打了地基扎了根。这种占了不走的癞皮狗作风令房安东十分不满意见很大。而更加破坏正常教学秩序的、对在校学生造成极大负面影响的,是住在病房帐篷里的几十位富贵病人及其仆役随从,他们奢侈排场极大破坏了房安东倡导的梁山职校‘艰苦朴素、奋发有为’的校风。 他是校长,有责任有义务维护学校利益。 梁山职业学校教学楼裙楼东厢房,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紧挨着楼梯,因为校长最爱看师生们人来人往,就好比资本家最爱看银行账户的流水余额,举目之下满满的成就感幸福感。办公室面积十来平,摆放着房校长用惯了的从老家搬来的老楠木案椅,一对梁山特色单人沙发,四件家什几乎塞满整间校长室。墙上挂两幅硬木镶边的大理石对联,另一面墙挂文征明真迹。小物件小陈设也多为其巴东家中书房旧物。室内边边角角各色花草见缝插针,南窗沿上君子兰沐浴阳光长势喜人。师生们喜欢到校长室作客,喝一口淡茶、闻一鼻子花香、听一席雅言,故校长室人称‘雅室’又有别名‘君子堂’。 雅室相去操场上的住院帐篷不远,雅室之雅看来难敌对面的媚俗。听说那个新来的病人是扬州府的大盐商,超级富豪有异于常人之举,竟对又闷又热的帐篷情有独钟,住了月余住出感情来了。身体大愈之后不急着走,添180两金子再租下顶帐篷,自己住上了单间,专挑早上八点钟学校开课时与丫鬟风月齐鸣琴瑟和奏。此刻仆从10余人端盆送水的梳头更衣,伺候主人床戏尽兴洗浴完毕后出帐放风。 好比是学校左邻洗浴中心右舍洗脚房,纵然好脾气的房安东终于坐立不安,昨晚上想了整宿,今天决定再找教育部部长予以严正理论,并下达最后通牒。要是不答应,校长一职另请高明。老子草泥马不干了! 从外面张望,雅室里空无一人。房安东其实躲在窗下,用学生制作的简易潜望镜密切观察操场上动向,他守株待兔,等着教育部长穆慧芸的大驾光临。胶皮此时正在医院特别过问一病患,老赵特地打招呼让多加照应的,此人其实无甚大碍,年过四旬无子嗣,特前来求子。胶皮感觉不爽,又不能当着病人面发火,草草应付两句说道:“我们这里不能包治百病,也有看不好的病,请另寻良医。” 病人三代单传,到了他这里要断子绝孙,事出紧急,只当胶皮不肯医治,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打滚撒泼:“齐天大圣菩萨高抬贵手行行好啊!您圣手菩萨您送子观音,可怜我孤坟前无子孙化纸烧钱…”说到钱,他立刻茅塞顿开,令管家取来叠银票,“活菩萨,咱,不差钱!” 胶皮到底是心软,再偷眼瞧银票,哦,大票额的。正踌躇着,病人的主治医师慕容天赐上前劝道:“老穆啊,念他心诚,遭遇实也是可怜。我对妇科不孕不育稍有心得,不如让此人将他家眷叫来也做个检查…” 正值新医址大兴土木之际,基建、内装、设备、人工,哪样不要钱。“这个,那就有劳慕容大夫了。你可先查此人得小蝌蚪活力到底如何。这人家中不晓得养了多少房妻妾呢,生不出儿女,我看多半是他本人的原因哩。” 两个人退出帐外商量病历,房安东瞅准机会赶紧迎上去。远远让慕容一刀瞥见,赶紧叫胶皮闪人,“老穆快跑,讨债的来了。” 胶皮扶好眼镜望去,啊呀!可不是房安东嘛!吓得拔腿就要溜。 “穆部长神色匆忙,敢问去向哪里呀!”看见胶皮在躲自己,老房心中既得意又生气,以敏捷的身手挡住去路,“房某恭候大驾多时了。” “哦,是房校长。我镜片脏了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你。”胶皮把眼镜摘下来,在大褂兜里掏来掏去。 慕容一刀这个跟班表现优秀,取出自己的眼镜布献给领导使用,证明胶皮的眼镜确实脏到需要仔细擦拭的地步。 第174章 招贤纳士 房安东等对方把戏演完,他有备而来,先堵住可能发生的扯皮:“闲话不要讲,且听我说。某晓得你难,可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只求你体察我校难处,尽快将方舱搬离,还我学堂清静。” “我说房校长,克服克服困难吧,混乱是暂时的,医院肯定要搬。你考虑问题也要站得高些,休只顾着自己。医院新址没完工,你让我们搬哪里去嘛?校长休急躁,待穆部长今晚再去催促林部长及早尽快完工便是。”梁山人民医院发言人系主任医师慕容一刀,喜道士打扮兼修道行,太极推法纯熟。 太极精髓在于四两拨千斤,但如果砸过来一万八千斤呢? 不错,房校长是书生气,但别忘了他是做过父母官的人,为官者哪个不会打太极。慕容一刀这点小小伎俩在他这里不尽好使。房安东伸出三个手指头,而后又收回一个去,“好!老穆,你我约定二旬为限,20日后将医院撤走,不然,不然我便让全校师生休课罢课!休怪房某犯倔。” 刚收的银票面值1200两,这笔香火钱够给送子观音塑层金身的了,让此善男住帐篷也有些说不过去。在房安东压力和自身善心使然的双重buff加持下,胶皮当即策马赶去司城,去找泰森商量尽最大可能加快医院建设工期。 泰森不在司令部,去了靶场亲自教学射击课。胶皮又纵马去到梭布垭,远远看见他了,请战士去通报。战士回来报告说,司令员说了,天大的事等训练课结束了再说,搬来椅子请胶皮坐下观摩部队军事训练,“穆部长,接下来的科目可是新鲜,打移动靶。” “不就打移动靶么,何来新鲜?” 小战士年不过十六七岁,外形俊朗活泼,宛若粉丝要瞻仰偶像般踮脚张望着训练场,“你看了便知。” 因前头有人挡着视线,向胶皮告个假,撇下她急急忙忙走得不见影踪。这倒引起了胶皮的好奇,踩在椅子上登高观看。 射击科目是打正向移动靶,锻炼在敌骑兵快速冲击下保持稳定心态,着重训练战士使用步枪快速击发能力。一人一马组成的骑兵靶高速迎头向战士正身位滑来,战士被要求立于轨道尽头,与靶子30米距离内击发射击,要求射人不射马。击发后迅速翻滚避过靶子撞击,在翻滚的同时完成拉拴上膛动作,在第二个靶位完成二次击发,如此重复5次。 说是训练,等同于实弹演习。为还原战场真实环境,靶子非平面靶,颇费了些工夫给做成了立体靶,人马真实大小,稻草扎成,外覆薄木板。故战士击发后不能及时躲避的话,被高速运行的靶子撞上也会受伤。 胶皮看懂了,该项训练针对的是打骑兵,要把战士们训练成快枪手。射击如同射箭强调稳、准、狠,今天又加了个‘快’字。 速度太快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击发。而且照这个速率开枪,单兵携带的200发子弹根本不够打一场高强度战斗的。被靶子撞伤的战士向司令员提出异议,打着马没打着人被判负分的战士向司令员提出抗议。 泰森笑呵呵道:“傻小子们!骑兵冲到你脚跟前了,你怎么办?掉头跑?你小短腿能比战马的马蹄子快?今天练的就是步兵近距离对付骑兵,就一个字,出手要快,将敌人骑兵消灭在半道上才能保命。” “出手要快,我给你数过了,是四个字。”--“你能保命,我的命保不住了,被房安东给气死的!” 特种建筑特别对待,这是典型性官话,实质上与泰森把堆在手头的事情分个轻重缓急、三六九等有大大的关系。泰森绝少生病,事不关己不肯上心,用地下室(太平间)制冷、防水问题来糊弄人。说起制冷这种不着调的话不由不让人恼火,“是不是想把责任推给一多?别跟我说要等到他做出电冰箱你才肯开工!” 不料泰森舔着脸皮连连点头道:“正是。” 胶皮生气了,板起脸,气呼呼走人。 把胶皮给气走了,泰森心说玩笑开大了。自己分手乏术,可恨住建部副手原建始土官只是个听话的庸才,听吩咐办事倒令人放心,也足够尊敬领导,只是这位仁兄的业务能力实在不敢恭维。泰森对这位兄弟看不上眼,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几次想过另请贤明,碍于人家身份地位下不去手。今日打定主意:不换思路就换人。备选人员好办,让房安东推荐建筑设计施工专业优秀人才。 面对泰森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房安东颇感意外与欣慰愉悦且开心:呵呵,对付梁山宋人如同对付女人,就得举起手里的鞭子! 等客人说明来意,他踌躇起来。建始樊宽甸本就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烂好人,这会儿要轰人家下台,这不欺负老实人么! 泰森一想也对,不能急吼吼地干过河拆桥的事,会影响团结。 “我把劳什子的部长大位让给那樊什么,建始挂个正职享受待遇,新人做主管业务的副部长。如此安排,你老房两头都能做好人。” “嗯,此计可行!” 房安东却不急于推送名单,请泰森去学校陈列室参观一个打样模型。此木质模型标注为‘施州水陆客运中心’,老房手舞足蹈,如数家珍道:“请看。这是码头,分客货两区,码头货栈、客船室、货检转运区;这部分是陆路站,廊桥相连,这里是站台候车卸货区域…客人船工出入头不戴天可免日晒雨淋之苦,累了有椅榻坐卧、渴了有茶水饮、饿了有饭食吃。呵呵,构思精妙啊!” “等等,这个是么子东东?”泰森脑子还停留在码头部分,指着模型上靠岸码头至货栈的两条轨道问道。 “哦。”老房小心翼翼把货栈模型大门拉开,取出个四轮车箱放在轨道上,再取出个传送梯置于船舷边,“船上的货物卸在传送梯上送至行走箱内,行走箱则交通行走于这铁作交轨之上,如此可大大省却搬卸物什的人力。此为轨制,沿袭先秦古法。” “我靠!轨道交通!整个一虹桥枢纽哦!” “么事?虹桥、枢纽?不错,林部长若有心建成,施州虹桥枢纽听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枢纽,好,好。” “要建,要建的,当然要建的。老房,我要见你这个学生。” “呵呵,部长与此人相熟。田弘历便是。” 原来是他,怪不得能想出铁路交通来。 还有个事要着重提醒,泰森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个老房啊,咱说话能不能别老‘呵呵’地,这习惯可不好。已经有了个柴呵呵,就不必多一个房呵呵了。” 钢厂厂长转任住建部副部长是为升职,正局升副部。为了田弘历前程着想,钳工没理由不放人。当然了,老婆一句话,老公焉敢不从。 目的达成,胶皮心理包袱得以卸下,却留下了些边角料,总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我们这是算组织决定的人事安排吗?还没问过田弘历本人呢,总要征求下他本人意见吧。” 泰森眨巴眨巴眼睛道:“征求个鸟,他敢说个不字?” 比如说天启皇帝,主业皇帝副业木匠,副业是兴趣所在能带来快乐,然而主业毕竟是其安身立命所在也是最为看重的。同时也要关注到一个事实:聪明人干啥都厉害。小木匠木作活厉害,皇帝做得也出彩。田弘历亦然。当钳工找他谈话时他,第一反应是惶惶不敢从命。责任心使然,建筑设计的兴趣已转移至本业的管理职能和工业设计上。换句话说,做建筑模型、建筑设计纯属找乐子打发时间。最主要内心舍不得离开你钳工,离开这么好的领导。钳工很是感动,当下隐藏住火热的感动,大义凛然地指出:1、钢厂不乏技术人员;2、住建部更需要你;3、替穆部长排忧解难义不容辞;4、日后再安排全厂送别大会,即刻前去住建部报到。 与代职人交接好工作,与干部职工一一辞谢,与要好同事相约日后一定食堂聚餐,收拾好办公室个人用品,苦瓜脸上垂着泪的田弘历一步三回头步出厂区大门。离开门卫可视范围后,弯腰,单手握拳给自己庆祝鼓劲:“终得首善之地!田弘历,祝贺你!”一张脸转瞬间变得比猴子屁股红、比孔雀羽毛灿烂。 田副部长上任的第一天就动用了一笔大额部长专用基金,第三天便出远差去往荆州。他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要搭建起一支精干的团队,早听闻荆州城里住着位原南京工部官员、茅以升式的高技术人才。按后世的话说,原南京工部左侍郎茅拿恩同志是17世纪上半叶世界最顶尖土木工程专家、水利专家、桥梁专家、城防专家。这么多的头衔集于一身再次证明中国人讲究全才、通才,除工科之外,茅大师还是个金石爱好者,文科造诣亦深厚。 田弘历随身带着梁山特产,并一纸聘书,特聘茅拿恩为梁山住建部副部长。没看错吧?没看错。当樊宽甸从田弘历嘴里得知有此人,立即表示让位给田弘历。 把烫手山芋甩掉,丢开杂务专心学习!樊宽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为人更是和善明理,愿意让贤绝非躺平,他有理想有追求,打算先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等有了本事再讨个差事来做。要做就要做好喽! 如此这般,住建部老大一职在短短一周内二易其主,皆选贤禅让之举,被传为美谈,后被撰文立传,在学校课堂上流芳了几十年。 这就是荆州!大名鼎鼎的荆州。 “这位军爷,请教三义街怎么走。” 守城军士刹那间面生惶恐,一手捏鼻子一手捂嘴,嗡嗡道:“看你样子从施州卫而来。” “正是。” 俩值岗的军士如上了发条般窜出半里地去,他们公门之人到底是素质高,只顾自己逃命,不曾大喊大叫制造‘遭瘟军来了’的恐慌,不然荆州城今日定要大乱。 遭瘟军早散伙了,早已成往事。你荆州咋回事么!不像个大城市,消息咋这么闭塞滞后哩。 大名鼎鼎的荆州只为外人景仰,城里官员百姓似乎并不存在任何的自豪感,言语间淡淡的谦虚表达着市民对远去历史的冷漠。只有城中那座恢宏的关帝庙,庙里供奉的那杆锈迹斑斑的青龙偃月刀,残存了对些昔日的追忆。 关帝庙里香火不甚鼎盛,只庙外人声鼎沸,热闹景象只为赶关帝庙的庙会。 来到三义街叩门茅宅,才知主人家早已搬走,但不知搬在何处。田弘历一行人只得逢人打听,当地人都不曾知晓茅拿恩这个科学巨匠,仿佛荆州知识界与市民阶层存在巨大的鸿沟。 一路问讯下来口干舌燥,见有老妇摆挑子卖莲蓬,花2文钱买了几个,剥下莲子解渴。蹲着吃零食时顺口问了一句:“娘行可知原三义街上的茅拿恩。” 妇人自诩还在青春尾梢容颜不老,听了不悦,嗔道:“外乡人叫谁娘行。” 你个黄脸婆不肯承认自己上了岁数呢。你这般不要脸,我就挑好听的喊就是。“小姐---” “外乡人喊谁小姐。” “大姐,这位大姐。再给拿三文钱的莲蓬,你家的莲子甚新鲜。” 当为娘行的大姐终于焕发出笑脸来,不光额外多给了个莲蓬子,还口吐芬芳道:“外乡来的君子,茅家就住我隔壁。” 第175章 枪下留人 不想这老娘们竟是茅拿恩的邻居。身为社会底层的流动摊贩是茅家邻居,难道茅大师境遇不佳么?田弘历想到此处不由欢喜起来。 茅拿恩的确情况不佳,甚至有些凄惨,可以把人们对瞎子阿炳这样的艺术大师的叹息与怜悯加在茅的头上。 在南京工部被同僚排挤,心灰意冷之下,他辞官回老家坐吃山空,只得卖了祖宅换个临街的小房子,开了间刻印社糊口。老父亲去年过了7旬,今年却得了重症,半年汤药不见起色,身体每况愈下。为筹汤药钱,茅大师拼命接篆刻生意,以底价倾销,如此坏了行业规矩,今天更是有同行雇来几个泼皮上门警告行有行规。 被几个泼皮无赖堵门叫骂,落魄如斯! 当客人叫门之时,茅拿恩正坐在屋里长吁短叹,叹自己命运多舛人生失意,对着因长期用力拿刻刀而变形弯曲的右手食指唏嘘垂泪。 田弘历身材高瘦,1米76的个子才110斤不到,像个麻秆,在进门时麻秆碰了屋檐。竟是房子年久失修,屋檐腐朽下垂所致。建筑大师的家如此糟朽破烂不免讽刺,对田弘历却不失为好消息,预感将不虚此行,定能赚得一代宗师上梁山。 茅大师的工作台兼作餐桌,将麻布刀具石料撤下,露出油垢飘香、蛀虫入住的台面。台面上铺一张展开的大红聘书,聘书上整齐摆放10锭金子。屋子里缭绕着客人刺耳的游说。 难得有人记着自己15年前的丰功伟绩,然而对茅大师来说,彰功形同揭疤,令人痛心疾首。好汉不提当年勇,是指好汉不在人前提当年之勇,私下里、意识中都是愿意一提再提永志不忘的。当年意气风发如今窘迫艰难,分明在揭示茅家明年更比今年差,让人家老脸往哪里搁。 大师一再提示客人打住,“客人休要再提,老夫惭愧之至。家中不备酒肉便不留客人了。”知识分子好脸面,下了逐客令。 田弘历诚心来请,却是个极糟糕的说客,完全理会不了主人家此刻的心理,以为主人性格乖张,又将大师往日的辉煌变本加厉来赞美。 难道说好话也有错?是的,说好话也得分环境气氛。 “客人说老夫神通广大,而今家中米缸空空如也,客人要抽我茅某人的脸么!”主人终于忍无可忍了。 田弘历也终于知道了自己不会说话,一番道歉后换个口吻道:“旧社会将人变成鬼,新社会将鬼变成人。只要去梁山任职,还你一个神通广大的茅大师。” “此背井离乡大事,容茅某细作打算。”这是婉拒。这位茅大师对盘踞在穷山恶水之间的小小羁縻土司实在看不上眼。 今日情形好有一比,新开张的街边苍蝇馆子要请钓鱼台国宾馆特级厨师过来掌勺,只发工资不给干股,难度确实大了些!田弘利解释说梁山并非只一山一寨,施州全境及夔州一部尽入彀中,地八百里口五十万,欣欣向荣十分兴旺。 梁山的作为犹如所产农药化肥香烟味精,当成时下的新闻联播在荆楚大地口口相传的,茅大师开店摆摊之人岂能不知。他只说了一句便让田弘利哑口无言:“若要朝廷认下梁山一统施州可是要费些周折,朝廷办事我且了然!” 这位茅拿恩到底当过朝廷命官的,看问题直指重点关键。要投奔新东家自然希望新主子牌面够大,自己也好水涨船高,他是担心梁山不够稳定,不能长久稳定存在下去。有些话不好当面直说:朝廷上下对蛮夷之地历来施行削干分枝之策,原本36棵矮灌木突然变成你梁山一棵参天大树,你让官府怎么想!所以啊,你梁山活得下去活不下去且两说呢? 里屋传来苍老声:“儿啊,为父听了半日,吾儿勿再推辞。早有耳闻梁山有神医,咳咳咳…”一阵气急败坏的咳嗽硬生生将话语噎住,续不下去了。 田弘历反应神速,情真意切喊一声“茅老爷子!”像弹簧一样随着茅拿恩冲进里屋。 …… “唉--” 茅拿恩叹一口气,拎起茶壶给客人倒上碗凉茶,“贵客用茶。”从腰带里抠出皱巴巴的劳动牌香烟给自己点上,‘吧嗒吧嗒’闷头抽了几口后说道:“我落魄成悲田院的刘九儿,乞儿一般的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抱拳拱手:“承蒙梁山抬爱!何时动身?” 卖莲蓬的隔壁娘行帮着茅家收拾行囊,与茅太公商量道:“你家门墙阔,不若将宅子盘于我,我好把墙壁打通了开茶点铺。价钱好说,200两取个整数。” 这间破房子哪儿值得了200两,卖个巧价也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茅太公奇怪邻居忽然出手阔绰,老妇道出这茶馆东家非她一人,乃是有钱人家看中这里幽静环境,用作好友相聚的私人会所,不图牟利。 太公道:“既如此,是哪家的财主,请高邻代我索价250两。” 茅拿恩阻止道:“父亲,营造的本事我已荒废多年,此行尚不知吉凶,若不能在梁山立足,我父子二人回来荆州还须有个落脚之处,居客舍旅店毕竟费钱。” 买新宅不是三五天能搞定的,太公认为儿子所言极是。 妇人口中的有钱人便是田弘历,他要断了茅家后路所以想出这招来。有幸茅太公爱财又惜命,梁山才能够有机会把他独子的大本事拿来使用。当妇人眼神来问时,田弘历暗中伸出三个手指来。 “300两。卖得卖得。”太公欢喜得紧。 田弘历道:“300两银子在荆州能购下一处大宅院了,不过以茅兄的本事,咱怎肯放你走。” 茅拿恩把自己给卖了。 田弘历说林部长将于码头摆案相迎,实际情况是门外候了许久,林部长才肯打着哈欠出来见上一面;田弘历说已安排妥当单居房,实际情况是在驿馆住了三天才搬进了间旧房;田弘历说住建部人员齐整来了就能做事,实际上手下尽是些呆瓜蠢蛋。田弘历说太公来了就安排住院治疗且由院长亲自诊断,实际情况是由一个年轻女娃娃来主治; 只有一件,田弘历说年俸加年终奖金整100两银子,工契标明月薪7两,当月的月规银分毫不少发到了手里,这还是来了没几天没干活,到发薪日便如数发放。 好在茅大师能沉住气,轻易不发作。他沉心投入到医院建设项目中去,审阅过图纸,问清楚钢筋水泥这些新型建材统购价,再与梁山度量衡换算比之后修改了项目预算。茅版预算叫人惊叹,预算竟能精确到砖块用量两位数以下、水泥用量仅一包备用。新的工程预算款7655两,比原预算的1.1万两大大节省。如此一来,收取到的86名外籍(施州以外)mip病人的1.3万两诊疗费就成飞来横财了,无须按原计划中用于支持项目建设,可挪用到教育与军备开支中去。 医疗这块来钱很快很多。梁山之上,药品回扣这项是没有的,但不妨碍其它名目的大肆敛财。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胶皮不知晓的基础上暗中进行,具体由谷子按照曹少指令实施。医院还没造,床位预定、手术预定、主治大夫预定等费用的收取便已铺开。与后世的不同之处在于,所取不入个人腰包。 不见病人影踪,谷子合起病历,问旁边病床上病人,“茅太公人呢?” “走了。” “走了?现在是医生巡视时间,怎么能走开呢。” “是出院了,他儿子接他走的,背着行李的。” 谷子闻言大惊,立刻赶去报告。 “谷子啊,你找我何用。你应该第一时间找胶皮。” “找了,没找到。” “那你也应该去找泰森,茅拿恩是他的人。” 谷子抓住丈夫手往外拉,“他不晓得去哪里搞武装拉练呢。大哥你救救急,都说茅部长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如今他要走,你要留住他。” 正说着,田弘历捏着封信急巴巴地跑来,“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他为毛不辞而别哩?” “信上都写了,部长请看。” 出走的原因有所交待了,最主要的是茅太公未及时得到胶皮亲自治疗。茅拿恩是个大孝子,此事触了他神经、逆了他龙鳞,忍了许久不见动静而一怒之下发了怒,来个不辞而别。 没说的,是穿越众没配合好田弘历的忽悠,责任不在茅。曹少跺脚道:“该死的泰森!让我来给他擦屁股。警卫员,备马!” 田弘历身为副部级高官也配有公车(马),曹、田二人催马狂奔至码头,离人之船已于江心,正要扯帆。江上江岸风疾,呼喊根本没用。船工看着岸上俩人挥手跳跃,却理会不得其意,只当观赏傩戏。 不见船只有停靠返回之意,曹少取手枪朝天鸣枪。手枪声轻,夺过警卫员的步枪鸣枪示警。船工无法理解梁山地界上居然有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抢劫的,立在船上呆呆看着不敢动。 警卫员道:“这些笨蛋,看见我一身军装仍不知应对呢。”从领导手里请回枪,瞄准船桅连发5枪,枪枪落空。 枪法特么烂到家矣!曹少盯住自己的警卫员直愣愣看,自己小命交他保护实所托非人也。田弘历急得跳脚,要过警卫员的步枪,心里估算下风速,只两枪将船帆绳索打断。风帆落地,这才使船老大明白过来,把船撑回岸边。 曹少不说话,插着口袋在茅拿恩跟前走来走去,“好一出关二爷挂印。”--“茅太公,替你诊病的小丫头你可知是何人。杨大夫,梁山医院副院长,我曹某人老婆,这不算怠慢于你吧!对了,你可知我是谁?” 茅太公和茅大师均摇头。曹少胸口喉咙发痒,几下咳嗽,喷出一口浓痰。奶奶的,国烟抽多了生痰。 田弘历忙解释道:“这位是曹部长,梁山商务部、财政部老大,好比,好比这个户部尚书。也是梁山军总参谋长,就是梁山军的大军师。梁山司政治局五常委之一,这个你也不懂,相当于内阁辅臣掌印太监。” 茅拿恩心说官民盛传梁山心怀不轨,今日听来果然不假,小小一个土官也敢自比朝廷大员。他比关二爷尽人情,懂得审时度势给人面子,因为见面不如闻名,这张脸不认得,那个名头怎能不识?内阁辅臣兼掌印太监亲自来追,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尽显自身价值。此时休再矜持,羞答答装清高定要误了前程。他弓腰90度,抱歉说自己不识抬举一时犯浑。 不,非为犯浑才不识庐山真面目。茅拿恩此时对梁山有了新的认识。贵为部长夫人、身为医院二把手,人称谜天大圣杨谷菡者,待人接物之诚挚随和,纯纯自然流露。老父迟钝不解详情,这么多日来竟看不出端倪,只道是普通医者。 没说的,就冲你梁山世所罕见的官民平等,我茅拿恩这把老骨头就卖给你们了。 第176章 再起波澜 追茅立功。曹少把事情说得惊险万分,他若稍迟一步,梁山就此痛失科学巨匠。 胶皮追着拍泰森脑袋,骂他猪脑子。闹了一会儿,大家发觉泰森神色异常表情凝重,游离于当下挨整之气氛中。 “你怎么啦?” 泰森苦笑道:“知道本司令员为何日夜忙于练兵吗?同志们啊,有可能又要打仗了。” “打仗?谁看我们不顺眼?” “还有谁?官府呗。” 胶皮、钳工异口同声诧异道:“官府!?”--“你们瞒着我们!” 曹少白眼:“你们又不管打仗的事。再说没有确定前不让你们担惊受怕,我们也是好心哩。一周前接到潇洒飞鸽传书,说湖广省政府有可能要向我用兵,今天不就说给你们听了嘛。” 他现在说话时神色泰然,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也像钳胶一般惊讶与愤怒,鉴于对梁山军战力的自信,很快便接受了事实。心情非常无奈,那颗心仿佛是长城外的荒漠戈壁,空落落的。 泰森道:“也不知道我们的潇洒哥现在李标府上座上宾呢,还是去了大牢吃牢饭。” 胶皮突然说道:“两位将军,如此说来潇洒挺可爱啊,以后别没事就背后嘀咕他。” 曹少望一眼胶皮,应承道:“那是那是,老小子还行。” 二进武昌,潇洒婉拒了入住湖广布政司官驿的安排,他不想再赤条条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举一动被监视。城外,东湖边落驾山下有个民宿干净整洁,老板娘烹得好茶做得好饭,便在此住了下来。负责接待的武昌府官员也没说什么,赞潇洒乐山乐水,乃是个能干又心善的好土官。 潇洒住这里别有企图,这个落驾山后来被闻一多改名珞珈山,李四光围着这珞珈山建了后世中国第一座经布局规划的综合性大学武汉大学。潇洒认为李四光这活干得漂亮,因为武汉大学很漂亮,比肩5a景区的漂亮。他还认为假以时日若有可能,梁山当就选址此处,提前300年为大明朝援建内地第一所大学。 今天他实地勘察地形,爬了落驾山,沿东湖走了半圈,走着走着走在了卓刀泉御泉寺门口。忽闻背后有人在大声喊他。 “啊呀,这不是柴部长么,不不,柴宣抚使柴大人。” 转身一看,原来是老赵身边的大红人、铁笔杆,翘胡子文三才。“哦呦,原来是三才兄,这么巧啊!” 文三才走过来,嚷嚷着为梁山司贺为潇洒贺,然后眼珠子往左往右运动一番,压低声音道:“巧个头。小老儿我跟着柴兄爬过落驾山走了东湖岸,一直尾随至此。” 潇洒听出些弦外之音来,故作镇定道:“请文兄借一步说话。” “不成,就在这里,越热闹越好说话,越嘈杂越安全。”--“数来是二十日前,大疫期间受你庇护之土官民众数万人聚集奉节江岸,沉船堵塞江航,向官府施压,要求并入你家梁山…“ “有这等事?我且不知。” “你在这里当然不知,消息被官府封锁了。” “被抓了一批砍了几个。朱燮元以梁山怂恿夔州民变为由对你欲行不利,速速备战吧!恐不出两月官府便要用兵梁山。” …… 潇洒叫住已走出几步的文三才,走近了问道:“那我是否安全?要不现在就回?” “大可不必担心,这几日太平无事。领了文书大印便走,休得耽搁。” “嗯嗯,多谢文兄相助,代我向老赵致谢!”--“如此机密之事,老赵如何得知?” 文三才轻蔑一笑:“这大明官场,不在上官处安插暗桩如何能把官做下去哩!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那朱燮元身边有一书僮,是咱施州卫的人。” 潇洒实在不愿相信老赵的情报,他自衬承认梁山宣抚司乃国家大事,内阁、司礼监、皇帝本人知情且点头的,自己这官身也是经吏部核准的,就凭朱燮元一己之力就能轻易翻案不成。拿贼要赃,拿奸要双。他凭什么,就凭他信口雌黄? 文三才不无惋惜道:“姓朱的手里确有你的黑材料。此次武昌之行当晚,你赴李标接风宴,柴兄不会不记得了吧…” “呃--”潇洒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呵呵,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代枭雄只识满城举屠刀,惜水泊梁山更逊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标喝彩不已,“还请柴大人请教,你待如何做风流人行英雄事?” 酒精麻痹了潇洒的头脑,“请朝廷租地上海县吴淞口与宁波双屿岛两处于我,用于兴建海港,此为一。二者,租地上海县长兴岛,梁山斥资兴建江南造船厂,此为军港。将来梁山的海军舰队可为朝廷效力,致力于远洋护航,助力打击走私、剿灭海贼。三者…” 舌头已短,完全听不出第三者是些啥了,潇洒说了一通趴桌子上睡着了。把人扶去休息后,李标对席上一副陪恭恭敬敬道:“上官可都记下了?” “李大人容禀,端木赐都记下了。” “请上官移步书房。” 李标支走书房里书童和丫鬟,亲自给研墨并呈上狼毫细笔。那位上官陪客从皮包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本子来,伸舌头把笔毫沾湿润轻轻沾上墨,停笔纸上。见李标仍站在一旁,“嗯--?” “这,这--。是,是,下官这就回避。” “门外头候着去。” 李标口中的上官展开本子,执笔写道:“天启五年戊午仲夏月甲寅日癸酉时施州梁山司柴子进酒酣将醉湖广布政使李标诱套之……” 完毕,收拾东西走出书房。李标眉开眼笑道:“有上官此无常簿仗义执言,不愁梁山贼寇不灭。” 只见端木赐面无波澜冷冷道:“端木不过区区东厂番子,上官二字万不敢当,请布政使大人休再提。此外,我这册子不叫无常簿。” 潇洒完全记得自己吃的这顿酒,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酒话。而李标和朱燮元不禁要问:步军水军都要染指,你梁山究竟何所图?施州梁山跟特么水泊梁山无异,你梁山贼寇与倭寇无异。 “三才兄做柳毅传书,我代众兄弟谢君高义。” “唉---”文三才有些难过,无可奈何长叹一声。“赵军门就只能做个柳毅,却做不了钱塘君,他手中并无十万龙宫水军助你退敌。子进兄好自为之!” “呵呵--”--“文兄,公务忙不完的,闲暇之余别忘了来客栈烹酒吃鱼啊!” “一定一定,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哦!” 这时过来个沙弥,双掌合什开口便骂:“此佛门清净之地,二位不是聋子,说话能不能轻点声!” 文三才奉老赵命,以为施州军催粮的借口,千里迢迢从贵州前线赶来武昌,向潇洒通报这一重大变故。这变故正是大明忠臣朱燮元干的好事,他是铁了心要灭梁山。 纵容遭瘟军驱赶官军,策反并接纳官军逃兵,吞并各羁縻司一家独大,策动夔州全境归并,等等种种不法事岂能放过。从他听说了梁山的理念诉求的一刹那便吃了秤砣的。 政治理念背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看了潇洒武昌谈判时提出的诉求,朱燮元一句‘施州汪直’便将梁山判了死缓。 谈判、封官,等等和平手段均是制造假象以蒙蔽梁山,假招安、真剿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大人忠君爱民,他灭的是梁山,杀的是来历不明的宋遗。说到心狠手辣,谁也比不上这位朱大人,为了把戏演好,稳住梁山,朱大人情愿赌上赵寿吉全家老小性命。战端一开,如赵寿吉选择背叛朝廷,天兵到处自然下手不留情。如心向朝廷,则可作内应。 一颗红心被当成了驴粪蛋。潇洒知道朱燮元玩的是‘欲固擒之必先纵之’的把戏。明朝朱燮元比宋朝高俅还坏,人家高太尉是真小人,玩真的来硬的,你朱燮元一肚子坏水尽玩阴招。 那么,到底是朱燮元的意思还是朱由校的意思?难道!?… 未到图穷匕见时,武昌方面的欢送和欢迎一样的热烈,所谓有始有终。潇洒带着梁山驻武昌联络处全体人员安全回山了,回来的还有他失落的魂魄。勉强与同伴们打过招呼,便扑到床上不肯动弹,连茶水都懒得喝。心中太苦,吃不下睡不着。 泰森玩笑着给潇洒做头部按摩,笑嘻嘻道:“说明两个道理。招安路难在蔡京童贯挡道,我们没有漂亮纹身的燕青,北京城里也没那李师师;你并非失去一个同胞,而是除掉了一个敌人;” “是公审判决好,还是暗杀合适?” “都下定决心拔刀子了,还用得着遮遮掩掩!公审判处死刑。” “累了,睡觉。”潇洒摸来被子将头脸盖住。 被窝里漆黑一片。无视觉上骚扰便于集中心智,很快就计上心来! 一把掀开被子叫住泰森,“走,我们一起去找谷子。” 潇洒、泰森、曹少不约而同摇头,都觉得很不满意。曹少可以直截了当说,“太柔太柔!这个歌等同檄文战歌,非得铿锵有力不可,你是没吃饭还是怎地。” 见谷子绞手低头受委屈的样子,泰森立刻指责曹少态度恶劣。谷子的声线条件本就不适合金戈铁马,三个大男人实不该强人所难。潇洒也说了,一个歌者就那么几个代表作,并不是所有的歌都合适他、都能唱好。 泰森说道:“要不找个老爷们来吼几句,要不老子亲自登台?” 谷子问泰森,“谷子不懂,既然金戈铁马既然要铿锵有力,却为何一定要女声哩?” 这个问题问得好,把泰森和潇洒都问倒了。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记忆中原版如此,只道女人都敢抄家伙上,男人怎有脸躲在后头。 “原版乃是女声合唱,不如我去找多几个姐妹来。” 曹少大叫,“如此甚好,就这么着。” 第177章 联合起来 大食堂,女团合练现场。 留胶皮一人奋战在帐篷医院,穿越众四子携一众高管悉数到场观摩。 领导都到齐了,女声合唱团的群众们却因加班的加班、做饭的做饭,一半的人都还没到。干坐着等太无聊,见钳工手里握着他那自制的宝贝口琴,泰森便撺掇他给大伙儿演奏一曲。 钳工扭捏着不肯,说不敢在专业文艺团体面前献丑。 都特么草台班子,谁也别看不起谁。请吹上一曲,就当帮大家打发时间呗。 如此,就吹上一曲!但请你泰森帮个忙,给喊个拍子,“嘭嚓嚓,嘭嚓嚓,不紧不慢不要停。” 泰森啥都会就是不会跳舞,所以说后世有跪族骂武术是舞术,以泰森为证,此为污蔑。泰森只晓得‘嘭嚓嚓’音乐一起,舞池中男女便手牵手大跳交谊舞。 钳工道:“说交谊舞也没错,我要吹的曲子是华尔兹舞曲撒。”说着,把口琴含到嘴里。在前台若干女团演员的关注与专注中,与其中的一个确认好眼神,将口琴吹响。 舞曲,西洋古典乐。好听,曲子非常好听。当然了,钳工没给吹跑调是为关键。“调子有点耳熟。钳工,你吹的这华尔兹舞曲叫什么名字?” 有意思,你泰森从前一年360天,有一半时间在美西方啃面包喝牛奶,维也纳听音乐会,圣彼得堡看芭蕾,怎么会不知道这首曲子。钳工不直接给出答案,坐到泰森身边悄悄问道:“从曲子里听出什么来了?不是,问你是什么样的画面感。” “一群欧洲男女贵族在大理石地面上翩翩起舞,转着圈地跳华尔兹。”--“不过,我又联想到了白桦林、白雪覆盖的东欧大地、斯拉夫人淡蓝色的瞳孔中挥之不去的忧郁。”--“还有,我觉得这曲子最适合手风琴。” 如果还有备用的,钳工非得把鼻梁上的眼镜摔地上去,以此表示自己的大跌眼镜。简直了!格老子!难怪说,大佬都喜欢古典乐。 服了,你泰森牛逼。 钳工吹的曲子叫做《华尔兹2》,曲子还有个更广为熟知的名字《第二圆舞曲》,是诞生在毛熊的最后一支圆舞曲。曲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伟大的,拥有悲剧人生的肖斯坦科维奇。 “奇怪,你纯纯一个民粹分子,如何对西洋古典音乐也能上心。” 泰森道:“音乐这个东西不分国界的,好就是好。”--“求你个事...” 这时曹少凑过来抢话道:“求你个事,请你钳工动动你的巧手,帮牛逼的泰森做一台手风琴。”--“好让他用手风琴拉这首什么来的?哦,第二圆舞曲。泰森,我没说错吧。” 手中的茶水瓜子盐水花生恨不能变成一束鲜花,好献给站在后排边边上的那位美人儿。 曹少挨着钳工坐下,眼朝女团,口中道:“如何?可称你心。” 钳工会意不语,把手里的瓜子分一半给曹少,然后叫好道:“梁山女团齐声高歌,唱响梁山伟大功业。” 只见挨着谷子站立在前排中央的一个女子非常大胆,朝钳工喊,“先生老师,我们合唱团水平如何!” “她谁呀?怎么喊我先生老师。” “她叫陈力,原名陈二娘,你爱徒徐玉的老婆。” 穿越众没那么多时间玩文艺,今天既是排练也是现场录音。潇洒负责音乐伴奏,他也拉来了一群帮手,乐器有芦笙、咚咚奎、尺八、土笛、二胡、锣钹、扬琴,乐器种类之多不逊后世的爱乐乐团。钳工一看那阵势就乐了,这爱乐乐团眼熟,分明是那个着名的红白喜事锣鼓班子打底凑起来的。他转身在后排人堆里把房安东找了出来,“老房啊,这锣鼓班子是你找来的?” “可不是哩,不打不相识撒。” 其中一个玩二胡的,颧骨高得把眼睛挤成了眯眯眼,一看就知来自塞外草原。“格老子,怎么里头还有蒙人嗦?” “有甚奇怪。当年施南、容美可没少出边墙跟蒙人打,掳来的蒙人男女不下万人,如今仍有千余之众。” 钳工又发现了问题,“我们的爱乐乐团没有乐谱的,叫他们如何弹奏,总不能乱吹一气撒。”--“呀,慧芸你也来啦,你啥时到的。” 胶皮歪着脑袋盯住自家老公看,“问题少年,我看你今晚情绪特别地高涨,思想特别地活跃。” 我们的钳工不愧是科学巨匠,脑子飞快,乐呵呵给自己打掩护,“台上美女如云百花争艳,这说明什么呀,说明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大有前途。” 胶皮不解,“两者有么子联系嗦?” 他话已出口覆水难收。曹少简直对钳工无语,心说你妙哉高论却举出如此危险的论据来。你小子自找的,田一兰要是出点啥事到时别怪我没照应好。“你俩闭嘴,台上开唱啦!” 一声部女声合唱,没有炫技唯情感热烈,激励效应看得见摸得着。 “唱得好啊!”只见胡灯跳起来喊,“斗争要有立脚点,地是根来枪是胆。唱得好啊!” 胡灯一身傲骨,不太肯做马屁精的,他说好便是真好。 “柴部长,这歌的歌名可是《向前进》?” 谁告诉你重复几遍的歌词就是歌名了?你胡灯又耍小聪明。这歌原名放当下不适用,就改为《保卫施州》吧。 容美,万全洞。 万全洞厅里,数千人把偌大的洞厅挤了个水泄不通,几十盏松明火把劈啪作响,把每个人的脸庞映得通红。同样面庞通红的陈力捏着两个拳头挺身一步走出队伍,昂首挺胸道:“工友、农友、民兵同志们,请听歌曲《联合起来》。” 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 联合起来向前进,消灭敌人 我们勇敢,我们奋斗,我们团结,我们前进 杀向那东林走狗的大本营,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容美的观众没料到这个歌这么快就结束了,一时间鸦雀无声。片刻沉默后,有数人呼喊起来,“杀退官军。”--“取朱燮元狗头。”--“梁山军万胜。” “梁山军万胜!”数千人跟着呐喊起来。 利川,柏杨场。 晒场上人群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着,人们把收获的烟草从地里运来,再把烟叶铺开晒干。烈日之下每个人挥汗如雨,一个烟农摘下草帽扇几下风,取下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一把脸上的汗,向前面忙着铺烟叶的女劳力说道:“狗日的太阳凶得很,娘行来个号子撒,提振提振精神。” “你咋不唱哩,你可是利川歌王。” “你给唱个前天合唱团来演的那个《农友之歌》。我一个汉子不敢唱,记不住调调,唱不好撒。” 那妇女也摘下大檐草帽,“我来唱领头起个调,大伙儿跟着唱和声便不难了。” 白饭好吃米难筛,山歌好唱口难开。 梁山的新式歌,调子难记口更难开,饶是当年利川女儿会上的歌王也败下阵来。这也难怪他,山歌的调调就那么几个,比的是嗓子更比即兴编词,比的是现编现卖看谁更能即兴发挥。新式歌的词儿好记,曲调特别难,且一个歌子一个曲调。这么说吧,山歌新歌都是歌,却是不同风格两个格局。你越是唱山歌的歌王越唱不来,反而一张白纸平时不开口的容易上手些。 场上的男女都说,“你唱么。” 那位自告奋勇的妇女同志单拳紧握振臂高举,“霹雳一声震哪乾坤哪。” 众人跟着调子合:震呐乾坤呐 谷子临时组建的女子合唱团排演的三个曲目中,这首《农友之歌》不分工人农农士兵最受梁山众喜爱,一经面世便广为传唱,贴切成为工农兄弟们的祝捷歌。在这首歌里,梁山众又见‘大同’一词。大同,天下大同也!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孔夫子你是光说不练,如今梁山把建设大同世界付诸于行动,而千万个我组成了梁山。 领唱人紧握手中的钉耙,仿佛钉耙是枪杆子和刀把子,狗官府想要灭梁山,老娘第一个不答应,老娘横竖豁出这条命去,非得跟狗官军打个你死我活。 老规矩老法子,抓住主要矛盾。这回潇洒不需要老洪指点也明白该如何升级手法。 政府军大举来攻,光凭梁山军或力有不逮,不可能做到全面布防阻敌于域外。这个时候就需要全民皆兵,让朱燮元、李标这俩混蛋尝尝人民战争的厉害! 密信,或者说是军事情报,夹在了送信人百纳千层鞋底中。拆开鞋底抽出三页情报,字迹工整的蝇头小楷是用那边新出产的钢笔写成,细致用心如同科考学生的作弊夹条。 用白玉镇纸压着按顺序摊开,朱燮元一字一句细细看来,将关键的几个数据烂熟于心。 梁山军能战之募兵百三十余,编练徒堂新军百四十余亦不事生产专职军事的募兵,此百余人自讯息发出之时尚不操步枪。其余原各家土兵万余同我屯兵,日常皆有操练,但有大战立时为兵,但不入梁山军军户名册。 密信不光提供了梁山军备情况,最后一页洋洋洒洒200来字阐明清楚写信者的见第,言称五贼首皆非老实本分者,乃脑袋后面生了反骨的,实为武装商帮,口口声声‘仗剑行商、带刀耕田’。五匪首身居大山腹地,心系外海蓝水,虽施恩于施、夔二州百姓,朝廷却不可坐视其壮大。梁山今日不反他日必反。 信的末尾劝朝廷早日发兵,早一日便得一日之利,迟一日便磨一日之难。 朱燮元心中有数了。梁山能打的精锐只过百余,我调二万大军,100个打他1个、3000火炮鸟枪对他的百二快枪。杀鸡用牛刀,一举将山贼扼杀于襁褓之中。 第178章 第二次反围剿战争 承蒙朱大人看得起。 朱燮元以一己之力誓要扑灭梁山司,他以‘梁山柴子进等五人与奢宋安暗通款曲’为由顺利取得兵部的调兵堪合,不惜抽调各州府驻军、大小卫所军,置正经云贵前线而不顾,出动大军镇压梁山。 该军事行动的进军路线与兵力部署经董乐斌手递于潇洒过目。 “属实?核查过了吗?” “以朱燮元之心高气傲,不似作假。情报员报告,明军作战部队整1.16万人,辎重人马另有8000。” “姥姥!朱燮元狗眼看人低,我就不明白我梁山军哪点像软柿子了。通知部队了没?” “不曾。我受您就近领导。” 潇洒抬眼皮看了看站得笔直的董处长,回味到‘就近领导’的甘甜,不免撇出一抹笑来,“赶快通知林司令员和曹参谋长。” 这份情报是朱大人亲自撰写的征讨梁山动员令,是战斗檄文,同时也是战斗部署。檄文将梁山列班于建奴,建奴豪夺梁山巧取,顽劣谋逆无二。二万官兵分三路大军,分别从秭归方向、燮州方向、常德方向三面合围,拟一举攻克平台荡平梁山。 大明王朝地方军队中,军情保密制度令人堪忧,这份对内发布的檄文、动员、部署三者合一的文件公开传播公然外泄。 劝君莫笑,把军事部署告知敌人的事在我大明朝不算新鲜事,近一点的,数年前辽东经略杨镐就干过。明廷首战野猪皮的萨尔浒之战中,这位天才杨大人就玩过此心理战了,结果令我们的老赵伤痕累累耿耿于怀。 今日又有朱燮元不吝赐教,有道是,有便宜不占天王八蛋! 武装抵抗官军的决定在施州引起轩然大波,既有助推的波澜也有迎头的风浪。绝大多数百姓地态度和烟田晒场上的那位女歌者一样,主张坚决抵抗。他们在梁山庇护下,才刚刚从奴隶的枷锁中摆脱出来恢复自由身,耕地的耕地做工的做工,只要肯干活就能吃饱喝足。做上了人,谁愿意再回去做鬼。 压迫。1624年之后,梁山众对这个词的感受尤其深刻。之前感受不到,因为祖辈就是这样被压迫着过来的。现在有了,且体会深刻:被压迫到极致是精神的麻木,人,如同行尸走肉。 世间事,斗争史,一切都被教员看透说中。他于学生时代在《讲堂录》中记有这样一段话“惟安贫者能成事,故曰咬得菜根百事可做。” 亦不乏和平主义者,主张投降妥协的主要是一些原土官。投降派认为施州卫自古以来忠于朝廷甘为鹰犬,而今,梁山竖的也是替天行道的大旗。天兵此来代表朝廷代表当今圣上旨意,属正义之师,予以反抗无异于谋逆造反,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朝廷此举受奸臣朱燮元蒙蔽,施州应放弃抵抗,清者自清,把真实情况传递朝廷以正圣听,相信以当今圣上之英明,定会及时罢兵下诏安抚。 对这部分人群,潇洒很有冲动对他们说:投降派们,英明神武的天启皇帝能给到施州的只能是迟来的正义,我们等来的只会是晦涩难懂的祭文。你们的意见也有正确的成分,需要肯定的东西。打肯定是要打的,武装保卫梁山司是必须的一定的,要拿出坚决的态度给朱燮元看。但是只能使三分力来打,是周旋而非消灭官军。我们要顶住官军的进攻,对官军中死硬好战分子作坚决回应,又要尽最大可能对普通官兵不予杀伤,尽最大可能保全他们性命。 此次的反围剿作战是必将是战争的艺术,将极大考验梁山的战略定力、把控全局的能力、战术运用的能力。舆论自清、对敌瓦解、寻求盟友、内部清理,种种手段都要用上。这是一考定终身的高考! 难吗?很难!但是穿越众有法宝,那就是兔子的光荣往事可以拿来抄作业。那段历史简直太精彩了! 这回要抄的作业是教员布置的对三哥自卫反击战,只需把‘时间有限’根据现实情况改为烈度有限,打一场有限规模和有限烈度的战争。 想要过这一关首先就是内部思想的统一。 洪师也连夜写了篇文章,题目《告梁山司全体同胞书》,开篇第一句:“草泥马朱燮元要荡平我梁山。”通篇深得潇洒喜欢,一字不改张贴公告。接着由胡灯撰写署名评论文章,其中一句“地不分南北西东,人不分男女老幼,皆有抗争之责、争取守土之利。胡灯老朽矣,只愿为此奔走呼号。” 好个胡鹤峰,言行一致身体力行,问房安东弄来一群高年级学生,自己带头,领着他们拿着铁皮喇叭深入城乡各处田间地头,把即将到来的拟定为有限烈度的反围剿作战的起因、应对、意义传达到每个梁山人的耳朵里。 以这两篇惊世骇俗的对朱燮元、李标宣战书为标志,施州保卫战暨第二次反围剿战争就此拉开序幕。这很梁山! 胡灯也同流合污!以朱燮元为首的反动官僚们完全不敢相信!你胡鹤峰喝了迷魂汤么!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朱燮元大人做事老辣,他一边用兵梁山一边又力主朝廷暂缓剥夺梁山司地位、穿越众官职、胡灯官位。这招为的就是让你和平主义抬头,让你投降派得势,至少可以让你内部纷争加剧。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在出兵檄文下达后,派官员前往梁山大张旗鼓通知胡灯上京赴任。任君是走是留。你走,或开一个梁山分崩离析的头。你留,注意背后警惕与不信任的目光。 我们的朱燮元大人想到了胡鹤峰或选择留,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公然公开其造反立场。同时,以朱燮元为首的反动官僚们完全不相信,施州卫敢在遭受瘟疫袭击、在近一年的经济制裁下钱粮储备短缺、处于疫情后恢复重建阶段等诸多不利情况下,敢于武装抵抗朝廷的军事围剿。 我们的朱燮元大人从来不认为梁山司是个强敌,当他得知梁山司要打一场‘有限烈度战争’时,对梁山的蔑视大道峰值。他以为,梁山适度抵抗以获取投降条件是真,不敢全面开打就是因为不敢。 宋遗就是宋遗,跟他们老祖宗一样,用天下最好的装备打最窝囊的仗。 以朱燮元为首的湖广军政官员动手了。在夔州大肆制造流血事件,把几个图谋归并梁山闹最凶的土官投入州府大牢,逼迫夔州土兵随官军助战,在官军督战队刀锋之下,以将功赎罪为由,逼迫他们当人盾当炮灰。理由很充分:说你们与朝廷离心离德,你们个个喊冤枉。说你们堵塞水道意图谋反,你们个个死不承认。那好,朝廷如今叫你们攻打施州,请用行动自证清白吧! 同样的道理,也请你赵寿吉自证清白吧,把你从西南前线调到老家平叛,请你充分发挥熟悉战场地形的优势。 请问你朱燮元,做人能不能别太损?会折寿的。 这还是开胃小菜,随后端上了更恶心人的大菜。 从贵州前线撤下来参与征剿梁山的老赵在行军途中发来秘信。贵州平叛战线上的两支友军,白再香的酉阳兵和秦良玉的石柱兵,也接到了朱燮元军令,让调转兵锋赶赴施州参战。这什么意思?简单说就是逼迫站队,逼迫有共同利益的、同情梁山的、持中立态度的土司势力兵犯梁山。 夔州土官们派出密使过来打招呼:官府要我来谁特么不敢来,但,将绝对保证进入施州的夔州土兵不会和梁山军打照面。山路难行山石坚硬,士兵的草鞋都给磨烂了,光脚板走路被山石割破扎破,走不动路行不了军。谁叫我夔州穷哩,连双草鞋都没钱发。打起来一定跑不快,所以官军冲头里,夔州兵管断后压阵。 老赵随信也提出个灵魂拷问:哪天老哥哥我提刀纵马杀过来,义弟们会不会冲我开枪? 不熟悉赵寿吉为人的可能要被这个硕大的问号逼入两难,熟悉他的义弟们只还以微微一笑:对大哥的智慧充满信心!穿越众断定他们的大哥不会像夔州土官们这般找如此倔强而又愚蠢的理由磨洋工,粮草不济和过期地图绝对是施州兵马行军迟缓的唯二理由。 从毕节开拔,施州人马走到古蔺走了十天半月,可谓龟速蠕行。每天上午十点拔营,走两三个钟头午休,睡一觉继续赶路,走上二三里地就该扎营起灶了。过惯了紧张部队生活的老赵无法克服午睡带来的后遗症,每到晚上便精神抖擞夜不能寐。其实细心的部下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老大长久以来食欲不振,饭量见小酒量倍增。 长久以来,我们的老赵一直耿耿于怀,常常借酒消愁抽烟解闷。恨的是当初会失心疯坚持退出股本惹来结义兄弟们不快,愁的是如今要不要敢不敢再一次行豪赌? 唉---于文昌不在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如果他在,便把话来问:趁此官军围剿的当口把自己绑梁山战车上,索性反他娘的。能不能堵上一把? 问个屁!问人不如问己。赵福海,我来问你,当初为何敢把豁出性命弄来的1600两银子交给义弟?若没有这1600两股本,能有今日的十万家财,能有三郎高中亚元? 手指间一阵疼,发觉烟屁股烧到了手。再取一支来点上叼在嘴里,长长喷出口烟柱来:能赢,梁山能赢。 老赵大吼一声,“来啊,拔营,给老子连夜启程!” 第179章 清理内鬼 贵州息烽,酉阳军大营。 白再香给不请自来的贵客马祥麟及夫人张凤仪捧上美酒,亲切问候道:“老将军身体可好?” 白再香口中的老将军正是石柱秦良玉,马祥麟及夫人张凤仪乃是秦良玉的儿子儿媳,夫妻二人率石柱白杆兵与白再香一起战斗在西南平叛第一线。他们这会儿来酉阳军大营是有要事相商,想问问白再香当如何应付朱燮元的命令。 施州大疫期间,酉阳司和石柱司都曾偷偷摸摸向梁山输送过粮食物资,两边从来没见过面,却已神交已久,友谊历久弥新。 依张凤仪判断,疫情期间两家不顾政府禁令对梁山实施接济之不法事多半是泄露了,故引来朱燮元刻意挑动龙虎斗以泄愤。两家目睹了施州兵马在平叛战场上奋勇拼杀,干了诸多脏活累活苦活,对赵寿吉的评价还是相当高的。赵寿吉如此忠义之士,说他的义弟谋逆不法,谁信呐! 还是白再香说得好,“梁山救百姓在先,取施州在后,如何敢武断他等五人不安好心?!要如此说来,善男信女布施行善是要求得菩萨保佑,那也是没安好心喽。” 马祥麟没心没肺来了句,“施恩图报非君子。” 一语既出,便遭到两个女人的猛烈围攻。好男不跟女斗,何况面对两个超级悍妇女强人,是真斗不过。马祥麟争辩两句立刻弃械投降,就请两位女领导赶紧拿个主意,两家好统一行动。 事出紧急,来不及去信石柱向秦良玉讨主意。而白再香根本无需询问丈夫意见,冉家的事情她说了算。白再香的意思是追随赵寿吉的做法,粮草不济走不动路,过期地图走迷路。张凤仪觉得不妥,人家用过的法子你照搬,被朱燮元抓住把柄说大伙儿都串通好的。提出以进为退,两家立即向奢军发起佯攻,声势要大,然后么,两军焦灼缠斗中,部队一时撤不下来。 白再香拍案叫绝,“妙计。我这里激战正酣你却强要我退,败退撤军和兵卒损伤之责就要他朱燮元一肩儿担。” 铁的事实证明,长江以南的明军不仅战力孱弱,历史上还留有‘大势已去跪地求饶’的光荣事迹。敌情如此,对于梁山军实施击溃战提供了可操作性。 不撤、不降、不流窜,来吧! 当下局势之危远远不及当初和老慕容闹矛盾那会儿,那会儿都熬过来了也打赢了,老子现在胳膊腿很粗,你朱燮元算个球! 穿越众算准了,第二次反围剿战争若胜,局面算是真正打开了。 关于对政府军开战的意图,潇洒与大特务董乐斌的那段有趣对话透漏了重要信息。 潇洒问董乐斌,夔州西南部各司确有归并梁山之意? 董乐斌答:风平浪静之时不可为。非得动荡大乱方有机可乘,大疫得其民心所向,大战则趁乱并入。取夔州,实得长江航运之便。得夔州,或起封疆裂土之势。往后看十年二十年,梁山司定不能龟缩施州卫一隅,此地毕竟穷山恶水,无可耕之地,缺可用之兵。 一句话,如能借机反切,实现吞并夔州府西南部羁縻地区,那将是梁山前所未有的战略胜利,将在地缘政治、发展前景产生极深远影响。 可以说是打得一拳开! 而如果战事不利呢?别说战败了,打个有来有回导致战事拖延的后果就将无法承担。长期抗战将进一步拖累本就虚弱的经济,战事一开,资源配置向军事倾斜,朝廷必实行更严厉的制裁,经济雪上加霜,对资本、人才形成挤出效应,民生艰难。梁山反抗朝廷,注定了不会有盟友。没有人给输血,一切都要自己来抗。不胜,梁山则危如累卵! 朝廷命官胡灯鲜明表明立场一事提振了很多人的信心,其中并不包括潇洒。他的信心取决于首战。他十分害怕初战失利,十分担心军民信心受挫。如首战失利,内部反对势力必将抬头,在官府的支持下会掀起反梁山政权的浪潮,内部乱成一锅粥,进而重新分裂成36块。所以,第一战不容有失!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要怎么打?! 把所有军事力量全部动员起来速战速决,把冒头的急先锋打掉,以打促和。至于和谈,朱燮元不被打服,不会有实质性的谈判。 当然是攘外必先安内,把内部先过遍水,是时候收拾内鬼带路党了。 这段时间情报处很忙,董乐斌很忙,他经常一天里被大领导多次召见。 “个狗汉奸。” 董乐斌友情提示,人家是普鲁士人氏,称呼汉奸似不妥。 “个狗德奸。” 这个有些费解?正待要问普鲁士究竟有德无德时,收到提问:“胡灯究竟是否行的苦肉计障眼法,他究竟有无牵连?” “我敢拿人头担保,他没有,他不是。” “你非常镇定,毫无大战在即的紧张压迫感。” 董乐斌行了个军礼,“因为胡灯告诉大伙儿,梁山死不了。” “大伙儿信我,我梁山自有金钟罩护体。”胡灯如是说。 他常在公开场合给大家分发定心丸,说以他多年混迹官场的丰富经验,单纯以人数、装备等纯军事要素来评价官军战斗力,那你绝对吃错药了,绝对犯左倾幼稚病了。他断言官军这仗没法打!梁山司投鼠忌器束手束脚,官军尤甚! 为啥?因为梁山医院里有那么多的内地官员和官员家属,甭管治好没治好都赖着不走(实际是走不掉,被扣下了),他们是最重要的反战力量,是最有能量的和平卫士。他们要么是阉党,要么东林党,且大部分是东林一系(阉党党员普遍比东林党人穷,出不起天价医药费),两党在朝堂的决战胜负未定,东林在朝堂上还说得上话,还是一支能够影响朝局的政治势力,而且他们一定会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朝堂上为梁山说话。总而言之:梁山手里的人盾,强大去了!!! 我去!照你胡灯的意思,阉党和东林党,这对死敌居然能统一思想携手一致? 利益一致,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 动手,把家里打扫干净好迎客! 内鬼长着一卷腊八金黄的曲头发卷胡须卷睫毛卷汗毛,来自欧罗巴洲普鲁士。不错,正是人见人烦、臭名昭着的魔多。 钳工对抓特务很感兴趣,而胶皮素来不待见魔多,本着大仇得报的小人心态更是跃跃欲试。夫妇二人亲自执行抓捕,带了几个工人纠察队员来到魔多家,分人手把守好门口,钳工抬脚踹门,门从里头闩着,他提起象腿使了个侧身踹,一脚将门蹬开。 屋子里黑漆漆,众人从明亮的月光下进到漆黑的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里面的光景。但见屋主人半身靠着床架子,嘴里塞着半拉写满字的纸正努力嚼着。摸到灯绳打开点灯,钳工拿起桌子上墨迹未干的鹅毛管看了一眼,感觉此人果真难以融合,放着毛笔铅笔钢笔不用,死守简陋的羽毛管子不撒手。“格老子!写论文呢!告诉你死鬼佬,你的开题报告质量很高,朱燮元导师非常满意。你是不是属猫头鹰的,夜里也看得见。”钳工气呼呼道:“慧芸你看哈,这老甲鱼不开灯还在摸黑写情报哩。” 胶皮怒骂:“恩将仇报的小人!”--“你同党何在?老实交代。” 魔多坦然坐到交椅上,咽下口中烂纸,镇定自若道:“既被你们撞破,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你嘴巴就算是铁闸门,也有的是办法撬开。 话说胡灯为忠君大义与夺媳之恨也曾出卖过梁山、出卖过好友。综合起来四个字:国恨家仇。首先是赵寿吉夺他儿媳之恨,以胡灯的谋算岂能不知此事必定与梁山有瓜葛。胡灯为人聪明心胸却狭窄,是个有仇不能报夜里睡不着的铁算盘。其次便是理念之争,他全程参与了武昌谈判,清晰了解梁山政治经济诉求。在他看来,特别是关于向朝廷申请加大开放海关力度、开辟自由贸易区的诉求根本是大逆不道。而且他看出来了,此请若不得应允,梁山要反。尤其看不惯学校里鼓吹的政治经济理论,曾就汪直功过是非与职校教职员工有过辩论。为倭寇汪直翻案等于鞭尸胡宗宪,身为胡总督后人岂能坐视不理。 宣泄胸中烦闷要有个好听众,好听众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产生共鸣,提供言者极好的情绪价值;不予转述,无处去搬弄是非;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算来算去只有人缘极差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魔多了。胡灯时常向魔多抨击梁山时弊、议论梁山路线的错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这些牢骚和观点深深烙刻在魔多心里。有句话: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胡灯稀里糊涂作了独龙眼石人,他不反,挑动魔多反了。 听魔多陈述完毕,这鬼佬话里话外在说他走上犯罪道路是受胡灯挑唆。谁说鬼佬智商低,人家鬼着哩,想把胡灯拉下水。 胶皮试图解释,“不完全如胡灯所想,老赵纳妾那事与我们无关。” “犯得着跟魔鬼解释嘛。”钳工打断胶皮的唠叨,对魔多吼到:“死鬼佬,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子弹硬。”--“慢来。有个事不明白,两边眼看要开战了,你还留在梁山做甚?” “我要亲眼见证你们的灭亡。” 钳工闻言放声大笑,竖大拇指道:“死鬼佬不怕死,有些烈士的壮怀激烈。我不问你了,因为我现在知道答案了。你甘愿冒险继续潜伏,刚才还在写情报,定是看见梁山军5天里扩军3个连。”转过身背对魔多,感慨道:“你还有些骨气,我们会留你个全尸。” 对魔多执行枪决留他全尸?!绝对不行,房安东绝不答应。此紧要关头必须摘清干系,见血就晕的房安东态度坚决,对叛徒的仇恨完全能抵挡住晕血症,他要亲手斩首魔多。至于钳工留叛徒全尸的承诺,特么又不是啥金科玉律,不遵守又怎么了! 房安东连砍三刀取下魔多首级,而替魔多搜集情报、传递消息的8名叛徒则被子弹开了瓢,尸体扔进了沐抚行刑台下的万丈深渊中。至于起出的4名潜伏在梁山的官府密探,则公开其身份予以驱逐出境,让他们将魔多首级带回官府。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只见徐承将一白须老头死死贴地擒住,反关节擒住老头胳膊,膝盖顶住老头腰板,“报告首长,胡灯要硬闯进来。” 胡灯捶地呼号:“我非内应!我酒后发发牢骚讲讲怪话,岂料魔多将我学术观点升格到意识形态,与我无关啊。” “呵呵呵!哈哈哈!”潇洒勾住对方脖子,开心道:“白须魔白须魔,你着啥急哩,柴子进知你无辜。”--“臭老头,我问你,民心可用否?此战能胜否?” 胡灯斩钉截铁道:“《农友歌》一经唱响则民心可用。保首战不败,则朱燮元必死。” 潇洒为侦破此案的情报处董乐斌等几名情工人员颁发奖状和奖品,表彰他们对司土安全做出的重大贡献。并勉励董乐斌在今后工作中捷报频传,比如下季度情报处工作经费若能比上季度减少900两的话,那么你情报处的工作就近乎完美了。 奖品毫无新意,每人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奖状前所未见,不再用的以前那种写春联的红纸写就。全新升级了,材质硬邦邦的十分挺括。顶部描着花边,仔细一看,画的一圈挺喜气的帷幕。 意外的惊喜。董乐斌喜滋滋道:“新版的,印刷的。” “首批就颁发给你们情报处了,这是荣誉。” 这的确是莫大的荣誉,缘起柴子进莫大的欢喜。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欢喜。这份欢喜,是好友胡灯的一句话带给他的。胡灯对他说,魔多叛徒团伙区区9人,几十万人里才出了个位数的叛徒。梁山司,铁板一块! 第180章 赵寿吉也反了 文三才把账册卷结实做成杀威棒,往章老三头顶心上砸:“叫你雇来的懒汉把粮袋绑紧些再紧些,这里的一捧米,到了队伍上能救下弟兄们一条命。” 章老三皱着眉头捂住脑门道:“省得!放心罢,如若漏了一粒米,我自割下脑袋煮了给弟兄们吃肉。” “嚯嚯,此话当真?”说话的军官模样,拿刀尖把粮袋戳破,白米顺着口子哗哗流了出来。“姓章的,是汉子的就动手吧。” 章老三慌忙取汗巾堵住洞眼,拔刀在手:“你当老子不敢!” 那军官挥一挥手,大队士兵持刀枪哗啦啦将章老三和文三才围住。“提刑司办案,奉命捉拿梁山细作、施州反贼文三才,闲杂人等闪开!” 章老三听到还刀入鞘,贴着人缝侧身闪出包围圈。 文三才闭目仰天大笑:“好个梁山细作,好个施州反贼,笑话!文某既落在尔等手里,无话可说,待某大笑三声。”--“哈哈哈--” 那军官再挥一挥手,便有人给文三才上了木枷脚拷。“把这二十车赃物押回衙门入库。” “别别别!”跳出了是非地的章老三又跳进来,拦住提刑司军官,参个礼,“爷,车上并非赃物,车上米面可是我施州军的军粮,恳请军爷放行!” “闪开!胆敢阻拦者以文三才同党论处。” “军爷--”章老三单膝跪地,“我施州兵马奉命回援…”话没说完被那军官飞腿踹倒。 “再说一遍,胆敢阻拦者以文逆同党论处。” 章老三慢悠悠站起来,慢悠悠举袖子把脸上的灰擦掉,慢悠悠紧了紧皮带和护腕,慢悠悠摘下背上的戚家刀拿在手中,慢悠悠将长刀抽出。 “章小旗,你失心疯了,快把刀放下!”文三才急得跳脚。 “文大人,临走时我于中军帐里立下军令状,人在粮在!”握刀向文三才抱拳,“我施州军自打桅杆屯起,军中从无戏言!” 章老三,百战雄兵,一手拖刀一手拍胸膛向提刑司的人马喊道:“来呀,文逆同党在此!” 一对二十,缠斗了不下七八个回合。 提刑司军官提着半截戚家刀说道,“你不披甲,以寡敌众伤我三个弟兄!敬你是条汉子,有何遗言要说?” ‘噗噗’地吐着血,章老三欲言辄止气绝身亡,终究未留下只言片语来。 当晚,文三才被提审时拒不认罪,且喊出了大逆不道之词,言称‘朱贼颠倒黑白,当诛’。口出狂言那必须大刑伺候的,翘胡子文三才年事已高熬刑不过被当堂打死。没有人证,朱燮元也不好随意抓捕赵寿吉,只让施州兵马停止行军等待命令。 收到军令的赵寿吉却异常警觉,担心施州军要重蹈冀州石门寨戚家军的覆辙,此时他并不知道文三才和章老三已遭毒手,但以军人特有的敏锐感觉到了凛凛杀气。 老赵砸碎酒壶扔掉烟屁股,大吼一声,“来人,传我命令,全军列队。” 除少许外地来的贼配军,施州卫的兵都是当地汉人军户,妥妥的子弟兵。部队集结完毕,赵军门要公然宣布造反,公开向部队喊话:“事到如今便不能再瞒着弟兄们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燮元要做当年的冀州王保,我等偏不做无辜被屠的戚家军残部。我等百战勇士,我等绝非余孽。赵某要反了狗娘养的朱燮元,弟兄们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还用想何去何从撒!没说的,回家,调转枪头保卫施州。 大伙儿乃赵家门下,什么样的师傅带出什么样的徒弟,那小嘴属师出同门,乃异口同声:“跟从军门有肉吃。”--只讲老大爱听的,绝不提啥保护家人、保卫施州。 “传我将令,全军刀不入鞘马不卸鞍,以警戒队形加速行军。” 警卫员姬茂林表现不称职,置领导于不顾,躲小树林里和花姑娘打情骂俏,说到快活处,用马鞭抽着锃亮的牛皮马靴与小美人一起笑得前伏后仰。潇洒牵着大个子刚走出几步,总算警卫员还机警,扔下小美人跑来听命。 “没事,我一个人去就好。” “不行啊首长,我是你的警卫,要求寸步不离。” “呵呵,那姑娘挺俊俏,放你假别让人跑了。”潇洒蹬了两次翻不上马背,姬茂林托住他腿将他送上马,“首长当心,别跟我哥似的那般倒霉。不行不行,我不放心,还是跟着为好。” 臭小子人样子长得好看,脑子却里一团屎,分明在说首长骑术不精,咒首长如倒霉的姬松林一样弄个半身不遂。回身向林子里的姑娘甩了个飞吻,跨马催鞭赶向首长。 山下有长段碎石路,潇洒怕伤了大个子的大长腿,放马慢行,“你哥现在怎样,过得可好。” “首长,你问起来我就说了,你以前不过问我就没敢说。我也不敢向部队提要求,咱司令员的脸着实渗人哩…”姬茂林是个话唠子,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你挑要紧的说,汇报力求简短明了。” “是!”臭小子在马上挺胸敬礼,“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哥日子过挺惨,他申请一等残废抚恤没能批下来,军部后勤保障科的意思,按照现行部队褒扬条例,他非因战伤残。现在领每月2两2分银子,加上半身瘫痪,这辈子别想娶上老婆成个家了。” 臭小子在领导面前只说负面信息,把正面的积极的东西避而不谈。你这臭小子能接棒还不是沾了残废哥哥的光。 “你哥因公致残,应该列进褒扬范围,一等伤残军人每月能有5两抚恤银,可以入住荣军院。这个事我记住了。制度体制也要与时俱进的。梁山物价这么高,2两银子怎么够用!” 世界上有没有别的民族像中华民族那样,经历过的一轮又一轮惨烈的乱世和灾难?没有。因为其他民族没有那种韧性,在灾难面前倒下了,消失在了历史中。有人说中国人的性命如同草芥,那么潇洒更愿意说中国人的生命力也如草芥顽强。 大疫过后没多久,施州城的繁荣景象如蓄势的弹簧得以反弹,生人来此还以为到了省城京城。 入门洞,走进城内,城墙根下平添了许多店铺酒家。两侧的街面人家纷纷破墙开店,砸墙的,吊梁的,砌砖的,粉壁的,大兴土木中。 街上行人众多,见了高头大马也不见避让。再往前走上一段,到十字过街楼附近,这下是没法动弹了,围着人群将大街给堵了。 姬松林嘟囔一句:“都要死到临头了还那么快活,都什么人嘛。” 这小子是没救了,潇洒很有换人的冲动。从人群里隐约听见老赵的粗大嗓门,拨开人群来看,果然是赵指挥使在现场办公。 “啊呀!子进老弟。”老赵现在的兴趣从军事转了大半到民事,正现场指挥1625年度最重要施州城建项目--东西南北大街硬化工程。牵住潇洒手,高兴溢于言表:“大忙人终晓得来看望大哥了,来来来,家中叙话。” 长久不来,老赵家中陈设风格大变。官堂屏风左侧竖着他的头盔甲胄,右边架有他随身长刀,屏风背面设高案,案上香火袅绕牌位林立,凑近一看都是施州军弟兄们的灵牌,文三才、章老三的牌位赫然在列。步入内堂便是寻常官家装修,丝毫看不出主人是个戎马半生的兵哥哥。有趣的是,西厢房居然辟出半间屋子做了书房。 “呵呵,难不成大哥转型了。” “转型了,也转性了。”唤来家小诸人来与潇洒见礼,吩咐如妻准备饭菜。上8角陈酿与二弟边吃边聊,从吃饭上还能窥见老赵军人做派,饭菜不精细,无非是些鸡鸭牛肉时鲜菜蔬。今天主要任务还是喝酒,喝了酒吐真言。 酒过三巡,老赵拍了拍脑袋和肚子,“好头颅好身躯,老哥我,拼了反叛朝廷的罪名要与贤弟并肩作战。” 潇洒大受感动,“不过…” “不过甚么!朱燮元老贼该死!老哥哥我再说句实在话,朱燮元这鸟厮害了文、章二人性命,此仇必报。贤弟,梁山为皮赵家为毛,皮毛连一起。” “只是,阿三侄儿独自在京,或将连累于他!” 正在此时,在门外偷听的老嫂子冲进屋来凛然道:“老身眼睛没瞎。谁能想施州有今日这番盛世景象,百姓富足、市井乐业,不输于南直隶大州府。文、章二人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甘愿为之身死。此事你大哥已与老身计较再三,破官军杀朱贼才能换得真招安才能报效朝廷。三郎吾儿若难逃一死,亦死得其所。只盼梁山军得胜,灭朱燮元气焰,还我朗朗乾坤。” 潇洒紧紧抱拳相向,“谢嫂子,谢大哥!” 梁山军大营远离平台本部,设在了沐抚司城内原慕容家大院里。军事重地远离百姓的好处多多,至少能避开耳目。有鉴于此,魔多未能打探到徒堂连已经实现齐装满员,被迅速武装了起来。同时,暂编第一、第二、第三连也整编完毕,发授武器。 今天举行誓师大会,有了麦克风本无须声嘶力竭去吼,泰森偏不。都是当兵的,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闲暇时间讲话不带荤、正经场合不带吼就不是兵。 伸一根手指指向前方,“一句话,保卫梁山、保卫施州!” 二连被赋予了共荣使命,为体现对容美徒堂的尊敬,特任命连长向发为秭归方面军司令,辖徒堂连、暂一连及施州卫所军一标760精兵,迎战最精锐的这路明军。任命一连连长潘嘉园为夔州方面军司令,辖一连大部及暂二连,迎击夔州方向来犯之敌,寻机占领夔州全境,并封锁长江水路。任命一连副连长阚纯士为常德方面军司令,辖一连三排、徐承警卫排及暂三连,迎击常德方向之人。 进剿梁山是冒风险的。军事上风险无可避免,政治上的风险尤其凶猛。此战对于朱燮元来说只能胜不能败。本身朝堂上主和招安的不在少数,声势一浪盖过一浪。试想,诸多官绅甚至京师的朝官家眷在梁山治病的百多人沦为人质,战火烧将起来如何是好,这批人背后的东林余孽整人可是拿手好戏。 只东林一派?告诉你朱燮元,你情报工作相当不扎实,梁山手上可有护体神盾,当今朝堂炙手可热的阉党大牌。 老朱乃是个精忠报国的好官,为为民除害,为肃清反贼,他采取了与当年胡宗宪相同的策略委身投靠了阉党,如今的魏忠贤说话份量比当年严嵩更甚。为国事卖身不算失节,如同孔乙己窃书不算偷。 魏忠贤活着的意义在于和东林党展开不死不休的斗争,正缠斗中,忽闻骑墙派、地方军政大员朱燮元修书来媚,大喜过望也。要知道朱燮元是当朝超级强人。而梁山、施州卫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魏根本没有兴趣知道,朱盟友所求之事准了!只是魏忠贤要操心的国家大事太多,忙中出错竟然忘了自己亲叔叔身在梁山就医。 朱燮元围剿‘梁山反贼’其实使的一招堤外损失堤内补。 在云贵前线,明军自普定之捷后鲁钦率兵乘胜进至织金,而四川、云南兵皆观望不至。两个月前,鲁钦班师渡河时被安邦彦在后背捅了一刀,官军诸营尽溃死数千人。奢安军军心大振,竟有转守为攻之势。此败局必会被东林控制的言官御史在朝堂上肆意放大,所以老朱要捡个软柿子搞个大捷出来,抵消前番的军事失利。 很不幸,梁山在朱燮元眼中竟然是个软柿子。穿越众不禁要怀疑魔多作为情报人员的业务水平,朱燮元他娘的到底近视眼还是老花眼! 第181章 装都不用装 从风声传出到兵犯梁山,中间只过去一个半月时间。明军兵力集结、粮草筹备等组织动员能力是很差的,按常规来讲这个准备过程一般要三个月。想来原因不外乎有二:朱燮元催得急,官军高效动员;要么就是暗地里早就准备着了。 中路军前锋官马炯指挥5000大军从武昌出发,逆流而上至秭归。年轻的将军看着蜿蜒于山间不见头尾的庞大行军部队感觉功勋在握,梁山贼寇就是自己加官进爵的铺路石,不禁喜从中来。 官兵来了,军容前所未有的齐整。全军热兵器占比7成,其中半数以上是射击精准的鸟铳。尤其是承天府来援的一标人马,装备了十眼连发的迅雷铳。更有炮,20门后填装佛郎机快炮。 你梁山不是号称快枪无敌么,这回让尔等山贼见识见识火器的祖宗。 小马将军,这回你错得厉害。跟梁山比枪炮,你这是叫花子跟龙王爷赛宝。 眼看天色不早,副将向马炯请令让部队安营扎寨。 兵贵神速,连夜行军会死人么。马炯传令全军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连夜行军。区区几百草寇,几排枪过去便作鸟兽散。感谢朱大人委我前锋。马炯得意着,顺带替出工不出力只派出十来人工兵小队的秦良玉感到惋惜,蔑她妇人见识。 承秦良玉这份情谊,日后如有机会,穿越众定携厚礼拜访这位声名遐迩的女将军。云贵前线的白杆兵在马祥麟和张凤仪带领下跟官府耍滑头,秦良玉考虑到石柱距离施州不远,没点动作的话就把朱燮元给得罪死,她生怕这位朱大人会给在前线的石柱子弟兵穿小鞋,为使儿子儿媳安全无虞,故象征性派几个人过来打酱油。 风闻梁山前宋遗族自居,对金人恨之入骨,奴酋亦石柱不共戴天的仇敌。素闻梁山只帮困不扰民的好名声,也知道梁山司盼望招安之心诚挚。诬梁山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是朱燮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大汉族思想在作怪(石柱宣抚使明明白白属土官序列,但秦良玉本人是汉人)。精于自戕、疏于抵侮。国事不济是坏在了朱燮元等自命不凡而真实蠢若呆猪的结党之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能自己心里说说),梁山本不反、朝廷逼反之。 秦良玉把梁山看做土司里的出头鸟,自己不方便说的不方便做的,你梁山敢说敢做。这很好,请继续做好广大土司们的利益代言人。 谢天谢地白杆兵没来,少支劲敌不说,让泰森跟秦良玉打仗将残酷迫害他的良心。白杆兵日后在辽东战场上将是并肩作战的友军,杀未来的友军无异于犯罪。 回到战场说战事。 发觉了没,穿越众打过的仗都没啥腥风血雨,他们领导下的梁山军从来都不下死手。这叫入乡随俗,继承了施州卫战争的习惯传统。 所谓的第二次反围剿战争尤甚,让人感觉束手束脚,更有不能放开了打的困惑。命令层层下达,说甚么‘明军基层官兵是不明真相的、被蒙蔽了的。战斗目的是以战促和,力求击溃俘虏不求歼灭’。泰森私下里跟几路大将则明说:最好伤都不要伤了明军,因为伤了人,你还得管他病号饭。 个别干部战士联想到了本朝初年的燕王靖难,朱棣‘被’金刚不坏之身,可怜的朝廷军队只能练好招架之功,自废还手之力。那还只针对燕王朱棣本人,现在可好,连小兵喽啰都不能轻易加害。那么请问首长:这仗怎么打?不把来犯之敌打趴下,如何保卫梁山、保卫施州。 完整的战役计划通常会拟定后备方案,以应对在未能达到作战目的情况下或战场失利带来的可能的最严重后果。后备方案这样表述:如战局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即三个方向上拱卫沐抚、鱼木寨、武隆失利,万不得已下可放弃梁山本部,全体军民撤往州城布防,届时可全力予明军以打击,全歼来犯明军。 看看,口口声声明军,连‘敌军’二字都避而不谈。 沐抚司城,梁山军大营。 8门山炮被拆成零件,炮管炮身轮毂分别整齐堆放于武器库外,等待装上骡马。战士们有条不紊忙碌着,部队将于明日开拔,一天时间足够做好准备。集合号忽然响起,战士们停下手里的活询问军官何故。军官们同样一无所知,正纳闷中,只见向发冲出军部高喊:“二连紧急集合。” 情报显示明明白白,武昌来的明军都是些畏敌不前、扰民优先的三线城防军和驻屯军,俗称老弱病残。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在鼠疫期间执行过围困施州任务的老熟人,被遭瘟军打得屁滚尿流的手下败将,想不出有任何理由促使他们忽然士气大涨,竟然会急行军二昼夜提前将近6天推进到施州。此刻距离梁山仅3天的路程,也就是说,梁山军情报与侦察工作出现了巨大失误。 董乐斌却一脸无辜指出,中路明军统帅马炯是位杰出的青年将领、好战分子,湖广军官团中素以治军严厉和极端好战着名。情报处事先早已提醒部队勿轻敌,须对这路正面明军作重新的认识。兵还是那些兵,将却不是原来的将。 好在左右两翼明军不曾食言,行动如约定的异常迟缓。常德方向之敌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选择盯住仅驻扎了几十个民兵的鱼木寨虚张声势围而不攻。夔州来敌日行十里,日夜不间断鸣着枪在山里转圈,其行踪可用‘飘忽不定、秋毫无犯’来描述。 按常理,分兵无可厚非,重要的是时间上的协同,力求在同一时间达成集结或合围。马炯此时应该选择停止前进,报朱燮元严令两路积极配合行动才是。也许是托大,也许是立功心切,马将军直接无视梁山军威名,决意以已一路人马吃下施州。如此送给梁山军大大的吃惊!孤军深入兵家大忌也,这小子活腻啦! 时间上已不允许赶往预设阵地,道路两旁预埋的炸药来不及点燃,扎滚木的绳索来不及砍断。总之,中路阻敌方案因为明军来势太快都无法按计划实施。一切太过突然。 大疫期间明军在施州境内营造的路卡和关隘还没来得及拆除,原封不动保留着,其中部分重要路段的关卡由施州卫所军站岗执勤。老赵的兵成为第二次反围剿战争中首批受害者,当明军鸟枪射出的弹丸深深嵌进关卡垛口上时,施州军睁圆了惊恐的眼睛,“不是说好的官军还在长江里练凫水么,怎到了跟前噻!” 关隘驻兵10人,路卡驻兵5人。马炯部突进到梁山边缘地带,全程攻克大小关卡3个,擒获贼人(同样是官军)21人。马将军带兵走了十来天今天终于见着敌人了,高兴! 马炯此人继承了其父绝大部分基因,身材异常高大,比秦良玉1.86米的个子还高3公分,堪称巨人。所以合身的成衣是买不到的,只能定制。明军武库中最大号的甲衣穿他身上仿佛绑了层枷锁,手都伸不直的,只能自己出钱打造甲胄。年轻人喜欢彰显个性,马小爷出高价让巧匠打了副金光灿灿的仿唐制明光铠,那两块凸起的护胸内可不是空的,实实在在贴在了硬邦邦的圆鼓鼓的胸肌上。精心保养的明光铠闪光亮堂,数公里之外就能被其光芒亮瞎眼珠子。马将军,你真的要感谢泰森的仁慈,否则就以你身上这夺目的行头一早就死在了狙击枪下。咱们小马将军体型高大,力气更大。枪、铳,胆小懦弱之人才会用,他的兵器是门板厚的长柄大刀,重28斤又14两,实难以想象这么笨重的兵器他能挥舞自如。人不累,胯下战马该累得够呛。 施州军俘虏们战战兢兢走进马将军营帐内,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兵器架上那柄寒光凛凛透着杀气的开山刀,原先商量好的烈士气节刹那间灰飞烟灭,加上马炯对误入歧途的大明军士和颜悦色,于是一个个不争气地有问必答。 哦!?梁山贼寇不敢迎战天军,龟缩大营里不敢出。 不可能啊,如此熊包能大胜容美徒堂?这里头定包藏诡计,须小心行事。马炯思索片刻后传令全军扎营。 阚纯士和徐承率部赶到鱼木寨,目睹峡谷数里外的明军营帐灯火辉煌人影绰动,偶能听见兵甲碰撞发出的金属声。再观己方,寨门洞开,两个守门民兵摆开了矮桌在门口吃起了小酒。 “黑灯瞎火的,吃酒也不点个灯。”徐承觉得鱼木寨战况是不是过于滑稽诡异了!知道这里没啥大事,可也不能这么的祥和安逸吧。装都不用装了么! 民兵道:“山下大军说话就把火把送来。谁让咱这不通电撒,别说没电灯泡,煤油都烧讫多时了。” “明军不来打你,为何不去本部讨来煤油。” 民兵晓得徐承在取笑他们战备松懈,道:“他们虽不来攻,咱却不敢轻易走开,咱走了,留下空城叫山下的占了去。” 说话间,明军果真来人送来火把,徐承本能反应把手搭在了手枪皮套上,阚纯士按住他手,摇头道:“用不着,人家鱼木寨民兵统战工作出色得很。” 来者看服色是个小旗,毕竟是个军官,军官屁颠屁颠来服侍民兵,传出去丢大明军队的脸。话说预备役民兵直接由泰森管理训练,从这个角度讲,泰森还是梁山军新兵训练营最高长官,所以民兵并不买大名鼎鼎的阚连长和新晋徐排长的账,语气冷淡地向客人介绍道:“这两位是阚连长、徐排长。” 客人抱拳哈腰道:“原来是阚连长,久仰久仰。”语气异常热情亲切。 “你认识我,请教尊姓大名。” “小的贱名如何能入你老人家耳。只因小人有亲眷在容美,故识得阚连长威名。” 阚老大指了指山下明军大帐,“你等既前来进剿,怎不兵戎相见,倒似来走亲访友的。” 客人笑嘻嘻道:“可不就是来访友的。阚连长有所不知,我部统兵将军是常德防守官,当年在澧州剿匪时幸得施州军相助,赵寿吉赵大人于我家大人还有救命之恩。如今施州为奸臣所害,我等却做不出恩将仇报之事,于人危难时背地里施放冷箭岂是大丈夫所为。阚连长放宽心。”客人清清嗓子,“常德军这一路阻于鱼木寨下,因其地势险恶屡攻不克。” “敢问你家将军大名。” “游击将军曹安得。” “感念曹将军仁义。匆忙时未带着名帖,待我修书向你家将军致谢。” 常德客人伸出一双大手,说道:“我亦粗黑的手,也想入个农会掌掌大印撒。你家说不得啥时把界碑往东边挪挪,大伙儿都盼着贵司将半个常德也收了去。” 扩地盘,不是,和平扩张,那是一定要必须要,没人会嫌自家地盘大的。但是搞常德府的地盘如何使得,你家何知府不得过来大闹平台。再说了,挪界碑这种事不能由梁山出手,要干也得你常德老乡自个动手。喜马拉雅山麓中尼边境的达曼人就是你们的榜样,跟他们学啊。 人流的方向不是天堂也是食堂。常德客人的积极表态让阚老大感觉到自豪和欢乐,也颇觉新鲜:“你常德军如何能知道《农友歌》的,莫非小曲儿能自己长腿翻山越岭。” 徐承这边且来问他,“这里说话不打紧,回去可别瞎嚷嚷,曲儿更是万万唱不得,小心朱燮元杀你祭旗。” “怕那老贼个鸟!你家女班一早在六吉堂献艺,晌午便在我部军中传开。弟兄们都喜欢,常挂嘴边哼着,没见当官的来阻拦。他朱燮元管天管地,管不到弟兄们的嘴管不到人心向背。” 阚老大吹了下纸上的墨水,“写好了,都梁山简字,你家曹将军可能认将出来?” 客人欢欢喜喜接下信,“认得,认得。”--“盼梁山早日赢下此战,只消东扩二十里便是我家,能占就占休要客气。” 阚老大没好气道:“快回去复命罢!”--“请留步。要不,请贵军没事就喊打喊杀几声?毕竟明面上在打仗呢。” “犯不着。湖广派来的几个细作都叫弟兄们下绊子给做了,咱不用装。” 第182章 马炯的手段 好么,两军对垒的战场和谐成了中巴边境,天下一大奇观! 派出通信员向大本营报告这里的情况后,徐承有话要说:“既然这里打不起来,哥,我有个主意,留下三排和暂三连就地监视,我带警卫排向东直扑武昌,把狗官李标捉来请功。” 这些天来,阚老大内心对向发藏有两不爽。一不爽,司令部分配任务时被歪脖子抢了主攻头功。二不爽,三支队伍里就他向发部行动迟缓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稳坐大本营没挪过窝。 对本次任务的搭档徐承,他那点小心思,阚老大亦洞若观火:这小子也是看向发不爽。 归根到底,阚、徐二人,一个军中元老一个半元老,半元老也自认元老,毕竟他徐承没赶上梁山军初创,但赶上了大小全部阵仗。二人在军中按部就班等升迁,自然气恼空降兵向发和他们平起平坐。徐家小子敢想敢做要抢下武昌,说明他对向发的不爽甚嚣尘上矣。 “不妥!这坐实你擅自行动,你想好没有,在军法庭上如何辩解?” 徐承不做声,看了看阚老大,意思说擅自行动的始作俑者不正是你么?来凤山阻击战一战成名,您老上军法庭了么? “如若成事便是大功,司令员参谋长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责罚我们。” “武昌城池高大坚固如何攻得下来。”阚老大这么说便是动心了。 徐承笑笑,“哥你想啥呢,干啥强攻哩,警卫排一水儿短枪,藏衣服里头大摇大摆晃晃悠悠进城去。” 阚老大对徐承很有感觉。上回来凤山遇袭,得亏他率警卫班过来传令撤退,更得亏他的警卫班打反击坚决有力,要不然大部队很难脱离战场,他阚纯士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经此一战,老阚主动向徐承示好,二人成为好友。徐承私下里喊老阚一声哥哥,表明他对阚老大是服帖敬重的,这让老阚心头舒服。你去打听打听,徐承这号头上长角的刺头可曾服过谁! 徐承刚从班长升到排长急于立功表现,想到武昌城防空虚,派出奇兵极有可能歪打正着。此巨大诱惑也让阚老大心潮澎湃手脚发热,脑子却无论如何不敢发热,他摇摇头,“不行,太冒险。拿下武昌不一定会是好事,打草惊蛇一定不会是好事。”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明军火炮声,二人登上寨子门楼望去,梁山方向隐约有火光,那头多半打起来了。没过多久,司令部通信员赶到,告知二人中路明军提前进抵,“军委司令部命令你部不得驰援,按原定作战计划执行。” 阚纯士决心已下,“兄弟,手枪射程近力道小,在人家地盘上如遇险情切不可恋战。你的命可比朱燮元李标的命值钱哩。” 马炯脑袋抽风,不知何故下令炮手向沐抚大营发炮。5门佛郎机炮向着大致的方向射了15发开花弹,几颗炮弹引燃了林木,火借风势越烧越旺引发了大火。 明军炮击弹着点与行军部队不在一个方向,自然无人员损失。只是心疼烧着的原始森林,着火的那片林地都百分百的与天地同寿的老树,是珍贵的樟树、松树等混成林木。泰森是做过开发商的,知道一棵看着顺眼的大树值几万十几万呢。 不打仗了,先救火。 听说梁山军忙于救火,马炯童心顿起,想到军情上还要等左右两翼兵马到位了再发起攻击才稳妥,这些时日不妨与梁山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开花炮弹费钱,况且纵火性能不佳。火龙、万人敌、火箭正是纵火的不二选择。千万别说马炯顽性,他游戏的动力在于能从游戏中学习到真谛。他已然醒悟到,欲寻梁山军一战而不能是因对方在避战,现在只要放把火,火起之处即有贼寇现身。 护林员送来的统计数据看了让人痛心跺脚。曹少追着泰森控诉官府犯下的罪恶,“你看看,初步估计,截至今日被毁林木直接经济损失达,让我算算,差不多3--5个亿呢,烧了这么多树,环保大使胶皮要跟你我拼命的。” 泰森歪头看了两遍,百十来个字的报告看了足足几分钟,简直是痛心疾首。啥叫痛心疾首,那真是心绞痛和脑抽风一起作怪折磨人。扔掉手中用来扑火的大树杈,“一棵大香樟没20万搞不来的,你看烧了多少樟树,远远不止5个亿。这回被马炯这孙子害苦了!” “损失这么大,还要按照既定方针收服马炯?” 泰森正要反驳,突然从火里蹿出头野猪慌不择路撞过来,那两挺白森森的尖锐獠牙贴着泰森紧急刹停,应是野猪认识泰森手里的枪不好惹,故千钧一发时改变方向扭头旁窜。所幸梁山军严酷的训练在此关键时刻体现出成果,战士们及时举枪将野猪乱枪击毙。饶是如此,这头成年公野猪用它的屁股蛋把泰森整个人撞飞。 今天的起火点不同往日,分好几处,每处火场相隔甚远。泰森伤停,曹少补位。快要把部队分派完毕时,忽然间计上心来。这里头有问题!旋即摇头,说自己多虑了。 向发领了命,站在原地不挪步。想了又想,把自己的疑虑向参谋长报告:“火场有8处之多,两两相距十数里地,只恐…” 曹少一点就透,“英雄所见略同!快,把人给叫回来。” 火场有伏兵。每处派去30余人灭火,敌人可分几百人藏在暗处拿上百杆枪对着你。一旦中计,梁山军可就完蛋了。那么,就看着大火烧钱,烧在树上疼在我心? 要完成救火任务,部队还要全身而退。向发自有良策,请示说救火一定要去,8处火场有6处在清江沿岸,不分兵,两个连合兵沿江而行逐一扑火,明军伏兵便不敢来犯,但是林木肯定要遭受较大损失。 向发的想法无疑是最优解了,曹少当即同意。事情果然如向发所料,每一处火场上敌我兵力相当,且梁山军分出警戒队,明军不能以优势兵力达成伏击突然性,忌惮梁山军火力故不敢妄动。 有件事不解,梁山军救山火何以能如此迅速?那是因为胶皮对森林防火工作常抓不懈,即使在敌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森林防火员也没有接到撤退命令。数量众多的,身负森林防火及打击盗猎双重任务的林区警卫依旧坚持在岗位上,对火警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火势控制在最小范围。 灵动的歼敌计策惨遭识破,火场奇兵无功而返,令到马炯灰心丧气。 小马将军时年二十有二,称他青年将领理所应当。时国人早熟,特指心理发育早熟。比起后世今人的身体早熟,古人早熟体现在心智上。马炯跟梁山玩起了游戏,终归是童心勃起,玩玩游戏用来打发闲暇时间,他时刻不忘的还是主业。 不等两路友军协同,以孤军冒进体现自己的勇气以及报答朱燮元的委以重任,这些只是唱唱高调,做给上头看的。他可不傻,真进了梁山腹地便脚踩雷池却不逾矩。对手是支陌生的武装,敌人统帅的个性、部队作战特点等从情报上皆已知晓,纸面上的东西没有切身感性认识可靠,初次交战仍须小心谨慎。这就是马炯盘踞距离于沐抚大营不足30里处,却不急于进攻的原因,也是愣头青和将军的区别。 既发出挑战却一拳不出,好像也说不过去。持重老成是好的,时机来时该出手还是要出手的。首战不可贸然全力出击,以小规模试探性进攻为好。以上三点,是马炯说服自己在梁山军今夜灭火必劳顿疲惫情况下趁夜劫营的理由。 累了半夜正是人困马乏时,定疏于戒备。奈何今夜满天星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天上的月亮仿佛是新出窑的大白瓷盘圆满而皎洁。 精挑细选的三百敢死队员人手一张弩悬在腰间,战刀有缺刀鞘的用布裹上以遮挡反光,勇士们整装待发就等将军令下。 时下有两个选择:取消行动,待月黑之日再行;趁月光明亮的今夜按计划发起攻击,或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对手或许由于月光明亮而判定遭到夜袭的可能性较小。 不管了,行险乃是战争艺术的保留经典,马炯决心取第二个选择。 勇士们反穿袢袄,将青色衬里露在外面。此去吉凶难测当为死士,腰牌取下交将军暂为保管。待部下收拾停当,马炯进行战前动员。没有慷慨废话,样样落于实处:人均半坛酒、一贯钱。“诸位将士,喝下壮行酒,杀进贼寇大营斩杀林、曹二贼首。马炯等候诸位回来领赏。” 军队穷,喝干了酒的坛子不能砸碎还得反复利用。军队穷,赏钱暂寄于马将军处,活着回来的分文不少。死了的、降敌的、失踪的,尽可以赖账。达成战术目的前提下,马炯怀着小人心眼希望敢死队员们全部战死--能省好多钱呢。 连日被马炯戏耍,扑灭林火搞得疲惫不堪,战士们回营房后倒头就睡死过去。向发心疼战士们太过劳累,今夜的岗哨由各级军官担任,游动巡逻队则人数减半。 光天化日,错,光天化月下搞夜袭,除非马炯脑袋进水。当向发板着脸以常例官话要求执勤军官们睁大眼睛不准打瞌睡时,军官们如是回应他们的连长。 应该说徒堂连上到连长向发本人,下到普通士兵,对避免接战避免大量杀伤对手的命令有着严重的抵触情绪,十分地不理解。比起在容美时代的快意恩仇,这些原容美武士们感觉憋屈。向发总是用‘我们现在不是容美的徒堂将士,我们现在是梁山军二连’来教育下级军官和战士。其实向发跟战友们的思想觉悟同出一辙,只碍于高级军官身份,在必要场合还得说些冠冕堂皇的官话。他私底下对几个班排长授意:军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军令明确说当指战员生命受到威胁时准予大开杀戒,‘生命受到威胁’的表述主观性是很强的。 政府军300勇士悄悄摸来,梁山军大营近在眼前。天佑大明,贼寇军中一派祥和景象。高塔(哨台)之上卫兵露出半个脑袋,分明靠着栏板入了梦乡。贼寇果是方外之人,大营形制与往常所见大有不同。当然也有承袭之处,比如说营外挖有护城河。说是护城河,宽不过半丈,半丈宽的护城沟一步便跨过去了。敢死队员们摸到河边,河里根本没水,心中暗暗嘲笑对手根本是群乌合之众。军营里不见人影晃动,传入耳中的是阵阵依稀可辨的酣声。营墙低矮无需借助虎爪飞索,两个人互相配合一踩一送就能上墙。来到墙头,见灯火处果然有犬。 “投食。” 几个掺上毒药的白面做的饼子向狗子们抛去。 第183章 赵家枪 勇士们摘下弓弩拔刀出鞘,有的取箭入槽,有的则把缠刀布解下将握刀的手与刀柄缠紧,等军令下达便一举出击。 二连一些有上进心的同志们毫无睡意,连日来心情压抑得难以入睡。另二路友军进展顺利,常德方向尤其离谱,打仗打出个歌舞升平打出了感情。听说他们米糕粑粑麦芽糖一筐筐地收,竹筒酒一担担地拿… “咱呢,听炮响吃炮子儿、大火燎面给护林人打义务工。都是明军,差距咋这么大。” “开着会呢,说正经,别尽发牢骚。” 二连的士兵委员会委员们睡不着,深更半夜地趁着今夜无战事凑一堆开士委会。 梁山军士委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通常都会请指导员参会,于是乎士委会兼具学习功能,成为其鲜明特征。连指导员耐心劝解着委员们,要深刻认识当下我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斗争策略,告诉大家与官府当局既合作又斗争,合作中有斗争,斗争中求合作的现状是梁山司宪政决定的,是当前梁山司实力决定的。 “我之路线就是要使全司治人民建立起一个信心,即大同事业要取得胜利首先要使作为先锋队的人民军队有觉悟,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但是这还不够,还必须使全司治广大人民群众有觉悟,甘心情愿和我们一起奋斗去争取胜利。要使全体人民有这样的信心:施州是施州人民的,不是敌人的。 同志们,股份公司起家时大讲特讲愚公移山,古代有个愚公移山的故事,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北直隶名叫北山愚公,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通向外头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北山愚公下决心率领他的儿子们要用锄头挖去这两座大山。有个名叫智叟的老头子看了发笑,说你们这样干未免太愚蠢了,你们父子数人要挖掉这两座大山是完全不可能的。愚公回答说:我死了以后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又有孙子,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这两座山很高却不会再增高了,挖一点就会少一点,怎么可能挖不平呢?愚公批驳了智叟的错误思想,毫不动摇,每天挖山不止。此事感动了天帝,派神仙下凡把两座山背走。 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不断地工作,我们也会感动昊天上帝的。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包括我们在内的施州全体军民,人民大众一齐起来一道挖这座山,有什么挖不平呢?我们已经搬掉了施州的土司老爷这座大山,我们还要帮助其他地区……” “汪,汪汪!” “汪汪汪---” 指导员一把合上他的小本本,“有情况!” 几声狗叫带起众多应者,一时间犬吠不绝。有凶猛者、有柔情者;有嘶哑者、有尖锐者;有急促者、有绵长者;有刻意进取者、有敷衍了事者;有老生、有小生、有花旦,齐唱一曲五音俱全、流派纷呈的犬吠大合唱。远处山中亦传来凄厉啸长的狼嚎,也在向部队报警,快快防范那些放火毁灭了狼群家园的不受欢迎者。 早知如此不投包子投坨屎,你梁山的狗子不吃包子定改不了吃屎。 顾不了这许多了,合力撞开大门,只见门口哨亭边有恶犬窜前跳后,张着獠牙滴着口水,急迫要扑将上来而不能,原来是被铁链拴着。敢死队员冲过去手起刀落,将那恶狗狗头一刀砍下。 有犬示警,事已败露,偷袭不成则强袭之。亏得贼寇皆已入睡,仓促间不及反应,夜袭者分出三十余人来直奔原沐抚慕容老倌宅院--贼首‘司令部’而去。 四名士兵委员和指导员第一时间和明军对上,清澈的枪声在黑夜里比军犬吠叫响亮太多。身为战士对枪声非常敏感,二连瞬间便做出快速反应。 什么叫做战时状态,枪不离身正是要紧之处,战士们睡觉时空膛的步枪就是他们被窝里的小娘子。什么叫做严格训练,能够快速反应正是紧要科目。严明的纪律和良好的训练使得二连全体处惊不乱,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对敌情做出准确判断,并组织起有效行动。当然,紧急中还得分出人手照应好全部都是新兵蛋子的暂一连,帮他们组织起抵抗。 明军一轮弓弩让二连遭受了较大的伤亡。弩机发射的箭镞射不穿梁山军的防弹衣,但明军来的都是精锐,精锐!挑选出来的强中手。8名战士被射中颈部当场身亡。但明军精锐们没有了二次施放弩机的空余,他们必须面对近在咫尺的细长黝黑的三棱刺刀。 谢神仙保佑。曹少今夜采纳了警卫员的马屁,没睡在军部办公室而是睡到了昔日徐承夫妇的新房里,这就有了时间穿衣戴帽子弹上膛。偷袭者根据情报绘出的路线图按图索骥扑了个空,待他们分人搜索时,警卫员和司令部的科员参谋们已经赶来保护首长了。 新房就是当初慕容西兰的闺房,小姐闺房深深,藏于宅院深处,且环境复杂楼梯狭小不便大队人马展开。把人找到片刻工夫的事,要攻上闺房可不容易,必须冲破6支手枪1杆步枪构成的火力网。 折损了几个人之后,两边隔着楼梯展开对射。防守者用子弹回击进攻者的弩箭,短时间里相持不下。然而,不惯阵仗的科室参谋和文员,包括曹少本人在内,由于过分紧张打得急了,没过多久火力编不成网了,只剩警卫员的步枪还在有条不紊得阻挡着试图冲上来的敌人。 如果天下的敌人都呆若木鸡就好了,可事实一般都会与愿望背道而驰。明军明白过来楼上的人没有多少药子了,几个手脚轻便的冲锋在前,后边弩箭掩护,一个急突冲破了阻击。 闺房的门板不厚,闺房的墙没来得及做现代化改造,仍旧是柳编栅条其内外敷干泥石灰的土墙。杀气腾腾的明军踢翻房门,从墙中破洞而入,明晃晃的腰刀对着5个吓破了胆的怯懦之人。只有一个还敢反抗,就是那位忠于职守的警卫员。 警卫员制度才实行不到半年,曹少的容美籍警卫员是从作战部队抽调上来的。小伙子愣头愣脑不解风情,那次长江边上追茅拿恩展现了其极烂的枪法后,曹少就想着找个由头换人。现在,曹少非常想跟自己的警卫员说声抱歉,以前我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十分混蛋。你虽枪法奇烂无比,忠心护主勇气可嘉。 警卫员口中一边呼喊着诸参谋文员拼命护主,一边半扎马步把打光了子弹的步枪安上刺刀与敌拼刺。刺刀不经用,扎在铁甲上嘎嘣脆断为两截。便倒提枪当棍使,没几下步枪折断。于是一手一个操起地上圆凳扑向敌人。想不到他竟有这般好身手,从来没见他卖弄过,两个重十来斤的硬木圆凳舞得呼呼生风,实打实地向明军砸去。 夜袭明军没戴铁盔,6斤重的钢刀挡不住虎虎生威的凳子,竟有一个明军被砸得颅骨破裂而死。而同时,数柄钢刀也插进了警卫员的身体。 “啊呀!不好!参谋长有难!”度过开始的忙乱,向发终于想起来首长的安危,立马带上几个人狂奔而去。而有人比他懂事理--不能这样枉自揣度,应该是有人比向发更关心曹总参谋长的安危,这个人便是赵寿吉。 对比梁山军慌而不乱和迅速反应,施州卫所军760个精中选优、优中选强的所谓精锐表现差强人意些,外边杀声大作,军帐中鼾声作和。70多人在睡梦中做了刀下鬼。是夜,老赵入寝在统帅营帐内与士卒同甘苦,不曾依了曹少好意去司令部睡,事发之始对着匆忙赶来围护他的二十余下属道:“随我速往中军护我四弟无恙。” 警卫员小向牺牲了,心窝上受了致命一刀,像根木桩一样直直倒地顷刻间毙命。咽气时不肯闭眼,眼珠滚于眼角处,眼睛中大片的眼白,手指着那5个不中用的参谋人员,仿佛在怪他们无胆护主,不配身为军人。身下慢慢流淌出三淌血泊,房间地板打磨得光滑且有倾斜,血流一直流淌到了曹少脚下。 曹少闭上眼,心说道:“泰森你好运气,那头撞闪了你腰的野猪定是老天爷派来救你命的,留下我来替你挨刀子。”听见外面的声响依然在远处,他不自觉向紧闭的窗户望去,心里渴求着有人来救。 明军笑道:“我,我,我助你开这窗页如,如何啊?请移,移尊驾,好生看看可有救兵过来护你性,性命,曹---大头领。” 曹少东张西望一番,“谁?你说的是曹少那厮?这里没他呀。” “别,别演戏了。曹---曹参谋长,我认得你。” 又惊又奇,“这位爷如何认得他?莫不是老相识了,一起吃过酒一起掷过骰子耍过钱么?” 喝酒和耍钱,军中领了饷之后必定要做的两样快活。结巴明军寻思着梁山军头领做派与俺们弟兄一个道道,虽为贼寇不失可爱。从怀里抖落出张画像,“瞧瞧,是,是你么。曹头领,莫,莫,莫再抵赖。” 曹少看着对方的脸色,毕恭毕敬请求准予凑近了仔仔细细校对,一边看一边夸:“是是,是我。眉目脸廓像极了曹某,连神态都是像的。”心里则嘀咕着:他妈的这帮鸟厮怎么还不来救我。“是哪位大师杰作,竟有这般的神通。” 画像写实不写意,乃是具备一定功底的工笔人像素描。就别想抵赖了,瞎子都能看出来画的是曹少。作者还能是谁?魔多!这位精通人物素描的西奸害人不浅。 这一来回扯皮费了几分钟时间,结巴明军嘴巴不利索,心眼却利索着呢,醒悟过来喜欢吃酒赌钱的可爱的曹头领在拖延时间等候救兵。好个奸--奸诈之—之徒!狠狠举起刀,对着曹少前胸狠狠斩去。 结巴明军嘴巴不利索、心眼利索,仅此一项不够他被马炯选上担当敢死队队长的重任。你想,敢死队队长,那是史泰龙这个级别的大腕才能做的。受此一刀,乃知此人力气和武艺也十分利索,在眼门前黑夜星斗降临之前,曹少看到斩向自己的单刀尺码超大用料厚实,刀身上闪着波纹,“螺纹钢!” 曹少来不及修正自己的口误,又咸又甜又鲜的液体从喉口涌入口中,再行喷出,随即倒地不省人事。 请大家相信,当大官不仅能实现人生价值,最最重要的是关键时刻不容易死。结巴在刹那间改了主意:想关云长万军之中能取上将首级,今夜我已做到。若将贼首生擒回去岂不是比关二爷更风光!他手腕及时一翻,用刀背将曹少打得口吐鲜血倒地昏厥。 “将,将此贼绑了献于大--大帐!” “这5人如何处置?” 结巴领队鹰眼扫过,犀利的杀气逼得5人统统把手中空枪扔地上。 “杀。”结巴行事麻利,绝不多废话。 刀光一片,血溅三尺,5个文职人员被尽数杀害。结巴临走时惦记着马将军的嘱咐‘务缴其快枪’,令手下把6把长短枪取了,好回去换赏钱。 人到中年,性子往下走,个子纹丝不动,肚子往上蹿。腰围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鼓,曹少越来越像中年人士。他150多斤的体重毕竟是个沉重的包袱,好不容易弄下楼梯,明军突击小队在门口与匆匆而来的赵寿吉碰个正着。 “哪里走!” “咴律律”老赵的波斯弯扬起前蹄,险些踢中头里开路的结巴。迎着径直指向自己胸膛的枪尖,结巴领队的第一反应就是施州卫全烂了,烂到根了,分明是官军却和贼寇合流抗拒朝廷。 “反贼!”这声骂出于义愤,丝毫不结巴。忽委身避开枪尖,顺着转身之势只一刀将波斯弯两前蹄砍断。战马嘶叫着摔倒,结巴挺刀直取老赵,自衬以己之功夫,取对手性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赵寿吉,久经沙场的老战士、马军将领。能从辽东战场的鬼门关捡条命回来不止是脑子快运气好,他手中长枪征战南北,不晓得挑落过多少东洋鬼子、西洋海盗、建州鞑子。 我们见识过老赵的拳法,不是徐玉的对手。再来见识见识老赵的枪法,结巴不是他的对手。 随马身下沉之势,老赵松开手已将手中长枪强力绷出,待枪尖刺入时才又握紧。虚握时枪是在飞行,速度自然比握在手中刺出去要快很多。待刺到时又紧握枪杆,用臂力把枪再送一程。虚实之间,结巴和他身后之人竟被钉了个连珠,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便分出生死。 老赵经马头滑到地上站定,反臂将枪拔出,大喝一声:“好枪法!” 中国武术不在拳脚,其精髓在于器械。评价一个人武功高强时便说此人‘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后世之人对武术的误解实在是被金庸之流引入了歧途。 老赵拖枪在地,威风凛凛喝道:“降者不杀。” 第184章 对峙 余众愣在原地,打不定主意是战是降,凡有重量级人质在手亦无用处,惟适才结巴有令,须解于大帐且不敢擅杀。 老赵将大枪交于军士,直接无视敌人手中钢刀,赏了架着曹少的俩明军大兵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再将曹少负在自己背上,“我不杀你们,放你俩回去,回营里告诉你家小马崽子,莫在太岁头上动土,若敢再犯我便刀枪伺候着戳他个通透,有如此贼!”说话间狠狠踩在结巴尸体上,血柱从胸前的窟窿里喷出一米来高。 向发姗姗来迟,见大首长糊了一脸的血,气息仍有进有出当无大碍。又听说首长警卫员力战而死便冲进楼抱着小向尸体怔怔发呆,良久才说了句,“三弟啊,莫怪二哥,实则是大哥害了你。” 向发三兄弟,老大向忠,老二向发,警卫员小向是向发的亲弟弟排行老末。大哥向忠要照顾自家小弟,知道首长们要挑选警卫员,为小弟前程着想让向发安排三弟做了曹少的警卫员。所以小向跟从曹少并非撞天婚胡乱选配,自有其裙带人情在,这也是之前曹少想换人却迟迟未动的根本原因。 向三今日死于非命,若干年后向大自杀身亡,向家三兄弟只剩一个僵脖子向二得以善终,可谓满门忠烈! 朦胧中。 “没办法,战斗形势稍稍紧张局面就难以控制。这是战斗报告,请老大审阅。” 这是向发的声音。然后,浓重的香烟味钻进鼻子深入肺里,接着翻江倒海的恶心干呕。特么闻不了烟味了?! 曹少被向发吵醒,眯开眼睛模糊看见一张沾满灰尘的脸。等视线聚焦完成,认出来正是泰森坐在自己的病床上边抽烟边看文件。 “别他妈在我床上抽烟,闻着难受。” 泰森转过身,惊喜道:“你小子活过来啦!”说着顺来根红中华。 曹少偏头躲过香烟,“你咋还没死啊。”---“闻到烟味就想吐。仗打得怎么样了?” 向发抢着表功:“报告参谋长,关门打狗已全歼来犯之敌。嗯,击毙92人,俘虏130人。” “还是开枪了?” 泰森道:“老赵的部队反应太慢,后半段才参战的。形势紧迫,拼刺刀咱搞不过人家。” “伤亡情况?” 泰森皱起眉头道:“还好,不大。”--“对了,你那老相好阵亡了。” 曹少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大胸妹,大惊失色,“媚...”哦,阵亡啊,覃媚娘死一百回也享用不着阵亡这个词。“谁?我哪个相好的?” “波斯弯。被削掉了两个前腿,止不住血,老赵送了它个痛快。” 马炯破口大骂,骂梁山军不知廉耻,军中居然豢养不吃野食的狗子充当警卫。叹老天不公,细心策划的夜袭竟毁于一群挑食的畜生!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马炯命犯天狗星,运势使然! 搞招聘最看重工作经验,经验值钱在能让你迅速上手,且不犯错误少犯错误。问题是马炯和上辈人的实践经验以及形成文字传檄下的先人的经验(兵书)里都不曾提到过偷营须谨防‘不吃野食的警卫犬’。 莫不是饼子里没夹肉馅?早知道就用下过砒霜的带肉排骨了。 欣慰的是,据放回的俩人报信说梁山军贼首遭重创,被烈士结巴打得七窍流血。马炯转悲为喜,你看,贼寇军师性命难保、梁山蛮夷群龙无首,正好趁胜拿下。其中一个位纠正他的误判:贼寇军师所谓参谋长者并不知兵,有他无用无他更好。马炯只能又转喜为悲。那位不看三思不解风情,又道:“梁山贼寇仓促间也能各自为战,不得号令也能自行其责,擒贼先擒王这招恐不好使。” 无上峰命令无军官约束,喽啰们也能各自为战?简直千古奇谈!马炯丝毫不信,“你且说,山贼还有甚么好手段一并讲来。” 原本就此让那不解风情者退出营帐,但见此人低眉俯首间还有话嘟囔,马炯十分大度地让他言无不尽。 “小的以为梁山贼寇之能战皆因营中墙上所书‘三从一大’训练法而起。三从者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一大者大运动量训练。此事不难猜测,多半是平时勤于操练,战时便凶猛如虎。” 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大体能训练实际源于部队,后来体育界在学习部队大练兵过程中提炼出‘三从一大’这个词,形成训练理念,对熊猫家早期竞技体育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有思想有能力,却不知收敛不自知身份的人,不可爱。马炯对这样的人全然没有好感,让小兵退下,招来部将在沙盘上兵棋推演。演着演着想到还有个强大对手难以对付,那就是赵寿吉所率施州军。马炯对梁山军认识模糊,对施州军几斤几两清清楚楚,之前在贵州前线一起打过仗,这帮兄弟打仗是真的猛,个个都敢玩命的。 “可有另二路的消息?” 众部将纷纷摇头。有一个吐槽道:“莫说来战,远远摇旗呐喊未曾见过一个。” 唉—!军国大事都是输在了猪队友身上。马炯决定听从部下意见,本部停下观望几日再做计较。 以弱胜强的运动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放当下,敌进我不退。其余照搬。 军号时不时吹上几声,军犬时不时放过去喊一嗓子,后半夜等你睡迷糊时放上几枪几炮。就是逗你玩,就是叫你不得安生。 马炯孤军突进,只带了十天口粮,这些天两军对峙,军中存粮已见底,再不打就只能退兵了。然而现在想退却已不能,要攻则无胜算。马炯终于意识到了梁山军送来的劝降书中所谓的‘武器与军事思想存在代差’似乎不是瞎几把胡说。 部下都成了熊猫眼神经质,实在不堪其扰,成群结队自发出营寨寻仇。数度求战二不得,山贼只发炮不见人,好在炮弹只打营寨外围,官兵只要退入营寨炮弹便不会跟来。如此几次下来,官兵们也都知晓躲进营寨里脑袋还没搬家是梁山军手下留情。 马炯部全体上下感觉如同与鬼魅过招,只挨打还不了手的状态让全军士气完全崩溃。只是不解,梁山军的炮弹难道不要钱么!这边一枚包铁开花弹值银三两,开花弹金贵,轻易不用。马炯想破脑袋想不通,施州才遭过灾,哪来的钱施放大炮仗?莫非真如传言的,贼寇所在平台中空,里头塞满了金子。 最可恨的并非开花弹犁地,梁山贼寇不晓得用的什么妖法,隔着老远会有响亮清晰的喊话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官军兄弟们,放下刀枪来我们这边,来了,给劳动牌香烟抽。” 有次喊话中,听到喊话之人身边有声音在辟谣,说不是给劳动牌,奖励升级了,要给就给红双喜抽---这个谣辟得哦,让明军里很多瘾君子心潮澎湃! 这忍不了。马炯非得还手。故伎不能重演,必须修修剪剪。今日学了个乖,挑了10人的小股部队充作探马夜不收,趁下半夜出寨,也不乘马,三两出击。 “小兔崽子又出窝了!”兴奋地拍着向发的歪脖子,又忍不住赞叹胸前的微光望远镜厉害,黑灯瞎火的也能看到人影。向发弓着腰,小心翼翼调试着战壕望远镜,准备送出一份彩礼来。这款梁山第一台战壕镜同时被当作了炮位观测镜使用,其实梁山军炮兵完全上不得台面,多数炮兵连密位都还没能掌握,好在马炯营盘是个固定靶且就一个寨门,射击褚元定死的。炮兵们不求精确炮击,只管把寨门前百米范围火力覆盖掉,只需装填拉绳如此反复,纯体力活。 向发胳膊僵在半空,旋即下划。通讯兵立即吼道:“放!” 对付上千人8发齐射,对付上百人也是8发齐射,对付10个人也是8发齐射。梁山军不计成本只为打掉马炯的狂妄、希望、侥幸和最后的一点心气。 马炯小将军服气了:山贼特么壕啊! 待炮声静寂,火光摇曳着忽明忽暗,向发转头向通讯员说道:“向司令员报告:西线无战事。给老子重复一遍。” “是。西线无战事。” “呀二呀,呀二呀…”130名之前被俘的马炯军特战队员排成整齐四列纵队,唱着歌子一路走来。踩着姬茂林的口令、踩着干涸的血迹和残留的人体组织碎片,行军到马炯部营寨大门前。 “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唱完这句,战俘男子合唱团的歌声戛然而止。 “弟兄们进步真慢啊。” 说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反过来就是承认汉族五音不全。《十一军纪歌》曲调简单朗朗上口,可这群哥们排练了上百遍,直到最后一次正式登台亮相,才能勉强不跑调。 超女快男满大街跑,网络主播衣着清凉把舞跳,谁还不会唱几个口水歌来一段快闪。那你就错了,千万不要用现在的标准去要求当年的人们,你让梁山流行文化辐射范围之外的普罗大众唱个曲儿比登天难。 中国传统文化中能弹琴你是文人雅士,开口唱曲儿,对不起,你就是优伶下三滥。谁都不肯当下三滥,久而久之大家都不会唱歌了。说到底还是文化教育被读书人垄断,中下层人民文化水平太低。施州土家调剂生活的山歌对唱对汉人来讲根本无从谈起,寻常汉人百姓一年到头劳动不辍不知娱乐为何物,文艺细胞冰封,乐感沦丧,有的人恐怕一辈子没有开口唱过。曲调稍复杂老百姓就记不住!这就是真实社会状况。 第185章 劝降马炯 进步慢,兄弟我承认。可说好的完整唱下来不跑调,就给发香烟的。你姬教官现在只字不提!男团瞬间炸锅,纷纷控诉姬茂林是骗子。 姬帅哥才不是骗子,手一扬,“发烟。最后一遍基本达标,有奖励,发三支!” 后面挑担子的纷纷过来发了人手三支烟。 说好的人手两支,实际到手三支,男团又瞬间哗然,纷纷称颂姬茂林大善人。 “现在不许抽,等回去再抽。”右手向后一伸,自有俘虏毕恭毕敬把铁皮喇叭奉于其手上。“马炯马将军在吗?” 归还全部被俘士卒,归还全部兵杖军械!有这等好事?哄我呢!?马炯来回摸脑袋,快要把发髻弄散架了。 谢绝手下的提醒,马炯坚持不着披挂,爬到哨塔上观望。只见队伍后列的十余人身上挑着担子,压阵的则是3辆大车。拉开单筒望远镜,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亲兵穆铁塔,嘴里美滋滋地叼着根烟正吞云吐雾中,身上的担子里露着单刀的刀柄,身后的大车上装的正是施州特产土豆。 隔着200米安全距离,姬教官将队伍叫停。“听口令,列队报数。” “呀、二、三、四…一百三十。” 穆铁柱咚锵咚锵跑出行列,向姬茂林报告:“报告教官,俘虏营应到一百三十人实到一百三十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自己就像是个三岁孩童被对方玩弄着,马炯忽然对梁山军生出阵阵怯意,这种惧怕诚然便是小孩对大人的屈服。罢了罢了!认栽吧!也就是马炯你个蠢材实心眼地过来拼刀子,另外那两路老油条直到今天仍不现身,兴许正笑呵呵地看自己笑话呢吧。 看着那车土豆,马炯越想越窝火、越想越胆寒、越想越漏气。让这位大明鹰派青年将领完全泄气认栽的,则是潇洒的劝降书。劝降书本身毫无新意,让人震撼的是其表现形式:不装在信壳里,竟然装在一个四方实心的器物中。 姬茂林把电脑视频打开,让马炯观看潇洒制作的短视频《劝马炯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间屋子,门楣挂匾,上书:中华英烈事迹展览馆。步入正堂,自上而下一排排的灵位,掠过边上的戚继光牌位后,画面定格在黑底金漆的马芳牌位。画面变大,将牌位上的字逐个映出:马芳将军神位。接着画面一转来到厢房,在一幅一人高的画像前停住,画像下面有字,都是梁山的异化简体字。亏得马炯战备工作准备充分,事先就对梁山简字有过研习,故不用姬茂林提示,从左到右读序虽生疏亦可接受:从奴隶到将军。我朝三大战术大师(戚继光之步兵、俞大猷之车兵、马芳之骑兵)之一,马芳将军将骑兵攻防发挥到了极致,战斗中火器弓弩交叉配合,在保持机动性的同时充分发挥火力优势,被当时的蒙古敌营誉为马太师。为敌人所惧,是对军人的最高赞誉。马芳将军为扞卫我汉民族独立、国家独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伟大功勋。马芳将军满门英烈,其子马林、长孙马燃、次孙马灼皆于萨尔浒之战中为国捐躯,后人理当深刻缅怀。底部八个字手迹‘生得伟大,死得光荣’落款梁山司军事委员会。 说马芳满门英烈毫不为过。爷爷马芳抗蒙病逝,儿子马林、孙子马燃、马灼战死萨尔浒,孙子马旷、马飙战死于明末农民起义。 姬茂林朗声背诵潇洒的传话:我们是战友不是对手,我们将共同奔赴同一个战场面对同一个敌人。请马将军代为转达:贵州平叛,梁山军义不容辞。 武昌,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或许是梁山军祖宗的诞生地吧。 徐承却不知道此典故,他对武昌的好感来源于传说中城里大姑娘小媳妇的美貌。不羁的造反精神深入他基因,好大喜功深入其骨髓,在阚老大的默认下,无厘头作风促使下,他率领16名警卫排战士长途奔袭直插武昌。往深里说,这无疑是锦衣日行,是土包子发迹后的炫耀心态在作祟。 武昌城墙高大雄伟,时值战事,城门明显加强了防卫,对进城人员盘查甚严。小分队停下脚步,徐承招呼大家围拢来讨论下战术。部队军内民主执行得相当到位,通常大家会围坐一圈进行集体讨论。新鲜出炉的徐排长一声令下,战士们习惯性摆臂小跑着‘呼啦啦’快速围成圈盘腿坐下,有道是军姿标准、动作利落。 徐承对战士们的表现很满意,集体讨论会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开始。大家同意此次行动困难不小但意义重大,想起来说书先生讲过罗成的老爸罗艺手下有支强军,总共16个人号称燕云十六骑。现在,此地,也是16个人。 某个战士说:“我们就叫梁山十六骑。” 有战士反对:“人家那是骑兵是铁蹄,咱们就俩铁脚板。” “脑子真是一根筋,打进府衙还怕弄不到马。”徐承手枪在手,‘咔嚓’上膛,做最后战斗动员:“同志们,集中火力打冲锋,路上不可恋战,直扑府衙!” 军人的体征如同军人的被子一般方正,显眼包也。梁山十六骑大大咧咧在城门不远处开圆圈会议,整齐划一盘腿坐地,经长期训练而成的整齐划一已然引起守军注目。好奇转为警惕,当梁山十六铁脚板向城门洞发起突袭时包铁的城门被及时关闭,甚至连枪都没来不及打。 徐承虽好勇斗狠对战场形势却有基本的战术判断,知道自己有被包饺子的危险。他在第一时间下令撤出战斗,就当是武昌城外半日游,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既然无法突入城里成功开辟第二战场,既然未能达成牵制敌军的目的,再说擅自脱离战场有些时日了,回去之后也不知道司令员会拧他耳朵还是踢他屁股。 赶紧回去参战,早死早投胎! 马炯无疑是幸运的,在他高挂免战牌不能战也不敢还的当口喜迎甘霖,他接到了朱燮元的军令。军令寥寥数语,只令他休兵罢战迅速驻防武昌。马炯大喜过望,一改往日吝啬,赏了传令兵半口袋土豆和几粒已经发霉发黑不知压了多少年箱底的碎银子。走出营帐来到佛朗机炮兵阵地前喝令:“来啊,传本将军号令,压低炮位取半里地,给老子把炮弹清空。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将也要让对面的土寇尝尝我官军炮火的威风。” 炮队忙乎完毕,引火待发。炮队总旗调整好炮位,经炮口望山完成测距,皱眉道:“前方半里地正好是片林子,前些日子那个姓姬的可是再三向将军请命休要再毁林子,说的什么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 马炯还年少,却像个老人只记得住他愿意记住的事。好像是,好像确有此事。那就调转炮口寻个草坡泥地把炮弹打光呗。回程跋山涉水的谁愿意担着死沉死沉的炮弹赶路,不能吃不能啃的。 佛朗机炮吼起来的阵势远远威于梁山军那8门小山炮。 闻着震耳的隆隆炮声,战士们皆拍手笑,那是马炯小将军在减负呢! 操场上,部队全体集结,每个人手上拎着个水桶,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喜悦。侧目向操场一角的山炮看去:8门小炮就把堂堂官军打得闭门不出。咱梁山军威武!有战士压不住心头的自豪,忍不住喊道:“我梁山军,威武!” 起初的几次全体呐喊不甚齐整,几番过后便统一了节奏,只听到战士们发自内心的呐喊盖过了马炯的炮响:“梁山军,威武!” 不结党营私洁身自好的忠臣良将,大明西南半壁的栋梁,以上头衔尽归朱燮元。他自知深受皇宠,本着赤胆忠心一心国是,行事不免独断专行,但此时的他也终于知道害怕了。 住在梁山医院帐篷里的达官显贵中,地位最高的乃是当今首辅韩爌的嫡亲娘舅,而权势最盛的乃是当朝大红人魏忠贤的族叔。当年魏忠贤在老家当混混吃不饱饭的那些年,亲戚朋友恨他是个青皮浪荡子都避而远之,只有这位堂叔宽厚待他,时常接济些米面铜钱。所以魏忠贤堂叔好几个,唯与此人最亲密。 天启朝最有意思的一幕开演了!两个死敌居然罕见地在保梁山司一事上结成同盟,这好比安理会五大流氓达成一致意见,齐刷刷投出赞成票--连兔子的弃权票都消失不见。印象中能让五大流氓都恨牙痒痒的好像只有卡大佐一朵奇葩。由此看来朱燮元同志真是混大发了,被捅菊花实则叫人喜闻乐见,谁叫你个糟老头子这么坏。 韩爌亲自登门拜访魏忠贤,而魏公公为人最是快意恩仇,为了堂叔的身体健康特地派亲使来梁山接洽,穿越众天大的委屈通过魏老爷子按了手印(老头不认字)的小报告传达到了内廷以及天启皇帝手上。 朱燮元把东厂特使送走,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回到书房,瘫坐椅子上,懊恼地双手捶头,宽大的礼服袖子带起沾饱墨汁的毛笔,把才起了个头的请罪书污了大半幅。能让这种官场老油条、世故老江湖失态的事情肯定很棘手后果必定很严重。 伺候朱燮元三年之久的朱大妇躲在帘帐后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在她的记忆中,三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夫君失态。忍不住走上前去。 正妻朱夫人年方二十四,步摇声脆,口舌亦脆且清朗, “夫君不必烦忧!” 朱燮元年轻时昏灯之下苦读,眼睛高度近视,上岁数之后又有了老花。心情从败坏到兴奋,看夫人由远及近,一双眼睛极具动感,瞳孔从两条线膨胀成了一对锣。 朱大妇武昌府人氏,娘家姓陈闺名陈铭真。陈铭真母家姓彭,巧便是巧了,陈母正是彭润秀的小姑母、彭员外的嫡亲小妹。梁山闹瘟疫那会儿彭员外去过妹妹家里商议赖婚一事,陈母是个没主意的便特地问女儿拿主意。那时陈铭真得知表妹彭润玉宁死不肯毁约,情愿赶去施州陪着赵阿大同死之决绝女德后,她给出了四字真言‘静观其变’。也正是彭家存下了体面,不曾落井下石照会赵家毁婚,才有现如今这关系:朱燮元是赵寿吉大儿子赵冠勇未来老丈人的外甥女婿--那绝对是一家人啊! 有过这出戏,陈铭真对朱赵两家渊源铭真于胸,点拨夫君道:“妾身还知道赵家大郎虽是个窝囊废,其三弟赵英武却是才华出众,去年乡试文章评了湖广第二名,高中亚元。”说到此处,陈大妇嘻嘻笑着卖起了关子:“夫君可知点了赵三郎亚元的主考官是哪位大人?” 朱燮元从老婆的笑容中宽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催他急切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 “现致仕汉阳府家中的李太虚李大人,夫君你的同年!” 第186章 进步太快 朱燮元团团转了一圈,寻到茶盏,连喝三盏香茶。再一屁股跌坐圈椅里,仰头闭目,心里细细算来。算来算去,当压不住内心惊喜,忍不住大喜过望。睁开眼,“夫人如何得知此事?妙哉!有夫人在,老夫无忧矣!” 朱大妇娇嗔地白了夫君一眼。 前半句的问,问得仓促了,表明朱大独裁还没有完全从惊恐造成的失智中完全缓过来。 李太虚,朱燮元同年中榜的进士,俩人还在翰林院做过几年的同僚,过往甚密。随着朱大人官越做越大,而李同年原地踏步,二人交往便疏远了。直到朱燮元驻扎武昌主政三省军政时偶尔念及同窗之谊,曾邀请李太虚来府上叙旧。李太虚妻子早亡,未续弦,独女李小晚十七岁了,与朱大妇年龄相仿。辈份不同的两个女儿家迅速成为闺蜜,无话不谈。朱大妇正是从李小晚儿口中得知这个赵英武的文章颇得其父赏识,师徒二人常有书信往来。 了然。但凡老丈人开口相求,做女婿的莫敢不从。坐师之恩大于天,只要李太虚肯开口,赵英武必须赤膊上阵帮忙。夫近身,捧住妇的脸,赏了个深情的湿吻:“谢夫人救命之恩。” 去到彭家,朱大妇化身陈小妹。陈小妹是裹了小脚的,但为了自家性命饶是豁出去了,一趟趟把彭家的门槛都要踩烂,金银珠宝送出去毫不手软。彭家好说,这一路捷报频传。但那一路却屡屡受挫,李太虚似乎不太买账,躲着不见人,朱燮元连续扑空5次。 李家清贫,住在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里,一进的农家小院。第6次,朱大人不管不顾对着李小妹跪倒在湿乎乎的泥地上! 李太虚没法再玩失踪了,只得现身出来把人扶起来,张口就说:“朱大人呐,老朽就不明白了,梁山司没招你惹你,你却为何处心积虑要置人于死地呢?” 朱燮元听闻大喜。不怕你开骂,就怕你不骂!这回老命可算保住喽! 北京城。 依仗曹叔父给的锦绣文章,有了乡试的成功经验,阿三头在平静中等待春闱开考,在平静中逐渐适应着连续作弊的恬不知耻。又在焦虑不安中等待施州解围,在焦虑不安中逐渐适应着对远方家人的思念和担忧。 他的日子不好过!尽管隔上一段时间会有通过秘密渠道送出的家信报平安,只是,两信相隔之时的等待与盼望,让人寝食难安。 穿越众和老赵倒是多虑了,湖广官军对施州的敌意丝毫不曾波及到赵英武,他没有被剥夺功名,意味着仍然可以安心做他的考生。 北京的备考生活并不寂寞,赵公子的房间常宾客盈门,有过来表示慰问抗议官军好歹不分的;有过来托他购买梁山土特产的;更多的是奉上重金托他待梁山解围之后介绍路子去就医的;也有官府和锦衣卫上门来软硬兼施让他为朝廷献上梁山快枪锻造术; 接待完客人,阿三宁愿呆在房间里看书。自来到京城,除了吃饭睡觉拉屎拉尿此四项基本生活,整块时间用于游览名胜古迹,碎片时间用于看书。只有出游和看书,才能暂时削弱对家人和叔父们的担心。 比如看书,刚开始他看内地刻印的杂书,后来翻出本曹叔父放进书挑子里的梁山书籍《有趣的数学》,书如其名,翻了几页就被吸引住了。把书从厚看到薄又从薄看到厚,断不肯释卷了,而内心里对梁山从隐约的抗拒渐渐转变成好奇和兴趣,回想着父母亲和两个哥哥对梁山的狂热,自衬之前对几个叔父是否想错了。 他时常回忆起进京前送别家宴上的情景。 大哥说道:别的不去论,我朝两京十三省哪个地方有陶瓷马桶的,便溺完了拉下水箱绳完事。母亲完全没有责怪大哥在饭桌上大谈便溺之事,反而顺竿子爬:用惯了冲水马桶就再也不习惯老式便桶,桶沿太窄坐着不舒服。父亲则文绉绉地对母亲的言论评论道:你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父亲哪能说得出这样的好词,定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想到这里赵英武不由笑了起来:前些日子还有锦衣卫上门来索要梁山冲水马桶入贡大内呢,说是宫里的宦官传话出来的。 当书僮贼特兮兮把信笺扬起,然后揣入怀中,赵英武就更加乐不可支了。信壳上‘鹦鹉哥哥亲启’那六个娟秀好看的字正是他第二顺位日思夜想之人的手迹。 书僮开价15个钱。赵英武还价8个钱:“老规矩,就8文钱,爱要不要,去买你的冻柿子吧。” 这孩子最爱吃通州产的冻柿子,零用钱都换做零食吃进了肚子,也不晓得攒些钱作未来打算。 书僮把情书交给赵英武,嘴里懊恼道:“如今冻柿子价钱涨了,当下只能买6个。还有,少东家,你得问家里要些银两来,这些时日京城里物价涨得快,我们钱可不多了。” 赵英武随口应了声,根本没听进去,心思早飞进那个胆敢叫他‘鹦鹉’的漂亮妹妹李小晚的字里行间了。他傻呵呵地乐,乐得合不拢嘴。 赵寿吉、赵冠勇父子在曹少办公室欢声笑语。把主人晾在办公桌前,父子二人坐火塘边烤白薯喝热茶,聊得好不欢畅。评价说论烤地瓜还得是红薯更香甜,又软又糯口感更好。如今不比往常,日子好过啦,要记着把地瓜种子再改回来,改种红薯。 “阿大呀,你三弟终于肯近女色哉,长大了,长大了!” 赵冠勇给老父添上茶,笑道:“这小子闷骚型,还有哦,警惕性太差,以为每次8文钱就能把身边的细作给买通。赵大牛(书僮)也是,让他传递情报,他倒好,泼妇骂街市井流言柴米油盐吃喝拉撒,事不分巨细人不分老幼统统都写下来。” 曹少不去凑这父子二人的热闹,端坐办公桌前,将彭小姐给冠勇的信和李小姐给英武的信从头到尾阅读通透。这信分明就是情书,涉及朱燮元向梁山求饶的内容几乎一笔带过。曹少这还是头回看到明朝大户人家和官家小姐写的情书,他不相信,仔细看了第二遍,仍是没找着一个字的情与爱。太含蓄,太羞涩,太虚伪,太没劲!中华民族传袭到明朝完全失去了老祖宗‘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直白大胆。 “啪!”曹少拍案而起,面露愠色。赵家父子放下吃食,瞪大眼睛等待曹大参谋给出参谋,只听他愤愤点评道:“搞个屁呀!李小晚和阿三偷偷摸摸搞对象阶段我能够理解。冠勇啊!四叔我可要批评你,你和小彭都要办喜事了,正式下了聘书的。那要在以前,那个,在我们宋人海外那就是登记结婚的正式夫妻了,还用得着这么假惺惺遮遮掩掩么!你们这叫做封建礼教,要彻底打倒!” 赵家父子一头雾水。谈正事呢!怎么扯到男欢女爱封建礼教上去了。老赵关切道:“他四叔,莫非,你被那结巴的刀背没砸在心肺上敲到了脑袋瓜不成,如何说话颠三倒四的。” “哎呦呦--”不提便罢一提就疼起来。“你老哥还有脸说,你要早来一步,小向就不会牺牲,兄弟我也不会挨那记重锤。” “好好,是老哥的不是,上了岁数腿脚慢。这回来没见着三弟,他可还好?” “早没事人一样了,他那身板多厚实跟棕熊似的!要我说,更受伤的是野猪。” 那头伤了泰森的野猪当为施州卫野猪界的公敌,因为此猪给施州全体野猪招来了灭顶之灾。 施州无老虎出没,豹子黑熊啥的又弄不过,野猪基本就没有天敌。不过有人类在有猎弓陷坑在,野猪数量被压缩在维持种群不灭的合理范围内。去年大疫,人类饿得没力气捕杀。今年禁止捕猎,这才过去半年多,野猪已经泛滥成灾常有伤人事件。自泰森被伤了之后,把之前巴娃被啃掉手掌的旧账翻出来旧恨新仇一起算,让胶皮清晰认识到野猪长相之丑陋、毛发之扎手、体味之浓烈,完全没有可爱之处。于是顺利得到其首肯,将野猪移出保护动物名单。接着,整个施州范围内对野猪的清剿如火如荼开展起来,休息天上山打野猪成为广大梁山众乐此不疲的民兵训练、体育运动和娱乐活动,真真的寓教于乐。 直接结果是:直到30年后,才有人在鱼木寨附近的密林中发现了一头活体野猪,这一发现作为重大新闻荣登报纸头版头条。施州野猪灭绝的直接原因被人给深扒出来,那时已经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泰森被正义的群众口诛笔伐,搞得灰头土脸。 扯远了。 朝廷看中了梁山的步枪和抽水马桶。好事来得太突然,这意味着穿越众一不小心就把手伸到了北京伸到了朝廷。进步也太快了吧! 步枪意料之中,抽水马桶光荣上榜让人大跌眼镜。 阿三的信中对此有不甚令人信服的解释:说四川潼州郪江沿岸有个地方叫千总坟,据他翻阅典籍考证,这个千总坟为前宋梓州郪县、先秦时郪国王城所在。此地有汉一朝因盐运富甲天下,强汉视死如视生犹喜厚葬,郪县百姓不论贫富,均耗巨资甚至耗尽积蓄开凿石室墓,将生前居所中灶台、厕所、卧室、桌椅等应有尽有凿石仿制。葬身于前厅后室左右厢房的石室墓,如同回家,此即‘视死如归’--原来视死如归的本意是这个。 铺垫这么多,现引出正题。 前有潼州知府上书朝廷,痛斥川内盗墓贼每每聚众上千人,于光天化日之下一日破石室二百余座,将墓内陪葬品席卷一空,故所以请求朝廷准予潼州编练民团防盗墓。 如潼州知府就此打住,便没有这抽水马桶的事了,这位大人偏偏画蛇添足引申了几笔,奏报说在一被盗的石室中发现有石质坐便器,在另一早期被盗石室内也有相似器物,两者形制与梁山制抽水马桶相仿。故妄自揣测:梁山司此前或有盗取千总坟石室之嫌疑。 “宫人语小侄道:朝廷批示‘勿妄加揣测,勿以莫须有罪及无辜’圣上知晓此事后颇感兴趣,说本朝稀罕之新品竟与千五百年前大汉寻常人家的物什相仿,此吾辈之羞耻,后裔子孙之不肖。” 曹少读阿三的信读到此处,乃大笑开怀击掌叫好,“天启小子很对路子哩。” 赵冠勇附和道:“当今皇上脑回路清奇着呢,妥妥圣明天子。我就说么,秦汉至今,汉人是凤凰下鸡仔一窝不如一窝。”说着,拗下一块烤红薯给老头子,“老汉儿哦?” 老赵满满啃一口孝顺,点头同意,“你小子肯定是不如你家老汉,确一代不如一代。汉天子有个大臣怎么讲来的?意思说你蛮夷别惹我大汉,敢生事,老子就灭了你。提气!” “汉武帝手下陈汤名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对呀对呀,四弟你说,几何霸气几何提气哉。” “什么话,你赵军门不霸气嘛!你去见堂堂总理云南、四川、贵州、湖广四省巡抚朱燮元,看他敢不屁颠屁颠出前十里迎接。瞧瞧我家大哥,霸气!” 老赵乐不可支道:“哪能这么便宜了这老混蛋。我跑去见他,屁!让那老贼来施州,先晾他半天,不给座不上茶不管饭,叫他在堂上干站着等到日头落下,老子这才打着哈欠见他一面。” 曹少和阿大一起给比赞:“霸气!” 第187章 马桶外交 马桶外交。 应朝廷之请,梁山要给天启皇帝和魏忠贤家安装抽水马桶。穿越众万万没有想到后世熊猫的‘乒乓外交’到了自己手里居然能弄出个马桶版本来。不肖后辈哦,实在是给主席他老人家抹黑了! 给北京进贡马桶是为顺杆子爬,成全赵阿大和赵阿三的姻缘是为顺台阶下。这两件事要办好了,可以说得上大吃二次反围剿的战争红利,能插上腾飞的翅膀,标志着梁山要走出施州走向全国。 如此重大重要的工作要小心对待仔细行事,这等大事无需曹少亲自出马,他再三交代自己的副手谷子把精力放到商务部工作上来,务必精挑细选最特等品,发货前务必进行反复质量检测,必须做疲劳测试,务必保证皇家贡品质量。完了要派出水平最高技术最好的安装人员上门服务。 “谷子啊,这可是给当今万岁和万岁少一岁的赠品,千载难逢的超级广告哦。这两位爷要是给说句好话,咱陶瓷厂可就发大财啦!” 更愿意当医生的谷子对商贸不太上心,懒洋洋道:“大哥高高在上的不体察民情,嘻嘻,陶瓷卫浴当下里内需供应都满足不了,覃老六可不愁销路,他愁的是产能。” “是这样啊。产能跟不上就扩厂房添设备,覃老头儿没向我说过这事啊?” 谷子露出满口的白牙哈哈大笑:“他哪儿敢呢!穆姐姐跟他说过,说他这个陶瓷厂是重污染行业,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没有找到合适的选址不准扩厂扩产能。” 曹少恍然大悟,恨恨道:“该死的胶皮坏我生意断我财路,我过去骂她去。” 谷子有心要捉弄下丈夫,盈盈挪步把房门打开,“有请大哥!谷子倒要看看谁把谁骂了,嘻嘻---” 商务部副职谷子不折不扣执行了正职的命令,严令覃老六选取最好的产品和安装队,也把其中的重大政治意义阐明再三。 “你这回倘若出了岔子呀,我定要砸了你的招牌,摘了你的官帽。” 覃老六是个明白人,不用你谷子威胁,他断不敢有丝毫怠慢。产品好说,他苦恼在安装人员的安排上。听说要派去北京出大差,还是去皇宫和魏公公府邸干活,安装人员都要趁上这趟美差。 话说陶瓷厂卫浴安装队非同凡响,乃是梁山上享有崇高地位的工人贵族阶级。你想,这么多用户排队等安装,排序实际上由安装队自行决定先后。你不服?对,是的,没错,你是先买的产品先下的单,那为何不排在头里呢?因为安装队人手不够,排队等候的人家太多。而你家远,周边并无其他待安装用户,只为你一家专门长途跋涉过去不符合最佳效益比。这解释有理有节让你无法反驳,用户只能托关系走门路送小费赠礼品,时间长了就案例多了,就成为行业规矩,所以陶瓷厂安装队的家境普遍富裕。 安装队队长的手艺最好,这小子仗着工作能力强、仗着自己时不时要向他打招呼安排插队,故所以从来不来拍我这个厂长马屁。安装队有个学徒工是家中婆娘的关系安排进去的,老娘们可是死活点名他去京城。 这个这个,人员怎么安排呢?覃老六十分伤脑筋。 安装队那些小子的手艺都覃老六一个师傅教的,手活半斤八两,确实难分高下。覃老六定下主意:看这些小子们的红包哪个肥就让哪个去!转念一想:去他娘的情面,我覃老六这回可不能讲情面! 这是给皇上家装马桶,贡品!曹少亲自为洪师也领衔的安装队送行,嘱咐队员们务必半点不能马虎,要像对待文化课考试一样认真紧张。队员们则怀揣着紧张好奇与想象:伟大首都北京啥样?皇宫啥样?有啥好吃的?有啥好玩的? 曹少去过北京几次,单纯旅游也好出差也好,对北京有几分熟悉。那什么八达岭呀北海公园呀,这些人文古建对后世的游客才谈得上‘访古’,现如今到处都是,不过是放大版豪华版的施州卫,大家看惯了的物件。 “有啥好玩的?让我想想,有!有个地方的房子你们今生今世不曾见过的。” “啥地方?等咱到了北京一定要去看看。” “那地方是个大园林叫做圆明园,里头有个西洋楼,好几座欧罗巴式样的大楼虽说只剩下几根柱子了,但还是值得一看。” 老洪给拼命作揖赔罪。 “洪先生,你给我跪下磕头也无济于事。你自己看看,好好一座千岁府,被你家的工人弄了个鸡飞狗跳。鄙人身为府上理事,无法担待吃罪不起。”魏府的总管不是不肯给老洪面子,他是真怕千岁怪罪下来砸了自己的饭碗。 “土鸡瓦狗,成何体统!”这是总管第7次来告梁山人的状了。 魏忠贤少不得皱眉寻思:只是装个抽水马桶,犯得着让府里头屋倒房塌一片狼藉么!梁山土官倒是想得周到,除了马桶还带来了三角浴缸、洗脸盆。可拆我半间房、掘我半拉庭院,前后好吃好喝好招待了9天,还不能完工就说不过去了。好在自己谨慎,自家先做了白老鼠。要是在皇宫里也是这般闹腾,皇上只怕要有所责怪。 安装队平时霸道惯了,来到千岁府也不惯着主家,野蛮施工信手拈来,为掘个化粪池埋个管道,把千岁府内院翻了个底朝天。让他们重新铺上青砖复原吧,他们不会泥水活,魏忠贤只好再花钱雇人买砖铺地。好在我们的九千岁对待新鲜事物有大宽容,忍了梁山土人12天后,泡在硕大洁白的浴缸里享受着花洒淋出的水线,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涂了把梁山进贡的玫瑰香皂,伸出刚刚洗完的手放眼前,又粗又黑仍不失劳动人民本色,“粗黑的手啊掌啊大印呐,打倒土豪和劣绅呐…”魏忠贤哼着小曲儿,愉快地决定明天就安排梁山施工队进驻皇城,完了对施州卫梁山司的政策真的要改一改了! 看到了吧,穿越众的好运是泡在浴缸里的歌曲唱出来的!歌的始作俑者潇洒打死想不到这歌词如此地深入魏忠贤的心,会引起那么大的共情与共鸣。 皇宫大内,当朝皇后张嫣寝宫坤宁宫。 “这如何是好!究竟什么原因导致的漏水?我的队长同志,你号称过手过千百个经手过无数个,什么样的问题都碰到过,快快想来速速解决啊。”洪师也满头大汗,急得跳脚,明知这么逼安装队长乃事与愿违,却仍在一旁直哔哔。他急啊!直后悔出发前没去陶瓷厂做个培训,对产品有个了解,不然这回就自己上了。 同批次生产的软木塞,按理个体差异不该这么大,问题出在哪里呢?安装队队长磨着下巴,看着漏水的马桶水箱冥思苦想。 在魏忠贤府上施工固然不顺,但毕竟产品本身没出问题,这回最重要的大戏却给搞砸了!滴滴答答漏出的水仿佛漏在了老洪的额头上,层层叠叠连续不断,抹掉了又冒出来。 冷不丁听太监在门外叫唤着皇上驾到,老洪和施工队长到底是慌了,早早五体伏地不敢抬头:“草民叩见圣上(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老洪又是一头汗:安装队长所说恭迎圣驾八成错了,自己应当不会记错,进宫前魏千岁派人培训过入宫的礼仪,见到皇上应当说的是‘叩见圣上’而不是‘恭迎圣驾’。老洪惶恐,就怕安装队长错得离谱。在皇宫你恭迎皇帝,似乎是把皇帝家当成了自己家。 要不怎么说天启皇帝深受穿越众爱戴呢!朱由校对梁山人员的小小纰漏浑然不觉,圣驾此来竟是听说梁山安装队应付不来水箱漏水之事,专程过来现场办公解决问题。 他先问魏忠贤:“爱卿家的抽水便桶不曾漏水。” 魏忠贤深知皇帝脾性,晓得皇帝此话并非阴阳怪气质疑自己把好东西自己用,把残次品送来皇宫恶心皇后。当下大大方方回禀道:“回禀主子爷,奴才家中的严丝合缝不曾漏水。” 天启询问了水箱的结构之后,亲自爬上梯子查看水箱内情,取出出水口的软木塞看了又看,说道:“不妨事,三日后便不会漏!” 三天之后。 安装队在旅馆里无所事事穷极无聊,老洪因工作没弄好,故压着他们不让外出玩乐。怕只怕节外生枝,不晓得啥时候冲进来如狼似虎的御林军把人捉去皇宫返工。 自来到北京,前期忙工程没得上空,今日空闲下来了,再说归期已近,不管是回施州还是进天牢归期皆近。老洪定下主意,提起装满银两的背包,出门去给赵英武送生活费。到了赵英武住的旅社,交割掉银子,想着时间还早可出去溜达溜达,便问赵阿三:“临行时曹部长说城外圆明园是个好去处,敢问园子何处?” 可怜赵阿三,搜肠刮肚竟想不出这个建于清康熙46年的圆明园是何方神圣。 “偌大的京城何曾有甚么叫圆明园的园子。”有生人在背后说话。 两人转身抬眼看去,只见门口来了一队人,为首的小太监在宫里见过几面,身后跟着个按着刀的锦衣卫。二人侧立让出道来,将宫人让进屋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洪心说好歹就是今日了,“公公安好,锦衣卫大哥安好。” 小太监听不懂梁山话,锦衣卫能听个七八,经他翻译,小太监笑了笑:“梁山客有所不知,这位大哥可不是锦衣卫,他是咱东厂的人。” 厂卫、厂卫,厂在前卫在后。东厂可要比锦衣卫牛叉呢! “梁山的洪先生,让咱家一通好找,快快随我去大内。” 这么说,定是小太监先去了旅馆扑了个空,再辗转找到此地的。 皇帝果然真龙天子,是大罗神仙在人间的化身。他说三日不漏,果然就不漏水了,这让队长无比惊讶! 代皇帝传话的太监问:“皇上口谕:软木塞子尺寸相同,而朕的这个漏水,你可知为何?” “草民不晓得,我也觉纳闷哩。” 太监更觉纳闷哩,区区梁山的一个工头,到了皇宫倒也不胆寒,说话还利索,寻常人早就惊恐不已语无伦次了。太监高看队长一眼,和颜悦色道:“告诉你吧,皇上亲自用卡尺验了水箱出水口和塞子,尺寸无误,但要说坤宁宫水箱子的口不如老祖宗府上的光滑。你带来的软木塞子比图纸尺寸缩了二丝,故而漏水。” 怎么回事? 原来这两天天启派人八百里加急到梁山问到了抽水马桶的图纸尺寸,结合之前的判断,判明坤宁宫抽水马桶水箱漏水的原因:梁山地处湿润环境,软木塞到了北京干旱之地,所含水分蒸发殆尽而尺寸收缩。而魏忠贤家里的不漏水是由于被忽视,对,仅仅是被忽视。魏忠贤感兴趣的是浴缸,注意力在浴缸,马桶水箱木塞其实刚开始也有漏水,在水里泡过之后胀开了就不漏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水箱漏水,小小的插曲造就了地方与中央互动的一段佳话。两边看彼此都那么顺眼。木匠皇帝称赞梁山的图纸严谨,制造工艺高超。穿越众则对天启皇帝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和对事物的探索精神大为赞赏。 老洪和安装队则长舒口气,总算不辱使命全身而退。他们打定主意此后再不沾皇家事,那担惊受怕、心惊肉跳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第188章 二月里来 皇宫大内,客巴巴的暖阁。 所谓龙卵其实就是马的肾脏。天启实在吃腻了,但不好违了奉圣夫人的美意,勉强捏着鼻子连着汤汁囫囵吞下。 所谓暖阁就是装有地暖的房间。金砖地板下面埋设有炕道,烧炭取暖。暖阁就是个大号的火炕,屋子里很热,客氏穿得单薄,酥胸半露性感撩人。 天启皇帝原本想把梁山进贡的陶瓷卫浴送客巴巴享用,客氏上了岁数不喜凑热闹,婉拒了皇帝的好意,做个顺水人情把东西让给了皇后张嫣。天启帝要代老婆感谢乳母盛情,顺理成章地过来小坐。 龙卵的药效可不简单,看那西洋座钟折腾了足有三刻钟。两人大汗淋漓瘫在床上喘粗气,天启帝意犹未尽,伸长脖子要亲嘴。客氏心中喜悦,嗔怪道:“从小亲到大,皇上还没亲够么。” 怎么说呢,就像这暖阁里的梁山物品,时见时鲜,品尝时鲜,回味时也鲜。客氏撅起光溜溜的屁股,探身取来茶水让天启帝解了口渴,再夹了根金奖红中华,借蜡烛火点上送到皇帝嘴里。天启皇帝美美吸了口烟,佳音随着烟雾款款而出:“魏忠贤的忠心朕省得,不就是招安施州土官么,朕亦有此意。” 客巴巴把烟取来自己抽了一口含在嘴里,再口对口送进皇帝口中,满心欢喜道:“皇上圣明,我这就差人送信给魏忠贤。” 雪中送炭的事儿自古少见,锦上添花的不请自来。听说梁山上有奇器巧物,京官们都想借机敲上一笔。魏忠贤考虑到和梁山头回交涉,怕乡下人抠门,派自己人过去吃拿卡要引起对方反感事小有损朝廷脸面事大,得挑个要脸不要钱的老夫子下乡。 千岁向万岁推荐了徐光启,这项人事任命很体现出水平,证明魏忠贤为人选一事煞费苦心。徐光启此人不贪不横,同时身份特殊,他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氏,和施州林、曹、穆三人乃是老乡。 又是一年春来时。 天启五年三月廿二暨公元1625年4月28号,这是个被记入史册的重大日子。这一天朝廷特使光临梁山司,这一天辽东奴酋努尔哈赤迁都沈阳。 三月里的小雨沥沥,三月里的春风柔面。穿越众三人组一大早沐浴春风雨露,出峡谷十里,列队欢迎大明朝廷赴梁山特派员。离峡谷二里黄土铺地不可有,净水泼道不可免,欢迎横幅猎猎招展:“热烈欢迎礼部右侍郎翰林院侍读学士协理詹事府事徐光启大人莅临指导”。 近峡谷口的一公里长路两旁突击遍植樱花树,既无风刀也无霜剑,却也纷纷洒洒下了场花瓣雨,细小的花瓣铺满路恰似一条粉白长练。 十年后,由房安东任主编的《梁山司志》谓之‘十里长街迎光启,丝路花雨盼春来’。 特意赶制架设的有线广播喇叭播放着好听的歌曲: 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 指望着今年的收成好,多捐些五谷充军粮. 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 种瓜的得瓜,种豆的收豆,谁种下仇恨他自己遭殃! 加紧生产呦加紧生产,努力苦干呦努力苦干! 我们能熬过这最苦的现阶段,反攻的胜利就在眼前! 加紧生产呦加紧生产,努力苦干呦努力苦干! 年老的年少的在后方,多出点劳力也是抗战! 女中音声线柔美宛如天籁,音色绵延中又带着坚韧,唱得是真好。 “《二月里来》。农历快四月份了,这歌不应时哩…哦,应时的,二月里来而非二月里。”曹少自言自语着:“歌唱得好,谁家妹子唱的?” 泰森一个劲眨眼,“你不会吧!你家谷子唱的呀。”贼忒兮兮地又道:“你要是对你家谷子没新鲜感了,就爽快些让给我。” “呃--”胶皮抚胸捧腹做干呕状,完了向泰森竖中指以对。 有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曹少不以为忤反以为荣,“我老婆真有那么好?” “我读不懂内在美,特么就欣赏你家谷子外在美。” 曹少搂住泰森:“兄弟,你太令我感动了,你太直率太肤浅了,你太像我了。” 这死丫头,砍起人来手不抖,渔猎本色,换张脸又混上了偶像派歌手。曹少脸上和心里都美滋滋的。 数天前湖广省长李标领省府班子成员设宴款待钦差徐光启,席上喝的是甘肃来的红白葡萄酒。美酒配好杯,唐时李白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光杯珍奇之物仓促间搞不到,不对,李标家藏有两盏,前宋穆斯林古墓里挖出来的不便见光,暂且用梁山玻璃器皿厂所产水晶杯代替。玻璃高脚杯在民间尚属稀罕物,在官绅人家的酒席上已经流行了百来年。算来算去,欧罗巴来的货,也就摆钟和玻璃杯这两样还看得上眼。席上的水晶杯可不是普通玻璃高脚酒杯,为高价值艺术品,杯子运用碎纹工艺处理,阳光照耀下钻石般通体熠熠生辉。李标很喜欢梁山特别赠送的这套工艺酒杯,平时不舍得拿出来见人,今钦差过来才肯示众炫耀。 “此杯透光时现五彩之色,下官叫它做日光杯。”李标以为捡了个大便宜。真实情况是,曹少送他日光杯,李标回赠宣德炉+景泰蓝。皆大欢喜的买卖,双方都认为用芝麻换来了西瓜。 徐老头儿有点岁数了,比不上年轻时能喝,他一路被沿途各府县盛情招待着,昨天的酒气还憋在胸口难受得很,坐轿子里闭目养神,想着那晚酒宴上李标为区区工艺玻璃杯喜形于色的轻浮样,心中不免为朱燮元打抱不平。 朱燮元不结党不攀附权贵,官场上做到这一点殊难能可贵。就为敬他这一点,穿越众嘴上嚷嚷着要把这个混蛋碎尸万段,战事结束好事上门,对他的恨也就提不起来了,给到彭、李两位梁山媳妇面子,放了朱燮元一马。跟东林党沾点边的徐光启就事论事觉得朱燮元与梁山为敌是为路线错误,为人还是忠义正直的。料想他定是受了东林党人李标之流庸人废材奸佞小人的蛊惑,结果呢,人家李标来一句‘奉命行事,执行长官意志’便安然脱身,你朱燮元拿他一点办法没有。人家梁山在此节骨眼上自然也不会轻易开罪于他。 君子不好做,小人混得开啊! 徐光启把李标冠名‘小人’,说明他对东林党的所作所为不尽苟同,颇有些分道扬镳的意思,就想效仿朱燮元两头不靠独善其身。 轿子晃晃悠悠催眠效果极好。嗯,这曲子婉转动听舒缓柔美,是江南的曲调。晓得老夫松江府人便用江南小曲来应景,梁山土人做事倒也细心。 此前徐光启梗着脖子跟魏忠贤搞对抗,幸亏有天启皇帝护才没被搞臭,现在只不过戴了顶官帽子,手上没有敲得响的图章。落毛的凤凰千人踩万人踏,逃到松江府上海县闲居着过得有些凄凉。未曾想来梁山视察竟受到如此高规格礼遇,竟出动歌姬舞女迎接,老头儿感觉倍有面子,掀开轿帘张望想见识下梁山歌姬的面目,比不比得过松江府的粉头,寻了许久愣是没见着一个美人。 曹少、泰森、胶皮作为老徐的同乡被委以重任,被推出来站街迎客。胶皮后世的闺房就在徐家汇南丹路上,与气象局大楼隔街相望,距徐光启墓三十米远,早上去阳台浇花就能将老徐的坟墓一览无余。这家伙看惯了那墓地,眼见活生生的徐光启站在跟前,饶是被泰森和曹少左右夹着胳膊,她两腿发抖竟站立不起来。老徐心想这个女乡党很没用,山里小户人家没见过世面,心中紧张可以理解。曹少也抖着嘴皮小声数落胶皮胆小如鼠,胶皮委屈万分道:“你要是看见隔壁家坟墓里葬着的死人活过来站你面前,你表现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迎接圣旨要沐浴更衣设案焚香。 沐浴更衣肯定做到,穿越众全体一色崭新官服相见。话说官袍到手后穿越众一次没穿过,照磨们羞于着此末流官服,至于柴宣抚使为何也不肯穿便不得而知了,总之今天他们这身官袍乃首次见光。说到此处得有掌声,为管着外交事务的光杆司令洪师也点赞鼓掌。他做事细心,怕折痕鲜明崭崭新的官袍被朝廷来人解读出利空信息,于是亲自动手过水漂洗,要了个做旧的效果。故此今天穿越众身上官袍有些许旧,表明这几位以朝廷官身为荣。官袍干干净净,表明今天待客之道认真诚恳。叫你朝廷的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设案焚香也有,礼仪不可废。不管用上用不上,老洪也中规中矩都给安排妥当。 至于穿越众道听途说来的什么见旨如见君,要跪下听宣,特么简直胡扯!他们清晰记得当时老洪又气又好笑的样子,他说道:“胡说八道、胡扯、胡乱、胡作非为…为何都带个‘胡’字哩?胡,即胡人、蛮夷也。前元蒙古人行跪拜,而大明太祖皇帝登基之始便废除了‘胡礼’,汉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平民官员非有罪之身,即便见了皇帝本人只行揖拜不下跪。我梁山非罪臣何来跪拜听宣。” 在老洪的一通说教下,穿越众担心的事情迎刃而解。联想到后世鞑清乾隆朝的英吉利使节跪拜风波,也从侧面反映出鞑清之自卑心理下的刻意妄自尊大,与之相应的是明王朝大行王道下的宽容自由。 设案焚香迎接圣旨的地点设在大食堂。老洪想来想去没有比大食堂更合适的地方,职校的阶梯教室本来可以用,但不在平台之上,何况学生们还要上大课。 鼻孔里飘忽着檀香和经久不散的隔夜饭菜的混合气味,徐光启宣读起诏书来,没有抑扬顿挫,也无声情并茂,就跟ai配音似的干巴巴。天启皇帝赐予梁山圣旨全文如下: 皇帝谕梁山官员军民夫匠人等:梁山天下名山,梁山好汉世人皆知。你等防治疫情活夔、施二州军民三十万,立不世功。我自奉天登基大宝感应梁山忠义至多,言说不尽。那时节已发诚心要就功论赏,特赐柴子进施州土官宣抚司宣抚使职,项、林、曹、穆四人赐照磨职。因西南内难未平即欲调兵讨伐,缘梁山军民方得休息是以延缓到今。如今起倩(通‘遣’)此军民去那里征讨奢安宋之叛军报答圣惠。上资荐扬我朝天威,下为天下生灵安全。素闻梁山军备齐整,用工夫不多,至容易不难。特命四省巡抚朱燮元兼领朵甘、总兵鲁钦等把总提调,督管梁山讨伐军马。梁山军马都要听约束不许奸懒,若是肯齐心出气力呵,神明也护佑,平叛也易得完成。这件事,若自己从来无诚心呵,虽有人劝,着片瓦工夫也不去做;若从来有诚心要做呵,一天杀一贼、陷一寨,逐些儿积累,也务要做了;恁官民人等好生遵守着我的言语,勤谨用兵不许怠惰,早完成了回家休息。故谕。” 第189章 松江府老乡徐光启 ‘早完成了,回家休息。’ 那心一揪一揪的,那人一愣一愣的。穿越众集体懵逼。 大内秘书局真把梁山司当成当年的水泊梁山草莽英雄了!圣旨通篇都大白话,说我不说朕,叫人错觉是赵寿吉在你跟前忽悠你出兵帮他打仗呢。 徐光启明白穿越众为何惊愕,悄悄道明原因:“翰林院依照陛下口谕一字不改写就,故有此文风。” 原来是誊写的口谕。天启皇帝朱由校果真是个大白丁!好好,人未谋面,亲切与热辣已扑涌而来。 按下对皇帝陛下的涛涛好感不表,只说穿越众不断刷新经历着‘第一次’:第一次和明朝人说话;第一次挨饥荒;第一次行军打仗;现在第一次亲眼目睹圣旨。 圣旨牛角为轴长约1米宽约30厘米,用料十分考究,为上好蚕丝制成的织锦,祥云瑞鹤图案。圣旨开端有两条银龙作防伪标志,二龙怀抱‘奉天诰命’四个大字,末端盖皇家‘敕命之宝’、‘广运之宝’两方朱红大印。上面的字是极为工整的工笔楷书,胡灯一眼认出是董其昌亲笔所书。 不奇怪,明代圣旨一般由翰林院撰拟。 徐光启也看出来梁山乡而不土,实实在在有胡灯、洪师也两个举人进士混迹其中。他告诉穿越众,天启帝十分重视梁山司,亲自安排写书法大家董其昌捉刀。“董公庶吉士出身,行楷天下第一,陛下此举用心良苦。” 徐光启和胡灯二人本不熟,但都经历宦海沉浮,曾同朝为官,现又同朝为官,互相已生惺惺相惜之情,大有相见恨晚的遗憾。二人友情短短时间内迅速升温,胡灯已自诩徐之友人,故而对圣旨上一处疑点不愿隐忍但求解惑:圣旨上给朱燮元新加派了任务,总理四省军务之外还顾着有名无实的朵甘都司。 此时此地朝廷耳目众多不便细说,徐光启避而不谈,胡灯知趣退下。 曹少向胡灯耳语道:“等会儿你且将圣旨收好务必妥善保管,圣旨加董其昌真迹,将来官场上混不下去了,当掉换钱。” “且不说笑,你前宋赵家的圣旨或有玩家肯收,当朝的可不敢乱来。”潇洒代表穿越众将圣旨领下,捧着圣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好在洪师也做足了功课的,厨房里找来托盘,弄块红布铺上,把圣旨送去沐抚司城慕容爵府堂屋改造而成的中华英烈事迹展览馆,堂堂正正正安置于正对大门最显眼处。 非常非常,非比寻常。在梁山此不寻常地,徐光启要走一走不寻常路。 第二天进入随处走走环节。 梁山学校,钦差看到了自己的《几何原本》作为教科书在使用。来到农场,看见农场科研及工作人员人手一本《农政全书》作为指导实践活动的理论基础。有些知识分子也许不爱钱,他们更在乎名望。二鬼子科学家徐光启非常看重自己所倡导的知识学派被广泛认同尊为圭臬,这是啥?这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啊。 徐光启随手将自己着作拿来一翻,这些书都用旧了,上面还有涂涂写写的梁山简体字,证明绝非临时作秀,一直在看在翻的。 你看,不声不响一切流于平常,故所以当面也想不到要向老夫提及夸耀。对梁山的好感啊油然而生,对梁山的感觉啊怦然心动。 有个词很能表达徐光启对梁山的感觉:金玉良缘。 有句唱词很能说明徐光启此刻的心情:眼前分明是外来客 心底恰似旧时友。天上掉下个梁山司似一朵青云刚出釉,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话说老徐此行的接待规格相当高,被安排前往梁山最高学府做演讲。梁山职校职校大阶梯教室里人山人海座无虚席,全校1200名师生和农业部全体农业科技人员热烈欢迎徐泰斗登台演讲莅临指导。 泰斗二字不敢当,非要把泰斗改成技术员,徐光启才肯上台。所以说大明朝的所谓新派科学家和老派知识分子在谦逊上是一致的,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好为人师。登台后,他站着唧唧歪歪说了三个钟头不带歇,茶水都不喝一口依旧神采奕奕,维持着亢奋状态。 坐着的胶皮累得不行了,屁股又麻又酸,不停变换坐姿。左屁股换右屁股,后来两边都累了就用尾巴骨顶上去,最后尾巴骨也酥了,见徐光启腿脚硬朗老腰坚挺丝毫不露疲倦态,只得对台下听众席里的阚老二使个眼色。 阚老二得令,站起来举手发言,以一个普通农业技术人员的身份问了个刁钻问题:“敢问徐大人,您如何评价杂交水稻之优势?” 可怜的老徐被当众下不来台,中断演讲,急吼吼跑下舞台拉住阚老二问个究竟。 第三天,穿越众就都可以歇着了,由阚老二带着徐钦差参观梁山植物园和作物培育基地。 话说徐光启在三个方面有所建树:数学、农业、火器。他更是中国军事技术史上提出火炮在战争中应用理论第一人。此来更是带着具体任务的,来访第四天,他提出要领着钦差团一起观摩梁山军操练。 没问题,安排。早料到此重头戏定不会或缺,老赵及施州卫武将早早便候着陪同钦差团观看梁山军实弹射击。 泰森不欲暴露部队真实战力,本不想安排山炮、手炮以及手榴弹投弹演练。赵寿吉首先出卖了他,一个劲夸耀梁山重火力胜过红夷大炮百倍。徐光启当前最大的兴趣就在火炮研制和战术运用上,这下子缠着泰森把看家宝贝拿出来给朝廷的人饱饱眼福。徐光启终得偿所愿观摩梁山军炮兵实弹演习。 火炮靶场也在梭布垭石林,射击场周围山头区域。火炮靶场建设就不必跟当初那样费周折了,自己的地盘只需一声令下,大片的盆地山地尽归军事禁区。 三门山炮一字排开,‘嗵嗵嗵’三声炮响,隔着五里地远的山坡上,洒着白石灰的三个小圈圈标靶顿时腾起三团经久不散的浓烟土尘。 徐光启放下手中望远镜唏嘘道:“想不到,想不到啊,大明有此利器何愁辽边战火四起,百姓颠沛流离。” 老赵说话很放肆:“比之大人在京城所编练火器新军如何?” “梁山快枪火炮天下无以匹敌,回朝我自当禀明圣上。” 徐光启要禀明圣上什么?很容易猜到:‘皇上,梁山火枪须臾间可连发五弹,火炮开花弹及数里远,可破建奴铁骑’ 果不其然,徐光启道:“梁山司军力强盛,可为朝廷出力,扬我国威复我失地。” 明朝失地多了,中南半岛、西域、西藏、辽东…闻老愤青若穿越过来定要笑话自己所作《七子之歌》矫情小气,澳门、九龙弹丸之地比起大明丢失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疆土简直九牛一毛,要慷而慨奋笔疾书《百子之歌》的。 徐光启当下所说失地特指奴儿干都司的辽东地域。梁山已经做的和正在做的事就是徐光启想干而没干成的事,梁山大力弘扬的事就是老徐头欲加推广的事。知识分子最爱知己,老徐真心专心对梁山好,内心已把穿越众当成了朋党知己。对知己还有啥不能说的,不说便是不够义气。“鹤峰兄留步…” 胡灯闲来没事,要求他全程陪同钦差访问团的。他对打打杀杀一向没兴趣,更闻不得硝烟味,故一马当先走出炮阵地,距离徐光启十万八千里,听不见来自远方的呼唤。钦差团中一人撒丫子飞奔而出,“胡大人留步。” 来人自报家门,东厂端木赐。端木赐字子贡,儒商鼻祖、孔门十哲,文庙里陪着孔圣人享香火的存在。胡灯十分诧异,不由道:“端木赐?”他父母族人定阳气冲天不怕鬼叫门,法力无边不怕遭天谴! 东厂番子端木赐出身贫寒,老夫目不识丁,中年得子便兴冲冲给儿子取了个‘赐’字。这对父子一样的性情,后来得知详情偏不肯改,情愿一力承担后果。先贤叫得,为何我叫不得!古往今来天下人重名的多了! 牛逼,我喜欢!胡灯恨不能捶几下东厂番子端木赐的胸膛,以示崇高敬意和莫大好感。 亲眼见证到梁山军火炮又狠又准,徐光启和端木赐均认为到了向胡灯解惑的时机:朱燮元兼领朵甘司,实则为西海蒙古治下的康巴藏人与奢安叛军眉来眼去,大有统一行动的危险。 后世里,你若自驾318国道,出泸定往西就能吃上正宗的藏餐,泸定以西便进入藏区,便是康巴地区了。而在今世,藏区主要为格鲁教派控制的乌斯藏和西海蒙古控制的朵甘两块,整个青藏地区事实脱离明王朝中央统治,最起码的羁縻都已名存实亡。出雅州(后世雅安)就算出国了,与雅州近在咫尺的成都是不折不扣的边境城市。 朵甘若反,成都危矣。 原来的小弟一个个当了反骨仔,永宁、水西,现在又来了个朵甘。大明这是怎么了?狮王老迈英雄迟暮了吗!这是军人的耻辱!愤慨和责任感从赵寿吉心底油然而生。他忽然记起二弟当年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嚣张吧,任尔等宵小张狂嚣张,终有一天我赵寿吉会把刀尖顶在你们的鼻子上。 把气沉下来,赵寿吉把目光挨个扫过,最后选择了潘嘉园,走过去捅了捅他腰,悄默声问道:“咱家小炮啥时打这么准过,五里地外发发命中哦。其中定有新奥妙新科技。” 老潘屏住笑,“啥奥妙科技哦!大炮打的是训练用的实心弹,靶子里预先埋好炸药,炮响就按开关用电流起爆。” “妙哉,兄弟们真高人也!这杀威棒打得好,看把朝廷那帮子土鳖给唬的。” 第190章 接待天团视察 最后一天最后一站,穿越众全体再行陪同访团。 梁山最出名的当属医药,钦差团最后一站要去参观医院。医院没有,医院工地有。茅拿恩大师领着一行人在飞扬的尘土里看了眼两幢在建的梁山式的火柴盒房子便匆匆结束,也实在没啥看头。 尘土飞扬中,徐光启许下个小小心愿,“初到宝地之时闻听二月里来好春光家家户户种田忙,极悦耳动听哉。敢请歌者一会?” 呦呵,你徐光启追星族还是老色鬼? 遂你心愿。 似乎钳工更愿意让谷子扬名立万,抢先说道,“歌者是曹照磨夫人杨谷菡,治病救人医术高明,闲来呢帮曹照磨分担些商事,也是我梁山商务部的副手。唉,其实她哪有闲,看病都忙不及嗦。” “哦哦,如此甚好。老朽知你梁山女子不避外人,杨大夫既杏林高手可否请她给老朽诊诊脉?老朽常有头晕目眩心慌胸闷四肢麻木,有时头痛难忍…” 这老头儿浑身上下一堆的毛病。曹少听明白了,这个上海老乡老奸巨猾,他一定早就知道是谷子唱的《二月里来》,更知道谷子医术了得,于是绕个圈子来求医问诊。 谷子来了,带着血压计有备而来。听到传话人说徐光启的症状,她就猜钦差大臣得的是中老年人常见病之高血压。一量,果不其然,血压高得吓死人。开了些西药降压药,降压药需求巨大产量微小,这次只能带上够两周吃的。谷子在徐光启病历上注了一笔:隔两周寄降压药到病人家里。再给开出中草药药方来,嘱咐徐光启回去按方子抓药,每天有事没事就喝药汤,一天都不能断。 病人排队等她,谷子不敢耽搁太久随即告退。 老徐当场吞下三颗降压药,顿感头不疼脑不热,精神焕发反应迅速,对曹少说道:“你夫人,人中龙凤女中英才,如何夸耀都不为过。听说你夫妻二人未育有儿女,老朽可要劝你趁年轻,赶紧生一对龙凤胎才好。” 你这老头儿,说话调调儿跟自家老头老太一般。曹少大笑,“钦差之言岂敢不从,曹少今晚践行便是。” 平台小食堂。 送别酒宴照例四菜一汤,梁山最高规格的商务宴请。酒水仍是最拿得出手的巴东新塘竹筒酒。四个菜:辣子鸡块、炒腊肉、西红柿炒蛋、炒卷心菜。汤是咖喱土豆浓汤,点心是玉米烙。这些菜肴别处吃不到,虽然简单,客人们吃得还算满意,尤其辣子鸡块受欢迎,顷刻光盘。众人意犹未尽问还有没有,于是再上了三盘,直到客人的舌头被辣得丧失品味功能。 席间不免要把话题扯到施州瘟疫,主人不愿多谈,因为那场大瘟疫无非三个关键词:惨痛、惨痛、惨痛。客人们依旧客随主便,徐光启却没有那么多禁忌,“说说又何妨。” 其实真正倒在病魔下的只占死亡人数的六成,很多人是死于骚乱,或被当做染病者误杀,或因家破人亡而自杀。在封锁期间饥荒最严重的时候也有些体弱者活活饿死。更有极端的例子,梁山军也出现了伤亡,有数名战士在阻止骚乱中被人群踩踏而死,也有因任务太过繁重不得休息而累死的。话题沉重,酒宴气氛急转而下。 潇洒及时刹车,“不提了。来,敬诸位大人。” 徐光启却道:“要提,还要提。诸位豪杰不妨多说两句你们是如何救下施州卫几十万土汉百姓性命的。” 承蒙你徐光启好意,在这种场合也不好太直白自夸。潇洒想了想,指向邻桌的李冰,“她叫李冰,我们的大总管。自随夫潘嘉园来到梁山,二度怀孕二度流产。新近那次流产就是在大疫期间,忙里忙外给累坏的,胎儿未能保住。今后,她也再不能生育了。” 这边在叙述李冰流产之痛、再不能生育之痛,那边李冰笑语吟吟地正在给钦差团斟酒夹菜。此笑对艰难,苦楚自知也。对比李冰的笑脸和承受的痛苦,叫徐光启不胜唏嘘,乃取竹筒来倒满酒,端起酒碗:“老夫敬过诸位豪杰,你等功德不多评说了,尽在此杯...满碗酒中。” 酒过三巡,该交代的要交代,否则大家都要倒了。 潇洒晃晃悠悠道:“徐大人,说我梁山不想混个出身,不怀为朝廷效力之志,那是假话。”说着挥挥手,老潘和阚老大离席,把预备好的礼物抬了进来:游标卡尺、天平秤、米原件、千克原件;地球仪;1比比例尺大明皇舆图(按照现代地图截取修改);公历历表;钢笔、铅笔、圆珠笔(试制品)。也有实惠的:热水瓶(试制品)。 老徐头先取游标卡尺在手细细品来,夸赞物品精工细作,皇上做木作用的御用卡尺亦不及此物。礼品中的几样官方有类似物品,虽得大加赞赏,穿越众都看出来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客气客气,让徐光启真正感兴趣的是大明皇舆图,被他惊为天物。 “图中横竖线条做的网格是何用处?是否类同经纬几何坐标?” “徐大人明辨。南北为经东西为纬,经纬线相交可定位置坐标。” “好,圣上见了此图必定欢喜。” 酒过三巡。钦差团个个面红耳赤,一口酒必三口茶。很是怀疑古人所谓的海量,就说撒酒疯打死华南虎的武松吧,真要拼酒不一定能喝过泰森。泰森这号做地产生意的哪个不能轻松对付1斤高度白酒。 曹少从头到尾喝茶水,他被赋予了光荣使命,特地照顾下老徐随从中那位东厂番役大名鼎鼎的子贡先生,此人对老徐的神态不冷不热,断定应是魏忠贤的人。 端木赐离席要去尿尿,曹少嫌说不明白怎么走,便亲自领他去。这人说话不老实,明明头回吃辣肠胃经受不住跑来上大号的,席上偏偏说是撒尿,那曹少就陪着上个大号呗。 隔着挡板,“梁山去年遭了灾,手头不宽裕,。若不为难,还请大人回京代我等向厂督禀明心迹,梁山为厂督马首是瞻,鞍前马后愿效犬马之劳。”将1000两面额的银票从隔板下端的空隙处塞了过去。 端木赐感受到对方出手还算大方,加之目睹了军演,领教到梁山兵器厉害之处,对曹参谋长说话很客气。“在下虽身份卑微却也能见着厂督,曹头领所托一定传到。” “曹少与端木大人一见如故,另有私下所赠,望请笑纳。” 端木喜欢曹少嘴巴甜,称自己‘端木大人’,同时很期待,老早便听说梁山宋遗多出奇巧之物,想尽快看到送自己什么样的礼物。 豪礼,装订成册的春宫图。 端木随手翻开,图中女子不知羞耻淫荡之极,稀罕之处在于裸身女子毫发毕现。想必是盛传的梁山照相之术。 曹少剽窃韦小宝的经验,送春宫图能收获奇效。所以把电脑里存的岛国av女郎图片打印出来当做礼物赠送。没料想马屁拍在马腿上。“曹兄好意权且请收回,我等练武之人不近女色。”端木赐将送出的手又收了回来,说道:“我等武人肾气足不思淫欲,朝廷里却多有肾亏者喜好女色,我自代兄打点。” “多谢端木(曹)兄。”二人一同互道感谢。 曹少暗暗怪罪董乐斌情报工作没做好,害他头回跟东厂打交道就落了下风。好像人家堂堂正正,自己反而是无耻之徒。凡正常人必定有弱点,不近女色的必然爱财。之前端木代魏忠贤收钱手快,曹少乃祭出大杀招,把原田更年收藏的夜明珠拿了出来。端木喜欢珠圆玉润,知道这颗珠子价值不菲。 “他日有缘,曹某斗胆来府上讨杯茶喝。” 送礼不托事,图的是长久之计。端木赐感激梁山看得起他,应道:“理当如此。” 魏之爪牙端木赐也是快人快语,既收人好处,良心让他开口点拨了两句,声称自家主子生理残疾但心理无比健康,对天启忠心对国家忠诚。且为人很实在,愿意认他做大哥他绝不会亏待。光着屁股身处厕所,可谓坦诚相待,有些话私下里就可以说了,“不瞒曹兄,你家柴子进二次前往武昌收受羁縻司官印时,在下也在武昌易容作陪。我可看得一清二楚,是那李标欺上瞒下一力撺掇,朱燮元受了李标蛊惑才着力兵犯施州。” “湖广布政使李标。” “正是此人。不是好官,更他娘的不是好人。” 端木和曹少二人在厕所完成肮脏交易后回到小食堂,见老徐正兴致勃勃地与胶皮探讨农牧技术。老徐吃着手剥松子问:“我见施州遍山松苗,然山羊均作圈养,此为何故?” 这事得益于胶皮的坚持。羊性本恶,吃掉叶子还要啃草根,羊群过后草原退化,羊群壮大则施州的高山草甸必荒漠化。而且山羊粪便有毒,粪便留在树根上能把千年大树毒死。就目前现状,梁山还得依靠山羊提供优质蛋白质,胶皮就勒令取消放养改为圈养,并根据施州土质多植松树。她不想走破坏环境然后治理环境的老路,不想为了发展军重工业把施州的青山绿水化为乌有。故此石油化工进展缓慢,力求取得科技水平高污染小的生产工艺,宁可放慢发展速度也要保证梁山水质经过简单沙滤就可饮用,保住梁山空气质量达到国家一级水平。统计数据显示情况似乎不佳:1620年梁山空气质量优良天数为358天,到了1624年减少为280天。 “不可如此解读。若不做争取,空优天数便只28天了。”老徐大为感慨,外界传言梁山宋人物欲横流,开山采石大炼钢铁,青山推成秃石岗,清流染黑散恶臭。这几天走下来看过来均为谣传。梁山宋遗也懂得天地人合一的道理。送他们四个字:难能可贵。最后提出个观点来:酒香还怕巷子深理论。梁山要善于宣传自己,多多走出去请进来,让充斥外界的妖魔化舆论不攻自破。 中央来人视察地方,合影留念必不可少,最后的最后放出超级大招。洪师也第n次放下相机,说道:“诸位莫绷脸捏拳,脸部放松、双手自然下垂。” 被摄之人仍神情紧张手足无措,不来听老洪的指挥。 老洪第n+1次放下相机,忽然计上心来,伸手指天笑嘻嘻道:“在下对天盟誓,此照相机只照人不摄魂。小的只留诸位大人倩影,分毫不伤及肉身。” 几句笑话终于让访团成员们轻松起来,于是趁热打铁,“诸位大人跟我一起喊茄子。” 第191章 天启帝亮相 徐光启的轿子慢悠悠隐没在烟尘中,送行的人群轰然散去,胶皮雕塑了,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曹少也留在了送行现场,被几个从江西远道而来想要从李尚嘴里分杯羹的巨贾大商逮住不放。这伙老表来意是要分李尚一杯羹,不甘心做李尚手下二级代理,故绕过他特来请求取得香烟的江西省总代。因为钦差团的到来屡次求见曹少而不得,所以今天干脆现场堵人。 让李尚独家代理香烟这个超级畅销商品并非最佳选择,曹少也早早存了这份心思。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人家可是与梁山生死与共,一道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属于生死弟兄了。面对江西客商开出的极优渥条件,曹少稍有动心,乃使个拖刀计:“你们的诚意我知道了,兹事体大,容我三思后行。如果有后续发展,我们还要进一步考察你们的资金实力。”云云。 打发掉苍蝇们,曹少发现胶皮兀自孤零零站在那儿。刚才谈生意谈了有个把小时,这么长时间这女人一动不动犯了啥魔咒。“胶皮,想什么这么入神?” “有烟吗?” 曹少把烟点上递给胶皮。第一口只在嘴里过一过,第二口吸进喉咙转到鼻子里喷出,活脱脱老烟枪的表现。第三口现出原形,深入娇嫩的肺里,呛了个哭天抢地眼泪花乱飞。胶皮把香烟踩进土里碾碎,“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 “你们之前劝我的话是对的。” “之前什么话啊?” “菩萨心肠成不了事,大到国事小到家事。瘟疫事发时投票,换现在,我想我会投赞成票。” “现在想想后怕。当初我要是心一软,加上你加上钳工我们三人投反对票弃权票的话。哼哼,还能有今天的梁山司吗?”曹少拍拍袍摆上的灰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一点钟,见老婆半躺在床上抱着个笔记本在看视频。钳工心说今天刮的什么歪风邪气,怎么违反规定把电脑搬来家里了。听见电脑里叽叽喳喳‘宝二爷、妹妹’个不停和熟悉的配乐,知道胶皮是在看87版《红楼梦》,便饶有兴趣坐床沿上陪着一起看。这一集播的是宝玉摔宝玉,正要感叹贾宝玉爱林妹妹至深,却听老婆哇哇叫道:“一多你看,林黛玉和紫鹃穿的这身夏天的衣服裤子多好看!你看,款式简洁大方,料子肯定是丝绸的,这自然的垂感,啧啧…” “嗯嗯,好看。” 钳工心说林黛玉和紫鹃身材好,自然穿啥都好看。慢!还别说,这身确实不错。“倒回去再看看。”--“啧啧,这款式这材质确实好看嗦!” 这回,钳工称赞林妹妹那身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了,绝非迫于淫威的口是心非。 “亲爱的,帮我个忙,用你的制图专长把这身衣服绘图打样。” 在白纸上打好格子经纬,对着显示屏一帧帧画面反复比照着绘制图样,在胶皮的批评与纠正中反复修改,其中不免也夹杂几句钳工的据理力争。一个多小时后,令胶皮比较满意的明款夏衣裤版型制图终告完成。钳工打着哈欠道:“真是活见久了。我们明明身处明朝,居然生活中看不到,还得从年代设定在明朝的现代制作的电视剧里为一套明朝的夏款服装叫好。现代考古成就为我古代所用,这这这---” 并无共鸣,转头一看,见老婆眼珠子朝天在盘算着什么,又听她喃喃在说:“我自己搞一身藕荷色的。谷子皮肤白,给她做一套雪青色。水红色也好看,月白色也不错呢…” 第二天,胶皮神秘兮兮招呼谷子,“谷子你来,过来。” 胶皮‘啪’一下拍空格键把画面定住,“怎么样?你我每人做两套。我么,一套水红一套藕荷色。你喜欢什么颜色?” 谷子开心得拍手跳,“我就要林妹妹身上的雪青色。” “再挑一个颜色。月白色怎么样?” “嗯嗯,多谢穆姐姐。” “开心不?”见谷子这么开心,胶皮欢喜地搂住她腰,“我们姐俩都美美哒!” “怎么回事?为夫我一踏入家门便听有偷油的老鼠吱吱叫个不停,美得不要不要的。” “嘻嘻,穆姐姐为庆贺皇恩浩荡,照着电脑里头林妹妹身上的行头要做两身新衣裳,他还要给我做两套小交领的夏衣裤呢。” 小女人就爱臭美,给做两套夏衣就美成啥样了。“哪个林妹妹,是林黛玉林妹妹吗。” “嗯,就是叫黛玉的。” “那就对了。你穆姐姐哪来这么好心,是为夫我让她给你做两身新衣服的。如何谢我哩。”曹少戳了戳自己脸颊。 谷子丝毫不曾怀疑此话真假,兴奋地像个小女孩。不,她才二十出头,距离小女孩并不遥远。爬到曹少背上,在他脸上刷了个短促而有力的唇印。 看谷子为做两件新衣服高兴得有些失态,曹少不免心有愧疚,做两件衣服能花几个钱,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想到要给谷子添置新衣呢。真是不应该哦! 做传统衣服还得找裁缝师傅,还得是老把式。论裁衣,施州独一档的仍是芈师傅。话说他曾人往高处走,移民大城市去了,结果混不下去,此时又回来施州继续老本行。 衣袂飘飘?你要做的明明是窄袖口何来飘飘?一剪芈越听越糊涂了,“穆部长,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再听了一番连篇累牍的叙述和解释,对照着规整如机械般的图样,一剪芈终于弄明白了,所谓衣袂飘飘并非指袖子下摆,实则要的是裤管稍稍肥大些,夏季么,裤管贴着肉肯定不舒服。至于襟上的衣带子要能扎成蝴蝶结状这个不难,只要长短合适就好。要有自然垂感就更容易了,用质地密些的上乘素绸料子就能出效果。只是… 一剪芈觉得不能把穆部长单纯当成女客,人家是首领,是官家,自己这会儿说话隐晦,等裁衣完成可要闯下大祸。芈师傅于是直言:要做的衣款属汉地大户人家内宅所穿交领小衣,用绸料定能出来‘衣袂飘飘’和‘自然垂感’的效果,但也定会露点,所以还要贴身穿抹胸衬里。而听客人意思是要穿着出门的,故建议夹衬薄纱,如此不妨碍透气还能防止露点。至于指要的那四色可就难了,施州比不得汉地大城,水红还好找,月白、雪青、藕荷三色要从武昌进货须等待时日。 坐在荡漾的轿子里容易犯困,上下起伏的节奏催眠作用强烈。暖轿里烧着香炭,有棉格子挡着,温热的香气飘不到帘子外头去。徐光启眯了个盹醒来,觉轿子里暖洋洋,额头上微微发了些汗,伸手掀开些许窗帘,让外面的乍暖还寒的山风醒醒脑子。时晌午,正值春倦犯困最厉害的时候,骑马护卫在轿子边上的端木耷拉着的脑袋随着马身一颠一颠睡得正迷糊,难为他骑术精湛,骑马睡觉居然没跌下来。徐光启将袖笼里的银票取将出来,把玩着夹银票的铁制小夹子(文件夹)暗自点头:小小一个夹子颇具奇思妙想的机巧,夹子柄可收可放,夹住后将柄放下,既不占地方还能把银票夹妥帖。 思绪回到正经事上,他懊恼自己当时舍不下面子轻易就答应下来将四万两银票交魏忠贤买熊廷弼的命。此事如何办就?想来想去并无合适中人,实在不行只得舍了这张老脸去找那阉人。但愿柴子进所言 ‘平辽东者必熊飞白也’是真。咳咳,只要能靖边辽东,莫说老脸,老命亦可弃,此去必拼死保下飞白! “端木,端…”老徐欲向端木赐探探口风,心意未定觉得不妥,才把话收回,那边端木赐迷迷糊糊中听徐光启喊他名字如闻惊雷,立刻醒了,在马上拱手应道:“大人唤我。” 徐光启摆摆手,“无事,见你瞌睡,恐你坠马。” 端木赐笑道:“承大人好意,小的不敢瞌睡了!”他举袖沾掉脖子上的汗:方才恶梦好生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建奴入关,千万汉人头颅落地,只因辽东无良将。辽东无良将,遂让袁崇焕竖子成名。梁山曹少要我力谏厂督留熊廷弼性命,说此人是建奴克星。此言也曾听厂督亲口说过,承认熊蛮子能打仗会打仗,广宁兵败罪在王化贞,若王化贞这个蠢材不刚愎自用采用熊蛮子对策断不致丢失广宁。 端木赐,五岁拜于武当门下学艺,20岁出山,投大内做了侍卫。平日与魏忠贤交好(魏此时未发迹),常借银钱给魏忠贤用于交际巴结(魏忠贤刚开始追求客巴巴时,花500两请她赴豪华宴的钱一部分向端木所借)。等魏忠贤坐镇东厂,隔天就将他调入,端木赐在东厂六年,到现在还是个番子,却不是魏忠贤不念旧不报恩,摁住不提拔正是为了报恩。魏忠贤敬重端木赐为人耿直仗义,十分喜爱这个昔日好友,只道官场凶险,纵是自己风光一时,或不能安然一世。他要保住端木性命,只让他逍遥自在走走肥差,却不提拔他。端木深知此良苦用心,将来魏大树倒了,仇敌要追究起来,还不至于对自己一个小小东厂番子痛下杀手。魏忠贤把端木赐视为心腹,常把朝中大事与之商量,所以端木赐清楚熊廷弼为什么会被判决处死。厂督若不是气熊蛮子拿他开心断不会将他下狱(熊廷弼托东林党的朋友汪文言向魏忠贤买命,所托非人不说,又拿不出银子来,这不是拿人开心么!),其实熊蛮子之该死另有他故:嘴巴太臭,得罪人太多。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喜欢他,就是他自己。碰上天启没他爷爷万历的大肚能容人,听说熊蛮子身为楚党而与东林交好,怒他不讲立场,于是朱笔打钩批准他死。 端木把问题反复来斟酌:各方面情报显示梁山与楚系官员素无瓜葛,他们提出留熊廷弼一条命,并准他将功赎罪,难道真是心系辽东局势?这里面难道真的没有利益牵扯?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和目的?他打定主意,就事论事向厂督禀报,自己不做任何推测与结论。 北京,大内交泰殿。 我们的皇帝陛下终于露脸了。天启帝朱由校传世的正装画像在登基时所画,宫廷画师写意有余,写实功力差劲,画像与本人相似度不高。这阵子羊肉吃多了,皇帝有些发胖,长出下巴肉来。而他正常面瘦时,相貌身材和武宗正德帝朱厚照画像颇相似,此为宫中公认。 永乐帝朱棣生母是蒙古人,永乐北伐打蒙古实际上和汉武帝伐匈奴类似,属于亲戚反目。一个娘舅揍外甥,一个外甥打娘舅。故明廷皇室自成祖以降带蒙古人血统,你去看好了,成祖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祁镇、代宗朱祁钰、宪宗朱见深、孝宗朱佑樘都是大胡子,个个须发浓密身板厚实。到了武宗朱厚照这个叛逆青年开始,历届皇帝身上蒙古人基因退化,表现在外貌特征上,大胡子消失,取而代之两撇或浓或淡的髭,身材也苗条起来,皇室形象更加符合大众审美。 明熹宗,不是,不能这么喊,人家还没薨呢,可不敢称呼谥号。我们的天启帝朱由校,面部白净甚少须髯,虽无潘安貌也是个俏郎君。 “忠贤啊,将徐光启所奏施州梁山司之司歌、司旗、司徽事一应照准。此事也新鲜,原本他家自个能做主的,到不了湖广衙门更不必报朝廷。他初涉官场过分谨慎,前头为军旗吃过大亏。此事情有可原,你自不必申斥,批了便是。” “主子爷,奴婢以为梁山土司糊涂昏聩。对此出格荒唐事,徐大人理应当场驳回不接。” 魏忠贤能独享皇宠自有其独到之处,比如不一昧迎合皇帝。他就觉得你梁山司领下皇恩,理应把大明羁縻制度把土官的权利义务读懂吃透,不能再以海外宋人自居,不能再以化外之人不懂规矩为由做出格之事。你们不是憨憨傻子小孩子,凭什么一定被原谅。他原本打算下文申斥的,见皇帝发话也只好作罢,但是自己的观点非得亮明了不可。 “梁山此事无先例,徐光启谨慎小心亦无不妥。” 天启帝却不以为然,梁山司把其军旗、司旗、司徽、司歌托徐光启向朝廷报备的目的在于表达忠义之心。他已然理解到,前宋海外基地异类文化指导下的梁山司有异于常人之处,诸如物化象征或者说标志物乃具寓意。 “来人,将旗、徽三件展于朕案上。”--“忠贤,你来看,朕说与你听。” 第192章 售后问题 军旗已然熟悉,却不知军旗成为之前李标、朱燮元之流拿来攻击梁山的罪状。鲜红旗帜上明黄色图案亮瞎你眼珠子,明黄色僭越皇权犯下大忌。 本朝较严格的颜色禁忌发端于朱重八,他颁令“柳黄、明黄、姜黄诸色亦应禁之”,禁止臣民用黄色,连生活用品都一律“不得用黄”,黄色终于成了皇家专用的禁色,尤其明黄。 再后来用金色代替明黄色,如此便敢四处招摇过市。可问题来了,看你顺眼的只道是金色,看你不顺眼的就敢说你用的黄色。也是,金黄金黄,金与黄可不同气连枝么。于是就被朱燮元等人抓住辫子一通整。 姥姥的,真正是hr离职---不干人事。 这回改了,不改不行。不红不为红旗,鲜红底色坚决沿用。图案文字改月白色。此间有深意:鲜红代表日,月白代表月,日月为明。哈哈,无懈可击!反对梁山司就是反明,你奶奶的就是反贼。 天启帝对旗帜旧案大度宽容实出于《大明坤舆图》的功劳。 “忠贤啊,把《坤舆万国全图》和施州进贡的《大明坤舆图》给朕并排挂上!”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该扔。货色最怕比较,两样东西摆一起,一眼就分出优劣来。 “叫兵部差人誊三份。一份兵部自留,一份你用,一份交内阁。”--“忠贤啊,叫你的耳目多留意曹少此人,此人一些做为吵闹颇合朕意。” 说实话,魏忠贤以为曹少此人并无作为,本不该入得君臣法眼。主子的‘吵闹’二字却十分传神,正是他的一些吵闹确实招人喜欢。其中最先最引发君臣好感的,是他喊出的‘打倒孔家店’之惊天骇俗口号,虽然之后不了了之,未能贯彻到底。 在明朝有灭儒,是为皇权与相权、皇帝与文管集团斗争的一项具体表象。整个明朝有过几次打击孔老二。朱元璋就曾狠批过孟子,因为孟子宣扬自由主义,孔孟之道的孟子思想在洪武朝被严厉打击过。然后是天降猛男嘉靖,这位道爷不愧是道门中人,敢乱我道心便出手弄你。叫你科举出身的这帮文人文官集团天天的拿孔老二这套理论忽悠百姓扰乱道心!嘉靖道爷先后两次出手捣毁东林书院前身龟山书院,推倒孔老二立像,将孔老二夺爵去封,文宣王,你也配!只准予保留了‘大成至圣先师’称号。其实按嘉靖本意‘至圣’二字都得给剥夺了,只是听人劝吃饱饭么,最后给保留下来。在嘉靖年你上山东曲阜去看,孔林之上就一个盆,写着大成至圣先师的盆,没有孔子立像受人朝拜。 这事嘉靖做得比较猛,推倒孔子碑不过瘾,还推倒了孔子像。那么道爷如此之壮举为何不为人知呢?因为舆论和笔掌握在文人手里,正史上给刻意掩盖淡化了。 由此一说,天启帝对曹少情有独钟便不奇怪了,实则是曹少说出了天启帝不方便说的,干了皇帝不方便干的。 “忠贤啊,你府上的马桶水箱可有漏水?” 魏忠贤瞬间头皮通电般炸麻,匍匐于地:“奴婢罪该万死!” “你何罪之有啊?” 听音辨真,识得皇帝完全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抬头仰望龙颜,道:“奴婢有罪,罪在奴婢家中的不漏水,罪在惹皇后娘娘烦心。” 天启帝令魏忠贤爬起来说话,乐呵呵道:“你辛苦一趟,把你家里好的给坤宁宫换上。别舍不得!” 魏忠贤乘快马取来自家的水箱软木塞,整理下衣冠,叩响坤宁宫的门。 皇后张嫣敬他是内官第一人,亲自迎过来,“魏公公免礼,近前说话。” 魏忠贤垂头,把脸藏起来,站着不动,“奴婢一身的尘土满脸的泥垢,不敢玷污娘娘的仙气。” 张嫣见他的袍子上确有没来得及扑打掉的白灰,心有感念,遂令贴身宫女岑红生给魏忠贤搭把手。所谓搭把手其实是让二人联合指挥,照常例只是动动嘴,自有小宦官们干活。 今天不,魏忠贤非要亲自操劳不可。如此岑红生也亲自出把力,搬来把高凳,魏忠贤晃晃悠悠爬高更换软木塞。水箱却不买这位新晋九千岁的账,照漏不误,滴滴答答地似乎比更换之前更欢更甚。 九千岁彻底没辙了,向皇后赔不是,痛骂梁山胆敢将次品当贡品,必须着东厂去把那五人拿来京师问罪。肚子里暗暗把张嫣来怪罪,特么水箱漏水屁大的事何必让皇上知道,就当雨打芭蕉来欣赏不成吗! 不行,碰到张嫣这种处女座的病态完美主义者还真不行,滴水如鞭子抽心一样叫她犯起强迫症来。送她两个字:讲究! 因为她是大美女,配。换别人就不配了,该指着鼻子骂:你丫神经病啊。 张嫣是个大美女。云鬓《钗头凤》、霞帔《苏幕遮》、眼是《眼儿媚》、唇是《点绛唇》、肤比《青玉案》、身有《桂枝香》、音如《清平乐》,怨一个《声声慢》,笑两声《雨霖铃》,摇三步《满庭芳》,伊人隐约《西江月》叫他梦入《忆秦娥》。 沉鱼的西施,落雁的貂蝉,闭月的昭君,羞花的玉环,统统无感。四大美人年代久远,又无写实画像流传下来,多半和李元霸的八百斤大锤一样多为演绎。魏忠贤听过《西厢记》,只道天下第一美人儿无出崔莺莺,故心中一直将张嫣比作莺莺。那个岑红生也是个俏姐儿,魏忠贤是把她比作红娘的。 那边厢仍做《水龙吟》,魏忠贤恨不能快快《夜行船》。 张嫣问道,“梁山的物件售出后诸事不管么,捎信让他们派人来修理。” 姐姐,不要钱的赠品还管你售后啊,就为漏几滴水来回六千里?慈善事业都不带这么玩的! 岑红生灵机一动,突然想起来当时安装队干完活之后确有留下售后卡片,当时是交在自己手里的。跑去自己宿舍翻箱倒柜,把东西找了出来。卡片上赫然承诺三年质保。质保期内有任何问题的,在售后卡上写明问题所在并寄到陶瓷厂,厂家将进行上门免费维修。卡片上还印有收件地址:沐抚路13号。 看了这地址,岑虹生有两不解:“魏公公,他梁山承袭宋制,仍以路置区划嘛?如若不是,纸上未写明详细府州县,叫送信人该往何处去?还有这‘13’看着新鲜,究竟是何用意?” 岑虹生的疑问首先得到了皇后的赞许,赞这小妮子博古通今,居然能知道宋代行路制区划。魏忠贤顺便夸奖起皇后为女权先驱,正是你张嫣的坚持,宫女们才能得以进内书堂旁听。 张嫣也有此疑惑,等待解惑答疑。这两个问题难不倒魏忠贤,“回禀娘娘,梁山司经大疫洗地之后如今已无大户唯留小家,鲜有聚族而居四世同堂。故在施州全境包括施州城内,将各家各户编号门牌,可按号索骥,设立邮差专职递送。而这陶瓷卫浴只在施州境内试用,施州之外只有坤宁宫和老奴家里有…” 随着道路等基础建设大发展,道路命名、门牌号制度于年内颁行。穿越众能想到大疫是统一的催化剂、旧制度的掘墓人,却没料到瘟疫顺带手也将施州的宗族制度轻轻松松彻底摧毁。大疫中多有家破人亡者,那些年老体衰的族长们多有死伤。疫情期间产业大发展,男女做工务农都攥上了饭碗,你要做工就要搬家,如此导致人口大流动,家庭大拆小,分家盛行。 广大农村地区全部田亩归公,一切权力归农会,族长变得无权无势,宗祠旁落冷清。施州卫绵延千年的宗族体制在疫情和经济浪潮的组合拳连环腿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这个莫名其妙的大礼让穿越众都不好意思收,他们可是把宗族势力当成钉子户加以重视、当成顽疾欲预备猛药的,拟定过带有一定暴力的针对宗族家法的打击措施和改革方案。结果无需他们动手,大瘟疫出手帮忙,宗族大家化为乌有。 正应了那八字真言‘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后事先提上一嘴。话说摸着梁山过河是朱由校行国策改革的万金油,有此宗族势力不堪一击的先进经验在,满以为皇权下乡之改革举措能顺利推行,不曾想朝廷在这个问题上狠狠栽了个大跟斗。 继续马桶售后问题。皇家事即国事,魏忠贤传售后卡至湖广省,走的是官驿通道。湖广这边同样如此,当成公函发到施州卫衙门老赵那儿,指挥使司衙门一看地址,随手就发到了陶瓷厂。陶瓷厂没有专门的售后服务部门,安装队顾头也顾腚,只是头都顾不上谁有那闲工夫擦屁股,看都不看扔一边。可怜写着大内坤宁宫字样的售后卡混迹于厚厚一堆的待售后大家族里再无人过问。 第193章 以九千岁之名 魏公公为国操劳,加班值班乃是常例,基本是以大内为家。自家豪宅倒像度假别墅,难得回来一趟。今天天黑前他必须赶回家去,因为约了徐光启在家小酌。 酒菜不奢华,十来样小菜里一半是照顾客人口味的松江菜。徐光启对着雪里蕻爆腌四腮鲈和豆瓣酥吃了几筷子,吞下一嘴的味之素。心中暗叹:可惜了了,北人饮食到底不如江南精致。 主人魏忠贤,主陪当朝首辅顾秉廉,次陪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四人分主客席坐下。魏忠贤脸上的笑容可谓奢华无度,灿烂如弥勒,他先行向徐光启敬酒,“徐大人言重,又蒙梁山宋人错爱,我何德何能敢当此九千岁。”他心中十分喜爱这个‘九千岁’新称谓,觉得万分对得起自己的为国操劳无度。 徐光启纠错道:“应为九千九百岁。” 魏忠贤呵呵笑:“柴子进孝心咱家受了,他为咱家营造生祠之事却万万不可。” 徐光启心中暗笑,笑魏阉恬不知耻,果然不幸被柴子进言中,轻飘飘便受下梁山发明的‘九千岁’称呼,看样子连生祠也要一并收受。“九千岁生祠亦为梁山土民动念而起,柴子进等五人顺应民意,各自出资众筹而来,下官只做些堪舆风水之事以敬九千岁。” 草民发起,上下出钱,此事新鲜。魏忠贤愿意花点时间打听详情。听徐光启娓娓道来后更觉得十分有意思,原来彼梁山五子本提倡世俗,从不吃斋念佛,不曾想到过以建祠堂来表达感恩敬意。自己生祠一事发端于民意,是梁山土民百姓听司治大讲特讲自厂公上台以来致力于富国强军,于是萌生出为远在朝堂的魏公公建造生祠的朴素情感来。而平台上五人爱民如溺爱子女,有求必应,倒是名副其实的父母官。 “既为民意,咱家恭敬不如从命了。徐大人请。”魏忠贤再举酒杯 ,答应下梁山所奏为其营建生祠,等于接受了梁山和徐光启的拜门贴,从此穿越众和徐光启就成为阉党成员。这个名字十分难听,应为‘共和党’,为反对东林党,为保命,而自发结盟共和而成的政治门派,是在党主席魏忠贤领导下代表皇家利益代表国家利益的先进党派。 “九千岁深受皇宠,敢打敢冲。柴子进言称,庙堂江湖的内外敌人必将他等一干信盟污为阉党,他请九千岁打出旗号曰‘共和党、保皇派’旗帜鲜明地和敌人作坚决斗争。” “哈哈,妙哉!就这么定了。”魏忠贤拍案叫好,左顾右盼顾秉廉和田尔耕二人,“听到没有,把保皇派、共和党的大旗给咱家竖起来。” 老徐暗赞柴子进的马屁精准如其火炮快枪,他说得很对,想要为国用命为民请命,必须拥有权力地位,位高而言重才能更好地为人民群众服务。 顾秉廉和田尔耕也跟上劝酒,表情诚恳凝重,过往的不愉快尽释于杯酒中,喝了这杯酒,大家都是保皇派共和党、一条船上的人了。 魏忠贤借着酒性重重拍案道:“咱家仔细听了徐大人巡视梁山的呈报,这这这,‘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真是能叫得响的。”魏忠贤指指席间两个小弟,再拍自己胸膛,“我等必倾力助你革新军工匠造,练新军平天下,还百姓太平盛世。”说着不觉潸然泪下,“子先兄对咱家曾有些许误会,咱家当真是委屈呀!国家者陛下家国也,魏某虽不才,却知卫国方能保家,不似东林宵小那般置陛下置国家于不顾。不瞒诸位,你道陛下富有天下锦衣玉食嘛!可怜陛下御膳裁撤到三十道菜,二十三道是前几日所剩馊泔,摆在他跟前的五六碗才是可下嘴的应时热菜。皇家排场不可撤,皇家威严不可丢,当真是障人耳目罢了。宫里用度紧张啊!宫中的灯笼,蜡烛烧尽了集起来熔了再用,可怜陛下寝宫窗罗破了多时竟也无钱换新。魏某人确有贪腐,可是诸位,你们可知咱家所得都贴于宫中用度了呀!” 朱由校的形象活像20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小k、包租婆门下的七十二家门客,出门西装革履一身光鲜,家里有几个大子只有鬼知道。此皇家内幕顾秉廉和田尔耕听过不止一次了,此刻却如醍醐灌顶惊讶不已,继而痛哭流涕捶胸顿足,自责臣子失职导致皇帝受苦受难。 徐光启大惊,头回听说陛下的难言之隐,继而认同了魏忠贤的贪而不腐。 散席,魏忠贤将徐光启送至客堂门口,轻轻扯了他袖口,“大人留步,咱家另有事相商。” 会谈不在堂屋,去了三进院的偏厅。 在三进院里,总算看到了大户豪宅的标配太湖石。尺寸偏小、造型无奇。一处的孔洞明显被撞碎过,有修补的裂缝痕迹,跟南直隶东林党人家的太湖石简直没法比。徐光启太知道了,那些东林富绅碰到太湖石造型受损必二话不说弃之换新,哪会花那冤枉钱缝缝补补。 偏厅里陈设简单到可称之为简陋,几张圈椅的扶手漆水磨尽,露出淡灰的木本色。 看此情形家藏不过九千金的寒酸家底,与新晋九千岁之尊贵浑然不搭。 “不知子先兄喜何种样茶?” 原来此处常备龙井、松萝、罗芥、虎丘、武夷五色茶中至品,徐光启想到当下且应都是明前新茶,殊难得一品鉴,其中虎丘茶香味清淡不见得合所有人口味,取虎丘茶来喝不与人争当稳妥些。 话说大明朝五大极品茶中,虎丘茶身价并不因味淡而逊色于他,虎丘茶的母树长于虎丘寺西山岩隙地,后因供不应求,僧房四周亦植茶。地方有司常以虎丘茶馈遗大吏,寺僧不堪其扰,索性刈除茶树或任其荒芜,致使虎丘真品不易得。寺僧难免掺杂其他叶子制成“替身茶”,除非精鉴家实难辨真伪。虎丘茶难于保鲜不能久贮,稍过时便全失其初味。因其珍稀,饮虎丘茶要放在宜兴小茶壶里品饮,因宜兴紫砂壶气孔多,可更好地保持茶的色香味。 侍女奉茶上来,果然用的宜兴紫砂壶泡的茶汤,接着从柜子里取一个锦盒出来,打开盒子,里头装的乃是沉香。魏忠贤叫住侍茶的婢女,“虎丘味淡,你若燃沉香便压了茶香味。” 不经意中又是虎丘茶又是千年沉香,又是沉香之香与茶之香不兼容,原来你魏府偏厅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原来你九千岁不懂诗书却很懂生活么!徐光启不禁松了口气,到此好歹不必为九千岁的清贫守拙鸣冤叫苦了。 松江离虎丘不远,徐光启有幸喝过几年的正宗虎丘茶,一口品来知道喝到的乃是真品,不由连连感谢主人家的热情好客。屏退专事茶道的侍女,魏忠贤亲自为徐光启斟了茶,不去主座隔着茶几坐下,未开言先落泪,慌得徐光启急忙离座谢过。 魏忠贤先躬身拜了,“徐公,此地只你我二人不必虚言,世人对咱家多有诘难,我老魏是忠是奸,老天爷自有公断。” 徐光启慌忙又起身还礼,叹道:“难为厂公了!子先理会得。” “先前多有罅隙,实是魏某无知,望乞恕罪。”魏忠贤不知从何处摊出本《徐氏庖言》来,“公此书所言皆事实雄辩,咱家再向你赔罪。” 《徐氏庖言》是年初刊印的徐光启军事论着,在书中对阉党弹劾他的‘孟浪无对、骗官盗饷、误国欺君’等不实罪名进行了答辩。见魏忠贤悔过之意诚恳,徐光启大为感动,三次起身还以揖拜,“既往之事过眼云烟,九千岁休要再提。” “公莫再呼我九千岁!折杀咱家了。陛下恩准擢你为礼部左侍郎,你我互以官职相称,我唤你侍郎,你唤我厂督如何。”魏忠贤再为徐光启续来茶水,“侍郎大人兼任河南道监察御史去编练新军,户部没钱,我这厢取家私十八万两赠与大人练兵,指望大人能练出梁山军这般的强军。” 徐光启大喜过望,四次离座,恨不能头碰膝盖深深作揖,“子先谢过厂督,厂督大义日月可昭。只是下官恐要辜负了厂督,子先料定新军假以时日或能战,但不及梁山军战力之一二成。” “哦,愿闻其详。” 魏忠贤皱着眉头听完徐光启叙述一遍、讲解一遍、引申一遍,彻底明白到差距不光在‘科学技术’上,差距是全方位的。幸亏梁山有意投靠,如果站到江南士子阵营心系东林势力,国事则糜烂不可收拾矣!但有一事不明,梁山所作所为与东林巨贾大商如出一辙,何故要亲皇党反东林。 徐光启微笑道:“梁山宋人自十万军民崖山投海,伶仃洋中痛定思痛,国富兵不强,是为砧板上肥肉任人宰割,欲复汉唐国威远播非富国强兵不可。柴子进原话道:中华历朝历代归根到底亡于国库空虚,亡于财税枯竭,我大明藏富于民的路子走歪了。”--“我徐子先恨啊,恨东林士子鼠目寸光贪婪无度。” 魏忠贤诧异于眼前这个原东林党的同情者立场之转变,一趟梁山之行后竟被洗了脑,简直脱胎换骨了。于是顺势击案怒道:“何止贪婪!想我先皇屡遭其辱,而今陛下政令不出京城,朝堂上东林孽党抱团屡屡抗旨不尊,陛下令我惩治了,地方上东林党徒却阳奉阴违。东林不除大明将亡。”接着将一壶极品虎丘茶当农夫山泉瓶装水大口喝干,“依公之见,梁山能否一用?” “可堪大用!” “好,咱家正有此意!” 徐光启走了,内室里走出个端木赐来。魏忠贤微微扬手,“坐。”端木赐不敢坐,躬身抱拳致谢。魏忠贤稍觉不快,“在我家中就不必客套了,端木老弟,你刚才可都听见了?” “回厂督,都听见了。” 魏忠贤‘嗯’一声,招呼端木赐坐下喝茶,边喝边说。 “小的在梁山的几日因在明处,未敢与厂卫暗香接头,倒是梁山行事并不避讳,公开让我等观看其军演。” “军演?” “就是其梁山军操练演练。” “战力究竟如何?” “回厂督,徐光启言他之新军或有其一二成,小的便说恐一成也难。其军所操一六步枪,乃是适合单人使用的子母铳,形制与当年赵士祯所制掣电铳接近,枪管内刻蚀膛线,五发子铳一体装填于枪身弹仓之中。尖头筒状子铳唤作子弹,使用秘方火药,威力强胜鸟枪百倍。兼有三式火炮,迫击炮、火箭筒、山炮有时又叫野炮步炮,发射尖头筒状开花弹唤作炮弹,爆开的破片可伤及周围5米,人畜皆成齑粉。” “慢。”魏忠贤抬手打断,“啥是5米?” 端木赐怕说不明白,索性以脚尖为中心跨大步走出六步,再走了个圆,“此梁山度量衡,一米合约三尺。方才我走的圈内为炮弹伤及处。”“前朝赵士祯言‘我中国不肯精工耳,非不能精工也’你的意思,此话对梁山的步枪便不灵了?” 话说万历朝的军工大牛、大明火器大神赵士祯发现军用正版鸟铳性能尚不如民间盗版,后者行销日朝南洋欧洲,广受客户好评,故而感叹明朝军工粗制滥做,直言抨击官场腐败。现在这事就不一样了,端木赐直言相告:这份作业抄不了,朝廷无法加以仿制。16式枪零部件加工、火药配置都是朝廷目前技术能力无法企及的高端制造。光一个弹、药一体定装,就兵部那些尸位素餐的王八犊子,八辈子都搞不定。 “厂督,依我看得梁山军三千虎贲足可安天下。” 第194章 施州卫首富开小会 明摆的,啥叫‘可安天下’,可安天下亦可灭天下。 这支横空出世的强大力量可抚不可剿。魏忠贤明白到日后和梁山司打交道只能阳谋不可耍手段。 他摊平双掌隔着衣服爱抚着日渐隆起的肚皮,洋洋自得的神情仿佛在告诉端木赐,梁山这块肥肉已经吃在我肚子里了,同时又在说要让这幸福饱满的肚子不瘪下去,拉拢梁山驱其效命必须常抓不懈。 “厂督英明。柴子进五人造九千岁生词极尽所能投靠,厂督大可顺水推舟做他的靠山。” “靠山?兄弟,靠山吃山呐。哼,他来吃我们,我们也去吃他。我且问你,梁山为何不能是我等的靠山?” 尼玛!端木赐此时此刻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特么领导的境界就是不一般,领导的思维就是高人一头。 不可否认,历史上的魏忠贤吃相很难看,但他原则性很强,不能吃的坚决不吃。“依兄弟之见,他梁山司会不会以军镇自居包藏反心?” “小的愚见,梁山五子与朝廷同德不同心、欺君不误国。” “咱家不懂,此话怎讲?” 这位端木赐看事情可谓入木三分,可是把穿越众的心思给看透透的。他就判定你梁山桀骜不驯,山高皇帝远不听调不听宣,更愿做个逍遥一字并肩王。“给道友帮忙他肯,视为仆从去驱使他们便不肯。” “这有何难,以友相待不以为奴便是。” “厂督英明。小的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得说不得的皆无妨,说。” “厂督若待之以友互为倚重,他不做锦上添花,却必能雪中送炭。” 魏忠贤听闻,缓缓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取火折将沉香点燃了,用手掌轻轻扇几下嗅了又嗅,然后说道:“他五人仍不懂咱家心愿。我要这九千岁的虚名何用,咱家要的是能开山裂石洞穿铁甲的枪炮,要的是与君分忧。”--“老弟,咱家生祠一事究竟何来,真发端于民而官民共建?” 魏忠贤摒不住仍要再听一听关于自己生祠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事太喜人太动人心弦。端木赐给出的答复表明徐光启的确是个说实话的老实人,也证实了穿越众和梁山众之间的官民亲善。 “没官样没官威不见得是好事。” 端木赐乐呵呵道:“可几辈子为奴的土人百姓吃这套。梁山司官民亲近的现状追根溯源起来倒有据可查,说起来也是一件趣闻乐事。” 看到对面那乐呵样,魏忠贤兴致盎然,迫不及待想要听听乐趣何在。 “数年前梁山五子得罪了相邻的沐抚司慕容家,被刀架到了脖子上,故而托交好的桅杆屯百户所百户求见施州卫军政…” “桅杆屯百户,就是那个,那个赵寿吉。” “厂督洞察巨细,正是此人。” “接着说。” “当时施州卫官员缺编,千户代行指挥使,是为施州卫军政老大。此人答应约见柴子进等五人,却反复三次食言躲避,梁山话叫做被放了三次鸽子。” “区区千户摆个屁的臭架子,如此定刺痛着恼了柴子进。” “确实。不肯相帮便罢,那千户如此这般消遣人终究是被报应了。此痛也让柴子进等人发了个愿,由己及人,待他们有了当下局面,便对治下百姓讲究一个平等相待和言出必行。” 平台小食堂仍然担负两个功能,提供穿越众吃饭场所和梁山股份股东会议室。不管前人后辈,中国人还是习惯在饭桌上商议事情,效率贼特么高。 原先积攒了一层油垢的餐桌换新了,松木做的长形方桌铺棉白色勾线台布,台布上压着块钢化玻璃,玻璃中映出一盏发红的灯泡。围着桌子有六张高背皮面软椅,一端空着,一端坐着潇洒是为首席,另四人分坐两边。 小食堂,顾名思义开小灶的地方,涉密。 两个女服务员被打发去门外头站岗,泰森动手替众人茶杯里添水,把刚从炉子上拿起来的开水壶顺手搁在台面上,只听见‘嘎啦啦’,台玻璃吃不住热裂成了蜘蛛网。玻璃厂产的平板玻璃质量还是不过关。 小小插曲而已。奋斗了九年,总算过上能支使人的日子了。泰森摇了摇铃铛,小小插曲反而让他有种苦尽甘来的愉悦,“以后在会议室装个电铃。” 手摇铃铛比遥控器管用。听见铃铛响,挽马尾辫、体态丰盈、穿白色衬衫和窄裙的女服务员推门进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会场收拾干净。在她们弯腰整理玻璃碎片时,眼尖的曹少轻易从她们的衬衫领口里看到了高耸的峰和深邃的壑。 服务员微微鞠躬道:“各位部长,收拾好了。” 潇洒,“好,你们出去吧。”--“呵呵,这个李冰挺会捯饬手下的。” 曹少的肩膀脖子有些僵硬酸痛,闭着眼睛不停拿头画圆圈,边画圈边感叹:“用上使唤丫头做上豪门喽,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属不易哦。”--“发觉没有,一眨眼工夫,特么一步登天了。老实说,老子是有些恍惚的。” “一晃9年了,也确实就一眨眼的工夫嗦。”钳工屈指算来感慨道:“老子家境好,从小饼干牛奶话梅糖吃一半扔一半,瓜兮兮地跟着你们玩穿越, 9年里头小3年没饭吃,那时节三天饿九顿。” 这话啥意思,光忆苦不思甜么!“我这儿刚说当上豪门大户施州卫的首富,你却跟一句饿肚子。告诉你钳工,老子开发的躺着挣钱的支柱产业香烟的伟大贡献不容抹杀!” 胶皮听到,帮着老公灭娘家人:“烟叶你种的?烟草你调味的?机器你造的?” 曹少抽了下鼻子,给自己点上支烟,表示嘴巴忙着抽烟,没空回嘴。 这回一帮人聚拢来要讨论战事,今晚要做出重大决策,要不要兑现承诺帮朝廷摆平奢崇明。打得过名利双收,打不过亦太平无事,没啥严重后果和心理负担,但会场气氛却稍显凝重,因为人魏忠贤明确带话说:在贵州平叛的战争舞台上,梁山军起码得是男二号,不许打酱油。 钳工是个好同志,脑子好使,别人还在考虑问题寻找答案,他就能率先把正确答案公布出来,“瓜兮兮的,愁个啥子嗦。我就说扩军要得,兵装仓库里囤积了8000枝枪也是个麻烦事,隔上三个月半年的就要抽大量人手重新上油做保养。” 愁啥呢?当然愁的是大食堂里出台的意见和小团伙的意思之间严重分裂。绝大多数原土官和梁山众反对出兵,经历了瘟疫期间来自官府的不公正待遇,不,应当是恶劣行径,对明政府都恨得咬牙切齿。一部分脾气好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部分脾气大的,巴不得朝廷和奢安打个两败俱伤。平台之上孤立主义思潮泛滥。 泰森终于发话:“扩军吧。” 潇洒能坐在首席因其头上两顶帽子:施州宣抚使、梁山股份股东会主席。坐他这个位置首先要做的是广泛听取意见,然后综合归纳提炼,最后加上自己的判断后形成正式提案。他提议把原容美藤甲兵、徐家屯民兵、鱼木寨兵、沐抚山枭队、桑植水军陆战队等各土司兵中骁勇善战者吸纳进来。泰森耳朵里灌饱了阚纯士关于对容美兵的赞誉,建议全部吸收,招兵过程中对田更年的兵大力倾斜。没问题,容美兵首屈一指战斗力最强悍。至于新兵训练环节则予以简略,搞速成班,么得时间,魏忠贤催得老急了。 曹少冷笑一声,“嘴巴一张轻松来,钱粮呢?我们的部队是职业兵制,可不是自带干粮的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的唐府兵明屯军。” 潇洒接话道:“那接下来我们探讨下一步敛财大计?” 可不,9年里,16年挨一次洪灾饥荒,24年再来一次瘟疫次生灾害,饿肚子的滋味被深刻到了基因里,真正是抹杀不掉的!且好了伤疤记着疼呢,必须吸取教训备战备荒,必须继续发展种植业、养殖业、畜牧业,推广烟草种植和经济作物种植哪个都不能偏废。 胶皮是这样想的,估计其它人的脑袋也离不开粮食这两个字。“明年我试着推广杂交水稻种植,粮食产量或翻番,一年两季,夏粮秋粮不断,再无青黄不接一说。烟草、棉花、甜菜、花生、油菜、蔬菜、果树大面积种植。保证鱼类禽类蛋白供应。还要把畜牧业真正搞起来,我十分想念酸奶。” 自打喝上了限量供应的鲜牛奶后,她开始惦记上酸奶了,酸奶可不是把牛奶放酸了就成,背后的逻辑是鲜奶供应充足,才能轮到酸奶出场。光靠喊口号不会蹦出酸奶来,内蒙、新疆的草原出产不含三聚氰胺的牛奶,可那里不是自家的地盘。胶皮继续说道:“军重工业再要谋求发展,石油合金橡胶这三块绕不过去。曹少啊,特别是这个橡胶,我和钳工这里急需要用,蒲公英的那点涓涓细流完全不顶事,你让李尚从东南亚多弄一些,工业用密封圈不能没有这东西。” 潇洒大笑起来,“马桶水箱漏水事件把坤宁宫整成了滴水洞,把皇后娘娘整成了病西施,覃老六一出手就惊动了皇宫大内哩。” 钳工道:“娶了个处女座的老婆,咱们的皇帝估计没少吃苦。” 胶皮又来夫唱妇随,“处女座的就是这样,变态的一丝不苟,变态的完美主义。” 泰森敲了敲桌子,“这儿讨论扩军备战,没让你们背后议论皇后娘娘。曹少你说怎么弄?你是参谋长也是后勤总长,军费后勤这块你躲不掉的。” 曹少又点了根烟抽着,向各位细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我大明王朝民富国穷,老百姓有钱有闲了会怎样?是个凡人便摆脱不掉马斯洛八阶需求理论。曹少其实一直以来看不起西方的心理学、社会人文学,洋鬼子的这点粗浅东西早就被中国的古人参透了,且比起洋鬼子的长篇大论,老祖宗一贯是寥寥数语的点睛之笔。 有钱有闲了会怎样?明初贾仲名写的剧本《对玉梳》里五字作答:饱暖思淫欲。而后《增广贤文》有所丰富: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 特么透彻啊! 曾记得,大疫期间、大疫之前的施州卫土家百姓是多么淳朴厚道勤劳善良,变成现在的梁山众后呢?你都想不到!有一样汉土传来的药,在整个施州大行其道。简直卖疯了! 是什么药呢? 钳工道:“你别卖关子,到底什么药?” “药分两种。女用催情的叫春恤胶,男用壮阳的叫益肾丹,都特么纯天然中草药制成,无毒副作用,市场反馈好得呀!咱收进来的医疗费又被他们的春药给回流了。但论医疗行业板块,放任下去迟早逆差。” 钳工继续问,“出现逆差?春药卖好多钱么?” “嗯--好像春恤胶卖…”--“我咋知道,我又没买过。” 泰森继续敲桌子,“说正题。” 第195章 和谐的二人世界 “好好,步入正题。你不是让我搞钱么?卖药!中成药、西药往外卖。治高血压的、肺痨的、抗生素。汤药苦不拉几的难喝,做成中成药来卖,非得把春药上丢的面子给加倍挣回来。” 泰森猛敲桌子,“二战打得紧张的时候,一支盘尼西林在美国本土卖半两黄金,在上海黑市卖一条黄鱼。” 药这个东西绝对一本万利。 泰森的手指节都敲红了。“咱们吃相也别太难看。内地年人均可支配收入20两左右,一支青霉素就卖他一个月的收入,2两银子好了。” 为迎接即将到来的股份公司成立(穿越)十周年庆,本次会议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中期修正案,确定继续以农业为基础,以石油化工为突破口,建立健全军重工业体系,加快完善梁山基础设施建设,适当投入轻工业以改善民生。 农业、军重工业投入大见效慢,轻工业上的投入立竿见影得快。 今天是星期日,谷子不肯多睡起了个大早,起来不干别的先去烧水,把烧开的水倒进竹编外壳的热水瓶里,猛摁软木塞,紧到看不见一缕热气飘出。不料瓶塞‘嘭’一下弹出正好砸在眼皮上,这下砸得可不轻,眼泪水哗哗流。 “呦,热膨胀力道好猛呢。”谷子将瓶塞不松不紧塞好,一只手托着下巴捂着眼睛坐在热水瓶前,过上几分钟就要拔开塞子,把手指伸进瓶胆里检验瓶里水的温度。因为她曾答应胡灯,等玻璃热水壶试制成功后捎几件去北京,让老头儿用个新鲜。 曹少睡了个自然醒,本想赖个床,但身下的席梦思床垫质量不行,凸起的弹簧磕着背很不舒服。伸手摸到香烟,靠起身体点火抽烟。睡了十个钟头,口中干渴,醒过来的第一支烟口感不好。他掐灭烟头把谷子来使唤:“在干什么呢?给大哥泡杯茶,不要太浓,淡点。” “哎。”谷子高高兴兴地用热水瓶里的水把茶沏上,端过来放在床沿上。“大哥,把弹簧床垫退回给厂子,休息日你时常要睡到中午才醒的,有硬物顶背肯定睡不好。我也不习惯软床,换回综绷为好。” 曹少晓得谷子在说谎,前两天铺了席梦思,她兴奋地在上面又蹦又跳。她定是听到自己口吐不满,才会说弹簧床垫不好。感觉和谷子一波三折走到一起乃是上天的眷顾,娶到像谷子这样游走在传统与现代边缘的女人,乃是老天爷的莫大馈赠。这个老婆,既不失明朝妇女的温柔贤淑女德充沛,又能跟上梁山新风尚新气象,夫妻之间和和睦睦不吵嘴,有话可说其乐融融。 “弹簧垫确不如棕绷好用,大哥却知道有一样物什比棕绷好过百倍,此物叫做乳胶床垫,嗯--不说乳胶垫了。热水瓶保温性能怎样?” 说到热水瓶,谷子又露出兴奋神情,“不见凉下来,质量定是过关的。” “傻丫头,热水瓶24小时都不会冷。” 谷子亲手检验热水瓶质量为的是与胡灯的约定,她不能捎去次品,让胡灯笑话梁山的东西不好。 “胡灯老头子如今跟徐光启搭班,官至户部右侍郎,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妥妥的副国级,他才不会稀罕你这小玩意儿。” “他不稀罕是他的事,答应了人家的要做实在,我方才安心。” 谷子端来碗碟,装了碗小米粥配三色酱菜,另一份锅贴,将筷子送到丈夫手上。三样酱菜都胡灯捎来的,乃嘉靖朝严嵩给打广告的北京六必居的名牌货:甜酱黄瓜、白糖大蒜、酸白菜,曹少喝口粥吃个羊肉锅贴点上口酱菜,满意之极。接过谷子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嘴,打个饱嗝,算计着接下来是否揪住泰森联机打星际去,也是好久没打了。 趁丈夫吃早饭的功夫谷子已打扮停当,身着新做的明服,脸上略施粉黛,模样比黛玉俏皮,比晴雯俏丽。她换了副谄媚的嘴脸道:“大哥,陪我去逛集市可好。” “你自己去吧,大哥手头有个烦心事得琢磨琢磨。” 谷子咯咯咯笑起来,“大哥定是在为交付不了朝廷魏公公地钢弩订单烦心哩。” 曹少警觉起来,“你个小妮子,可不敢翻看军务文件,为夫要治你窃取军情重罪。” “规矩我懂。我可没翻看,大哥一大早说梦话,一个劲地厂公恕罪、厂公再宽限几日的,口齿特清晰呢。” 曹少不好意思了,去翻折老婆的耳朵,笑着说:“嗯嗯,原来如此啊。以后再听见大哥说梦话,你就将自己的外耳廓这样翻下来遮住耳朵!”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魏忠贤做事上路,为让梁山出兵贵州平叛,他让湖广、四川、贵州、云南四省开出了50万两银子的政府军工订单给到梁山,合同要求3个月内交付1万钢弩80万箭镞。钳工不禁要向这位九千岁大声疾呼:您老人家可是真看得起梁山的工业能力,更看得起施州的铁矿储量。 “军火贸易也是商务部的事情。夫有千斤担,妻挑五百斤。谷子你给出出主意,如何搪塞过去。” “是政府订单利润不高吗?” “军火订单怎会不高,主要是已经上马的各项建设钢铁需求巨大,铁料跟不上了,咱这儿铁矿储量小得可怜。” “既有湖广订单,何不叫省府将兴国州铁山产的矿石运来,项大哥可见料开工。大哥常说将来要对内地开展三来一补输出我们的工业能力,今时今日暂时反向操作也不妨。” 兴国州铁山鼎鼎大名,自三国开采至今已有1400年,后世叫做大冶铁矿。孙权在这里造过刀剑,隋炀帝杨广在这里铸过钱。湖广总督张之洞把大冶铁矿建成中国第一家用机器开采的大型露天铁矿,使之成为汉阳铁厂的原料基地。供应上没有问题,问题在采购价。为今之计也只能指望大冶铁矿了。 看谷子梳妆打扮兴致挺高的样子,为报答其排忧解难,曹少爽快答应陪老婆逛街。他也喜欢穿明朝服饰,只是平时要干活办公,明服宽袖大袍的不太方便,故只在休息时过把瘾。让谷子拿来自己的明服换上。今天和老婆过二人世界,得得体些。曹少决定一板一眼地按规矩穿套装。套装么,躲不开那有带子的束腰背心,还有前档额外挂一块遮羞布的裤子。明服好看是真好看,穿衣麻烦也是真麻烦。背心、中衣、外套,里外三层。衣冠衣冠,除了衣裳其实还要戴冠。曹少不留发髻,便用不着那头巾纱罩。那两样东西从来不用,就留着吃灰了。 换上青布直身长衣,穿一双圆口黑布鞋,和老婆一起出门逛街去喽。 明服好看是真好看,不便活动也是真不便。动作稍微大点,衣服就不贴身不周整了。怪不得古人书籍文章里‘衣衫不整’这个词会高频出现,这不是人的错,是衣衫的错好吧! “哎呀,好像下雨了。大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曹少仰天张望,只见大太阳不见雨点,只在脸上感觉有丁点水汽,应是比毛毛雨还细的纤毫微雨。估计雨下不大,行头也都换了,最重要的是身为丈夫实在清楚不过即便下刀子也挡不住自家老婆逛街的豪情。抓紧谷子的手说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莫过和娘子雨中漫步。” 曹少对路过行人投来的善意笑容与和蔼眼神视而不见,只管牢牢牵着谷子的手。谷子却害羞,有些不习惯,两次想抽手出来,但被曹少一次比一次抓得紧。“害羞什么,胶皮和钳工不也常常人前手牵手么。” 两小无猜为人所赞许称颂,谷子却不以为然,小孩本童真无猜乃自然。在她看来多年夫妻仍无猜、待得老来常相伴才是幸福。此刻,她陶醉在了无比的幸福中,不由地把头靠在了大哥肩膀上。 “人无担石之储,亦不以储蓄为意。舆夫仆隶奔劳终日,夜则归市肴酒,夫妇团醉而后己,明日又别为他计”这是某落魄书生对梁山众生活之无忧虑的行文描述。 1625年下半年开始,梁山司经济触底反弹,投资、出口(销售)、消费三驾马车一路狂飙,穿越的开挂福利正经登堂入室了。大伙儿跟着老板们一起有难同当,如今好老板报之以有福同享。穿越众,不,直接挑明吧,是泰森,也许是为洗刷昔日作为房产商所犯阳光下的罪恶,为了赎罪,居然是昔日的剥削阶级泰森一力主张对员工实行高工资高福利政策。工农产业差距,行业差距,被他一张大手统统抹平,且规定最高工资水平不得超过最低工资的5倍。举个例子,曹少全部收入只是商务部的工资,月入纹银12两,谷子是副职,收入比他少,月10两。商务部最低月薪标准2两5钱,普通员工月收入在3两至3.5两。再举例,泰森拿部队津贴月入18两,潘嘉园15两,而梁山军普通士兵每月津贴5两。班排长的津贴和士兵一样,在部队里官和兵只有指挥权的差别,收入上几乎没有差距。 大同世界到底同不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老板和员工会不会相同?如果懂得平等的道理就会相同。 贫富差距被泰森的大手抹平,梁山司基尼系数好看得吓死个人,竟然只有0.21。 三世同堂的家庭因男女都有就业且60岁以上非就业老人有基本社保覆盖老有所养,其家庭生活水平已逼近南直隶富裕地区的中等人家。基尼系数优向拉满;老有所依,自死窟成为遥远的过去;赚得也还不错;试问,还有什么能够抑制住梁山众的消费。 各地小商小贩闻风而动纷拥而至,在峡谷中形成了长达1公里的步行街集市,集中了近千户商家摊贩,商业繁荣远超施州城。 苗族银饰很精美且不用担心会有后世的以次充好偷工减料,1625年的苗族银饰,纯纯银子打造的奢侈手工艺品。 摊主是个苗族小姑娘,摊开手掌道:“5两银子,得是官银成色。”银手镯净重接近4两,这个价位真实不算高。 谷子眼巴巴摸着手镯爱不释手!站在摊位前垂涎不已,可又拿不出那么多钱买,谁让她学胶皮把钱都花在啃食昂贵的水果上了。 第196章 护花使者 施州物价比邻近州县高,甚至不逊武昌府、乘天府这样的大城市,记得《叶问》中有句台词‘佛山的物价的高了,这说明佛山的经济好’。市场上外来商品一般都比外面贵出很多,梁山众工作繁忙轻易不会走上百里山路出去,便宜外来的商贩们千篇一律把贵出的价格用物流成本来解释。 梁山司经济发达的另一实证便是作为流通货币的银子本身。在大明朝确立银本位把银子作为流通货币是张居正‘一条鞭法’改革的产物,由此开始了金融失控的灾难。有钱人都把银子藏家里,市面上银子少货币流通不畅必然导致升值,所以说把银子藏床底下好比后世炒汇率。外面的世界缺银子,施州却不缺,因为外人要购买梁山产高价商品和服务必须拿银子出来。 月光一族,吃光用光身体健康。时值月末,全部家底统共1.2两银子。曹少见谷子实在喜欢,便试着跟摊主商量,“我用手弩换!”那是他唯一闲置又配外人胃口的好东西。 哈哈,逮着个不谙世事的二百五,梁山产手弩能百发百中且不向民间开放出售,方圆几百里,只有头人官绅家中藏有还轻易不肯示人的。“说话要算数哦,不许耍赖。” 仅限军售的精钢手弩属于限量特定物资,一旦拥有别无所求。苗人山寨的土官头人做梦也想弄来防身,不惜重金求购,一把弩配20钢箭在外面炒到了80--100两的高价,难怪苗家小妹能如此神气活现。 用弩来换你一对银手镯,是你小姑娘疯了还是曹少疯了。连手镯带这身全套苗家银饰!这身苗家银饰拿回家,往墙上那么一挂,很有腔调很有品味哩。 那身银饰重4斤有余,顶天值50两银子,仍是卖家占得大便宜。苗爹现身出来千恩万谢,这父女俩太实诚根本就不适合做生意么,得了便宜不卖乖。苗家妹子依旧得意,对他老爹说:“你看,全家都靠我养活。” 外边的女娃到了梁山都一个个变得牛气得不得了,由于梁山女性比例偏小,梁山众对外来的妇女都比较客气,挨了宰也不去多加计较,这就娇惯了女孩子们。 “我们还要走走逛逛,等下再回来找你,你到时拿上东西跟我们上平台取手弩。” “使得,使得。”那老爹唯恐生意泡汤,岂敢不遵。 此时雨稍大了些,且不大不小,如此让摊主们处于收摊与否的不尴不尬中。其实也是多虑,生意如此繁忙即便下刀子好了,摊子大可照摆不误。那苗人老爹却张口就骂:“老天爷瞎眼哩,好好的下什么雨,搅和我做生意。” 曹少接下话茬对谷子说道:“苗家老汉这一骂叫我想起个事来。在我海外基地老子听儿子的,是为下人,儿子正经是小祖宗,是为上人。” 谷子见自家夫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免笑出声来,说道:“如此岂不是子为父纲,正好颠倒了。” “对呀,我大明不也如此。” “夫君又在说笑,大明三纲可是正着来的。” “我这一说是从苗人老爹的话语里推理得来。”他语气有些俏皮,引来一众人看过来侧耳听过来。其中有一对少女主仆就站在曹少几步开外,此刻也是乐呵呵笑吟吟等着听书。 “我且问你,天子是谁?” “天子就是皇上啊。” “天子天子,天之子也。皇上是老天爷的儿子。我再问你,你敢辱骂皇上吗?” 谷子掩嘴道:“可不敢,辱骂皇上该大不敬罪,要杀头哩。” 曹少便转头对那老爹说:“可你对皇上的父亲老天爷那是张口就骂呀,骂老天爷瞎了狗眼,可没人来治你的罪杀你的头。故所以,我说大明朝儿子比老子尊贵,小辈比老辈能干,没错吧。” “没错没错!我兄妹几个就是比老汉要能干哩。”那苗家妹妹见有人借故夸自己贬自家老头便愈发放肆,笑得那个起劲。 她老爹只得讪讪道:“歪理,说笑哩。” “咯咯咯---”笑声异常清脆响亮且抢在人先。曹少看去,只见一对少女主仆笑得抱在了一起,捂着胸口要笑岔气。 “又在唱滑稽戏说脱口秀了。”--“弟妹,你嫁的汉子就喜欢人前卖弄。”开口说话的正是泰森,他身边站着个熊罴一般的壮妇。 “哎哎,你们俩,两只手能不能放开了,不要学胶皮他们秀恩爱。” 谷子偏不,变本加厉地双手挽住大哥的手臂,歪着脑袋得意洋洋将泰森一军,“叫嫂子,我家大哥岁数可比你大上一些,就该喊我作兄嫂。” 话说泰森永远承认自己比曹少小半岁多,但从来不肯承认己为弟彼为兄,称呼谷子永远是‘谷子、弟妹’的乱叫。以前谷子畏惧泰森块头大拳头大,不敢反驳,相处久了熟了,便敢针锋相对拿话灭他。 “英雄不问出处,好汉不论年庚。我能力强带兵多,我便是哥哥。” 谷子和泰森拌嘴,永远都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谁叫她脑子不快,又没长一副伶牙俐齿呢。 梁山是个小地方,难得泰森也会带着女人出来逛街。泰森的情妇正是曹少当年从李尚手里接过的侍女,那时得了两哥,分别送于泰森和潇洒。泰森的这个丫头类似于宝玉房里的袭人,是通房丫头。日子久了泰森对她也有了些感情,今天特意带出来给她买点东西。曹少不会喊那女人作弟妹,因为泰森不会娶她作老婆,故态度上仍然把她视为下人。那女子向曹少夫妇行礼,曹少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 泰森道:“侬勿要看伊勿起(你不要看不起她),伊啊,人瞎乖(人很聪明)。”他用上海话说,是不让那女子听懂。 “哦,菲佣会武术谁也拦不住。”曹少说的梁山话,但同样能达到让那女子听不懂的效果 袭人姓冉,叫冉紫月,十六国时期杀胡令的作者冉闵之后人。泰森最敬重民族英雄,况且是拯救了汉族血脉的魏王冉闵。他待冉紫月从来不以女婢看待,只是这女人粗手大脚长得太过丑陋,否则早将她收了。冉紫月服侍泰森,早晚听金戈铁马,时时看放枪放炮。加上她血管里流的是先祖冉闵的血液,泰森有心将她培养成秦良玉这样的女中豪杰,让她做个女将军领兵打仗去,所以等闲暇时间就教她现代军事知识,利用职务之便指导她开枪射箭舞枪弄棒。 这边正说着,那边打起来了。一群人围着个商贩打,出手很重。 谷子爱管闲事的脾气又上来了,挺身而出喝道:“是谁在梁山撒野?” 弥勒为慈,观音为悲。一干商贩见到谷子犹如见到了慈悲为怀的弥勒+观音双体菩萨,纷纷上来告状。原来是施州城内三十多人组成的黑社会团伙在峡谷市场横行不法,冒充白道收取高额摊位费。他们聪明之处在于梁山未成立专门的市场管理机构,欺负商家分不清李逵与李鬼,冒名抢钱大肆败坏梁山声誉。那家摊贩开张不久,卖的山货品种不多不够钱交,加上嘴硬,于是被围殴了。 谷子两眼冒火,上前维护正义,不晓得哪个不长眼的照她肚子打了一记王八拳。看来谷子就是个泥菩萨,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全无法力装什么大瓣蒜哦。谷子倒地不起,曹少护妻心切,骂一声“草泥马,敢打我老婆。”奋不顾身冲上去抬腿猛踹,结果自然是寡不敌众,被人接住腿掀翻在地,挨了几拳几脚后抱头鼠窜。 此时围观混战的人群纷纷避让,只见冉紫月推着堆货用的独轮车撒开大步冲了过来,向着黑帮帮主径直撞去。等帮主避让,她已经松开车把,使出咏春拳将帮主锁住关节摁倒在地,单膝顶住其头,把拳头使得如风车照其嘴上、鼻梁等柔弱处猛打。跟泰森一个床上的人不会咏春才怪,好歹咏春拳是女子所创,冉紫月把拳法打得十分好看,惹来围观者阵阵的拍手叫好。 饱受欺负,白给了不少冤枉钱的商户们见到黑帮首领被制服,便蜂拥而上把全体帮众打了个半死。 谷子捂着肚子不吝称赞:“冉姐姐好生厉害。” 冉紫月一幅波澜不惊道:“此战打黑除恶。我用独轮车分开一众帮凶的堵截,运用的是机械化部队闪击战术,拿住贼首运用的是斩首战术。” 曹少愣住,彻底折服。 泰森偷偷在水果摊子上摸两颗樱桃丢进嘴里,“惊呆了吧,服气了吧!”说着朝躺地上哼哼唧唧的菜市场恶霸狠踩一脚,“你们这群蠢货,顶多是流氓恶霸,不学习不进步永远成不了黑恶势力。尼玛连曹部长夫妇都不认识。”转身对冉紫月说道:“别得意。打黑谈不上,顶多是除恶。” “哦---,知道了。”冉紫月把脸一偏,不情不愿应了声。 方才肚子上吃了一拳,现在这一笑,肚子更疼得厉害。谷子只得弯腰捂住肚子,脸上却笑开了花:“冉姐姐头铁着哩,我见林大哥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却无可奈何。”谷子看见丈夫就又要笑,因为丈夫脸上红肿淤青。 俩人哈哈大笑,气氛十分愉悦万分融洽。曹少拉住娇妻的手往峡谷外去,走在云龙河的河滩上,捡块石片打水漂,打出个六番腾一直打到了对岸。 谷子欢呼雀跃,为丈夫拍手叫好,“大哥好身手。” “大哥我身子骨确实硬朗着哩。”曹少隐喻着回了一句,思忖着当下正是时机把覃媚娘的事情和盘托出。 “谷子(大哥),有个事想跟你说。” 夫妇二人异口同声只字不差。曹少叫谷子先说,谷子揽住丈夫的胳膊说道:“今天大哥为我挨了拳打脚踢,谷子心里欢喜得很。我本不该讲,只是压在心头不吐不快。小覃她瘦了,瘦了很多,大哥这样待她,她很可怜。” 谷子压低嗓子继续说道:“我不洁之身,原本配不…” 第197章 疼老婆 真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思同想同进退!夫妻做到这份上当传为美谈! 曹少一惊,继而火冒三丈。咆哮着打断谷子,“配得上配不上,谁特么告诉你杨谷菡配不上我曹少。别说了!” 在这个问题上他噤若寒蝉,自己避而不谈也不准谷子提及。“谷子我告诉你,过去的事情休再提。”--“你是怎么知道覃媚娘的,胶皮那厮讲的吧。” 谷子显然被吓着了,先犹豫着摇头,然后小声‘嗯’了下,点头承认下来。 丫头啊,怎么连个谎都不会撒。你这么轻易出卖胶皮,以后谁还肯帮你哦。曹少托起爱妻的脸,贴下脸再亲下额头,“妹子,得妻如你,夫复何求。你是我曹少明媒正娶的糟糠妻,去他娘的覃媚娘,今生今世我只爱你杨谷菡一人,匀不出一半给别的女人。” 谷子还想坚持己见,曹少轻轻捂住她嘴,冲她摇摇头。 “姑娘在此少歇。天色不早了,待奴婢去找间客舍投宿。明一早就得出发回赶,不然到晚赶不回石柱了。”那女孩说着便去解马匹的缰绳,边解边笑,笑得发颤,缰绳解了半天没解开。 “你这丫头,什么好笑的事笑这么欢。” “一想到方才集市上那人说的不骂天子骂老天,奴婢便忍不住笑。” “嗯---我看出来了,你分明看上人家有妇之夫了。一想到笑话便笑是假,一想到那男人便欢才是真。” “小姐你胡说啥呀…”那丫头跺着脚跑向自家小姐,假意去掐她脖子。看起来这对主仆不像主仆倒亲如姐妹。“奴婢就喜爱顽皮之人,在一起不会闷。哼,将来嫁人就要嫁他那般的。” 小姐说道:“你晚来一步啦,人家已有家室。可知你的如意郎君是谁么?” “谁?” “你见他一身布衣不甚华丽,便道他是庶民白丁。告诉你吧,他便是曹少,身边那位美貌女子便是他夫人杨大夫。” 那丫头仰天长叹,“吃不到天鹅肉喽。”--“哎,小姐,我吃不到,你不妨去吃上一口哩。” “好生无礼,看我不打你!”那女主子抽出随身腰刀,做势抡个刀花来。那奴婢也不是吃素的,从马上取下一柄短戟捏在手中,主仆二人留力不留招,竞自对练开来。 且说曹少夫妇二人一路不避耳目,手牵着手回到家里。蹲在门口的阿力挤着门缝跑去屋里,照例跳床上耷拉着耳朵趴在被子上。 “你耳朵怎么回事?哪个狗胆包天胆敢坏我阿力!”曹少瞥见阿力耳朵有血痂,查看之下有个破口。谷子看到心疼不已,赶紧翻抽屉拿出红药水和纱布给阿力处理伤口。谷子正忙着安慰伤员,胶皮抱着狮子头上门寻仇来,大喊大叫着阿力没个当爹的样子,居然把自己儿子咬成重伤。“虎毒不食子!你俩怎么教养的阿力,瞧把我家狮子头给咬得,差点残废!” 狮子头后腿有伤,走路一瘸一拐,但明显是轻伤,跟残废去之千万里。 谷子知道阿力狮子头父子俩常有冲突,只为阿力有过吃不饱饭的惨痛经历,喜欢把好吃的刨土埋起来,而狮子头吃完自己的一份就喜欢去偷他老爹的藏品。起初阿力高风亮节,不和儿子一般见识,被偷吃多了不免生气,所以时常要教训狮子头的。阿力一般下嘴留情,而狮子头却如逆子,下嘴不知轻重的。如此阿力不敌身强力壮的儿子,常被逆子咬破耳朵,耳朵下垂一阵子,伤好了,再打再被咬,耳朵又垂下来。搞到最后阿力不跟狗子玩,他跟牛交上了朋友,还喜欢上了吃草,简直成了狗界的素食博主。 这回父子二狗定是下嘴狠了些,制造了一出严重流血事件。 谷子忙不迭又给狮子头重新处理伤口。那边曹少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给了狮子头一掌,骂道:“儿子打老子,反了你了!”不料狮子头仗着有主子在,竟敢对曹少龇牙。 反了反了,胆敢跟祖爷爷龇牙!没有曹少哪有阿力,没有阿力哪有你狮子头。 曹少左手扯住狮子头耳朵,运力右手,‘噼啪’连扇不孝孙子大耳刮子,然后冲着胶皮骂:“有新欢便忘旧情。当初是谁成天抱着阿力不放,宝宝长宝宝短叫个不停。下回再让我看到狮子头敢忤逆阿力,老子定斩不饶。我曹少眼里只有我家阿力!” 曹少气势汹汹,胶皮胆寒,唤上狮子头灰溜溜出门。出门前仿佛品出些味来,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谷子没敢说话,待曹少一跺脚假意要来追打,便一溜烟落荒而逃。 下午,曹少把门窗紧闭,抖擞精神和谷子制造出大量的男欢女爱。完事之后心里头立下军令状,要用自律来规范自己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要将覃媚娘丰硕的大胸和极尽挑逗的叫床尽数藏于记忆相册中。他决心回报老婆对自己的好,洗心革面做个专情的好丈夫。 李尚办事让人放心,叫他弄奶牛奶牛到位,叫他弄橡胶橡胶当晚上山来。 “这东西刚流出来时如牛奶般的白色,放久了便发黄似此。” 曹少还是头回见到原生橡胶,用手指沾了放鼻子下舌头尖品过,一股子臭味。“以后在南洋大量采购,这玩意儿有大用。” 李尚笑而不语。 “怎么,有何难处直说?” “曹部长说笑,南洋可没有流泪树。这是我托吕宋的大海商从南亚墨利加的伯西儿运来。再者何谈采购哩,那儿到处都是流泪树,就您讲的这橡胶树,只消撒几个玻璃珠子地上,自有土人屁颠屁颠给你送来,要多少有多少。不花钱!” 不说想不起,一说就记起来。没错,那些欧洲大骗子的确干过用玻璃弹珠从印第安人手里换金子的好买卖,后来被识破就只能明抢了。应该是的,橡胶原产地好像就是巴西,估计这个伯西儿就是巴西了,原来这会儿橡胶树还没传到东南亚呢。 曹少觉得脚丫子痒,卷着裤腿坐床沿上泡起脚来。“等以后机会成熟了,还要劳你李大老板大驾,让你吕宋的那位朋友搞多些橡胶树种子就近移植。” “呦,我那位朋友恐怕不能够了。”李尚面露愤怒与惋惜,“华商在吕宋饱受欧罗巴人盘剥,这位爷脾气大不服管,以一船之力与吕宋港岸炮对轰,不幸死于欧罗巴人炮口之下。” 曹少忙着两脚互搓,漫不经心道:“过两年等腾出手来,我带兵把吕宋打下来,把西班牙人和当地土着给屠了,替你的朋友报仇。” 李尚肃然起敬,站起来问:“曹爷此话当真?爷既有此意那就早早出手,平了川蜀贵州就去。” “那你要多搜集些吕宋西班牙人的情报来。” “曹参谋长,此刻我李尚便只认你是梁山军参谋总长了,军中无戏言!” “你当我随口说说么!南洋,我们叫做东南亚,十年之内,不,最多五年之内,三宣六慰,不,包括三宣六慰在内的整个东南亚连大陆岛屿带海洋都得特么姓梁。”--“跟你明说亦无不可,你觉得小小一个施州供得起梁山司这尊大神吗?” “壮哉!” 别人是投笔从戎,李尚好想扔了算盘改玩枪。别看他儒雅,别嫌他奸诈,施州卫的男人骨子里流的是铁血,十个有九个喜征伐爱厮杀。 “你一个儒家弟子秀才出身,征伐厮杀免谈。” “哇呀呀---我的参谋长,只恐你对儒家有天大的误解哩,汉武一朝独尊儒术,却是金戈铁马征伐无度。真正误我华夏者,正是你前宋程朱鼠辈,从此武德沦丧内耗不休。” 完了完了,曹少意识到马上就该进入到被李尚开小灶恶补历史真相和认知环节了。尼玛怎么每次都要被他上课撒! 大哥,我知你初据平台之时在夜课扫盲班上大肆放话要打倒孔家店。大哥,拜托你这个革命小将动手前先分清楚儒家的流派行吗! 你要打倒的是程朱理学、你前宋的儒学糟粕。两汉时期独尊儒术,尊的乃是儒家公羊派,这一流派的学术理论就是军国主义、复仇主义、对外征战扩张,所以汉使才会那么傲慢决断,汉朝大军对外才会那么凶狠。 至于汉武更不必争,去他妈的穷兵黩武。汉武大帝外儒内法、王道霸道杂之。 “曹爷,且问,何为王道何为霸道?” 或许知道,又或许知道的是不该知道的谬误。曹少很不自信,结结巴巴一番猛然想起来了。啊哈,莫言老贼总算干了件人事。“王道就是不听话干掉你,霸道就是听话也干掉你。” 李尚想了又想说道:“王道么,干掉你之前想个理由打个旗号。霸道就是半个字废话么得,就看我汉家大刀片子取尔等首级。差不多,差不多,表述各有不同,大概意思相近。” 曹少先笑,李尚跟着笑,二人哄堂大笑,二人聊得不亦乐乎。 最能触发友情的必然是引起共鸣的事情,比如有难同当。聊着聊着聊到瘟疫那会儿的苦难。李尚现在的管家账房用起来不顺手,如此常常令他惦记起八字胡的好。是啊,没有八字胡慧眼识得煤油灯,曹李二人便无契机联手搭建起这日进斗金的烟草帝国。想到八字胡为革命事业英勇献身的事迹,曹少心中唏嘘,借故木桶里的水不够热,弯腰拎热水壶想给脚盆加热水,“他是自杀的哈?” “当时被官军围住了,不愿受辱自刎而死。”李尚说着话,抢先拿到热水瓶,一边加水一边伸手在木桶里找水温。曹少看在眼里暖在心头,有人拍马屁的感觉很好。同时心中有个小感触:梁山真的强大了! “…真的,家中供你等五人生牌位。” 曹少又笑,因为李尚的话搞笑。李尚却一本正经道:“化肥农药让百姓吃饱,还能不给你五人上香么。我也跟着沾光,一些厚道人不忘给我李尚念上几句好。” 这时,曹少瞥见谷子坐一边笑吟吟地听得入神,倏忽间冒出个大胆想法来,“谷子你成天忙着治病救人积德行善,太累。大哥这回想让你跟随李大哥出门去,跑跑码头长长见识,熟悉下商道,日后好替我多分担些担子。” 自己老婆自上梁山以来就没休过假,这么多年没出过施州境,出门走走散散心,挺好件事。 谷子正式头衔挂了个商务部副部长(医院副院长的虚职早被免了,把彭仲华给扶上了大位),没正经管过人,尽被人管了。白天被胶皮叫去忙医院的事,晚上被房安东拉去充当夜校老师,碰上星期天也不得闲,要收拾屋子做家务,成天累月经年忙得跟陀螺似的。 想到这里便十分气人,谷子打3份工只领1份商务部工资,你说这个该死的胶皮,也不晓得给谷子发点劳务费。 李尚笑道:“这一去没三两个月可回不来,恩爱夫妻互相见不着面,我丑话说在头里,你们可别怪我。” “小别胜新婚,非但不怪还要感谢你,感谢你李老板给创造这个增进我夫妻感情的机会。”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谷子你得好好休养一下子,听大哥的,出门转转去。” “我走了以后阿力怎么办,洗澡梳毛剪指甲,大哥你会弄么?”老听人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更在电脑里看过漂亮到让人心心念念的山水风情,谷子的确很想出门走走看看,拜码头能长见识,但又放心不下阿力。 “这有何难,带上阿力一起去。我不在你身边,阿力牙口松了人毕竟是大型犬,让他吓唬吓唬蟊贼发挥发挥余热。”接着半开玩笑地对李尚说:“我老婆乡下丫头出远门,你要多教教她,别让她出门尽想着省钱,常言说穷家富路,在家吃糠咽菜出门一时光鲜。此去杨大夫若瘦掉一两,便割你十斤肉。” 李尚笑着应道:“错不了!” “啥时出发?” 李尚掐指一算,“后天中午就得启程。” 第198章 幸福 曹少从盆里拔出脚来搁在盆沿上,早有李尚把擦脚布给递上来,那谄媚劲恨不能帮着给擦,让人十分受用。 “你回吧,我得给我家杨大夫收拾下行李。” “嗨,哪儿用得着啥行李,这一路吃穿用度李某自会安排妥当。” 李尚是什么角色? 他是生意伙伴是大客户,和自己不构成上下级关系。他为何要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谄媚、马屁、奉承、逢迎,讲话看似轻松,实则处处暗藏小心翼翼。这不是简单一个‘利益绑定与输送’可以解释的,这应该是弱者对强者的敬畏。 曹少不由地看向忙碌中的谷子,“傻丫头,要后天才走,明天收拾行李也不迟,现在你忙乎个啥劲哩。” 妹子,是大哥不好,早该想到送你出门去散散心。 妹子,当年大哥在你家院子上写下的豪言,似乎在实现中。 妹子,为夫可保你不死,可保我曹家子弟不死,保我儿女华夏衣冠。 当晚,人生第一次要出远门的谷子兴奋地失眠了。怕开灯会影响了大哥安睡,她拿了个煤油灯蹑手蹑脚轻轻巧巧收拾起行李来,大到衣裳鞋子小到牙刷牙膏。想到明天一早还得用上,又把细心包好的洗漱用具再放回水龙头处,如此折腾了一夜。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没见有丝毫的疲倦。 第二天晚上继续打包行李的硕大工程,又收拾了几套替换衣服叠好打包。曹少劝她不必多带,到了武昌买新的就是。翻开台子抽屉找了支铅笔用纸包好塞进包裹里,“你用惯了铅笔,到了外头可没这玩意儿,明天去医院多拿几支带上。” “多亏大哥细心,我都不曾想到哩。” “咦,这是你写的谱子吗?你自己写的歌?” 抽屉里有几张写满了简谱和词句的歌谱,谱子和歌词涂涂写写圈圈画画的,但确是谷子的笔迹。 “嗯,听了大哥电脑里头那么多的歌,便试着想自己写个曲调和词儿。”谷子脸颊上浮出两抹绯红,“夜里胡乱写的,大哥莫要取笑。” 这位大哥在初中三年的两年里,拜年轻美貌的音乐老师所赐,从来不曾逃过课,且认真听讲,故略微会些简谱。定睛看后,试着把曲调哼出来,一哼之下莫名惊讶,这曲子与任贤齐《伤心太平洋》竟有八分相似。再看歌词,谷子这样写道: 是梦终有醒来之时,总有一天有梦醒之时,即便有人说不如不做,但在梦醒前我想把所见称作幸福 我站在像星星一样远去的小道上想,得到幸福有两条路,一条是完美实现自己的心愿。得到幸福有两条路,另一条是舍弃所有的愿望。 无奈啊无奈,于我来说无论哪条都是奢望。无奈啊无奈,今后我将怎么做?我想得到幸福 “这曲子河歌词都是你自己写的?先写曲调后写词的吗?”曹少有些不相信,只是没好意思追问‘不是抄来的吧?’ 谷子腼腆道:“是我自己想的。前些天这曲调突然在脑子冒出来,我便记了下来,再试着填词。依曲填词比见词写曲容易些。嗯---也算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打脸啊,明天正是老婆23岁生日,自己做老公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愧疚加上对谷子作品的惊讶,曹少真诚卖力地拍手叫好,不禁对谷子刮目相看,赞叹之情油然而生。“知道为啥撺掇你出门么,正是为夫送给老婆大人的生日大礼呢。” 谷子把自己的大作收拾起来放进抽屉,说道:“谷子明白大哥的好意。” “慢着!”曹少又把那首《幸福》手稿拿在手上细细品味,“怎么着谷子,你想说,你嫁给我不幸福是吗?” “不是的!”谷子瞬间涨红了脸厉行辩解。 谷子对幸福的定义乃属大爱,并非夫妻之间卿卿我我和衣食无忧,她要的幸福是梁山的兴旺发达,盼着再也没人敢来欺负梁山。 第二天上班时,曹少免不了要一间间地串门,跟伙伴们吹嘘自己老婆的音乐才华。“哥几个,我们家谷子可是现学现卖,用的简谱,可不是啥我们都看不懂的,天书一般的宫商角徵羽。” 胶皮一二三问了个明白,“歌名叫《幸福》?歌词是,得到幸福有两条路,一条完美实现自己的愿望,另一条舍弃所有的愿望?” “对呀。名字叫《幸福》,曲调跟《伤心太平洋》很像,真很像。” 胶皮严肃道:“你老婆搞不好就是个大才女,梁山版的中岛美雪。” 中岛美雪?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美雪阿姨你不知道是吧!”胶皮打开电脑试了几个关键词查询,把一首同名日文歌《幸福》给找了出来,听过之后,曹少才知是特么任贤齐翻唱的中岛美雪的歌,人小日子是这首歌的原创。 “《容易受伤的女人》、《天涯》、《漫步人生路》等等等等都是中岛美雪写的。”胶皮不屑地朝曹少看了眼,“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曹少目瞪口呆,“真不知道。” 好么!没有枪没有炮,小日本给我们造。没有曲没有调,从小日本歌里套。 胶皮乃继续为谷子大吹法螺:“曲调和歌词惊人相似,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和偶然。看着吧,今后谷子会写出很多优秀作品来,被广为传唱的优秀作品。她的成就会很大,或许真就是梁山的中岛美雪呢!杨谷菡,将来养活半个华语乐坛的流行乐坛教母级人物!” 谷子人缘之好叫人眼红。 且不说鲤鱼背上的人来人往,看见她背着行囊都要亲热加亲切地问候一声‘杨大夫出大差啊’、‘杨大夫一路顺风’。穿越众有多忙,这会儿一个不落都出动了,把人送下鲤鱼背。照例,胶皮是一定有代购清单来托付,说上次你老公把代购的话梅蜜饯自己给吃了,你身为老婆这回必须补偿。 谷子仔细将清单逐一看过来,怯声道:“其中的菠萝蜜、无花果还有这榴莲,此三样我不曾见识过,这些干果是啥样?有图片么?只恐买错,坏了穆姐姐的兴致,辜负你的托付。” 胶皮就觉得谷子这人办事认真靠谱,是自己无脑了。“谷子你就随便问问店家,若没有就算了。” 这时潇洒说道:“谷子啊,菠萝蜜和榴莲产自南国,这无花果么,西域出产。将来啊,我们的生意做到南国西域,你就能吃过见过了。” 谷子怪可怜,跟着梁山尽吃苦了,长这么大连榴莲都没尝过。没吃过榴莲,那肯定是人生一大遗憾呐!胶皮捧住自家亲妹妹般的谷子的手说道:“别听潇洒的,还什么做生意做到南国,合着我家妹子只有干活的命是吧。将来咱有钱了,姐姐一定叫茅拿恩在海南崖州给你盖一幢亲海大别墅,带大泳池和游艇码头的那种,屋子里头,菠萝蜜无花果榴莲木瓜莲雾椰子百香果释迦芒果香蕉,热带水果铺一地,咱不吃饭光吃水果。”--“谷子啊,香蕉你…”随即醒悟到自己又再犯秀逗,尽挑些没用的刺激自己的亲妹子。 “嗯嗯。好啊,好的啊,一言为定。”听说能把水果当饭吃饱,身为水果控的谷子不禁连吞下几口馋涎,把代购清单折起贴身藏了,抬手与懂自己心的好姐姐击掌盟誓。 又有钳工掏出把手枪来,精致小巧女用型,足见其用心。谷子把枪握在手里,欢喜之色恰如当年收到那把钢弩时。作为送别礼物肯定包装精细,难为钳工还给配了个牛皮枪套。承蒙考虑周到,曹少跟着一起道谢,出远门带把手枪防身确实很有必要,这一点连曹少自己都给忽视了。 曹少把一把削好的铅笔放谷子手中,轻轻拍了下她屁股,“走吧,玩得开心,路上小心。” “呀,多谢大哥细心,我果然忘了取铅笔呢。”想到要和大哥分别日久,谷子心中不舍,红着眼睛正要跨上马背,却听大哥在身后叫,“大哥刚刚才想起来,咱们海外基地有个叫中岛美雪的东瀛大家也写了首《幸福》,词曲与你的颇为相似。” “真的么?”谷子很是兴奋,跑近大哥身边轻声问:“电脑里有吗?”“有!” “那等我回来,大哥挑出来放给我听。” “等你回来放给你听。” 谷子笑嘻嘻道:“要是能和那位中岛美雪见上一面那也是幸福!” 曹少从老婆的脸上看出来什么叫做英雄相惜情投意合,更感叹谷子居然是音乐创作天才,自己身为枕边人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音乐天赋,只知道她嗓子不错爱唱歌。人家可不是歌姬,人家是创作人好么! 登鲤鱼背回平台,曹少持续感叹和自责太亏待老婆,早就应该抽空陪着去武昌长沙荆州几个大城市兜兜转转买买买。“她呀,我一说让李尚带着去玩,马上就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从前天开始到现在,那小粉红脸蛋兴奋得哦。” 泰森突然来一句,“乡下丫头去了大上海,小心被城里人给拐跑了。” “小子刚才躲人后面一言不发,违背常理!” 于是泰森就说了:“我不开心怎地。一想到两三个月看不到谷子那亲切的笑脸我就不开心。”--“作孽!没见她听胶皮报水果谱时一脸懵逼样,特么连香蕉都没吃过!妹子呀,林大哥有愧于你呀。” 前一句不是人话,后一句直击心脏。 穿越众纷纷表示十分想念香蕉的香和糯,至于你胶皮口口声声的榴莲就算了,千万别,闻着就恶心。 行吧,为了谷子能早日把热带水果当饭吃,大家齐心协力赶紧把事业做大,实现胶皮关于置业崖州的伟大抱负。 第199章 七星级宾馆的礼遇 李尚低三下四拍曹少马屁,用意其实没那么复杂,很单纯,就为取得热水壶代理权。他深知杨副部长枕边风吹一吹,比银钱开道,比自己捣蒜磕头好使。 于是一路上不惜血本,吃喝住行都拣最好的伺候,极尽奢华。谷子过意不去,坚决不肯坐四人抬的轿子。李尚原想轿子平稳不受颠簸之苦,既遭坚拒只得雇来车马作代步。 车舆坐席用厚棉填充其内以绣锦缝制其面,上覆牛皮凉席。车窗户用纱帐隔尘,另遮了层白罗。天气炎热,车内一应齐备,点着清香,设有案台,台面上放一个体型庞大的铜冰鉴,里面盛着冰块和几个木方盒。谷子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头盛着绿豆莲子汤。另一个盒中的东西却不认识,白乎乎的如面粉,上面放着些冬瓜糖、蜜枣等蜜饯,还能闻到股奶香。 问捏着团扇替她扇风的侍女:“这是何物?” 侍女提臀看在眼里,“冰沙,江南传来的消暑小点。把冰磨成粉添上牛乳与人乳混绊而成。” 食冰沙消暑太过奢侈,怎可独享。谷子跳下车撵,赶到前头李尚的车上婉言相劝道:“李大哥为梁山蹲过大狱,是功勋之人,我家大哥必感念你功劳。但梁山草创不敢如此奢华。” “杨部长差矣,那是我李尚的银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尽管谷子不自在,受了李尚许多惠顾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就此打住。 这头不言语了,李尚那边却有藏了许久的狐疑要趁此良机请教一二。“许久之前我去见柴部长,他在办公室午休,正做着梦,口中称着‘教员主席,梦话里说道:缅怀伟大领袖、赓续红色血脉。他不停梦呓,接着便泪流满面哭醒了。此情此景让李某动容,敢问姑娘可知这位教员主席究竟何人,竟使子进兄情深难捱梦中常忆。” “我家大哥也常有提及,他是个能一眼千年的能人。” 李尚笑笑,“洞穿千年,果神人也。” 笑话教员便是笑话梁山,谷子可容不得李尚无礼,正色道:“所谓一眼千年,并非你所想的袁天罡李淳风演算推卦,指的战略眼光极远极准。” “姑娘恕罪。”李尚深知自己刚才唐突无礼,立刻跪坐行礼,好生给赔礼道歉。 “李大哥有所不知,如今梁山的一切努力为重回那个时代” 李尚认真起来,两眼放光:“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 那是什么样的时代?那是个伟大的时代。 国有振世良方,党有崇高威望。工是领导阶级,农是依靠对象,兵是青年梦想,学是新生力量,商是供给保障。医是救死扶伤,官是人民公仆,民是服务对象,校是育人净土,军是钢铁长城。女是擎天半壁,孩是早晨太阳。亲是情义深重,友是诚信善良。地是山清水秀,天是一片晴朗。 人不跑码头就没见识,谷子以为梁山富裕,下山以来越近武昌越觉坊间奢华。天色已晚,离武昌城50里地的城外,远看是片绿树成荫的大宅,行过林荫路,看到彩绘木牌坊前挂着的灯笼才知是家客栈。 竟有如此规模宏大的客店,房舍连绵百多间,其中多有二、三层的小楼,楼里不时传来丝竹吟唱。这里叫做昌府客栈,南来北往走陆路去武昌的有钱人若不能连夜进得城,都在此客栈歇脚。 早有店家迎上来安顿好车马,有服色华美的小厮把李尚一行引进厅堂登记入册。谷子一乡下女孩没见过世面,从来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有这么大的场面,自不敢多言,坐在椅子上等李尚与店家交涉。 昌府客栈客房分六等,李尚向店家为谷子讨一等单间。 “客官,今日实在客满,匀不出上房来。” 昌府客栈规矩,投店客人每人日付例银(最低消费金额)3钱8分,税山银(武昌地方政府商业税)1钱8分(什么规矩,顾客要替店家支付根本不存在的营业税)。李尚一言不发,抬出10两的大银锭拍柜上。掌柜子赔着笑,表示无能为力,总不能让他把别的客人赶出去。李尚知道客店潜规则,一般都预留下几间上房以备不时之需,好应付譬如不肯在官驿休息的达官贵人突然造访等。所以他犹自恼怒,不肯善罢甘休。 谷子等得心急,“李大哥,算了,我不讲究,随便给个单间就好。” 掌柜子闻听脸色大变,走出柜台来欠身问道:“这位小姐,听口音莫非梁山人氏。” 李尚大声回答:“正是。” “客官何不早说,若知是梁山来的客人,岂有适才怠慢。”把柜上的银子推回去不肯受,“来人,还不快快替贵客担负行李迎去甲等上房。”开门做生意的善吆喝嗓门大,酒店大堂里等候办理订房手续的客人们都听到了,纷纷向李尚和谷子投去羡慕的眼神。 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行走在路上无端受到格外的宠遇对谷子来说是份外惊喜,饶是李尚也浑然不知为何。 商人的谨慎让他行事小心,出言喝止,“掌柜子休得大肆声张,我等出门办事不欲招摇。” “省得省得,小人糊涂。”掌柜子作长揖,将服务员轰走,亲自掌灯引路将李尚与谷子带去房间。那掌柜子却是个糊涂蛋,以为李尚和谷子是夫妇,竟然将他们二人开一单间。等李尚醒悟过来,简直要哭笑不得,“非吾之女眷,店家搞差了。” 掌柜子又作长揖,脑门上渗出汗来。 李尚脸上平和下来,“女客姓杨,梁山商务部副部长,乃曹部长结发发妻!” 掌柜子抹掉一头一脸的急汗,“幸好有先生周旋,若无意中得罪了梁山,小人吃罪不起饭碗难保。” “此话怎讲?我梁山司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贼。” “待小人奉上吃喝再细谈。” 何谓甲等上房单间呢?从酒店大堂到客房,谷子似刘姥姥来到大观园。掌柜子唤人叫来滑竿让谷子和李尚坐了,自己提了大灯笼走在前边引路。穿过数间房舍到客栈中庭花园,走过石拱桥,泉如晶帘般奔入,原来这小桥通外河掘沟渠引水而入。一路行来,或亭台水榭或堆石为垣或编花为牖或长廊曲洞,穿过一层竹篱花障编就的掩门见一户粉墙黛瓦、遍植垂柳的水榭。入院门,轿夫把滑竿放下,谷子走下滑竿,注意到小小的院中青砖铺地,点衬几块花石种着数本芭蕉。进入房内,几间房舍收拾得与众不同,三间大房不用墙壁挡隔,只用镶有蚌壳宝石的雕空硬木格栅做支撑分间隔,走过格栅幔帐才知格栅便是屏风,有贮书处有置鼎处,或安放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置盆景。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满墙满壁上皆系随古董玩具之形抠成的壁龛,诸如琴、剑、悬瓶之类虽悬于壁却与墙壁相平。最里间的卧房当中放着张花梨木大理石面圆桌,靠窗临水处设有几案,上有数方砚台各色笔筒,案台脚下置着个汝窑花瓶,插着满满的粉红白菊。西墙当中挂有字画,图画左右又挂了幅木匾对联。 红木大床有两进,外进是脱鞋解衣之所,有勾链,可将衣服挂起。内进床上吊着青纱帐幔,薄褥被面用白色湖绸缝制。横着躺下,脚离床沿还有两三寸的余地。谷子以身量床的尺寸,不禁咋舌于床铺之大。她又被花瓶里的白菊花吸引,正诧异着盛夏里哪儿来的菊花,却听到外面有人叫门,过去一看,是四个小厮抬来了两个彩漆大冰鉴,都用厚棉胎盖着保温,一个装着整块的大冰块,另一个里头的冰则是凿碎了的。难为店家想得周到,碎冰块化得快能将屋子快速降温,半人大小的整块冰化得慢可保屋子里持续的凉爽。 冰鉴并不是随地放置,架在了两处博古架的顶端。见有一丝丝冷气往下流淌,谷子喜不自禁道:“你家主人懂得物理呢,且知冷气要重些,会往下沉。”几个小厮只管按规章办事,才不来理会甚么物理知识,这时又敲门进来一个婢女模样的,请谷子梳洗更衣,等会儿好去赴东家的酒宴。 谷子出了一身臭汗且要好好泡个澡呢,就问哪里有汤池。女服务员作答客房就有,引谷子到西房,掀开细纱帘子推开藤编的移门,里头果然暗藏一间浴室,摆着个大浴盆,浴盆里装了小半的冷水。那婢女出门去将灯笼挂竹竿上高高晃三晃,少时就有一溜壮汉将热水拎来倒进浴盆。婢女再取些玫瑰花瓣洒在水上,试了试水温便请谷子解衣洗浴。她人却站着不走,谷子可从来没有使唤别人给自己洗浴的人生经历,硬将婢女支走不要服侍。 水温刚好,谷子舒舒服服泡着,心里想道:此处服侍细致周全,但说泡澡。却不如平台上的锅炉热水龙头方便。 泡澡解乏且让人昏昏欲睡,不知泡了有多久,听见李尚在房外喊去吃晚饭,只说客栈东家请饭局。 谷子慌忙跳出澡盆,匆匆换上干净衣衫出门对着李尚吐纳闷,与东家素不相识的,何故如此礼遇。 李尚瘪嘴挑眉,“不知道,且去看看。他东家诚心来邀,不去显我等傲慢。” 阿力吐着舌头跑在前里。掌柜子拂袖要打阿力,又惧怕他体长身大,恐打狗不成反被撕咬。“快!快把这畜生赶将出去。”他不知道阿力的身份,只晓得是哪里窜出的流浪狗,怕惊了贵客,喊人来要驱赶阿力。 除了那个不孝子,阿力很久没见过有人对他凶相毕露,于是伸头低吼露出尖锐犬牙。掌柜子和客栈的仆役都害怕阿力凶猛,呆呆站着不敢轻举妄动,有人悄悄进屋里取来柄鸡毛掸子做武器。阿力晓得这是打狗棒,“woo,woo”叫了两声准备发起攻击。 一场人狗大战要发端,谷子远远喊“阿力,回来。” 阿力听到,扭转屁股摇头摆尾向谷子跑去。 明人养花养鸟养金鱼,也有风雅之人学王羲之养鹅的,有明一代未曾有过把狗当宠物、当家庭成员的习俗。见谷子与阿力头脸相亲,掌柜子万分诧异:没看走眼啊!分明是犬,杨部长怎与犬亲如姐弟! 第200章 谈生意 膳堂不大,圆桌占去了大半。膳堂间所吊纱幔外有间大堂,布置简约不知为何用。 主客入席后,谷子才知这顿饭局只有四人:东家、掌柜子、李尚,还有自己。主人与李尚把谷子让到首席,请了唇红齿白、面皮白净的小厮立于身边帮着摇扇斟酒。三个男子各引美貌侍女服侍饮酒。 谷子浑身不自在,对李尚悄悄说道:“施州可没这个规矩,我穷苦人家出身,享不起这福。” 东家耳尖,一字不落听得真切。笑道:“此处不是施州,还请杨部长宽心,讲个入乡随俗罢。” 谷子把眼往李尚看,李尚点头道:“部长在梁山辛苦,今晚难得轻松自在。听东家的,恭敬不如从命吧。” 时年尚白,四个身披半透明薄纱的侍女把饭前香茗献上来。李尚浅浅喝上一口觉满口流香。莫不是杭州狮峰龙井。难得!今晚饭局规格不低。只是,昌府东家是何路数?此番他有事相求谷子姑娘,我且察言观色。 李尚不自觉摸了摸袖子里的银票,东家刚才过来请他赴宴时赠了1000两。他不肯受,定要让东家把话说清楚,东家这才告诉他,有事要麻烦他牵针引线。 先上的冷菜,有干果四品:蜂蜜花生、怪味腰果、核桃粘、苹果软糖;蜜饯四品:银杏、樱桃、瓜条、金枣;甜点四品: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酱菜四品:甜酱萝卜、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前菜四品: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莲藕、酸甜咸菜。再上羹汤一品,是吕宋燕窝。 东家看谷子取汤羹喝了口燕窝,便击掌把等候在外的戏班子叫进来。原来纱幔外的大堂是唱戏用的戏台子,唱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还魂记》。 谷子耐下性子来看,李尚更是兴趣全无,他在梁山听惯了梁山小曲(流行歌曲、戏曲唱段)似这般‘咿呀呀’的柔转唱腔还真要做到老僧入定才能充耳不闻,才不会扫了主人的面子。 跑堂的流水般把各色菜肴上齐:热菜八品:砂锅煨猪蹄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玉笋蕨菜、鲜蘑菜心。 大戏不好听,菜肴做得极精致,李尚经商多年也只在江南大馆子和巨富的家宴上吃到过此等珍馐美味,他戳筷子大吃大嚼。 “自是加了味精。东家有所不知,味精加多了便冲淡菜品本来滋味。” 东家一怔,继而赔笑道:“所言即是,我即吩咐厨房少放味精则是。” 谷子觉李尚说话唐突了,“李大哥在梁山多时,我们那儿不喜繁文缛节,风气素来有话直说的,请东家勿要见怪。” 这是谷子入了席后金口首开,却值梨园弟子唱到高腔,把谷子的声音压住。那掌柜子能坐到这个位置,看来绝不是靠裙带关系,为人极精明,早已看出谷子对大戏不感兴趣,纯粹在煎熬,于是摆摆手让戏班子下去,“这班戏班功力未调教仔细,实在不堪入耳。杨部长,你适才所言被戏词搅扰,我等未曾听清。” 谷子早早注意到了李尚秋波中的万般风景,心里有了主意,她到底年轻心里藏不住事情。“杨老板,你我同姓,三百年前本一家。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杨谷菡在这里白吃白喝很是不安,但请杨老板有话直说。” 昌府客栈的东家叫杨承禄,山西大同人氏,其祖辈经商,暗地里和蒙古人做些走私买卖,后被朝廷镇压了。到他这里仍不思悔改,先是和蒙古部落生意往来,他才不管这些蒙古主顾是归顺朝廷的还是倒向后金的,只要有钱赚,铁锅、铁器、盐巴、茶叶等等朝廷明令禁止的战略物资一车车往边墙外运。再后来经生意上伙伴介绍,索性把生意拓向后金。资敌!他没有这个概念。他只是个商人,商人只管赚钱。 几锭银子放这儿,你能看出来哪块高尚哪块龌龊?杨承禄就只闻到银子是香的。 文人不是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后庭花’么!他对手下商队曾有言‘天下之事,历史长河,孰是孰非断难定论。说本朝皇城北京本是前元大都,再往上溯乃金国都城。要说建州女真有心攻取北京,那也是夺回祖宗产业’---整个一汉奸言论! 跟蒙古后金做走私买卖利润特别丰厚,北方游牧民族敦厚老实,买东西不打白条从不赖账,杨老板几年里攒下发家的第一桶金。后听同乡撺掇开旅馆可挣得大家业,于是借贷来银子连同自己的积蓄赌上身家性命,在武昌城外开了这家超豪华七星级宾馆。需要说明的,杨承禄每年可向后金政权领取2000两银子的狗粮,是为间谍活动经费。他现在手头三大业务板块:一走私商队,二大明合法商人,三后金间谍。 自开了昌府客栈,他领悟到同乡劝他开宾馆非是要他好看,绝不是撺掇,客栈是真赚钱,每天少则盈利50两,多则能赚100两。既然客栈业务能赚大钱,杨承禄逐渐把自己洗白,走私贩、后金间谍的身份日渐淡漠,辽金交代过来的刺探任务做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年薪从2000两降到今年的300两。 切!杨承禄才不靠这丁点银子活命,才不在乎这点蝇头小钱。 为什么说他昌府客栈是七星级超豪华酒店呢?因其奢华无度。 官道至门店长约一里的林荫大道两边设驴马槽房三十间,可供车撵骡马三百余匹进食豆草料。客栈乃是城外一破落庄园改建而成,楼台亭榭花园池子一应俱全,设娼妓密室五十处置数百妓女妖冶其中,有西域大食日本朝鲜南洋,更远至欧逻巴洲来的佛郎机、红番国娼奴。客栈后室还有佛堂,内院密室建有地下温泉澡堂。 客舍房间分三品六等共计580间,日接待客人千余。搭台唱戏二十五处,大小厨房二十六处,客栈中打杂服役人员六百多人,所谓‘荤素庖厨不相混,迎送厮役不相兼’。比如一等客房,配专门小厨和厮役侍女,客人有专人专门接待,有宾至如归感觉。 所以,杨承禄要扩大经营规模,把昌府分号开到苏州、常州、松江、广州等繁华去处。 谷子叹道:“杨老板好大的手笔!我听夫君说过,此谓连锁经营。” 一谈起生意经,杨承禄的嘴巴轻易合不住。听到谷子赞赏他手段高明便越说越来劲。 “连锁经营,好个连锁经营。在下正是此意,店号不变仍叫做昌府客栈,经营手段统一划整,任你在广州昌府,除菜肴饭点要合南粤人脾胃,一应模式皆出自于此总店。” “杨老板手段高强目光远大,却不知为何要说与我听呢?”谷子想,梁山可没有钱来与他合股做生意。 杨承禄扭捏道:“不瞒二位,在下于施州瘟疫后曾上梁山经营过几笔粮油生意,见着民居里的瓷品洁具叫做自来水、抽水马桶、玻璃窗户、电石手灯。村寨之中还有用瓷片贴的戏水池。在下…” 明白了!谷子笑道:“那叫游泳池。我们还能做出喷水柱,叫做喷泉,水柱喷在半空之中洒水花而下。花岗岩地砖尺寸一米见方。哦,一米约为,约为三尺,光滑可鉴。床上铺的弹簧软垫可任你踩踏蹦跳,十分的舒适惬意呢。” 李尚听得大感兴趣,牢骚道:“杨部长,你说的我都没见过更没听过,梁山又出了这多奇巧之物?” “还没投入生产呢,技术已经成熟就是没钱建厂生产。” 三尺见方的花岗石地砖,我的娘哦,那不比皇宫里的金砖更值钱啊!若能拿下这好东西,还要啥劳什子的热水瓶撒。 看着饭桌上几个男人的一惊一乍,谷子不免洋洋自得,一时兴起便管不住嘴了,吹牛皮说梁山司若起意做瓷器,几个大窑莫能争锋的。人家烧柴,自家烧煤。人家控火靠经验运气,自家温控靠电力机器。就良品率而言,别家没法比。 操!李尚心说自己终归是外人,梁山最新的东西不够级别知道,要不是谷子姑娘说出来,自己还蒙在鼓里。可恨如待爷老子般伺候曹少,他仍是不肯把好东西透露出来。杨承禄听不太懂梁山白话,只隐约猜到诸多新奇物品不曾介绍给内地,乃是梁山缺钱投入所致。经李尚解释,他拍案道:“银子是小事,杨部长若肯把方才所说物品投与我处,我自有银两与你家合作设坊。” “不是作坊,是工厂。”谷子纠正道。 “是是是。”杨承禄连说了三个是。 李尚以商人的直觉确认这宗生意大有可为,他要搅进此局里,“杨部长是梁山商务部副部长,生意上的事情她是梁山第二号人物,又是曹部长夫人,可谓一言九鼎。你有心要与梁山做同仁,今天不妨把话说透亮了。” “使得!我不要梁山出人出银子,只把当下弹簧软垫、喷泉、花岗石镜砖、抽水马桶、瓷浴缸、玻璃水银镜子凡此六样饰于昌府,并每月保证供应红中华烟三十条,日后昌府分号经营所得两家各取五成。我以此地昌府房契作保,借来银子交与梁山建造工厂。” 投资建厂就投资建厂,又是抵押又是借钱的,把资金来龙去脉前前后后述说清楚是何用意? 别忘了我们的杨医生业余时间可是在商务部待着的,更别忘了杨医生家属口口声声念念不忘的乃是金融。投资银行、货币金融,不用刻意去学,听都听会了。 谷子直白白来一句:“利息怎么说?” “利息好说。” 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这个杨承禄果然有一套。开席前答应他每月保证供给昌府十五条华子,到了席上张嘴给翻了个倍。什么叫‘利息好说’!拐弯抹角地叫人倒胃口。 李尚心里对杨承禄此刻表现生出不满,对方吃定自己收下银票便有些无所顾忌了。答应帮你忙,没答应你砸自己的饭碗,得杀杀他威风,敲打敲打这个生意人。“杨大老板名讳带个禄字,禄,古义为福,今指官吏俸给,所谓高官厚禄。禄这个字一般人可压不住,八字够硬才行。” 骂人不带脏字!不是你李尚狠,是我杨某飘了。几杯黄汤下肚而口不择言,实则不胜酒力之故。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第201章 杨承禄的马屁经 三分醉意被李尚兜头凉水给泼醒了,杨承禄起身连连向二位贵客赔礼,接着真就有话直说了。 二位贵客都看到了,昌府小店是奔着高端路线去的,玩的奢侈品牌。店内硬件都是最好最豪华的,故所以每月十五条的华子足够了,好烟供应充足反而掉身价,饥饿营销四个字他杨承禄理解十分透彻。故所以万分期待梁山商业部能匀出些洗头膏和香皂单线供应昌府,此事越快越好。 此事且不好办。因为洗发膏和香皂受限于产能,至今只在梁山司内部凭票限量供应,如发货昌府必须扩产能,匀是匀不出的。况且,他家的澡豆泡沫丰富皂香持久,挺好用呢。 “杨老板,我刚才用过了客房浴室里的茉莉花香的澡豆,肤感、去污、香味均为上品,比我家的香皂丝毫不差哩。” 能一样吗?不一样! 烟草早就有了,旱烟袋子能和你家的卷烟比吗? 雨伞早就有了,能和你家的宋伞比吗? 火柴早就有了,能和你家的自来火比吗? 肥皂团早就有了,能和你家的洗发膏香皂比吗? 我昌府小店主打一个豪华高端,你懂不懂? 杨承禄自撰的马屁经分上下两卷:上卷低声下气谄媚,下卷正义凛然发火。分上下卷却不分上下。若想成事,两者必须结合使用,秩序进行。发火型马屁要建立在谄媚型马屁基础之上。先低声下气谄媚,一般情况下对方总要自谦两句,这时抓住对方言语关键乃凛然正义发火。此间还要把握火候掌握小技巧,比如杨承禄把自己灌到微醺,才敢开始发火这一步。因为你这时候面红耳赤地叫板,叫人相信此为酒后吐真言而非嚣张。如此,杨氏马屁经才能发挥神通。 谷子果然笑吟吟接受了批评,答应回去想想办法,尽快拿出可行方案来。但梁山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她一定要告诉顾客产品的真实情况。“我家的香皂和洗发膏香味浓烈不假,掺的乃是化工合成的香精,真要论起品质来,万万比不得肥皂团,方才一闻便知掺的实实在在的茉莉花露。” 有毛病吗?管你用啥合成的,香精啥的有毛病吗?没毛病! 反正南来北往的客人就愿意相信你家梁山货,豪华高端代名词。 我昌府小店主打一个奢侈享受,你懂不懂? “我愿追加银子交贵司增产扩能洗发膏和香皂,一应投钱不取分毫利息。”--“请杨部长务必帮忙则个,其实也用不了太多,只需稍稍增加些产出即可。洗发膏我拟用鼻烟壶大小的瓷瓶来分装,香皂切薄薄一片,客人一夜用不完就让其揣包袱里带走。” 二轮热菜又上桌来,荤菜五品:白扒广肚、白扒鱼唇、葱烧鲨鱼皮、片皮乳猪、西域烤羊肉。谷子已吃饱了,懒洋洋拣了从未吃过的鲨鱼皮在舌头上含化了,心里评价山珍海味的味道不过如此。 “我会将杨老板意思传达夫君知晓,请静心等候。”谷子对这门生意的感觉越发好起来,又道这桌菜耗费银两巨大,好歹给人家个念想。 (插一句。若谷子知道泰森曾有可怜自己没吃过香蕉,这当口或可摆个谱:我是没吃过香蕉,可你林大哥可曾享用过如此奢华的酒席菜品么!我村姑你土鳖,彼此别谁看不起谁、谁埋汰谁!) 饭点是慧仁米粥,谷子此时再也吃不下了,等应时水果拼盘上来,吃了几颗荔枝,喝口消食的饭后香茗。 正事没做,先拉了宗大生意,也许会立功吧!谷子仿佛看到见钱眼开的丈夫开怀大笑,一个劲夸自己长进不小的样子,不知不觉中露出笑脸来。“杨老板,你亲自或是派得力人手赶赴梁山找我丈夫商谈此事,我可修书推荐你。” “多谢杨部长!”杨承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连连应声,茶叶粘在嘴唇上都不急揩去。 似此皆大欢喜,不免进入宾主互吹环节。谷子不太会说场面话,更不喜油腻话,偶尔附和一声沦为旁白音。李尚和杨承禄两个商界大佬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场面热络的原因是话题为双方共同关心:商界话语权和商人地位问题。 杨承禄感慨虽经万历盛世之时代巨变,但自大明开国始传承下的重农抑商的腐朽思想在广大乡野农村和经济欠发达地区仍旧很有市场,他等商贾担负着商品和货币流通之国本,不应排四民之末。 士农工商,读书、种田、做工、经商者谓之四民。最早出自《管子 小匡》‘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淮南子.齐俗训》载‘士农工商乡别州异,是故农与农言力,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 商与商言数。’可见早在西汉就对商业提出了数字化管理的概念了。故所以真正的商人群体思想上舍末逐本行动上雷厉风行,当为国之栋梁也。商贾有钱有能力,让真正的商人运用数字化来管理国家,定能让大明国一扫官场沉疴积弊,转而让社会高效运转。 知道你梁山看不上东林党,老子我也看不上那些傻缺。以权敛财、假公济私,算特么什么本事!你东林官商咋咋呼呼个屁。就说城里那姓李的混账王八蛋… 借着酒劲,杨承禄一扒湖广省长李标的官衣,二剥其外皮,三抽其筋脉,一通背后大骂兀自不解恨,说起李标时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相信昌府平日里定遭李标残酷盘剥和恶意弄怂。 好兄弟!今天你我同仇敌忾,李尚认你杨承禄这个好兄弟了。二人乃是偶遇,且杨一开始并不认识李尚,可排除掉其事先打探的嫌疑。杨大骂李标不是人绝非杨氏马屁经的经文,且字字句句皆为心声。 李尚由是感慨道:“梁山之上乃是士,农工商。此士非彼士,指军队士兵,梁山军最受尊崇。其余农工商一以贯之不分高低,至于工和商更是连着读一起念,不分彼此一气连枝。” 杨承禄道:“梁山毕竟不是世外桃源,农与工商,若硬要论个轻重呢?” “难说!没饭吃自然重农,如今吃饱饭了…”李尚指着烛台道:“别的不说,如今梁山众用惯了小太阳,哪个还肯回头用油灯点蜡烛的。” “给我昌府也拉上小太阳。” 接着,谷子和李尚二人一同喊:“我愿追加银子建造(工)电厂。” 有歌舞助兴,有满桌子的佳肴珍馐,此为盛宴。耳听得传来打更梆子一慢二快的响,已经三更半夜了。谷子看了眼手表,现下深夜十一点十分,一顿饭吃了两个多钟头。这一想,倦意汹涌袭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那杨承禄眼观四路早看在眼里,于是说道:“承蒙杨部长赏脸不弃,薄酒淡饭竟也从昨日吃到了今天。已是子时,想必人也倦了,就请早些回房歇息。” 谷子笑道:“杨老板有所不知,梁山的计时风俗与内地不同,不计大时只算小时的,一昼夜分24个小时,1小时60分钟,1分钟60秒。之前我也习惯白天称几点钟夜晚称几更,现在不管白天黑夜都管叫几点钟了。内地一昼夜分100刻,我们那儿则为96刻。”谷子指了指自己手腕的表,“我们的一刻,计时15分钟,且在子时四刻就是零点整,才算第二天哩。” 李尚大笑:“正是如此,我初来梁山时,常与曹部长秉烛夜谈到半夜三更。有一次,为子时四刻是否到零点,且究竟是当夜还是第二日起过争执。初到梁山,最犯难的就是计时了,莫说一刻钟稍稍短于梁山的,还要把时辰换算成24小时,还得习惯分钟计时。” 杨承禄觉得新鲜:“24个小时计时,如此说来梁山时刻与西洋钟摆是一样的。杨某不解,何故如此精细分时?” “我们那儿多的是工厂和机械,机器一旦转起来,就讲究一个尺寸上毫厘不差,计时上分秒不差,逼着人看钟掐表。”谷子进而解释道:“梁山主打工业,工业制造不比农耕,需要精确计时。军队就更精密了,咱们的部队训练开枪操炮,要求精确到秒呢。” 杨承禄道:“理应如此。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今要加上一句,曰:差之分秒便活在了狗身上。” 嗯,这饭局的确该散了,东主那脸已赤红,舌头也打结了。 第二天,杨承禄早早候在了大堂,直到客栈热闹起来,到辰时末才把姗姗来迟的谷子等来。紧等慢等就为亲口当面告个别,此为待客之道,更是高端奢侈品的灵魂所在--注重细节。 今天的谷子心理发生了些变化。昨天她收获巨大,亲身体验到了梁山在内地的意想不到的巨大影响力,深切感受到丈夫撺掇自己出门的用意,她心头暖洋洋的。心头有了主意,此行须扬梁山威风,展梁山风采。 今天她特意穿上梁山装,奶白色紧身真丝衬衫束在齐小腿肚子的黑灰色长裙里,腰间束咖啡色窄皮带,脚蹬咖啡色凉皮鞋,脑袋甩甩,马尾辫便荡起来。谷子身高163公分,在明朝女子中算高挑的,再穿上有跟的皮鞋,在矮胖子杨承禄面前一站,高出他小半个头。 可惜投店的客人大多是走南闯北的客商官宦,见多了各地的奇装异服,有些人也去过梁山做生意,更多人见识过客栈里西洋女子穿的高跟鞋。谷子这身装扮没能引来太多注目礼,多少让她有些扫兴。 可算到武昌了。 古今中外,没有一个女人不爱逛街的。进到店铺林立商业繁华的府城,施州卫来的山里妹子只恨爹妈少给了双眼睛。进城走不多远,谷子便跳下马车转11路,走在武昌城的街道上,谷子作为美女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补偿:百分百的回头率。 武昌市民对一个女人牵着条大狗逛街确实少见多怪。你看,奇装异服的女人不少见,遛猫狗也不少见,奇装异服的女人遛狗十分罕见。那肯定是百分百的回头率了。 第202章 杨医生巡视武昌 绫罗绸缎锦绣纱,高档面料一应齐全。 哇--,那么多的化妆品,叫人眼花缭乱。走进一间胭脂店绸布店里,谷子便似脚底生了根,再也挪不动腿了。 这家店肯定不是那欺人太甚的李标家产业,因为女性店小二对懵懂的顾客热情相迎,不管这位顾客的问话有多白痴无知,是有问必答,答必详尽。 抹头发的桂花油、祛斑美白的茉莉粉底、护肤润肤的玫瑰红胭脂、适合敏感肌的药用蔷薇硝、涂指甲的凤仙花油、润唇的口肥。单一个胭脂,面脂分十色,口脂分七色。你若嫌麻烦,或不善自行蘸脂画唇,这里还有足足十八款色系的口红纸。单一个画眉的戴芬,竟有传承自隋唐的螺子黛和洛带。 一瀑瀑唾沫星子、一遍遍化妆卸妆、一次次披上脱下,谷子流连店中乐此不疲也。 只苦了李尚,先是站着配合着言不由衷地奉承迎合,之后站累了,坐在店家搬来的太师椅里,一盏茶喝八泡再品不出丁点的茶多酚来。他旋着茶杯盖子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声响,忍不住喝骂店老板:“店家恁的吝啬,好不晓事。” 店家忙着招呼大主顾谷子,冷不丁听到数落,这才发现冷落了李大官人,忙令跑堂的换上新茶。待下人端来茶,发现男客歪在椅子上已经呼噜震天响,伴随着桌子底下阿力的呼噜,二者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这家兼卖化妆品和丝绸的女性用品商店上茶不积极,却也是武昌城里数得上的高档用品专卖店,专门面向消费能力较高的高净值群体,进出的客人都是体面人。这不,三五着长衫摇折扇的富家子在旁边盘算许久,打了千百遍搭讪的腹稿,当下推出个代表上前,玩一出才子佳人的把戏---俗称把妹。 话说在山西运城有座庙,庙里书生和女生联手演了出经典爱情剧《西厢记》。这位代表显然是读过《西厢记》的,上来唱个大喏:“莺莺娘子,张生这厢有礼了。” 如此便是对牛弹琴了。杨医生满脑子人体结构图和医道药效,看过的话本小说被挤在记忆库的犄角旮旯里,其实谷子知道《西厢记》故事,只是一时没能记起来男女猪脚的姓名。愕然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莺莺。” 这般的不解风情反而让张生兴致盎然,大概这家伙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多。学渣对文盲,绝配。谷子低头走开,此君伸折扇去挡,折扇碰在了谷子下巴上。此君并非故意要碰触谷子的脸,但在谷子和旁人看来此举相当轻佻,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在挑逗妇女了。谷子一巴掌甩开折扇,柳眉竖起,见李尚鼻鼾正浓,不好轻易唤醒他帮忙,便喊了声:“阿力!” 来喽!睡梦中的阿力立刻惊醒,耷拉的耳朵立马竖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卷着舌头伸个懒腰,接着‘嗒嗒嗒’跑到女主人身边听候差遣。 好的保镖应当像原子弹一样在于威慑,让人不敢轻举妄动。阿力就是这样的好保镖,不用他动嘴,往谷子身边一站便足以吓跑张生及其同伙。看着张生等人抱头鼠窜,店堂里笑声一片。 前来光顾女性用品专卖店的自然女人居多,女人舌头长,叽叽喳喳地把梁山狗保镖的威武事迹迅速口口相传到大街小巷。等谷子在店里大包小包买好了东西走到街上,已经有阿婆叫着阿力的名字,拿出隔夜的糖醋小排骨和他打招呼了。 阿力的青葱岁月耗在了梁山这乡下地方,当了大半辈子羊倌和战士,如今上了年纪青春不再。好在一般人分辨不出狗的岁数,不晓得阿力已垂垂老矣。不管怎样,阿力初来就风光,成了流量明星。 说是农工商齐头并重,在谷子下意识里,仍旧是农事排第一,从她第一站选择先去视察化肥农药销售上可见一斑。 梁山化肥(武昌)经销社紧邻归元寺,选址其实失策了。归元寺本就是个客流密集场所,化肥经销社来此扎堆凑热闹,附近几个街巷就成了大号停车场,时常堵得水泄不通。去归元寺上香的信徒游客和去经销社买化肥的客商农夫互不相让,为路权通行权常有吵架斗殴,也造成归元寺与经销社发生过口角。 今日亦如此,前来购买化肥的客商农夫推来的厢车和骡马车把门店前的街巷堵得严严实实,这般热闹景象为谷子喜闻乐见。挤过车流和人流进到经销社里,负责人来回奔走指挥社员分发、上秤、装货,根本没有闲暇时间接待上级领导。谷子颇感欣慰,暗暗赞扬社长实心用事不虚头巴脑,如此才好哩。径直去到账房找到会计,老会计沾沾自喜地告诉东家来人:一到施肥季,须等候三五天才能排到顺号付钱取货,排队等货的车流能绵延到长江边。经销社开业前三月曾有过赊账销售,此后至今都收现银,生意着实兴隆! 25年春粮丰收后,梁山应朱燮元之请外放良种并加大农药化肥的市场投放。种子+化肥+农药三管齐下,湖广和成都平原粮食产量取得有历史记载以来的亩产新高,农户家中且有余粮。原本判断经奢乱会闹粮荒而大肆囤粮惜售的粮商就惨了,破产投河的大有人在。这一年,田亩数未增加,但自耕农数量有所增加,施用化肥农药后单产是原来的三倍甚至更多。缴上不多的赋税,加上粮价企稳,种上几亩田足以养家活命。这须念梁山化肥农药的好! 天色暗下来了,经销社里攒动的人头散去了大半。社长便来迎驾东家。得知是杨部长亲临,便喊来一众管理层和员工纷纷簇拥过来。大呼小叫一番,使得谷子身份亮明,叫院里的客商们都知道了这位花儿一般的美妇便是传说中妙手回春的杨大夫,更是管着化肥农药的梁山商务部压寨夫人。人群顷刻间呼啦啦将谷子围住,有作揖行礼恳请开个方子救救家里痨病鬼的,有脸不红心不跳要求化肥农药大降价的,更有对谷子的美貌评头论足的。倒是前来购买零散化肥的农户们懂得感恩,对着谷子一口一个‘活菩萨、女菩萨’的叫,称颂她‘活人两回’。 这天,我们的谷子着实过了把受人爱戴的瘾,笑脸和心花一起怒放不谢。 第二天赶去视察成药销售情况。包括青霉素在内的西药以及各类中成药产量极有限,不具备直营放量销售条件,故药品以代销形式在武昌试点投放市场。代销商是湖广省药铺行业扛把子蕲春东璧圣堂。别人家搞垄断靠科技价格等不甚光彩的手段实现,这家靠的是名号和信誉。李时珍,字东璧,蕲州人氏。这家全国性连锁药店商号用的就是蕲州旧称‘蕲春’+李时珍字号‘东壁’,再豪气地添上个‘圣’字。 可能要有半个多世纪了吧,东南半壁流传有“万密斋的方,李时珍的药”一说,此流传甚广历史悠久的评价便是蕲春东璧圣堂的广告语。要买药,不论富贵贫贱只认准金字招牌东璧堂。 掌柜子姓李,李时珍孙辈族人,远远就指挥伙计们鞭炮齐鸣欢迎贵客的到来。谷子一只脚刚踏进店铺门槛,却被一个青壮趴地上抱住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恳求梁山女菩萨帮忙给店家说情,他要取青霉素三支能不能给赊账。 你年轻人一不偷二不抢,为救自家娘子性命只求店家赊账,有何不可呢。谷子大发慈悲,便让李掌柜子给赊账发药。掌柜子苦笑几声,也不多话,当下便遵照办了。 谷子在店铺里走上一圈,发现墙上挂着的白帷上写有‘祛湿养生膏两罐南码头韩叟赊’的字样,之后翻看代销账本,发现梁山发来的速效新药全部现金交割,没有一笔赊账,没有一笔未达款项。 你自家的货肯赊账,为什么我们的药不给赊?方才那个后生多可怜,掌柜子为何不伸把手帮个忙哩? “是啊,为何别类经营?请东翁指教。”李尚言语客气中暗藏不悦。 掌柜子又是点头又是笑,言东主贵客有所不知。 物以稀为贵。青霉素、阿司匹林每月到货就那么点,半天就卖断货。刚才那人,不,刚才那货就是个黄牛,编瞎话骗了谷子。赊账取药一文不花,转手抬高五倍十倍出手,做的是无本的暴利好买卖。 谷子跳脚,“你方才为何不当我面戳穿他。” “开门迎客讲的是和气生财,就许他一次横财也罢。” “也是哈。”--“掌柜子有何想要对我说的,有什么意见建议请尽管讲来,我且一一记下。”谷子说着把工作日志拿出来摊开,握笔在手。 “梁山药,良心药。良心自然是越多越好啊。” 谷子在日志上写下‘加大新药产量’六字,“还有吗?” 掌柜子给重复了一遍:“加大新药产量。” 谷子于是给一行字加了三个惊叹号,把本子合上,举在手里说道:“感谢掌柜子赐教,我回去一定把生产布置好。” 掌柜子琢磨着这句话腔调不凡底气十足,莫非来者是大人物?眼光看向李尚,“这位女东主是…?” “东翁啊,你鸣炮欢迎却不知欢迎的哪路神仙。女东主三字你可说对了,她便是商务部杨谷菡副部长。” “啊呀,原来是杨大夫大驾光临,请恕在下眼拙!” 从蕲春东璧圣堂出来去往旅舍的路上,走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一边走一边捂嘴笑,“嘻嘻,请李大哥从此以后只说我是杨大夫便好,大伙儿不认得啥副部长曹夫人。”挺了挺身不无自豪道:“就晓得我是杨大夫哩。” 你这小娘子着实的俏皮可爱美丽动人,难怪那林大司令不避嫌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口口声声号称垂涎于你。唉--若非你之身份,我李尚也要对你有非分之想。不,是非分之举,哪怕散尽家财必娶你为妻。 李尚暗地里早已对谷子想入非非了,是为梦中情人。你道他一路上香车宝马伺候着只为讨好曹少讨好谷子?不是,不能用讨好来解释全部,因为讨好并非心甘情愿。李尚不惜重金让谷子享受豪华旅途完全出于自觉自愿,那是男人对所爱慕的女人才会有的体贴和关爱。 他这份用心外人完全看不出来,李尚此人善藏,休说言行举止,即便眼神也不曾流露过丝毫破绽。 第三天,起个大早直奔东来顺。谷子此行其实还带有特殊任务:查账,查清楚阚老三历年的账目,这活无法秘密进行,但也得尽量低调实施。为让谷子行事方便,在她行前,曹少已令阚老三回来述职。从传回来的风声看,这个阚老三可能已经走远了。该动手就动手,曹少且有预案,为防万一,他甚至设想过一旦有需要可以把阚老大也控制住,毕竟他手里有枪有人。 复式记账法复杂,历年账目纷繁,查账挺累人的。谷子索性在东来顺阚老三总经理办公室里搭了个地铺,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里。一连几天吃住办公在办公室里,几天里她看出些走样来。 第203章 杨部长嫉恶如仇 走样了,确切无疑走样了。 店里的几个管理层嘴上‘杨部长’喊得亲切,殷勤中透着虚伪做作。他们行事诡秘,一到打烊,这些人便瞬间集体失踪,店里找不到他们人影的。这与往常不同,往常里,东来顺和海归派的管理人员下了班都会聚在一起喝酒赌牌商量工作。都烂了,集体糜烂!让人心情非常沉重。 工作却不能因此止步于前,谷子便与值夜的伙计打成一片,从中获得了几样有价值的情报,基本划定人群,确定了突破口。 “大东家,账目就是这样了。” 田冬粮(后改名田栋梁),老梁山人,当年阚老三带走的随行人员中唯一一个未被金银钱财冲昏立场保持忠诚者。他是东来顺副经理,负责原材料采购。他给到了谷子大概的数据:1623年全年度实际利润5800两,而账面利润仅为1900两。1624年,因半年时间被官府查封不能营业,东来顺和海归派账面盈利1100两。实际呢,食客的报复性消费导致24年度几与上年度持平,达到5500两。田冬粮给不出味精的账目,所有进销存都由阚老三一人掌握,其它人无从知晓。 田冬粮道:“前年仅饭店一项,阚经理等人至少贪墨3900两。我这里有阚经理历年来给的赃款,人在屋檐下我不敢不收,银子我分文未动一一记录在册,请大东家过目。” 账册显示,四年来阚老三塞给田冬粮赃款38笔总计4180两银子。分他人4000两,难以想象阚老三自己捞了多少钱!知道阚纯商贪腐,未曾想已烂成了一堆腐肉。 谷子心如刀绞,疼得难受。她亲历梁山草创,经历了大鼠疫,经历过粮食不够吃时身体浮肿,经历过混迹人群抢夺咸菜的窘迫,这么多人吃着一茬茬的苦,遭着一道道的罪,摇摇晃晃挺过来。那份苦楚… 他阚纯商倒好,这些年下来应是拥有十万家资的巨富了。仅就目前了解到的,他光在武昌汉口购下的宅子就有三处,藏下的妾室竟然有出身青楼红牌的,赎身钱那得多少银子! “杨部长,阚经理在成都郊外亦置有宅院,奢崇明攻成都时被毁,去年他又耗费巨资重修。唉,此人已被银钱照花了眼,部长们立下的好营生都叫他得了便宜。” 谷子提醒自己不能偏听偏信,光听田冬粮一家之言不能武断判定阚老三罪大恶极,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摸清楚味精销售情况。 次日,她与李尚找了个茶馆,把味精代理商叫来询问账目。连着找了几个,估计都是被阚老三打过招呼结成了攻守同盟,俩人一无所获。把批发商打发走,感觉腹中饥饿,谷子看看手表已是下午一点半钟。事情不顺利,有饿感没胃口。进个小饭馆叫来两碗面吃,谷子又招呼店家弄盆鸡鸭猪肉拌上蔬菜汁给阿力。 街巷狭窄,日头晒不到店堂里,屋子里光线甚暗。苍蝇围着后间的灶台飞舞,主人家见怪不怪懒得理会。李尚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对谷子说:“姑娘,要不换一家。” 谷子摇摇头,“我不是金贵人,李大哥不必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你不金贵我李尚可金贵。小娘子你不通人情! 李尚本想忤逆心中女神,强拉着换个上点档次的饭堂,眼见得谷子怔怔愣愣沮丧难受的模样,只好勉强自己把屁股坐稳下来。此时他的一颗心早已被怜惜包裹,却不知如何宽慰,只能一遍遍唉声叹气。 面条上来,洒了些鸡碎颈骨、豆腐干丁、葱花,汤上还有片折断的苍蝇翅膀。谷子一手赶苍蝇,一手拿筷子把面条上的鸡皮碎骨夹掉。捞了面条正要吃时,听见有人在喝骂:“去去,你这讨白食的乞汉又来了。” 出口伤人的正是刚才负责灶头里添火的店老板,他把脏兮兮的手往更脏兮兮的已发黑的蓝布围裙上擦了两下,拔出腰间别着的旱烟管,把烟管一头的铜嘴往坐在门槛上乞丐的蓬头垢面上敲。灶台间里的老板娘心慈,数落丈夫道:“他也是少爷公子出身,你怎好这般作践人。”高声道:“谈公子不曾吃饭撒,老身下面条你吃。” 店老板怒斥:“败家婆娘,小乞儿认我家作他自家厨房,你能喂他到老嘛,莫不是看上这没脸没皮了。” “老婆子我今番养定小厮了。老东西,一碗面能吃穷了你。” 店家两口子拌嘴相骂,谷子听着觉得有趣。她没胃口,眼前这碗面难以下咽。“阿婆莫急,我肠胃不适懒得吃饭,这碗面未曾碰过,可交与这位小哥充饥。” “哼!莫说不曾吃过,吃过又怎样,赖吃赖喝的乞儿还敢讲究不成。”店老板闻讯,一边骂人一边飞身过来向谷子道过谢,好似揽赌桌上的钱一般,迅疾把面条端给了门口的乞丐。那乞丐把碗上的筷子送还店家,从怀里抽出自己的筷子大口吞咽起来,三两口就把面吃个干净把汤水舔干,再把空碗用衣角抹过交还店家。 李尚嫌这家馆子的东西脏,只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摸出香烟放在桌子上,用打火机点了烟抽起来。笑道:“这小子以前是大户,你看他的筷子,镶金的象牙筷。” 店家笑逐颜开道:“客官好眼力。” 不料那乞丐冷眼看李尚,突然冒出一句“梁山奸商!”来。说李尚是奸商,那不是骂人是客观评价,且以此为事业达标的标志。“乞儿好眼力。你怎知我梁山人氏?” “寻常人家只用火柴,你用火机;你抽的不放货市供应的扁盒红中华;还有此黑背猛犬相伴;以此三者,吾料定二位必是梁山客。” “嚯嚯,小哥厉害,不像寻常乞丐。” 老板娘插话道:“谈公子原本大户人家少爷,秀才出身,识文断字撒。” 看他样子分明想讨烟抽,只是惧怕阿力不敢上前。李尚要问明白小乞儿为何照面就骂他奸商,道:“小哥过来一叙,你对香烟如数家珍,想必也是烟友。” 乞儿指了指阿力,不敢近前来。李尚道:“犬友阿力,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对待朋友春天般温暖。烟友是为道友,你放心坐过来就是。” 但见阿力卷着舌头打哈欠,满满一盆骨架肉只啃了两个鸭脖。由是阿力通人性,知道女主遇上烦心事跟着也没胃口。李尚又注意到那乞儿对着狗食神色中有大不平,料想对方愤恨人不如狗,便招呼店家上酒肉给乞儿。等他吃饱喝足,再分给店家和乞丐各一支烟。店家如获至宝一般捧在手心里闻了又闻嗅了再嗅,把烟夹到耳朵上终是舍不得抽,仍旧蹲门槛上吸他的旱烟。那乞丐对曾经的富贵生活记忆犹新,举止还存有秀才公子的范儿,不卑不亢引了火陶醉在尼古丁里。 这个谈风谈公子原是巷尾谈府二公子,当然了,宅院已卖于别家。他二十岁考取秀才,之后六年里两次考试不第,于是改行行商。前年认识了阚老三,代理经销味精,24年年末被阚老三取消了代理权。而后染病,服食阿芙蓉做的乌香(鸦片)做止痛药。因乌香昂贵(同等重量等价黄金),家底耗费干净,最后落魄成谈乞儿。 “问秀才,我这奸字从何谈起?” 害过毒瘾的谈风抽烟猛,李尚的烟还有小半截,谈风已将一根烟抽得只剩过滤嘴。他把烟头踩灭,眼睁睁盯着李尚指头缝里的香烟,李尚只得又顺他一根还给点上火。谈风深吸一口将烟吞进肚子里:“三年,特鲜味精批价银5两2钱1标准箱,四年一季度猛涨至8两。我不肯昧天良囤货惜售,你家阚纯商便污我扰乱价格体系,削去我代理资质,又恐我去施州详以实情,使人断我左腿,将我打得呕血不止。” 李尚看向他左腿,“没见你走路瘸哩。” 谈凤指着蹲门口抽旱烟的店老板,“亏得老丈懂接骨术,替我续上断骨。” 打是疼来骂是爱,武昌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可谓袖中乾坤,不可以表象取人。“老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店老板点头答应着,还想絮絮叨叨还原案情,却被谷子制止住,此刻她需要冷静。 梁山出货,价核定为每重量箱银四两,阚老三明帐上抬高到定价的1.3倍对外发售,为此还受到了曹少表扬。问题是味精实际需求大于供货能力,实际出手的批发价格是定价的2倍,7成的钱以回扣形式流进阚老三个人腰包。反过来证明味精的市场欢迎度远超预估,销售量看似巨大但只冰山一角,更多潜在需求被高价遏制了。销售没有出现爆棚,正是出于阚老三为捞黑钱采取惜售策略,把实际交易价格定过高,导致市场投放量过小。 谷子默默听默默记,心说这个阚老三已走上了绝路。“谈公子,你肯随我去施州做个人证么?” “口气不小。敢问娘行哪路神仙?” 她叫我娘行,哭死。这些天没日没夜查账,定然皮肤暗淡颜色苍老了,谷子不由自主摸了下自己的脸。“你若所言不虚,我便能还你公道。” “句句是实,有何不敢。”--“你梁山可管饭?” 李尚将桌子一通擂,喜滋滋道:“极好,如此我们可以交差了。” 谷子捏着拳头对李尚说道:“触目惊心!我一定要把阚纯商绳之以法。”顺手拍了下桌子角以示坚决。 立场坚定爱憎分明,正义凛然嫉恶如仇。我李尚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谷子也是梁山培养出来的第一代财务人员,她懂财务,但不懂调查刑侦。李尚只会做生意耍手腕,不懂心狠手辣。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通过布置的眼线尽在阚老三掌握中。 阚纯商接到总部命令后并未动身,以其敏锐嗅觉察觉到此行一定是调虎离山计,他放出动身的风声,实际潜伏在武昌不动,和几个管理层人员秘密接洽商议对策,安排人手跟踪谷子和李尚行踪。 话说瘟疫过后梁山名声大噪,二次反围剿战争后又被朝廷招安表彰,阚老三在武昌没少沾光。身份地位陡然提升,与政府官员往来更密,对省、府两级文武官员舍得砸钱,黑白两道都混得开。此情理之中,当初也正是看好阚纯商的交际能力,才会委派他出山掌管味精和饭店生意。 此时的谷子和李尚是停在阚老三鼻尖上翩翩起舞的苍蝇,不赶走的话迟早要斗鸡眼。‘我一定要把阚纯商绳之以法’,坏就坏在这句狠话上。阚老三捞够了本钱,原本想偷偷摸摸远走高飞摆脱掉梁山管束,然而这些天来自己劣迹好像被谷子掌握了,东来顺的头头脑脑们也被控制住,没有办法,只能鱼死网破。 阚老三乃是狠角色,他有两个人生信条: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第204章 谷子遇难 仗着背后有大靠山,阚老三还真没把乡下村姑放眼里。因为他的靠山真的很大很壮,而且这靠山真给撑腰、有事真出头。 李标,又是这个李标。 李标对曹少之恨,仇深似海。一切源于端木赐的那句告密,曹少知晓真相详情后不免咋咋呼呼喊出‘拍死他个狗娘养的’、‘新仇旧恨一起算’。此豪言壮语和死亡威胁早就被湖广省布置在施州的耳目细作形成文字传去了布政使司衙门。 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没有实力的威胁等同玩笑。实力,包括力量本身以及动用力量的决心,两者缺一便不成为实力。 也不能完全指责曹少幼稚,至少他对大明对大明湖广省一域的社情官场知之甚少。所以,你不想动手就别说,说了就得把枪擦亮。 阚老三料定李标出于政治上的忌惮不会直接去动曹少,而动他老婆既解恨又无后患。杨部长,你要绑我,我便弄死你!谁怕谁。 如今的阚纯商在武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杀人,讲究个技术性和艺术性。 谷子把李尚和谈风送出城门。 谈风叮嘱一句:“阚纯商交游甚广耳目众多,杨部长若再行查访,最好勿牵阿力犬友随行,太过显眼,人人皆知是你梁山杨大夫。” “谈风兄弟有所不知啊,阿力非犬友,乃是我们家杨部长的犬儿,做母亲的一刻也离不开儿子的。” 谷子被逗乐了,呵呵呵一通笑,暗地里伸手摸着自己肚子,无限的幸福涌上心头。“有劳谈公子提醒。前日你见我儿阿力便不敢近身,他且是我的护卫保镖哩。” 来到船码头,谷子把几个事情向二人再行交代明白,目送船行江心。但见江面水流平缓,江心却又暗流涌动。 接下来就等大哥派人过来接管产业,这些时日自己确要当心暗流。这两天来谷子已不回东来顺过夜,晚上睡在了化肥经销社。住东来顺好吃好喝,谷子觉得那里留存有阚老三那让人恶心的铜臭,宁愿来经销社闻一鼻子氨气,却能睡踏实。 府城比之施州不过是俊男倩女多了些,店铺商品丰盛了些,好吃的东西多了些,以及梁山没有的寺庙香火。个把月的时间下来,初来时的新鲜感已倦怠。送走了李、谈二人,谷子开始想念起家里听惯了的军营司号声、工厂机器隆隆的噪声、甚至钢厂大烟囱喷出的浓浓黑烟。站在城门外江边上看着江里千帆过往,心中暗自道:众人都说江水长,依着我,却不如清江上的白帆好看。 回到城里,走了几家果品店依照清单采购,只能买齐清单所列的六成。向伙计打听再三,余下的菠萝蜜干、榴莲干等几样是真没有,跑遍武昌、汉阳两府都不会有。接下来的三五天里,不信邪的谷子果真就跑遍武昌、汉口、汉阳打探询问,务必尽所能完成穆姐姐交代的任务,结果终归是一无所获。 化肥经销社老出纳听到贼心不死的谷子念叨个没完,便出手指点她别死盯着果品铺,可以去南货铺碰碰运气。清单里的榴莲等物什还真闻所未闻,而椰子、香蕉两样他老人家不止见过还吃过,回想起来那味道确实不错。 若非男女有别,谷子恨不能亲老人一口。开开心心出门,高高兴兴回来。果然如老出纳提点的,在南货铺不光买到了椰蓉饼和香蕉干两样果干,新鲜椰子和香蕉也提回来了一袋。 “今天运气真好,店家只剩最后半串香蕉和3个新鲜椰子,叫我一网兜了。” 真是乐开怀呀乐开怀,掰下一根香蕉请有功之人尝鲜。南粤来的水果一货难求价格昂贵,肯定是要婉拒东家盛情的,但是谷子姑娘你先别忙着高兴。有见地的老出纳一眼看出端倪来,那串香蕉看上去黑呼呼捏上去软塌塌,还能吃吗!剥开来一看,可不全烂了。“谷子姑娘你上当了,香蕉已糟腐不能食用。”说话间,老出纳再捧起椰子摇了摇晃了晃,里头似乎是空的,恐怕只买回来一个壳。取来柴刀劈砍,累出满头大汗,果然没汁水了,里头的椰肉都是黑的,散出一股酸腐臭。 谷子哭的心都有了。 老出纳恨恨道:“省府的商家铺子,唉--就爱欺负外乡人。” 今天不出门了。谷子走进账房,砌平算盘,想着盘点上旬的销售情况。老出纳给她端来茶水点心,关切道:“姑娘等会儿别忘了去楚王府赴宴撒。” 经提醒才想起来前日曾答应楚王府来人去王府做客的,谷子吐吐舌头,“啊呀,都忘了来。” 她这一吐舌头又行招蜂引蝶,世间又多出一个坚定爱她之人。老出纳十分喜欢这个大东家:模样漂亮、脾气温顺、对人和善客气、做事认真负责。他对谷子的关心出于真切,是年长者对年轻人的爱护,而非打工的拍老板马屁,所以不管谷子已经成婚,就敢叫她‘谷子姑娘’,人前才尊声杨部长。 “今日经销社休沐,谷子姑娘既答应了王府便不好食言。不妨去看看耍耍,楚王府花园有奇花异草,还养了好些珍禽异兽。” 老出纳也见着会计,一手掌握着账房。他年过六旬,慈眉善目的,打的一手好算盘,平日里为经销社锱铢必较,处处为东家着想。才相处数日,谷子却十分敬重他,在老人面前撒娇道:“哼,才不稀罕楚王府的花草鸟兽呢,我们施州才好玩,我都想着要回去了。” 老出纳笑眯眯地捻着胡须道:“晓得晓得,姑娘急盼着要回去是想念着家中曹部长哩。” 一句玩笑把谷子羞得面红耳赤,捏着粉拳跳起来要捶老人家。二人正说笑着,屋外传来不绝于耳的惨叫。走到门口查看,见几十个凶徒手持铁棒木棍,更有人使菜刀榔头,见人就打逢人便砍。经销社大门被凶徒反锁,数名值班员工被打得头破血流纷纷倒地不起 。 被砸的是梁山财物,被打的是梁山雇员,被暴徒摧残的乃是梁山产业。眼见得暴徒行凶,身为梁山商业部副部长的谷子正要从老出纳身后走出去呵斥,却被看出凶险的老人家将身挡住,“傻孩子,快快逃命去!” 可她不能抛下老出纳不管,想拉着老人家一起逃。老人家急了,连连跺脚,拱屁股将身后的谷子往里推:“快走,快走啊!”。 这时,阿力闷吼两声,从屋内高高跃出,将一个手持铁棍的凶徒扑倒,再一口咬住他喉咙不放。 “是梁山大黑犬阿力,杨谷菡在那里!”暴徒中眼尖的顷刻便发现了躲在老出纳身后的谷子。 谷子在哪儿阿力就在哪儿,一人一犬形影不离的。阿力看出来情形不对,更闻出了血腥味,挺身而出忠心护主。谷子身体一凛,这个单纯迟钝的傻丫头终于看清了,暴徒此来并非滋事乃为血洗经销社而来。她终于醒悟到,跟前这些人指名道姓就是来要自己命的。 老出纳张开双臂伸直双腿,把自己当成肉盾卡住门,“孩子,快跑---” 老人的英雄壮举形式大于实质,他这块肉盾形同虚设,暴徒只照他脑门一棍再一脚,老人家便气若游丝倒在了血泊中。 “绿袄者杨谷菡。”暴徒们指名道姓追杀过来。 谷子赶紧跑去取枪。经过账房办公桌时,把搁在椅背上的披风披在身上。 又有近身者喊:“不梳发鬓者杨谷菡。” 这就没办法了,这会儿上哪儿找假发戴。 谷子面如土色,口中呢喃着:“枪呢,项大哥给我的手枪哪儿去了?!” 撞门声愈响愈烈,宿舍的薄板木门摇摇欲坠。谷子已经从慌乱中恢复了神情,将梳妆台上的那把心爱的梳子牢牢捏在手中,静静坐于床边等候生命的终结。蓦地里脑中涌来常听一多大哥唱响的越调《柳毅传书》中龙女三娘初登场的一段唱。 暴民们撞开宿舍门,却见欲行加害之人口唇微启轻声低吟:“这诉不完的苦楚你怎知情?冤难伸恨难平,写一封血书和泪寄双亲。血渗渗写的是泾川逆子心太狠,泪淋淋道的是快救女儿回洞庭。” 嚯嚯,还唱上了,与西市行刑场上的死囚犯一般。这次可是走了趟美差,有银子拿,有小曲儿听。 谷子只会唱那么几句,下面的只记得词却不会唱,改念白道:“四野茫茫谁传信,只见那北雁南归一阵阵。雁儿你南来北往常传信,但求你为我寄书到洞庭。它展翅鸣上青云,说道是难入洞庭波万顷。徘徊无计心焦急,又只见鲤鱼高跃出河心。你腹中能藏尺素书,求你为我通音讯。鱼儿水遁倏无影,深恐孽龙加罪名。满腹冤苦情无计达洞庭,难道我永在这泾河作囚人。” “不肯唱了,既不肯再唱了,这便结果了你性命。”暴徒们挺着铁棒和剁骨菜刀向谷子冲去。 口中尝到了一团软软带咸味的东西,谷子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些眼睛,看见自己嘴角处有白色黏状物,“我的脑浆。大哥,谷子要走了,来世,来世再会。” 凶手中为首的用铁棍捅了捅谷子的头,道:“没气了!”见谷子手腕上的欧米伽表盘有宝石熠熠生辉,腕表完好无损应价值不菲,便要摘了去。他摸不着解开表链搭扣的门道,便想硬生生扯下来,不锈钢表带很牢固,硬扯扯不掉。凶徒取捷径,换一把剁骨刀砍向谷子手腕,砍了一半,冷不防看见那女人眼眶里流出一滴眼泪来。 这滴眼泪非但不曾引出凶徒恻隐之心,反而勾出此人,不,此禽兽的淫邪来。他大笑,向周围的喽啰们说到:“格老子,这梁山娘们倒是扛打,脑袋裂了还能掉金珠子。” 有更淫邪小人谄媚道:“听说这娘们医术高明,在梁山身居高位,小模样也不赖,趁她身体还热乎,老大何不尝尝梁山女人的滋味。” 嗯,说得在理!凶手蠢蠢欲动:“那还站着干啥,都给老子滚出去。” 梁山在湖广地区人们心目中是时尚的引领者、先进制造业的代表,梁山人在外是被高看一眼的,这种心态一如后世的崇洋媚外。好比扛活的苦哈哈,心中性幻想的对象必定是地主家的婆姨,将白天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压于胯下能额外带来报复的畅快。这种心态一如后世侵华日军在中国的残暴,中国是日本的老师,如今骑支那女人就是玩了师娘。 那出主意的喽啰瞥见桌子上一大兜的蜜饯干果,退出时顺手兜进臂弯。 “做啥子!给老子放下。风度!格局!” 老大发话,喽啰不敢不从,只得将干果放回原处。那凶手老大却不待手下喽啰带上房门,三两下将谷子衣衫剥掉。 谷子,在被污秽禽兽的玷污中,远去天堂。 第205章 想你时你在天边 5天之后。 武昌化肥经销社关门打烊中,此方寸地长久以来难得的静穆。 院里放着两具尚未盖棺的棺材。 尺寸稍大的棺材里,谷子神色安详躺在碎冰之上,双手交叉掩在胸前,右手紧紧攥着把梳子。她的脸色和嘴唇失去了往日的红润,惨白如纸,映衬出脸上些许的黑色尸斑。 阿力侧身睡在稍小的棺材里,口齿微张露出小截暗红的舌头。 曹少一眼认出谷子手中的牛角梳子是她常用之物,便是当年自己从施州城买来放在老屋炕上的那个,这柄小梳子也是自己送给爱人的第一份小礼物。他盘腿坐在两具棺材中间左顾右盼,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爱人和爱犬,他这样坐在地上已经大半天了,就是不肯起来,始终不肯相信爱妻和爱犬已经不再呼吸。 泰森不忍再看,平复好呼吸和情绪,带上银子走出供销社,挨家挨户上门致谢。事发后不久,街坊邻居没有坐视不理,是他们替谷子、阿力、老出纳以及其他6名经销社员工给收敛的尸首,特意感谢他们的细心周到,不但将谷子被砍下的手掌给缝合上,还晓得阿力和女主人情同母子,将阿力也一同敛了。夏日里冰块价格奇高,街坊邻居们凑钱买来冰块,以保尸身不腐。这份用心与情谊当视为恩情相报。 泰森不能在曹少面前嚎啕大哭,但很需要一场嚎啕大哭来发泄悲恸。致谢完了,他跌跌撞撞跑出老远去,找墙脚蹲下。悲恸从心里刹那间膨胀出来,泄洪的喉管却那么细,团团堵在嗓子眼里难受得要命。胸口和喉咙剧烈抽动着,只得张口咬住小臂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 那么好那么好的好姑娘怎么会死了呢?她怎么能死了呢! 这回曹少表现得挺男人,坐了半天地板后,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起疲惫的精神。 不能只会哭哭啼啼,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反腐的后事、谷子和阿力的后事,都需要他拿主意。只是,以后只能孤孤单单走一程了。 “这就是你做的账?”曹少把账本卷起来,劈头盖脸狠狠砸在东来顺财务主管田家雄的脸上。后者被生风而来的账目砸得嘴唇立丧闭合功能,口中唾液混着几抹血丝挂在翻起的唇上和嘴角。 “姓田的,要不要看看你兄弟田冬粮的口供你才会说人话。” “报告!”董乐斌撞门进来,当着受审人的面向曹少请示:“报告参谋长!已经把阚纯商秘密控制住了,是否实施抓捕?请首长指示。”董乐斌说的是暗语,所谓‘秘密控制’真实含义却是对象失踪,正在海捕中。可恨阚老三脚底抹油早早溜之大吉! 听到阚纯商被控制,田家雄心理防线崩溃了。 曹少不懂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却看得懂。武昌味精批发销售部1624年净利润5万两,这是明账,给有司看的。田家雄还有本内部账,单式流水记账,记录盈利为16.2139万两。 “23年是多少?” 田家雄身体瑟瑟发抖,“您老问的实账还是虚账?” “我问你23年全年你们贪墨了多少银子?” 曹少血红的眼珠几乎要爆裂出来,吼着冲向田家雄,揪住他头发,一拳又一拳朝他脸上砸去,直砸到田家雄眼眶口鼻耳朵齐出血,直砸到他自己的手骨节血肉模糊。 谷子和阿力在平台小树林里入土为安。这里春有野花秋有月,夏有凉荫冬有雪。 施州、梁山、平台这两年变化很大。平台小树林没变,小树林里的大树还是那几棵大树,大树下面的草地还是那片草地。硬要说有变化,就是多了那几座坟。一开始没有坟,后来起了李冰家二老的两座,今天又添了两座,谷子和阿力的坟。 胶皮拎了把铁锹塞到曹少手里:“天热,棺里的冰块都化了。阿哥,给谷子和阿力,给他们,给他们,给他们---落葬吧,入,入土为安吧。呜呜呜---” “阿哥!”曹少抬头看了眼胶皮,抿出微笑道:“好妹妹啊,好久,有多久你不曾叫我哥哥了。”凄惨一笑,“我这也是沾了你好闺蜜谷子的光,这么久了才肯叫我一声哥。”他清清嗓子又道:“你的好闺蜜办事牢靠,在经销社她的宿舍里,我在桌子上…看见,看见一兜,一大兜的纸包包好的干果蜜饯,就是给你胶皮买的。我,我没给你做好,我老婆,我老婆给你补上了。”曹少越说越哽咽,努力着把话说全。 胶皮却已泣不成声,再不肯在好闺蜜的棺材前多待片刻,掩面夺路逃走。妻子未竟之事由丈夫扛起,钳工情绪还算稳定,抹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铁锹说道:“让谷子和阿力入土为安吧。我替你妹妹给他们坟上加把土。” “知道了。让我再最后看一眼爱妻和爱犬,最后一眼。”--“狮子头呢,把狮子头叫来,给他老爸磕头!” 少顷,钳工带着狮子头来到阿力尸首前。这个对自家老汉拳打脚踢的不孝子此刻总算良心发现,竟自趴地上呜呜咽咽着不肯动弹。 曹少疯了,不允许别人帮忙填土,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自己一个人给谷子的墓穴填土。钳工上,被他用肩膀顶开。潇洒过来被他撞开。泰森上来,被他挥着铲子逼退。泰森还要上来,举铁锹将曹少的铲子磕飞,然后任凭曹少一脚又一脚将他踹倒,踹倒了再爬起来给谷子上土。这时候曹少打累了,没力气了,又找不见自己那把铲子,便跪地上双手捧土洒向谷子棺木。众人不再受阻挠,纷纷围上来给谷子墓穴挥铲填土。 轮到给阿力墓穴填土,狮子头依旧趴着不肯走。这时候稳定住情绪的胶皮回到小树林,把狮子头生拉硬拽开,然后抱着他坐倒在树根上嚎啕大哭。 谷子墓碑上的字由曹少亲笔所写:爱妻杨谷菡之墓。谷子墓旁边是阿力的墓,墓碑上的字也是曹少写的:爱犬阿力之墓。 众人呆呆站着,看着两座新坟。钳工忽然开口道:“老子不信佛不信教,这辈子只跪拜祖宗。谷子,今日里,我项一多给你跪拜送行嗦。”穿越众的膝盖硬得很,面对当今九五之尊也不屈膝的,今日里大家伙不需要钳工来号召,十分愿意给谷子亡灵跪下磕头。正在这时,小树林外传来李冰的喊声和老潘的哭泣声,抬眼看去只见李冰挥着手喊道:“曹头领,你跪拜一侧,磕头还礼。” 是的,伙伴们给自己亡妻行如此大礼,身为丈夫理应大礼回拜。 送走同伴,曹少坐在爱妻和爱犬坟墓间,从早上坐到了傍晚。身不动脑子动,想得很多。就觉海量的悔恨和歉意,一件件历数来需要很长时间。就近一件就是没来得及赶在头七扶灵回家,头七回魂夜是逝者唯一一次返回阳间的机会,亡灵魂魄方知自己肉身已死,是要回家来看望亲人的。 此一节曹少本不知晓,是谷子灵柩到了峡谷前,李冰扑在棺材上大哭妹子是个苦命人时反复提及的。 胶皮和钳工手挽手十指紧扣,身后跟着泰森低头看路两手插兜,三人默默走来给曹少送饭。 “你要哭就哭出来。” “阿妹啊,我哭不出来,可你知道失去亲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吗?”曹少起身活动活动麻木的腿,再盘腿坐下,点上烟抽着,“哭不出来我。”继而惨然一笑,“我在做笔账。”戳戳自己的脑袋又道:“在这里做账。左边记好事,右边记坏事。当年以为阿力是条草狗,没想到碰到个金牌好卖家,纯种德牧。阿力帮我牧羊,帮我配种挣钱,帮我打架。后来我寻死,结果没死了,半死不活。嘿,阿力找来谷子把我这烂命一条给救了。嘿嘿,偏偏谷子是个小美女,美女特么还没小姐脾气,对我百依百顺,百依百顺啊。你们说,谷子好不好,我他娘的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泰森喃喃道:“当年反沐抚军围剿,她砍了山枭队又吓退了桑植水军,稳定住平台后方,立下大功!” “那是,我家谷子对敌从来不手软!”说这话的时候曹少的脸着实让人难以分辨是笑是哭,只听他哽咽着为亡妻叫好:“泰森你说,谷子做的鱼汤好不好喝,你他娘的比我喝得还多。” 听到这话,泰森顿时泪如雨下。 “你还算良心,还记得喝过谷子给你烧的鱼汤。她大冷天下水抓鱼,手上都是冻疮,因为,呵呵,因为我说云龙河里的野鲫鱼好吃,胶皮挖的鱼塘里养的鱼不鲜。她手上都是冻疮,开裂流血,手难看得呀…” 谷子喜欢唱歌,唱个歌给她听。要找个寄托哀思的歌,要让谷子知道大哥喜欢你、爱你、想念你。还有,大哥对不起你! 念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念着当年那个背着小背篓的黄毛丫头,念着那个油灯下补袜子的美丽少女。再也见不着你了,给你唱个分别的歌吧: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 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 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曹少疲惫已极,唱着唱着昏昏欲睡。朦胧中看见做的账册左边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很多,右边只有两项:谷子死了、阿力死了。 胶皮和钳工抹着眼角走了,留曹少在坟前沉沉睡去。凌晨时分的小树林里有些凉,泰森把自己的外衣给曹少披上,自己只穿件背心,受了凉喉咙有些发毛。他吞下口口水,对着谷子的坟轻声说道:“妹子,林大哥也唱个歌给你听。”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天长我的爱情短。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的爱情像海深我的爱情浅。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第206章 深仇大恨 曹少睁开眼,见红白两色的天空,天色已是微亮。 跪下来给谷子和阿力都磕了个头。“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你们都走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妹子,记得上梦里来多看望大哥!阿力你要当好保镖,谁敢欺负你妈,你奋不顾身冲在前头往死里咬!” 田冬粮有着优秀的道德情操,他痛恨阚老三胆大妄为,但吃不准是阚老三干的,他也不去栽赃嫁祸。通过田冬粮的指证可以肯定一点,阚老三经历天上地下的际遇变化,经不住武昌花花世界的诱惑,堕落了,彻底堕落。 董乐斌留驻武昌彻查化肥经销社被袭事件,他需要排除来自省府李标布下的为难和阻挠,耗时半个月才传书回来,确定是阚纯商主导策划了这起血案。根据某粮商交代,阚老三托他联系了唐门,由唐门派人暗杀谷子和李尚。李尚幸亏带谈公子返回梁山汇报案情才逃过一劫。现场行凶人员尚未逮捕归案。据查,主犯阚纯商现由李标力保藏匿。 又是这个李标! 李标,常州府人,万历十六年进士。深耕湖广十二年,从二品左布政使连任两任,坐镇湖广整七年,都督巡抚来了也得给他八分面子,妥妥的官场老江湖、宦海不倒翁。族人经营湖丝、煤炭,在李标庇护下,湖广的几个大城市中,其家族所有的李记商号不下六十家。 此人,典型的东林官商。 前年奏天启帝获准,李标出钱在嘉靖帝老头子的显陵周遭植松柏十八万株,马屁拍得一等一响亮,东林党人纷纷落马之际他因此壮举而毫发无损。 这些年来收了阚纯商无数的银子,他保阚老三是为答谢多年的孝敬纯属侮辱其智商。金山银山也有个数,掌握了味精配方与制造术才是万世不竭的财富来源。阚老三能得到李标庇护缘起某次酒后吹牛,说自己参与发明了味精制造之术,后来,连同化肥的发明也有阚老三的偌大功勋。可见吹牛不一定是坏事,吹牛能保命呢! 除了这张重牌阚老三手里还有张王炸:他知道绵白糖加工工艺,这个没吹牛,属实,那是他上一次回梁山时看胶皮试验时所学。须知白糖(蔗糖)是明朝大宗出口商品,利润极丰厚。阚纯商在饭店小试牛刀,居然被他试制成功绵白糖。瘟疫过后,阚老三从牢里出来,未向梁山申请报备就私自与李标侄子合股开设了绵白糖作坊,这不是开作坊,这是种下了摇钱树。 执行外交斡旋任务的洪师也,第三方代表施州卫知事于祥,二人结伴飞马奔赴武昌。进到藩司衙门,一见封疆大吏李标,二话不说气势汹汹让他明白交人。捉拿阚纯商属梁山清理门户,为梁山内政,希望湖广当局莫要干涉尽快引渡,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关心则乱!谷子之死乃是天大的事,容不得老洪写官样文章说外交辞令。“得罪区区洪某没关系,可我好言相劝大人,得罪梁山军你可得好生掂量掂量。” 于祥说话就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别舍不得你那点钱,你和阚老三的事我们一清二楚。奉劝李大人,别特么有命挣没命花。” “二位请随我内宅说话。” 老洪击案道:“就在此明堂说。公事公堂办,急事即日结。” 李标拉下脸道:“你二位急火攻心,说话便好好说话,对着本官指指点点,有失礼仪,有失读书人颜面。” “老子打小没念过几本书,没有你嘴里读书人的颜面,只有这一身正气满腔义愤。”洪师也此行,七分个人情绪三分官面差事。那年他逃亡梁山气血攻心,正是得到谷子的悉心医治。谷子是尽医生本分,老洪却念念不忘一直记着。见到李标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确实失态。 “哦,本官清楚了。你洪师也既无官职又非秀才,按大明律民见官该行礼才是。” 于祥便说:“洪师也举人出身,位居梁山外事负责人兼发言人,我等是来问你要人,可不是来觐见官员。” 李标冷笑一声,“好,随你心愿。那么本官要升堂还是退堂?” “也遂你心愿。” 李标牙尖嘴利性格仍是懦弱,他才不敢升堂。屏退下人,在明堂老爷位坐下,把梁山来人安排一边就座。二对一,对话开始。 老洪屁股离座身体前倾,撑着扶手伸长脑袋,姿态如王八吐信:“我们以政治与军事实力地位出发,敦促武昌当局与你个人莫要充当阚纯商的黑保护伞,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吃定李标是个软脚蟹,一上来就言辞犀利施以高压,语气激愤用词严厉,看着不是对等谈判当为训斥。草民训狗官,你当李标没脾气还是不要脸! 钱壮怂人胆啊!当利润足够丰富,资本家可以藐视世界践踏一切。李标一反常态,摆出最强硬姿态,“什么后果,不妨说与本官听听。” 于祥帮腔道:“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李大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赚黑心钱,可能不清楚梁山如今的实力地位。告诉你无妨,梁山之上,九千岁的生祠香火正旺。” 魏阉。哼哼,吃屎去吧!朝堂上的事情你乡野村夫知道个屁。 李标大肆庇护阚纯商只为财。前面说了,李标做了两任左布政使,在封疆大吏这个位置上干了七年,论资历足够,论能力,湖广省经济搞得不错亦无可挑剔,按理就该去北京进部委再外放湖广升任巡抚,做真真正正的省一把手。可他没能再进一步,当然暂时也没退步。但李标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政治前途是没有了,谁叫自己贴了个东林党的标签,谁叫自己为朱燮元所看轻。待一天官场动一天的脑筋,疲了乏了,趁着剩下的3年任期赶紧多攒些家业,任期一到称病致仕,做个逍遥富家翁,从此远离政治旋涡。 “偷师学艺另立门户虽不齿,但尔等告诉本官,他犯了大明律哪一条哪一款?杀杨谷菡者另有他人,阚纯商何罪之有?阚纯商脱籍施州现为武昌民户,何来引渡之说?” “你!---” 洪师也气得要骂人,可辩不过李标。人家对大明律琢磨透透的,你抓不到他把柄。 “本官也要正告你施州衙门,休要与梁山土官沆瀣同气,小心你头上的乌纱帽。” 于祥且是模子,如果头上戴着官帽定要朝着上官掼过去的。他可不像老洪那般绅士,伸指头指着李标的脸道:“李大人,你且把手伸来施州试试,看看你搬得动搬不动爷头上的官帽。最后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 当曹少转动眼球时,能清楚看到他的眼白处严重充血。整个人则像只被摘除了触角的蚂蚁,在屋子里没头没脑团团乱转,口中念念有词‘马勒隔壁我弄死你们’你们,是复数,除了阚老三还有谁? 处于悲愤中的曹少不失理智:阚纯商,李标、唐门及所有胆敢庇护者一律干掉! 不要低估梁山的决心,确切说是梁山军总司令员林云为谷子报仇的决心。肯尼迪的敞篷车?英迪拉甘地的贴身护卫?不,刺杀只能解恨不能报仇!泰森决定玩把大的,直接杀进藩司衙门拿人! 泰森上辈子身边女人不断,真正动心忍性却仅仅这辈子的这一次,唯有谷子音容笑貌真正撩拨到了他爱情的心弦。休怪他,有道是儿子自己的好、老婆人家的好。泰森对谷子的痴迷人尽皆知。 曹少知道论对谷子爱之深,泰森尤在己之上。 曹少还知道,泰森要借这次捉拿阚纯商来申明其对谷子爱之深尤在己之上。 曹少更知道,谷子其实很幸福,九泉之下当可含笑。有两个男人为了她肯不顾一切。 错,一大家子四个男人都肯为了谷子不顾一切,不顾一切代价。 “李标敢这么表态,日后必有动作,肯定会给我们设置障碍。”潇洒低头沉吟,众人也清楚其中利害,一并陷入静默,心中百遍琢磨万遍盘桓。只听潇洒又说道:“老洪和于祥无功而返,说到底还是我们梁山军的威名还不足以震慑宵小。” 忽见钳工一拳头砸自己腿上,厉声道:“李标,非杀了他不可。你们心虚了,心虚什么!二品大员怎么了?皇帝老子咱也干他。人藏在藩司衙门,我们就攻进藩司衙门,人藏在紫禁城我们就杀进紫禁城!潇洒不是说梁山军尚且威慑不足撒,美猴王大闹天宫才能威名远播十万八千里,延续五百年不灭。” “行,那就大闹天宫。”这一次,一向主张事缓则圆、刀架脖子也不着急的潇洒出人意料地急于表态了,坚决赞成不管三七二十一缉拿全部凶手,“我们连身边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如此深仇大恨都不去报,姥姥的,丫还有何脸面苟且世上。” 潇洒能如此强硬表态得益于谷子的好人缘。梁山众已经群情激愤,声讨李标阚纯商、为杨大夫报仇、深切怀念杨大夫的标语横幅都打了出来。受过谷子恩惠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情绪更加激烈。这些人这么干其实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表现得如同自己亲人遇害,情绪越歇斯底里越能得到最高层好感,此天赐良机焉能不把马屁拍足拍好拍结实。潇洒也是看到了这点,他颇感欣慰。梁山人只认梁山,眼里没有官府朝廷,这很好! 朝堂之上东林党墙倒众人推,此大环境下对李标开刀肯定会惊动到朝廷,但原则上不会捅出什么大篓子。这事可以干。同时不能小看了李标此人,深耕湖广十二年,藩司衙门所在的府城武昌更是他家自留地一般,想定点清除殊不容易。 第207章 马失前蹄 缉凶队是从200余份血书作者中选出来的,徒堂二连10名骨干加上原山枭部队5名成员组成。由向发和梁七带队,换上明人服饰戴上假发髻,骑快马三天两夜强行军赶到武昌东来顺与董乐斌会合。 董乐斌早早迎候在酒店大堂外,把一行人让进密室,没有多余废话直奔工作主题:“时间紧迫,后天,阚纯商经李标安排逃离武昌,走水路去广州。” 向发把手弩亮出来,横在手心上耍了个花,“司令员交代过,让我们一切行动听情报处指挥。董大爷,说吧,预备怎么搞?” 董乐斌道:“要活的不要死的,曹部长要亲自动手解决了他。” 人不在藩司衙门,转移到了李标私宅,那里防卫森严不好动手。董乐斌计划等阚老三走出湖广地界后在路上动手,劫道,经济实惠方便简单。 梁七和向忠反对,劫道好是好,胜算大,可要等到后天,如此阚老三又能过几天舒坦日子,美得他! 向发说,“走时司令员吩咐了,勿要顾忌官府,人在衙门冲衙门、人在军营闯军营。” 梁七道,“司令员对我也强调说,凡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哪怕皇帝老儿挡道也要取了他性命。” 尼玛,到底谁听谁的指挥哩!既然是司令员的意思,董乐斌只得放弃优选方案。三人仔细研究了董乐斌绘制的李标家地图,事不宜迟当晚就动手。 行动小组共15人,向发、梁七及3名组员潜入李府抓人,其余负责各段路线堵截追兵和运输人犯。 董乐斌把一个玻璃瓶交到向发手中,“里头装的不是酒,叫做乙醚,比蒙汗药强,洒在手上或找块汗巾洒上,掩向人口鼻,可瞬间致人昏厥。” 向发将瓶子凑近来闻,被董乐斌劈手夺下,“这可不是女人用的花露水,小心别麻翻自己。” 队员们被阎王脸的董乐斌难得的笑话逗乐了,浑然没有行动前应有的紧张严肃。 李标在武昌的置业比后世小开发商开发的楼盘面积更大,地方大,门就多,前门后门边门侧门多到数不过来,亏他钱多,才养得起几十个门卫和保安,除固定哨,隔15分钟就有武装巡夜人员经过。按规矩制,李标应当住在官衙里,此处为别院,本不该如此森严防卫,可证实阚老三就在里头躲着。 院墙高4米,对于属长臂猿的梁七来说,4米和4厘米没有区别,好比墓葬夯土层1米和20米对专业摸金校尉来说没有区别。梁七脚穿薄底夜行靴,卷起袖口,不借助任何工具,在墙面上蹬了一脚便翻身上墙,手攀墙头使个鹞子翻身,悄无声息进入墙内。只听得几声轻哼,是梁七在料理掉门卫。半分钟功夫,梁七打开侧门放行动组进来。走过曲曲弯弯的花园小道,那间屋子里房门虚掩,煤油灯灯火通明,向发摸出董乐斌给的铅笔素描像对照,确定坐在案头秉烛读书的人正是行动目标阚纯商。 留3人看守路口房门,向发和梁七大步冲进屋子,低声喝道:“阚纯商。” 白胖子抬起头来,“你们是?” 向发再次将人和素描像对比过,确认无误。“阚老三,你好悠哉!”俩人抖开手铐冲上去拿人,突然脚下踩空,书案前的地毯下竟是挖空的陷阱,向发被竖起的铁刺刺穿了小腿,幸亏有地毯挡着缓冲了力道,情急下握住铁杆才不致被开膛穿心。比起向发的硬桥硬马,梁七身手矫健,跌下时及时用手在铁刺上借到力,旋又腾空而起,却被躲在房梁上的护卫抛出绳网囚住。门口的队员听见动静赶来救人,这时花园池塘边的假山里埋伏的几十个李府家丁突然杀出,3名队员被前后堵截,救人不成反身陷重围。 饶是容美徒堂和沐抚山枭武艺惊人,依靠假山树木躲避箭雨,3支手枪交替射击,以一抵二十飞非但不落下风,几轮对射之后便稳操胜券了。 阚纯商手中的枪是偷来的,被他收买的化肥经销社员工偷来的谷子的手枪。他用谷子的手枪向行动组开枪,一名徒堂被击中要害当场牺牲,剩余二人见有枪支加入,自知今日不敌,只得抛下首长、抛下牺牲的战友且战且退逃出李府。 “就这些货色想拿我!曹少啊曹少,你太小看我了!”阚纯商把谷子的手枪收进怀里,把李府家丁头目甲叫来,“速去禀报李大人,梁山贼寇已束手就擒,我明日天亮即刻启程。”再吩咐头目乙:“带人巡街,往东来顺去的大街小巷但凡形迹可疑者,都给我锁了。” 头目乙的任务好办,何谓形迹可疑者,时年因奢崇明作乱,武昌虽远离战场但恐有纰漏故施行严厉宵禁,宵禁政策几年来大肆反弹可谓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入夜不归者即为形迹可疑者。 阚老三布置任务的功夫,不耽误李府家丁把一包包泥巴填向两个梁山好汉,倒不来活埋他们。阚老三等土盖住了向、梁臂弯便令家丁们住手,然后亲自跳入坑里把泥土踩实夯牢。 男人至死是少年,就爱个玩! 向发不怕死,但是怕死得难看,对自己沦为他人玩物更是羞愧难当,于是破口大骂:“吃里爬外忘恩负义的畜生,有种杀(了爷爷)!”阚老三瞅准时机,待向发骂到‘杀’字嘴巴张圆时,伸出一脚把脚上的鞋子塞进他嘴里。阚老三能成为极品叛逆的确有两把刷子,能文能武,会赚钱也会打枪,就刹那间塞鞋子入向发嘴里,表明此人身手也敏捷。只是这个战术大师却是个战略白痴,完全看不清东家的无限潜力,妄自尊大而固步自封,没能成为那头坐在风口上飞起来的猪。 他返回案前辨认从俩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手枪是好东西,用锦帕层层包好塞进抽屉。拔掉装着乙醚的玻璃瓶软木塞,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旋即翻着白眼瘫软倒地,不省人事了。 向发暗自惊奇,乙醚果然比蒙汗药厉害百倍,想自己首次执行领导亲自交代的任务即完成一半,可喜可贺。大腿的伤口也不疼了,笑对梁七道:“兄弟,那厮倒了!” 梁七出任务前吃了几个烂桃子,肚子不舒服,行动时情况紧急故忍着未去如厕,现在被困土里时间长了没能忍住,稀屎拉了一裤子,幸亏埋在土里没让向发闻见听见看见。内急于裤裆不能描,越描越黑,怕被战友们耻笑他吓得湿裤子,故心中异常恼恨阚老三,“阚贼死了才好!我也死了才好。” 剽窃家爱迪生… 慢着,有太多饱读诗书的公知殖子强烈反对这个称号。在他们几十年不遗余力的传播下,在后世国人普遍认知中爱迪生是个伟大的发明家。虽然只上过三个月的学堂,却拥有超过2000项发明1500多项专利,可谓高产母猪,最高产的一年获得了106个专利。 但这个传奇故事编得太霸道,里面有个大bug,从1847年到1931年3万多天1500多项专利,就算一生下来就在搞发明,不到一个月就搞出一个发明,这特么是人能干成的事吗? 所以被公知二狗子掌控的教育舆论界没告诉过你:爱迪生连百分之一的灵感都没有。 剽窃家、犹太资本白手套、犹太资本掌控下的漂亮国黄金时代集大成者爱迪生有言:成功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此话被整个世界的人熟知,但爱氏名言还有下半句:如果没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另外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终究只是汗水而已。前半句很励志,天赋平平的壮志青年能拿来当鸡汤喝。后半句很现实,一盆隔夜洗脚水浇下来。 我们的大特务董乐斌不能同意爱迪生的话,在他看来,自己的成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加上百分之一的汗水。他新手快上成为熟手,具有熟手的稳若泰山,他不搓手不针毡,安安静静将头趴在案台上分辨出西洋座钟的分钟指针确在移动,突然间却弹出只布谷鸟来,亏得搞情报的反应快,及时缩头,才不至于被铜做的鸟喙啄瞎眼睛。铜鸟‘布谷’了11声,深夜11点钟,过了约定会合时间五分钟。 第一方案行动失败! 董乐斌立即着手布置第二方案。布置完毕后,心里为那两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祈祷,千万别救人不成反丢了性命。 所谓b方案没啥花巧,a是暗偷,b是明抢。a方案组不知道有b方案,b方案组则知道有a方案。 b方案执行人由徐承率警卫排实施抓捕行动。警卫排战士早已整装待发,得到命令后兵分两路,一路杀进官衙抓李标,另一路去李府抓阚纯商。 李标算计来算计去还是把自己给算计了。如果a方案实施成功,他还能没事,b计划下就摊上大事了。 官衙和别院相距三里路,头目甲的马快,宵禁时段路上没人,快马加鞭不多久便把好消息通报给了李标。李标坐等中,听到消息大笑,引得陪坐的客人们亦抚掌帮忙大笑。这帮客人个个衣冠华丽,乃是武昌城常州商会的丝盐巨贾,连着三日每晚来官衙商议味精、绵白糖两项大宗货物的控制与销售。 若曹少听到他们说的话定要气个半死,他们说什么了?你想:作为李标、阚纯商一派的帮凶已然站在了梁山的敌对面,可他们居然还在打味精的主意!但是,他们的确有条件打味精代理的主意,因为他们在暗处,梁山并不知道他们在座每一个人的姓名底细,他们可以挑个隐藏深的出面向梁山申请味精代理。 就是逗你玩!把梁山司置于股掌之中把玩! 老奸巨猾、丧尽天良!尔等不死谁死!? 第208章 得报杀妻之仇 向、梁和他们的a组人马算是栽在这群老油条手里了。他们没有顺风耳和千里眼,但他们有钱,月余时间里散了大量钱财在武昌城密布耳目。董乐斌行事诡秘,只能保自己不失,却保不住行动小组避开商帮眼线。果然是有钱好办事!然而这些用钱收买来的小鬼关键时刻绝对靠不住,他们眼见得几十号端着长短梁山快枪的杀手们举着火把杀气腾腾奔向府衙时,竟无一人胆敢通风报信。 一片庆祝胜利的欢声笑语中,当值的差人跑得急收不住脚步,滚爬着冲进来厉行哭丧,“大事不好,十余梁山贼人破门而入正往这里来。” 破门而入?!街上的关卡是摆设?眼线是瞎子?门口二百官军是草人吗?为何不拦阻不杀退贼人! 李标这么想就很幼稚了,官军吃的是皇粮却不是你李标赏饭吃,梁山冲着李标去,与官军何干。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奥妙:湖广都指挥使和武昌府指挥使与楚王暗中交好,巴不得要李标的好看。今夜武昌城的巡查官军和已得到了来自上级的关怀和体恤,不要命的就去阻拦荷枪实弹的梁山军好了。尤其今夜当值藩司衙门的守卫清一色指挥使亲信亲兵,把门是做做样子,列队欢迎才是真。 “是梁山人马来了吗?” “正是。梁山军军部直属警卫排是也。” 当值的军官转头吩咐:“弟兄们,手中刀枪往柱础石狮上招呼几下,将兵刃搞几个豁口出来。”完了抱拳行礼,再伸大拇指往后一指:“渣人都在后院花园。” 剔除给杨大夫报仇雪恨,此行也是杀人放火实战练兵的好机会。警卫排战士个个积极能动,况且上一次梁山十六骑在武昌城下铩羽而归,这一次正是把往日遗憾变本加厉捞回来的好机会。有官军引路,战士们把领导甩在后头争先往后院冲。 徐承见门口堵满人,只得运气丹田扛起肩膀撞破窗扇而入,跳下时脚勾在木窗格栅里拔不出来重重跌了一跤,手枪走火,偏巧厅中铺地的大青砖十分坚硬,子弹跳起来正好扎进李标大腿里。 徐承将腿奋力挣脱出来,用枪顶住个人头:“哪个是李标?” 指向下身血流如注的中枪者,“此人便是。” “究竟是不是李标贼子?” 一群人瘫软在地,纷纷呼号称是。 徐承心说大事不好,怎么把李标给打趴下了,司令员交代要活着带回的。跳弹切断了李标的大腿动脉,正部级的二品大官眼见得活不成了。徐承不由自主运功于臀,觉屁股坚硬如钢,自衬当能挡住司令员大头皮靴的猛烈攻击。 说活不成眼下还有口气,说还有口气却不能生擒回去,所以不能让此恶贼有康复的危险。李标靠着圆凳瘫坐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腿,惨叫着大喘气。徐承笑道:李标,没活够舍不得此花花世界撒。”说着伸手拍他脸,“偏不让你如愿,老子送你去十八层地府。” 对准李标胸口‘啪啪’连开两枪。 不愧是省部级高官,善于教化,李标给战士们生动演示了一堂活体中枪姿态展示课。子弹钻入他胸膛已然命丧身死,但他捂着大腿伤口的胳膊居然抬起来僵在空中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垂下来。这种动态死亡现实中并不多见,只在课堂上听司令员讲过。几个战士觉十分新奇,纷纷向徐承发问,该现象属生物体神经反应还是筋脉拉扯所致。 他娘的,杀个狗官还杀出个难题来。徐排长的水平不比战士们高多少,肯定是答不上来的。 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是流星,系扑向李府的分组放的信号弹,表明已成功逮捕阚纯商。行动十分顺利,该撤了。 “排长,这些人如何处置?”战士们一边请示一边用枪口指过来指过去,枪口所指之处求饶与哀嚎合唱、屎尿与鼻涕合流。 这里没有无辜的人。徐承一声令下,“换长枪,都他娘的给老子杀了!”战士们既紧张又激动,开枪射杀活人比打靶刺激太多。‘噼噼啪啪’乱枪一通打,白烟中纷纷扬扬飘洒着尸体所穿丝绸细棉的细小碎片。有战士指着头顶中弹的惊讶道:“排长你看,天灵盖能喷血,血柱子喷那么高,快看,又在喷了!”中弹的心脏回光返照,停止跳动前的尽力挣扎导致脑门血管血压超高,让警卫排战士大饱眼福。 寂静的夜里,16式步枪枪声十分清脆响亮,水连珠的名号形象生动,如同放鞭炮般庆祝着梁山军特别行动的胜利。有司衙门里鸡飞狗跳,不,孔雀飞、梅花鹿跳。上百官军护卫操刀持枪躲避着禽鸟走兽的乱窜,开开心心站外头看热闹,评说着警卫排战士再用刺刀逐一点名纯属多此一举:“梁山军的,他等吃了你枪子儿,血流干人死透了。”领头军官却要比小兵胆小,他壮起胆子踮脚张望屋里头的血腥,心里嘀咕着对面手里的钢枪得劲,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腰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就该扔! 两边会合,手上沾满了朝廷高官、顶级富豪、商界精英鲜血的战士们仿佛没事人一样公然在东来顺歇息过夜,第二天待城门开放,战士们一人一骑唯向发躺在大车上,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出了武昌南门。徐承及其警卫排中的某几个战士得意洋洋:年前的梁山十六骑此次没有全数在场,回去要和没来的兄弟们好好说说。武昌,我们来了,我们征服了! 今天的沐抚峡谷比过年热闹,路边站满了要么痛哭流涕要么喜气洋洋的人群。有的把此前用过的深切缅怀杨大夫的标语横幅举起来二次使用,有的将新赶制的‘严惩叛徒凶犯阚纯商’、‘千刀万剐阚老三’的群众呼声高高展示。 阚老大身着便衣,手掩口鼻站一群夹道围观押解阚老三的闲人中,看见三弟五花大绑跪坐在大车上享受着群众投出的土坷垃烂菜帮时心情非常复杂。他感激司令员和参谋长的信任,只让自己无限期休假,没有派人把自己控制起来。更痛恨三弟忘恩负义恶事做绝,万死亦有余辜。 好兄弟向发担心我阚纯士受牵连,在梁山军、在梁山的前途尽毁。他怒骂老三目无兄长自私自利,落得个害人害己的下场。哼!那畜生不认兄长,阚家三兄弟一母同胞却已天注定。他做出残害杨大夫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他一人百死莫赎,两个兄长便一同陪绑赴死吧。 阚老二不在军界,没有被安排休息,照旧在田间地头、在草地牧场奔波操劳。他已经连续半个来月没日没夜工作,希望用忙碌让自己没空想三弟的事情。然而当他看见大哥的人影时,知道把头埋进沙子里不闻不问的鸵鸟政策骗不了自己,终究还是徒劳。 阚老大来到兄弟跟前,见着兄弟那张苦逼懊丧愤怒无奈的脸,那张晒脱皮了的黑脸,方才的决心有所动摇了。他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连续抽了三根烟,每根只抽小半便丢地上踩灭。良久,才又定下决心来,“二弟,老三百死不能赎罪。你我兄弟二人蒙部长们收留,才得以从鬼变成人,此份恩情山高水长。今日起你我二人绝食求死,向杨大夫和几位部长谢罪吧!” “听大哥的。”--“只是,只是我心有不甘啊!”阚老二说着蹲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我俩去了,几位部长心中有数,弟妹和粹龙侄儿断不会吃苦。”阚老大拉住二弟的手,“走,咱哥俩今日痛饮三十碗。” 阚纯商也不想活了,以其浑厚的男中音用极标准的梁山话平静发问:“曹部长,你有没有尝过悔恨的滋味?” 此情此景十分诡异,曹少心里七上八下的,暗责自己道行太浅,易受纷扰,心说这老小子死到临头怎如此平常心呢。乃将这颗心镇定下来,“谁能幸免?我这辈子就是用一个接一个的悔恨连起来的。” “我,最后再为梁山立个功劳吧。” “你没有功,只有过。” 被抢白,阚老三想了想还是把话讲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部长,四川唐门孤傲,不与官府勾结,不与名门交好,也不与江湖旁门左道为伍,勿要剿灭,日后可为梁山所用。” 不提唐门则罢,提到四川唐门眼中喷火:“好一个名门正派!你可知唐门的畜生对杨谷菡做了甚么龌龊事!” 听到此言阚老三仰头长叹,他也没想到自己叫来的帮手会如此下作。不等曹少把自己变成片皮鸭,他决定自己把自己咬死。可是咬舌头太疼,把自己舌头咬下丁点肉后,决定放弃自行了断之壮举。 “我来帮你,还你一个没脸没皮。”曹少举短刀塞进阚纯商嘴里,只一划,将他半张脸皮从头骨上豁剥开。泰森走进来,正好见证阚老三的半张肥脸皮泛着血水外翻耷拉着,半边两排牙齿露在外面,正口齿不清地惨叫。 “疼吗?不疼,豁掉脸皮小意思,远比不上心痛。”--“咱们继续。” 说话间又见曹少快意恩仇,拿老虎钳子把阚老三的满口的整齐好牙一颗颗生生拔下来放一起。 “呦,泰森侬来看呀,赤佬32颗大牙,蛮齐全呃闹。” “可以了!别玩了,你再弄,梁山司成七十六号魔窟了。”泰森隐隐觉得自己的赤膊兄弟在走向残忍走向变态,不能让仇恨把人弄成魔鬼。看着阚老三血肉模糊的脑袋,他不禁掩了掩口鼻,亮出把手枪给曹少看:“钳工送给谷子的那把枪,从这家伙那儿搜出来的。” 曹少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几要瘫倒,全然没有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玩心计不是他的长处,他玩了个拙劣的心计,结果害谷子和阿力赔上了性命。 如果当初初现端倪之时就把阚老三好好批评教育及时将他拨乱反正,应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有不祥预感,害怕梁山从此开始走下坡路。比如太平天国内讧,又比如李自成进了北京后军纪丧失。谷子暴亡对曹少冲击很大,他似乎一夜间成熟起来,为梁山的前途焦虑不已。这是物极必反,过度忧伤使他萌生强烈的悲观情绪。 “泰森,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第209章 化悲痛为力量 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泰森怔了怔,愣了很久才体会到了对方的心情,说道:“能!我们是这个世上最能干的人!” 确定曹少不曾丧失理智后,泰森反过来想到复仇乃是天命所归,复仇者怎么做都符合天道人伦。他卷起袖管问曹少,“片皮鸭,点天灯,还有啥别的招不?” “让这畜生的惨叫来祭奠谷子在天之灵。” “看我的。”泰森寻来把剁骨刀割断阚老三的手筋脚筋,将那一团烂肉扔在了大食堂的杀猪池里。 在畜生的凄厉惨叫中,泰森红着眼睛厉声喝问,“够享受吧?作恶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会遭报应?” 惨叫声由高渐低转为呻吟,呻吟由高渐低气息渐弱。 “我看他快要爽不成了。”说话的是胶皮,身边站着钳工和潇洒,一应人都到了。“我给弄点吗啡给这畜生续命。” 一针强心针下去,阚老三得以继续享受剧痛,眼看人又快要不行了。“玩够了,不玩了。送这畜生上路。”泰森把谷子的手枪顶上火交到曹少手里。 “谷子,为夫给你报仇了!”对准阚纯商的卵蛋轰了一枪,接着把枪传给泰森。 “谷子,林大哥给你报仇了。挡梁山者死!”一枪打碎那畜生的膝盖骨。 早已泣不成声的胶皮接过枪,举枪的手抖个不停,“谷子啊,穆姐姐给你报仇了。”双手合握,一枪打断那畜生的肋骨。 “谷子,你姐夫给你报仇了。”钳工接过枪,对准那畜生的脑袋一阵猛扣把枪里子弹全部打光,把阚纯商的脑袋轰得稀烂。 潇洒没枪打,取来把剁骨刀一插一划将那畜生开膛破肚。 如此,穿越众全体得以复仇。潇洒把血淋淋的刀扔地上,问胶皮道:“现在我可以说给曹少听了吧?” “说吧。”--“呜呜呜…”胶皮哭嚎着转身跑开。 潇洒摁住曹少双肩说道:“谷子有孕在身,死时肚子里怀着你们的孩子,得有两个月大了。” 曹少追问自己:为什么累死累活干了九年,到头来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现在他终于从泰森‘挡梁山者死’的放言,还有阚纯商破碎的脑瓜里找到了答案。他捡起地上那把剔骨刀跳进满是那畜生血污屎尿的杀猪池里,提刀割下阚老三首级拎在手上吼道:“阚老三、李标为何狗胆包天?因为我梁山军缺枪少炮,我们的军队太弱!我们没有足以让敌人胆寒的武装力量。今天敌人敢要了谷子和我们孩子的命,明天就敢要你我的脑袋。” 解铃还须系铃人。 阚家两兄弟绝食自杀的决绝在曹少和胶皮亲自端来的白粥跟前顷刻湮灭。他们饿了四天,理应前胸贴后背有气无力脚步虚浮,然而他们全无饿殍症状,面对关怀和慰问哭得了个呼天抢地,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 次日,泰森收到了阚老大的请战血书,愿以血荐轩辕,领兵出征贵州,愿亲赴前线杀敌表决心。他把阚老大对梁山的忠诚展示给穿越众看,“这绝食呢还是辟谷呢?你看他排毒排得,身子骨越发强壮,血液愈发健康。” 此话怎说?因为阚老大的鲜血抗氧化能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字字鲜红如初不见发黑,当为杜鹃啼血:梁山公然在省府大搞恐怖袭击,公然斩杀省部级高官的恶劣行径恐罪大恶极,非得以帮助朝廷平定奢安之乱来将功赎罪。 承你阚老大吉言,这也是穿越众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心意和忠诚愉快收下,这份军功却轮不到你阚老大。 泰森和曹少再走一趟以宽慰阚纯士不安之心灵。三个老大都已亲自过来表态,面子足够大。可这位兄弟心魔不散,仍旧诚惶诚恐惴惴不安。泰森不由心生恼怒开口大骂:“尼玛,非要我们五人也给你写下血书保证来,你才肯踏实安心!” 出了门,曹少大发感慨,嚷嚷着要学习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他可看出来了,在部队里好好说话不管用,非得骂上几句踢个两脚,手下人才跟你亲。 不能卖命就更加卖力,阚家两兄弟焕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能量拼命干活,是为透支。从来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巨灵神之名从此鲜有问津者,被老阚折磨得浑身酸痛难以卧床的战士们背后骂他作黑无常。黑,指他皮肤被太阳晒得黢黑,无常指他组织的训练实在太苦太累能把人累死,是为索命。阚老二也有了外号,叫做黑风怪,因他脸上被晒脱皮,黑一块红一块的十分丑陋。再后来把这哥俩连一起送与外号黑风双煞。总之长时间的日晒雨淋辛勤劳作下就不要想着相貌堂堂了,他们的样貌向着叫人担忧程度的丑陋急速狂奔。 老二已经结婚生子无所谓,看他那样也没啥心情勾搭小三。但你阚老大还单身呢,脸长这么吓人,哪个女人能看上你。 黑风双煞?耳熟,好像有着名前辈也叫这个名,泰森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这天偶尔跟钳工提了一嘴,于是立刻挨骂 “陈玄风、梅超风噻。我看你带兵呆傻了,那么深入人心的《射雕》都能忘。” 偶尔想起的随口一说也能被钳工上纲上线,这小子状态不对头。 钳工状态不对头,泰森就对头了嘛?也一样。穿越众的状态都不对头,都随了阚氏兄弟像吃了鸦片服了春药般不知疲倦地干活,仿佛大限今至时不我待了,个个摆出千里大跃进的气势。应是曹少那天的怒吼惊醒了梦中人:既然谷子能被谋害,穿越众的命未必是锁在保险箱里的。 请问小日子为何鲜有胖子?精日们的答案是人家的食谱很健康,他们吃海鲜喝味增汤,无糖少盐。精日分子放的彩虹屁简直啪啪响。你不得不承认,小本子外务省发放给汉奸的狗粮属于全球最优质投资项目。好吧,不能违反广告法,加上‘之一’吧。有时候让人摸不这头脑,精日们拿那么点的钱,在国内顶着那么大压力,干那么多的活,图什么? 精日们永远不会告诉你问题的真实答案:巨大的心理压力。 很简单的道理,俗话说心宽体胖,一个人成天担惊受怕忧心忡忡,他能长肉么! 你去看抗战时期小鬼子的照片,一个个矮壮矮壮的,脸上身上都是肉。你再去看进入21世纪的小鬼子,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苗条。食谱变了吗?没有,五六十年前吃饭团、拉面、秋刀鱼,五六十年后也还是这些东西。所以精日的彩虹屁理由不成立。 平成废宅们体型精瘦的真相就是心情郁闷压力大。昭和时代一样的海啸地震火山爆发,昭和男儿不必抑郁不用担心陆沉,光明和未来就在海那边,本土呆不了就殖民朝鲜、满蒙、中华大地乃至东南亚,统统滴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地盘。平成废宅就只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想去寻求未来?不用强人出手,光一个金将军就能把小本子摁地上摩擦。 扯远了吗?好像是有些外围了。想说的是:想要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必须有安全感,心里不能有郁结,郁郁寡欢必定短寿。 那么敢问何以解忧?答案是:身负绝世武功不被欺负,家有万石余粮吃喝不愁。 谷子惨死对胶皮和钳工夫妇心理打击最大,他们在灵魂深处牢牢树立起先军主义来。 答案allen iverson说过:你可以不爱我,但你至少要怕我。艾伦珠玉在先,钳工狗尾续貂,他想明白了一个真理且愿意特地、有针对性地拿出来与潇洒分享:“不要世人爱梁山,我要世人怕梁山。”--“我们要有155mm重炮、400mm远火,我们要有坦克装甲车,我们要有钢铁洪流。” 自从得到齐岳山的工业盐,胶皮胃口膨胀,把目光移向建设大型油田。沐抚土司院里的油气储量微乎其微,按照现有开采速度再用个半年就光了,没石油还玩个屁。她还需要橡胶,没有橡胶也玩不转。要建立海军,打到东南亚把战略物资诸如橡胶产地占了。 “现在大航海时代,我们不去占让欧洲人占了去。”胶皮的话有道理。 “你有钱搞海军吗?船坞建在哪里?到哪里设港口?海军人员在哪里?谁会造船?”泰森的话也有道理。 海事人员、船坞、港口、军舰,有钱就统统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不就是银子么,钱的事我的事!”曹少此言一出,众人皆以为他仍沉浸在丧妻之痛中,在说胡话呢。 全副武装冲进湖广藩司衙门,杀害二品大员及九名巨贾豪绅,此恐怖袭击性质之恶劣、社会影响之大,基本等同于911了。‘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之美谈先武昌后湖广再传遍两京数省半个国家,人们津津乐道,成为茶余饭后的必选谈资。民间舆情如此猖狂,无论如何要把紫禁城金銮殿上的龙椅震三震的吧,皇帝老儿能坐得住!? 可穿越众等了一周没等来楼梯响,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一定是大战前的沉寂! “老阚啊,同志们骂你黑无常,别担心,老子给你顶着给你翻案。给老子变本加厉训练,翻倍地三从一大。”--“老潘你来拟定防御作战计划,要料敌从宽,估摸着这回有可能要和最精锐的边军过过招了。” 泰森正向手下两员大将面授机宜,警卫前来报告,外事委员洪师也求见。 老洪看上去兴冲冲地,刚从潇洒那儿过来,前来传达喜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特别行动组前脚回施州,老洪后脚直奔武昌楚王府。今天带回来了楚王亲笔信函。老洪也不避潘、阚二人,当着面向泰森报告情况,泰森更不避他们,当面展开信笺来看。 这位大明朝藩王绝对是个大草包,那俩字鸡爪狗刨字体超大,50余字用了3页信纸讲了2个事:1、感谢梁山杀了李标帮他出气;2、梁山不会有事,该吃吃该睡睡。 老洪且有了经验,见到泰森迷离的眼神当即解释道:“从信函上的字迹和内容来看,来信写满了朱华奎的不靠谱。但我洪师也在王府住了好些天,全程见证信函上答案的解题过程,我认为还是靠谱的…”老洪详细把楚王朱华奎通过哪些渠道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乃是信王朱由检和九千岁魏忠贤给到楚王的回复,一个皇帝亲弟,一个皇帝亲信,这二位都说没事,应当可信。 “料敌从宽啊老洪,我们是不是杞人忧天还得通过第三方复核查实。把我的意思告诉曹少、柴子进,叫他们心不能太大了。” 第210章 五七之供品 听人劝,吃饱饭。潇洒分别修书将梁山杀李标的内情向朱燮元、胡灯详细作了通报,托他们打探朝廷的态度。 洪师也这个外交部长不好当,上了岁数的人还成天奔波操劳,手脸黑了几个色度,整个人也瘦了几圈。他领命下来就要跨马送信去,潇洒把人叫住,收回给胡灯的信,只让老洪辛苦跑一趟成都找朱燮元。 “洪某懂得。鹤峰兄惦念梁山惦念于你,自会修书过来。我只管去向成都即可。” 潇洒闻言颇为欣慰,送走老洪后给自己泡了壶新茶兀自也惦念起远在北京当官的老友来。这时姬茂林捏着一沓信走进来,指着面上的两封道:“部长,及时雨不请自来,白须魔和朱燮元的慰问信同时到了。” “信使人呢?” 这对上下级之间很有默契,姬茂林清楚自家老板此问之用意,解释说朱、胡二人的信使只管送达,并无其他口信要传,吃过茶饭后即刻返程。 朱燮元此人很有良心,承此前梁山放他一马之情,吃到梁山在武昌做下的惊天大瓜后,第一时间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帮忙打探消息,他送来长信,详细表述了朝廷上下对此事件的态度,看了让人眼珠子碎一地:上自皇帝下自百官,对李标之死无不拍手称快。湖广后补官员更是雀舞鱼跃。最开心的当属楚王,朱华奎十分感谢梁山做了件利国利民利王府的大好事。诛杀朝廷大员本是死罪,念及李标罪有应得,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欲意梁山戴罪立功。 胡灯的来信十分简短,就几个字:兄勿杞人忧天。圣意不在惩处汝之胆大妄为,而在助西南平叛。 好么,李标做人做到这份上简直空前绝后了! 这就对了么!敬爱的皇帝不谈危只给机,皇恩浩荡哩。 西南平叛是朱燮元的事,他不好意思在信里明说,故以‘戴罪立功’含糊带过。结合胡灯的传话,基本可以确定武昌大瓜应瓜熟落地。 潇洒拍拍脑门对姬茂林道:“你快去,骑马把洪师也追回来,就说他不用去成都找朱燮元了。” “好,依我看老洪确无必要再走这一遭。” 好比知道过了分数线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总还有些惴惴不安。直至相隔数日后,曹少收到端木赐的私信,则完全松下这口气,放下这颗心了。信中原文转述了魏忠贤的意思:先慰问曹少丧妻失子之痛,再于两件事上加以斥责。第一件,李标再怎么荒唐毕竟是朝廷大员,要报仇应当诉诸官府运用法律武器。你梁山当下是为土官而非暴民,江湖那套千万不要玩上瘾;第二件,你梁山军日夜操练何所图!?怀疑当今圣上不够英明么。最后表扬了梁山几句,直言李标是个人神共愤的东林党,除掉他,上慰圣心下达民意,对于朝廷打击东林具积极现实意义。 叫老洪执笔千字文的深刻检讨发往京城,将事件圆满画上句号。 接下来,穿越众决定给谷子做了五七后来一次集体休假! 是该休息一下了,松松筋骨散散心。一为排遣曹少追忆亡妻之苦,二为舒缓本领导集体连日来害怕朝廷怪罪而紧绷的神经。中国顶有名的世界自然遗产武陵源跟施州景致大差不差,都看了9年了,有兴趣圈地卖门票骗人过来玩,自己确实没啥兴趣。再说了,去张家界一定会惊动何钺,到时候陪吃陪喝陪玩,这三陪的大人情是接好不接!。 中国另两个最有名的世遗九寨和黄龙只相距二百里,一行走两地。行程也安全,碰不到蒙古兵吐蕃军。不信抖开明版军事地图查,显示九寨沟所在位置在实控线内,地处松潘卫以北古扶州废城之南。就算大明的地图不够精准导致误入藏人地盘也没啥,毕竟你吐蕃现如今叫乌斯藏都司和朵甘都司,毕竟处于半独立状态,毕竟名义上还是大明国境内。去九寨沟绝对不能算偷渡! 身为明朝人应当遵守大明律。说定了,去川西九寨沟一游! 不过想想也挺窝囊的,想去趟九寨沟竟然会牵扯到越境。 钳工背着手站在窗户前一言不发仰望星空,神情如此专注,以至于老婆推门回家来也浑然不觉。胶皮顺着望向天穹,满眼看熟了的点点繁星分布在灿烂星河周围,与往常并无二致。 “在想什么?” “在想…”--“哦,你回来啦。”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默默感谢泰森和曹少。” “谢他们?”胶皮哑然失笑,“他们瞒着我做出何等让你感动的事了?”他们做了,且当着胶皮的面做的,就在白天做的。让人感动,是因为他们知道钳工是个想念家乡想念亲人的川娃子,他的老家就在成都,他祖籍在郫县。让人感动还因为他们做好事却不声张。 胶皮秒觉惭愧,白天一帮人只说要去九寨沟,自己压根没往这方面多想。那哥俩关心爱护自己的老公还真是细腻呢! 钳工省了把鼻涕,继续说道:“我还在想谷子的事。他们哥俩变这么的通情达理,肯定是受了谷子之死的刺激,才有的长进。” “是啊,杨家妹子太可怜了。” “刚才我还在想怎么还他们的人情。”钳工捉住老婆的手道:“你吃上了谷子给你带回的蜜饯,我们夫妻两个可不能让谷子再也吃不到她从来没吃过的水果,离她的五七没几天了。” 五七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亡人会在这一天回家,最后看一眼家人,然后去投胎或去阴间居住。钳工想在五七这天把谷子没吃过的菠萝蜜、香蕉们摆放在她坟茔前,让这个最喜爱吃水果的丫头回到家中好好吃个够。 胶皮两眼闪烁,心头又惊又喜,反手把钳工手贴在自己脸上。夫妻同心,一个动作胜似千言万语。 距离谷子五七还有13天,要快。新鲜水果最多存放三天,倾梁山之力目前做不到长途速递。 “我明天天一亮就去州城找老赵帮忙。” “你得连夜去找老赵。东西最远到广东应该能采办齐,从恩施到广州湛江总有1500公里呢,来回6000里路,日行千里的赤兔马也得连续不停跑6天。” “我这就去。” 夜色中,钳工骑快马直奔州城衙门。 “三弟!” 如果没有老糊涂,三弟这还是头一回独自登门来访。来就来呗,还带啥…哦,人家空着两手来的。这么晚过来定有要事。 “三弟何事慌张?” 听完述说,老赵表态全力支持。但是困难很大。明面说是八百里加急,可现如今全国驿站也没几匹好马,官驿急速递送一昼夜最多五六百里。施州去广府三千余里,来回至少10天,事不宜迟要即刻去办。说自己这个施州指挥使有权动用八百里加急,但是要让上头知道了是为急速快递水果,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但是,为遂谷子弟妹心愿,哪怕真丢了乌纱帽又何妨。 这事难吗?以穿越众和老赵现下掌握的资源来看非常难。老赵算的十天,实际上紧赶慢赶用足了十二个昼夜,堪堪于谷子五七之日才赶到平台。 这事办得荒唐吗?若干年之后,以‘杨谷菡五七之供品’为题的小作文朝野满天飞,‘死谷菡气死活玉环’的恶毒中伤不绝于耳,反动文人们口诛笔伐揪住不放。 去他妈的!这事不荒唐且有重大意义。它是粘合剂,团结的粘合剂。它是催化剂,友情的催化剂。 和李冰一起清点交接好香烛、锡箔元宝及各色供品,曹少领民政部的人带上东西赶往谷子坟头给她过五七。来到小树林里,看见已经有一堆人在,胶皮、钳工和老赵一家老小五口正在把香蕉、芭蕉、菠萝、菠萝蜜、山竹、莲雾等十来样新鲜热带水果整齐码放在亡妻墓碑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妈妈的!”曹少瞬间啼哭不止,“我们这个集体,也,也太暖心了吧。”说着高举双手紧抱拳,不顾紧绷的韧带来了个150度大揖,把整个人弯成个大虾米。 众人在五七之日与谷子冥冥中见了最后一面,整个仪式在李冰的安排下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在李冰看来却有个痛点大遗憾,导致整场活动大大失败。别人忙着悼念谷子,李冰却痛恨曹少坚决不肯拿出谷子任何一件衣物在坟前化了烧掉,人前人后嘀咕不停。她十分希望将谷子最喜爱的那两套夏款明服化了,好让逝者去了那边能穿上最爱的衣裳。 五七之日,有几千上万梁山众自发前来祭拜,前来送行他们的杨大夫。曹少忙着回礼答谢,忙得头昏脑涨累得腰酸背痛,否则按着他的脾气定要对唠唠叨叨的李冰吼过去‘妈妈的,谷子的后事老子做主,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这句话在他肚子里停留了一整天,实在是前来吊唁送行的人太多,得不出一点空来发泄过去。 李冰也确实有些叽歪,五七的规矩里也没说非得化亡者衣物。你要理解曹少对亡妻的一往情深,谷子的任何物品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念想。尤其是衣服,见衣如见人、亲衣如抚身。 一个家没有了女主人能迅速蜕变成垃圾场,屋子里的穿衣镜能把美男子照成鬼影子。现在的家对曹少来说就是个放张床用来睡觉的地方。晚上十一点多,忙完工作后回家睡觉,不经意望向星空,不经意想起来一首同名老歌来: 夜蒙蒙 望星空 我在寻找一颗星 它是那么明亮 它是那么深情 夜深沉 难入梦 我在凝望那颗星 它是那么灿烂,它是那么晶莹 那是我敬慕的一颗心灵 我思念着你呀 你可思念着我 海誓山盟 彼此忠诚 即使你化作流星毅然离去 你也永远闪耀在我的心中 第211章 布局辽东 曹少不由摇摇头,感叹思念这个东西真是无时不刻、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思想,恰如鬼魅如影随形。 来到家,关门时却被人抬腿挡住。 “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来不得?”覃媚娘矮身钻过曹少横在门框上的手臂,钻进屋子里。 曹少慌忙探头三面张望,急急忙忙把门关上。“姑奶奶,你来作甚哦。” “听说你要去四川玩耍,我也要去,跟着你去。” “胡扯!我有正事要办,不是去玩的。” “不去也行。让我住进来,我给你收拾屋子,给你打饭洗衣服,谷子姐能做的我也能。” “谷子能做到的你也能。好啊,她死了你去死啊!”--“覃媚娘你脑子坏了你。亡妻尸骨未寒,你叫我和你滚床单?不滚床单滚蛋--” 覃媚娘死死抓住门框不撒手,气急败坏道:“谷子姐就在天上看着,不信你问她,她出门去武昌之前找过我,跟我说了好些体己话,她希望我能进这家的门,要和我以姐妹相处。” “滚蛋!” “呸!你耐得住,不信你小老二也耐得住。告诉你曹少,你越惦念着谷子姐我就越喜爱你。”说着三两下脱光衣服往床上四仰八叉一躺。 要死了!刚刚对着星空向亡妻海誓山盟彼此忠诚,转头就和情妇水乳交融,这是要遭天谴的! “好,你不走我走。”曹少此刻动手打人的心都有,抱起毯子跑办公室睡去。 第二天晚上,门口照旧有不散阴魂。 “跟你说过了覃媚娘,不滚床单滚蛋。” “再说一遍,滚---蛋---” “好,我滚蛋。”覃媚娘死死盯着曹少看,忽出手往他裆下掏去,将一团的宝贝握在手心里好一会儿,这才撒手扬长而去。 梁山宣抚使司衙门一众大小官员准备出远门了,成员中有泰森亲自率领的警卫排,换装了一水儿的ls手枪,还有曹少率领的商务代表团,总体上是支庞大的旅行团。 临出发时,“瓜兮兮地,成都及其周边有啥子好耍的嗦!” 感激归感激、暖心归暖心,钳工还是丢不下手头的活。这位理工男的底层逻辑,对,这位理工男就好这口底层逻辑:回乡带来的慰藉比不上守在机器旁边实在。 那正好,留下宅男看家,其余四人计划先去武昌,再走陆路到成都,雇马匹翻越崇山峻岭取道松州卫(今四川松潘县)考察九寨沟政治经济社会发展状况。返程经夔州顺江下到巫山,观赏原汁原味的长江三峡、小三峡、小小三峡。 临近武昌,旅行团在昌府客栈歇脚。老板杨承禄提前得到了通知,挂出歇业2天的告示清空客栈,专事接待梁山60人贵客团。 潇洒很满意,泸州在打仗,杨承禄还能拿出穿越众之最爱泸州老酒招待,足见其心诚。呵呵,鱼翅味道更不错,根根鱼翅比甘薯做的梁山粉条还粗。他喝得有点多,剔着牙花子打起官腔来:“杨老板,做这碗鱼翅要害死多少的鲨鱼,下不为例哦。” 杨承禄听明白了‘下不为例’之内涵,庆贺自己把客栈清空这步棋走对了。 茶,还是狮峰龙井茶。曹少坐在主席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细细品茗,由于喝不着咖啡,这些年把他锻炼成了茶客。杨承禄和掌柜子二人坐在下首,恭恭敬敬添水送茶。 “小店曾宴请过尊夫人,想来已三月有余,小人多亏尊夫人大力提携,方有缘结识贵司。”杨承禄忽哽咽再潸然泪下,摇着手表示难过地说不下去了。哆嗦着把一对和田玉手镯呈于曹少过目,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说道:“这原本是为尊夫人准备的小小心意,还请曹部长置于尊夫人坟前。人亡意不息。” 杨承禄一口一个‘尊夫人’,曹少之前从亡妻之痛中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此刻被再三提起谷子,心里不免酸楚万分。离座整理下衣襟,深深鞠躬谢过杨承禄,恭恭敬敬把礼物收下来。“多谢杨老板美意,曹少代拙荆谢过。这个,合营的事,你上次过来后我们已经议过了,简单两个字:可以。” “好。曹部长真爽快人。” “这么办。你不用掏银子,送你陶瓷洁具用品代理权,我来负责建厂出建筑施工队,你把昌府分号开到哪里,施工队跟到哪里,负责安置洁具、开挖下水道、建造抽水车、铺设地砖等工程。谷,杨部长跟你说的玻璃门窗、喷泉、自来水系统、游泳池、穿衣镜、花岗石镜面地砖、洗发膏、洗浴香皂等均可实现。还可以建造梁山式建筑在客栈里,应当也是吸引客人的独家特色。赚的银子,梁山取五成一你杨老板拿四成九。另外,经营权归我。” 他这是空手套白狼,不出一文钱就想获得昌府客栈的资金和经营大权。他这是狮子大开口,卖的是梁山的潜力、求的是杨承禄的眼光。 杨承禄的脸晴转多云,如此合作法他吃了大亏,梁山开出的条件太苛刻。“如此,施工队的工钱食宿杂费,瓷品洁具等料费钱由谁家负担?” 曹少笑道:“昌府是昌府,施工队是施工队,彼此不是一家,自然由你我合营的昌府交付施工队费用,出钱购买所费物料。看来杨老板还没明白曹某意思,我不占你便宜,送你陶瓷洁具代理权,你便是独家垄断经营,还怕没银子赚!你只须另立商号勿要扯进昌府就是了。” 不占我便宜,只怕是占大占多了。杨承禄当下不去接话茬,借口茶水淡了,吩咐小厮去换新茶来。 谈判暂时搁浅。没关系,上杀手锏。有件事得摊牌。 自杨承禄上梁山商谈合营,潇洒立即委派董乐斌对其展开调查,很快便获悉此人全部底细。即便他金盆洗手也是有案底之人。后金探子,是要杀头的。 “其实合营之事曹某诚意满满,我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依大明律,提供方便给后金细作者同罪!” 被人点破,杨承禄表面镇定,暗中已把手探在茶几下,贴着案板反面绑了柄匕首。“曹部长休得无中生有,你意欲生意上多占好处,明说就是,何必出此下策。杨某本份老实,受不起这等的惊吓。” 曹少不慌不忙解开腰间的枪套,把手枪放到桌上,“杨老板,你猜是建奴的弓快,还是我的枪快?是建奴的箭厉害,还是我的枪子厉害?” 赤裸裸的武力胁迫。湖广四川地界谁不知梁山快枪的威名,那是关二爷的偃月刀、养由基的千石弓,乃人间第一大杀器。利诱威逼一块上,杨承禄实在硬不起来,如放空了的汉子身体虚、阳痿的病人心理虚,从天灵盖一直虚到了脚底心,浑身冒虚汗。 曹少饶有兴致地掏出信笺,把杨老板的生平劣迹一一道出。完了笑嘻嘻问道:“以上可属实?” “杨某今日沦为鱼肉,你意欲如何?” 曹少忽然想起来阚老三说过的话‘你有没有尝到过悔恨的滋味’,想必此刻的杨承禄正悔恨惹祸上身。把枪收回枪套,站起身走到杨承禄面前,把他茶几下绑着的匕首抽出来,四处看看,甩个高抛线把匕首扔进堂上悬挂的匾额后头。再拍拍装着手镯的大红漆盒,“承蒙杨老板对拙荆深情厚谊,承蒙你对梁山的厚爱,我怎会加害于你。曹某只是想分一杯羹,你与建奴的买卖不仅不能断,还须扩大。一心顾几头精力不济的话,不妨你我两家合起来,既做昌府又做建奴的生意。” 原以为鞑子距离自己很近,结果鞑子细作杨承禄偏偏自己找上门来。此事惊醒了梦中人,穿越众即开始着手准备对东林下手、对后金作战。千头万绪中情报工作是大头,于是曹少想到杨承禄的身份,把他策反过来为己所用,培养他做双料间谍,方便董乐斌利用杨承禄的商队关系网安排人手潜伏后金。生怕杨嘴巴不牢原本不想说破,考虑到如行动得不到杨的全力周旋,很多工作难以迅速展开,只能靠时间打熬。但,留给穿越众的时间并不多了,今年都已经1625年了。 “好,两头合作、双向奔赴。一言为定。” 杨承禄能成就事业靠的是魄力、眼力,他当即拍板定下,立下字据各自签字画押为善。 还有件小事要和合作伙伴商量,“咱们这个字号能不能改一改哩。昌府谐音娼妇,不太好听撒。” “不可不可!曹部长坚持要换,这门生意咱谈拢了还得掰。” 这事不新鲜,当年昌府草创起名号时算命先生就竭力反对过,挂牌之后更遭无数人耻笑。但事实证明起个贱名好养活,如今昌府二字已成金字招牌。不能改,改不得! 行吧!阳气够盛便八字够硬,不改就不改。 杨承禄是个聪明人,有了求财路便绝不重蹈死地。他自有办法既能满足曹少要求又能让自己摆脱危险,乃找个替死鬼。“杨某在后金只是枚弃子,影响廖廖。我可推荐一人,此人叫范永斗,是我大同老乡,当下坐镇汾州,基业筑在了张家口,与建州秘密往来十余载,输送物资无算,原在赫图阿拉是奴酋座上宾。此人兼做军情探子,杨某曾与他交好,与建奴生意正是经他居中引荐。贵有司可组建辽东商队,我来引荐给他。” ‘原是赫图阿拉的座上宾’最为动听悦耳,曹少大为心动,当即把董乐斌叫来商量细则。 “范永斗为人悭吝狡诈只怕不好对付。另则建奴残暴,常掳掠汉人做包衣奴,动辄鞭笞杀人。此去定要小心行事。” “大同可有味精销售?”董乐斌问杨承禄。 “佛手味精尚未广泛传至边镇,民间所知寥寥。” 董乐斌旋即将初步方案出炉:大同地处边镇,味精销售未达。我情工人员可先在武昌成立商号,然后扮作行商前往汾州开设味精行销点,待与山西商人接触熟悉后,再由杨承禄出面把情工介绍给范永斗。 杨承禄把细节想了一想,“我只当你是四川商人,你出资与我做昌府合营东家,如此能瞒过范永斗。今后昌府切不可立梁山旗号。” 曹少伸出手去,“老杨,祝昌府生意兴隆。” 杨承禄知道梁山习俗,一个‘老杨’那是把他看做自己人了。曹部长的手又小又薄,手上皮肤白嫩光滑,确为养尊处优之人。两手相握,杨承禄宽大厚实的手掌完全笼住了对方,引出他一丝取得优势的满意。冷不防听曹少缓缓说道:“我先宋遗民有一言,曹某今日借花献佛赠与杨先生:如果一个人没有国家民族观念,即使富有也实在令人惋惜。” 杨承禄似懂非懂,俟而问道:“国家民族观念?” “对,国家民族。”曹少动情道:“再有一例,我宋遗将领戴公安澜与海外倭寇作战时伤重不治,临终前有遗言:生为国生,死为国死。曹某不才,此生愿效仿安澜公为国尽忠。” 第212章 流连忘返 当晚向杨承禄借了间密室。昌府客栈并无密室,但客栈里娼妓工作室够隐秘,比密室还密室。 穿越众聚拢一起商议潜伏人选,同意董乐斌推荐的向忠担当对后金情报工作组组长一职。 向忠,董的得力助手,向发一母同胞哥哥,原容美军中做了十来年的斥候探子。经验丰富、机智多变,临场控制能力特别强。就是他告诉的田更年,梁山军之强在于远距离杀敌,不善临阵近战。还是他,献计掘地洞埋伏阵前俟机杀出。梁山军来凤山战败证明了向忠的英明,容美归并梁山后,董乐斌把他吸收进了情报处。 湘鄂地区土家八大姓氏:彭、覃、冉、田、向、谭、杨、文。施州卫姓此八大姓者,有汉有土家。 大瘟疫时,潇洒比较注意收集整理土家族逸散历史,对各村寨司城的文化遗存进行了有力保护,重要措施之一便是保护族谱和司城史料资料。翻开这些尘封破烂的族谱记载,历史被真切还原了本来面目。 重庆、施州、湘西的土家应分为两个组成部分:一部分是古代巴人后裔,这在部分土家人体态特征上得以体现。广汉三星堆出土的古代巴人青铜面具,突目是普遍特征,据说表达的是深眼窝。而梁山司的一些土家人脸盘大颧骨高,最明显的脸部特征就是深眼窝。这部分土家有个远古时代的女豪杰商王妃妇好(音‘子’),为商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在妇好墓中发掘出土过一批雅利安人牲,是为入侵商朝被妇好俘获的战俘,给丢进锅里煮熟了当人殉。有研究说正是妇好挡住了雅利安蛮族入侵,否则印度阿三的种姓制度就该在我大中华上演了。另一部分则是正宗汉人,严格说是战国末年避秦人杀戮的楚国人,保留有较多的楚国习俗。土家语保留有古楚语遗存,如老虎称作烟菟、斑、大斑,这和楚语是一致的。 说土家族是汉族遗枝的原因是,到战国末年,楚人与中原人已经混同得差不多了。毕兹卡称谓是古巴人、楚人长期与苗等其它少民混居后形成的结果。 潇洒还了解到,向姓族人乃是宋朝宋徽宗皇族后裔;杨姓人是北宋杨家将杨业后裔,谷子祖上便是大将杨再兴;田氏一族是战国时田齐后人;泰森的猛人情妇则是南北朝冉闵后人;而看过唐崖土司祖坟后,潇洒得知覃文祖上于唐朝末年从咸阳迁来,正宗的汉人。 总而言之,不管是巴人还是汉族移民,土家原本就是汉族的一支。他利用这些信息大搞民族融合,消除土家与汉人的对立情绪,把民族矛盾归为族群内部矛盾。在课堂上大讲特讲土汉同宗,在政策制定上以贫富差距和阶级斗争来弱化土汉民族纷争。这样做的效果无疑卓有成效,一些容美人不再有梁山乘火打劫、他们是听从命令才归顺梁山,真要刀兵相见不见得输,如此这般的思想遗毒。梁山上已没有土家、汉人之分,只把自己当成有司民众,称为梁山众。中华民族意识和国家意识已在梁山司生根发芽。 那么,董乐斌为什么选向忠来执行这项重要任务?因为向忠姓向,宋徽宗皇族后裔。而在建州女真内部也有北宋宗室赵氏后裔,他们是建州董鄂部。该部落源于辽东冬古河之名,后为部落名,最后成为姓氏称董鄂氏。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代表人物是后来的顺治的董鄂妃了。董鄂氏先人于金朝时被掳至辽东,久而久之便忘了国仇家恨变为土着,成了女真人,成为建州左卫一部。 而所谓的建州女真发源于依兰,依兰就是当年的五国城,也就是北宋那俩皇帝北上打猎的终点。觉罗这个词你可以找一个不会汉语只会女真话的人念一下,当然这可能去国外找了,你让他念‘赵’他肯定发‘觉罗’音。所以后来满族改汉姓,爱新觉罗的爱新是金的意思,关内的爱新觉罗糊涂蛋们改姓了金,关外还明白咋回事儿的全是改姓赵,也有改成肇姓的。 那么建州女真为啥南下去了辽宁呢?就是被真正的女真人打跑的。所以后来黑龙江马队在中国大地纵横驰骋,那都是满鞑子被真女真打怕了,知道他们的厉害,又回去招兵抓壮丁。 董乐斌指望借用几百年前血统亲情策反董鄂部反戈一击,穿越众自有头顶上那块历史的天空指点迷津,晓得董鄂部只会有董鄂妃,出不了南归英雄,完全不指望这些人会幡然悔悟。但上下级一致认为,向忠可以利用血亲的有利条件接近董鄂部落。 在昌府好吃好喝,有大床睡有大洋马骑,真乃人间乐土也。不是,人间天堂也。 骑手多、大洋马少,团员们得排队上马。旅行团员清一色的青壮汉子,单人耗时长,不是,坚挺时长太长,基本都在一刻钟到半小时。加上大洋马也不是不知疲倦的泄欲机器,她们也需要暂停休息。本着众生平等原则,穿越众只得依着手下人的踊跃热情,在昌府多住了一晚。 这天的中午,杨承禄陪着穿越众用午膳,席间不见每饭必配的昌府总管。胶皮很客气很讲礼仪,坚持要等主人来齐了才肯动筷子。杨承禄无奈只得派人去喊,却见总管满头满脸汗赶来,他身后跟着个警卫排的战士不依不饶缠着他不放:“总管,真与我无关,我这儿刚进去,那番邦女子便羊癫疯发作。” “不打紧不打紧,说了与你无关。” 怎么回事? 老板和总管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小战士不敢有丝毫隐瞒,原来是昌府豢养的9个大洋马这两天被梁山的小伙子们鞭挞折磨地惨了,闹出人命来,二死一伤,工伤率接近30%!活着的那个翻白眼吐泡泡,全身上下不停抽搐,被鬼上身一般能有十几二十分钟了。 别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没事人,唯独胶皮羞得面红耳赤。“那什么,我过去看看能不能救回来。” 这回出来旅游,高原康、感冒药带了一大箱子,考虑到万一有可能发生的边境军事冲突,镇定剂、强心针、吗啡等急救药品也不嫌麻烦都有带。问题是胶皮从未经手过度性交过度兴奋引发的病案,不晓得如何施救。她嘴上说去给人看病,腿却不挪动。 昌府老板和总经理一同摇手示意稍安勿躁,不劳穆神医出手,客栈自家的郎中对此类病症经验丰富手到病除,‘大泄身’么,昌府小店的常见病,搞得定。 如此客随主便,胶皮就让那一脸委屈冤枉的小战士过去看看情况,帮忙打打下手。没多久,小战士回来报告,他撅着嘴唇眨巴眼睛摇着头,表现出万分的遗憾。“死了,没救回来。” 工伤死亡达到30%。 一群乡巴佬没见过洋妞,兴奋烧脑、刺激上头。这怎么说的!真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的丢人。 赔礼赔钱吧!胶皮一向杨老板赔礼道歉,二要求昌府严格保密勿将此丑事传扬出去。还有第三点:照价五倍赔偿昌府经济损失。 丢人无从谈起,都是男人么。不光你梁山司的人,平常投宿昌府的客人也好这口。总管在自己职权范围内行使权力,坚决不接受道歉。至于赔偿问题,今天老板也在,便请老板意见。 “嗨---穆部长说笑。”杨承禄满不在乎,毫无做作的满不在乎。直言补充新的番婆子要些时日,客栈里一时难以为继才叫郎中予以施救。番婆子命贱不值钱,9个都是从鲁密国买来的欧罗巴洲女奴,颜值身材均非上等货,在鲁密国就值两头羊的钱。 总管接话说既然贵有司的弟兄们喜欢,下回运满满一船来送去施州,让更广大的弟兄们雨露均沾。 别,别!首先女奴贸易很不道德,其次会弄出混血儿玷污梁山众血统。好意领下,此事免谈。 胶皮点拨杨承禄道:“杨老板要补新便从速,如今天方、鲁密传统强国势微,欧罗巴洲是千年的咸鱼翻身,在反打呢,手速慢你便再买不到便宜的欧罗巴女奴了。” 世道变了!人心巨变! 胶皮这个致力于维护全球妇女权益的女权运动领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一席穿越众纷纷大跌眼镜乃至不知所措。 “哈哈哈,承蒙穆部长指教。”杨承禄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毫无做作的满不在乎,“不过哩,国人好的是新鲜,不来理会这番婆子从何而来,且不论欧罗巴洲的婆姨还是天方国、鲁密国的女子,只求迥异于我华夏便可。” 那行吧,就当去人家里做客不小心打碎个茶杯,无足挂齿。 送别宴上依依话别,泰森还有个事请教下消息灵通触及四海的杨老板,他展开地图询问去九寨沟是否可行。 “司令员问对人了。”杨承禄点着地图道:“此松州境内宝顶山上黄龙大钙华与羌人聚居的何药九寨,省、府官员但有去松潘卫巡视,松州衙门常有带领上官过去游玩,也有众多的闲散人慕名前往。只是路不好走,常常滚石挡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诸位部长熟知千里之外的黄龙钙华与何药九寨,真乃达人也。杨某佩服之至。” 呵呵,原来早在我大明朝,九寨沟就是接待上级的好去处了。 须知后世中九寨沟的现身也归功于无心之举的政务接待。 话说1976年松潘发生7.2级地震,四川省革委会副主任蔡文彬被任命为救灾总指挥,当晚奔赴灾区南坪县。完成救灾任务后南坪县委向蔡建议说,本县有条九寨沟有9个寨子40余梯级湖泊,可以进沟玩两天。蔡文彬和全体救灾人员一起进沟,感觉来到了仙境,立即让峨眉电影制片厂、四川电视台随行记者把主要景点拍摄下来,之后向四川省委汇报了九寨沟的情况并向国家旅游总局写报告申请开发。1977年国家旅游局局长带队考察,正式定为国家级旅游开发项目。 九寨沟没能在明朝早早出名就是缺了伯乐蔡文彬的敏锐与重视,缺了摄影机照相机报纸杂志等宣传渠道。 第213章 成都府学之行 杨承禄为人不错,昌府之行收获巨大。 辞别新加入合作伙伴,离开昌府客栈,旅行团取道直奔成都。一进成都,旅行团员人人胸闷。穿越众的反应完全一致,都想着等回去了第一时间告诉钳工‘你老家好生牛逼,你老家的人好懂生活。’ 一群井底之蛙,在施州卫一隅夜郎自大,进了成都才明白人家天府之国的人民过的才叫日子。 此时离奢崇明围攻成都战事并不遥远,川人却健忘到仿佛从未发生。在成都看到的是太平景象是繁华之都。四川人冲破了‘要想富,男子力田女织布’、‘千生意万买卖不如翻地块’的重农轻商传统观念,人民求富于市,形成‘家有良田万顷不如日进分文’、‘街头一席地强似百亩田’、‘有儿坐盐店强如做知县’、‘要得富久开铺’的重商意识。 其实明中晚期工商业就高度发达,早在正德年间汉地即有‘抵以十分百姓而言已六七分去农’之说,明承袭宋,发达的工商业显示了一个新的与以前小农经济截然不同的新时代。与以往王朝末期经济发展几乎停滞完全不同的是,时至1625年,社会经济发达工商业活跃,表面上完全看不出这是个行将朽木的王朝,一定以为身处太平盛世。社会结构的变化必然带来思想、技术等方方面面的变化,所以晚明无论在经济结构变化还是新兴思想产生上,甚至在全面总结已有科技成果上都是全方位在发展在进步,与同时期的欧洲比,优势是全面的遥遥领先的。这些变化代表着旧的生产、社会关系将解体,转变中蕴含着无尽的希望。 从施州到成都,穿越众感觉施州卫与成都在社会发展和文明程度上相差2000年,走进成都仿佛置身于近代社会。 在成都城里随便逛逛走走,看到有些人家已经用上了经过初级加工过的石油,至于煤炭已成为日常燃料。在金店目睹了店家用自己配制的王水偷顾客金子而引发的街头冲突。在书院里,程朱理学和八股文没有市场,这里的学子讨论心学,很多问题涉及到军事科技问题。 书院是民办野路子学校,学生素质低下学风差在情理之中。 这是个牌坊,不光是牌坊还是个花牌坊。所谓花牌坊,牌坊廊柱裸露石料底色,牌楼则包漆上色花团锦簇。花牌坊所在街巷自然称作花牌坊街,花牌坊街向南隔着两街巷便是成都府衙,北后那条幽静窄巷里有片建筑,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读书声和吵架声。那里是成都府学,好比是成都市升学率排名第一的公办重点高中。 潇洒顺着辩论吵架声信步走去,却被门房拦下,“此处读书清净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笑话,吵架吵得像菜市场,楞说修身养性之所。“我是施州宣抚使,可否容我等进去参观一二。” 门房竖起细竹子扎的大扫把,单手叉腰道:“莫说你没品的土官,当朝首辅要来也得事先打个招呼。请回吧。” 胡说八道,咋没品哩,正五品!泰森不开心,看不惯相府门人七品官,“要银子没有要拳头不吝相赠。草泥马,低看我梁山。” 亏得门房不晓得‘草泥马’是对其母亲的性胁迫,否则一顿相打不可避免。门人普遍低贱,但具体也要看在哪里上班的,青楼别院和书院门口的门房有天壤之别。 门人在书院服役多年,经年累月沐浴雅风也沾染了正气,你打他骂他不能侮辱他人格,把他比作伸手要银子的相府门前七品仆役,那肯定要光火了。“若不看在你等是远客,必要出手教训你。” 潇洒忍俊不禁,“老人家,可允我等进门了?” “进去进去,乡下老家受过你家化肥的好处,不敢阻拦,省得叫人污我不懂报恩。”门人说罢送出个白眼。“回来回来。”门子拦住去路,指着狮子头道:“人能进,狗不许进。” 还好,比外滩公园‘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待遇高些。 门子乃是好意,他就事论事,不以亲疏而有失偏颇。指出,里头都是读书人,都金贵着呢,万一狗子咬到了人就麻烦了。读书人不比普通百姓那么好说话,秀才可不好惹,定要讹你个心惊肉跳倾家荡产。 从门卫的语气和表情不难得出结论,肯定有不少倒霉蛋被讹诈破财了。多谢指教,感谢感谢。胶皮让警卫牵着狮子头守在门外,一行人饶有兴趣一进一院地慢走慢看。 正值早课完毕,学校里人头攒动。这里果然就是明代四川省头号重点高中,古今之区别在于里头就读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老的已过三旬,年幼的则是神童,唇上的绒毛只在大晴天太阳直射下才能看见。 路过教室,潇洒笑道:“看,煤油灯。”他展露微笑,看到自家的轻工业产品现身临省,叫人颇有些成就感。 “贵司的东西工艺高超,谓之人无你有、人有你优。同样是煤油,你家产的少烟气耐燃烧,不过煤油灯虽亮堂,可比不上你们梁山自用的小太阳,点之顷刻间恍若白昼。”走上前来给一通夸的是个中年儒生。 潇洒抱拳,“先生到过梁山?” 来者本院学政,曾随徐光启一同去的梁山,当时钦差团中有朝中京官,也有来自四川、湖广、江宁的随行官员。学政对化学颇有研究,在梁山参观后大受刺激,回到成都即编写《化学小编》交于书院生员学习。 此刻他有更刺激的主意--联合办学,为使商谈更为正式,特意备好茶在办公室里请客人入座。 先有联合开店,现有联合办学,等回程时就该碰上个妖人要求联合建国了。好事要么不来要么一块儿来。 这个主意相当刺激! 地方与地方政府联合兴办新学学堂,这与梁山的教育兴国战略不谋而合。可有个难以逾越和回避的现实障碍,朝廷取士考四书五经、考策论、考应用文写作,不考数理化。学生学来英雄无用武之地,岂不耽误了人家。 学政哈哈大笑,“说句不客气的话,柴大人谋略有余胆识不足。梁山诸多奇技…奇巧之术何必偏于施州一隅,工厂作坊放马出来,设于成都、重庆、武昌,将新学学生聘为工头技匠。三地士子读书不求登科入仕者大有人在,不愁无人入学、学而无用。” 学政见多识广学贯中西,受徐光启影响精研西学。说话一口一个梁山新学,偶尔不小心会念成西学,说漏嘴是因为他深知所谓梁山新学与西洋学说同根同源,一目了然。 被别人一眼看穿,问题出在了教材上。 不可否认,后世熊猫的教材里西方化色彩浓烈。梁山的教材编写由潇洒和胶皮联手完成,他们很努力得试图抹去这种痕迹,尝试过把牛顿力学定律去掉牛顿二字,直接改写为力学定律;像欧姆定律就想不出恰当的替代,总不好意思改称柴氏定律。譬如多元方程,中国解题方法比西方要早,但书写极为麻烦,远不如用几个拉丁字母阿拉伯数字书写来得方便。要抹掉自然科学体系中的西方烙印,想法很好但不现实,因其本身会变成耗时耗力的巨型系统工程。再者穿越众对原有知识体系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的东西很难改变。简单到度量衡,大脑自然而然使用公制单位进行思维。 后来自我安慰,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老祖宗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拿来主义为我所用并不可耻啊。关于这事还是胶皮想得开,她曾一针见血开导过潇洒:“英国人不会照着牛顿这两个中国字联想到newton。” 学政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今年已经1625年了,再过三年明末农民起义就要席卷中国,梁山没有底气保证全国范围免于战火涂炭。最可行的法子就是做缩头乌龟,把人才、产业集中在施州,才能只有一万没有万一。还有,摊子一下铺太大,没有充裕的资金、人力资源、管理能力来保证实施。还是那句话: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 联合办学一拍即合,具体实施上,新学堂究竟放在施州还是成都,双方各执己见。学政见好事要变僵尸,便停下争执先领客人四下参观。 学政滔滔不绝讲解着府学内最古老建筑前宋咸平三年所建过殿,说实话,胶皮没能体会到学政口中所谓的唐风依旧,就一传统古建,跟时下明代建筑没啥两样。于是脱离大部队独自游荡,完全没有兴致跟在学政屁股后头参观什么人文古迹。 走得乏了,在校舍围廊里坐下来抽根烟。这年头常常见抽烟的老妪,中年妇女和年轻女子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抽烟。胶皮屈膝抱腿坐着抽烟的优雅状当为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她抽烟是受谷子被害的刺激新近有的行为习惯,仅仅在无聊孤单时的行为习惯,没有烟瘾,数月半年后就没见她再抽过烟。她奔四的年纪,在我大明已经是标准的娘行了,因狂吃水果不生孩子,故面相上不显老态,加上她面容姣好,很快交到了个生员烟友。二人互相散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掰扯起来。 秀才不穷,胶皮请他内部特供的扁壳华子,对方回的金奖中华。秀才亦不酸,喜欢看杂书,不光知道石油还知道沥青,“宋人即用石油制成石烛,一支可抵三支蜡烛。”他嘲笑作为宋人的胶皮却不知道宋人的光荣往事。 这位张秀才就是个喷子,喷完了胶皮喷时弊,且是个愤青走资派。大谈什么查矿脉、炼石油、行海贸、造重炮,念念不忘平定安邦彦和北方建奴。随后发出邀请,“你等若有兴致,明日与我等学子前往府衙示威,呼吁朝廷兴全国之兵讨伐奢安。” 喷饭。吃饱了撑的! “就在近日我司将用兵西南,助力朝廷剿灭奢安,不劳诸位学子费神。” 屋里的生员听梁山美妇放出大话,都来了兴趣,书也不读了,出来围住她七嘴八舌讨教梁山军是否和梁山农药一样,所到之处不留活物。说甚么化肥百益而无一害,农药则不然,虫害除不尽却成为田里蛤蟆、沟里鳝鱼、天上鸟雀、村中怨妇的绝户计。 是,是的。我家的农药剧毒,可是同学你要搞清楚,你是吃粮食活命还是吃田鸡、黄鳝活命。我家的农药确实能当砒霜使,可是不能为了怨妇猛喝敌敌畏寻死,就对农药有成见。 宇宙乾坤,一阴一阳之谓道,道法自然。读那么多书,辩证法都不知道,你们读书读狗肚子里了。 见美妇有些恼羞成怒面有愠色,一众生员便选择相信梁山军和梁山农药有本质区别,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制造生命禁区,并且完全相信能够制造湖广藩司惊天血案的梁山军,去了前线也定会有骄人战绩。如此听人劝吃饱饭,大家伙就不去游街不给官府添乱了,只是不知有司大军几时动身? “就在近日。” 近日?!叫你敷衍得潦草!生员中有为人有趣者打趣道:“《格致草》一书中测得地心去月之里数里,地心去日里。敢问阁下,汝之大军定有鲲鹏可乘,能日行千万里哉。” 此人有趣,胶皮被逗乐了,笑道:“近日便是近日。你说的甚么《格致草》所载数据错得离谱,大大谬误。我梁山司测得地月平均距离76万里,地球在近日轨道去太阳3亿里,区区1个天文单位。” “不然,欧罗巴人利玛窦所撰《坤舆万国全图》亦采信《格致草》之测数,此图悬于大内禁宫,采据岂敢乱来。” 旁边有同学扯了扯他袖子说道:“你有所不知,《坤舆万国全图》早被撤下吃灰,被他家的《大明坤舆图》取而代之。” “刚才和你家学政商议联合办学一事,这位同学如若不信,届时用上了我司新教材,请务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地月、地日的真实距离日后再行公断。生员们心怀祖国,只对梁山军何时能解臣子恨感兴趣,纷纷就出兵日期追着问。 胶皮被堵得烦了,随口说道:“得有个三五十天。我需觅得一处石油田,把凿井取油的事尘埃落定了,方能放心大胆用兵云贵。” 第214章 玄诚子的金点子 “此事有何难哉!”一生员指着张秀才道:“年兄,你家祖业开油田,何妨将油品售于他家。” 直接购买成品原油也好,省下前期一次性巨额基建资金投入,也省下漫长的建设工期。 穿越众跟着张秀才来到他老家宣汉做实地调研。这是口现成的油井,张家祖产。油井280米深,从出油情况看应是块油气田。曹少按手印画押和张秀才的父亲老张秀才(祖父子三代止步秀才学历,张家祖传学渣基因)订下十年期包购契约,此后十年内他家油井出的油全部运往梁山。张家的井是油气井,但目前技术手段无法实现天然气运输储存,只得白白浪费掉。 老张秀才签下长约后,觉得大买家的家底厚,不差钱,认为有些事时机成熟可以提了。他主动提出,张家在宣汉普光村有过败笔,多年前在那儿投资置地,经初步探测气多油少,应是块气田,故闲置着没去打井。他听穿越众话里话外的意思很看重那甚么‘天然气’,假以时日是有能力驾驭火井的,故所以愿低价转让该块气田。 石油天然气,最重要的战略、能源物资,没有之一,必须要有地契上只写有梁山司的、能完全控制的、不受掣肘的油气田。普光天然气田对你老张家是笔失败的投资,对梁山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趟旅游究竟是来花钱的还是来捡钱的?! 来到普光村,看见日夜不停冒着蓝色火焰的喷管可把潇洒高兴坏了,拉着老张秀才的手毫无讳言道:“啊呀,你我相识真乃天赐良缘也。” 老张家诚信经商,说低价转让便低价转让。曹少扔下区区3000两银子的银票后,普光火井正式命名为大庆油田。 化工口子归胶皮管,铺设输油管道方案由于技术复杂、一次性成本投入过高被她否定掉,于是梁山物流公司及危化品部破茧而出。其实依着她和潇洒的意思,直接把炼化厂就地建在宣汉,就地生产好处多多,人员工资、物流费用等大大节省。此替曹少省钱的提议却遭到曹少强烈反对。 炼化厂建在宣汉,胶皮势必驻点宣汉主持工作,他们夫妻二人就得长期分居。如此,经济效益和组织原则向夫妻感情低头。其实真正的原因不在于此,之所以不讲出来是怕过于煽情:梁山已经失去一个女人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女人。这是典型的应激反应综合征,变得谨小慎微了,总觉得离开施州没有安全感,恐遭四川官吏的管束刁难,在别人地盘上,生命和财产安全得不到保障。 且说穿越众谈下石油大项目完成了圈地,都对旅游计划有所懈怠,反正九寨沟和三峡没脚不会走路,几个人一合计便中断旅行计划分头行事。潇洒和胶皮先行回施州,泰森留在宣汉组织项目建设,曹少带田栋梁返回成都开店。 这个田栋梁就是田冬粮,不光改了名字,还削发明志理了个梁山发式,以示与过去彻底割裂以迎接新的人生。 开饮食店必须一头扎人堆里去。成都城最热闹的闹市区在哪儿?答案是宽窄巷子! “宽窄巷子!?曹部长你莫要说笑?”明朝的田栋梁不知清朝的宽窄巷子,更不知大天朝的宽窄巷子是何等兴旺模样。他老实人说老实话:“此地太过偏僻,在此开店毫无胜算。” 曹少不住摇头,可怜着田栋梁水平太低、觉悟不高。“老田啊,记住我一句话:梁山产业去到哪里,哪里就是闹市区,必须是城里最热闹的闹市区!我们不凑热闹,我们制造热闹!” 起五层高楼及附属裙楼,开设东来顺成都分店。营业面积比武昌老店大上百倍,出道即巅峰、新晋那摩温,一跃成为成都府最大的饭馆。请问田总,砸多少钱能实现曹爷我之宏图? 成都的地价和人工都要比武昌便宜,东来顺餐饮公司总经理田栋梁掐指一算,购地起楼内装修加一块,紧巴紧巴6000两银子能搞定,“此楼当费六千金。” “预算太紧,给你一万两银子。” 丢下话,丢下银子,丢下田栋梁打造项目,曹少回施州去也。 话说东来顺成都店平地起高楼,楼前留出大片空地用来轿夫歇脚和拴马用。正式开业一周内五折大酬宾,成都市民踊跃前来尝鲜,称人如潮涌毫不夸张。一周后,称凄凉如广寒毫不夸张。 情况和预期出入很大呀!田栋梁愁得眉毛胡子都白了,一天亲自站大门口吆喝揽客。隔壁有个和尚摆摊算命,鼻梁上架一副叆叇,看上去挺有学问的样子。他告诉我们的田总:东来顺正门朱雀位有煞,犯了风水,故而生意惨淡。 这就奇了,堪舆风水是人家道家的学问,你一个和尚不念佛理讲道理,小心把你驱逐出佛门。 和尚却不怕,透露说自己本是青城山道士,因受不住道观清苦才改做了和尚。进了和尚庙,念念经敲敲钵撞撞钟,便吃喝不愁,总之佛门好混,混佛门舒坦。如果躺平人生不能如愿,大不了做回道士,回到青城山辛苦修道。 这位和尚绝对向佛之心不诚,人跳槽了心还在老单位。一头吐槽当道士太辛苦,每天开早课习经典、习武练功、习书法画符咒、习易经学卜卦、习针灸学按摩、习法事学驱魔,光一个驱魔,不止驱逐外魔还管祛心魔。一头坦言潜心修道的话,倒是能学得一身的本领。 这回听懂了,道士最起码得是个内科、外科兼修的全科医生,还得是个心理医生。道士不好当,你得是个学霸才能从容。 和尚赞许道:“没错,就是这样。道理、讲道理,为何不是佛理、讲佛理噻。道理本意道家之理,凡提及‘道理’一词谁能念及其本意,道理早已是普天之下适用世间的天理常理了。” 那田栋梁就要问了,既然和尚庙好混,你却为何沦落街头摆摊挣钱?原来是佛门好混不好进,需要些钱打点庙祝,才能受戒才能当上正式工。 好吧,今日跟你假和尚真道士聊得来,许你生意做。田栋梁花九文钱取来个逆天改命的真经---当堂悬挂照妖镜去煞。和尚这里有现成的照妖镜兜售,但他却摁住不肯卖了。 和尚原只道顾客是东来顺老板,一番攀谈下才知田栋梁只是个高级打工仔,看对方情绪低落压力山大的样子,乃受其责任心之困扰,不由地推人及己,激起男子汉大丈夫气概,瞬间打消掉躺平人生的念头,决心重返青城好好学手艺。扎马步练武功实在不是这块料,对医术这块其实很有心得的。 收回之前胡说八道的朱雀煞,乃出于对顾客不经意中为自己指明正确人生方向的感激。和尚说道:“风水五行之说直命气场,高深莫测非吾辈所能窥探。我来给你出个主意或能聚拢人气…” 东来顺底层门厅里竖起一面高2.6米宽1.8米的大镜子,这面穿衣镜是玻璃器皿厂张有德偷偷摸摸燃香祈祷求神拜佛后造出来的唯二成品之一。另一面大镜子在其亲自押送下平安抵达,搬运进店时有搬运工脚底打滑,大镜子摔碎不说,雇来的当地搬工被压伤砸伤二人,赔了不少医药费。 或因此一出导致假和尚真道士祭出的大招失灵,不能说失灵,人气真的聚来了,生意开始好起来,比以前好不少,宏大人流只进来瞻仰大镜子,很少肯顺便坐下来消费的,与预期效果相去甚远。 东来顺成都店大手笔投入,饭菜口味也还可以,却未能在同行业中脱颖而出,不惨淡经营也不生意兴隆,和武昌东来顺同样下场。当初武昌东来顺刚开始生意火爆是沾了味精的光,青菜帮子汤里洒点味精也能鲜得让人欲罢不能,等味精推广开来就失去了竞争优势。成都店千辛万苦弄来个世界最大玻璃镜子只赚来人流未能赢下客流,饭店挣不到钱却便宜了停车场上多如牛毛的小商小贩。 从效果来看,超大穿衣镜得到了成都市民交口称赞,超大停车场设计则为人不容,人们尤其对吃饭停轿子拴马计时收费的规矩难以接受,来自民间和官府的批评声很大。事实证明在新型马车未大规模投放市场之前,东来顺停车场超前设计确属夸张,在相当长时间里停车场变成了小贩摆摊的庙会,每天遗留下成吨的垃圾。本就赔钱赚吆喝的东来顺还得额外花钱雇10人小队清扫搬运垃圾。按规矩,停车场只对轿子、马匹计时收费,不曾规定对闯入的摊贩收取费用。东来顺要向摊贩们收取垃圾清扫清运费用,摊贩们自然是不肯交钱的。饭店收不到钱就拉起绳网不让摊贩进入,摊贩则硬闯,如此冲突纠纷不断。 这天,一个道士从喧闹的门厅走进冷清如兰若寺的大堂,不顾时辰饭点要了三菜一汤一壶老酒。待酒菜上齐,吃了几嘴,便把筷子交叉放盘子上嚷嚷着要掌柜子出来相见。 “啊呀,是你老兄啊,做回道士了?!” 道士打个稽首,“贫道道号玄诚。” “哦哦,玄诚先生,田某有礼了。” 玄诚先生指着桌上的菜说道:“萝卜放了一星期,小青菜三天朝上,玉米粒应是隔月的陈货。田兄,你家梁山话怎么说来的,恶性循环。” 知你玄诚子特意而来,田栋梁顾不得擦去那一头汗,弯腰行大礼:“先生救我。” 玄诚子果然特意前来点拨老友的。别说你田某人对同行业情况滚瓜烂熟,来来来,一同前往讴歌大酒楼好生取经。 明朝的饭店,你去看,比如武昌最牛逼的黄鹤楼,往往招牌冠以**楼而非**饭店。大明朝的大饭店不只具备吃饭宴请功能,其实是综合娱乐场所。又比如成都城内这开张于洪武二十七年的讴歌大酒楼,是国有资产交与民间经理人打理的大型国字头餐饮企业。说讴歌是酒楼,不如说是类似后世三十年代上海大世界这样的娱乐城更为贴切。酒楼占地毛估估应有20亩地,门脸占去街巷的半截,里头设有供杂技戏曲表演的剧院,更为夸张的是酒楼中区的天井里挖了个人工湖,上面漂着六个直径8米左右的非固定的亭子,竟是水上流动餐位。透过亭子边缘垂着的薄纱围帐,亭子里分明有女子在为食客跳艳舞,不时能听到食客们的淫笑。等琵琶胡琴声止,走出围帐的是衣衫单薄类似三点式着装的妖艳胡姬。看那些艳舞女郎的面部轮廓和发色,应是波斯、大食、欧罗巴来的胡女。 讴歌酒楼,昌府客栈,招牌不同而殊途同归。讴歌,提供酒菜的高级娱乐场所。昌府,提供食宿的高级娱乐场所。可是玄诚老兄你有所不知,这事学不来,上头假正经不让这么搞哦! 玄诚子道:“没让你也学这个,你东来顺要做大做强非在‘人无我有’四字真经下功夫不可。一日,武当道友来我青城,偶尔提及你梁山司有一荤,叫做辣椒,吃了祛湿驱寒,巴蜀之地湿气重,何不对症下药!” 第215章 钳工的伟业 玄诚子话音落下40天后,东来顺成都店两边的民房房契就锁进了总经理田栋梁办公室的保险柜里。然后街坊邻居忍受了几天的烟尘再被烦了个把月的噪音,接着惊奇地看到原址上起了栋二层梁山形制小楼,黑底红字大匾立于门头之上,上书‘川蜀麻辣火锅城’。而东来顺另一边新起的楼房则是游走码头者熟悉的海归派。三个楼连成片,门面沿着街巷足有百步宽。 麻辣火锅真是好东西,雅俗共赏贫富通吃,一经推出火爆蓉城。 川蜀麻辣火锅城大小铜锅500个,上来就规模化标准化管理,遥遥领先!也让田栋梁经历了食神的人生跌宕。 生意火爆到什么程度?成都知府携老小想来吃顿火锅竟然弄不到座。 雅座,半月后再来。堂吃,要等晚席,中午前后的一个时辰内位子都预定完了---订桌的师爷在火锅城里遭伙计如此待遇。知府是个儒雅的读书人,弄不到座位就不吃呗,但儿子不答应。小祖宗是三代一脉单传,得罪不起! 师爷直接撞门经理办公室兴师问罪,于是田栋梁安排人手备齐锅子底料涮品上门服务,亲往府衙赔礼。事情做到这一步也算给足了知府大人的面子,不料那位小祖宗说在家吃没气氛,非要在火锅城里大快朵颐才能尽兴。 这事当为不花钱的央视八点档广告,其效应之大让穿越众领教到国人的山寨能力亦是‘自古以来’。不出仨月,挂着麻辣火锅店、川蜀火锅城、川蜀火锅店,还有索性照抄照搬一字不改的山寨川蜀麻辣火锅城在成都平原的大街小巷城市乡村遍地开花,然而姜蒜茱萸芥末终究敌不过正宗川蜀麻辣火锅城‘人无我有’的独特口味:麻辣。 你想啊,花椒本是奢侈品,辣椒更是一物难求。辣椒只在梁山有,花椒呢,梁山司农业部不晓得用了什么神秘法门得以大面积种植,拥有了极大的成本优势。 话说曹少别的本事没有,但他听劝。 玄诚先生的二字谶语拨动了曹少曾经起念转瞬即忘已尘封已久的金点子,让他喊出一句‘我靠,居然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罪过罪过。’玄诚先生的二字谶语更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由此拉开辣椒、花椒、牛羊肉卷三位一体的火锅大戏来。 川蜀麻辣火锅城的火爆更离不开有司背后的支持,火锅店开张之前即制定了秦法般严苛的法令和严密措施,以防止辣椒与辣椒制品扩散外泄。 ‘无辣不成锅’,在别家上当了的川人,纷纷再回头去川蜀火锅城花高价买那一头热汗和满嘴麻辣。 东来顺所在街巷里,应景的大小饭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俨然已是美食一条街了。那一天,田栋梁路过一家门脸房时听见房东和租户在吵架,原来是房东不按照契约约定,起歹意要涨租金。 我们的田总心服口服,当下情形确如曹部长所说:我有司不凑热闹只制造热闹。 老实人田栋梁被通知回施州述职。一见着曹少,他怀着崇敬的心情用‘高瞻远瞩、算无遗珠’来夸奖面前的高能领导优秀部长。曹少不免得意,因为让田栋梁来拍你马屁绝非易事。胶皮不爱听了,骂曹少是流氓,因为流氓不要脸,卯准川人嗜火锅如命大搞作弊,提前挂出火锅店招牌。 田栋梁被叫回来是要给他论功行赏。他会计出身善于数字化管理,可不善于和官府打交道的短板也明显。从成都知府在店里吃到闭门羹一事,足以证明其不重视官府的劣根性。 曹少决定东来顺、海归派、火锅城三店由其副手接管,擢升田栋梁为商务部武昌派出机构负责人,全面接手原阚老三所有业务,全面管理东来顺、海归派、川蜀火锅三大餐饮品牌,近阶段主抓味精和绵白糖销售。此前的阚老三一直把味精生意作为头等要事来抓,佛手味精的金字招牌已传播到长江珠江三角洲地区及淮河以北地区。算起来,阚老三对不起梁山,但很对得起田栋梁,留下一笔丰厚遗产给了继任者。 有句话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谁曾想,任谁都没想到,麻辣火锅风行全国后,对团结统战蒙古人起到了非常大的助力。吃火锅离不开牛羊肉卷,长城以内对牛羊肉的需求呈几何倍数暴增。哪里牛羊多呢?蒙古草原啊。蒙古草原成为火锅店的畜牧场,草原上的人们从此端上了金饭碗。试问,草原上的人们都成万元户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能蒙汉世代友好。 蒙古为何南下劫掠,就因为穷得过不下去了。现冀镇边墙以东沿线新增马市无数,且完全取消商品配额,赶着牛羊来能顺利换取锅碗瓢盆。你是蒙古人你开心不开心,你是蒙古人你有没有冲动对着意图葬送此幸福生活的歹徒拔刀相向? 感谢玄诚子吹响的号角,曹少的赚钱点子喷涌而出。他赶到武昌和杨承禄仔细磋商合资开设连锁中低档旅馆,取名‘如家悦来宾馆’,把经过梁山培训的人员发来当掌柜子,同时充当情报线人。此商机源于他的一个有趣发现,他发现明朝的中低端客栈、大车店很少备单间,基本上是大通铺,旅馆住宿服务跟不上社会经济发展的步伐,把占绝大部分的中端层次消费者拒之了门外。 闭门造车,完全拍脑袋的闭门造车。杨承禄完全不同意,但凡粗粗做个市场调研就会发现奔波在外的要么富豪要么是穷鬼,结构呈哑铃型。穷鬼就爱住大通铺,省钱。你曹少的商业模式玩不了,没有那种口袋里有点小钱的客源,没有你说的占绝大部分的中端消费者。 于是曹少说了,“麻辣火锅吃过没有?” “吃过。”杨承禄如泄了气的皮球,只得盲目信任曹爷的独到战略眼光,乖乖掏钱出来试水如家悦来宾馆。 什么事最有快感:杀人和挣钱。此两者对曹少来说互为伯仲不相上下,他很难分辨哪个更能让他高兴,而唯有一直的高兴,才能冲淡他对谷子的想念。 回到梁山的曹少总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远处好像有洪水咆哮,厂房里的机器比原来叫得响亮且稳当。路过一处打谷场,场地上铺满了收获的中稻,看见竟然有台硕大的扬谷机把糠皮吹得满天飞。还有,鲤鱼背两边的电线杆子上被安上了路灯。 一群败家玩意儿。老子为了让电,夜里电灯都舍不得多用,这些货倒好,明天整死他们! 此时天色已晚,曹少回到家中拉开电灯,盼着今天的电压能争点气。咦?这么亮!抬头看灯泡,差点被亮瞎眼。 他笑了,握拳庆贺。 宅男钳工九年里没走出过施州,过着几点一线起早贪黑的自律人生。等老婆回来说搞定了油气田,几个人里他表现得最是兴奋。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厚积薄发,九年里流的血汗仿佛都蓄在了水库里,水位已到达警戒线要开闸放水了。他没命地干,没日没夜没命地干,就为早日看到开闸放水的那一天。因为在西方土地上,有一批人在金钱的刺激下同样在拼命干活发奋进取。他在和时间赛跑,以一己之力主持完成了梁山电网改扩建工程,喊了9年之久的云龙河水电站终于赶在八二九司庆日并网发电。 云龙河水电站3个闸门完全打开,白花花的磅礴水流报出震耳欲聋的喜讯。站在大坝前,水流喷涌轰鸣,带动发电机组发出‘嗡嗡’的妙音,带出薄纱般的水雾。眼前这影像这音响代表了梁山经济建设和科技突破的新高峰,理应镌刻于丰碑。 钳工立下不世伟业,理应授予封诰嘉奖。 都记得老电影《上甘岭》中《我的祖国》歌声响起时电影配的经典镜头吗?在优美的歌声中,新中国第一坝佛子岭水库大坝开闸放水,气势恢宏波澜壮阔。 这是胜利的画面,强大的象征。这就是强大的梁山! 泰森高举双臂,一百度折腰,向着钳工膜拜:“咱们来点实际的。亲爱的,你想要什么,你只要开金口,月球上的嫦娥我也把人绑来给你。” 钳工打着哈欠捏着肩膀揉着眼睛,确认胶皮不在现场后说道:“想去泰国做个古典按摩,早听说那什么抓龙筋,想体会体会嗦。” 不就是暹罗国么。去!咱们去。 梁山第一宅男要出远门了!此为大事件,足以兴师动众。安排杨承禄负责国内行程段,让李尚负责海上及国外段,花了好大心思弄好行程。都安排好了哦,你钳工要是再敢像成都那趟一样临走时耍赖不去,从早到晚骂死你。 钳工和胶皮的房子外表看起来平淡无奇,走进去但见别有洞天,处处有显示女主人小资情调的边边角角。 比如在不大的房间里专门用板材隔出衣帽间,花草入户,狗窝入户,凡此种种与传统居所内装格格不入的新风尚。这些新风尚中最突出的便是他们家违章搭建的玻璃房,全世界绝无仅有、独此一家。梁山众走过路过,都会伸长脖子参观端详玻璃房内漂亮的一方小天地。 从玻璃顶上挂下一排七盆吊篮,铺有软垫的藤摇椅斜对窗门,碎花台布的小圆桌上时常放着半杯茶、合铺着几本书、几样苹果梨子山楂,玻璃瓶里的小花随季节换着花样,有时是杜鹃、有时是百合、有时是玫瑰、有时就是几束稻穗,里侧窗台上整整齐齐插满了书本。窗台上那一排从来不拿出来看的书常常成为参观者关注的焦点,一样的窗台一样的吃灰,自家就堆些蒜头老玉米在那里积灰攒尘,哪儿比得上穆部长放排尘封的书本能装逼显摆哩。 成为焦点被关注的结果很是让人无语。在梁山发达富裕后实施福利购房,住进小高层楼房的梁山众家家户户封了阳台改成玻璃房,无一例外。内侧的窗台上摆放书籍,无一例外。 玻璃房得有工夫伺候,里外擦拭干净的话玲珑剔透的确实好看。胶皮家的玻璃房自有洁癖马屁精李冰前来义务擦洗玻璃给花草浇水。如此,她家干净透亮的玻璃房隐隐成为梁山的一大景致。玻璃房既好看又实用,大冷天待在里头像在暖房里,暖洋洋很舒服。但是到了夏天就有苦说不出了,烫得像蒸笼。男女主人心里清楚,所以经常在外磨蹭到晚八点才肯回家的。 现在傍晚7点半,太阳落山时。和梁山众一样,胶皮家也是从不锁门的。泰森来早了,主人都不在。才进来就被屋里的热气蒸出满头满脸的汗,忙不迭前后开窗通风。想喝茶补水,家里2只热水瓶里的水都是凉的。桌上杯子里喝剩的残茶看起来还新鲜,泰森往杯子里加满凉水一饮而尽。 在旁的徐承揶揄道:“你喝的这叫凉茶呀,司令员。”徐承还是第一次到胶皮家做客,东张西望看了下。椅子不是用来坐的,用于堆脏衣服。衣帽间不是用来堆衣服的,用来当狮子头卧室。床不是用来睡觉的,用于办公。桌子不是用来办公的,用于堆放杂物。玻璃房漂亮,里屋杂乱。徐承这小子自娶了饱读诗书的官家小姐,每天晚上被辅导功课,目前文化水平小有成就,说了句小有水平的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第216章 从业资格文化考试 泰森暗自责怪李冰也是做得出来,既然上门拍马屁打扫玻璃房,何必在乎再多花几分钟,把里屋也给收拾收拾!钳工也是可怜,被逼娶了胶皮,被完全剥夺身为明朝男人的福利待遇。白天累成狗,晚上吃食堂,床上躺着个老菜皮。可怜,这小子着实可怜! 泰森这回是真心疼钳工,决定把压箱底的宝贝也贡献出来。在钳工泰国旅游期间将,司令部直属警卫排整个交给他,再三叮嘱徐承要用生命为代价,确保钳工不伤半根毫毛。 向徐承不厌其烦交代任务的时候,曹少夹着公文包找过来了,听后插嘴道:“警卫排战士的个人行李有脚夫随从帮你们挑。你们警卫排每人两把手枪,遇上麻烦左右开弓,一枪打头一枪还打头,确保歹人没有康复的危险。子弹带足,弹药一定要带足。” “还是参谋长想得周全。”泰森难得表扬曹少。 “唉--不是我想得周全,是武昌的教训太惨痛!” 曹少也口干,见泰森喝的茶水没热气,就去拿热水瓶倒水。 “别倒了,水冷的。” 曹少拔出塞子试了下水温,满瓶的凉白开,不禁摇头:“这俩货,这小日子过得凉快哦。”抬脚踢徐承的屁股:“坐着干啥,赶紧给这屋子收拾收拾,脏衣服臭袜子抱去服务社洗掉。”徐承站是站起来了,却脚底板生根,委屈道:“我好歹堂堂警卫排排长,又不是老妈子。” “小子涨脾气了还。他娘的参谋长的话也敢不听。你不干是吧,明天就把你军转民。” 晚8点15分,主人回家了。泰森数落了胶皮两句,说她把家弄太邋遢,家里开水也没有,连茶都喝不上一口,客人不敢上门的。 钳工要护妻:“格老子大热天的喝什么热茶,凉白开正好。” 胶皮脚也不洗,脱了鞋子就躺床上,懒洋洋问:“你们来做啥?” 曹少笑嘻嘻地撑开公文包,给钳工看里面厚厚一沓花花绿绿的纸片,“做啥,给你老公送钱上门来了。钳工啊,3000两银子。到了泰国使劲花,咱现在有的是钱,不用替我省。” “真去啊。我随口说说而已,这里事情多,走不开的。”钳工心里头美滋滋的,感觉哥几个心地不错,挺讲义气。他走不开是个理由,另一个根本原因是被胶皮盯着不放人。现在泰国还叫暹罗,没有帕提亚没有帕蓬,可这男人的天堂名气实在太响,自家男人去那儿单飞,老婆绝对不放心。 “果然被我猜中了!”泰森气呼呼道:“那不行,都替你安排好了。杨承禄那厮负责把你陪护到福州,李尚在福州把你的私人游艇都预备好了,在船上还给备下西班牙来的红酒、希腊来的无花果干。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我白忙一场。” 一听杨承禄三个字,胶皮就更不能放老公单飞了。且她这辈子飞机火车邮轮潜艇统统坐过,但都是公用交通工具,私人游艇还真不曾享受过!“我也去!”胶皮想着享受一把私人游艇的奢华,顺便对老公实施全程监督。 之前策略性试探过胶皮,她说工作忙得要死哪有功夫度假。这会儿变卦突然,曹少不肯罢休,探头问胶皮,“不会吧,一来一回三个月呐,你不用干活么?你确定要去?你夫妻两个都跑路了,梁山一准得残。” 少了谁地球照样运转,胶皮决定不能做工作机器,这回非得享受下生活不可。 “胶皮你这儿跟我来个神反转,弄我个措手不及哩。一群老爷们出门不讲究,舱位、床位都已经弄好了,加你一个女的,这回我又得推倒计划,重新安排。” “不劳你大驾。李尚、杨承禄比你可要能干。” 得!钳工兄啊,你点背,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按原计划,钳工此行打算偷偷带上小情人田一兰出国休假。结果原配横插一杠子…慢来!你钳工怎么瓜兮兮乐呵呵美滋滋?曹少知道那位直肠子毫无表演天赋,只看脸,他喜怒哀乐一看一个准的。 行吧,您夫妻两个乐意就好。 “梁山人民都说你俩天生一对。项穆不可分,连在一起才叫项目呢。行吧。来回怎么也得三个月,再给加2000两,你们还没度过蜜月呢。” 胶皮心虚,“你张嘴就5000两,潇洒他会同意?” 她的意思,用不了这么多钱,这会儿泰国还是暹罗,就一贫穷落后第三世界欠发达地区,估摸着在梁山买三五个苹果的钱在暹罗能弄来一大车的山竹榴莲。 “娘格起来,梁山的银子怎么花,我说了算。” 泰森摊开双手伸向曹少,隆重解释道:“往这儿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万两户曹爸爸,大明餐饮界龙头老大,成都火锅店每天少则80两多则500两进账,” “哈--哈--哈。5000两也就十天半月赚回来了。”曹少两手腕交叉扇动,学着孙悟空快活的样子,“胶皮你出发前记得跟阚老二打好招呼,多多种辣椒花椒。辣椒就是银子,不,是金子。” 说到辣椒要格外点上一笔:梁山以外,辣椒尚作为药用和观赏植物。商务部虽说加以严控,磨成辣椒粉炒制成辣椒面后送到成都之举,顶多属亡羊补牢。因为辣椒之前在梁山本土早已大范围食用,阳光底下没有秘密,只能赶在泄密之前尽快捞钱。 出门右转,泰森追上几步悄悄问曹少:“我怎么觉得胶皮是有所察觉了,才死活要一起去。钳工同志是不是暴露了?” “我看八成是。他!他搞地下工作只有理论指导,没啥实践经验的。” 1625年秋,这是一个金秋。 小冰河期的寒冷被挡在了淮河以北。湖广熟、天下足,此话依然应验。杂交水稻试验田亩产实现1000斤,玉米亩产2600斤,见缝插针的土豆地瓜收获了80万吨。以秋粮丰收为代表,梁山生产生活步入全面发展正轨。石油化工总厂奠基仪式落成并催生出一批下游产业。基础建设方面,平台为中心连接施州城、沐抚司城梁山军大本营、来凤山开心农场、齐岳山畜牧繁殖基地,水泥制造厂、钢铁厂、石化厂、轻纺工业区、粮油食品工业区修了六横八纵水泥路,正式实行右行单行道道路交通规则。 1625年的梁山是学习型、创新型的社会。梁山股份源源不断输出市场垄断的钢制冷兵器、土豆、玉米、红白薯、化肥、农药、酒精、纺织面料、成衣、味精、绵白糖、糖果、香烟、小五金、陶瓷洁具、洗漱用品、煤球炉、用上玻璃灯罩的煤油灯、化纤面料的晴雨伞、涤纶蚊帐、花露水、绵羊油、火柴等五大类60余小类工农业产品。纯利润的35%用于教育经费,这个比例有多吓人,对比一下就知:梁山军军费开支占利润的17%。教育拨款超军费2倍! 职业技术学校大小课堂不论早晚座无虚席,有时连空地走廊都挤满了席地而坐的旁听生。水电站投入使用后随即取消熄灯制,在学习氛围浓烈的环境里懒人都被带动起来,深夜十二点,每每见职校教室的灯几乎全亮着,教室里声响极小,大家都在灯下学习。不学习不行,每个梁山人必须通过从业资格文化基础考试,若在年内连续两次不能通过该考试的话将被去籍。去司籍,极其可怕的惩罚!失去做梁山人的资格意味着吃不到免费的工作餐、领不到退休工资、买不到内部优惠价格产品,同工不同酬,只能以临工身份领取无保障合同工工资,现金收入仅为正式编制员工工资的30%,而且领导看你不顺眼就能叫你立马滚蛋。 谭娥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睡眼朦胧地看了看黑板上的挂钟,怎么才十点半!她暗暗警告自己坚持,务必坚持到十一点半钟才能回家睡觉。教室里的自习生有的在小声讨论题目,有的捧着饭盒吃夜宵,同学们的人形越来越模糊,眼睛要睁不开了。‘咣当’,她被吃夜宵的同学不慎掉落的饭盒盖子惊醒。 哎呀,怎么又睡着了。谭娥拧开水杯盖子,只倒出两三滴水。 “同学,我这儿有水。”前来搭讪的男生理着板寸头,那是梁山男子的流行发式,跟部队战士学的。谭娥恰恰最讨厌露着白色头皮的板寸头,她顶顶喜欢项部长那头卷卷的中发。 “你对自己真够狠的,吞那么大口的辣椒酱。”板寸头把开水倒进瓶盖里送到谭娥面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谭娥今年三十有三,但她会保养,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她人长得非常漂亮,在教室里学习经常会引来献殷勤的男人。今天这位一句话就说露馅了,他看见美人吃辣椒,说明他光顾着欣赏美色没在看书。谭娥拿着水杯站起来,“小子近视眼吧,我大儿子都12了。”说着走到走廊上去接开水。教室里爆发出哄笑,谭娥得意地回头看见那小子一张脸胀成了猪肝。 回到座位上的谭娥咬着铅笔目光盯着习题,思绪却没能聚焦在物理知识上。 打火机厂车间普工每月工资6两3钱,年金10两,男53岁女48岁退休,退休工资领取在职时的七成,并可一次性拿到历年累计年金,自己17年工龄可拿到170两。打火机这阵子内地的订单暴涨,传言厂子效益好,厂长要大幅提高职工福利,要变着法子给大伙发吃的喝的用的,叫你工资用不掉。 开完小差继续啃铅笔头,谭娥还是没能赶在十一点半之前把物理题解出来。她挎起书包走回家中,两个儿子已睡熟,家那口子还在抓耳挠腮对着化学题无计可施。 “可恨那柴呵呵和老穆搞出这个基础考试,听说曹部长他们是反对的。” 谭娥可怜自家男人那副苦逼样,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应付下。 “娥子,你说部长们怎么不分个亲疏远近。当初咱俩冒杀头风险把弓弦做了手脚,这弥天大功后头没个说法罢了也就罢了。我们可是第三批上山的沐抚籍元老,如今也要和新来的崽子们一起考试。照曹少的说法,24年瘟疫前的元老应当获得终身贡献奖的。唉!梁山好,梁山若是不好,我一把年纪何苦要做书虫子哩!”说话间鼻子发痒,怕喷嚏惊扰了熟睡的儿子,谭娥的丈夫压住口腔把压强全部集中在鼻腔里,鼻涕和唾沫星子从鼻孔里喷薄而出,尽数喷在了化学书上。 “啊呀,你怎地往书上打喷嚏,书本是咱们的饭碗呀!”谭娥忙不迭取来抹布小心翼翼擦拭化学书,数落自家男人道:“没人能特殊,我表妹不照样得参加考试。” 再有20天就要考试了,谭娥替丈夫着急。头脑活络的都买了参考书和习题集,听说考题无出其右,很管用。书店营业员说化学习题集早卖空了,下次印刷上架起码等到明年开春。没法子,只能去找表妹想办法,她现在已经当上了轻纺工业局局长,很受器重的。 谭娥霹雳性格,第二天吃过晚饭就找上门去了。 第217章 施州卫土家的优良传统 来到表妹家,听到从屋里头隐约传出表妹欢快的歌声。 别人丈夫乖又乖,我家丈夫呆又呆。 站起像个树墩墩,坐起像个火烧岩。 太阳落土四山阴,这号屋里难安身。 但愿天火烧瓦屋,但愿猛虎咬男人。 斑鸠叫来要天晴,乌鸦叫来要死人。 死人就死我丈夫,死了丈夫好出门。 表妹唱的是流传了百年的沐抚经典民歌《死了丈夫好出门》。这个小骚货,男人才走几天就怨上了! 表姐妹情同亲姐妹,谭娥去表妹家从来不带敲门的,嚷着便推门进去。“小妹,基础化学习题集有钱也买不到,你帮我搞一本。” 才站定,人傻了。面前景色不堪入目:表妹搂着柴呵呵脖颈坐在他腿上,正翘着兰花指把白糖腰果送在他嘴边,柴的手伸在表妹衣服里搭在她胸脯上。 四道并不友善的目光齐刷刷射在不速之客身上,空气为之凝固。 慕容西兰把习题集轻轻放到谭娥面前,“三天后还我,我也是问冉紫月借来的,人家只肯借三天。”说完低头继续看起报告来,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西兰花不提,傻大姐谭娥要提,“小妹,昨晚我什么也没看见,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你表姐夫也不会知道。” “嗯,很好。”慕容西兰还是没抬头。 表妹变了,变得越来越有大官派头。唉,人地位高了,关系就不是以前那样。谭娥暗自提醒自己要改变与表妹交往的态度方式,没有大事不能去找她,还有,进门之前一定记得先敲门! 可这能怪我么,谁叫你不上锁的!在家偷汉子不上锁,你西兰花千古奇女子! 可曾记得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么?徐承被山枭队弄出的碎石伤了腰,腰部位置对应的内脏是为肾也。外创好愈,内伤难治。日久伤重在床上威严扫地,床笫之欢变成阴郁禁地。徐承要面子,常借故军务繁忙不肯回家。而慕容西兰青春年少正是如狼的年纪,守活寡怎生得了。 话又要往回说了。李尚曾送曹少两个侍女,你想曹少和泰森是什么关系,当然挑漂亮好看的留给泰森,把粗手大脚的给了潇洒。偏偏泰森那时可怜潇洒丧妻多年,把好看的那个又转赠给潇洒,换回来冉紫月。潇洒的那小丫头好看是好看,身体太弱,平台上风大竟把人给吹倒了,倒了以后再没能爬起来,死了两年多了。 慕容西兰和胶皮打得火热,她常去穿越众别墅串门,常来常往就仰慕上柴大官人了。一则看他慈眉善目有长者风范,二则仰慕他是大大的领袖,少女情怀中英雄崇拜情结被点燃。而慕容西兰人长得比不上表姐,也是够得上漂亮二字的,性格活泼好学,善于紧跟梁山新形势新气象,身上诸多优点也为潇洒欣赏。当然,青春少女的紧致肉体是最大的诱因。当她穿着紧身衬衫,将隆起紧绷的胸脯在潇洒面前晃来晃去,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你道这对偷腥男女是如何勾搭上的?居中拉皮条的正是当今堂堂户部右侍郎胡灯。潇洒和胡灯绝对的铁哥们,铁哥们当然清楚兄弟心事,略施小计便成功促成了这桩偷情美事。 这种事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家人的。徐承的第一反应是大怒,勃然大怒,被老婆戴绿帽子做了龟公能不勃然大怒!丈夫向老婆拳脚相向(因为不敢向潇洒撒气)。老婆先受下两掌一脚,内心对丈夫的愧疚扯平,理得而心安,乃奋起反抗,将八极拳里的猛虎硬爬山结合土家女性传统武功鹰爪手,与只使一成功力的丈夫打了个有来有回。 纵观土家族正史,远古巴人就有女性为王为首领的例子,中古时期也诞生过很多女首领,具有很强的母系社会特征。只要能力足够,女性完全可以继承土司位。比如容美,男女平等观念根深蒂固,女性绝非弱势群体。朝廷一纸调令过来,幺妹有时也是要跟随部队出去征战的,筒刀、钩链枪这种战场上的长短兵器也必须掌握。 土家族女性能打真不是扯淡!土家幺妹地位高绝对是真! 想要了解一个地区的风土人情必须沉下来静静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别去学后世的那些所谓砖家,走马观花‘考察’几天回去就能拼凑出洋洋洒洒的论文来。从这点上来讲,穿越众完全有资格集体撰写题为《明晚期恩施州土家族女性地位考》的专着论文。论文开篇点出主旨:我的婚姻我做主,我的身体我做主。 话说土家人从母系社会进化到父系社会的历史不长,母系文化残存在很多方面,尤其在恋爱、婚姻、家庭上得以彰显。女儿会,表达了恋爱婚姻自由,甭管男方拿得出拿不出彩礼、双方父母同意不同意,找土司或者祭司巫师当证婚人便可如愿以偿。所以你很难找到土家的旷男怨女。婚后成立家庭,不好意思,家里一般女人当家做主掌管财政,当然,权益不白给的,对应有干活生娃的责任义务。所以你去看好了,挺着个大肚子的土家女人还要下地干活,还要在家操持家务。 女人手里有钱,找个情人滋润滋润有何不可哩,老祖宗在天之灵十分理解看着喜欢。在土家传统观念中,不论男女都有婚外情的自由。夫妻过不下去了就分,不过呢,为了充分保障男性合法权益,女性主动要分的,可拿不回当初的嫁妆。 对了,说到嫁妆有必要多提几个字。土家传统婚嫁习俗不谈彩礼只论嫁妆的。绍兴有女儿红,跟土家的女儿罐相比简直上不得台面。女孩自出生之日起父母就备下一个陶罐,普普通通如寻常腌菜坛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钱罐子,这是为女孩将来出嫁准备的窖藏钱,积年累月攒下一大笔来,待到出嫁时用来打制银首饰。 如此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间乐土到了清朝归土归流后被无情践踏破坏,土家传统婚姻被迫施行汉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为什么要反对鞑满,因为鞑清真的是在大革中华文化命,若非贯穿整个清朝不成气候但风起云涌的反清复明群众运动,中华璀璨文明就整个断送在了鞑清手中,这绝对是人类文明的最惨浩劫,没有之一。 男人娶亲不花钱,女人出嫁倒贴嫁妆,那还不得多娶几个或者结了离、离了结,得人得财岂不美哉!那你可想多了,天下岂有这等美事! 某土家妹子嫁了个土家汉子,婚后妹子主动提出离婚便拿不回当年的嫁妆了,丰厚银饰尽归男方。她想再嫁土家男人又得准备嫁妆。反过来,她的土家老公和外面的小情人情投意合想要娶回家,娶二房原则上不是不可以,各土司没有明文禁令。但是,长长的重重的一个但是,不好意思,土司和巫师偏不给你当证婚人,而且女儿给人做小的,女方家庭就要收取高额彩礼了。 那么离婚状态下的单身男子想要再娶,那也不好意思,你这属于二婚,不论要娶的是黄花大闺女还是有过婚史的单身女人,都得出彩礼了。 看明白了吗?这就是从经济方面以经济手段遏制离婚,有效保障婚姻的严肃性、家庭的稳定性。 结果就是,平头老百姓绝对的一夫一妻且婚外情风行,唯土司阶层妻妾成群,譬如房安东之流。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1624年开始礼乐崩坏了。以传统女方嫁妆为标志的良好秩序有瓦解迹象,就因为梁山司的崛起,就因为土汉通婚开始大行其道。梁山司继承了传统土家的恋爱婚姻自由,但没敢去否定三从四德的汉家传统妇道美德,莫名其妙地、不知因何而起、何时而起,舆论对女性休夫不利起来。 嫁妆被淡化,彩礼被拔高。这一现象被解释成取精华去糟粕,解释为学习内地汉家的先进文化。听到这种论调便不再莫名其妙了,肯定是读了几本书之后,梁山土家女性为获得更多更大女权而找的理论基础。 男人们不禁要大声疾呼:梁山的姐妹们,汉人娶妻讲究门当户对明媒正娶,男方的确是要出彩礼的,可女方家的嫁妆比彩礼只多不少。汉人娶妾才只有彩礼没有嫁妆!!!那是因为肯做小的女人大都家境贫寒,彩礼乃是对其人身的一种买断,对其家庭的一种经济补偿。 慕容西兰和情人感情日益升温,一刻不能分离,吵着要即刻离婚改嫁。老情人头势清爽能忍能等,劝她不要冒尖,可不敢主动公开提离婚,劝说徐承休妻乃为上策。潇洒身份摆在这,一旦你慕容西兰休夫再嫁,民众舆论肯定指向潇洒欺男霸女,舆情对有司不利。 徐承憋了口气,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臭女人好过,坚决不肯成全潇洒和慕容西兰好事。此时潇洒的铁哥们再度出手相助,找来个崇尚柏拉图式精神恋爱的妙龄女子疯狂恋上徐承。胡灯上京赴任时留了点小遗憾下来,只做到了让徐承心思开始动摇,没能达成实质性休妻动作。人走茶凉,胡灯一走,这事就不死不活地搁浅下来。直到现在,徐承家庭改组尚未盖棺定论。 潇洒召来房校长:“梁山纸贵,想法子赶印10万册教辅书和技术资料、笔记本。” 房校长战斗在第一线,铺天盖地的抱怨首先冲着他去的,当然热烈拥户领导的指示了。附议归附议,同他时也提出来难点痛点,造纸厂扩产扩能技术上不见得多难,原料呢?总不见磨刀霍霍向大树吧。 1623年始梁山已颁布森林保护法章,严禁滥砍滥伐,造纸基本用竹子。现在纸张需求越来越大,而且对质量要求越来越高,供不应求下大量进口不现实,内地纸张价格太贵。 “造纸厂设备利用率本来就不足,主要问题还是原材料,老房你有啥应急的好办法?” 有,怎么会没有。房老大有现成的,当年执掌巴东时取得的先进经验:废纸回收再利用。“曹部长在野三关火烛店的尴尬遭遇,君可有耳闻?” 令人欣慰,梁山众继承的为数不多的老法旧俗里顽固保留下了‘敬惜字纸’的好传统,在房安东大力宣传下,人们不再把积攒的字纸烧化,分分钟行动起来将废纸上交。如此暂时满足了考前加印书籍所需纸张。 通过这件事,房安东在文化宣传方面的本事叫人印象深刻。通过这件事,潇洒顺势基本确立了建立集约型社会的基调,鼓励消费但制止浪费。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梁山众搞不清楚既要又要到底是何妖孽。 第218章 花开两朵 百姓喜欢梁山,官吏也是。 官员们喜欢梁山善创新,喜欢梁山会做人。现如今,东边常德、西边夔州,有很多周边政府官员的远亲近戚在梁山居住或任职,尤其赵寿吉一家。老嫂子现任民政部集市管理处处长,阿大赵冠勇任钢铁总厂总经理,阿二赵果敢在部队干。关于阿三赵英武,这里多说两句。他顺利通过了会试,不过殿试的时候出了点纰漏,可能由于天子之天威气场过于强大,阿三做贼心虚了,临场过于紧张,发挥不佳,故没能入了圣天子法眼,莫说三甲,连进士及第也没混上,只给评了个出身。现已授户部主事做了个京官,在胡灯手下混饭吃,当下临时派湖广清吏使。 小女儿赵铭洁也挺有出息,现坐在曹少对面办公,成为梁山财政与商务部部长助理。不知道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还是小赵同志用绵羊油擦手擦脸,学会梳麻花辫子、穿小开襟列宁装、中跟皮鞋的缘故,加上脸上雀斑变小变淡,小模样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老赵今天过来看望夫人儿女,大多数时间花在了小女儿身上。最宝贝的小女儿尚待字闺中,这当口他最担心的事莫过于美羊羊掉进灰太狼的嘴里。 曹少正在给小赵同志补习时尚课,“唇膏不能用大红的,太土。化裸妆你懂不懂,化了跟没化似的才算高明。” “这不白化了歪。” “不一样,不一样的,可以挡住你脸上的青春痘歪。” 后世里,曹少曾有个浙江龙游的同事,常学他的浙江口音,用个‘歪’做后缀。心情好的时候,开玩笑的时候,总之兴之所至之时,说话带个‘歪’字。小赵同学常相伴于同一间办公室,朝夕相处中也学会了‘歪’。当然了,此语境较为私密。 “阿赫”,老赵干咳。 赵铭洁脸红了,“爸爸,嗯--,父亲!” “还是叫爸爸好听。”老赵抽着鼻子坐到曹少搬来的藤椅子里---曹少现在对老赵分外殷勤,格外尊敬。 “女儿啊,你出去,我和你四叔有要事相商。” 赵铭洁把咖啡端到父亲跟前,低下猪肝脸,轻手轻脚把门带上走人。 赵寿吉半戎装打扮,分腿坐满整张椅子,左手摆弄右手上的辍铁护腕。 曹少小心脏怦怦乱跳:干嘛?要揍我!“大哥啊,你可有阵子没来了。” “去了成都听宣,给老哥哥我加了顶夔州总兵官的官帽哩。” 花梁山银子,送梁山特产,不升官才怪。 “老哥哥今天来是跟你商量,朝廷命我整备施州、夔州两地兵马,于下旬随石柱白杆兵再赴川黔平叛。那儿可有十万叛军!贤弟,部队新兵训练情况怎样?梁山军这回躲不过去了,真得要动。” 怎么,那儿又开始打大阵仗了?打来打去没个完了是吧。 “石柱出兵,酉阳司白再香不去?” “对了,四弟提醒到了。就半月前,一千二百酉阳军被安邦彦三万人马包了饺子。” “啊!那白再香她没事吧?”曹少大吃一惊,热切盼望能听到好一点的回答。 “战死了,和冉跃龙剩下的五个儿子一同战死了。老病鬼冉跃龙过度悲痛没能挺住,病死家中。”见曹少扼腕不语,老赵继续说道:“白再香六人的灵柩过几日也该到酉阳了。梁山司理当前往吊唁。” 好一对心灵相通的闺蜜!妹妹谷子刚死,姐姐白再香也跟着走了。操!老天爷你偏偏跟好人过不去撒 ! 曹少捏双拳抵住额头,闭目长叹道,“大哥,这阵子怎么老是死人呢。” 理所应当携厚礼前往吊唁。酉阳司白再香是穿越众的老朋友,且是素未谋面的老朋友。仅凭信函往来隔空筑情,这份友谊属实称得上传奇! 自徐光启过来传达旨意已有小半年,此间魏忠贤来人来信催过两次,穿越众均以部队扩编和新兵训练尚需时日为由拖延着不肯发兵。理由也是实情,以现有梁山军兵力去两个连二三百人规模,只能做个尖兵部队小胜怡情,对整个战局无济于事。 且知你梁山兵作战与众不同,士兵训练周期长,朝廷方对此予以了充分理解与尊重,加上西南战局总体向好,便不曾怪罪下来。这次酉阳军败,战线有被反推的危险。魏忠贤便使了个损招,打发赵寿吉回去打仗,让老赵开口求出兵。 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探知梁山军参谋长曹少没了娘子后,与结拜大哥的小女儿又打得火热,相信要不了一年半载,‘大哥’就该改口‘泰山’。梁山可以不买魏忠贤的帐,你曹参谋总得给老泰山面子不是。 厂卫这群哥们也是只重结果不看过程的任务观点者,可不敢说‘打得火热’,他曹少完全是被动防御方,是她赵铭洁攻势如潮女追男哩。 曹少可有阵子没下过部队了,听了老赵的诉苦,想着是该关心下军队建设。现在是上午10点半,赶去军营看看,顺便了解部队伙食情况。二人还没走到鲤鱼背,就被风风火火追来的李冰叫住。 “你上哪儿去,潇洒在等你呢。” 曹少拍拍脑袋,“搞忘了,今天电池厂开工剪彩。”--好似他每次要出门总会被潇洒叫去剪彩或出席活动,成规律了! 当年被蓄电池弄得死去活来欲仙欲死,所以蓄电池厂意义非凡无比重要,仪式必须出席。老赵也极有兴趣,说还有电不死人的干电,身为股东也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干电池并非穿越众大搞作弊,是化工总厂研发部的小子们自行鼓捣出来的。他们中有四个是阚家兄弟这批的成员,当年泥巴墙的小学堂首届毕业生。经过五年系统教育,从小学升入职校,最后进入化工厂边干边学。四个人接受能力强智商高,现已成长为梁山第一代本土培育出来的科技人员。他们之所以能够进步神速、自主科研能力强,在穿越众看来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背英语单词上。 四人中有三个情愿留在化工厂科研部继续从事科研,更有上进心的那位被任命为电池厂主管技术副厂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给予每人一次性奖励700两银子。花大价钱树立典型只为榜样的缺失,重奖的背后是教育质量惨不忍睹。巨大教育投入取得的回报简直呵呵了,简直要让潇洒头撞南墙。第一次资格认证文化考试的成绩统计表贴在了潇洒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抬头即见,以触目惊心的数据警示他要卧薪尝胆。 相当于中考水平的考试,语文、数学外加物理、化学、地理三选一,总分过180分及格线的只26%。失望,万分失望。泄气,泄得连路都走不动。苦恼,苦恼得有跳楼冲动。潇洒在工作日志上写下:撤换房安东教育部副部长似不妥当,他工作努力有目共睹。责任在我,过高估计了现有教育水平,过高估计民众文化基础和学习能力。急于求成?形势所迫必须急于求成。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现状,内部潜力难以挖掘,只能考虑借用外脑。是时候启动成都府学学政的建议了!!! 老赵扳过曹少的手腕,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该吃饭了。明天再去部队。” “大哥你不是坑了潇洒的手表了吗,你的表呢?” “这不当时为了替你们说好话孝敬朱燮元了么。” 曹少偷偷把自己的手表撸进袖口里藏好,移步峡谷,请未来岳父吃了顿麻辣火锅。火锅好吃却容易上火,他不敢多吃,琢磨着一桩大心事:电话交换机。这次出兵打仗,部队最好能赶上装备电话机,战场联络通信对提升战斗力好处不要太大。固定电话技术原理简单,人工插线电话交换机也不是特别高的高科技,运气好的话加速弄出来或能赶上这波打斗。 啊呀,给忘了,钳工不在家。搞个屁哦!想到这里,曹少不由灰心丧气起来。又转念想到师傅不在高徒在,青出于蓝胜于蓝尚未可知哩! 赵寿吉见准女婿连着打了几个哈欠,道:“贤弟要是倦了先回去休息吧。”举起见底的酒瓶子,“有这个陪我就行。” 既如此不再客套,又叫了瓶白酒过来,打着连绵不断的哈欠去柜台把账结掉,慢悠悠走了一段,等走过馆子立马加快脚步往机械厂跑去,他要找的正是覃媚娘。 曹少好色,喜欢拈花惹草,心肠还是好的。他抛弃覃媚娘,总觉对她不起,所以要寻找机会予以补偿。他老是骂覃媚娘胸大无脑,此处的无脑是指这个女人情商低下,而情商低的人智商高。覃媚娘脑壳里装的不是屎,装的是百转千回的脑回路、装的是高智商的脑子。 这娘们最近风头正劲,当下正是偶像级的存在。 话说资格认证数学科目考试时间两个小时,覃媚娘用时三刻钟做完,且不带复查的,在全场惊讶中交卷、在全场愕然中昂然走出考场,在教室门口大声扬言‘考题太简单!’这就是典型的胸大无脑:说考题简单,那么将一屋子咬铅笔头和钢笔帽的考生置于何颜面。 事实上数学和加试的物理考题对她来说的确太简单,物理100分,数学由于粗心大意点错了个小数点扣了2分,98分。梁山司另一个理工科天才徐玉这两门都考了满分,但他可是坐满全场铃响交卷的。相比较,钳工更喜欢覃媚娘的傲娇作风,天才么,就应该特立独行傲视群雄。 考试分数一出来,钳工就把覃媚娘调到了机械部,这叫做直来直去的宠爱。之后更是把女徒弟的名字挂在嘴上,吹嘘她是理工天才,有发明家潜质。如此一来,钳工门下左右护法:徐玉、覃媚娘。 所谓拜名师收高徒,师徒本就互相抬轿子的关系。正如叶问之与李小龙,清北之与留美预科班。钳工肚子里有货却不是个好老师,他不太会教学生。曹少就问过覃媚娘,“钳工为何这么喜欢你?你长得好看呐!”覃媚娘告诉他说:“我经常给师傅打圆场呗。” 所谓打圆场是钳工讲课时经常习惯性把讲的内容向学生们提问。 “火药装在药筒里,点燃后产生的2000—3000焦耳动能把弹头顶出去。火药摊开了点燃后就只会迅速燃烧。请问大家这是为何?这个现象是什么原理?” 等了很久,底下仍然一片静默。你们是在侮辱你们的智商还是在侮辱我项一多的教学水平。好么,刚才半个钟头白讲了! 于是便有覃媚娘出头,“师父,你刚才讲到的有限空间内气体膨胀,是关于气密性的问题。” “对呀。覃媚娘同学回答正确。” 曹少曾在覃媚娘的床上看见一本摊开的《电子技术与应用》,随手一翻,扉页上有钳工题字‘赠爱徒覃媚娘同志,读通搞懂这本书,任何不明白的随时问我’。当时感觉奇怪,还问过她,不好好跟着钳工搞机械设计学什么旁门左道。覃媚娘回答是受电灯的刺激,电灯给她的震撼太强烈了。后来深入学习后才知道电子技术和电灯不是一回事。曹少对这句话印象极深,不对材料物理学和电子学有深入了解,是断然讲不出这话的。 第219章 only time 机械厂科技部。 媚娘的办公室是单间,钳工把她破格提拔为部主任了。 办公室里人山人海,男男女女簇拥着她,无非在说些设备上遇到的问题让帮着解决。见此情形,曹少只得点上烟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谁在违反制度抽烟!厂里不准吸烟。” 曹少只得把烟头踩灭,“是我。” 已经好久不见,那对熟悉不过的双峰还是那么伟岸庞大,把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前襟绷得老高。把人群打发走,曹少打开电话机和电话交换机的文件,把电脑让给媚娘看。自己搬了凳子临窗坐下,又点了根烟静静等候。 “曹少,曹少。” 这笨女人,在厂里直呼我名字!曹少睁开眼睛,揉掉眼角里的眼屎,把掉在裤子上的烟灰拍掉,“哦,刚才坐着坐着就睡着了。怎么样?你能行吗?” “能看懂部分!”覃媚娘身体在微微发抖,她看出来有线通信技术带来的便捷,对社会生产生活的改善。 “这个是划时代的东西。什么叫划时代你懂吗?把电话机搞出来,我保荐你升官发财。” “三个月给你样品。” 窗外暮色暝暝,厂里人声寂静,办公室里已亮起了灯。他坐凳子上睡了五个钟头,那么媚娘则看了五个钟头的资料。“别狂妄,明年年中把通讯系统做出来就很了不起了。” 覃媚娘把饭盒送过来:“饿了吧。” “你晚上在厂里吃饭?晚上加班?” “习惯了。在办公室也是看书,回家也是看书,一样。今晚,要不,今晚去我家吧。” 曹少推开饭盒,走到门口回头说道:“我要去和谷子说说话了。” “是去和赵铭洁说说话吧!” 曹少摔门而出,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抱走电脑,“明天,不,后天我把资料打印出来给你---你真能三个月里搞出样品?”却不等覃媚娘回答顾自摇着头走了。 他的确是去了谷子墓上,今天是俩人相识纪念日。记得谷子说过,相识比结发浪漫,茫茫人海一相逢的,乃是几辈子修得的缘分,值得纪念。她说,原本陌生的人结识了,算作月下老人牵线的情缘,要谢月老念着月老的好。结发成亲是有情人大势所趋,也许不那么重要。 墓碑前放着个包扎得规规整整的四方油纸包,拆开一看,是两套夏款的湖绸衣裳。这是何方神圣,行事天马行空。前来祭拜,这四色供品里哪有供衣服的。再看那衣服款式,猛然想起来谷子生前穿上那两身林妹妹同款衣裳时的兴高采烈。定是一剪芈来过了! 我的爱人啊,你真是人见人爱,大伙儿都忘不了你。 “谷子啊,你的新衣服又有了。”曹少把脸埋在谷子的新衣服里,深深吸了又吸闻了又闻,仿佛能嗅到谷子的气息一般。“谷子,大哥来看你了。刚去见媚娘,她吹牛皮说三个月造出电话机来。老赵催着去贵州打仗,大哥就想着能快些把电话机做出来,好让部队在前线能用上。”曹少噗呲一下笑了声,“你看你大哥,跟你说打仗做啥呀!” 前几天在潇洒电脑里听到首歌,enya的《only time》,一直没时间过来唱给谷子听。今天来了,唱给谷子听: who can say where the road goes,where the day flows,only time.and who can say if your love grows as your heart chose,only time.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sighs as your love flies,only time.and who can say why your heart cries when your love lies,only time.who can say when the roads meet that love might be in your heart.and who can say when the day sleeps if the 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night keeps all your heart. who knows,only time. who knows,only time “谷子,阿力,你们在阴间还好吗?”曹少抚摸着墓碑,突然一涌心痛,紧接着肚子里火烧火燎地疼,疼得在墓地上打滚。这波的悲恸是打前阵的先锋,接着大军来袭,胸口翻滚着酸楚,一浪接一浪拍打心肺,堵在胸口不要命地翻腾。他勉强撑起身体跪在地上,卷起舌头尖着下巴大口大口干呕,干呕发展成真呕,直到精疲力竭,直到把胃里的清水呕出来。中午吃的火锅汤水残料、鼻涕、胃粘液薅得喉咙冒火。 我怎么了?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曹少晃悠着身体,头顶住谷子墓碑,伸袖子把脸上揩干。 “从前我们说谷子的声线像齐豫,是天籁之音。我想了又想,她唱歌的声音听上去是生的,生甜瓜的生脆清爽。听她唱歌好像坐在太湖边上听潮听风。” 不必转身看来人是谁?曹少拿头撞、用嘴亲吻、用脸贴墓碑。 泰森把笔记本打开,“我帮谷子录的音,你听听。” 仍旧是那首《欢颜》,谷子唱到: 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春雨秋霜岁月无情,海枯石烂形无痕,只有你的欢颜笑语,伴我在漫漫长途有所依。” “哭吧,你没怎么为谷子哭过,今晚我监督你哭。” 曹少喃喃着:“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被泰森这么一说,终以短促有力的‘啊’哭开了,他终于痛痛快快尽情地哭了一场,哭得脱了力,整个人有气无力如瘪了气的皮球。 泰森抱起电脑掉头走了,丢下句无力而有气的话:“谷子和我在一起,至少她不会死!” 那是在曹少伤口上撒粗盐撒朝天椒,他再也支持不住,恰如被撒了盐要置于死地的蜒蚰,扭曲佝偻在谷子坟上不省人事。 清晨林子里的鸟把他叫醒,醒过来发觉身上盖着毛毯。毯子上留有熟悉的香气,赵铭洁的香气。 跑酉阳奔丧,应该是潇洒和洪师也的活。但白再香是谷子的大姐加闺蜜,曹少有妹夫身份的加持,由他来代表梁山司跑一趟酉阳司。 情谊无价、银子有数,话虽如此,白人情不可缺,曹少带去了800两银子的超级厚礼乃聊表寸心。 可怜冉家,只剩个老太太带着一群满地跑的小娃娃,让人不胜唏嘘。老太太只肯按常规收10两的吊唁礼,且哭着要曹少兴兵川黔,取了安邦彦狗头,为儿子儿媳和孙子们报仇。 莫名其妙地突然之间,我梁山军成带队大哥了!老太太你那意思,仿佛离了我梁山军,朝廷就打不赢奢安联军,就不能给你儿子儿媳报仇。老太太你别听外头胡说八道,现在外面坏人可多,专挑你们这些不出门不知社会险恶的老头老太行骗。 梁山军是梁山的台柱子,全部拉出去要是打没了,还能有梁山吗?!没了梁山军,我这个参谋长就该求着赵寿吉当他的狗头军师了。 一直以来,对攻打奢安一事兴趣不大斗志不浓能躲则躲,甚至不惜对圣旨阳奉阴违。穿越众当然清楚奢安内乱对当今皇帝来说如鲠在喉,这个时候出手相助表现一把,肯定能在朱由校心中播下友谊的种子。但他们怕!怕梁山军不中用,知子莫若父啊! 一怕劳师远征,梁山军自打出娘胎就没出过家门。此去贵州前线千里迢迢,长途行军的组织工作实在没把握。二怕部队打不好,折威风丢面子没所谓,一旦暴露了外强中干,事情可就大了。三怕部队打没了,辛辛苦苦整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曹少也没多想,随口附和着说会发兵的,只是现在新兵训练还在进行中,军官的培养提拔还需观察,枪支弹药还要时间加大生产,后勤尚需时日组织安排,部队还要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和演习。总之,暴揍安邦彦为酉阳司报仇是肯定的,但目前困难很大。 老太太不要听这些,打断曹少的话道:“为君分忧,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义不容辞。” 看对方大义凛然的样子,相信那不是大话假话。曹少也明白过来大明朝的灭亡真就叫做元气耗尽。特么内部反骨仔实在太多,忠肝义胆的仁人志士在内耗中都拼光死光了,剩下的一点力量不足以抵御外敌。就说近在咫尺的石柱司,仅存的一点白杆兵都不够给满清塞牙缝的,清兵入关后也只能选择投降归顺。 老太太哦,你不提细节大谈格局是吧。好,你现在年轻了三十岁,你带上老头子、老娘、老丈人、丈母娘,带上自家妻儿老小再约上亲朋好友,人数不用太多就20个人吧,你组织他们搞一次十天半月的跨省自由行,一路上食宿载具自行安排自行解决,你能确保途中不发生矛盾磕碰,全员笑脸去笑脸回,然后,老太太你再跟我谈格局。 我们特么就一菜鸟,不是啥好鸟,不是不是,不是老鸟撒。 “此一惧,还有么?” “跟您老太太说实话,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没打过大阵仗,军官缺乏大部队指挥作战经验。主要就是怕部队吃败仗、出现大的伤亡。部队或伤筋动骨、或战斗力凶悍的神话破灭,只要梁山军大旗一倒,带来的后续连锁反应用屁股都能想得到。我等不得不慎!事缓则圆哩。” 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缓不得。 于是,马上,曹少为自己的无脑说收获了巨大的良心谴责和无比的惊愕。老太太悲愤填膺,竟然当堂头撞立柱,血溅三尺昏死过去。 “老太太啊,我何曾说过不发兵啊!”曹少慌了手脚也慌了心神。 第220章 平乱西南 为避人耳目,慕容端木挑了个黄昏时段,拎了礼物上门柴子进家,他不敢近前只远远徘徊张望。这会儿屋里没亮灯,应还在办公室忙事情。正待要走,被人看见了远远打招呼,他扬了扬手里的罐子撇清道:“州城里买来一罐桂花酒酿孝敬女儿来了,夜色昏暗匆忙中找错地方了。”回到住所枯坐一番,整理下衣衫揣着紧张忐忑再度前往。 且不说他如何再度地门前徘徊犹豫,敲响潇洒家的门,乃是鼓足了勇气的。 老慕容!稀客。您老转幕后日久,今晚何故突然登台上场?再者,应当是自己这个准女婿携礼拜见,哪有老丈人拎着礼物登门毛脚女婿家的。 见对方欲说还休进退两难的样子,潇洒不由担心老头儿莫非前来兴师问罪!?老头要是不肯眼睛里揉沙子的话,偷偷摸摸搞地下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回头大了! “叔,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是主宾双方各自紧张头皮都麻。 本以为老头是来一二三四问个清楚的,但话里话外对那事只字不提。此行只为两件事:督促梁山军出战和策反奢崇明。 潇洒终于长出一口气。老头肯定已心知肚明,此时此地没旁人,他今天不提就是已默许了。 有传言,外界,指朝廷上以魏忠贤为首的保皇党已经对梁山很不满意了,说你梁山军端架子可以,但不要端着不放,端着不放乃作死之道。老慕容听说了之后十分忧虑,故特意前来打探虚实,“可有此事?” “有,确有此事。” “不动如山既往矣,动如脱兔时限将至。该亮刀了!” 依据慕容端木多年的政治经验,东林党势力退出朝堂与叛军突然军威大振导致西南战局突变,此一前一后真是巧合吗?骗小孩呢!西南战败对阉党极其不利,定是东林在背后搞鬼。叛军不缺人最缺粮饷,而东林党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银子。 “为一己私利,东林党不惜挑起内乱祸害国家残害百姓?” 老慕容轻蔑一笑道:“百姓?在东林贼子眼中皆蝼蚁。” “奢崇明又是怎么回事?” “奢军损兵折将实力大损,永宁依附水西而存,却被安邦彦、宋万化尊为共主。奢崇明是被安、宋二人强架在火盆上烤,岂能不心生怨恨。他欲弃暗投明,此事千真万确,乃是我之堂侄死前递出的消息。” 你堂侄?想起来了,曾是奢崇明女婿樊龙手下,跟白再香结仇的那位。 “他战死了?” “非战死,死于内讧。水西将领对奢崇明家小无礼,堂侄气愤不过前去理论,被重伤而死。” 听了老丈人的叙述,潇洒剥着指甲沉思起来。永宁司已经走上造反的不归路,岂能因你三言两语而从良。不过,管他有用没用,万一有用呢。 “我拟书信于奢将军告知我军的厉害,劝他要晓得泾河龙王是怎么死的。” “好好,如此辛苦慕容叔伏案。” 不料人家有备而来,当下就把写好的劝降表拿出来给潇洒过目斧正。洋洋洒洒万字长篇,略过叙旧寒暄,正题开篇写道:“兄人中龙凤,然纵是泾河龙神,乃有天庭压顶终为魏征梦斩之。唐之陌刀,我之步枪,兄万难敌也…” “我梁山司有开西洋拓南疆之意,兄何不从龙先行,做个海外逍遥王…”--“叔,你意思让他…”其实潇洒有话没敢直白说:你女儿可真是个话痨,啥都跟你讲。 “不知贤---柴部长意下如何?” 奢崇明敢作敢为,以区区数万兵马和朝廷周旋数年不落败,绝对是个猛人。他若真愿意依附梁山帮着去打前哨,那是求之不得啊。不过,不是东南亚,是澳洲,对,澳洲。 还有个不过,劝降表啰里啰嗦一万字搞得跟论文似的,不合适。潇洒让老慕容压缩到五百字足够了。 正事谈完,客人还赖着不走,终于,“贤婿啊…” 潇洒是又惊又喜,小脸蛋顿时涨通红。耳听老丈人说道:“本次项穆二位出门在外务必加强保卫,徐承枪法身手都好,他带队大家放心。” 把人支开好办事,翁婿二人才安心。 内心的喜悦也不藏了,潇洒乐呵呵给老丈人沏上茶,“泰山大人且宽心,徐承这趟够远够长,旅途之中,有美事上身未可知也。” 梁山军大本营。 军部会议室里,一连长潘嘉园主持连级军官时事政治学习课。几个连长围坐大圆桌,先听宣读学习材料,再行自由讨论。 老潘点了下人头,“警卫排徐承执行海外任务未归,本次学习记他缺席一次。” 二连向发立刻鸣起不平来,“老大,徐排长奉命护卫两位部长,出海执行任务,不能记他缺席吧。” 老大?没错,喊的就是老潘。在座的都是正连级军官,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潘嘉园乃连长的连长,大家伙都从他老人家手底下分出去自立的门户。这次大规模扩军编旅,不出意外,老连长将堂堂正正坐上旅长宝座。 “参谋长说,酉阳司老夫人有言:为君分忧,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义不容辞。我有司更有言:精忠报国乃臣子本分…” “停停,稍停。”向发举手喊停,问道:“老夫人可醒转康复?” 老潘摇摇头,“老夫人颅内出血伤势过重,从酉阳过来路远又难走,未能及时施救,老人家已于前天在医院病榻上安然仙逝。” “唉—穆部长若在,或能救老夫人一命。” “不说此事了。”老潘面露难过与不舍,摆摆手继续念稿:“…不管是哪只部队上前线,给老子记牢了,一路走一路扶危帮困,一路打一路救苦扶伤。田旱了浇水、田淹了排水,水井填了通井、房子烧了救火,不论军民见伤治伤见尸填埋。去了,当好人做好事,川黔百姓会记得我们这支仁义之师。哪个胆敢对百姓为非作歹,老子把他剁碎了喂阿力!” 僵脖子向发喊道:“老大,阿力已经随杨大夫走了。” “嗯嗯,司令员把这茬给忘了。那就剁了喂军犬。”老潘扬了扬手里的材料,“材料上司令员写的这段:从有人类以来,所有的军队都只有一个功能,就是打仗。而我们要彻底改变军队的属性、重新对军队进行定义。我们梁山军是人民子弟兵,我们的军队是完成政治任务的工作队,是建设国家的工程队,是应急救灾的抢险队…军队不再仅仅是一个暴力团体,而是有哲学思想、有理想抱负、有道德约束的集体。自从有了我们梁山军这支新型人民军队,古往今来不论中外,所有其他的军队都只能称为‘旧军队’。都听到了,都记住了?” 仍是僵脖子,僵着脖子第一个举双臂跳起来,由于他颈部动脉受损影响到了全身经络,手臂无法举到常人一般地直,但这回不知何故竟能直挺挺举起。“新式军队万岁,梁山军万岁!” 举止很是夸张,更要允许人民自由表达情感的权利。等向发垂臂收声,老潘接着念:“…故所以,乃军民自救非梁山功也。”潘嘉园将手中材料砸桌子上,愤然道:“东林党奇谈怪论。说去年抗疫,梁山无寸功实投机。大发国难财按律当诛,庸医害人下狱法办。来来来,大伙儿都来说说。” 有啥好说的,恶意中伤+满嘴喷粪。 向发抠着鼻屎道:“东林那帮子货…” 潘嘉园拉脸警告:“向连长,注意学习纪律,注意军人形象。” 向发呼一下起立敬礼,“是。”伸手把沾着鼻屎的手指在裤子上抹两下,嬉皮笑脸道:“他东林党不就跟鼻屎一般,多看他一眼算我输。”--“容美军中时,田大人就常说,要东林蠹虫讲真话,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 课堂上哄然大笑,皆以为然也。 话说24年大疫时,鱼木寨东边一点的常德府几处村寨也出过肺瘟,死者以老人居多。后来乡医郎中发现东家抽烟的老人几乎没事,西家老酒鬼没啥大事,南家爱泡热水澡的没死人,北家喝牛黄苦胆川贝汤的也没死人。于是把各家的法子一综合就有了特效疗法:抽烟喝酒+泡热水澡+牛黄苦胆川贝液。这就等于打了疫苗,该区域瘟疫死亡率低于万分之一。故所以,攻击梁山司抗疫无寸功,东林党是有事实依据的。 拎个案特例出来以偏概全,这种老掉牙的话术对于穿越众的攻击力为零。东林党现在把这事揪出来攻诘梁山,是为李标之死行报复。有识之士乃妄加揣测:后世大漂亮家的deep state肯定有东渡的东林传承人,犹子群体里八成有东林亲传弟子。这帮货色手段之无耻卑鄙、用心之阴狠毒辣,太像东林了。别的不说,就当下这舆论话术,让人大有见到老熟人那阴间滤镜的亲切感。以偏概全、移花接木、造谣抹黑泼脏水、神棍算卦式指责--真体面、真高级,真虚伪! 不是吗?犹撒漂亮国像极了被东林党掌控的明末,中产阶级断崖萎缩、贫富差距越拉越大、反智教育大行其道、不男不女恶心人间… 嘴炮管用要大炮干嘛!饶是斯文儒雅的小将军暂二连连长赵果敢也觉恶心,失势的东林党如同夜晚头顶上嗡嗡叫的蚊子,极其讨厌。 无语,赵果敢话都懒得讲,冷哼着摇摇头,表示极度的蔑视。 “呦呦,还得是官家出身的赵连长,不,赵团长有水平,无声胜有声,你看人家这身体语言拿捏得!咱们这些大老粗可不只会吵吵着骂东林党的娘。” 当面挖苦、嘲讽赵果敢的,必定是自诩草莽派的暂三连连长李建军。 有部队纪律压着,有工作作风顶着,李建军一伙是堂堂正正当面作践人,背后搞小动作使绊子却从来不敢的。其实双方没啥大矛盾,就是草莽派看不惯赵果敢有个好爸爸,一跃当上暂二连连长也就罢了,这回大扩军,趁势又一下做到二团的团长。这事几乎铁板钉钉,就等上头正式任命。 众人不服! 第221章 赵果敢的答案 学习结束,与会人员全体去往司令部,一则聆听司令员和参谋长的最高指示,二则汇报学习心得。 只见赵果敢一人身孤影只在这头,一群人站成一排在那头。干嘛呢?赵果敢躲树下以树干为掩护偷偷小便,李建军等人一字排开立路边撒欢滋尿!阚老大指了指画面,对老潘说道:“不是一条道上的尿不到一块去。你瞧瞧,影响团结啊。” 潘嘉园没觉得是个事,两堆人利益一致目标相同,只要凑一块儿打几仗,立马就是生死之交,谁还在乎同生共死的战友是贫家子弟还是贵胄公子出身。“老阚啊,司令员他们不担心这个,相反,会促进良性攀比竞争。他们防备的是内部拉帮结伙,防备的是日后部队庞大了会出现山头主义。” 梁山军内部分建制派和草莽派。旧军队出来的建制派势单力薄就赵果敢一个人。同是官军出身的插翅金鹏因老底子见不得光,且以草莽为荣,所以草莽派人多势众控制着舆论阵地,对赵果敢常有挑衅之举。此情形叫人想起个之前流传甚广的一个笑话。 一对唐崖母子在林子里采野果,旁边站着一个喝着竹筒酒的小伙子。孩子被蟒蛇缠住,那个小伙子帮忙救出孩子。母亲表示感谢,说他是一个勇敢的唐崖小伙。后者回答说,很遗憾他不是唐崖人而是巴东人。第二天早上唐崖的广场上流传开来:《一个醉酒的巴东人剥夺了蟒蛇的午餐》。 战斗民族快意恩仇,你打我一拳我便还你一脚。可赵果敢没打算打嘴仗,一不打小报告二不发牢骚,是骡子是马战场上见!家里老头子给出了情报:两位叔父会派自己的二团去贵州平叛。他决心要打好梁山军这出门第一仗,用战功封住那些混账王八蛋们的嘴。 这叫做后发制人一击必杀。 司令部门口站岗的两个警卫见着潘、阚两位大佬领着一众领导前来,先立正敬礼,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门没关死,里头传来参谋长曹少的冤枉鬼叫。 “老婆子说寻死就寻死,事先没露半点迹象,那身法快如闪电,我哪儿来得及拦她嘛!这叫死谏!不给她个明确的令她满意的出兵时间表,她昨天不死,今天也会死给你看。死谏你懂伐!” 接着传出拍桌子的声音,又听见参谋长吼道:“你当我心不痛啊!照酉阳的规矩,我得跟着谷子喊老太太一声嬷嬷。徐侃老爷子没了,你特么丢了个亲爹。老太太去了,老子也特么没了个干娘。”--“说我害死了老太太,说老子害死了老太太!泰森我告诉你,老子拳头没你大,要是打得过你,老子今天非把你弄趴下不可!” 这回是司令员的声音了,“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你发那么大火干嘛。什么嬷嬷、干娘的,谷子在施州渔猎谋生独自过活的时候,她白再香这个闺蜜加大姐干啥去了,怎不记得捎点银两接济下穷亲戚。她白再香酉阳司也是见着我们梁山发达了,这才来走动走动套近乎。发那么大火干啥,真把人当亲戚呀。” “我不管,杨谷菡认他们亲戚,我曹少就认。” 争吵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寂静无声。老潘整理下军容,推门进去。 了解到部队训练刻苦求战心切,泰森觉得军心可用,心情大好,亲自给手下大将们散烟,“出门第一战非同小可,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潘阚之外,你们几个说说,出征之前哪些事情要补强落实的?” 插翅金鹏:枪弹粮草医药。 梁七:香烟。 向发:战前仍须补强丛林山地作战针对性实战化训练和军演。 李建军:多了,军情敌情再分析、购买骡马… “对对对,建军划重点了,我军骡马太少。”插翅金鹏弹簧起跳,叨叨着部队骡马短缺,比半军半民的屯军尚远远不如,指出部队骡马化建设严重滞后,大大拖累了战斗力。 “最重要的,炮、炮、炮!”李建军继续划他的重点,强调三门大炮平奢安。 泰森点名赵果敢,“赵连长怎么一声不吭哩?” “军装。” “嗯?”泰森转头与曹少对望一下,戏谑着嘲讽道:“咱可不是去相亲走亲戚,穿一身新给谁看呐?” 见赵果敢挨批,草莽派快乐得笑出声来。鉴于儿提时代结下的深仇大恨,李建军总是冲在倾轧赵果敢的第一线,笑声数他最响亮,表情数他最愉快。 “无关新旧,只要统一。军装很重要,因为军容军貌很重要。如果本次出征要更换明军战袄的话,我本人持保留意见。最好是换上我们梁山军自己的军装。我暂二连还没有统一制服,穿什么的都有,跟个土匪似的。我军这次出征外省,求军容齐整扬我军威,穿一身大红大绿的西兰卡普出门,不知道的以为来了个戏班子,叫人瞧不起。” 面对嘲讽,赵果敢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东拉西扯话语不畅,坚持己见据理力争到涉嫌犯上。 “哈哈哈,古有项羽衣锦还乡,今有果敢兄披红挂绿行走川黔。哈哈哈---” 部队,讲求精准追求一丝不苟。那么这里也要把事情讲精准了。梁山军并非没有发放制服,两个老连队配发有超越时代的帆布丛林山地迷彩服。但小批量配发和大规模列装根本是两码事,之后的暂编连和新兵没能领到制服,只能穿着自己的老百姓衣服。 李建军后头预备了一连串哈,正要继续哈下去,却被参谋长指向赵二公子的炯炯眼神和赞许微笑生生给拽回嗓子眼里。 好你个阿二头,小子好样的。我军正规化建设最大的毛病给你小子揪出来了。 “指挥员们,赵连长说得很好很正确。我军从9年前建军的第一天起,就是向着正规化建设去的,我们是政府军是正规军。统一着装是正规化建设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军装很重要,因为军容军貌很重要。” 听到死敌的语录被司令员引用,李建军垂头看地,避开宿敌赵果敢那得意的笑脸。 “李建军,地上有金子是吗。抬头,看新军装。” 土黄色新军装仿一代经典65式,棉麻混纺布料未经印染,工艺落后,摸上去扎手。尽管扎手,李建军摸得比赵果敢还要起劲,还要欢喜。梁山军有了统一的制服了,看你东林党有脸再骂咱是土匪山贼武装民团。 约翰牛的工业革命从珍妮纺纱机发端,由纺织业开启。穿越众没法摸着牛牛的脑袋过河,条件所限!梁山并无万亩棉田,棉花原材料缺失导致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市场潜力最大、技术含量最低的纺织业痛失其历史地位,长时期躲在角落里吃灰。 梁山纺织业以毛纺织起步,也算跟上了时代脚步。纺织厂更新设备,换上了使用电力的大型纺织机械,针织厂的建成为梁山增加了一项创收大户的产品:毛衣。可毛衣外穿再时髦,到了大夏天也不好使啊。没法子,重新捡起棉纺织。 需要强调个概念:自古以来,绸缎布匹以其物资的短缺是可以当钱用的。穷人穿不暖,因为衣服真的贵死个人,是真买不起布。林、曹、穆老家松江号称‘衣被天下’,狂言背后当真以事实支撑,松江布几乎垄断全国市场。拜元末偷师并改进海南黎族防治技术的黄道婆所赐,掌握了先进纺织技术的松江府人民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几乎所有棉花原材料渠道被松江棉布商控制,你买不来。那就进口松江素布,搞来料加工玩印染,可胶皮不答应,因为印染行业就是环境杀手。所以说,一个是纺织业确实能赚大钱,二一个想着一朝用机器大生产玩死老霸主松江府要么想多了要么想简单了。人家玩了二百年,根基深着呢。再者,松江府毕竟是三人老家,搞死家乡人民,这良心上也过不去撒。 剩下就两条路可走: 直接上成衣。施州卫妇女99.99%会女红,之所以不是百分百只因出了个穆慧芸。会女红就好办了,简单培训就能进制衣厂。且因为赔钱赚吆喝,第一批手工缝制的明式成衣投放本地市场后反响还不错。现成的衣服卖价与买布的钱持平,省掉了裁缝费。钳工受鼓舞曾有云:工业用缝纫机结构简单,不出3天就给你搞出来。放话60天后,制衣厂接收了首批次5台工业缝纫机,梁山制衣厂从手工缝制向规模化流水线方式转变。 上麻纺织。生产基建对麻袋需求极大,进口的麻布基本用来制作麻袋。索幸麻纱收购渠道畅通,得以加大进口极限压价。如此,麻纺织(带一部分棉麻混纺)和毛纺织撑起了梁山纺织工业的一片天。 经数次招兵扩编,梁山军现编1个野战旅,下辖3个整编团,战斗部队共3000余人。编山地营、辎重营各500人。齐装!另有司令部直属参谋部、装备部(下辖兵装集团)、政治部3个文职部门,及直属炮排和警卫排。人事安排如下:旅长潘嘉园主持部队日常工作,副旅长阚纯士兼一团团长,二团团长赵果敢,三团徒堂团团长向发,山地营营长梁七,辎重营营长插翅金鹏,预备役司令李建军。 今日,潘嘉园安排梁山军总司令林云、总参谋长曹少、友军代表赵寿吉观摩赵果敢二团训练。 从规模组建开始,梁山军不提倡刺杀,现每个士兵都配备ls手枪,旨在强调扬长避短。不提倡不等于放弃白刃格斗,鼓励部队发扬继承‘刺刀见红’的精神,指战员可自行加练。射击、投弹、土木作业是部队重点训练项目。从训练展示情况来看,二团已基本掌握作战技能。 部队单兵装备内部转移支付采购价达155两,单兵装备已经接近二战前期的美军水平。普通步兵班战士装备1枝16式栓动步枪配三棱刺刀,3颗仿77型攻防两用木柄手榴弹, ls近防手枪。配发折叠工兵铲、钢盔、蒙布防刺背心、牛筋底高帮帆布作战靴、帆布野战背包(内装补充弹药120发、野战食品、药品急救包、羊毛行军毯等)、子弹盒、水壶等。 以上,用套话来讲,就是武装到了牙齿。 赵寿吉围着战士前后左右细细观摩,啧啧道:“用银子堆出来的,这样的兵一个能打十个。” 他对16步枪上的枪托贴腮非常感兴趣,贴腮包用底部三根可调节长短的魔术贴固定在枪托上,贴腮侧用拉毛的牛皮制成,可有效防滑,外侧缝制了两个用于放置弹桥的插袋。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兵,他能够从微小细节洞察到部队战斗力的强大。 老赵取枪来试,有了枪托贴腮包脸部防滑效果明显,脸颊和枪托牢牢贴住,可有效保证射击动作的稳定性。 “好啊,你们真会想,考虑周密。梁山军的兵说自己是老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 第222章 没头脑和不高兴 梁山军委缩小会议。 由于胶皮和钳工的缺席,与会者只三人,讨论西南作战怎么个打法?打到什么程度?这就是所谓战争的艺术吧。 撇开其他一切因素但就武器装备而言,战争胜负应无悬念:梁山军普通战斗班装备一挺16式班用机枪,全枪80个大小零件有20个与16式步枪通用。迫击炮和火箭筒配备到连一级。敌冷兵器步兵在泼雨般的机枪子弹、手榴弹、炮弹面前会是什么下场。泰森要求部队近阶段重点训练枪榴弹发射和手榴弹投弹。特别是投弹,要求扔过30米才算合格。梁山军是轻步兵部队,仍缺乏重火力支援武器。根据以往实战经验,部队野战攻击力绰绰有余,最大的弱点在于攻坚能力差。 “大炮!75mm山炮、105mm榴弹炮、155mm加榴炮、130mm火箭炮。潇洒同志,你的专业要荒废了,炮管啥时能弄出来?”泰森对潇洒最大的不满就在于火炮研制进度上,谈到攻坚能力不足,又忍不住要怼上几句。 “好了好了,贵州这鬼地方地无三尺平,105重炮扛肩上怎么爬山,又不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曹少怕气氛搞僵打起了圆场。他的大力水手的笑话显然不搞笑,柴、林二人拉长着脸一声不吭。 火炮是战争之神。潇洒不肯全力攻克炮管制造技术关,一是害怕泰森穷兵黩武,不顾梁山社会经济发展水平对后金发动战争。二是梁山现有钢铁生产设备和工艺水平达不到他想要的技术参数,105mm试验样炮只能发射10发炮弹,你胆敢打第11发,炮管跟炮手一准统统报废。要造出达标的炮管必须全面换代钢厂设备,提高生产工艺。这得花钱花时间。 “潇洒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护着后金。我林云舍了几亿家业过来就是要打掉后金打掉倭岛。”潇洒想要解释,泰森把他制止住,“你先别,知道你又要发表那套高论。今天我把话说透,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没了你,不信钳工这辈子造不出大炮来,不信我林云打不下辽东和小本子。” 潇洒不恼不怒不反驳,一言不发,等泰森唾沫星子停了,喝下第n杯咖啡后始开金口:“我谈谈个人的想法供你们参考。计划不变,先派二团参战,我看一个团的兵力应该够用。出门不比在家,人吃马嚼的军费开支太大。” 这事早就达成共识。三个团留两个在家,只派出一个团的兵力,战况不利的话再增派一个团。最多外派两个团,可不敢傻兮兮全部拉出去。 “你意思让他舅子吃独食。” “呵呵,这不好吗,他老丈人肯定喜欢。” 这俩货早把赵铭洁和曹少的亲事算作铁板钉钉,当曹少面提到老赵就是‘你东翁、你泰山、你丈人阿爸’。听多了也懒得去纠正,曹少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打下这仗,我就向魏忠贤提屯军海南,老子要种橡胶,还要种咖啡,回过头去剥削欧洲人。派特遣队保护埃塞俄比亚咖啡产地,再去荷兰毁了他们的温室,不让咖啡种子外泄,来个垄断经营。” 潇洒笑道:“跑题了,你老想着捞钱,现在多想想怎么打仗了。” “我可是读过战争经济学的,通篇四个字:以战养战。” 封地、升官、特殊政策,一个不能缺。一本账都在曹少肚子里装着,截止到1625年三季度,梁山股份主营业务收入达到320万两,军费充足。“我说几个数字。到年底我们能拿出现款50万两,明年浮法玻璃等项目上线、招商引资政策一出台,估摸着全年至少增加30万两营收。如果还不够军费,内部取消白银流通发行纸币,能搜刮到不少民脂民膏。东南亚打白皮、西南平叛、东北打建奴,我们的财政足以支撑同时三个方向的军事行动。” 考虑到魏忠贤亲自点将,理论上梁山军不必自带干粮,量当地官员不敢克扣敷衍,然而后勤保障依然是个大难题。 梁山军富养大的,不是吃碗白饭就能打发。总不能到了一地就偷老乡家的鸡摸老乡家的狗,肉蛋奶等蛋白质补给还需从本土发出。至于弹药消耗,按中低烈度战斗弹药消耗计算,全团每人每天消耗100发子弹,1个月的子弹储备必须保证,光子弹一项至少三百万发,还有枪榴弹、手榴弹的补充,损坏枪支的修理更换。这场仗没三五个月应该下不来,等到入冬,还得给前线部队换冬装。战场出现大量伤亡怎么办,医院人手本就不够,能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更少之又少,哪里还抽得出人随军建立野战医院。 三军未动,粮秣先行。太祖亦有云:不打无准备之仗。持续几个月上千公里的补给线,区区500人辎重营,你让插翅金鹏如何应付得来。庞大的军需后勤供应谁来负责?谁敢负责? 梁山军总司令员林云向来喊打喊杀是真,说他是不知深浅的莽汉那定是被他硬汉外表所欺骗。泰森屈指道来:“这次不同以往,本次行动刷新我军多个军史记录:第一次团以上千人规模战役级行动;第一次非本土的跨区域作战;部队第一次脱离大本营直接指挥下的独立作战;第一次进入内地及其他不同风俗少民地区作战;以上四点对我们既是考验更是经验。干好了,为今后更大规模进入敌占区的远征取得宝贵经验。这次行动最大限度考验部队干部战士忠诚度、独立作战能力、各级军官独立指挥能力、军纪、民族政策的执行。小到大本营与前线部队的通信联络能力,大到我们后勤保障能力。” 听了泰森发言,潇洒和曹少齐刷刷看上桌子上的地图,撅着屁股研究起赵寿吉给的明朝特色地图。 “别看了,那叫地图么,那是山水画!部队开拔在即,我们连最简易的军用地图都不曾下发二团!准备工作真是充分呐!!!” 看地图作战是参谋的特长,泰森一连三个惊叹号着实打脸曹少。军用地图当然有,不但有,还很多,不过没法用,都是现代的。时下哪有图上标记的四通八达的路网,仅做参考,万不可当真。曹少也是委屈,他当然知晓地图的重要性,也曾计划派出工作队去测绘,当然,还只停留在计划中。地图测绘专业性相当强,不是阿猫阿狗来了就能干的。会地理测绘的,全梁山就只潇洒一个老师傅,这些年也带了几个徒弟,问题在于这些徒弟感觉搞测绘没前途,纷纷转行了。 没地图也不是说一定不能打仗,打胜仗还是打败仗很大程度上靠指挥员的发挥。说到这个赵果敢,也只能以‘虎父无犬子’来解释此次选将的英明。能当上二团团长,赵果敢走的亲友团路线,各级干部战士多少对他口服心不服。他对梁山的忠诚度毋庸置疑,他的指挥能力还需拭目以待。梁山军这次出征,名义上听从赵寿吉调遣,天下没几个人能占这个老兵痞的便宜,他打了大半辈子仗也就在努尔哈赤手里吃过亏。有他在,二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至于后勤也许根本不是个事。曹少深有感触,深刻认识乃张嘴就来:“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百姓觉悟低,无利不起早。”他捻着手指说道:“后勤不是问题,请民工干,按月付钱不打白条。后勤么,这个后勤么,我敢负责我来负责。不就花钱如流水喽!” 操作层面的具体问题讨论结束,潇洒一句话再把原则性的战略问题老生常谈起来。并非这老小子纠缠不清,这次的远征是事关梁山司命运的战略性关键性的一步棋,和当年还弱小时面对老慕容的军事打击一样的生死攸关。所以当潇洒又把该不该劳师远征摆上台面时,林曹二人并未就潇洒的反复横跳出言指责,回应他的是沉默和满屋子的香烟。 潇洒不无忧虑道:“我看过一本书《战略极限》,书中提出‘实力边界’概念,说任何国家如果在自身实力边界之外去同人干仗基本没有赢面,历史上的霸主不止一次用自身失败证明过这一点。我始终担心和疑问的是,当前,我们的实力边界在哪里?” 曹少咬着手指皮默不作声,一不小心扯破皮渗出血来。他把手指上的血吮了两口,拍桌子道:“需要精算。我来算!军工生产能力和财政能力我来精算一遍,给我24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告诉你们梁山司的实力边界在哪里?” 没到24小时,一份像模像样的家底摸排报告让潇洒和泰森吃到了定心丸。总的来说,梁山目前的工农业生产能力和财务状况能维持3000人规模的部队3000公里作战半径内,一年至一年半的长期作战。 次日,梁山司发布公告并抄送呈报朝廷,正式向水西、永宁二土司宣战。对外宣称奉诏讨伐。 部队编入明军序列归赵寿吉统领。参与平叛,经济利益让位政治利益,就算花钱抱大腿了。因为魏忠贤郑重许诺,打完仗,擢升曹少未来的老丈人做大军区司令员。 有人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穿越众亲临历史一线,拨开历史小姑娘层层外衣,她的裸露真身便一清二楚。站在公开、公平、公正的角度,奢崇明造反情有可原,套用一句流行语叫做‘造反有理’。 天启元年,明政府在后金战线上吃紧,要求水西永宁二司赴辽作战。明军大型作战部队由三大块组成:边军、卫所屯军、土司军。征调土司兵属正常操作,不料这一次却成了奢安之乱的导火线。 奢崇明奉诏调集二万兵马行至重庆,重庆地方政府却拒不发放军粮,本应发放的20万两开拔银和饷银一折处理,只给了2万两。更恶劣的还在后手,重庆巡抚徐可求指责奢军大多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要求遣回永宁重新征调,还杀了12个因领不到军粮而聚众闹事的永宁军土兵。 很多事情坏就坏在这些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明朝官员身上。这件事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万历朝官员拒绝努尔哈赤领军奔赴朝鲜打小日本的请命,这些文官傻不傻,让建奴和日本人自相残杀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可惜了啊! 但说奢崇明以此为耻而扯起反旗,率领此二万老弱病残攻占重庆,杀巡抚徐可求及其它官员二十余人,分兵攻占合江、遵义等重镇,并围攻成都达一百多天,之后建立大梁国自号大梁王。二年,安宋两氏土司为主的十万叛军包围贵阳,围城整整一年之久。三年,贵州巡抚王三善率兵解贵阳之围,可怜城中军民男女四十万饿死几尽,仅余二百人。安邦彦率部回水西与奢崇明永宁军合军一处,与明政府打起了持久战。期间奢安军借助川黔边界有利地形屡屡取胜,贵州巡抚王三善战死,有西南第一武将之称的总兵鲁钦重伤半死,奢安之势在川黔两地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没头脑和不高兴,就问你,这俩货碰一起能干出啥好事!于是,一个个本应可以避免的偶然连起来,成为了必然。 一声长叹! 第223章 保卫成都 沐抚司城,梁山军军部会议室。 潘嘉园和阚纯士一起出面召集二团连以上军官给开个小会,另请赵寿吉列席。 这次是成军以来首次大规模域外作战,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老潘觉得如此重大军事行动就应该让徒堂团去,他想不通军委为什么要冒险派这么一个毫无指挥作战经验的学院派,带领一群新兵蛋子上战场。潘、阚二人观点完全一致,认为赵果敢此去很有可能损兵折将吃败仗,梁山军的金字招牌搞不好毁在一个官二代手里。 不是潘、阚二人瞧不起赵果敢和他的二团,实则敌军战斗力不可小觑。你想,就凭敌军能把身经百战的白再香的酉阳兵给围歼了,他就不是吃素的。敌人是猛虎,老虎是要吃人的。 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新颁布的条例明确规定每次战役或重大战斗前必须对参战部队进行敌情通报,可过两天二团就要开拔了,参谋部连一个字的敌情教育都还没写出来,说是缺乏相关资料正在加急处理中。曹参谋长,我们知道您忙,可请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管管总参谋部,管管你手下那帮废物王八蛋撒。 负面情绪不能表露出来,阚老大先讲了几句提振士气的话,然后请老大潘嘉园讲话。老潘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凝滞,坐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这里要强调下面临的困难。首先我们感谢赵指挥使提供的敌军‘高机动善夜袭’的六字军情。由于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的不同,我们难以对前期作战中施州友军取得的经验进行分析总结。我们这个会本该要传达战场通报和敌情教育,可是同志们,这两样军部都没有。我要提醒各位,必须对未来战场环境的恶劣有个提前和清醒认识。一旦进入战区,一定要把敌人当成容美徒堂来尊重对待。我最担心的是你们二团一开始打了几个小胜仗,然后翘尾巴,全军懈怠放松警惕。我告诉你们,如果有麻痹大意有轻敌思想,我敢担保在座的各位很多人要躺在棺材板里回来。” 当年的潘小旗化身潘旅长了,挺有官腔哩。今天你这话说得可有些重,半句好话没有,通篇的训诫批评,敌情通报被你搞成了批斗会。你是瞧不起自家梁山军呢,还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儿子。 老赵不爽实属应当,在场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当年的老部下曲里拐弯阴阳怪气地在造老领导的反。你赵寿吉和叛军斗了那么久,对敌情教育的贡献不应该只六字偈语,起码给写个六条出来吧。 看看时间已不早,潘嘉园让会议主角赶紧表个态,然后该干嘛干嘛。 赵果敢自知此去责任重大,是万万不敢轻敌的。如自家老头子所说,敌善于运动突袭,按料敌从宽原则,二团守有余攻不足。他酝酿一番说道:“旅长提示我们要对战场环境的恶劣有清醒认识,我认为敌巢多密林山地,不利发挥我军火力优势,且我在明处敌在暗,我们更依赖强大的情报侦察。我请求军部向司令部、军委申请山地营一道参战。” 这孩子不错,情商爆表!感谢你赵阿二的这张嘴,说出了旅长大人不好明说但又很想说的心里话。老潘大喜过望,立马提溜上赵果敢赶去平台。 部下胆怯了。泰森的第一反应不是很好。 他问赵果敢:“只你去,你就是独立指挥作战。打赢了,李建军他们再不敢阴你损你,军功和地位不香吗。” 赵果敢回答:“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万不能为了自己的军功和地位让部队去冒险,累战士们送命。川黔多山地,这仗不会好打。司令员,鱼木寨的失利不能忘。”--“司令员、参谋长,我们梁山军死不起人。” 梁山军死不起人。此话直戳林、曹二人的小心脏。泰森向曹少和老赵对了下眼神,心下已百分百同意了赵阿二的想法。 这小子的思想境界难能可贵!不被大功独揽蒙蔽头脑,有很强的大局观哩。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小子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嘛。 “阿二啊,你料敌从宽料己从严是好的,如你所愿。不过,料你爹和你,是指挥不动山地营的。我们已经决定了,让你们旅长挂帅出征。但是,你们二团是绝对的主力,赵果敢团长,我相信你会是个出色的指挥员。”--“曹参谋长的意见呢?” 尼玛好话歹话让你泰森一个人说了。不就再多500人的后勤撒,债多不愁! 如此临时任命潘嘉园为梁山军前敌总指挥,率二团及山地营按制定的作战计划向泸州方向攻击前进。为体现对此次军事行动的重视,梁山破例为二团和山地营组织了欢送仪式,部分工农业部门停产半天、学校停课半天,再把呆在家里勤工俭老的老头老太统统赶出来站路边上摇旗呐喊。 欢送现场轰轰烈烈,亦香艳无比。学校女生绝对是欢送人群中最为靓丽的风景线,表现也最为积极踊跃,送出的红唇飞吻随风飘向年轻的战士们。于是乎,战士们结婚的没结婚的更来劲了,个个挺胸摆臂器宇轩昂。人群中也有煞风景的,有中年妇女向行军中的儿子喊:“我儿,家里有缺损的物什,到了那边看看有合适的记得夺了捎回家啊!” “抢了捎回家!”李冰一脸黑圈,赶紧指使人把那实诚老娘们的嘴给堵上。 日照当头,最后一个战士的影子消失在路的尽头,欢送的群众轰然散去留下一地鸡毛。等待已久的环卫队两翼包抄,扫帚到处尘土飞扬,飞快将丢弃在地上的三角红旗、标语碎片及各色垃圾扫拢装袋。还留在现场指挥工作的李冰大喊:“把没破损的三角旗子挑出来,不要扔,日后还能用哩。” 比群众先到、比群众晚走,这位干部好作风。擦屁股现场之上,潇洒对李冰的勤俭持家大加赞誉:“工作做得很出色,场面很大,很有气氛。” 李冰给回上一句:“希望朝廷布下的厂卫暗桩们都来看了,否则咱就白忙乎了。” 梁山务实,不爱搞华丽文章这套把戏。这次破天荒地让李冰为出征部队组织群众欢送仪式纯粹是演戏给远在北京的魏忠贤看的,天晓得这位厂督大人安排了多少细作暗桩在梁山潜伏。光董乐斌探明掌握的朝廷眼线就有7人,其中1个居然新近混进了兵装集团。 料敌已经宽上加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历史记载的奢安之乱要改写了,改为五胡乱华。你方唱罢我登台,川黔成了大舞台,各种叫人惊掉下巴的特大新闻纷至沓来。 就在二团和山地营向泸州开拔后的第三天,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得到了证实:播州杨应龙余孽2万再竖反旗;叶尔羌汗国领回兵5万假道青海,与朵甘的海西蒙古一部合兵入川;缅甸东吁兵8万由滇入,与水西安氏合兵一处。五家合兵声势大振,五胡联军30万众,号称百万大军二次向成都奔袭而来。成都再次告急! 让人摸不着头脑。墙倒众人推实属正常,可五胡们,你们凭什么应安邦彦之请举兵反明,你们哪里看出来大明朝虚弱可欺了?咄咄怪事也。 答案来了:如今明国阉宦掌权,一如宦官说了算的晚唐,国家已经糟朽烂透。所以吐蕃格鲁派黄教势力觉得自己又行了,联合信奉黄教的蒙古和硕特部成立割据政权并发兵犯明。可以,这叫有据可查、有史可鉴,不算悬疑惊悚片。那你缅甸和叶尔羌是几个意思?是要彻底消除殖民残留遗迹? 用屁股都能想出来是谁在挑唆,是谁在背后使坏。 先别顾着痛骂东林党了,成都危急,梁山在成都的产业危急。怎能不急,成都城里有与府学合办的新学学校,整整500学子,500颗火种。有日进斗金的饭馆里几百号职员。还有能源命脉,宣汉的大庆油田。 计划赶不上变化。 潇洒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兜着圈子,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堆起了山头,等他把手里烟屁股摁下去,烟头山轰然倒塌,烟灰洒了半张桌子。泰森夺门而入,“小打小闹不成了!我已经命令部队停止向泸州攻进,转道成都。” “一团、徒堂团呢?” “一团准备就绪,领5天的干粮,今天晚上就急行军出发。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成都。我和曹少的意见,向发部暂时不动,做总预备队。” 潇洒递烟给泰森并帮他点上,“预备役全面动员起来,兵装部开足马力生产武器,最短时间内实现预备役齐装满员。加上预备役,一万梁山军应该能挡住敌人。” “敌人有小30万,没有大炮万万不能。预备役训练水平差,等装备到手,起码半年时间才能有战斗力。” 潇洒对泰森带兵能力十分清楚,听到泰森再次强调火炮的重要性,他有了些底气,“你说的,只要有炮就能平了那些兔崽子?” “还要有军用地图!” 关于火炮和地图可用两句话来形容当下的情形:书到用时方恨少、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火炮一项,给我2个月时间,我以党性人格向你保证在战役中后期给部队装备上。地图却急不出来,咱头顶上没遥感卫星呐,我的同志。请参谋本部成立测绘处,开设测绘速成班,我来带学生,把测绘这块空白填了。成都就交给你了,大庆油田不容半点闪失,一定要把新学学生和我们的员工安全转移出来。” 泰森仍不放心,“大炮和地图,说定啦?” 潇洒急了,顿足道:“我都已经用党性人格向你保证了,我的司令员同志!” “还有策反奢崇明,让你老丈人和董乐斌加快动作。” “已经加快了。” 泰森起身向潇洒敬了个军礼,“梁山股份股东会柴子进主席,我林云也以明革委员的名义向你保证,一定保住成都。” 近乎残酷的训练和科学配置的饮食保证了部队在战时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机动能力是战斗力的重要一项,梁山军全军均为徒步轻步兵,机动力全靠战士两个脚板。 在部队训练及操练科目中,行军按速度及里程分常行军、急行军、强行军和奔袭四类。待潘嘉园接到大本营飞马传递的命令,立即令部队改常行军为强行军,加快行军速度延长行军时间,昼夜赶路日行45公里,要求部队赶在叛军形成合围前进入成都设防。 当灰头土脸精疲力尽的梁山军赶到成都城下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成都城数座城门紧闭,拒绝把梁山军纳入城防部队序列。 这就有点伤感情了,巴巴过来帮忙却碰一鼻子灰,人家不领情!经喊话,城里明军才让赵寿吉单人匹马入城协商。 片刻功夫,赵寿吉从城里出来,冲进营帐大口灌茶,完了把兜蝥往案板一掼,“城头上那蠢蛋总兵说了,兵部堪令是要我们打奢崇明的老巢泸州,成都城防不劳施州军大驾。他娘的反诬我施州兵马不听朝廷号令擅自行动,草泥马还要参我。”--“临行前,我那混账女,混账四弟还说成都知府是他火锅城的老顾客,是老兄弟,施州成都是友好城市万事好说,好说个屁!” 派快马回去请示已经来不及了,潘嘉园牢记司令员的嘱咐‘不必请示,军务自断’斩钉截铁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守成都。我军是梁山股份的部队,只执行梁山军委部署和命令。” 老赵捡起头盔重新戴上,“我是朝廷武官,不能不听令。梁山军驻守成都,我自领施州军打泸州,只能玩一个围魏救赵试试了。” “老领导,你区区2000人马过去送死啊!”老潘说话情商高,给老赵留足了面子。须知当下里赵寿吉是个光杆司令,施州军行军速度慢还远在200里地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可抗命不遵我却不能。”老赵按住腰间剑柄要昂首阔步走出营帐。 潘嘉园一声令下,“二团长!” “在!”赵果敢会意,挺身而出从背后把父亲抱住,梁山军将领们一拥而上把赵寿吉按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第224章 街垒对峙 正闹腾着,又有大本营命令到达。潘嘉园看过,把司令部命令传给赵果敢看。赵果敢看了不安道:“司令员命令山地营向泸州叙永方向前进,这会不会破坏我们和永宁军现在的默契?” 潘嘉园也为难,刚刚得到一团阚纯士报告,他驻守宣汉油田,永宁六万大军经过时并未向他发起攻击,奢崇明居然还抬来白酒肉蛋慰劳部队,并致信言明永宁军无意与梁山为敌。如此宣汉无碍,一团已奉命开拔来协防成都,这个时候派梁七闯人家里去搞摩擦有点不上路。 也许司令员命令小股部队出击敌后方是为了应付朝廷吧。潘嘉园左思右想,既然自己知道宣汉无战事那么大本营也应知道,但仍然命令山地营去泸州必定事出有因。潘嘉园再看了遍命令,‘向泸州永宁方向前进’---没说向泸州方向攻击前进,更没说要攻击叙永的奢崇明老巢。 他似乎明白了,当即把正在城下和明军吵架理论的梁七叫进营帐,令他的山地营伪装成大部队的样子往泸州方向武装游行,不得主动攻击,更不得向奢崇明的永宁司衙门放一枪一弹。 “朝天放枪,阵势要大。” “敲锣打鼓唱大戏呗。旅长放心,梁七必不辱军令。” 这时通讯员跑来报告:成都北门洞开,明军列队欢迎部队入城。 敌军压境,兵荒马乱中死个大兵再正常不过。确切讲,死掉的并非大头兵而是那位拒绝梁山军入城的总兵,这位被手下人干掉的大爷主导军队经商相当有钱。听到这里潘嘉园便明白了,“东林那头的?” 坚守岗位的成都知府拍着大腿称赞潘司令聪慧过人,“本官身为监军,关切贵军在城外受冻,故自行决断昨晚请他赴宴求通融,不想此人火锅吃多上火,竟自鼻窍流血肚胀而亡。” 潘嘉园笑眯眯举起酒杯,知府见状以袖掩杯:“潘司令,请。” 老潘举杯起身,“大人,梁山习俗,与亲朋至交喝酒是要碰杯的” 两两碰杯,一饮而尽。喝下酒,不知这位成都知府不胜酒力还是羞于演讲,反正脸涨得通红,慷慨发言道:“叛军势大,而我城防空虚,成都城必为贼兵所破。某身为知府当与城池共存亡。既然兵部不令贵军守成都,我等亦不能忤逆朝廷。贵部不能在城外及城头助战,某以为贵军可以护卫自家产业为名在城内驻防,城破时可保百姓周全。”知府整理下官袍向潘家园躬身抱拳:“城中几十万百姓性命就交于贵军了,请受我一拜!” 这顿简餐竟是与这位新结识的朋友生离死别。这是个好官,识大体、会手段、有节气、更爱民,德才兼备的大明好知府。潘家园郑重受了他一拜,将杯中酒一口喝下:“大人放心去吧。梁山军在,百姓活。” 部队在宽窄巷子几个街区拉上铁丝网,街道口筑垒,进行严密布防。阚纯士一团防区在川蜀麻辣城以南两个街区处,用泥土填充压实的麻布包垒成的街垒工事密密麻麻,一管管黑黝黝的枪管透过射孔严阵以待。加固过的民房敲开了射孔布置上机枪组。楼阁高处埋伏有神枪手。街口对面设置红区,所谓红区就是地雷区,敌人若来攻,不等我放枪先得死伤一片。排长李又熙检查了又检查,觉得如此布置火力有十足把握击溃来犯之敌。 阚纯士视察过此处街垒布防情况,感到十分满意,“步炮协同做得好,交叉火力布置也有章法。你叫什么名字?不是新兵吧?” 李又熙立正敬礼,“报告团长,我叫李又熙,是老兵也是新兵。” 这个人原是朝鲜兵,萨尔浒战役中侥幸活下来的残兵,后被老赵带回施州卫的败兵,梁山军扩军时报名入伍的新兵。“不错。火力布置很有章法,怪不得半年就当上了排长。”阚纯士记下这个名字,李又熙,八成是个高丽棒子。 “把你连长给老子叫来。” “是,副旅长。” 阚纯士向急匆匆赶来的连长果裸下命令,“迫击炮统统撤下来。” 果裸老大不情愿,瞪圆眼珠子问清楚所以然。前线指挥部接到来自大本营的紧急命令,命令部队在作战中使用重型武器时应尽量避免对有价值的历史文化单位造成毁坏。 命令中‘应尽量’三字留有余地,但前指班子从该命令的八百里加急中品出真味,成都城里有青羊宫、宝光寺、武侯祠、望江楼…不折不扣执行还不够,必须加码:给部队下达守城作战中禁止使用火炮的命令。木头房子可经不起炸,一炸就散架,还会起火,烧起来更不得了。 亲自监督炮班战士把牛皮封套将炮口盖上套紧,拆炮瞄、下支架,一套动作熟练麻利。阚纯士相当满意,拍马赶去别处防区巡查。 在首长‘哒哒’的马蹄声中,李又熙从背包里摸出三包特供红中华和大把的大白兔奶糖,高声宣布道:“兄弟们,今天本人26岁生日,请大家吃糖抽烟。” 明朝人过一周岁过六十寿辰,平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穿越众却常有在生日那天下碗长寿面烤个蛋糕啥的,所以梁山众也跟风过生日也唱生日歌。军中战士庆生之不成文规矩,战士们把糖果纸揉成团朝李又熙头上撒并合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思密达生日快乐。” 1625年11月,5000成都守军全军覆没,知府以一文官亦披挂上阵与贼搏杀并壮烈殉国,成都城破。 女人身披破衣烂衫,奔走时露出破布衫下的锦衣绣裙,她的三寸金莲暴露其出身富贵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媳妇。小脚难看且不利奔走,再有怀中幼儿累赘,妇人离梁山军修筑的街垒工事短短几十步时终被驱马赶来的叶尔羌将领追上。敌将骑术高明,圆月弯刀更是如臂所使,在一众兵卒围观下卖弄着武艺把妇人来戏耍。先挥刀割破妇人的衣服,入肉深浅拿捏得分毫不差。勒马围住妇人打转,挥舞大刀,只几下就把妇人的衣衫割断挑落。赤裸身体的妇人披头散发着哭喊着心慌意乱着护住自己的怀里的孩子。 这边的梁山军战士们大多十七八九岁、二十刚出头的大男孩,看女人身体是个个兴起。男人的兴趣世界大同,梁山军战士听不懂围观的叶尔羌兵喊叫起哄但看了结果就知道了大概。那军官夸耀马术精湛,使个蹬里藏身探囊取物把妇人怀里小孩抓在手中,把孩子往空中一抛,瞥准了挥刀,寒光闪过将幼儿被劈成两瓣。女人的身体看清楚了,战士们想看女人身体,可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饱了眼福。 白存瑞目露凶光紧咬牙关,缓缓拉开枪栓将黄澄澄的子弹推上膛。 李又熙伸手捏住白存瑞的手,摇摇头:“防区红线之外不能开枪,这是命令。” 这人是早点铺卖油炸桧的伙计,白存瑞喜欢吃他炸的油条,几天里一来二往有过交情。看他跑得吃力,白存瑞大声喊:“快跑过来,把行李扔了,快跑!”小伙计听到有人叫他,一看是梁山军的熟人,便把肩上的细软包裹扔掉使出全身力气往梁山军阵地跑来。“啊!”小伙计惨叫着跌倒在地,两条小腿被纵马赶上的叶尔羌军官双双砍飞。他忍住疼双手撑地往前爬,又被那军官一刀扎了个透心凉。而那妇人哭号向梁山军阵地裸身蹒跚而来,在暴军环伺中仿佛走得慢才能逃出生天。她不敢回头看,仿佛不看就没有危险。‘嘣’一声弓弦响,接着叶尔羌兵发出阵阵赞叹。妇人再也挪不动脚,她的小脚被箭牢牢钉在地上。弓弦又响,另一小脚亦被钉住。地上现出一滩水渍,妇人小便失禁了! 淫笑,那些叶尔羌胡人此时的笑就叫做淫笑! 白存瑞从背包里取出雨布,拔出手枪,不顾李又熙阻拦翻身越出工事走到妇人身边,用雨布将她裹住身体,把箭杆折断。“忍住。”手上用力,一把将妇人的脚从箭杆上拔出。那个残暴的叶尔羌军官在马上把刀指向他,白存瑞猛直起腰把手枪对准敌人,一手拍自己胸膛:“来啊!来啊!草泥马!” “全排上刺刀,上!”李又熙见白存瑞有危险,命令全排战士冲出工事与敌军对峙。李又熙感觉对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已入肉,便把刺刀往前送出也把对手的脖子稍稍刺破。僵持时间太长了,也许叶尔羌蛮兵还不知道梁山军的厉害。李又熙退后几步避开敌军官的刀锋,抬手连开数枪,把军官的刀打断,再把他的战马打得头骨迸裂当场倒毙。军官一条腿还被死马压住,他忘记抽身而出,至此才知道管口冒着淡淡黑烟的就是梁山军的连发短铳。惊恐中一时没了主意,眼看着白存瑞不慌不忙搀扶妇人走向工事。 这只是众多惨剧中的一幕。根据战报统计,成都城内原有百姓官民近90万,城破前入梁山军防区者60万,城破时成功逃入22万余。有将近8万百姓死于叛军刀下。 李又熙率领战士们警戒倒退,暗自庆幸敌军官还有理智,否则一旦动武,自己得去军事法庭报到了。他不知道的是敌军上下也被严令不得袭扰梁山军防区,竖有捌壹旗帜的地方是为禁区不得擅入。李又熙开枪杀人要上军事法庭,那个叶尔羌军官甚至要被当场斩首。 但联军总帅奢崇明手下也有不听话的刺头,叶尔羌汗国的另一支部队不遵号令引500人进攻安全区抢钱抢女人,好死不死往李又熙排防区这个样板模范地狱一头撞进来。 “好啊好啊,一只脚踏进来了!”白存瑞高兴坏了,举起筷子就要对一桌大荤开吃。左等右等不见排长李又熙下令开火,“下命令啊,敌人进来啦。” “不急,等他们全部进来。”李又熙胃口大,他要打歼灭战,把扎堆的这500叶尔羌兵一口囫囵吞掉。“机枪准备---给我打!” 弹雨中,人群如大风压顶的稗草倒伏,扎堆倒伏。全排枪炮响了足足10分钟后才安静下来。前来善后的叶尔羌军忙乎了一整天,收集尸体100余具,期间又有300多伤者不治身亡。 不知奢崇明是带着何等样的情绪前来亲自去验看尸体的,欢喜是肯定的,不听话的刺头就该死。好得很!他巴不得梁山军早早出手教训下这些桀骜不驯的胡人。五家联军推举奢崇明作最高统帅,唯叶尔羌将领傲慢浪荡不听号令,让奢崇明非常恼火大为头疼。你胡人头铁是吧,这把老实了吧。 更有无比惊讶,他发现凡被梁山军枪弹打中的决计不能幸免于难。枪弹把死者五脏六腑搅成了烂泥,即便是被打中四肢也会手脚破碎血流不止而死。 类似的结论出现在李又熙的战斗报告上。 改进后的16式步枪首次用于实战,还有新装备的火炮机枪都需要实战检验武器性能并反馈数据。叶尔羌军的进攻给了梁山军一次武器性能试验的机会,倒毙于街头的尸体成为采集数据的试验品。李又熙排根据上级命令选择不同状态下(不同人体部位、有无防护用具、披革甲或是铁甲等不同样本)子弹射入人体的进出创洞用卷尺测量创口检查杀伤效能,特别要分辨子弹射入人体内震荡效能和翻滚停止作用造成的空腔作用杀伤力的大小。战士们给予7.62mm全威力被甲弹较高的评价。 此役李又熙排一死三伤,全部因误伤所致。一名士兵杀得兴起跳出街垒去追杀敌军,想用刺刀把敌人挑了,结果被自己人扔的手榴弹给炸飞。一名机枪副射手在换枪管时不慎被烫伤,一名战士因身边战友步枪炸膛崩到了脸丧失了貌美如花。另有一名在搬运弹药箱时实打实被敌军箭矢射穿了大腿。 第225章 讴歌之盟 叶尔羌汗国的回纥兵属于欺软怕硬贱骨头,一战被梁山军打服打怕了。隔着铁丝网两边相安无事。也许是社交距离太近,让生性活泼的回鹘人轻易产生亲近感,才几十个小时后,叶尔羌兵对战士们频频示好,似乎忘了对面曾经是大肆屠杀他们同胞的屠夫刽子手。这让李又熙不解,只道这帮人黄鱼投的胎,鱼类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它们能一直快乐,因为不快乐的事情转瞬即忘。 有战士坐在街垒上晃着两腿观看叶尔羌人跳胡旋舞、弯刀舞,李又熙将战士一把揪下来,“你不要命啦,小心敌人射箭。” 多虑了。叶尔羌士兵跳舞取悦梁山军为讨香烟抽,他们操着不纯熟的汉语叫到:“中华、中华。” 战士回复:“英吉沙。” 可怜叶儿羌人真不会做买卖,黄铜柄还镶嵌了和田玉的贴身小刀只能换半包香烟。那战士也是个使坏的行家,把特供扁盒红中华里的好烟拿掉,换上劳动牌的劣质烟装进去扔给对面的买家。对面脑袋不好使舌头却灵敏,一上口就抽出来有假。于是,石头瓦砾纷纷往阵地飞来。李又熙自觉理亏,把自己的烟扔了过去,“真中华。” “雅克西!”敌军士兵竖起大拇指。为表彰李又熙诚信经商,对面搬过来大包小包的葡萄干、蜜瓜干、无花果干。战士们从来没吃到过如此美味甘甜的葡萄干,事实上不美味甘甜的葡萄干也不曾尝过的。于是两军之间土特产贸易迅速展开,不久后敌军将领派人与李又熙协商开辟用作葡萄干换香烟的买卖的安全通道。此为各有所需:叛军将领要抽烟,梁山军官兵爱吃葡萄干。 此战区黑市的存在可逃不过某些群众雪亮的眼睛和缜密的心思。躲在安全区内受梁山军安全庇护的‘成都市民代表’向潘嘉园提交了一份有250个署名的抗议书,强烈谴责梁山军的所作所为,截取署名文章情绪值最大的一句原文‘战非战和非和,烟以资敌你欲何为?’ 身为当事人的李又熙正焦头烂额中,因为治军不严的连长果裸也难逃其咎故而大为恼火,戳着爱将的脑瓜子大骂。 前指通讯员本只管传书,见果连长一头汗、李排长一头包,可就看不下去了,多嘴道:“果连长莫急,副旅长只让你们看一眼狗屁文章心里有个数,他可是亲口夸赞李又熙排干得好!” “操!不早说!”果裸笑逐颜开,把手往裤子上一抹抓起把葡萄干给通讯员:“阚副旅长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路辛苦,吃点葡萄干补补营养。” “可不。你们团长更绝,大骂那些遗老是老不死的,说你们连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通讯员拔掉葡萄干上残留的细枝,将掌心里的葡萄干一起倒进嘴里,“呦,叶尔羌的干果子真甜,嗓子都薅了!” 属于精准把脉了。老潘自诩是大首长们肚子里的蛔虫,心灵相通、步调相随。从大本营派来的参谋通讯员嘴里得知‘烟以联谊’被大司令大大表扬的某些具体细节和原话后,潘嘉园乐不可支。捧出一大麻袋葡萄干来,“小子,带回去给二位首长尝鲜,在梁山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接着又搬出两大麻袋干果来,“请前指代为转交军委,这是来自我们前线战士的一点心意。” 一点干果不算啥,院子外头缴获的50余匹叶尔羌大马才是前线部队送给后方首长们的大礼。这些马出自伊犁地区,个个大长腿,在汉代被叫做‘天马’! “卧槽!西域大马!”通信员的眼珠子凸出眼眶就差掉地上了。“旅长,我把天马这么牵着走上鲤鱼背,少不得能混上两张照片哩。谢谢旅长!”通信员比出两根手指头来,“起码两张照片!” 深夜,万籁俱静时。潘嘉和阚纯士园胯下的西域大马把掌了铁掌的马蹄踢在石板街上,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像为那边的喧闹拌和声。 就这?老潘心说你老阚大吹特吹的的样板工程属实不咋地,战士不知‘紧张肃杀’为何物,该部能打出1:400的战损比也是出了鬼了。 喧闹来自新学的学生缠着李又熙把玩他的步枪,李不允,二人互相拉扯着,引得不远处巡逻的叶尔羌兵忘了执勤都伸长脖子来看。 领头的新学学生正是张秀才,大名张山。“稀奇个鸟!半年之前我曾与你梁山军林司令把酒联欢,他的手枪握过十数遍。” 李又熙道:“吹吧吹吧,建议秀才去我们梁山,那儿吐痰要罚钱,吹牛皮不罚款。” “步枪必定没有坊间叙说中厉害无比,故此不敢给我细细验来。” 那边看热闹的叶尔羌兵听了忍不住说道:“书生狗屁不懂,梁山步枪比我汗国西边的奥斯曼国遂发枪厉害百倍。” 咦!这家伙能听会说?李又熙问:“哎,叶尔羌的,你会说汉话。” 回纥人会说汉话的多了,他们中很有一部分人有汉人血统。三百年前,日本、琉球、吐蕃、西域地区的人仰慕宋朝先进发达宋人文明进化,盛行向汉人接种借以改善本民族基因。根据南宋人笔记《松漠纪闻》记载‘回鹘自唐末浸微,本朝盛时,有入居秦川为熟户者。其居秦川时,女未嫁者先与汉人通,有生数子年近三十始能配其种类。媒妁来议者,父母则曰,吾女尝与某人某人昵,以多为胜,风俗皆然。辛酉岁,金国肆眚,皆许西归,多留不反。今亦有目微深而髯不虬者,盖与汉儿通而生也。’ 回鹘人中有很多汉人子孙,具体原因是女人在嫁给本族男人前要和汉人生子,越多越好,以此为荣。而这名叶尔羌兵原居吐鲁番,本属哈密卫辖区,祖上为明朝臣民。维汉混血,身体里有八分之一汉族血统。奶奶的,混血就是漂亮。小伙身材挺拔,脸部轮廓凹凸鲜明,最主要的,身上没有原装叶尔羌人浓烈难闻的体味。李又熙承认,当这张脸出现在自己枪口下时很难硬起心肠坚决将其捣毁。 他与这个混血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李又熙本不姓李,姓黄,家住朝鲜咸镜北道吉州郡,祖先黄洛坚决抵制朱棣篡位于建文四年移居朝鲜,为躲避朱棣搜查建文帝党羽而改的姓。前些年万历皇帝给建文帝一党平反,李家再不用隐瞒身世,李又熙几个侄子逢人便道自家拥有高贵汉人血统。 “我叫做李又熙。叶尔羌的,你姓甚名谁?” “我的名字三天三夜也叙述不尽,叫我热孜克好了。” 互道姓名便是认识了,热孜克伸手过来讨烟抽。他年纪不大涉世未深,讲的是掏心窝子的实话:“梁山香烟带回汗国能值幼齿健马一匹。” “抽吧抽吧,不要你的马也不要你英吉沙小刀。” 这是古今战争史上难得一见的怪现象,对垒两军如和睦相处的邻舍隔壁,你借我酱油我帮你收衣服,难怪成都的乡绅老爷们无比痛恨。 已停火数日,再不谈判可就对不起这份默契了,再不谈判黄鱼投胎而健忘的叶尔羌军可就要完全不记得身上的创痛了。奢大帅抓紧时机决定请潘司令喝顿酒,他很清楚梁山军驻守成都的目的:保护平民和梁山产业。自己手里有张王牌:80万成都民众性命,不怕梁山不就范! 潘嘉园在马背上目睹过两军联欢的一幕,愈发感到司令员和参谋长高瞻远瞩。如敌15万联军全面进攻,三千梁山军自保有余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保证不死一个百姓。所以这顿饭局必须得吃,听听奢崇明会开出什么条件。 双方皆有意会面吃饭,饭局却是难产。 潘是客,奢崇明把饭局安排在奢军大元帅府(原成都府衙)。 潘:东来顺的酒菜好吃,要吃饭请来东来顺。你请客,我买单。 奢:客随主便,地点定下了不好随意更改。吃顿饭花不了几个钱,我永宁请得起。 俩人就饭局地点争来争去争了6天。俗语有云:端起碗来吃饭,放下架子做人。谈判讲究占先机,谁先让步,谈判过程中必处于不利地位。 奢崇明理由充分:老子好歹是大梁国国王。 潘嘉园:非法组织,政府不承认其合法性。 奢:那老子是明廷正式任命的永宁宣慰使,从三品。比你家柴子进宣抚使官大。数你梁山军牛逼,老子请你吃饭算礼贤下士。 潘:当今朝廷户部右侍郎还给我端过茶送过饭,见过的大官多了。你要摆谱我便不来。 文盲加流氓,天下第一党。潘嘉园耍流氓,奢崇明这个大官对他无计可施。而此时的成都城,两军各控制一半城区隔街对峙,这条街道是缓冲区,着名的讴歌大饭店就坐落于该大街上。把饭局定在讴歌既上档次又能保两边面子。奢潘二人欣然应允。谁请的谁,这个问题已经模糊了。 潘嘉园费老鼻子劲把讴歌掌柜子和大厨从难民中清理出来,讴歌为国营官办,成都知府早在城破时战死,所以掌柜子只得自掏腰包置办酒宴,没敢问两个大兵要钱。兵荒马乱的材料不好弄,掌柜子使出浑身解数搞出四冷盆十热菜还有果品点心若干。奢潘俩人在友好的气氛中边吃边谈,掌柜子战战兢兢躲在楼梯口时刻候命,正腰酸背疼时只听潘大旅长在喊,“掌柜,上笔墨纸砚。” 掌柜子连忙张罗齐整送到桌上。上笔墨是因为奢崇明不习惯用钢笔写字,他摸出几块碎银丢地上:“勿在此碍手碍脚,逃命去吧!” 等掌柜子连滚带爬跑路,奢崇明挥笔签下一纸协定,同意开辟绿色信道让成都居民安全撤离,算是给了梁山大大的面子。 太顺利了吧!潘嘉园内心狂喜,早知如此这顿饭应该自己掏钱请客。可见当婊子最难的是克服心理障碍走出第一步,头一回身上衣衫剥下难,之后可顺滑呢。本次谈判地点的确定便是奢崇明艰难走出的第一步,之后驾轻就熟。 “大梁王,泸州酒窖可安好?” “我办事尽可放心,一切安好。” “好好,这就好。”潘嘉园翘起大拇指往东边点了点,“那头就好这口,泸州窖酒在我有司大小各部门坐头把交椅哩。”--“城外都江堰宝瓶口、蜀王陵,邛州凌云寺大弥勒可安好?” “安然无恙。曹参谋长亲笔嘱托之事,奢某安敢不尽心尽力。至于蜀王王陵,恐遭刁民毒手栽赃永宁,我特令本部兵马守护。前些日起过几次的争执,也动了刀子,坏了几十个胡人军兵的性命。” “王陵不容亵渎,此为大梁王你之莫大功德,朝廷自会心中有数。” 第226章 大梁王和新梁州 自家人起兵造反,图占山为王,意逍遥自在,顺便杀人越货。不论奢、安,他们对中华历史文化的仰慕是刻在骨子里的。奢崇明约束人马不得搞破坏未受抵制,这事得到了很好的执行。甚至连反骨齐天的安邦彦也遵照执行了奢崇明的意思。就拿凌云寺来说,凌云音同林云,不用上头关照亦做到秋毫无犯。叛军也知道不能树敌过多积怨过深的道理。只是成都城外蜀王陵差点遭破坏,盛传蜀王陵地宫异常豪华,陪葬品价值连城,黑手数度要对地宫下手,亏得奢军及时到位王陵才幸免于难。 对蜀王陵点名予以特别保护是奉钳工之命,别人不知道,钳工肚子里一本账清清楚楚,所以一早就发话过。 后世已经发掘历代帝王陵中抛开规模只说豪华,明蜀王陵有资格竞争一线地位,其中僖王陵有已发掘王陵中最精美的地下宫殿。‘北十三陵,南蜀王陵’十三陵是皇陵,蜀王只是藩王陵墓凭什么能跟皇陵相提并论?原因很简单:蜀王太有钱了。明第一代蜀王朱椿受老朱偏爱,宗藩里只有他是一家独占一省,偌大天府之国全是蜀王封地(后来四川各地的郡王都是蜀王支系)。万历年间成都府11州县良田沃土蜀王占去了70%。话说朱棣起兵篡位一开始不顺利,常处下风,各藩王纷纷与他划清界限,唯独朱椿站出来支持他,这让朱棣大为感动。朱椿去世朱棣三日不上朝,下令蜀王陵规格按帝陵制。第三代蜀王僖王朱友爋陵墓大石门上有横竖各9共81颗门钉刻五爪金龙,圹志上刻二龙戏珠,都是五爪,按规制只有皇帝才能享受五爪。 潘嘉园藏下喜悦面露难色道:“感谢大梁王配合。你我两家本无宿怨奈何朝廷催得紧,又突发安邦彦杀害我之挚友酉阳白再香部,于公于私不能再坐视不理。我军征兵工作正紧锣密鼓中,三万预备役正在接受装备熟悉武器,你我日后躲不过兵戎相见可怎生是好。” “得知贵军听命于朝廷我便早有准备。酉阳军遇难与我永宁无关呐,都特么安邦彦干的,请贵军详查。承蒙林云司令员、曹少参谋长眷顾,只是,奢某愿闻详细,贵军怎生护佑我全家周全?” “密信想必你已亲眼所见,军委命我再口述传达大梁王,他日你联军兵败之时,自有船队载你全家亲信及士兵三万渡洋殖民南大陆。你可称大梁王总督南大陆听命梁山。嘿嘿,这块地盘比大明还广阔,物产丰饶,人间少有的好去处。不过…” “不过什么,但且直言。话本说得好:寒不择衣、贫不择妻、慌不择路、饥不择食。但凡能安身立命我便知足。” “那地方干旱少雨,常伴有山火。” “伴有山货岂不是好。” 是啊,有山火不好么,毁林正好造田。潘嘉园懒得纠正。推杯把盏喝得尽兴,对奢崇明生出不少好感故有心要指点他:“他日对阵时,务必千万不要把你自家的永宁兵派来与我交战。老弟我不是吹牛,我军一发炮弹下去把硬地刨个坑把人轰上天。多留些种子到南大陆。参谋长说了,你我乃是亲友同志,打得狠了日后不好相见。” “亲友不敢当,你梁山是我奢崇明祖宗。万勿爽约!” 潘嘉园用匕首费劲巴拉割下几个毫米长的碎头发:“绝不爽约!”--“另有一事。现在叶尔羌的蒙古人、回纥人学乖了老实了,但各支部队反映上来都说东吁兵特别残暴,和你大梁王打个招呼,我军或将不再受约定限制射杀他们。” 奢崇明摆摆手大笑道:“我要顾着南大陆的那什么,对对,开发建设。这头的事尼玛关我鸟事,敬请自便。”--“悉听尊便!”他自顾着闷下口酒,猛抬头对潘嘉园说道:“哎---咱梁山这么能打,就没点别的想法?朱由校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坐天下,咱家柴大官人有何坐不得。” 一群反骨仔!潘嘉园只好来个置若罔闻,告个假去了趟茅房,片刻后回到席上坐下,想了想上文的话题答复道:“大梁王啊大梁王,你我已经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大小阵仗能打赢靠的是对方大营中的好朋友。这不,那年打容美没有内应没有情报不就败了么。”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和大呼小叫,接着枪炮声四起。奢崇明屁股微微离座往窗外看了眼,狡黠地笑着点了点潘嘉园的脸,“还说不能打!?兄弟逗哥哥玩呢。兄弟你说,哥哥我兵锋正盛之时投靠过来,我这眼力界如何?” 真善美! 除了这三个字,就没有能形容你奢崇明的字眼了! 然而在老潘眼里,这位枭雄的嘴脸有些幼稚,他随口敷衍道:“人中龙凤,那还用说么。” “天下之大容得下大明幅员广阔,天下之大也容得下大大的梁山司。东吁安南之地得地肥海洋之利是个好去处,依着哥哥愚见,城里的东吁兵别给杀绝了,留几颗脑袋回去可扬我军威。” 原来你奢崇明并非真的幼稚,乃是练达通透之后的至真至纯。你老兄胸中有丘壑呀,通过对永宁的安排就能看透梁山未来的战略走向。可就是这么个牛逼人物,一听梁山军来立马摇尾乞怜前来投靠。 万幸!老潘此刻深刻体会到一生只要做对一件事、跟对一个人,这辈子就特么够了。奢崇明如是,自己更是。 “此去路途遥远,海上行船殊为艰辛,大梁王…” 奢崇明伸掌拦住,“协议签下,你我日后一口锅里吃饭,若不嫌弃更愿兄弟相称,大梁王三字休要再提。” “哥哥,你我弟兄分别在即,哥哥行前还有什么妙策高论要兄弟我带回山里的?” 奢崇明没有啥锦囊妙计要献策梁山,是有一事不明,这事必须弄清楚了不可:梁山日后何去何从,是汉家郡县天下呢?还是助朱明恢复丝路重塑朝贡?“哥哥此去拿下南大陆,日后北南一夹下南洋如探囊取物。这么大两块地盘日后插的大明龙旗抑或斧镰枪之赤旗?贤弟啊,兹事体大,务必给为兄交个底啊。 ” “建设施州,造福苍生。” 小子嘴巴挺紧!奢崇明真想送对方一个‘呵呵’。给你抖些料,看你还三缄其口。“贤弟,休说你家的快枪和开花炮,止你家的折叠弩和复合弓就足以扫平天下。” 知道钢弩不足为奇,想必永宁军之前在战场上已经吃够了施州军弩箭的苦头。奇的是带着滑轮和瞄具的复合弓新近才小批量制作出来,给事务协商会上那些个原土官老爷们打野猪用的,他奢崇明怎么就知道了。不过这新款的复合弓确实牛逼,开弓跟开枪似的,又省力又打得准。那威力可比钢弩强,能轻易撕开野猪皮,破板甲跟玩似的。 老潘笑笑,“哥哥千里眼顺风耳。” “没什么可隐瞒贤弟的。我不光喜爱复合弓,更喜爱的是你家的...对,叫做《第二圆舞曲》,上头!” 卧槽!平台上都特么被渗透成筛子了,而你奢崇明也是神了,恁多的情报里居然筛选出《肖二》来提上一嘴。 肖斯坦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简称肖二,诞生于20世纪三十年代的华章,是古典音乐最后的绝响。老潘蓦地想起柴子进曾说过的‘肖二,是为古典音乐,而大佬都喜欢古典音乐。’ 果然不同凡响,你奢崇明原本便是个大佬哩!服了,潘嘉园彻底服了。 “没什么可隐瞒哥哥的。现为臣子后做藩属。正如哥哥先祖奢香夫人,梁山永不叛明。”说到此处,潘嘉园自斟自饮一杯并续上一句:“我家项部长的机器一开,枪炮源源不断就造出来了,且施州子弟从军踊跃。照兄弟我看,三万梁山军足以扫平脚下这颗地球。你我兄弟带兵之人,但愿开疆拓土郡县天下。” 如何会有这出讴歌之盟?这里须得有个交代。 奢军本部已被明廷重兵围剿其大势已去,只能依托川黔两省山地仗着能爬山和官军打游击战、中小规模接触战。造反何其难也。以一隅敌一国而且还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奢崇明心里其实早已为当初的冲动后悔不迭了。后来安邦彦生力军来援,兵锋又盛。安邦彦造反之心坚决,攀附到东林的金钱势力,联络播州杨氏余孽、缅人、藏人黄教,尤其八竿子打不着的叶尔羌汗国来援,赶鸭子上架把奢崇明尊为统领元帅。引外军入境可不是一般的恶劣,‘国贼’的恶名骂名得带进棺材板了。由此引发奢安巨大矛盾。 奢安,本旁人强加之,奢崇明和安邦彦理念有大不同。奢崇明一怒之下造反,反的更多的是官府,他本人切实是个忠君爱国者,奢家传统是当朝廷鹰犬的,鉴于家学传统,永宁和酉阳、石柱三家有百年交好。白再香和秦良玉尊崇永宁先辈奢香夫人,奢崇明也敬秦良玉和白再香是少有的巾帼英雄。如此一开始两军对垒互通默契,好比打表演赛出手不出力。哪知道安邦彦太过混蛋太过毒辣阴狠,他灭酉阳军实则敲山震虎,断永宁司后路迫奢崇明一反到底 在这节骨眼上听说梁山军编入官军前来围剿,在家族压力和军事压力之下奢崇明有心要降,私下里和梁山媾和给自己留条生路。殖民澳新一直是穿越众向往之事,那里有千里牧场、那里有美丽的大堡礁和海滨浴场、那里有优质的铁矿石。 后世熊猫被犹子的必和必拓给玩得…这口气不出枉为穿越者也! 不谈什么地缘、地盘,就为出这口气,就为不要钱的铁矿石,遂秘密安排奢崇明去澳洲打前站,让他做个逍遥的化外之王,此为化敌为友之妙棋。 人家自封大梁王,自己又叫梁山司,那么澳洲这块底盘顺理成章地,特么得叫新梁州。 梁州,可不是梁洲哦! 第227章 分化敌营 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却只能窝在阵地上缩在方寸之地。好吧,你上头硬说是新天地你高兴就好。说好的来见识天府之国的繁荣,结果好吃好玩好看的屁都没捞着。还有,那些该死的麻雀为何就喜欢站在炮口上叽叽喳喳。 连你个小小的麻雀都敢欺负咱们炮排! 炮排长挥手去赶,麻雀猝不及防跌进了炮筒里。战士们七手八脚把炮倒过来把麻雀倒出来。排长无事生非,自然要被人嘟囔上几句,说什么的都有,只为从头到尾闲得发慌而发牢骚。可不,来了成都光看步兵们噼里啪啦放枪,自家一炮未发,再这样下去麻雀就该筑巢炮筒了。 有个脾气火爆的,话说挺难听:“每天一早排炮布炮,到天黑撤炮拆炮,千里迢迢地换个地方熟悉装备来了。排长,咱别费那功夫,包上炮衣装箱吧,还能省下力气驱赶鸟雀。” 炮排长思想层次比士兵还不如、觉悟比手下人还低,对火爆脾气说道:“听说了吧,之前每天都有衣不蔽体的俊俏娘们往前沿一线步兵阵地里钻,那帮小子大饱眼福,看都看不过来,私下里约定今天你明天我后天他给伸手帮搀扶趁机揩油。叶尔羌胡人跳舞给他们看,一支烟换一大袋子葡萄干。我们呢?我们呢!屁都没捞着。咱们是老虎下山没地发威!原指望着这回出征能立个功受个奖,胸口别个大红花往清江峡谷里来回这么走上一遭,唉—别提有多美!” 暴脾气没脾气了,几声长叹,只恨自己身为炮兵,阵地远远缩在后头远离前沿一线。 “行了,认命吧。”--“同志们,天黑了,收拾收拾家伙事,准备下班吃饭。” 炮排扛着装备往营房走,只见阚副旅长骑一头西域大马拦住去路,“别忙回营,你们排长呢?”阚老大大喊大叫,“刘豫才,你小子快出来。”行进队伍迅速站定列队,炮排长快步出列,‘咔嚓’立正举手敬礼:“到---报告首长,迫炮排全体都有,请指示。” 阚老大手持马鞭指向黑呼呼的远方,“我问你,你炮排可在夜间无可视化条件下射击?” 刘豫才乐了,“要开饭啦?” “别废话,问你吃不吃得下?” “报告副旅长,我排负责区域内全部目标坐标都有标定,指哪打哪?” 阚老大把给炮排指示目标的细活亲自揽手里,带刘豫才爬上屋顶,先用红外望远镜观察,再往步枪里填了两发曳光弹把目标指出来,“就那,看清楚了?” 只听刘豫才向弟兄们喊道:“同志们,17号目标,各炮位高仰角标定诸元, 1号装药,五轮齐射。” 这小子还行,闲了这么多天手上功夫没废。趁着炮兵们操炮功夫,阚老大问道:“我说刘豫才,零号光弹就能打到,你干啥非得用高射角加缠药包哩?不嫌麻烦呐!” 这事刘豫才有他自己的考虑,17号目标是个姓高的地主大院,高墙深屋回廊假山的,弹道平直的话容易被障碍物挡住。给他来个如来神掌从天而降能最大限度对敌实施杀伤。 7门60迫五轮齐射输出下17号目标在一团团夺目的烟火中化为乌有。 第二天,叶尔羌军的使者果然使命必达,质问梁山军为何突然违反战场默契对善良的回鹘同胞痛下杀手。 这怎么说的?情报显示以及战场观察确认你部撤出高府让给了东吁猴子住,我军炮轰的是东吁兵。 可问题是有五百叶尔羌子弟不肯让出营房给黑猴子,昨晚还住在高家大院。如此说来二百叶尔羌的勇士系枉死。那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谁叫他们跟东吁兵混一起。梁山军只有铁炸弹,不长眼睛不会拐弯。 那东吁兵被炸死多少? 比叶尔羌伤亡大,死伤600多人。 这就对了。你看,我们的炮弹没长眼睛,可对你叶尔羌很讲感情。 叶尔羌官方代表得到了满意答复,得知只杀东吁猴子不打阿凡提,懂了,感谢,十分感谢。可是,我叫买买提不叫阿凡提。 什么什么?阿凡提就是指我们叶尔羌啊。什么什么?如果东吁兵混进我叶尔羌的地盘只能一锅端。 明白!懂了! 这是是讴歌之盟中计划的一部分,根据奢崇明提出的分化瓦解策略下制定的具体战术执行。 叶尔羌军队则立刻着手驱赶东吁兵,试图把己方地盘划分清楚,弄出个比长江还宽比大峡谷还深的楚河汉界。要知道之前双方的防区没那么泾渭分明,互有交错的。叶尔羌的防区地盘大,而随着东吁入城部队的增加原来那点地盘待不下,势必要挤占叶尔羌军营房。奢崇明在此矛盾上再添把火,打着减小东吁部队正面压力减少士卒伤亡的旗号进行防区调整,把相对安全的、不直接面对梁山军的阵地前沿划拨给东吁。再派人放出风声说,叶尔羌军在高家大院遭受的重大损失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原本叶尔羌不愿让出,是东吁军强行进入侵占。东吁部队理应为高府惨案负责! 负责?偿命?你叶尔羌和梁山眉来眼去暗通款曲,当老子眼珠子瞎了看不见嘛!他梁山军只盯着我东吁打,背后肯定是你臭烘烘的胡人在使坏。弟兄们,给我教训教训这群满脸胡子一身胡臭的胡人,抄家伙上! 两军常有规模火并,打着打着上了头,居然能混战到梁山军防区前。而我们的战士们乐于拉偏架,由于两边近身混战格斗,恐误伤友军不便开枪射击,战士们帮衬叶尔羌只能体现在语言上。 “大胡子当心背后的膝撞。”--“东吁的,人家用头槌你使肘击,你这不讲武德啊。”--“阿凡提你会不会打架啊,锤他脸。对了,锤脸踢裆。”--“阿凡提别慌,被压着起不来就使躺地术用十字绞。” 十字绞?爷真不会。阿凡提高声呼喊:“十字绞如何使?” “啊呀,真笨,我来教你!”这位战士好为人师教人心切,就要翻出街垒过去,却被人背后揪住皮带往后一扯摔了个四仰八叉。“徐清江,一见打架你就上头。”出手之人手卷喇叭对着那边的阿凡提喊:“你插他眼珠子。” 徐清江说道:“闽克,插眼可不讲武德哩。” 被踢中卵蛋的东吁兵万分委屈,捂着胯部用不甚流利的汉语愤怒控诉:“正是正是,踢卵蛋插眼睛那叫有武德乎!”他突然发现身边已然没有了叶尔羌狗崽子,立刻意识到自己目标太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对面的准星瞄准自己之前就地十八滚躲进人群里。 类似的群架斗殴一天至少三五个场次,每个场次用时少则一刻,碰到功夫相当势均力敌能斗上半个时辰不分胜负,每天各方都能涌现出不少的拳脚高手和更多的伤员。两头的统帅都意识到再打下去双方血压迟早要飙,迟早要演变成械斗,迟早要抄家伙对砍,迟早让对面的看笑话。 东吁统帅觉得部队继续呆在城里就是靶子+傻子,既要时刻提防梁山军打来的枪炮又要防备叶尔羌背后捅刀子,这份工实在干不了,主动提出将部队撤到城外休整。城里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老子不来触这个霉头。 奢崇明就问叶尔羌统帅了,陪你练手的朋友先撤了,你们愿不愿意留城里当垫背的。 叶尔羌统帅觉得自打入了城,打仗不像打仗军队没个军队的样,丢人丢大了。你奢大元帅爱干啥干啥,老子恕不奉陪。 这天,缠头布上插着羽毛的永宁军接管城防,军队一入城即忙着清除路障开辟出所谓绿色通道。梁山军则举起铁皮喇叭走街串巷不知疲倦地向躲在屋子里的百姓喊话,告知他们城中停火十日方便平民撤离。 成都百姓被弄糊涂了,数日来猴子和大胡子被梁山军的铁花生开花弹打怕了,绝不敢越雷池半步。原本以为敌退兵在即,大好形势下大家伙再熬几天就能各回各家,这会子怎么突然叫人弃城逃命? 要说四川人真他奶奶滴懂生活。那头在武装对峙,这头的半城充满了烟火气,不,应称作醉生梦死。市场出现了,买卖吆喝声盖过枪炮响;茶馆开张了,抠脚大汉们扎堆喝茶推牌九;说书先生戏班子甭管水平好不好都能吸粉无数;土娼粉头站街女朝着来往的战士抛媚眼送秋波;小偷、骗子比耗子还多;如此顺理成章出现了协助维持社会秩序的帮派黑社会,老潘不得不从有限的兵力中匀出一个连充当衙役捕快去打击黑恶势力。 如何形容此畸形之繁荣呢?这么说吧,你能想象处在战火围城中的火锅城和东来顺的生意比之战前更火爆吗?梁山军防线好比淞沪会战时的苏州河,谢团长等四百好汉在北岸的银行仓库里和小鬼子死磕,炮火连天废墟一片。一河之隔的南岸公共租界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歌照唱舞照跳。 城里原住民打死不肯走情有可原,外来难民也迅速爱上了这座城市也赖着不走。可见成都自明以来便能坐实‘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座城是真的养人! 可你们要是不滚蛋,肮脏交易则大白天下,这如何使的! 不愿离家是吧!好办。枪里没子弹了,必须放弃几块街区收缩防守,看情况很难说日后部队要被迫撤出城外。 这如何使的!城中百姓终于明白了:玩人呢!这是在逼你走。 第228章 逼上梁山 80万难民们听好喽,愿意去投奔亲友的悉听尊便,肯来投奔梁山的欢迎且路上还管你饭。 自谋出路的不管吃喝,愿意去梁山的才给管饭。城中百姓终于明白了:玩人呢!这是在逼上梁山。玩嘛,谁特么不会玩噻。难民们打定主意先顺着往施州方向走,把肚子和包裹填满粮食再做打算。 队伍沿着驿道缓缓行进,绵延出数十里来。难民被告之轻装简行,只能随身携带金银细软。你有钱也不能雇车雇轿,只能靠自己两条腿走路,昔日在讴歌一掷千金的老乡绅大富豪们此刻和穷棒子们一样的落魄。不可胜数的硬木家具、贵重器物、字画古玩被强行留在城内不得带走。这般明火执仗的趁火打劫却是梁山军与奢崇明达成的秘密协议内容之一。百姓被凶残的叛军威胁、披着伪善外衣的梁山军出卖,几辈子积攒下来的财富被这两家二八开分赃分掉,奢崇明卷走八成大头将用作南大陆开发之用。这桩暗黑买卖亦为曹少所说以战养战的战争经济学之灵魂。坑你成都一城换大明万世繁荣,八十万难民们,你们都是对国家民族有功之臣。 幸福感不会凭空而出,需要比较才能得到。新学师生单列行进,有梁山军战士特别护卫,还专门安排了牛车替他们装载行李。张山和同学们空着身体轻松行走,在难民蹒跚步履的陪衬下在难民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倍感荣幸。 《梁山通讯》记者石彩凤捧着小本缠住张山不放,“我是《梁山通讯》记者采风,能采访你吗?” 干练!圆脸短发小短腿的石彩凤一看就很干练,只是这份干练不太上镜不能入眼。张秀才心想你这女娃瓜兮兮地,我这般落魄倒来采访我。“我和你们梁山有渊源,梁山六成石油乃我家油井所供。” “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真的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采风可不傻,她只是过于惊诧,无法把石油大王和穷酸潦倒联系起来。 “张山,字德林。” “军务紧急,让路让路。”前头一阵阵喧哗,人群分道两边把大路让出来。只见十几辆大车载着堆成山的红色铁罐罐迎头而来往成都方向行进,张山问石彩凤:“贵军的蹲炮换大号了吗?车上装的是蹲炮用的炮弹吗?乖乖,个头这么大呀。” “嗯,可不是。这么大的炮弹轰过去敌人连渣都不剩。” 张山备受鼓舞,巴望着这些三四岁小孩身体大的炮弹把害得自己有家难回的蛮夷们炸成骨头渣渣。慢,不对呀。张山眯起近视眼仔细一看,铁罐子上写着‘干粉泡沫灭火器’---这玩意救人不杀人嗦! 张山满腹狐疑看了眼石彩凤,心说你啥玩意儿,满脑子浆糊一肚子草包,就你这张冠李戴胡说八道的记者能写出狗屁的文章来。 这怪不到石记者,人家这不是学新闻的么。可怜《梁山通讯》的权威性被草包记者所连累。内中有冤情,无厘头的石彩凤只是个记者,写的文章须经小报总编房安东审定后才能刊印登报,而房安东绝无可能做乔太守,留下乱点鸳鸯谱的笑柄。狗屁文章不见报,这点请张山不要怀疑。 “我们接着采访哈。” 张山拱手抱歉,“恕张德林不善言辞,请美人另寻他人。” 《梁山通讯》是张周刊小报,a4页面双面四版,头版一贯用来登载五大部长的领袖风采和重要讲话。本期报纸二版头条刊登了本报记者采风的即时通讯,题目是《向着希望前进》: 他们为数不多,但他们不是难民,他们是一群正走向光明和希望的人群。在饱受奢安叛乱之苦的成都,长长两个月来以我东来顺店、火锅城所在宽窄巷子为中心的梁山安全区没有死一个人、没有一个孩子被抛弃、没有一个妇女被蹂躏。由于粮食和安全饮用水的短缺,因战乱失去家园的80万成都府人民不得不告别自己的家园长途跋涉,由梁山军开辟的绿色信道撤出府城,向着新生活前进,向着希望前进。 1626年元月六日,天高气爽、万里无云。80万难民中首批5万人走出被誉为‘天上人间’的梁山军安全区踏上迁移的旅程。沿途,他们将在每隔15公里设置的接待站补充棉衣、食物和饮用水以及接受必要的医疗卫生服务。这是我们梁山司为大明百姓做的又一件善事。成都府人民将自由选择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可以去投奔亲友,也可以来我们施州开始他们的新生活。让我们展开胸襟接纳我们新的兄弟姐妹!祝愿他们的未来幸福美好! 张山掉队了,鞋子里的石砾把脚掌磨破,疼得走不了路。他混迹在苦力棒棒中搭着别人的肩膀绷着脚用脚跟走路。全天只吃了半块梁山军士兵省下来给他的军粮饼干,肚中饥饿难耐,嘴唇也干得不行,嗓子在冒烟。苦啊---! 走出一天后路上开始不断出现叛军,他们盯梢他们骚扰,不时有妇女被拉出队伍欲行不轨,幸亏有担任警戒的梁山军士兵及时出现干预,那些妇女才能保住清白。 那些本打算多吃多占补充到吃食后投奔亲友的人终于明白自己还是玩不过梁山,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你敢脱离大部队走自己的路?一准被叛军谋财害命了不可。 算了算了,等去了施州再做打算吧!于是,难民队伍的行进速度开始明显快起来。 梁山军人数太少,管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而叛军士兵躲在路边林中草丛,等战士走远了就窜出来抢钱抢人。他们十之八九不能如愿以偿,即将得手之际总有天兵及时赶到出手阻止。如此毕竟有漏网之鱼,被抢去银子细软的、被袭胸吃豆腐的层出不穷。由此有新情况发生。 很多因为兵祸而倾家荡产的人家听说梁山军普通一兵全年军饷高达60两银子,都拉着自家的女儿现场搞拉郎配。女儿配给梁山兵,一路不会再被叛军凌辱抢掠,全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有了保障。战士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个个吓得涨红脸抱头鼠窜。不过呢,人远远逃遁,其身体是诚实的眼神是关注的,切实做到了对这家人的特别关照、特殊照顾、快速反应,再无叛军敢去招惹这家人。没有适龄少女的人家心中不甚踏实,当此情形之下,少不了反省重男轻女思想害人不浅! 张山远远看见前面搭起了一长溜的铁皮板房,房顶上竖着两杆旗,乃是熟悉的梁山军捌壹军旗和梁山司镰刀斧子钢枪旗。接待站到了,在此可留宿,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米饭上还有赤红的大肉,木桶里盛着满满当当的蛋花汤。 厨子拿着铁勺敲打汤桶:“1000份大肉盖浇饭,白吃不要钱。” 苦力棒棒们纷纷传颂:“梁山土豪财大气粗,烧肉不吝惜酱油,这大肉须浇好多酱油才能有这等赤红。” 张山不屑穷人们说的没见过世面的穷话,但想到大肉也忍不住吞下一口接一口的馋虫,他排队从竹子搭起的单人信道中鱼贯而入。 “997、998、999、1000。”负责清点人数的工作人员指着张山身后的人说:“到你第1001,你不能在这休息,走30里路到下个接待站吃饭睡觉。” 张山后面的大汉觉得很不公平,只差一个身位就要挨饿受冻,便口出不满强行硬冲,见工作人员来驱赶便坐地上撒起泼来。张山见不得人耍无赖,开口劝导:“人家救下我等性命已是天大的恩情,你休得撒泼无赖。” 负责数数的一脸的高兴:“你是读书人吧,一听你讲话就是。你去梁山吧,我们最欢迎有文化,哦--识文断字的秀才。” “我是新学的学生,走路磨破了脚皮故且掉了队。” 一听是新学的学生,接待员立刻加倍的热情起来,“新学师生走在最前头,2天前过的本站。你这掉队代价可就大了些,听说山里为你们专门派出了车马哩。你既是新学的晚饭可加餐,要不要来碗茶水,我们这儿还有咖啡。” 张山婉拒了好意,他可没脸要吃要喝。刚才说自己脚上破皮掉队那也不尽然,只因新学此去投奔梁山,而他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舍弃大城市的优越生活去山沟沟里求学,乃是故意掉的队。 吃完饭在竹屋里躺下休息,见接待站工作人员挨着屋子反复通知:“你们中间但凡愿去施州者明早在饭堂填写报名表。不会写字?不要紧,我们有人代笔。你们有一夜的时间做打算。” 第229章 有图有真相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哪里用得着一夜,周围的苦力棒棒们片刻功夫便商议好去梁山扛活。有说:“当兵的月银5两月初发放,你说这梁山可真肯下本钱。” 一个说:“我曾去过梁山扛活,他大头领姓柴乃当年大宋水泊梁山柴进柴大官人后裔子孙。这两年梁山定是愈加兴旺才能出手阔绰。” 另一个显然见过世面:“甚是,兵祸之前大户人家去大铺子买的热水瓶,猜猜多少钱?” 热水瓶么,虽然没见过,听着就是个装水的玩意儿。有小家败气者咬咬牙猜1两银子。众人笑他蠢,完全听不出提问者的语气语境,往上抬价到3两银子,觉得顶多值3两,再高肯定没人买。 “诸位大错特错了。柜台上根本不给你摆出来,只有知道内情的直接去内屋找老板要。”这位打出‘7’的手语来,“要价整整7两,想要还得赔上盒点心送人情。市面上的值钱货可都是他家产的,草泥马能不兴旺么!” 此话引出共鸣来,有闲汉挤过来加入龙门阵,说围城前有洛阳故人来成都办事寄宿其家中,说起他堂房大伯打猪草不慎割破了手,岂料得了破伤风,眼见性命不保,族里几户叔伯兄弟每家出钱凑齐20两银子打了2管青霉素再加5粒药片,立马药到病除。老头儿命是保住了,性子却极刚硬非要认下这笔人情债,全家八口没日没夜干活还债。 众人交口称赞故事主人公品行高远。那人却道:“我提此事非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洛阳老汉建功德牌坊。” 明白。医者仁心也,跳脚骂大街痛斥梁山大赚特赚昧心钱不为过。 “诸位又错了。施州大疫那会儿几十万人都能救下来,这药片真实能值几个老钱嗦。我意思讲,梁山靠着这些本事如同有了摇钱树聚宝盆,金银哗哗哗流到他家。” 这边的龙门阵口出不逊,恰好被路过的梁山工作人员听到,当场便嚷嚷开了:“你们懂个屁。这20两里头,丹药只就1两,学会炼丹制药值19两,懂不?!有本事你也发明救命药去。告诉尔等,记住喽,这叫高科技高附加值产品,高售价是要收回此前的巨额研发投入。懂不!” 没法听了!张山决意去投奔在武昌的亲戚了。梁山如同暴发户,有着暴发户独有的嚣张和浅薄。穷棒子们不领世事,只晓得哪里有肉吃去向哪里,而张山是有思想有进取心的新学学生,他了解梁山底细:他们妄图弘扬宋基学说取缔中国人文精神。他们想要否定孔孟、否定道德人治。张山以为宋人海外基地学说并无不妥,只是不能用作主流,中学为体基学为辅才是正道。 读书人讲究勤勉用学,充耳不闻竹屋中人声鼎沸,盘腿坐下,解开行李摸出算数学教科书借助屋内昏黄的油灯用功起来。 “张年兄!”说话的是新学同窗中年龄最小的周全安。 张山喜欢周全安的文质彬彬和白净面皮,因他年纪尚小,同窗时较照应他。周全安在人群中偶然得见同窗好友,面露兴奋拨开人群向张山挤过来。周全安的二姐周殷照躲在弟弟身后,见了张山同样面露喜色,款款道个万福。 周家住成都城内青羊宫隔壁,张山曾去过他家喝茶论经探讨学问,一来一去和周殷照也算相识。周大妹小张山3岁,见张山谈吐不凡家境殷实暗生了些情愫。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山一心求学求经商富国之道,对周殷照的暗示不能适时作出回应来。其实最主要原因还是嫌周殷照年龄大嘴巴更大,和自己喜欢的樱桃小嘴相差甚远,私底下唤她作周大嘴。 周全安祖父母、父母、大哥战乱中因舍不得家产跑路跑慢了,家中8口人死在叛军刀下,只姐弟二人逃出相依为命。所谓生无可恋、了无牵挂,姐弟俩决定换个环境生活,上梁山找口饭吃。 尽管从周殷照恋恋不舍的眼神里看出几丝失望,张山还是断然拒绝投梁山。就觉得那伙人偏安一隅,在成都和叛军有说有笑,充其量就是个大土官。和他们做做生意无妨,去投靠他们实辱没读书人的傲骨。 直走去武昌,左拐上梁山。在分岔路,张山留了亲戚家地址给周全安便就此别过。 军纪严明是军队战斗力的体现,从这个角度看,五胡联军战斗力不强合规合理。叛军中军纪最坏的数从吐蕃而来的喇嘛兵及海西蒙古兵,他们骑着矮脚马来回奔走,只要在难民队伍中看见稍有姿色的妇女便用言语挑逗,挑逗不成就强拉硬拽。二姐周殷照不入张山法眼,她的大嘴却十分配蒙藏男人胃口,这不,又被几个淫虫拉出行伍中,这已经第三次了。周全安握紧拳头冲过去,却被揪着衣领子扔出七八丈远。二姐的呼救声越来越急,贼兵竟欲众目睽睽之下行猥亵之事。行伍中难民个个避而不见只当没事发生,任周全安喊破喉咙亦无动于衷。 “住手。”一名梁山军军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过来,马跑得快,很颠簸,骑手一手按住头上东倒西歪的铁头盔一手挥舞马鞭,嘴里不停歇地喝止着精虫上脑的红衣喇嘛。很多情况下语言显得极其苍白无力,喇嘛毫不理会,即使他们知道有马骑的梁山军必定是个大官。 来者正是大官,二团团长赵果敢,他记起司令员曾说过的话:不要和听不懂道理的人讲道理。战士,应当用枪说话。赵果敢朝天鸣枪。花和尚们不认识赵团长但认识手枪,他们愣了一时半会儿,身下汉人女子头发凌乱衣冠不整,哼哼唧唧地竭力反抗着。如果周殷照如操卖肉营生的窑姐四肢摊开死人一样地上一躺,兴许男人便没了性趣。似她这般反抗呼号正是在竭力输送着异性的魅力与性感,叫人欲罢不能。好比强奸犯明知会有法律制裁也要霸王硬上弓了。三个喇嘛并乃是酒后乱性,酒壮怂人胆、人多也能壮怂人胆,仗着酒气和人多不予理会,眼看周殷照外罩就要被剥掉,赵果敢不待胯下战马站定,滑下马鞍冲上去狠狠用膝盖顶向正低头剥周殷照衣裳的喇嘛口鼻,挥马鞭抽向其余二人,将周殷照从地上拉起护在身后。 那些喇嘛灌饱了黄汤,酒为色胆,想那压在身下的汉人女子身段丰腴胸脯饱满,正要解解饥渴却被坏了好事。三个叛军心中恼怒,虽失了先手仗着酒力却毫无惧色,将赵果敢围起来干架。 一对三! 喝了酒的看着凶恶其实最不经打。只是对方人多,打倒一个就有早先被打倒的爬起来给来个熊抱,十指紧扣把赵大团长双臂紧紧抱住。阿二心里着急啊!有的人情急之中心眼反而多得像蜂窝煤,而有的人心眼就直条条象根炮管,赵阿二束手无策---真正的被束手而无策。 梁山军武术总教头是谁?正是潘嘉园!教授全军两趟拳法:八极和咏春。师傅有大修为,教出的学生则长短不一。赵果敢从不肯深研拳法,只学了几招花拳绣腿,此时被人环臂熊抱挣扎了几下不能脱身,心里一急把八极拳里的抱颈摔、咏春拳里的撩阴腿都给忘了。抱住阿二的喇嘛立下大功正得意洋洋着,有人拍他肩膀打招呼,转头看时重重着了记头槌,顿时鼻梁发酸头晕目眩,从赵果敢背上脱落开,嘴里叽叽歪歪仿佛在说:“打人不打脸。” 周全安额头上沾着敌人鼻子里流出的血,握拳祝贺自己的必杀技马到成功。他一个读书人拳脚无力但自小与邻里孩子打架却不吃亏,靠的是他打遍街坊无敌手的铁头功。读书入学后荒废了几年,没想到这里又派上了用场。 阿二得以脱身,面对两个怂包一个伤兵,在强弱分明胜负已定情况下就能把咏春拳精髓使将出来:锁喉、插眼、踢裆、扫肋、劈颈等经典招数往对手身上招呼。周全安猜测那些喇嘛估计是在说些‘你等着,老子去叫人过来揍你!’之类的找到坐骑上马开溜。 做了坏事想逃?没那么容易!战马出手了,当为出腿,使个‘兔子双蹬腿’将喇嘛的矮脚马打得‘吸律律’惨叫着撒丫子绝尘而逃。 “好二世!” 此二世乃是波斯弯二世。其父波斯弯是赵寿吉的战马,后被马炯的结巴部下所伤,老赵不忍坐骑受罪于是给了波斯弯个痛快,换乘其大儿亦取名波斯弯。 此良驹如何到了阿二手?前回书交代过,老赵仨儿子,老头儿老太最不待见老大赵冠勇,老太最爱老幺赵英武,而老头儿则最爱接他衣钵从军的老二赵果敢。在施州有句老话叫做‘老大亲,老小娇,挨打受气正中腰’,而到了老赵这夫妻俩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引老赵经常挂在嘴上的话,赵果敢是‘犬子类父’,老二才是心头肉。儿子当上了梁山军团长,老头儿便把最心爱的坐骑波斯弯送他作贺礼。注意是产权移交,永久赠送。 赵果敢这么个大将军,区区英雄救美的小事全然不放心上,做完好事不留名,骑上波斯弯二世去找吐蕃军交涉,让好生约束部下。 “那位救我二姐的英雄姓甚名谁?”周全安向闻风而来的采风打听着。采风流着口水一脸花痴样望着赵大团长的背影,缓缓放下挂在脖子上的数码相机,幽幽道:“他呀,我们梁山军最年轻的团长,世上最帅的男人!” 作为护花使者的赵果敢光顾着打架,实际上连花儿长啥样都不晓得,但其英雄救美的事迹一经采风的笔端就上了梁山通讯的头版二条(对,头版。因为本周内在平台上的三位大领导躲在办公室里闷头干活,没空露面更没空发表重要讲话)。采风第一篇《向着希望前进》的通讯要政治有政治要文笔有文笔要感情有感情,深得房主编赏识,于是将梁山唯一一台数码相机交给采风短暂工作使用。 这里交代下小报《梁山通讯》的故事。‘占领宣传阵地、掌控舆论工具’乃是潇洒必定要牢牢抓在自己手心里的。在他的直接关心与操控下,梁山通讯社几个御用笔杆子写的通讯社论被群众誉为‘可笑的虚和离谱的伪’,梁山通讯社在人民心目中如同bbc、abc们,完全不值得信赖。人们宁可采信坊间流言和小道消息,其准确性和及时性无与伦比。尤其快速及时性,你想,施州才多大,昨晚小夫妻在床头闹离婚第二天300里外的亲友团就能赶来劝架。 通讯社诞生于大瘟疫期间,《梁山通讯》诞生伊始做了很多正面积极工作,对引导思想和稳定局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报纸发行量一度达到最高值的2700份。而后在潇洒的掌控下口碑迅速糜烂,订阅量下降到区区96份(潇洒当然想过用行政命令方式强行发行,只是财政大权掌握在曹少手里,他不签字,各部门及厂矿单位没法报销费用)。报社口碑一栏到底,林、曹二人则抓住把柄趁机夺权,原报社社长兼主编慕容西兰当仁不让拉出来做了替罪羊,推房安东出来主政。房性情耿直德才兼备,上手后工作上积极开拓创新,为改变报纸在群众心目中‘假大空’形象,为扩大发行量冥思苦想,一日醍醐灌顶,领悟到彻底颠覆梁山通讯不良形象、把报纸办成让‘政府放心、群众满意’的好报纸光有文字不行必须图文并茂。他创造性地发明出‘无图无真相’一词,向胶皮讨来相机和打印机,而和老房有过一腿之缘的记者石彩凤则有幸成为首个照相机使用者。 总之,极富石彩凤个人感情色彩的煽情文章配上赵果敢伟岸背影及波斯弯健硕屁股的照片一经见诸报端,引发的社会轰动效应不亚于费同学冬天里放的那把森林大火。梁山众破天荒地在报纸上看到了即时影像图片,这是创世纪的轰动!人们纷纷道:早知部长们有此照相之术,如今终于肯将宝贝拿出来示人了。 通过该一期的《梁山通讯》照相及影映技术首次向世人展示,报刊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出施州跨省发行,发行量达到并超过历史峰值。到1626年夏,赵果敢被评为大明最具影响力背影,波斯弯的屁股被评为大明最具影响力马臀。波斯弯倒没捞到啥好处,赵大团长一不留神成为超巨、流量明星,为大明待嫁与已婚女子心目中的男神。他那豆腐块大小的背影在北南两京及苏松一线城市的小姐闺房均有出没,后,坊间盛传续期的《梁山通讯》将有男神露脸全身照。再后,房安东接到了来自南北直隶和苏松常泉广等地发来的全年报纸订阅。《梁山通讯》发行量从96份突增猛增到9600份,消息传到潇洒耳中,他只得暗自叹息:浮夸呀!都他娘的看脸时代! 第230章 欢迎来到东莫村 梁山职业技术学校女生宿舍区。 女生宿舍选址学校操场,扎在操场上连成片的帐篷。不久之前这里还是病院区,那些没病装病的土豪们可算搬走滚蛋了。 一样的吵吵闹闹,不一样的观感心情。对校长房安东来说,女生们叽叽喳喳进进出出非但不扎眼且养眼明目。 梁山众都有自己的家,不在学校住宿,宿舍专供外来(成都籍)移民女生。新来的女生们绝不会抱怨梁山不懂怜香惜玉,失去家园的她们头上但有块遮风挡雨的帆布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作奢求。 同学们打饭回来,坐在各自的板床上吃饭聊天。周殷照把被子蒙住口鼻抵挡饭菜香,因为她把学生津贴都买了胸口上这块豆腐干大的纸片---那是男神的背影。饿得顶不住了就拿出来放嘴唇上,秀色可餐,足以抵挡饥饿感。 “姐妹们姐妹们,特大消息,特大好消息!” 听这大嗓门,不用看就知道是卓可然进来了。她下午去了州城耍,不晓得从城里带回来啥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姐妹们,城里都开锅啦,传二团要成立女兵营,赵团长会回来亲自主持招兵呢。州城里小媳妇老娘们都炸啦,有人写了份从军请愿书募集签名,听说已经三千多人咬破指头写上自己名字了。” 卓可然的小道消息部分准确。应当是梁山军招女兵,而不是二团成立女兵营。 小小的宿舍也开了锅。 “真的假的啊?我不信。” “我们女子也能从军?” 传言如何能有假,卓可然发誓是真。 周殷照上午出门打水时就从学校的先生嘴里听到了这则消息,但她不知真伪就没敢外传,当下有施州城带回来相同的消息应当错不了。便开口说道:“女子当然能从军。古有花木兰今有白再香秦良玉,都是带兵打仗的女将军。” “我知羁縻司自古就有女兵上阵打仗,可我们都是汉人,确定可以?” 有女生喊:“当兵打仗要死人的。” 只见卓可然双手压脸颊,把她胖东东的脸挤成时下流行的婴儿肥,色眯眯道:“只要能在男神手下当兵,死了也甘心!” 周殷照却以卓可然偏矮胖的身材而为其人生理想十二万分担忧,因为上午还有听说:招女兵如同选压寨夫人,非面容清秀身材妙曼者不收。想到这里,她走到帐篷口的穿衣镜前正反左右上上下下确认一番,最后坚信自己外貌姣好身材妙曼,符合招兵条件。 下铺的朋友极有本事,喉管牙齿各司其职打呼噜磨牙互不干涉,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琴瑟齐鸣甚是扰民。周全安把同学被子拉上来遮住他脸,又把属于自己的写字台上的台灯压得低低的,铺开信纸拧开钢笔。 德林兄台鉴: 成都一别逾三月余,不知兄长可安好。小弟文笔已习惯梁山俗,不修词藻章法,乞兄长海涵。 与兄别过后,水路顺江而下后走旱路跋涉数日到达施州卫,领到了梁山司移民局据我填写的表格而制作的身份证。我与二姐及诸同窗做了文化摸底测验,我等8人及我二姐均识字故可直接进入职校培训。我选了农林畜牧科预备班语文组,二姐进入护理班学习。 学校教学楼刷有大字:团结严肃紧张活泼。正如宣语所言学校的生活既紧张又活泼,每日晨起绕山头跑三里路,早餐后去教室学习专业知识。教室里玻璃窗比成都新学窗户纸剔透,外面有多亮教室里便有多亮。到晚上户户点起电灯,光耀卓然,比之烛火油灯如太阳之于星辰。入学者如饥似渴,稍晚图书馆辄人满为患,阶梯教室学习亦须尽早才有席位。教室里无人出声朗读,铅笔掉于水泥地虽微声亦引来众人责备之色,学不至半夜不回房就寝。学校教室男女同处,弟与重庆籍女生名唤卓可然同桌。卓父任黔东教谕,为叛军安邦彦部割其股食之,言奢安起兵困贵阳时,城内百姓40余万生者不足千人! 前日弟通过了考试,可以选择工作或继续深造。我随3名同窗师兄选择深造,报考中等师范班,学制两年,毕业后进入梁山五年制小学(如同内地之公塾)任教当先生。卓可然考取农业技术班,毕业后当农场技术员。二姐考取梁山医务护理技术学校,前些天梁山军招兵,她报名参了军,在军队系统的战地医护学校接受专门培训。二姐去了部队我便不能经常见到她了。还记得战维文否?此子继续出色乃持续高光,算术经文骑射杂学无一不精,通过了梁山审计局招聘考试直接进入商务部审计局会计培训班,殊不知审计局查账目反贪腐,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施州梁山,欣欣向荣之地。德林兄有空可来走走看看。 第二天上完课,周全安抽空上街去邮局寄信。值柜的取个大铜戳子‘哐当’盖个大印,“去向武昌,五文钱。”周全安低头掏钱,正要交给营业员却不见了她人影,光听见她惊喜不已的叫唤:“哇塞!这便是传说中的电话机呀!” 摇摇摇,一通摇,感觉非常妙。 拿起听筒,“啊,给我接梁山军司令部。我是谁?我曹参谋长!”曹少抖着腿,啜口咖啡点根烟静等泰森的声音,“啊!吾啊,声音蛮清爽。奈能,朋友吾结棍哇,电话机拨吾做出来哉!” 电话那头清晰传来泰森的笑语嘻嘻:“粗糙。靠人工插线连话不算本事。有本事把卫星送上天,给胶皮和钳工打手机。没事挂了。” 曹少挂掉电话,心说那两口子玩得开心,半点消息都不传回家,定是碰上爪哇土着大肆排华被咔嚓了! 全部猜错了。 那俩口子玩得不怎么开心,所以没啥心情写游记回来。这趟旅游,可能只旅不游。 胶皮和钳工在警卫排护卫下坐马车走陆路到达福建漳州,到了没来对时间,‘日啖龙眼三百颗’小心愿未遂。带着小遗憾到泉州小住三天,通关系走路子加急办出因私出境的通关文牒,从泉州出海,乘坐豪华私人游艇喝喝红酒玩玩海钓,停靠湛江大吃一顿膏黄溢脂的肥美青蟹濑尿虾,过琼州海峡,泛舟于下龙湾领略了海上桂林的奇妙景色,在安南上岸,除饱餐一顿红毛丹和山竹来弥补漳州龙眼的遗憾之外,一路逛来乏善可陈。 安南小国寡民,走上半天见不到个人影,更别提邂逅身穿奥黛性感撩人的京族美女。还是来早了,奥黛还没发明出来。偶遇对大明友善的小城小村,当地人也有热情招待天朝客人的,大摆宴席载歌载舞。只是热情中透着小气,尽是不值钱的各类海鲜和水果,客人一路过来早吃腻了!钳工缺乏文艺修养,点评独弦琴‘呜哇’像哭丧,占婆人跳舞像慢镜头回放,奈何老婆看得起劲只能耐着性子陪坐。对于舞蹈艺术,钳工更容易从肚皮舞、钢管舞等领略其独特魅力。总之,安南旅游服务业尚未成熟还需努力,pass掉,直奔暹罗去也。 曼谷是个小渔村,没吃没喝pass掉。取道清迈,这个邓丽君嘴里写满故事的小城不过如此,既无红茶配发呆也不敢邂逅连艳遇,饮食寡淡无味,与国内小县城无甚区别的景致叫人错觉到自己仍身处国内。没劲!美食与美女统统无所辜负也。 慢吞吞走半个钟头把全城兜了个遍,找不到一家马杀鸡店,钳工兴味索然,自然说话走路慢上几拍。其实胶皮已经忍钳工很久了,这不,当她看见一家卖各色灯笼的旅游纪念品店要拉着他进店消费,他懒洋洋不肯陪逛商店,还说了句‘有啥子好看滴嗦’如此掉链子的话,于是胶皮彻底把几十天来积攒在肚子里的火气点着了。 “你不是看清迈不顺眼,你是看我不顺眼!你不是觉得这趟出来玩无聊,你是觉得陪我出来玩无聊!” 老婆发飙,钳工立马赔脸色,“瞧你说的,怎么会。” “嫌我黄脸婆了,惦记着搞外遇是吧。你给我老实交代,施州养了几个小三?” 钳工最烦女人无理取闹,瞪大眼珠子道:“这个没有,绝对没有。” “心心念念要来泰国,我说蜜月旅行哪里不能去非要来泰国呢,祖国大好河山九寨沟张家界离得不远,非要大老远地来泰国。幸好芭提雅还没开张呢,不然肯定染一身病回来。” 钳工嘟囔道:“本来就没说要带你来,是你非要跟着来。” 听到丈夫的大实话,胶皮气得说话哆嗦:“好好好---蒜泥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对夫妻在家没怎么正经吵过架的,出来玩却杠上了,真是闲得慌。看起来忙工作不仅促进经济发展还有助于家庭社会和谐。徐承和警卫排的战士们头脸一律朝外,不看不听不劝架,只驱赶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外国闲人。越是经济落后地区,没事干的闲人就越多,俩夫妻吵架居然也能引来里外三层看客。 “去去,没见过两口子吵架怎么地。散了散了,快散了!”徐承挥舞手臂像赶鸡赶鸭子般要驱散人群,怎奈语言不通,闲人们个个乐呵呵傻笑着不动。有几个警卫排的毛头小子在挎包里找糖果,大白兔奶糖留着自己享用,挑出廉价的水果味硬糖往老远洒出,成功将人群调离,只一个嘴里叼着旱烟杆的衣着华丽之人领着几个小跟班站着不动。 钳工正在批评警卫排战士抛洒糖果此举轻佻,不尊重外国人,涉嫌种族与地域歧视,思想行为不可取。却见旱烟杆上前几步,躬身唱个大喏:“听口音,诸位是上国之人?” 旱烟杆讲的南京官话,钳工能听懂,回道:“正是,我等湖广来的。” 旅居清迈的华人不少,闽粤人居多,湖广人氏很少见。此时的华人、明朝人,在大明的藩属国中享受超国民待遇是人上人,受官府礼遇的,地位仿佛后世的在华白皮。听说钳工夫妇才到清迈不曾办理住宿,旱烟杆热情邀请去他家中留宿。主人家敬仰天朝湖广远道而来的贵客,将拿出最好的酒食腾出自己的卧室招待钳工夫妇住下。 此时,汉语乃是东南亚通用语言,有钱有文化的上层阶层都能听说读写。清迈居民有部分原是云南人,宋末元初时因躲避元军南下而逃到暹罗。而主人家旱烟杆没有汉族血统,他是纯正的泰族。其祖先和高棉人打仗曾攻陷吴哥立下军功并荫蒙子孙至他这一代,他在大城国政府领了个虚职,回乡做大地主。因仰慕天朝给自己取了个汉姓,姓郑,四乡八邻姑且尊他作郑先生。 至此才是旅游了嘛。 小城如气质美女,得多花些时间才能品出味道来。钳工坐在郑先生套来的牛车上晃晃悠悠着,感觉此地蛮有些看点:好一座清迈城,城内多美女,城郊有玫瑰,傍晚时分有彩虹,可谓暮光之城。原本夫妻二人气恼未消,分坐牛车两边的,钳工坐过来挨着胶皮坐下捏住她的手,“老婆,清迈蛮好看呃嗦!” 郑先生家的庄园地处清迈郊外,离城3里,环境优美,林木葱郁,空气清新,有田园茅舍之美。但乡下地方不太适合饭后散步,因环境太好适于鸡鸭繁殖,鸡鸭多的地方粪多。还经常在路上与横穿而过的黄鼠狼不期而遇,这是个子小的,也有个体型大的那就是狼。徐承就曾击毙过一头欲把饭后散步的梁山伉俪当晚餐的饿狼。 欢迎来到东莫村。 第231章 好吃好喝好招待 胶皮床头花瓶中的玫瑰常换常新,做到这点其实不难,钳工只要步出卧室就能在花圃里挑开得最艳的花采摘下来献给老婆。 把老婆哄开心了之后,钳工仍有不爽。他难得出来散心,是散心不是散步。格老子!清迈城里的美女妖娆妩媚充满异族风情,比梁山上那些泥巴味尚未褪尽的女人养眼,“巴适儿,巴适儿得紧!” 老婆在身边,他不敢给自己惹麻烦。钳工心痒痒意乱乱,但真正敢落到实处的只是完成初衷:享受下泰式古典按摩。 这个要求不过分,允许实现。 老公的腰间盘、肩颈腰椎、头部经络均处亚健康状态亟需理疗,胶皮此刻正积极为丈夫寻找一流的技师呢。 嗯,最好是男技师。 有!那人乃是德高望重的高僧,按摩手法之高明举国闻名,且只肯为妇人松骨理疗,尤善抓凤筋。郑先生表示自己和那高僧略有交情具三份薄面,只要你女客点头,他便亲自去请那高僧来上门服务。 抓凤筋啊!据说能欲仙欲死哩。 嗯嗯,这次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行体验吧,这次老公优先。 嗯,好吧,只要手法高明能助老公身心健康,本老婆不在乎技师是男是女。 郑先生面色发红,丹凤眼吊蝉眉下巴一撮胡须,明人服色,看着比较顺眼,像个正人君子。胶皮对郑先生比较放心,判断他不会行荒唐淫邪之举,拉来的技师应纯纯的正经按摩技师,不会是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按摩的那种。 郑先生拈了拈胡须,“有!”他语气坚定,“向北50里有个千年古刹奉小乘佛教曰卧佛寺。寺庙左邻有我大城国按摩研习院,每有美妇千人深研松骨之术。只是…” 他家境富裕,招待贵客不吝花费的,听胶皮所请后,便派人套车往研习院请最好的按摩女技师过来。只是,只是他有个小小的条件。 郑先生看上钳工了。 你家项先生带眼镜,戴眼镜的必定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不光是读书人还是大明国来的天朝上人,不光是有文化的天朝上人,还是天朝的带品官---上好的遗传基因啊! 郑先生看上钳工非他自己有龙阳之好,所请之事乃是请钳工与他妻妾交媾。此请,乃郑先生邀胶皮与钳工住宿他家的首要目的,他亦曾向邻里高调宣布:“我妇容貌甚美,明人必悦之!” 胶皮吐血!不悦。 郑先生不以为然,普天之下男尊女卑,你妇人不悦有何干系,只要你家男人喜欢就成。 胶皮哭笑不得,“你自与我丈夫商量,他若肯自便就是。” 民族自豪感、国家荣誉感、作为大明子民的优越感,一发儿在钳工心头迸发出来,当然还有跃跃欲试的冲动感。他心里骂郑先生不会办事,求人办事不找正主噻。带着万千遗憾,为不拂主人家美意,钳工隆重推出徐承代劳。 徐承,眉清目秀端的一表人才,郑先生看着喜欢,他妻妾更是心驰神往。主人家对钳工的推荐十分满意,而徐承自是喜忧参半:郑先生妻妾之美色有目共睹,裙笼里罩着的是弹性十足、勾人魂魄的绝美胴体,哪个男人不动心哩!但是,万恶的但是啊,草泥马心有余而力不足兮! “我那里的伤十分烦人!” 徐承的隐情只有少数人知道。知情人要替他保守隐情,把真相烂在肚子里没有对外声张过,所以钳工并不知道徐承有此难言之隐。当徐承红着脸把他与慕容西兰夫妻不和谐的真实原因抖出来之后,钳工再三道歉,然后跑去向郑先生解释。郑先生则老羞成怒了,他诚心诚意表达对天朝上国贵客的尊重敬仰,你钳工却推三阻四不肯迁就,饶是他好脾气也要把不满挂到脸上来。钳工为人且老实,被郑先生逼急了便把原因来道明。 “我道何故,不妨!”郑先生哈哈大笑,他有祖传秘制催情药,效力之高能可把阉人变为发情的野狗,权且放心,此独门秘制无毒无副作用。 第二天,胶皮按计划要玩一玩古墓丽影的心跳,在大象背上看了半天的旅游地图也等不来警卫排战士。钳工坐在胶皮身后发着脾气:“徐承这小子昨晚累了一夜,说好的今天他不用去。其它人呢?他这个排长怎么当的!” 警卫排的战士去哪里了?都被村民捉去配种了!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郑家所在东莫村人家户较多,为暹罗国少见的大寨子,有户数600余。因无计划生育政策管着,村子上人丁兴旺,不,美女成灾。这里的水土适宜生女孩,家中小弟往往能调配三到四个兼职保姆的姐姐,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数不胜数。女人们都似菜场买菜时盯着摊主的秤杆刻度,所谓锱铢瞅准、时刻准备。你想,梁山军战士个个百里挑一的精壮小伙子,能编入司令部直属警卫排的更是要颜值有颜值要个头有个头,堪称仪仗兵的存在。警卫排的小伙子们身上带股子傲气,走在路上神气活现的样子女人见了都眼馋!模样好、挣钱多、地位高、年富力强身体壮、势大力沉钟点长,集诸多优势的警卫排战士即便在梁山也是大姑娘追捧的绝佳理想对象,遑论暹罗女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矮矬穷遇上高富帅,本国男人根本没得看。于是不花钱的艳遇、倒贴门的艳遇,办完事拍拍屁股走人的艳遇,上哪儿去找这么完美的多人次艳遇!这些天来小伙子们个个筋疲力尽腰酸腿软走路不稳,每天要等太阳上了梁才睡醒。 有一说一,钳工、胶皮二人应为人类有史料记载以来最好的领导了,他们平易近人,他们善解人意,他们温柔体贴。好歹警卫排里有三五个有强烈使命感责任感的积极分子在,便不愿搅黄了战士们的美事,雇了些暹罗随从,带着5名警卫向柬埔寨进发去追寻吴哥窟发现之旅。 美西方说吴哥重返世界是法国人亨利的功劳,吴哥是在1860年被发现的,这个亨利当时正在那一带的热带丛林里捕蝴蝶。其实不能说是亨利.莫哈特发现了吴哥,偌大的吴哥遗址即使被丛林遮掩,当地人也熟知那里有座石头城,高卢鸡也是听说丛林里有古代城池并且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去到了吴哥。这种情况与所谓的西方学者发现墨西哥丛林里的玛雅文明和安第斯山中的印加文明一样,还包括哥伦布发现美洲等,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发现,而是谁掌握了话语权的问题。衰落的文明丧失了话语权,就只有‘被发现’了。 再好的领导也是领导,领导在身边总是叫人不自在的。所以领导不在的日子里,身心脱敏的徐承状态有所提高,靠了秘制春药的出色药力勉强应付掉任务。郑妾欢喜徐承坚硬如铁的胸肌和阡陌纵横的腹肌,心疼他大好青春却遭遇如此不幸,找来丈夫要他想方设法替情郎医治。 配种无所谓,不可生真情。郑先生从妾那急切盼望的神色中闻出一些不该有的味道---也许自己干了件引狼入室的蠢事。他喜欢戴高帽子,不喜欢戴绿帽子。他素来仰慕中原天朝,穿宽袖大袍,挥一挥袖带走一片怒潮。他老迈了,老到只能生闷气而拿不出任何惩罚性措施,狠得下心却下不去手。“我老了,任你二人自便。” 老头虚度年华48,拥有严重老年人心态。郑(老)先生对中老年年龄划分的标准无形中帮了徐承大忙。 “私奔!不可不可,素鸡妹子,此事万万不可。”徐承大惊,推开正为他做肾功能保健按摩的郑妾素芨,扯被子遮住下体直腰坐起。女人也有丈夫帮她起的汉名叫做素芨,徐承嘴顺喊作了素鸡。 话说前些日,郑先生从卧佛寺按摩研习院请来的大师没赶上为钳工服务,却被徐承尝了个鲜。大师有绝门独技以72式口技及手法修缮男根,长期不懈坚持修炼此功法能大大增强人体肾脏功能,可令男根不振者重焕雄风。一夜御之,徐承感觉大好,说于素鸡听了。素鸡有心之人,次日便拜大师学艺。天下事再难也架不住潜心之人,她把全部心思用在‘雄风大法’上,苦研几日便掌握到了诀窍,口法手法也学娴熟了。她连着几夜帮徐承医治,不知是此大法有奇效抑或素鸡诚心打动上天,今晚,徐承竟然可以不借助药物也坚持了一分多钟。 素鸡实在是徐氏再造恩人,焉能不感激涕零。然而,色心有余而色胆不足,徐家屯走出来的人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吃人家的饭、住人家的房,用人家的老婆,人家很够意思啦!如此好客的东郭主人,得有豺狼一般的客人配合,徐承却不是豺狼。 素鸡赤裸全身,胸前一对年轻女人才能够拥有的饱满坚实的圆球和平坦小腹作为连日来的枕头已经被徐承习惯了难以割舍了,还有她修长的小腿也符合审美。能白捡个老婆怎叫人不动心,更何况素鸡为迎合天朝之口味不再打赤脚或穿木屐,学会把脚趾头藏到鞋子里。 女人的这份心意,得领。 徐承心里清楚钳工和胶皮是讲原则的领导,绝不会同意他做出这等荒唐事。如果是参谋长在这就好了,他会护犊子的。激战之前会有寂静,黎明前乃是黑暗。徐承学会了沉住气,学会了分辨果断和鲁莽的区别。他决定再等等,像是战斗胶着阶段不可轻易投入预备队。 “晚上凉,别冻着。”徐承展开棉被把素鸡裹了起来。尽管语言不甚畅通,男人体贴的举动让女人微微颤抖。莫管前路多坎坷,春宵一刻值千金。徐承找回了男人的尊严,离不开素鸡了! 转机降临,被浸浴在爱河中的徐承等来了。 话说泰国邻居缅甸时为东吁王朝,这是个不听话的顽皮小孩经常给大人惹事,还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几十年前作过乱,被广西狼兵狠狠修理了一顿,现在又不肯老实了。大军胆敢北上冒犯天威,小股人马欺负弱邻。 哥要钱要粮要女人不要寂寞。哥,都是缅甸正规军,打出的旗号却是山贼流寇。估计东吁政府考虑到国际影响玩个挂羊头卖狗肉。怎么看出来的?看强盗的军阵:长矛手列前阵,后排为刀盾手,后边的清一色弓箭兵,总共能有三百人之众。一看便知正经受过军事训练的。 鬼子进村了,大白天的来打劫。念佛吃斋的东莫村人连同警卫排一个不落被赶到村口打谷场集合。缅兵把中国女排赖以成名的打时间差提前学会,赶在暹罗兵到来之前捞上一票,所以时间对他们很重要。挨家挨户搜值钱的东西太费时间,干这种傻事是对东圩军队智商的侮辱,挑几个有钱人绑票要赎金才是好办法。 很不幸,衣着华丽的郑先生被挑中成为首批幸运儿,赎金70两银子要价最高。而掏空郑家只能凑出50两左右现银。缅兵赶时间撤退,没空讨价还价,把人绑了走,告诉郑家人30天内把剩余30两银子交来就放人,多出的10两是为分期付款的利息。郑家确实没现金,得出售田产才能凑齐赎金。郑家阴气重,全家男丁只一老一少,少的还穿开裆裤老的便是郑先生。郑先生拿定主意,决定视死如归了,叮嘱几个妻妾宁死不卖祖宗田,自己此去绝食赴死。 徐承算了算,绑匪开出的价码符合当地物价水平,70两银子不算狮子大开口,就散散财为东家解困吧。公款一个大子儿不能动,自己有20两碎银子,向警卫排25名战士每人借1两不到就能当场替郑先生赎身。他登高一呼:“警卫排的,借我20两银子,我要讨老婆,就当提前送我的贺礼。” 绑票团伙首领是个女的。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同是女人能有如此天差地别。此女匪龅牙,斜脸(脸上被劈了一刀所致),千层布缠胸故看不出有胸,赤脚,大脚趾头害了灰指甲。这么说吧,如果她不开口原想不到以‘她’来指代。丑女长得丑审美能力却在线,难为有美男子跳将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那老娘我可就老实不客气了。 俗话说盗亦有盗。你劫富济贫,梁山军替你鼓掌。你干绑票,梁山军不来干涉。你要劫色,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兵男,况且是梁山军警卫排排长徐承,你胆儿太泼!警卫排战士都知道自家排长可是等同于响当当的主力团团长级别,如今女绑匪要把梁山军赐同团长出身的徐魔头劫回家当压寨老公,战士们不由探手入怀握住别在腰间的手枪,悄悄打开机盖乐呵呵等着领导一声令下,便要演一出枪战大戏。 第232章 吴哥,发现之旅 绑匪挺讲信用,钱到放人。郑先生往那头走,徐承向这边来,俩人擦肩而过。郑先生向徐承投出的目光不再幽怨而是充满了同情! 徐承走到女匪跟前松了松衣扣,示意往自己胸膛上摸。穿过衣服贴肉摸,手感不错,结实硬朗光滑。继续往下摸,摸到了,结实硬朗光滑,还拔出来了。 拔出来的那玩意结实硬朗光滑有几分眼熟。 丑女从怀里掏出小幅图片两两比对,一镜到底,认出来这玩意就是新近蹿红的天朝大杀器---梁山手枪。 呦,缅军下发的学习资料上的图解画得还挺逼真。徐承斜着眼看向丑女:“哎,问你呢,好看吗?” 女匪估计没上过国语补习班,听不懂天朝话。为什么说军队必须加强文化建设提高战士文化素质,因为没有文化的军队会很受伤。这支东圩军队之所以没吃上ls手枪的亏,在于其中有跑过码头的明白人听出来了天朝上国的语言:“他是明人,明军将士!” 徐承摸出护照展示给缅军看,明白人拉扯女匪首让赶紧走人。明白人同时也让徐承明白,不是他堂堂东吁正规军惧战避战,实为上头最新下达的命令让不得与明人起冲突。 嘴硬便嘴硬吧,无伤大雅。既然对面挺识相,便不能再污蔑人家是丑女、匪首,人家是如假包换的女军官。女军官滴着馋水在徐承脸上拧了把,一步三回头喝令部队开拔。临了丢下的那个幽怨眼神让在场所有的人浑身起肉刺。 徐承本就造反派出身,深知贼不走空的道理。让警卫排战士和几个家资充裕的村民众筹一笔银子当做劳军费送于东圩部队。待匪军走了,人们纷纷给人质松绑,再过来感谢徐承、感谢宗主国、感谢宗主国政府。这情形应验了后世那句话:出国就爱国。走出国门才晓得做个明人有多自豪。 自豪归自豪,一些细节上徐承却是要予以澄清的。来打秋风的缅军给的ls手枪面子,给的梁山军面子,所以你东莫村要加一个感谢对象,感谢梁山司。 在南洋诸藩属国一路走来,关于缅甸东吁军被天朝大军暴揍的消息不绝于耳,此泛泛而谈的民间传言具一定价值,让旅行团成员知道了西南战事升级。等到了暹罗首都大城时,收到大城王朝的官方通报,讲进入天朝的东吁军遭遇到天朝一支全火器装备的新军大炮轰击,场面惨烈损失惨重,主帅也在炮击中被炸成碎尸。缅军现斗志全无,正在撤回国内途中。 听了暹罗政府的这则通报,钳工和胶皮心中有数暗自欢喜,心说你东圩朝就等着被清算吧,入侵大明,情节何其恶劣,将来我梁山占你地灭你国理由不要太充分。甭管入侵之缅军为不受你东吁王庭控制节制的军方反叛势力,甭管你缅甸东吁朝绝非胆敢忤逆上国,就问你入侵的军队打的是不是你东吁朝缅军旗号?就问你东吁王庭未能节制手下要不要承担领导责任连坐之罪。 困了给递枕头,缅甸可真够意思,胶皮喜不自禁。就连对恢复三宣六慰全面接管东南亚不太上心的钳工也认为缅甸完了,彻底完了,给穿越众入驻中南半岛提供了坚实的口实,成为整个中南半岛诸宵小沦为梁山司领地的突破口。东吁国王罪孽深重也,将来一定被邻邦们口诛笔伐追着打。 钳工夫妇二人未及时获悉的是,东吁朝特使大王子王储他隆已携缅甸国请罪国书乘船北上向天朝乞罪。而在徐承,他完全不知此梁山未来几年将要付诸实施的大战略,只道缅甸王军权缺失国内军阀割据自重,庆幸东莫村遇上的缅军忠于王庭听号令,更骄傲于梁山军威名远播泽被旅人游客。 天朝上国来人成为全村的大恩人后,警卫排受欢迎和尊崇程度又上新高,因为东莫村美女们有了更具体的想法。 素鸡只能是妾,她有自知之明,正妻想都没想过。小姐妹们纷纷向她祝贺,祝贺她通过婚姻移民大明,踏上了藩属国女人自古追求幸福生活的捷径和康庄大道。徐承和素鸡的婚礼简单却不失热闹,一个再婚一个改嫁,低调为好。其实考虑到战士们面临的情况和环境,徐承本不想办这个婚礼,奈何郑先生和素鸡苦苦相逼才不得已答应下来。如此害苦了手下,战士们宿夜的村民家中鸡飞狗跳,小媳妇大闺女们有素鸡前辈榜样召唤,根本不相信梁山军战士年龄不满21岁、军龄不满3年不准结婚的军规,不依不饶非要男人们把她们带去天堂般的施州卫享福。 柬埔寨给人的最强烈深刻印象是反差:昔日的辉煌与今日的贫弱。昔日辉煌的见证是吴哥。来到吴哥,钳工和胶皮都被遗址规模之大、文明之发达、雕刻之繁复所震撼,同时还有无尽的荒凉和败落足以让人唏嘘。在这样一个庞大精美的王家寺庙群里当年必定有服色鲜丽举止高雅的王侯僧侣达官美妇进进出出。三百年时光荏苒,城池变废墟,城池里的锦衣玉食的美妇变成蓬头垢面全身赤裸见人就躲的邋遢村姑。岂能不让人唏嘘! 吴哥里住着人家,三三两两住在昔日的王城寺庙里,几方破烂草席和几个坛坛罐罐就是他们全部家当。只拥有一个罐子的是为穷人,有坛子也有罐子的便为富人。十二三岁的大女孩都没衣服穿,只在腰间围上圈破布头或树叶遮羞。他们很少吃盐,吃不到盐的,绝对的赤贫!他们应当很少见到外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蜷缩在角落里用好奇警惕惊恐的眼神直愣愣看着你,如同野兽躲避人类一般。如果勉强称他们是人,也只能算作野人! 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吴哥没落了,中华亦如是。多愁善感的胶皮突发感慨:“我看到过清末的黑白老照片,照片里的人呆滞麻木别提有多丑陋,看了这些照片就能体会到鲁迅的文章有多深刻。我生怕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仍无济于事,到头来汉服还是被旗袍替代、发髻还是被辫子替代。一多,我真的有些怕!” 不用怕,你我二人能够来此长途旅行就意味着长夜不会再来。 钳工对着警卫排战士高声说道:“把你们的手枪举起来让我看看。” 战士们听令,持双枪高举在头。 “你们说,这世上有谁能挡得住你们的枪?” “没有人!”---“大罗神仙。” 钳工连连摆手,“神仙不能算!” 战士们大笑,顺便也把胶皮逗乐了。 钳工从身后将胶皮搂在自己怀里,“有你在,有我在,还有家里那三个在,丑陋代替不了华美,野蛮战胜不了文明。” 到了吴哥不去看‘高棉的微笑’等于没来。 来到‘高棉的微笑’雕像前,在场的所有人都信服了,吴哥若不是一个雍容大度、恢宏博大的文明怎么可能创造出这摄人魂魄的‘高棉的微笑’。 然而这伟大的文明突然衰落了。吴哥王朝辉煌时代是在9世纪至13世纪,在中国正是唐宋时期。唐宋文明绵延不坠,唐诗宋词泽被今世。吴哥的命运却相反,写在树叶上的思想随着树叶腐烂了,否则后来的考古学家也许会考证出吴哥在世界文明史上的几个世界第一来。幸运的是吴哥的城池和庙宇是石头建的,否则早已灰飞烟灭,这也是技术影响命运的一个例证。吴哥文明衰落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仅仅几百年就被遗忘在了丛林里。从吴哥文明、玛雅文明、印加文明的衰落以至被世人遗忘让我们看到这样的事实:文明的中心在空间上是不断转移的,在时间上是起起伏伏的。即文明强弱变、大国有兴衰。高棉的微笑实质上是一种东方的神宁静的、静穆的微笑,区别于卢浮宫中蒙娜丽莎那种被称为’体现了人的自信‘的微笑。前种微笑在与后种微笑遭遇时曾经累遭失败,但柬埔寨丛林里那抹微笑才是体现了人类希望的永恒的微笑。 在高棉永恒的微笑前钳工才想到了巨大的遗憾,应当把唯一的数码相机带上的,便宜了房安东却害自己和胶皮的蜜月旅行只能从脑子里挖掘画面。不过胶皮说了,真正美好的画面就应该刻在脑子里而不是照片。真正的旅行者是带着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而非拿着长枪短炮‘嘁哩喀嚓’拍一堆回去从来不看的东西。 略带激动和友善的微笑,钳工和胶皮成为废弃300年之久的吴哥王城接待的第一批外国贵客。走过曲曲弯弯细又长的小路,踏上两边立有石刻眼镜蛇碑柱的引桥,弯腰低头穿过门洞,眼前便是被护城河围绕的吴哥窟女王宫。 胶皮异常激动:“一多,女王宫。” 女王宫的一切都小了一号,她是微缩型的,如同女人的娇小玲珑。她繁复精美,如同女人的精致入微。 钳工疼爱妻子,看到妻子喜欢这里,柔声道:“这里属于你。” “不,我属于这里。”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征服与融合的区别。 两人弯腰穿行在石门回廊中,翻过横刺里蔓延进来的树根,胶皮一脚踩在湿滑的苔藓上,幸得钳工反应机敏双手托住才不致摔倒。钳工自己却因奋不顾身救妻子而摔了个四仰八叉。妻子索性发起嗲来,趴在老公身上献上香吻,笑道:“老公到底是老公,我家老公还不赖。” 地为床,天为被。两人情欲喷张竟要玩野合!佛门圣地搞淫欲之事也算够胆大妄为的了。周边随从大惊失色,有害羞不敢看的也有双掌合什求菩萨宽恕的。丈夫本有所顾忌,架不住妻子轻轻两个字‘我要’,立刻血脉上涌。令众人远远回避,脱下衣服垫在地上,与爱妻享受情趣爱欲。 他们一生中会有很多次做爱,女王宫野合是他们终身难忘的交媾。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沐浴丛林的斑驳阳光,左右有无数微笑的神佛注视,钳工焕发出有史以来最猛烈的雄风,二十分钟的勇猛顽强成为夫妻共同的终身美好记忆。办完事,钳工躺地上喘着粗气,看着脸蛋涨得绯红的妻子打算趁着对方高兴之际完成曹少拜托他的重任。 第233章 金三角种植园 玻璃瓶还带着丈夫的体温,玻璃瓶具有些许放大功能,胶皮只一眼便认出来里面装的种子,无可奈何道:“你们都安排好了还来征求我意见。假惺惺的。” 瓶中的植物种子毫不起眼,把它埋进地里能长出可爱的叶子。 照曹少的想法是想让金三角地区传承起未来的传统,丢下一粒籽,长出一个果,果实将十分昂贵,通过现代化的加工可以制作出比福寿膏更上档次的毒品,能带来更多的赃银。诚然如曹少所言:大事业断然不会缺少铁与血,特别是对待昂撒强盗和犹太畜生,道德伦理在他们跟前滑稽而无力。向他们反向输出大烟主要为有备无患。欧洲被压制了一千年,如今咸鱼翻身反弹很猛,单纯的军事打击和文化压制也许阻止不了英国工业革命。启用大烟来消耗昂撒犹太人体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必要背上道德的包袱。 然而这个计划遭到正义人士潇洒和胶皮的断然否决,坚决不同意把缅甸、暹罗、柬埔寨交界地区辟为鸦片种植园。 “真不同意啊?泰森、曹少和都我觉得可行,对付犹太昂撒臭不要脸的,咱完全不必手软。” “不可以,我们不能这么干,把这个魔鬼放出来迟早会反噬到自己。你们四个即便都要这么干,哪怕撕破脸,我也要拿到一票否决权。” 胶皮一贯心软,总是被所谓的道德束缚手脚。也是她,坚决不同意泰森和曹少提出的对鞑清释放肺鼠疫病毒实施生化战。也许胶皮是对的,如果他得知本原时空中漂亮国政府把毒品合法化意图垄断世界毒品市场而引起麦噻克政府强烈不满(灯塔国本土毒品大部分通过麦噻克提供)这种让人惊掉下巴的事也许会改主意。她犯了个错误,她以国人思维去想犹太昂撒,用中华文明的礼义廉耻观来约束自己,只会便宜了那些人类垃圾。 最后一次努力失败。如此便退而求其次,把大烟改成万宝路。 “只要不占用施州耕地,种烟草我不反对。香烟卖得好,是该扩大种植面积的。”胶皮戳了下丈夫的脑门:“你前些天鬼鬼祟祟的以为我不知道,买地去了吧?” 钳工傻笑,对付妻子英明和责备傻笑无疑是最好的手段。“老婆,不瞒你说,曹少另给了我300两金子买地,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鸦---烟草种植园?” 二人买的吴哥窟三日票,看完女王宫再去崩密列。有意思的是,胶皮也曾是后世中国旅行团大军中的一员去过崩密列看废墟。崩密列成为废墟系人为破坏,20世纪70年代被驻军于此的红色高棉武装损毁。而现在的崩密列吴哥行宫保存完好,空心树庞大的根系未曾攀爬于建筑之上,佛像还未被印度教信徒凿毁,完好无损的藏经楼里甚至还能找到经文碎片。在小吴哥、塔布隆寺、水上医院等等,在没有任何游客抢镜头的二人世界里,诸般美妙可细细品来。 杭州西湖美,自白居易筑白堤至今千年来都是5a+风景名胜,在黄金周夹在汹涌人潮中动弹不得时你只能给打分-5a了。所以说再漂亮的地方人一多就没风景可看只能看热闹,当然了,扎人堆里存心吃豆腐的另当别论。钳工、胶皮夫妇二人趁着国人还不知道吴哥窟这个地方,起个大早完美避开国人旅行团大军,在世界最大的庙宇好生享受了把包场游,将中国佛学典籍中称为‘桑香佛舍’的吴哥窟走了个遍。 吴哥最大的特点:雷同。夫妇二人理工科出身,行前又没做过攻略,放眼望去一堆有一堆的石头房子。而随行的高棉翻译主修汉语专业,除了会说汉语对本国历史文化处于白痴水平,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样子与后世外国语大学的女生有一比。如此这般,既没做功课又没有好导游,吴哥就只能仿佛枕头人,第一天惊叹、第三天还可以、第五天审美疲劳、第七天一早拔腿就跑! 拔腿回到东莫村,等待他们的是接二连三的大新闻:被摸退敌、徐承娶亲、怨妇上访。 处理突发事件非宅男钳工所长,他对威严与权力不太上心。反正家里家外都是老婆做主,特别涉及外事还是老婆你出面吧。女人事,女人来管。胶皮做不成甩手掌柜,只得代表组织出面,肯定了徐承牺牲色相劝退缅军保东莫村平安之义举,向其表示同情慰问及口头嘉奖,同意徐承与素鸡的结合并对新人表示祝贺。对于36名怨妇集体上访事件表示绝不姑息,将对全部30名警卫排战士予以严肃处理,给东莫村女性一个妥善交代。 36名怨妇(人数没弄错,有数名战士精力较旺盛)则强烈反对严肃处理她们的情郎,只要求给她们个满意的善后:即仿素鸡例举办婚礼,于法律层面正式承认她们的名分地位及相应的梁山司福利待遇。说白了,就是告诉你对象不同了理念在进步,而今不同以往,不能办完事拍屁股走人。她们已是你梁山的女人,梁山得负责。 素鸡是个热心肠的女人,她不好意思独享荣华,被怨妇们推举出来当女权代表,作为上访队伍的领头人与胶皮展开交涉谈判。 “她们中有的人已经怀上了战士们的种,不看僧面看佛面,梁山也得法外开恩。穆部长你也是女性,你能体会被抛弃的孤儿寡母生活会有多艰难!” 怎么素鸡说话句句切中胶皮要害呢?!---“人人都称颂穆部长你是女菩萨,心肠最是善,就请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吧!” 如果播种的是梁山平头百姓,此事好办。可警卫排是部队的人,军纪岂是儿戏!胶皮有心要成全,但也犯难。 怎么素鸡说话句句切中梁山权力分配呢?!---“穆部长你管民政,你就做主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吧!” 胶皮深知警卫排战士不是没良心的负心汉,个个都是肯负责任的大好青年,这点值得肯定。她难在民政管不着部队。 正踌躇着,郑先生也向前一步走站出来替东莫村女性争取权益,他的话诚恳在理:“却怨不得贵军战士。原本说好的一夜情,而今妇人们如同大白兔奶糖般粘在了头发上扯不掉,实则得寸进尺,乃是觊觎能随男人去梁山吃口饱饭,此亦人之常情。您在村中居住多时也看到东莫村生活多有艰辛,穆部长您菩萨心肠,就准了吧。” 听出来了,家长言下之意是赶紧把女儿送出去,家中可少一张白吃饭的嘴。 无疑,定是徐承及其同伙教的郑先生和素鸡,‘一夜情、大白兔奶糖’,甚至连‘您’都会说了。素鸡代表当事人的态度,郑先生代表当事人家人的态度,这便不存在梁山军拐带妇女的不良名声。 外事无小事,涉及梁山军更是军事,胶皮仍不欲轻易定夺,让翻译向空地上的怨妇和她们身后的爷奶爹娘喊话:“你们的男人都是兵哥哥,要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 人群不曾被吓到,翻译回话:“她们说,她们会祈求菩萨保佑梁山军。她们还说,梁山军打仗从来敌亡我不死。” 钳工不想出头不代表不想发表意见,当胶皮犯着难进屋找他商量时,不免要批评老婆办事磨叽:“你我都是军委成员,已经2票,你做的决定曹少敢说个不字?就算潇洒和泰森反对,3票对2票也能通过。再说军婚也归民政管,你说了算。” “可是…” “慧芸啊,没啥可是的。此事因徐承而起,他丢了个老婆给他补一个,我们就算不帮他,也该帮帮潇洒噻。” 科学家的脑子就是好用,胶皮眼珠子一转总算是搞明白了其中奥秘,“安排徐承跟着出来,原来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呢。” 以外事之名突破制度,成全潇洒好事岂不美哉,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梁山司首例集体婚礼在暹罗清迈东莫村举办,人生处处有惊喜。警卫班的小子们都清楚自己能讨到外国小老婆全仗徐排长带头,婚礼上个个心悦诚服给首长敬酒,纷纷表示以后凡排长一声令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集体婚礼后当即安排去梁山绝无可能,新娘们的急迫心情无法满足,说好日后派专人过来接。安抚好妇女权益之后,一行人向郑先生辞别,去向二百里之外的金三角地区。要办正事了。 洒向东莫都是爱,来到种植园就只有酷。 为节省花费实现残酷剥削,6万亩之大的种植园仅聘用5000民工,用工成本低到离谱。这里掸族、京族百姓穷到家徒四壁,真正的家徒四壁。竹子搭建的高脚屋里谁家放个火钳、铺条篾席就算财主老爷村中首富。天天萝卜青菜的东莫村比之此地简直是天堂。 举例说明此地的贫困:钳工给种植园正副总经理买了4个15岁女助理统共花掉4两2钱银子。 5000包身工5年卖身契仅需区区2.6万两,其中付给当地土官的人头费竟然占大头。包身工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干1年的报酬约半贯天启通宝,女工索性不给钱只管饭。即便如此百姓们仍趋之若鹜,因为在家一天饿三顿,进了种植园一天两顿糙米饭管饱,这里比大明生活水平差了几十倍。钳工简直要笑不动了,随手赏给总经理一块碎银子,奖励他会办事。 这里天气多变,一朵乌云飘来,雨线淅淅沥沥落在人们头上。总经理令女奴撑起笨重的油布伞替钳工夫妇挡雨,自己站在雨里扯开喉咙向包身工们训话,“这里以后叫做金三角。为什么叫金三角呢,来此种植园干活的人就算掉进了金子堆里,有吃有喝到年节还有钱拿。喝水不忘挖井人,咱们向上国来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项大人及夫人磕头!” 这么大的场面,站在雨里,狗腿子总经理嗓门再高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听到。但他‘磕头’二字刚落,便有手持棍棒皮鞭的二狗子们呼喊着操家伙往包身工腿弯里打,片刻间5000人哗啦啦跪在泥水里齐刷刷跪拜磕头。景象蔚为壮观,把胶皮吓着了,钳工则笑呵呵受下员工的大礼参拜,这般得了好处又卖乖的事真让人爽翻天。 今天是梁山福寿种植园成立庆祝典礼之日,领导是要简单说两句的。胶皮总觉欠员工的太多,自己残酷剥削他们,他们还在顶礼膜拜自己,人民的觉悟也太那什么低了。她临时许诺招待员工好酒好肉吃一顿,待总经理翻译完毕场下已是欢声雷动。 看到别人快乐,自己也就快乐,胶皮就是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快乐基础之上的圣母婊。 游览吴哥窟,建立烟草种植园,至此蜜月旅行完成了计划的66%,还有最后一件事待落实,那就是建立橡胶园。 中南半岛在后世是世界主要橡胶出产地,其中尤以印度尼西亚为盛。而现在马尼拉已被西班牙红脖子占领并统治,很快欧洲国营海盗们的触手就该四下蔓延开来。为橡胶园选址问题穿越众曾有过争论。保守派(胶皮)认为把橡胶园建在海南为妥,毕竟在国内。少壮派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竭力说服胶皮把首个种植园放在东南亚就选址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把橡胶园建成军垦基地,与西班牙人斗上一斗,把失去的利益和面子找补回来。西班牙殖民者已经侵犯到了大明利益侵犯到了中华民族的利益。还有,他们已经对中国人犯下了血债。另外一个原因是东南亚离澳洲大陆近,方便打通去澳洲的航线。 可以说,钳工夫妇蜜月之行是带着地缘政治和工作任务的,他们的任务是在东南亚建一堵墙立一块闸,切断欧洲人大航海通向工业革命之路。欧洲殖民主义大航海时代早已轰轰烈烈,已无法扼杀于摇篮中。至于犹撒匪帮的西元1760年那就不要想了,西方的三千年之大变局不会再有了。穿越众阻止西方海外扩张、对外殖民的以暴制暴的序幕由和平主义者胶皮亲手揭开,这个事相当富有戏剧性。 白皮们,和你们黄金般、里程碑般的1760年告别吧! 第234章 异域风情 布局。 何谓布局?身为统帅或领袖才配玩的大型即时战略游戏。 穿越众的领导力达不到这个层次,谈不上布局,这么做仅仅是打基础打前站。这次只是实力还不曾爆棚条件下的试探,如果西班牙殖民者看不清形势,将来遭受灭顶之灾时,休得抱怨中国人不温文尔雅。 霸道、王道、孔孟之道,钳工、胶皮本次当怀揣最为友善的孔孟之仁义道德而来。 霸道者,你让我种地,我也把你种地里。王道者,你不让我种地,我就把你种地里。孔孟之道,你不让种地,在把你种地里之前跟你打声招呼。 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本质之区别也! 一行人重新登上游艇驶向马尼拉城,计划在马尼拉逗留游玩后再前往旧港宣慰司凭吊下残垣断壁中的萋萋芳草。 过去,这个岛叫做旅宋,不甘蒙元统治而旅居而来的宋朝逃亡者的聚居地。 现在,这个岛在当地华人口中称作吕宋,海湾东岸的这个城叫做小吕宋。吕宋、小吕宋之称现只限于当地华人和大明国内,当地西班牙殖民者采用当地他加禄土着语称为马尼拉。 如今这片土地的主人是西班牙人,自东土大明而来的都是客了,尽管内心很不情愿却也得跟着把这个城叫做马尼拉。 马尼拉,视野之内大多是华人华商,港口停泊的船只十有八九是中国船。 马尼拉,西班牙人的殖民地。 何谓殖民地?最高长官是西班牙人、通行西班牙法律,这片土地上的所有利益归西班牙。区区蝼蚁小国占去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黄金商道,叫中国人怎能甘心。 游艇进港还要向港口当局缴纳停泊费,中国来的船还要缴纳额外的港口建设费。中国人有钱,不抢白不抢是吗!更可恶的,马尼拉港海关相当繁忙,缴费还得排队,简直让人梦回沪杭高速省际收费站。 说马尼拉是欧洲人的地盘倒不如说是小中华、大明帝国的域外行省。它是繁荣的,它的繁荣得益于大明海外贸易的发达,而利益却被西班牙攫取。 眺望马尼拉城,能看见巴洛克式的教堂尖顶。走近了,感官上异域风情扑面而来。看着来来往往的西班牙男女,身为战斗民族传人的钳工志得意满也,因为他见到西班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心里琢磨着单挑能不能打得过,眼见那些西人既不高也不大,跟他这个四川小矮子差不多的身高,比徐承更是矮了小半个头。由是向老婆感叹道:“中国人的基因是真的强,营养一旦跟上,身高就能蹭蹭往上窜。咱们的儿子肯定不会比秦始皇的兵马俑矮。” 二人说笑着走到了城门下。行使主权的首要标志是驻军,城门处有四个西班牙士兵值守,马尼拉法律规定除西人外任何他国人员不得携带武器入城。几个门卫互相对上一眼便生默契,知道来人是从明国而来的旅人。因为只有明国人才会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这很不礼貌,于是他们要一丝不苟履行职责,他们要搜身,居然要对胶皮搜身!要收取进城费。 凭什么搜身、收门票,特么以为是上海迪斯尼啊!你说这地方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西班牙门卫把咸猪手从胶皮小腿肚往上走向大腿时,这个幸运的士兵并不知道自己险些就要去见他的上帝了。因为胶皮很生气,对弯腰吃她豆腐的门卫重重来了个膝顶,这位兄弟尖尖的鼻尖歪在边上顺便淌出一行殷红的鼻血来。 妻子身手利落,淫贼偷鸡不成蚀把米,钳工怒气消半。徐承悄悄把枪顶上火,等待指示。 “算了,不进去了!”事情不宜闹大,毕竟城门上的青铜炮不是摆设。真发生冲突,警卫排30支手枪讨不着好。 那门卫也不知是有绅士风度还是脾气爆好,只当碰上个小辣椒也不光火,双方由此避免了一场干戈。 “此处受佛郎机辖制,我等华商备受盘剥侮辱,奈何是人家的地盘,虽不忿,也只得依着人家的规矩行事。”说话的应为福建海商,说的一口客家话。梁山的一行人只听出来‘佛郎机’三字,一脸迷茫的样子活像在英语听力考试现场。好么,和国人交流居然只能捕捉到外语音译,也是出了鬼了。 钳工心直口快些,对从福建漳州一路陪伴同行的翻译说道:“你精通多门外语,更身为福建人,却也听不懂客家话么。” “无妨无妨。”这回能完全听懂,因为那位改口官话了。“是老夫唐突了,见到陌生国人心生欢喜,兴奋有余考虑不周,随口用故国赣南老家的客家话来招呼。见谅见谅。” 这时翻译不免兀自嘟囔起来,他专业外国语,那客家话乃是唐宋古语雅言本不在他能力范畴,不会属正常。倒是你梁山客人身为宋遗却不知宋语,反倒责难他人。 格老子,说你一句顶我十句。本该扣你工钱的,叫你服务差脾气大。承蒙你提到了之前一直被忽视的关于穿越众身份掩盖的大纰漏,算将功补过,就不跟你吵架了。 老夫老妻秋波暗送,是在眉目传话:宋朝人不会说宋朝话,这个大bug怎么打补丁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夫老妻心有灵犀:嗨---这事不能成其为bug,就说梁山话本大宋一隅乡音土话,并非官话,在海外基地和当地土着语言融合混搭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口语么,三年一小变、三十年一大变,变得面目全非不行啊! 另有一相通的灵犀,从那位将客家话无缝衔接到官话的老头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此人出身赣南客家、海外华商、对西班牙殖民者有不满情绪。 中国人喜欢看热闹如同黑头发黑眼睛是刻在基因里的,佛郎机人被国人、特别是女性国人打出鼻血来乃是少有的一场热闹,短短时间围过来不少的人。 人家的地盘?依着人家的规矩行事? 不知道有这回事,只知道有个伟大的人曾经说过‘中国没有什么国际惯例不与国际接轨,我们不是要去遵守所谓的国际关系的,我们泱泱大中华是要给世界立规矩的。’ 有顺民便要讲句公道话了,说佛郎机国国王和法律是好的、教会的西人也是好的,坏就坏在马尼拉总督贪婪成性---海外版的只反贪官不反皇帝。 胶皮问那华商:“马尼拉城有几个西番?” “不足三万。” “我大明国人有多少?” “常住的加上行船售货的常有十余万。” “3对1。”胶皮嘴角微上扬,笑容比较暧昧,一种蔑视的暧昧。其中含义不辩自明:你的血性在哪里? 人群中有个五十岁左右须发皆白衣着华丽之人,在议论纷纷的人堆中一言不发。此人目光如炬,看出来胶皮等人神色中凛凛带着高傲、不可一世的宫傲气概。他还看出来这些人若要动粗,区区几个西番怕是早已人头落地。那对男女必是首领,手下几十号青壮虽不是人高马大却个个精壮。隐隐中看见他们手握刀把,不,不是刀把,似新近闻名遐迩的梁山短铳。听他们口音怪异,难道是梁山话? 做生意的消息最灵通、最领市面行情,连冉冉上升的施州梁山都不曾听闻,那未免太侮辱吕宋华商的职业操守了。 返回港口,找间干净的中餐馆子点菜坐定。 徐承对钳工夫妇说道:“部长们稍坐,我去会会那个尾巴。” 胶皮正忙着让战士把碗筷拿去厨房用开水烫过消毒,便随口应道:“搞清楚是敌是友就好,别轻易动手,更不要杀人。” 徐承应下,拉开虚掩的包厢门,却见尾巴站在门口。 “吕宋徐祖业特来拜访,是友非敌不可杀。” 钳工的舞台在梁山在机械部,这种外事活动就勉为其难了,拿主意发话的仍是胶皮。“既是友,就请进来一同喝酒。” 饭桌上只有茶没有酒,胶皮只是学着泰森他们说几句江湖切口罢了。徐承要搜客人身,客人配合地展开双臂。 “请坐。”钳工拉开椅子,给客人面子。 徐承快速吞了两碗饭,沏壶茶坐到窗台上,警惕窗下街道上的动静。又见主客三人谈兴正浓,便走出房间布置战士们警戒。待返回屋里见三人还在接头接耳密谈中,他觉纳闷:初次见面怎么有说不完的话,好似几十年不见的老友邂逅。一壶茶泡得成了白开水,日头斜了,才看见客人步出包厢,两位部长亲自送至门口,亲热劲如同自家人。 徐承摸脑袋抓头发。钳工见了笑道:“屁股都坐麻了吧!” “可不是,你们谈了两个时辰,马上又该吃晚饭了。” 钳工显然心情大悦,“那就接着吃。这里的小青龙还不错!” “谈成大买卖了?” “嗯,天大的买卖。不过,要确认是不是好事,要你跑一趟才知。” 第235章 吕宋旧事 徐承去车马店雇了匹快马,照着钳工给的地址找到了马尼拉教会。直到见着人对上暗号验过身份,他终于肯相信董乐斌把谍报网络发展到了爪哇国,对接人公开身份竟然还是马尼拉政府公务员。天晓得这是怎么办到的,不由让人忽然感到脖子上有阵阵阴风掠过。 梁山情报员是个华人牧师,明确说道:“徐祖业此人,家业宏大为人慷慨,在马尼拉华商中颇具号召力。他与西班牙殖民当局有过罅隙,曾被拘押3年,后以3万银币保释。此人可靠。” 获悉准确消息后,徐承一大早再赶到招牌上写着‘徐记商行’的华屋大厦。叩响大门,跑堂的把他引入内室奉上茶水,片刻,那位徐祖业就到了跟前。 “来者徐排长。” “正是。”徐承亮出自己的军官证。 这位徐祖业徐老板在吕宋岛无比的家大业大,是个超级富豪,家财百万。几十年行商经验让他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断定胶皮一行来历不凡或与梁山大有瓜葛,故而有此主动接触。而梁山所作所为颇具草莽英雄的桀骜不驯,其工商兴盛的烙印盛传于江南诸省,似是突然崛起的新贵,诸方达人想要结交的对象。徐承从徐老板恭敬谦卑的态度中尊享着贵客的荣耀,这样的狐假虎威越发让他激发出对梁山的认同感。诚然,一个好的集体能够让成员产生自豪感、认同感、归属感。 寒暄几句转入正题,徐老板带徐承坐上备好的马车,走了半天,午饭将就着吃几个饭团和大碗茶再急着赶路,待下午一点多钟来到一座大树掩映下的村寨。 村寨以八卦布局规划,进入村子,七拐弯八弄堂的没多久便转得昏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同车的徐老板言语中带着悲愤与无奈介绍道:“村中均华夏移民,隆庆朝之前禁海时所谓的海贼后裔子孙,尽为天朝故国所弃!” 徐承说些安慰人的客气话,表示不必将遭弃耿耿于怀,一时误解而已,只要丹心所向,家里终究会体谅你们的忠义。” 此八卦村准确说不光是处村寨,更像军屯。房子下面都挖有地下密室,密室里囤积着军械火药。更有数间贯通的大密室,打铁之声不绝于耳,源源不断在打造兵器,而在地面上绝对听不到丝毫响动。 此村寨之主徐祖业酷似后世的本拉登,甘愿放弃奢侈生活,铁了心要造西班牙人的反,反心已久、蓄谋已久,他已秘密联络起事之人8000众,筹集款项200万两。今日,他把大多数骨干分子召集过来与梁山代表见面。 徐老板的豪宅位于庄园玄武位,坐北朝南。建筑酷似国内庙宇的无梁殿,石砌的大别墅层高三层。进到屋子里,家具摆设纯纯中式风格,地面又是西式的,铺设五彩拼接地砖,精细打磨光滑平整。房子里奴仆众多,一个女仆用鸡毛掸子轻轻拂掸正对大门墙壁上挂着的天地君亲师的紫檀木牌匾,再去拂掸牌匾之上两幅男女西夷人全身画像。 徐老板厉声斥女仆:“休理睬夷人画像。” 定是主人家平时和颜悦色惯了的,女仆并不慌张,回嘴道:“不掸可不成,弗朗机巡逻队时常会来,让他们见着画像挂灰便又招惹来事端。” 徐承眼见西夷画像在上,尺寸大过下面的牌匾,又听主仆对话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徐老板,可将详情说来听听。” 老头唉声叹气着不肯言语,同伙中有性子急的,抢着说道:“鸠占鹊巢,一言难尽啊。” 吕宋,如今是菲律宾了。菲律宾,其实就以画像上这位男人‘腓力四世’当今西班牙国王的名字来命名的。边上穿拖地大裙子那位是他老婆也就是西班牙王后。西班牙大国崛起,腓力四世感觉良好,他下了道命令,规定治下臣民必须在门厅最显要位置悬挂国王和王后画像,而且必须保持百分百清洁干净,否则就送你去蹲大狱。这也忒不讲理了,要不怎么说国家是暴力机构呢。国王的命令被马尼拉殖民当局不折不扣地执行了,鉴于马尼拉多种族多民族多文化的地域特色,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你明国人不是好请个三清菩萨点个香烛么?那么好的,你可以敬奉神只,但是,你们的神明偶像及香烛必须摆放在国王王后像的正下方,好让国王和王后陛下享受最高礼遇的香火。 真真有辱祖宗啊! 听到这,徐承有些同情眼前这些富家翁了,但也只限于有些同情,暂无法理解他们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什么要把脑袋挂裤腰带上决意造反。这叫啥?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过来接洽,帮助你们造反,是为海外布局,为日后取得贸易港和军事基地。看上的是这块地,而非你们这些去国的逃人。 你徐承在用老观念和偏见看待吕宋的海外华侨是吧!你脸上无感,肉眼可见地在表达国人对海外侨民的歧视。我愿把你内心所想补充全了:既然吃穿不愁、既然叛逃大明为奴西夷多年,为何还要孜孜以求造反。 徐祖业愿向徐承大声疾呼:哪怕我们曾身为偷渡客,哪怕当年万历爷视我们为贱民而弃之不顾,我们一定要大声说出来:海外侨民是国人而非贱民更非逃人。堂堂天朝上国之人岂能为奴,吕宋华人不甘屈于西夷人下,传承有国人不屈不挠之反抗精神。 “来来来。”徐祖业一把扯住徐承手腕拉他去偏厅看幅画,“屈辱啊,这是五十年前的法兰西国的应时应景画作,因马尼拉夷官所赠,老夫不得不悬挂厅中以示荣耀。徐排长,你从画作中看出些端倪么?” 画作之上,五个服色华丽之人坐于铺白布长桌一侧,男女奴婢在给上菜,桌子上碗碟寥寥,桌子下一条瘦狗在啃骨头。 “法兰西国不似中华,男女同上桌混坐。法兰西人好穿戴不善烹饪,我看这饭桌上没几个菜。” “确没几个菜,就面包、葡萄、烤肉,还有几壶酒。徐排长,你看到餐具了么?看到西夷吃饭用的刀叉了么?” “尼玛还真是,西夷五十年前吃饭还只用手抓拿手捞撒。” 衣着华丽,乃是官绅贵族,也就是说法国贵族学会用餐具吃饭才区区几十年。这是真事,有着名的莎士比亚为证,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说道‘我太饿了,以至于这顿饭五六次咬到自己的手指。’ 为何不忿?文明人被茹毛饮血的蛮夷骑在头上作威作福,你忍得了! 徐承摇摇头,这回是同情加理解,真情实意地摇头道:“忍不了。” 此地距离中国很近,只隔了一个南海,从宋代开始就是华人移居的主要目的地。明初郑和下西洋后中国声威遍布南洋,当时的吕宋、苏禄等国都同明廷保持着藩属关系和朝贡贸易。到了16世纪70年代,由于中国沿海倭寇侵扰等因素,越来越多的华人选择移居吕宋。当时中国已经开放了部分海禁,但大部分人都是偷渡去的。 1565年西班牙侵入宿务岛,1571年向吕宋发起进攻建立了马尼拉城,在殖民统治初期,为维持稳定促进菲中贸易,西班牙对在菲华人采取怀柔政策,华人继续拥有巨大社会影响力和话语权。1574年万历二年,随着西菲当局统治越来越稳固,吕宋华侨与当局矛盾开始尖锐并爆发冲突。活跃于福建外海的海商林凤带头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起义军把西班牙兵打得节节败退险些攻下了马尼拉,此战大大震惊了西班牙王室。 1593年,万历二十一年,菲律宾总督出海办事,因劳力不足强抓华人充当桨手。本来对此就极度不满的华人又遭受着总督一行人的打骂,于是奋起反抗把包括总督在内的西班牙人都杀了,只有十二个士兵装死才逃过一劫。此事件引发马尼拉殖民政府的恐惧,遂掀起排华浪潮。为保障华人权益,福建水师远航马尼拉接回了三千余在菲华人。 到1601年,一个吕宋木匠突发奇想,编造说吕宋有座堆满金豆的山。万历皇帝得知后派出福建官员前去了解事情真假,此事在菲律宾发酵为中国皇帝想抢占菲律宾的黄金,现在正准备出兵攻打。本就十分忌惮中国的西班牙十分恐慌,那时候移居菲岛的华侨也越来越多,因此怀疑明朝是故意移民准备开疆裂土,遂加紧了对华侨的严管和迫害,西殖民当局和当地土着趁机搜刮抢夺华人财富。 1603年,不愿坐以待毙的华侨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抗议被当局定性为反叛予以武装镇压,于是华人联合起来武装反抗。可惜的是,因为严重缺乏武器,起义仅仅坚持了四十天就宣布失败。为惩罚华人抢掠华人财富,西菲当局召集各方势力发动了一场对华大屠杀,包括当地土着、日侨(看到了吗,菲猴子、小日子勾搭成奸古而有之)在内的各方势力都参与到了屠杀中。据统计至少有两万华人死于这场屠杀,这是明版印尼屠华惨案。 欠下血债的西殖民当局十分恐惧明朝的报复,西班牙人清楚,刚刚在朝鲜打败日寇的明军很强,就这样,西菲当局在无尽的恐惧中等待天子雷霆,整个马尼拉被绝望与惨淡笼罩。1604年,一些富人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举家迁离马尼拉前往墨西哥。 为挽回政局,西班牙驻菲总督采取紧急措施:一方面归还部分财产给华侨商人,让幸存者写信回国内,希望以此洗白罪行。另一方面派特使奎瓦携函赴华,刺探中国对菲律宾屠华事件的反应。奎瓦抵达澳门后与经常往来漳州、澳门、马尼拉三地的中国商人会见,并了解到万历帝已获悉屠华事件,但全国平静,没有集结舰只进攻马尼拉的迹象。 事实也确实如此,朝廷仅仅出了份《谕吕宋檄》,让一名中国商船的船主带到马尼拉交给西菲当局和教会。檄文宣布对西班牙人不忍加诛,对其海外戕杀姑不穷治。 全部要求归结为放还被禁商民和被劫财物。‘若前(屠杀)事讹传未有兵革,投款效顺,商舶往来交贸如故;若果有嫌恨,已相仇杀,可将该岛所有漳泉遗民子孙追敛各夷劫去财货,资送还郡,白此商舶交易仍听往来如故。’最后要求西班牙方面‘当思皇帝浩荡之恩,中国仁义之大。’ 有人认为明廷发《谕吕宋檄》所作交涉只是例行公事、官样文章,一直被后人叱骂。但其实当时这种做法也是不得已,在菲律宾屠华前,大明王朝刚进行万历三大征,对国家财政损耗极大。而菲律宾处在南海之端,出动水师远征更是要花银子,大明朝实在是没有钱兴兵讨伐。 大明的宽容却使得西班牙殖民者对在菲华侨的欺压有恃无恐,绝境中的华侨苦不堪言。1639年明崇祯十二年,不堪迫害的在菲华侨再次起义,这次坚持可近4个月。起义失败后华侨再次遭到有组织的杀戮。 1657年,得知菲华侨悲惨处境的郑成功下令中国商人不得与西菲当局开展贸易,否则格杀勿论。在攻下台湾后,郑成功便派人向菲律宾总督下书,谴责其杀戮掠夺华侨罪行,严令其改邪归正,否则将出兵攻取菲律宾。 面对郑成功的威胁,西菲当局反而进行了对华侨的第三次集体屠杀。这次种族绝灭式的大屠杀中究竟有多少华侨遇害说法不一。《明史》说是两万五千人;福建巡抚说是三万多人;郑成功闻讯大怒,集结军队筹备粮饷准备征讨菲律宾。菲律宾岛上再度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时候荷兰的崛起也正威胁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统治,西殖民当局感到回天乏术着手准备撤离。只可惜郑成功尚未出兵就出现内乱,不久后病逝。其子郑经也曾二度准备出兵征伐马尼拉,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不能不说这是历史一大遗憾! 第236章 剑指中南半岛 徐祖业等人的现身说法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改变徐承对海外华侨的偏见。只在共同利益驱使之下,宾主双方凑拢于密不透光、音不透墙的密室中展开了卓有成效和效率的友好协商。 徐承带来了钳工和胶皮的意见,口头的,没有留下文字,怕被西当局截获。“我方将不遗余力支持各位起事。你们不缺银两,缺的是武器。要确保一战定乾坤须充分准备谨慎行事,先期由我梁山司派遣本人及15名梁山军士兵担任义军教官,负责对义军进行军事训练,并提供我司产钢弩等武器装备义军。” 有给予当然要有回报。吕宋华商会以亩林地相赠,用以梁山开辟橡胶种植园。这事不花梁山一文钱,连农场工人都免费提供。 “徐老板爽快!批量橡胶树幼苗不出两月便能运来,你要好生伺候。我家穆部长有令,幼苗存活率不得低于七成。” 严格来说这不是交易,而是一笔海外风险投资。因保密需要,双方未起草正式战略合作协议,仅凭钳工和胶皮口头许诺:等起义成功,梁山与义军成立联合政府,条件成熟后向朝廷申请藩属国地位,取得朝廷承认。而徐祖业若无其他特别任命,基本上便是吕宋城主。 此许诺不由徐祖业不信。梁山机械工业归项一多掌管,化学工业归穆慧芸掌管。一个造枪一个造子弹,世界最强二人组!且这对夫妻平时为人最实在,从无虚言。徐承为让徐祖业等人增强信心,补强道:“穆、项二位部长言出必行,徐老板您可当成金科玉律的圣旨。二位部长还说了,如徐老板担心仅凭义军不足以成事,届时梁山军会过来帮忙。” 实话实说,把首个外敌定在了西班牙并非穿越众所愿。毕竟在屈辱的中国近代史中西葡两国占的笔墨可忽略不计,八国联军、英法联军,这里头没有他西班牙参与,毕竟在欧洲国家中对新中国也相对友好。感情上不该把他当出头鸟来打。 近年来,西班牙正和英国、荷兰这两个受犹太控制的坏鸟在海上打得正欢。战略格局上考虑,非但不能揍他,更要拉这个破落户一把,好让他跟犹撒死拼以取渔翁之利。所以战略利益上也不应在这个时候弄他。 但是,天下好事坏就坏在‘但是’上,谁叫你西班牙占去了穿越众十分中意一定要拿下的吕宋岛及其旁边的马六甲海峡,谁叫你不去大肆屠杀菲猴子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屠戮华人,谁叫你命运不济上帝不来保佑你! 以上都是胶皮心里话,她对西班牙人没有什么仇恨,相反还有些敬重呢。说起来西班牙人够猛够坚韧,创造了一项世界唯一。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被伊斯兰统治,却没有被伊斯兰化的国家或族群。 公元7世纪起,阿拉伯人逐渐侵占伊比利亚半岛,公元711年西班牙成为伊斯兰教信仰中心。一直到1492年半岛南部格林纳达最后的穆斯林被赶出去,穆斯林在伊比利亚半岛统治时间长达7个多世纪。 1567年国王菲利普二世强制同化境内穆斯林,取缔阿拉伯语以及穆斯林服饰黑面纱。境内信仰伊斯兰教的摩里斯科人因此武装起义,至1609年全部摩里斯科人被驱逐出境,西班牙完成全面去穆斯林化。如以此为标志,西班牙人坚守基督教信仰的时间长达900年。 众所周知,伊斯兰教具无与伦比的强迫性同化能力,西班牙人创造的这份成绩堪称人类奇迹,获得胶皮的尊重乃实至名归。 此外,根据李尚的科普,西班牙人自称正宗欧罗巴人,真实是欧洲大陆最早的原住民。他们黑头发黑眼睛小麦色皮肤,外貌体征上与黄发蓝瞳红脖白皮一身雀斑的白化蛮族迥异。什么意思呢?说的是西班牙作为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很不容易,在绝大部分欧洲大陆沦为南下蛮族地盘的情况下坚韧守护住了祖地、文化、血统。这和中国人有着一样的经历,双方是很有些共同语言的。 但所有这些好的、能带来友善的东西,不足以消弭中西文化差异。如果这次西班牙人要倒大霉,那么错就错在他们投胎投错了地方。 杨先生曾手指漂亮国一众高官说了句名言:我们把你们想得太好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国人听的,警告国人不要用中国人的思维和西方人打交道,那得吃大亏。别跟欧洲人讲道论理,他们只相信实力,只认丛林法则。 尼采说过:你到女人那里,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承蒙指教,胶皮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和西方人打交道必先举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抽过去。 我看上你了,你有资格为我驱使,而在此之前先驯服你,先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铁拳。 利比里亚半岛上的西班牙帝国将是梁山司染指欧洲的马仔、马前卒,踏足欧洲的跳板桥头堡。欧洲盟友?不存在的。穿越众不需要什么盟友,只用恨国党、大殖子、二狗子、欧奸诸如此类。好吧,太赤裸裸了也难听,那就换个词,换个学术味浓一点的词:一级代理。 所图不止打下马尼拉震慑降服西班牙以打造欧洲桥头堡。你要知道,墨西哥官方语言西班牙语、巴西官方语言葡萄牙语、阿根廷官方语言西班牙语。西语和葡语同属罗曼语族基本互通,此时葡萄牙仍在西班牙帝国统治之下,十几年后的1640年葡萄牙独立势力才在老搅屎棍英国支持下实现复国。 胶皮的越女剑直指吕宋更有其深层次目的,拿下西班牙可顺理成章接管西葡两国在南美的殖民地。 吕宋华人以从事转口贸易的商人及从事相关服务工作的工匠、农民群体为主,压在他们头顶上有三座大山:欧洲帝国主义、欧洲殖民主义、菲土着排华势力。本次起义领导者是以徐祖业为首的华商商会组织,属于民族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天生具有软弱性、妥协性和对敌斗争的不彻底性,这个问题需要严厉指出严肃对待。 “请问徐老板,你那8000义军都有哪些人?” 商会名下产业的家丁护卫、干活的伙计雇工、海船上的水手、海上的绿林侠客、更有泉漳赶过来的海船水手,徐祖业面露兴奋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 “嗯-嗯-,好的徐先生,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起义必败!我梁山司不能趟这趟浑水。” “这,这,这是怎么说的!”徐祖业的脸憋得通红,活像坐在马桶上的便秘者。 “吕宋的华人就这些了吗?没有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民?没有作坊里做工的工友?没有地里刨食的农友?没有塾堂里的先生学生?” “有,自然也是有的。” “为什么不把他们发展进来?难道他们就热爱被佛郎机人和土番的欺压吗?” 一连串的反问明白表达着梁山司的极大不满。徐承给自己点了根烟,斜眼看向徐祖业等一众富豪,“我的员外们,我们的义军攻下了港口控制住了大船炮舰,却被马尼拉城墙所阻,半年一年也打不进城去,这时候你们打算怎么办?” “有贵军之百胜之师相助,攻下城池如探囊取物。” “我是说假设。假设我们打不下来,西贼国内强敌来援,该如何应对。”徐祖业尚在考虑该如何应答为好,却有嘴快的把心中盘算和盘托出。发动起义的诉求分上中下,上策为驱赶西班牙殖民者、中策为两族共治和平共处、下策为获取税费减免。打不动就谈判,让佛郎机人承认华人在吕宋的地位,再不敢觊觎华人财富便是胜利。 尼玛!真的被穆部长一语道中,她若不曾事先提醒此节,我便稀里糊涂着了他们的道,白跑一趟白高兴一场。按说这些家财万贯之人不该如此愚蠢,怪哉! “放屁!一群扶不起的阿斗。我此行来谈助你等起事,为的是扬我国威、为的是复我故土,不是来帮你们看家护院的。告辞!” 徐祖业飞身离座一把扯住徐承,“此他一家之言,徐将军息怒。” 一通脾气、几句好话,任务终于圆满完成。可见华人商会中与殖民者不共戴天者、要把斗争进行到底的占了大多数。 顺利把路子调整好了的徐承欢欢喜喜赶向客栈向领导汇报了情况,再赶去车马店把马匹交还店家好取回押金。车马店的菲猴子店主围着马匹转了一圈,说马掌受损,那可是伤到马蹄的重大损伤,得赔付20银币。 敲诈,欺负外地人呢! 徐承却不知这家车马店是个黑店,店主与马尼拉总督府下层官员交好,开此黑店讹人,当地人知道内情都不去上门,故此专门敲诈勒索初来乍道的外乡客商。既是黑店必有保驾护航的打手和凶器,店主才一咋呼,呼啦啦便围上一圈人将徐承困住。 可怜徐承虽咽不下这口鸟气也只得忍着,好声好气与土霸王们理论。这不符合他的脾气,原因么,这趟出来没带枪! 店主十分嚣张,徐承情绪受其感染,嗓门不由自主被带着大了起来。一个口头禅‘草泥马’出口顿时惹翻了这伙恶霸,纷纷亮出家伙如是便要大打出手。 按理说‘草泥马’传播不该有如此迅捷的漂洋过海,其中必有奥妙。此事说来话长,且听细细分解。 话说有个承天府卖油郎榨的菜籽油清冽香甜,听说施州的钱好赚,来到梁山开了个油坊。他家的油品价廉物美且具品牌效应很快做到一家独大,加上会巴结人攀附上了李冰,顺利成为梁山司食用油独家供货商做上了生意人梦寐以求的公家生意。 此人的成功乃是吃到了一波行情,吃到了政策红利。只因胶皮不舍得把产量不多的橄榄花生榨油吃,更不肯辟出地来种油菜,扬言菜油浑然天成绿色无害,吃带有特殊香味的菜油能唤醒童年记忆。其实穿越众这么多年来一直吃的菜籽油,童年记忆早已挖掘到了角角落落。大家伙一个是吃习惯了菜油,一个施州就那么点地,确实没必要为口腹之欲侵占宝贵的田亩,于是食用油升级计划无限期搁置。而李冰要找补早些年缺失的油荤,关照各单位食堂的大师傅做菜不怕费油,于是梁山司粮食消耗有所下行,食用油的消耗巨大。如此便宜了卖油郎大发横财。 产业做大做强了的卖油郎还是很有些商业眼光的,他又把目光瞄准到了草纸生意上,把在梁山赚得的第一桶金抽回承天府建‘承天纸品厂’仿造梁山产特色草纸,产品商标‘草泥马’。这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估计被眼红他发大财的梁山众‘草泥马’骂得又多又狠,感受太重印象太深的缘故,抑或他顶风作案的报复心理和反击动机在作祟。更有借打梁山文化牌的商场谋略在里边,这跟后世纯国产货起个洋名的道理是一样的。 总而言之,‘草泥马’牌皱纸及卷筒卫生纸行销海外市场,品牌知名度很高。这里就牵涉到一个事情,‘草泥马’牌草纸是不能在国内市场销售的,至少卖油郎大老板不敢在曹少眼皮底下和他硬刚。 第237章 马尼拉秃鹫 说犹撒非人类从不干好事当言过其实,并不符合实事求是原则。犹太和昂撒人在世界各地建病毒研究所到处投毒害人、活体解剖贩卖人体器官牟取暴利、制定法律把毒品合法化、发明97种人类性别大搞lgbt、挑动女权大搞男女对立等等,犯下无数践踏人类良知和底线的罪行,但他们真就做过一件利好穿越众的大好事,那就是知识产权了。 曹少对梁山制造的知识产权问题向来上纲上线,对于侵犯商标品名的一旦查实必穷追到底,颇有‘犯我知识产权者虽远必诛’的决心和手段。问题是老祖宗们对知识产权总是不上心,这次在卖油郎身上再次得到验证。他大骂曹部长管太宽手太长太霸道,我又没盗你的‘红双喜、大白兔’只敢借用你梁山骂人的粗话你也不准!想仓颉造字,华夏文字又不是你梁山所创,你用得我为何用不得。不得不承认赚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会赚钱的人必然是有本事的。卖油郎自有办法绕开那该死的知识产权,你梁山不是通行通假字简体字么,我用繁体字异体字来标‘草泥马’商标。 这招绝了!曹少正道路子上拿他没办法,只好压李冰停止食用油采购来报复对方。导致李冰很为难,因为施州境内供应商独此一家,不买他家的只能从内地进口,成本会高出许多。刁难与反击、威逼与硬顶,来去几个回合后两边达成妥协:‘草泥马’草纸包装上必须注明产地承天府,产品只准出口海外,不许发往内地在国内销售。不久之后又允许在施州境内销售,因为他家做的草纸质量比自产的好、售价比自产的成本还低。一点办法都没有,承天府造纸技术本就高超,人工成本比梁山低一半多。对于低技术含量商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仿制被超越,毫无办法。 政策是死的,营销是活的。该品牌草纸在营销策略上不可避免地大打梁山牌。江浙福广的国际贸易商基本都东林中人,东林、梁山两家还未撕破脸,东林看待梁山尚有理性思维,认同商品打梁山牌即贴上了高大上的标签。而有一说一,东林党卖国不假,他们卖国为一己私利,在对待西方的态度上与后世的公知跪族有本质区别,洋人是为西夷而非洋爹。‘草泥马’问题不大,出口商们认为蛮夷且读不懂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断然不会往问候别人家长辈的粗话脏话上去想。再者,那些还在用麻绳、树叶、鹅卵石擦屁股的蛮夷能用上大中华来的草纸属于鸟枪换炮,偷着乐就好,哪有资格质疑品牌的含义。 总的来说,卖油郎触犯梁山事小真金白银事大,他做了笔天大的好买卖,真切体会了梁山众传说中‘风险与收益成正比’的天理。产品油纸包装上印的‘艹泥马’三个字与后世小女生t恤衫上的‘fuck me’有同工异曲之妙:看不懂的就是最好的。 先前曾有提及草泥马一词传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乃至喜马拉雅山脉以西太平洋以东,原因除了梁山军战士大嘴巴咋呼,此同名商品功不可没。国际上有种说辞:一流国家输出文化,二流国家输出人才,三流国家输出产品。从这个角度讲梁山已具备跻身一流国家行列的潜质,输出产品与人才的同时也在输出价值观和文化,似乎梁山特色文化的走出去已是大势所趋了。 这个过程中有哪些需要注意的问题?潇洒总结说不必把这一说法奉为金科玉律,野心家都会向外界推销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梁山文化如何走出去的问题上有个要点须格外注意,就是不能把文化变成杂耍。比如川剧变脸很好很非物质遗产,但给世人一个错误印象:川剧就是变脸。符号化简单化了,川剧更深层面的文化反而被忽视。梁山文化决不是‘草泥马’能代表的,绝不是地摊货、口水歌、流行语。决不能有意无意地被一些负能量带偏,想想那时候,几千年中华文明被西方文化侵蚀得就只剩那点玩意了。 扯了一大圈回到正题。徐承出口伤人,确切伤在马尼拉黑道菲猴子屁眼上。草泥马用来擦屁股的,好比美国人骂‘ass whole’要招来西部牛仔拔枪相向滴!可是一伙人嚷嚷着动家伙却只出虚招,出实招且空手,用掌不用拳。 哦哦,闹了半天原来黑店老板是华人呢。不好意思,看你黑皮便想当然误以为菲猴土着了。海外华人应自古善忍让平和,即使黑帮亦讲究点到为止,黑道做到这份上很有些青帮弟子常凯申的气度:所谓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言战争。 徐承被推搡了几次,绝对超过三次,他能做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但达不到‘你打我,我就骂你’的某部门百毒不侵的乾坤大挪移境界,四次、五次,便毛了,便沉力格挡、或许还有推搡回去。这一挡一推可就冒犯到了对方,打手们在车马店多年真没碰上过几个这么不上道的。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马尼拉的华人黑店比起孙二娘开在十字坡的酒店要规矩许多,只图财不害命。此黑店稳健经营几十年,换了两个大当家的,第三代大当家自掌权以来还没见过敢在其太岁头上动土的,年轻气盛嘛,他亲自操棒劈头盖脸向硬茬子头上砸去。徐承急闪身躲过,条件反射地给了匪首一拳然后夺路而逃。于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混战拉开大幕。 距今8000万年前海洋第一杀手是体长17米的沧龙。一开始,沧龙只是陆地上体长一米的蜥蜴,为避恐龙捕杀躲进海里。沧龙与海洋霸王金厨鲨鱼搏斗、与蛇颈龙搏斗,开始处于下风,经过700万年进化沧龙终于进步成平均体长17米的庞然大物,最终灭绝了金厨鲨鱼赶走了蛇颈龙从而登顶海洋主宰。有意思的是,这一过程沧龙只用了700万年,而金厨鲨鱼用了2.5亿年,可见不思进取的者终将灭亡。 之前有言国人好看热闹,不光看还管评论主持个公道啥的。人人都有当官判案的隐性基因,官堂之上没他的座位,围观之时七嘴八舌可大大过把瘾。困难在于评论对象涉及土霸王,你要说句公道话除非想过把瘾就死。 围观有个好处,能把各色人聚集起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此时便飞出一只仗义执言专捉害虫的啄木鸟,这只啄木鸟长了副如秃鹫般威猛高大的身板。徐承喜欢他,喜欢他的理由如同自己热爱的梁山军:一身正气又能征善战。帮手身大力不亏,身高体长足二米挂零。虎背熊腰、身宽体厚、颧骨高、脸盘宽,面皮宛如欧洲国家流行的红黑白三色旗。和当地人海风吹皴的皮肤有所不同,他脸颊胳膊的皮肉天生的粗糙,如犀牛皮般抗造。此人不会武艺,挺扁担与恶霸的家伙事硬碰硬。看他打架,让徐承想起在梁山时听参谋长讲的隋唐演艺,隋朝第一条好汉李元霸的武艺并不精湛,打遍天下无敌手靠的是手中千斤大锤,敌将磕着就死碰着就亡。排名老二的裴元庆也只能接他三锤,最后也是虎口震裂的。 打斗现场伤了无数的裴元庆。有强援来助,徐承再无忌惮,放开身手夺下对手的哨棍对此前打他最狠的穷追猛打。可怜那大当家的今天算栽了大跟头,平地里冒出两个夜叉来,把自家三代人积攒的威信一朝败光。这种在闹市里开黑店的小帮派没啥大本事,也没有几个硬骨头,眼见得前往官府通风报信的被徐承一棒扫中小腿爬不起来,大当家的脑子转飞快,当即弯腰求饶连扇自己8个大嘴巴。 围观的群众有好心人拉扯徐承道:“汉子快走,等西番衙役闻风过来便走不脱了。嘿嘿,打得好生痛快,早该教训了!” 公道不公道,自有天知道。人民群众也知道。 “身怀绝技的蚂蚁打得过大象吗?打不过!”潘嘉园,梁山第一高手在众人吹捧他武功高强时如是说。 “你看啊。咱们吃羊肉当过节,人家蒙古人把羊肉当饭吃,所以咱们砍不过蒙古人。吃素的弄不过吃荤的这是自然界法则。没有那么多猪羊肉吃怎么办?我们就喝牛奶。”司令员动员战士每天喝一杯牛奶时如是说。 徐承联想到蒙古人是因为友军八成是个蒙古人,有着典型的蒙古人名字巴特尔。见过非洲大秃鹫影像的徐承想给他起个绰号‘草原秃鹫’。蒙古语‘巴特尔’的意思是雄鹰,但此人长得不像消瘦矫健的雄鹰,其凶猛嗜血体型巨大,与参谋长电脑里非洲秃鹫形象有几分相似。 大秃鹫力大无穷源自其惊人的饭量。徐承请他吃饭,一顿给干了2整条面包、2碗面条、1大块奶酪、1碗红烧肉、1整块牛排,外加1瓶甘蔗甜酒。巴特尔边吃边自我介绍,他祖籍朵颜三卫,隆庆年间其祖父母成为战俘被明人卖至南洋当奴隶,后于马尼拉繁衍下来。 巴特尔现扛活卖苦力为生,吃了上顿没下顿,这顿吃得太多不消化,肠胃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厚待,他光盘之后捂着肚子呻吟起来,还翻起了白眼。真有吃死的主!?徐承慌了神。还是饭馆老板见多识广,让掰开巴特尔嘴巴,把手掌塞进嘴里用手指头在其喉咙口里鼓捣。 催吐! 地上一大滩的呕吐物,消化了的、半消化的、没来得及消化的,混着胃酸体液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巴特尔趴在凳子上喘粗气,柔声,从他粗壮的身体里发出的阴美柔转的嗓音使人难以承受,巴特尔柔声忏悔道:“可惜了这好酒好肉。” 梁山军不允许搞江湖结拜那一套,否则徐承极想与豪爽的巴特尔结为异姓兄弟。有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部长们和赵寿吉义结金兰却不准部下有样学样。 徐承要招揽巴特尔,不能情动就利诱。“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好山好水好风光,人人有地种有工做有钱拿吃喝不愁…老了做不动了有反哺有所养。” 徐承描述的大部分内容勾不起巴特尔兴趣,唯‘老了有所养’相当顺耳愿闻其详。“那地方远吗?” 徐承出远门已近半年,有些想念梁山想念部队了,于是感情充沛地把梁山的诸多好处说与巴特尔听。巴特尔挠着头道:“老了不干活也有银子拿,施州卫官府好生富庶。呃---,我父母去了也可拿这---退休金嘛?” “你要愿去,此事包我身上。” 巴特尔是孝子,怎奈一身的力气却不能让父母安享晚年,很是气亏。他满脑子想如何让二老享福,自己倒在其次。听说只要加入梁山军便可安排双亲入籍便痛痛快快应承下来,至于对方是否人口贩子、偷渡蛇头,他的脑筋没转到过。 有了徐祖业起义的节外生枝,加上归心似箭,胶皮钦点橡胶种植园选址改在了马尼拉。她亲手把带来的三颗橡胶树幼苗栽种妥当,最后再次考核徐祖业安排的技术员关于橡胶树种植的要点,得到满意回答后方才放心。不是她过于小心,橡胶实则梁山工业发展的重头戏,是极重要的战略物资。 打道回府。 第238章 茶叶那些事 与徐承等留在马尼拉的15名警卫排战士告别后,钳工和胶皮登上返程的游艇。这二位就是这么爱坐海船,这俩货天生不晕船。般配! 船到福州,见潘嘉园领李尚、谈风率人在码头迎接大驾。 游艇行驶延误了,老潘他们在福州已经等了两天。等人且不心焦,趁机三坊七巷逛上一逛,大啖美味姜母鸭。据说谈风同志一顿能吃下两只姜母鸭,应是在弥补其昔日的营养不足把。 潘李谈三人却不陪同着返回梁山。他们要登上出洋的大船远赴欧洲出差,中转站设在了锡兰,此去为茶叶、香烟做推广。在他们身后有个庞大的商贸队伍,翻译、会计、销售员、茶道专家一应俱全,还有搭顺风车回国的传教士,另有500名梁山军预备役士兵携带大量军火执行护航任务。任务完成,回来就能转为正式军人。 派出老潘坐镇可见穿越众对此次欧洲之行的重视。李尚负责商贸,谈风打下手,而老潘肩负绘制欧洲地图、侦查土耳其、阿拉伯、欧洲诸国军备的任务,他此行目的乃是为日后发兵欧洲打个前哨。 钳工悄悄向胶皮摸头道:“傻了。我还以为茶叶行销欧洲是唐朝的事。这回英国人要破财。” 不光钳工,其实所有穿越众想当然地以为茶叶是明朝最大宗出口商品,江南的富足拜欧洲人美洲人嗜茶如命所赐。直到曹少和李尚交流发财经,李尚列举中国出口物资名单时把茶叶轻描淡写就给略过了,曹少这才发觉自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晚了几年时间把茶树变成摇钱树。 锡兰便是后世的印度洋岛国斯里兰卡,茶叶出口世界第一。从斯里兰卡可以引出中国和西方围绕着茶的故事,尤其可以体会到茶的力量。茶是中国人对于世界文明的伟大贡献,这一贡献的意义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评价,后世对茶的评价太低了。 一提中华文明就只知四大发明,国人常说的四大发明是从西方人的视角选出来的(‘四大发明’最早见于英国哲学家培根《新工具》一书)。西方文化是海洋文化,指南针能解决航海的方向问题,因此他们认为指南针了不起;同样火药在中国人眼中也没什么,但西方人要开拓、要征服、要殖民世界,还要为争夺殖民地打仗,因此火药对他们太重要了;印刷和造纸实现了教育的普及,对西方工业革命而言尤其重要。用四大发明来代表中国文明实在是个误区。能代表中国文明的发明有很多(李约瑟着《中国科学技术史》介绍了26项世界级伟大发明,美国记者坦普尔在他的书《中国:发明和发现的国度》中则收集了100项)。 来了,住下了,亲身体会了,曹少产生了自认为正确的个人认知:茶、丝绸、瓷器、中医这四大发明来代表中华文明才有助于把握其精髓。茶必须列在首位,因为其它发明都没有像茶这样广泛而深刻地影响了世界。茶真是神奇的东西,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民族都被这小小的树叶所征服。 曹少和泰森曾到过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尔(当然由泰森替曹少全程买单的),大街上常有身穿十分搞笑的民族服装的小贩背着硕大铜壶穿梭于人群中卖茶,当卖茶人弯腰倾茶入杯的那一刻,曹少意识到了茶对于这个国家多么重要。茶之伟大在于它把人生艺术化,品茶的那片刻悠游用鲁迅弟弟周作人的话说可抵‘十年尘梦’。泰森也曾带着曹少去日本京都看过艺伎繁复而精致的茶道表演,想必是把唐宋中国人的享乐人生纤毫继承了下来。但曹少觉得北京胡同里蹬三轮的车夫蹲在树荫下,拧开泡着茉莉花茶的雀巢咖啡瓶,咣当咣当一气喝半瓶才是茶的伟大境界。 茶的伟大在于它既可以提神解渴又可以悠游寻梦。把实用和艺术、高雅与大俗连成一片消解其中的界限,打破了阶层隔阂,上至王侯下到屠夫广泛共鸣。在茶面前,英国女王的下午茶与成都茶馆中老媪的盖碗茶是平等的,都是忙里偷闲苦中作乐。 西方人从阿拉伯人那里知道了茶。自1606年荷兰人首次将中国的茶输往欧洲,欧洲贵族就被茶迷住了,需求量越来越大。到18-19世纪茶叶成了中西方贸易核心产品。仅以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例,1765至1794年的30年中英国皇室进口的中国茶叶占两国贸易额的75%强,19世纪上升为90%以上,最后茶叶成为唯一的进口商品。18世纪,荷兰进口中国商品总值的70%-85%是茶叶。对于漂亮国,可以这样说,若没有茶,有没有这个国家就难说了。独立战争把漂亮国从老搅屎棍手中解放出来,而独立战争的爆发起源于波士顿倾茶事件。简单的说就是英国殖民当局要收茶叶税,引起当地人不满爆发了冲突,人们爬上东印度公司的货船将几百箱茶叶倒入大海。英当局派兵镇压于是爆发了独立战争,英人投降,美利坚诞生。 茶叶也是影响了中国历史进程的鸦片战争的导火索。18世纪欧洲各国竞相从中国进口茶叶,但他们拿什么来支付呢?当时欧洲没有什么产品能卖给中国的。没办法,欧洲人只能用白银来换。白银就是货币,当时的贸易中国是顺差,西方国家全是逆差。从1637年英国船携带6.2万枚西班牙银元首航广州开始,银元一直是西方输华主要商品。据估算,在1700-1840年间从欧洲和美洲运往中国的白银约1.7亿两。怪不得康熙有钱娶那么多老婆。富二代乾隆更潇洒,扬州美眉漂亮,洗浴文化发达,腰缠十万雪花银、骑鹤扬州下澡堂! 草泥马!少爷我有的是钱! 野猪皮的子孙种马当得舒服!崇祯帝若泉下有知能从棺材里死死气活过来!---便宜了你们这帮建州孙子! 念过初中语文地理的同学都知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茶花开’,还知道矿产资源是不可再生资源。所以尽管英国人欧洲人不断输入白银仍不能填补巨大的贸易逆差。怎么办?他们想到了能让人上瘾的毒品。东印度公司这家由英国王室组建的国营官办公司置基本伦理道德于不顾专门成立了鸦片事务局生产组织鸦片出口中国。一举将出超转为入超。英国人爽翻了,我大清不干了。鸦片贸易导致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引发满清朝野的一致愤慨,林则徐虎门销烟触动了犹太和昂撒人神经,因为对华鸦片贸易每年给带英政府带来十分之一、给印度殖民政府带来了七分之一的财政收入。于是带英举国达成共识动用武力以维持鸦片对华输出,鸦片战争爆发。因此说鸦片战争是由于昂撒人想吃茶又没钱付账而用武力抢夺而引起的更准确些。 这时就不能不提到斯里兰卡了。 往返中英运输茶叶的航船都要停靠斯里兰卡,其地理位置太奇妙了:处在东西方航线上,神奇的是西南季风和洋流把来自西方的船吹来。下一个季节东北季风和洋流又把船送回去。这在无动力的帆船时代其意义是不言自明的---巨额燃油费老天白给你!季风不仅给斯里兰卡吹来了各国航船,季风吹过岛中央高达2千多米的山脉降下丰沛的地形雨,再加上热带直射的明亮的阳光,斯里兰卡成了最有希望的潜在茶叶生产地。既然茶叶是人生必需,既然茶叶能带来哗哗的白银,既然为了茶叶可以兵戎相见,那么寻找替代中国的茶叶产地就是英国人的必然选择。他们选择了印度和斯里兰卡,英人终于在其殖民地印度和斯里兰卡种上了茶树产出了茶,斯里兰卡和印度终于取代了中国的地位。 本原时空中,18-20世纪初斯里兰卡的重要是其地理位置,是装满茶叶的帆船的驿站。斯里兰卡命里注定只有一个名字:锡兰。锡兰命里注定由此泼天富贵,但港口的主人要换,不是黄头发白皮肤的昂撒人而是拈花微笑的中国人。 能完成这一光荣使命的人才不多,梁山的郑和,选来选去,重担还是落在忠诚的李尚身上。 为确保顺利完成任务,500预备役战士由潘嘉园亲自带队。至于把老潘从平叛前线弄下来让他出门开洋荤乃是泰森的意思。这个宅男成天窝在军营里视野不开阔,让他出去开开洋荤历练历练,将来能更好地率部远征欧洲。另一个考虑,让他熟悉下海船海洋海战海航,梁山军海军总有一天要从规划设想变成现实的。 为了将来更好地开展茶叶和香烟两大宗商品国际贸易,李尚被任命为梁山股份下属‘西印度公司’总经理,这项任命标志着李尚从梁山友人转变为梁山人,成为有司中层管理人员。李尚权衡利弊,不要钱要权,明知道进了股份公司当中层领导层吃力不讨好、干活不拿钱,他还是要当,一定要当。 ‘西印度公司’总经理是股份公司体系中一个含糊不清的职位,不涉及有司的层级品秩。曹少提出这么干有些过意不去,人家舍弃家财铁了心跟着梁山干,还吃过官府的牢饭。经商议,一致同意让他进事务协商委员会,把虚位以待的筹划中的梁山司中层管理层给他留个位置。所谓有司中层管理层干部,皆为虚位以待的梁山各个势力区域或实施实质统治的殖民地区最高行政长官,类似于明朝布政使司的布政使,是没有军权的,暂设想称为总理或者总督。如李尚今后官职为锡兰行政区总理、总督,直接向穿越众也就是梁山股份股东会负责。说其含糊,在于尚不能澄清之处有二。 一个,穿越众还没有完全明确日后梁山司政治体制应该如何完善,现行体制是存在巨大毛病的。所谓梁山,既有梁山股份公司的经济体系又有梁山司的政治体系,两者时分时合常有混淆。比如梁山司并没有明确命名的最高决策单位,有司最高决策来自于梁山股份股东会。相当滑稽可笑,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异议,都觉得现行体制运作流畅没有任何问题。 另一个,穿越众对海外政策设计还不明朗,尚懵懂中。是全部占领实施统治,或成立中华离省,还是有第三条路。有些事情时机未到时想也白想,没有意义。现在随着金三角烟草基地,吕宋橡胶园,锡兰西印度公司的筹建成立,谋定清晰政策日渐显现其紧迫性重要性。 而行政体系又受梁山与明朝廷关系制约,将来与朝廷如何相处?获取什么样的地位?拿到什么样的政治权利?这都是问题。 实践工作需要合适的、进步的理论作基础作指导。穿越众受穿越宪法制约,所有行为有其基本原则:扶明。经过了那么多年的思考,通过与明朝朝廷官府实际交道打下来,逐渐产生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好好主义,听上去很好听:功成名就则急流勇退。我帮你明朝平天下,助百姓过上富足自由有尊严的生活。然后我功成身退,去别的大陆成立新的国家,成为你明朝最大的联邦或同盟国乃至藩属国。我承认你明朝宗主国地位,每年给你些钱完事,政治事务井水不犯河水。军事上攻守同盟,签订共同防务协定,明朝但有战事我出兵帮你打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最可行的办法最美丽的结局。谁敢保证度过危机的明政府不会反目,谁又能保证梁山内部没有野心家要推翻明朝取而代之。 远东、东印度公司,鲜明殖民色彩的词汇,以西方人的视角审视世界、以西方为中心才会出现的词汇。而现在,锡兰在中国的西面,李尚的公司自然命名为西印度公司。曹少要出口气,要让西方人明白谁才是世界中心,谁才是蓝星老大。他对李尚有信心,要不了几年,欧洲的财富会一船船地输送到梁山。占了锡兰就能截获绝大部分商船,西印度公司的宗旨便是店大欺客,是垄断企业,垄断世界茶叶贸易的企业。没有得到西印度公司颁发的茶叶专卖许可证,停靠锡兰的欧洲商船一律不予放行。你欧洲人要吃茶,必须得向西印度公司购买茶叶专卖或贸易许可证。有了这笔收入,梁山就有足够的钱来打造一支或几支舰队,建立自己的环球蓝海海军。 第239章 不受欢迎的人 专卖,似乎和抢钱区别不大。这么说茶树以后就是摇钱树了? 答案明摆着呢。 老潘指了指李尚说道:“喏,就这位,跟曹部长进言说要把茶打造成高科技高附加值商品往死了盘剥西夷,二人一起拟书信给魏忠贤,要求朝廷严令各地官府进一步对茶树种子严防死守。” “没错,等茶叶风靡欧罗巴洲,西夷定会千方百计偷盗茶苗。”--“对了,我们出门六个月,不知辣椒严防死守住了没?” 条线不同,这事老潘不太清楚。“几位老大把我从成都前线撤下来,我就一直忙着筹备远航欧洲事,还真没顾上关心咱们的小辣椒。” 胶皮不无羡慕地对潘嘉园说道:“行啊你,你的司令员和参谋长对老潘你可真够意思。他们只肯出钱让我们夫妻南洋转一圈,你可爽翻天了,跨省游完欧洲行,除了伦敦还去哪些地方?” 老潘记不住洋地名,让导游李尚帮忙回答。要去得地方多了,锡兰的加勒,摩洛哥的舍夫沙万、葡萄牙的里斯本、西班牙塞维利亚、法国巴黎和马赛、英国伦敦、荷兰鹿特丹、神圣罗马帝国王庭维亚纳。 “你们去欧洲做买卖,怎么把罗马、那不勒斯、威尼斯给漏了。” 李尚指着那些黑袍传教士说道:“本来是要去得,可洋和尚说伟大的意大利人民和西班牙人的走狗美第奇家族三天两头打仗,这年头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哦,原来意大利这会儿还赤贫着呢。“对呀,刚想问你,同船怎么这么多的洋和尚?” “他们呀,吃不了传教的苦,哭着喊着想回家的主,顺路免船资送他们回老家。” 胶皮哈哈大笑,“免船资?我不信!这你的主意还是曹少的?” “瞧你这乐得。曹部长还真给免费,不过呢,这些人背负营销指标的,他们出钱买下二百斤茶叶,且保证向他们天主教大主持乌尔班汇报在华期间工作的时候,一定会让教皇教会爱上喝茶,且赌咒发誓回到老家搞地推,给咱做广告。” 指着潘、李、谈三人远去的背影,钳工口吐芬芳:“骚浪贱!” “行啦,别心理不平衡了。” “虽然我从来没去过欧洲,可我项一多绝对不眼红。我是说咱刚刚启动开发东盟,那几个货就把手伸到欧盟,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被钳工这么一说,胶皮觉得很有问题。似乎才刚刚走出施州面向湖广,本省和国内市场脚跟还没站稳就想着海外市场,头部互联网大厂也不带这么玩的吧! 话说钳工和胶皮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数千里之外肯定听不到梁山上的那声爆炸。 一周之后,施州大牢。 两个小子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剥着裤子线缝低头认罪。他们是胶皮农科院的研究员,不好好学种田育苗偏偏不务正业,看了几本书后手痒,从农药氮肥中提取出硝酸铵在野地里做炸药玩,试验很成功,直接把地炸出个大坑,蹦起的碎石把过路的行人砸死1个伤了1个。死伤者都是成都来的移民,伤者好说话,收下肇事者的赔礼和道歉后即便和解。而死了的那位出身成都官绅子弟,这家的苦主可就难缠得很,农科院拿出80两银子的善款赔给死者老婆想了结此事。一条性命就值80两!?死者老婆拿了农科院的银子嫌少,不肯就此善罢甘休,一纸诉状告到了施州衙门,还隔三岔五跑到农科院来撒泼打闹。 “别剥了,再剥裤子要开衩了。”胶皮了解到事情原委后十分欣赏那两小子的科学实验精神,要力保他们。她亲自向苦主老婆表示了慰问,再以有司名义再次发放了一笔不菲的抚恤金给那寡妇。完了把那女人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板着脸警告她拿了钱不许再生事,“你丈夫这是被我梁山收容了,才有这农科院和有司的两级赔款。不要让我再在农科院大门前看见你。” 苦主收到警告自然是不敢再生事了,搞定这头不算完,还得把那小子从牢里捞出来。再亲自出面向施州卫军衙门打招呼,施州衙门不就等于她开的么,走个过场草草结案,以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期3年执行。 事情最后的结局也算皆大欢喜。那俩货因祸得福,被调进了兵装集团从事炸药研究。苦主老婆没了老公有了银子,还安排进邮局盖戳子,虽说是个编制外合同工,比起那些同来的难民好太多。 然而,这并非事件的最后结局。 那小寡妇过了几天衣食不愁的日子后,顺理成章地思起淫欲来。填补枕边空白的是她小叔子,小她三岁。偷汉子、叔嫂恋倒也罢了,梁山人对这种事见怪不怪。那小叔子却是个心术不正之人、好吃懒做吃软饭的主,此人嗜赌,拿了女人的银子与同来的难民耍钱。这家伙是个老千的高手,把场子里一众赌徒都骗了个遍,再没人敢和他耍。于是他结交了几个梁山公民,换了批有钱的赌友,照例的,一手出神入化的骰子功夫又让他骗到了好些银子。可他毕竟不是千王之王,手法再牛也有露馅的时候,于是老账新账一块算,算他一个诈骗罪。他赢来的银子都用在和姘头一起跟梁山人比吃比穿比鲜活去了,没钱还。如此被众人群殴,被殴事小,惨的是光听楼梯响不知道何时又要被殴、一天或者一个钟头里被殴几次?欠债的日子不好过啊,三天两头有债主上门,露水夫妻被逼得只剩死路一条了。 真只剩一条死路了?不,不走死路,走邪道。不就银子那点破事么。讹诈,能搞来钱。 那位老千联络了另1个在那起爆炸事件中受伤的难民一起大闹农科院,要求再次予以抚恤。这种行为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作死! 胶皮一怒之下怒了,大怒。见胶皮大怒,于是穿越众大怒:碰瓷是吧!曹少一个电话去到邮局,勒令单方面无理由终止劳动合同,将那女的给开了。本来就对梁山众赌博成风恨得肠子痒的潇洒抓住机会顺势反切,颁布新规施州境内禁止赌博,仅允许保留卫生麻将。新规有些生硬,直接破坏了很大数量的梁山众的幸福生活。喜爱耍钱的梁山众何止千千万,这下好了,玩不成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绝不得罪变态。谁能想到平台上那五位爷竟能如此变态。禁赌!!!闻所未闻之畸变,亘古未有之变态!!!真是活见久了!你们这是要颠覆中华五千年的优秀文化呀!你们管天管地还管我的钱怎么花!你们是我娘老子么,家里的黄脸婆么! 小赌怡情,我的钱我做主!大赌伤身,我的身体我做主! 对平台是敢怒敢言,却不敢顶风作案,人们一肚子恶气全撒在了那对露水夫妻身上。这对男女惹下众怒,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他们在领取救济时被各种针对各种阴损各种穿小鞋,缺斤短两是最友善的,发展到后来连续发生领用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这事需要层层核实层层上报,这个需要时间,大量时间。领不到物资,难不成冻死饿死?! 时值川省难民源源不断上山来,男人的表舅寻亲上门。表舅一进棚户,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道外甥何故如此凄惨。原想着有亲戚先行落脚可以帮衬一二的。待得知前因后果,表舅怒了,决意告官。表舅的意思:不让咱们活,也断不能让梁山好过。听到外甥讲述的梁山种种出格事与大明律多有犯触,这些可是告官的好素材。表舅在本业做诉师的,写诉讼材料信手拈来。以人命案为起因,牵出梁山谋反的种种迹象。要挑刺还不容易,梁山干的很多事的确有违大明律,如私自开矿、贩卖盐铁等,更有大胆揭露梁山司与奢安反贼狼狈为奸,将成都城洗劫一空。 一纸诉状直发湖广省提刑按察使司。好在如今的湖广省衙门不再是李标之流当道,按察使为人也诙谐,回函公文直达那讼棍手里:谋逆事大,请君北上告御状。 大胆鼠辈竟敢民告官,该死的讼棍无法无天了。应是潇洒后世之时吃过律师的亏,两世为人仍恨意难消,借此机会再整一把讼棍。一不做二不休,又又颁布新规禁止梁山境内讼棍的存在,凡从事讼棍者一律按诈骗犯惩处。 有失偏颇!?放屁!梁山之上可有公堂法庭之存在?既没有,何须讼师。 梁山种种谋反事证据确凿,没有理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谓一声呐喊激起千堆雪万片浪,东林党打鸡血了,弹劾奏本雪片般飞到朝廷也就是司礼监案头上。魏忠贤是流氓,但人家是政治流氓,整人需要理由。我们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正缺理由,得到天启帝授意后斩向东林余孽的屠刀快如闪电。同时密信也快如闪电到了梁山,密信为魏忠贤口述记录,教授穿越众为政之道。言‘民分二类曰善民曰刁民。善良者安抚之,刁民者锄(除)之。汝等空有利刃而不善用。为政者刚柔并济谓之道也。’ 这事不由让人感激涕零。老魏此举绝对属于挚友之道,他如此看重梁山,穿越众必须感恩戴德,知遇之恩是要报的。 此案毫不意外地引发了本土梁山众排外狂潮,针对四川难民移民的排外潮。保你们的性命,收容你们,给吃给住给活儿干。怎么着,恩将仇报么!善良的施州人民的怒火被点燃起来,确切讲应当由此引发的梁山众保护自身利益不被外来人员侵占的气焰万丈高。 第240章 拒绝黄赌毒 民政部便是人民的贴心代言人。 罪行一:某些难民家庭违反森林保护法,私自砍伐树木烧火取暖。 潇洒停下手中笔,抬头问:民政部定期向难民拨付取暖用的煤球,不够用吗? 李冰答:定期免费发放,半两也不缺他们。这帮人把发的煤球低价卖掉,转脸又去砍树。欠扁! 罪行二:难民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私自布张陷阱和铁圈捕猎野生走兽,张网捕杀鸟类,上树掏窝连鸟蛋都不放过。 潇洒把手中的笔扔下,问:补贴的粮食不够吃吗?是我们宣传力度不够,他们不知道环境保护规章吗? 李冰:成人一天2斤杂粮、老人小孩一天一斤半,饭桶才不够吃哩。他们违令捕猎为补油水打牙祭。 罪行三:生活习惯不卫生,随地吐痰扔垃圾、特别是随地大小便。 潇洒又抓起笔来,把三个罪行记录下来。皱眉问道:给难民点建了垃圾站、简易厕所。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冰:瞧你说的,大冷天的你高兴从被窝里爬起来到门外头去,还得走上几十上百步去蹲四面漏风的旱厕? 罪行四:无证设摊,盗用地沟油制作外卖盒饭廉价出售给我司公民。 罪行五:破坏电网设施、盗取公共设施中铜铁零件贩卖,前后被电死了8个。 潇洒回应道:“这事我知道,最近的几次停电断电事故皆由此而起,工厂生产被迫中断,损失很大。” 李冰继续补充:“难民来了以后社会治安日渐糜烂。以前夜不闭户出门从不上锁的。现在呢?柴部长,你猜现在什么东西卖脱销?” 潇洒问:“什么东西?” “弹簧门锁呀!”李冰说到气愤处情不自禁拍了下桌子,“一粒老鼠粪能坏一锅汤,现在可是几千几万粒老鼠粪。你不拿出办法,梁山将不梁山了。” 潇洒迅速记录着,写完停笔问,“还有吗?” “还有...” …… “还有吗?” “还有。” 李冰真够能耐的,整理了十好几条的黑材料,打起小报告来都不需要拿张纸记个提纲,都在她脑子里存着。看这老娘们唾沫星子乱飞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背后嚼人舌头属实过瘾哩。可潇洒完全没有兴趣听下去了,这次来的川籍难民好比某神秘东方大国,他娘的自带欢乐属性,时不时弄出些叫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的新闻出来。魏忠贤说得对呀,这帮人是良民特么他们自己都不信。 潇洒‘嘭’一声把钢笔拍在桌上。 “最可气的什么,你不是说家庭是小社会是社会最小的单元么。是,对,川妹子是好看又风骚,可,可不能明目张胆偷汉子吧!我这里每天都有几十怨妇前来告状,告难民女子勾引家里男人。我的民政局快变成妇救会了!还有,一下子冒出上千的暗娼来,你想啊,那些女人卫生条件多差身上多脏哩,现在医院里患上性病的梁山公民如过江之鲫。据说部队战士都有得了花柳病的。还有…” “还有什么,说,说呀。” 这条罪孽可就重了。难民中有人听说南直隶的春药在咱这儿能卖上高价,便自制私售含有鸦片成分的性药,此药既能催情又能护体且男女通用,简直神仙药一般。 毒品,谈虎色变啊!潇洒拍案而起,摇通四个电话对伙伴们说了同一句话:“这回我要行使一票决定权!对这些害群之马一撸到底!” 穿越众五人,每个人都有一票否决权唯独潇洒拥有一票决定权。他这个团伙老大肯定是虚职,但凡事总有例外,为给予老大这个称谓的严肃性,穿越众给了潇洒三次军权之外的一人说了算的特权。此为特别福利。 潇洒要动用特权,好生热闹撒。几个人纷纷着急赶来看热闹。 泰森特意好心提醒,“一生一世只有3次,想好了再大发淫威哦。” 曹少也好意劝说:“你怒而起意,事后可没反悔药。你就这3根救命毫毛,就为这鸟毛大的事不值得,省着点用哩。”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奇怪。家乡父老的确干了很多缺德事出格事,不过情节似乎还没恶劣到要断他们生路的地步。几十万人上千公里的吃住招待,费老鼻子劲把人坑蒙拐骗来,现在又要把人轰走,那么多钱都白花了,那么多活都白干了。 钳工想好主意刚想开口,只听李冰张口怼曹少道:“此事事关社会风气、群众身体健康的大事,比鸟毛可大多了。学好可难,学坏就太容易了。本来小七十万梁山人多好的一锅汤,没事一起乐、有事一起扛。即便这样,七十万顺民的吃喝拉撒睡一天能生出多少事来,把柴部长愁得催出多少的灰白头发来。所以说,可不能混进老鼠屎,你试试手下七十万刁民的话又该如何应对,还不把人给累死…” 钳工不由看向潇洒,只见他两鬓灰白,支着胳膊捏着眉心一动不动看着窗外,一副愁容不展半百老头的模样。从这张进入半衰期的老脸中能够深切体会到李冰所说‘七十万顺民的吃喝拉撒睡一天能生出多少事来’,深切感受到当土司老爷跟做大公司大厂完全两码事,员工的吃喝拉撒睡要管、七情六欲要管,从摇篮管到棺材板,当爹当妈还得做孝子贤孙,怪不得被叫做父母官和人民公仆嗦。 还有,我可爱的四川老乡们,你们是黄赌毒三项样样精通一样不落呀! 丈夫细微的表情变化逃不过枕边人的眼睛,丈夫对家乡父老的遗憾、对潇洒的同情瞬间改变了做妻子者的立场。“马善人骑、人善人欺,杀一儆百远远不够,非得连坐不可,主犯、从犯及其家属一律驱逐出境。我们要继承先辈的遗志扫黄打非、对毒品重拳出击。” 泰森笑了,他的赤膊兄弟曹少也跟着笑了。因为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来曾有那么一个夜晚,二人在k房里勾肩搭背对着话筒唱了半个钟头的ktv经典曲目《拒绝黄赌毒》。 “与君再共谱一曲?词儿还记得撒?” “记得记得,这么经典的曲目难以忘怀撒。” 先请李冰移步别处,这里不方便你在。接着二人再度勾肩搭背化拳为话筒重温往昔起来:精彩的舞步靠自己领悟,男儿的志向比谁都清楚。默默承受的付出累计你幸福。不管代价怎么估,拒绝黄赌毒,啦啦啦啦…拒绝黄拒绝毒拒绝黄赌毒。 二人乃是用戏谑来给胶皮上上一课:黄赌毒,后世社会三大毒瘤在 当今中国社会完全不存在。 毒品有吗?有,但远远不曾达到成为问题的地步。我们的老祖宗一经接触鸦片就意识到了毒品具成瘾性且有毒副作用,始终限于药用范围不予扩散。 早在公元前139年,张骞出使西域就把鸦片带回了中国运用于医学,属于传统的镇定剂、麻醉剂。三国时期名医华佗就曾用鸦片制成麻醉剂用于外科手术。唐乾封二年即公元667年就有从阿拉伯进口鸦片的正历记载,唐代的阿拉伯鸦片被称为阿芙蓉,北宋刊行的《开宝本草》医书中正式命名为罂粟。鸦片从汉代至今限于医界流传,是镇痛良药、珍贵药材。 到明代,医界基本上把鸦片当成性药的药材。1483年成化帝专门派太监搜寻鸦片,收购价与黄金等价。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鸦片‘能涩丈夫精气’所谓涩精气就是防治早泄或遗精。又说‘俗人房中术用之’直接把鸦片当伟哥用了。在《大明会典》中鸦片也被列为珍奇贡品,如万历七年暹罗(泰国)遣使具金叶表文入贡,贡物中就有乌香(即鸦片)。1624年的医书《景岳全书》中收录许多含有鸦片的性药药方,可以说当下鸦片的性药定义十分明确。中医理论认为,性交过度会导致头晕耳鸣,这两种症状正是万历的顽疾。有意思的是,定陵挖掘后科学家经过化验发现万历帝骸骨中含有大量吗啡,说明朱翊钧同志曾大量服用性药。 赌,有吗?有,当下也不成为问题。赌约盟誓、愿赌服输乃中华文明优秀传承。中国人喜爱赌博耍钱自古以来。只听说因赌钱弄得家破人亡者,未曾听说有赖账不还的。强似黑旋风李逵杀人如麻,他几时有过杀债主赖账的人生污点!这是中国文化中‘信义’在生活中的具象体现。什么时候不用还了,债务人死了就不必还,这叫人死账销。 历朝历代为何不禁赌,因为赌博从来没有过影响社会治安和稳定。 黄,也一样。上层狎妓底层嫖娼,各取所需。妓是娼的升级版本,有钱人寻欢作乐也罢陶冶情操也罢,属于高消费。娼就不一样了,这一人类最古老的行业对社会稳定起到了巨大作用。中国自从进入父系社会便重男轻女,从来是男多女少,必然导致性资源分配不均。年轻的穷屌丝没钱娶妻,生理需求旺盛时花点小钱去窑子把火泄了,就没有多余的精力起义造反了。 后世打击黄赌毒是因为此三者消弭人民群众进取、破坏社会稳定、不符合大同社会的高端理想,而今却是帝国专制社会,此一时彼一时也。所以你潇洒、胶皮想要扫黄,最多只能禁妓,却不能禁娼。想要扫毒更没处扫去,只能以药品监管为由取缔私制私售性药。想要禁赌,当下有时代局限性罩着,属于泯灭人性。所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当前只能抓大放小,规定赌局金额上限。 黄和赌,梁山由来已久老生常谈的问题,你们俩就别想着借题发挥了,顺其自然、大道至简吧。至于刁民闹事,抓起来五十杀威棒,保准个个服服帖帖,保准川娃子统统变梁山众。 哈呀,你们俩唱个小曲就想翻盘,老娘我面子何在! 胶皮拍桌子道:“黄赌毒暂放一放,就事论事。50杀威棒不管用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闹事的绝不姑息,实行连坐,主犯、从犯及其家属一律驱逐出境。” 潇洒拥有三根救命毫毛,胶皮有三百三千根,否则梁山众为何风传梁山司乃真正承袭土家遗风,平台上真正说了算的乃是个女人。这个女老大却是坏坏的,末了还逼问泰森和曹少,“你们都同意了哦,那潇洒就不算动用了一票决定权的哦。” 是,是,对,对。不算动用,还有3次。 一小撮煽动者及三百余名参与闹事的四川难民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强行剥夺个人财产以补偿在梁山期间领取的粮食及能源等救济费用,限令三日内自行离境,逾时不走予以强行驱离。 泰森亲自为他们送行,让灰头土脸的讼师给其幕后人物带去梁山军总司令的口信:李标之死君可记得否?回到司令部签署第3号司令员令,命令梁山军驻成都部队向叛军发起全线进攻。写完把笔一扔,痛骂魏忠贤是奸商,卖小乖得大便宜。安邦彦军有部分广西人,广西兵啊!广西狼兵啊!中国最能打的兵!太平天国数万广西子弟曾轻轻松松打下中国半壁江山!梁山军行吗?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第241章 迎春篮球友谊赛 1626年赶年节,下午三点。 从今年开始,赶年节、小年、除夕、元旦至新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起,被正式命名为春节。 春节,这个名起得好。一想到春天,脑子里冒出来的尽是好词。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你看,是不是都好词。 剜去新移民中的腐肉烂肉,经过一轮内部净化了的梁山众三五成群走在清江大道上,脸上挂着笑容的人群走进沐抚司城,走向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其中有祖籍汀州府的,喜滋滋向人介绍说,这座圆盘形状的大房子定是借鉴了闽、赣一带他们客家的围屋,当属围屋的变形,叫做‘封闭式围屋’。 啥‘封闭式围屋’,啥借鉴客家围屋,胡说八道简直,明明是借鉴了上海早些年的万体馆好吧! 三分体量的施州卫版万体馆的官方名字叫做梁山篮球馆,场馆中心的球场划线有些复杂,不是,应当说很复杂,外圈是篮球场划线,稍往内有排球场划线,再往内一点是羽毛球场,线条横七竖八五颜六色,叫人眼花缭乱。 人潮涌向借新落成的容纳5000人的篮球馆,是为庆祝新春佳节的到来,庆贺人民内部更加纯洁更加团结。进到馆内,只见张灯结彩笑语吟吟,一派其乐融融的节日氛围和欢快景象。 今年过年乃家有喜事,所以比往常来得更热闹些。 让我们遥祝宁远大捷和野猪皮的一命呜呼吧。在穿越众的直接关怀下、在魏忠贤的运筹帷幄下,熊廷弼得以出狱回归边军,在孙承宗麾下效力。再过半个月将代替本原历史上的袁崇焕,协同满桂将帅合力,以2万对后金6万展开明金宁远之战。穿越众携梁山司全体提前半月预祝宁远大捷。守城成功不算啥,期盼熊廷弼能依照泰森所嘱在后金军撤退时出动骑兵追杀,扎扎实实和后金的后卫部队进行千人规模的野战,敌我战损比力求达到一换一。 感念梁山救命之恩,感念梁山给予戴罪立功的机遇,在紧张的城防准备期间,熊廷弼仍然派出亲信带着他亲笔题写的新春贺信和拜年礼物专程赶来,恭祝梁山司‘在新的一年里大吉大利’。就冲熊廷弼一改往日的情商,就冲他送来的两对超厚熊掌,穿越众有充分的乐观相信他能够如我所愿取得宁远大捷! 超大空间的篮球馆当中挂着曹少亲笔题写的美术字横幅标语:祝愿英雄的梁山兴兴向荣,祝愿伟大的大明繁荣昌盛。条幅前后挂了18天愣是没人看出来有错别字,把欣欣向荣写成了兴兴向荣。不过有许多事后诸葛说他们其实早看出来了,当时就以为是首长有意为之,少不得有啥特殊含义在里头。 横幅下边‘噼噼啪啪’的在进行篮球比赛的赛前热身,两边的看台上聊天谈天的、大嚼爆米花的、打喝彩手鼓的、看见场下喜欢的球星发声尖叫的、还有为了搞不清座位号打架相骂的,场内喧嚣着高分贝的吵闹,直到尖锐的长哨响起球馆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篮球馆是泰森求着茅拿恩给办的,老茅手里的活太多忙不过来,起先拖着不动,后来听到泰森说将来要兼顾大礼堂这才遵命执行。真是勇于犯上哦,所以说这老家伙纵有通天本领却官场失意不足为奇,也就穿越众能容得下他。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工作学习太紧人就成了傻子,娱乐也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为了这次新春篮球联赛,梁山军民提前3个月开始组织筹备,自由组合了12支球队,造了百来个(残次品),能用的篮球只有2个。球只有2个,故所以没法铺开打比赛,才区区12支参赛队,光单循环淘汰赛就打了足足半个月。最后是梁山军指战员组成的部队队拿下了本次新春篮球联赛暨首届施州卫男子篮球联赛的魁首。 赶年节的下午,联赛冠军部队队与被淘汰的各支球队中的球星组成的明星联队打一场迎春篮球友谊赛。 本次新春篮球联赛是为锦标赛,只设头名,以‘冠军’名之。 这是施州卫自古至今第一次全民参与的体育赛事,对民众的新鲜感毫不夸张说是一次无与伦比的冲击,民众参与热情不断刷信阈值,在穿越众看来,梁山众对赛事的疯狂程度着实吓人。毫无疑问,未来世界第一运动肯定是篮球了。 有一说一,部队队一路过关斩将并非球员技术有多高能,他们胜在体能优势,更胜在对头名‘冠军’名号的极度追求和守候。冠军本就属军事用语为我军营之用,岂能旁落民间。 冠军最早含义是‘列于诸军之首’,历史上第一位获得冠军称号者秦末楚军上将军宋义勇冠三军,楚军将士送他‘卿子冠军’的光荣称号。到汉代,冠军列侯爵号即冠军侯,是汉武帝专门设立的,取‘功冠全军’之意。第一个被封为冠军侯的就是霍去病。 咱当兵的人,谁不想勇冠三军,谁不想做个当世霍去病。 赛场气氛似乎不显友好。联队队员开赛前的几十秒时间仍然在商量战术激励斗志,个个红着眼珠子。开赛哨响前双方队员互相抱拳行礼更是毫无诚意,像极了江湖上交手前的走过场。 比赛开始,不,比武开始了! 当值主裁判的哨明显偏向明星联队。比赛刚开始2分钟,泰森借队友传球正准备运球突破上篮拿下本场比赛的首个进球时,主裁判哨响,吹了他一个走步。泰森正抿着嘴苦着脸摊着手向裁判喊冤屈,插翅金鹏在场边的喊话差点没把他给气死:“司令员你不行啊,下去歇着吧。” 插翅金鹏和泰森都打大前锋4号位,位置重叠,今天被泰森压着当不上首发,他就盼着泰森早点滚蛋好自己上场。这家伙分明就想着出风头,谁都知道全施州卫锋线技术最好的就他了。泰森胳膊被划伤,在流血,只得下场处理伤口,遂了插兄心愿。 看台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簇小姑娘分明是他的fans,哪怕是他的一个失误都会引来她们的尖叫。随着身体活动开,插翅金鹏渐入佳境。“好球!”高难度后撤步后仰投篮引来他自己给自己的叫好,引来女粉丝们疯狂助威,也招来曹少的夸赞:“乔丹呐!” 话说篮球运动经泰森倡议发起,在极短的时间里为人所接受喜爱,迅速发展成为梁山司第一运动。蓬勃而迅速兴起的本身就说明该项运动开展的时间还不长,球员中远投技术普遍弱,注重篮下得分,梁山篮球处于‘得中锋者得天下’的时代,保持着篮球运动的优秀传统,崇尚身体对抗、防守强悍动作大,绝无体毛哨的。换句话说,莫说哈登即便库里、书包杜来梁山打球,也没那么容易打得出来。 比赛到了最后2分钟,部队队落后明星联队6分,部队队球权。 部队队中锋阚纯士今天打得很郁闷,整场比赛对手对他实施夹击防守,成功切断队友的传球路线。老阚属于传统经典型中锋,不会运球不打有球,全场尽做折返跑拿不到球得不了太多分。 时间不多了,得亏插翅金鹏绝妙的背后击地传球,阚纯士舒服接球,他身大力不亏,抬起手肘顺势转身,一肘子撞开防守他的对方中锋巴特尔,“嗯,好,裁判没吹哨!”阚纯士抓住裁判正犹豫的瞬间篮下打板出手。“感谢裁判哨下留情,加上这球,老子今天拿下两双了!”在此贴身短打的球风时代,篮下得分殊为不易。巴特尔被撞开,却忍着疼又像牛皮糖一样贴了上来,高举双手把阚老大的视线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篮下打板,基础中的基础,我们的阚中锋是有绝活的--大勾手。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他的大勾手就天勾贾巴尔的那种,出球角度高,抛物线高。防下这手高勾手,你叠罗汉也没用。 球,却在半空被结结实实扇了个大帽飞出场外,把看台席上漂亮妹子的半边脸蛋砸得红肿起来。高高跃起给了阚老大超级大帽的正是机械部技术处处长徐玉。这货武艺在身,身法灵活一双弹簧腿,不练武改练球之后隐约已是天下第一小前。这样的火锅对球员来说是种羞辱,对自诩为天下第一中锋的梁山军四号首长更是极大的羞辱。阚老大脑袋发热,怒气冲冲伸手去推徐玉。你想,徐玉这号带着叛逆基因的歹人如何肯轻易退让的,也出手回推。阚老大弯腰挺胸拿额头去顶,结果顶在了铁板上。 为徐玉出,有着钢铁般坚硬胸脯的正是随钳工胶皮夫妇同船而来的秃鹫巴特尔,现为梁山机械部直属101研究所(情报学校)学员。巴特尔其实刚刚接触篮球,只因其2米身高的天然优势就让他干护框和抢篮板两件事。刚才阚老大对他有明显的肘击动作却没被吹进攻犯规,巴特尔已经有了火气,顾虑到自己是新人不便发作。现在徐玉被欺负,他旧账新仇一起算,勇敢地站出来替恩人徐承的弟弟出头,只盼远在马尼拉的恩人将来能够知道他巴特尔今天的行侠仗义。 友谊赛并无丝毫友谊成分,从开赛哨响就充满火药味。部队队球风硬朗,身体接触强度大,手上小动作也多。从单循环淘汰赛开始对手们就已经怨声载道。今日的比赛分明是明星联队复仇之战,双方都使全力在打,跟友谊没半毛钱关系。阚老大挑衅在先,裁判不再犹豫,吹了他技术犯规。场边的技术统计台示意队员阚纯士全场5犯,被罚出场。 我的冠军侯啊!阚老大岂能善罢甘休,缠着裁判理论。刚才的挑衅动作暴露于上万只眼睛里,证据确凿翻不了案的。但阚老大自有其分教:徐玉犯规了! 徐玉犯规了?裁判在脑子里回放了几次,确认人家远离你阚副旅长圆柱体几尺远,别说体毛了,你身体红外线都不曾侵犯到。犯的哪门子规哩。 “就是犯规了!徐玉用了他家徐家屯祖传的轻功,才能一跳七尺高才能扇到球。把轻功用在打球上,绝对属于犯规。” 裁判呵呵一笑,从裁判台上拉来麦克风,把阚老大的申述向观众讲明,然后指着他脚上的球鞋,“照阚副旅长您的逻辑,咱们球员穿着千层底牛皮掌的帆布系带鞋那也是犯规了喽?应该光脚打球才不算犯规撒?” 呦!打球打上头了。泰森心说你阚老大无理取闹,输球又输人。既有少林足球,不保将来会出现武当篮球,人家道长们使出梯云纵来赏你个大火锅,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泰森感觉这场球火药味过浓,及时出面把三不罢四不休的阚老大劝回球员席。 落后8分,主力中锋五犯离场,比赛只剩2分钟,大势已去了吗?! 明星联队的替补席上已经在互相击掌庆贺,竖子窃以为胜券在握么?! 第242章 年春节联欢晚会 老子定要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逆风翻盘,定要让尔等知道知道我们军人的坚韧和不言败的作风。8分,才8分,两个三分球+一个快攻的事情! 超级球星插翅金鹏站出来了,在暂停时间里,他告诉队员们把球传给自己,让伟大的插翅金鹏来左右战斗的胜负。这最后的2分钟,叫做插翅金鹏时间。 此,睥睨天下的气势,纵横捭阖的磁场,胜天一子的精神!他赢得了队员们的绝对信任。 篮球在手,无视防守,三分线外高高跳起投出一记惊艳和漂亮,球进。这粒进球瞬间让部队队起势,有队员飞身大帽将明星联队必进之球扇飞,又有队员飞身扑地抢到篮板球,第一时间找到插翅金鹏,一个长传把球扔向他。球在手,潇洒转身过掉徐玉的防守,跑两步跳起上篮,迎面挡来巴特尔一堵墙。无惧,空中扭腰躲闪,换手上篮。球进---! 卧槽!仿佛当年老流氓那经典时刻再现。有兴奋、有惊恐、有窒息般的紧张、有擂鼓似的心跳,就是没有喧哗和鼓掌。场馆内五千观众不呼吸不说话,静悄悄一片。 又是属于插翅金鹏的精彩瞬间,只见他鱼跃救球,飞身出去,在球即将触底界外、身体倒地之时成功触到球,勾手传出,把篮球精准传到了守候在篮下的队员。队员轻松打板入框。 半分钟追分7分,联队只剩区区1分的优势,部队队有戏哩!观众如梦初醒,哄堂喝彩大声叫好。在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裁判哨响,判球出界,进球无效。 操!原来是那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划线扰乱了我们超级球星的判断,误把半场横着画的羽毛球划线当成了边线。 这个失误无疑是灾难性的,部队队的疯狂起势被拦腰斩断,再未能延续精彩。 比赛结束,明星联队净胜部队队6分。 体育,身体的教育,梁山的特色文化。胶皮拍拍麦克风宣布:“我宣布,施州卫首届男子篮球全明星联赛最有价值球员是---”回头问曹少:“那位兄台到底叫啥名,他报名表上写的就是插翅金鹏。” “他就叫插翅金鹏” 由此,插翅金鹏的名号将走出施州走向全国。17年后,3年一届的欧洲联赛以现任地中海布政使司布政使的名字命名,叫做插翅金鹏杯欧洲男子篮球联赛。是的,地中海布政使正是插翅金鹏的独子,他的名字也叫做插翅金鹏。 20年后的1646年,在安南特区第一大城市顺化举办的首届世界杯男子篮球联赛中,聚集了西班牙大区、希腊大区等地好手的地中海使司篮球队以场均净胜对手18分的降维碾压式优势勇夺冠军。1646年的首届男篮世界杯还有个比较有趣的事情,篮球运动的祖宗梁山司篮球队成为人见人爱的鱼腩球队,以0胜8负的全败战绩结束全部赛程。 扯远了,回头! 明星联队领队和教练组一起冲了过来,抢过麦克风当众申诉,“我们联队打赢了,最有价值球员称号怎能颁给败军之将,不服!” 被刁民之气势吓倒的胶皮颇有同感,亦有此问:是啊,mvp怎能授予败军之将。 泰森问那些货:“梁山作风,回答我,梁山作风是哪四个字。” “实事求是。” “你们谁的能耐比他大?除了他还有谁会后撤步后仰投篮?” “没人。” “滚吧。” “好咧。”人群顿闪。 胶皮笑道:“我们的大司令员很有一套么,说话直击本质简单明了。” “呵呵,因为梁山简单。”潇洒乐呵呵插嘴道。 除去坚守工作岗位的、长假回家团聚的二百人未能出席,今夜共有2800名受邀干群欢聚在球馆。此三千人篮球馆兼具大礼堂功能,茅大师设计时已经考虑了开席设宴之用,每层看台设计宽度1.7米,足以安放原木圆桌和凳子。人们围着桌子看比赛,看完比赛围着桌子吃年饭。 年夜饭不丰但盛,光盘再添,百人规模的上菜队流水介从大食堂把各式菜肴送进场馆里。年饭12道菜:红烧肉、红烧鲫鱼,咖喱鸡肉、黄焖牛肉、粉蒸肉、笋干炒腊肉、椒盐排骨、烤羊排、清蒸娃娃菜、红肠炒蒜薹、韭黄炒鸡蛋、蒜泥土豆丝;两个汤:麻辣烫、菌菇汤;两个甜点:绿豆泥、菜榻饼;一个干锅:红油小龙虾;主食是施州传统菜肴合渣,酒是鹤峰红米酒、巴东新塘竹筒酒,饭后茶水当仁不让利川红以及新近走红的温室咖啡。提到酒,泰森自念念不忘那泸州老窖酒,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品尝到哪美味的国窖1573了。必须收归门下,必须的! 场地一头摆了26桌主桌,当中间一桌非穿越众莫属。感谢胶皮大慈大悲,同意顺应民意培育出了美味的小龙虾,泰森也是做得出来,把红油小龙虾移在自己跟前闷头干,秒啖小龙虾三十只,瞬间光盘。咋着嘴里的美味对胶皮说:“年夜饭也算兴师动众了,只是啥辰光我们冬天也能吃上新鲜蔬菜哦?” “呵呵,反季节蔬菜会有的,热带水果会有的,大家都热爱的海鲜也会有的。不急,慢慢来。” 大伙吃半饱的时候,万众瞩目的首届梁山司春节联欢晚会拉开了序幕。 1626年的年头真称得上是万象更新,篮球赛、迎新晚会两大叫人耳目一新的创举震荡人心。今晚有吃有喝有美女帅哥,在场的2800人个个心情愉悦阵阵欢声笑语,他们真心为因故没来的那二百人感到遗憾,他们骄傲他们自豪,因为今天能受邀来此参加活动的都是在各行业各单位的佼佼者,都是得到了平台大领导的认可,此殊荣也! 梁山众公认的头牌,不,公认的梁山第一美女是职校语文老师赵舒雅,老赵的侄女。赵舒雅担任梁山司第一届春节晚会女主持人,晚会主策划慕容西兰,技术顾问胶皮。晚会全盘拷贝了后世某大型歌舞史诗的创作思路和歌舞一体的表演形式。 齐肩短发,身穿收腰列宁装的赵舒雅迈着饱满的步子来到场地中央,举起麦克风,饱含着感情的标准普通话响起,像是在朗诵,那么地抑扬顿挫那么地声情并茂:“在股东会领导下的梁山时代,我们的人民多么幸福,施州卫的江山多么壮丽。可是,我们怎能忘记过去的苦难,怎能忘记有司带领着我们跨过的千难万险。” 低沉的男声在视线外响起,男主持人边说边来到赵舒雅身边站定:“ 黑暗的旧施州,地是黑沉沉的地,天是黑沉沉的天。灾难深重的人民呐,你身上带着沉重的锁链头上压着重重大山,你一次又一次的呼喊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可是啊,夜漫漫、路漫漫,长夜难明施州天。” 曹少指着男主持惊讶不已,难以置信地看着胶皮:“这不是夏力扬么!你老厉害了,居然,老夏居然肯站台,自己抽自己嘴巴子呀!” 胶皮不为所动,只努努嘴示意别看她,看演出。 又轮到赵舒雅:“黑夜总有尽头,曙光就在前面。平台一声枪响给我们送来了股份公司。一六一六年,伟大的梁山股份公司诞生了!从此,真理的光辉照亮了施州的每条道路每个角落。请观赏第一个节目,大合唱《东方赤》。” 身着各色民族服装的男女分队从后台通道快速步入场地中央,一名头顶农村包围城市的土生土长的施州土家老汉用悠扬脆亮的嗓音硬是唱出了陕北腔: 东方赤红日升 ,施州出了个柴子进 ..... 才听了小半段,潇洒从脸皮一直泛红泛到了脖子梗:“胶皮你不够意思哦。先斩后奏,我是压根不知道。我这张老脸算是没地搁了!” 好在歌曲简短也就2分多钟长,潇洒的老脸又回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接下来夏力扬独自出场:“从前,我们施州毕兹卡被称为武陵蛮,被称为五溪蛮。现在,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响亮的名头,我们叫做梁山之众!从蛮夷到梁山众,毕兹卡传承着巴人传统,纳新着有司新规。我们巴人几百上千年来传唱着一首旋律优美、独具巴人民族特色的民间小调,歌曲的旋法与2000年前《宋玉对楚王问》中‘引商刻羽,杂以流徵’的巴人歌有关。请欣赏第二个节目《龙船调》。” 表演刚开始,观众们都窃窃私语开来:“这不是采莲船嘛!” 没错,《龙船调》的祖宗就是土家族民歌《采莲船》,不过经过重新编排后的《龙船调》明显比田间地头的好听多了。 女:妹娃儿要过河,是哪个来推我嚒? 不等男演员开口,全场轰然接唱:我就来推你嚒!然后笑声雷动全场! 赵舒雅登台,“在公司股东会的正确领导下,我们梁山已经摆脱贫困走向小康。在股东会正确领导下,我们着眼当下放眼未来,我们脚踏施州走向世界。在这个地球上不光有土家汉家,在遥远的西域有个叫做乌兹别克的民族,他们和我们一样能歌善舞,他们和我们一样山歌对唱。下面请欣赏西域乌兹别克歌舞《亚里亚》” 伴奏音乐一响,异域风扑面而来,手鼓拨弦独特的音效让梁山众颇感新鲜。而穿越众则颇感怀旧,在他们那个年代,学校单位迎新晚会上怎么能少了新疆歌舞呢! 旋律响起几段,钳工兴奋起来,“噫---啥《亚里亚》?这不是王洛宾的《掀起你的盖头来》噻。” 曹少顶顶看不惯翻唱,轻轻松松拿来主义,把别人家的说成自己的。“你丫懂个屁。王洛宾就一采风的,他来采或不来采,风就在那里。” 你的眉毛黑又黑,亲爱的妹妹亚里亚,露出来让我看一看 看我的眉毛做什么,亲爱的哥哥亚里亚 燕子有一双黑翅膀,亲爱的哥哥亚里亚,你难道没有见过吗 你的腰肢细又细,亲爱的妹妹亚里亚,露出来让我看一看 看我的细腰做什么,亲爱的哥哥亚里亚 蚂蚁有一个小细腰,亲爱的哥哥亚里亚,你难道没有见过吗 …… 泰森突然被半块肥肉哽住了喉咙。 “妹子转过身来,让哥再看看你的水蛇腰。”--“林大哥,你是没见过蚂蚁吗?蚂蚁的腰才叫细哩。” 他向曹少看去,看见他也和自己一样,一样想起来了曾经的那一幕,正用拳头顶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演出。泰森明白了,这不是巧合,必定是曹少刻意为之,他要让谷子的音容笑貌在这举家欢庆之夜再现眼前。 第243章 钳工遭暗算 “你的眉毛黑又黑,亲爱的妹妹亚里亚”,抖着腿的钳工还在摇头晃脑中,却被泰森拍着肩膀示意有正经事办。穿越众集体中途退场,走出会场到各区域各单位慰问坚持节日工作的人,去新移民棚户区搞慰问派红包。 老实人钳工毫不意外地被发配去了最脏乱差的地方,离平台5公里外的新移民安置区慰问,这片简易棚户区总计收容了1.2万人,这些人半月前从川南各州县躲避奢安叛乱新近逃难来的。梁山的体育馆建设耗材巨大,拿不出多余的水泥砖瓦建造安置房,只得暂时委屈他们住滚地龙和阴暗潮湿的溶洞里,在休养生息的同时接受基础培训。他们的代表已屡次闯宫要求尽快甄选入籍。他们中绝大部分是汉人,很多是匠户,有较具功力的手工技能。梁山的木作器物生活用品生产长期处于紧缺状态,家具生产基本停滞不前,这些匠人将是有益补充。 钳工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一个窝棚,“乡亲们,我代表股份公司股东会来看望你们了。”然后强忍刺鼻的酸臭气极不情愿地抱起拖着鼻涕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孩子,强颜欢喜向着孩子那位老实巴交满脸皱纹的爷爷传递司府的爱民之心。 “嗯哪”,这老头只会“嗯哪”。钳工取出红包塞给老头,难民头领拽着老头立马行礼:“大救星呐,祝有司诸位大人寿与天齐!” “这是你做的?”钳工的注意力被一只精巧的藤编椅子吸引住了。 “嗯哪。” 军队扩编后,军工生产跟不上装备需求,有两个连队至今未领到武器,部队缺乏单兵防护装备的矛盾一直很突出,这也是梁山能不打仗就不用武力解决的根本原因。还有,梁山人口越来越多,各类违法犯罪事件暴增,治安问题凸显,有必要建立装备冷兵器的内务保安部队。 藤甲兵! 钳工问难民头领:“你们这一万多人里可有会木工、竹编、藤编、裁缝、泥水匠的?” “有,有啊!”头领异常激动,“还有种庄稼的好手,还能从军,女娃们可以做奴仆,只求项部长收留。”梁山众的幸福生活被难民们看在眼里,知道一旦入籍梁山司就意味着从此吃穿不愁。 “这样吧,等正月十六上班了,你们推举几个各式手艺人和匠户代表上平台来,都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对了,到夜深时都出门,扬起脖子看平台点放烟花” 11点三刻,穿越众在干群的簇拥下集体缓步登上平台,此刻倒抽了口凉气,只见平台下面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估计不下十数万之众。有戏言称老天爷也想一睹梁山烟花盛况,今年的赶年夜天气晴朗,那真真是万里无云啊!红、黄、绿三色高能射灯射出的光柱在天穹中舞动,一枚枚烟花冲向云霄绽开出各色花样七彩颜色。花炮本不稀奇,唐朝就有,而绽放开来打出‘新春快乐’的烟花前所未见。人们生平第一次观看到在天上打字的烟火表演,其震撼和新奇让他们发出声声赞叹。更有房安东赞曰:“世间还有如此盛景,房某可算没白活喽!”自然,房某的马屁得到了周围人群纷纷的附和。 烟火表演持续20分钟,在马屁和赞叹声中看完烟火表演,穿越众迫不及待要返回体育馆去,刚才没好好吃,光顾着喝酒看表演了,此刻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走下平台,来到鲤鱼背下口,发现黑压压的人群堵在了峡谷口。为首的四个男女老少提溜着酒壶捧着装满菜盘子的木托盘跪地相迎。男女老少各一,倒是十分有全体百姓的代表性,似乎是经刻意组织,像是李冰手笔。但是后头的人群站立杂乱喧嚣声起,又不像是她出的活。 为首的四人又以一老汉话最多,开口便冒出一嘴的四川麻辣来。他盯着给钳工戴高帽子,兴许人家情报工作做得好晓得项大善人项大救星是成都老乡。原来是成都府的难民们赶来感谢救命之恩的,钳工表现谦虚,回应说出兵打仗都是泰森的功劳,要谢就谢梁山军的兵哥哥,说着把泰森推出来。 这时把菜托盘捧过头顶的美少女睁大铜钱般溜溜圆的大眼睛,把托盘往地上一放纳头便拜,口中念念有词道:“大悲弥勒,菩萨显灵。”拜完活菩萨后露出一口伶牙俐齿来,说自己娘家在嘉定州,林司令员跟家乡那个慈悲为怀的大弥勒是本家,一样一样的救苦救难,实乃活菩萨也。这话把泰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许久才摩挲到了头顶上的发茬子,却还是一脸的迷茫。还是钳工出面来解围,告诉泰森,“嘉州大弥勒就是乐山大佛噻,学名嘉州凌云寺大弥勒造像又叫凌云大佛。格老子,你那是双木林,怎么能说是本家哩。” “是本家是本家。”泰森听了钳工的讲解后喜笑颜开,趋步上前伸手拖住美少女的手将她扶起,算是认同其观点了。两者不光名字听上去一模一样,连造型也颇为相似都肥头大耳的,特别是脖子上那几圈褶皱,辨识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喝一口少女捧上的酒,吃一口少女夹来的菜,泰森挺起胸膛宣布:“都回去吧,大伙心意我们都领了。梁山跟乐山大佛一样法力无边,保国安民我等己任。” 回到体育馆已经零时三刻,坐下来举筷子戳些冷菜填肚子。吃东西不妨碍他们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最后一个节目。赵舒雅正声泪俱下地煽着情:“祝愿我们的亲人梁山军,祝愿他们在西南平叛的战场上旗开得胜凯旋归来。下面请听大合唱:《在大梁山上》。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 ...... 这大过年的,人们又受到烟火表演的刺激,一个个毫无睡意。那可不,这场烟花气场强大,乃古往今来第一璀璨夺目,苍穹霄汉从未有过如此五彩七色之洋洋大观。很多没见过世面的老头老太赌咒发誓:看了这场烟火,这辈子便没白活。幸福和欢快继续在人们心中激荡,大联欢晚会结束了,人们自发组织的小联欢会遍地开花。赶年夜的梁山是歌舞的海洋、欢笑的海洋。 “好好,总算没见着不知所云却要强颜欢笑的小品。”钳工快步走过一个个晚会场,盛赞自家梁山是个好地方---这地方的春节晚会没有语言类的相声小品! 他急匆匆赶路是为月上柳梢头的浪漫温馨之约。紧赶慢赶迟到了十分钟来到约会地点,佳人未曾现身。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人来,钳工挂念对方放心不下,便到佳人居住的居民新村一探究竟,可不敢明目张胆,佯装几次路过她房间,只见里头黑灯瞎火的,试着喊上两声不见回应。又去新村的联欢会上找人,也没找到。他也不敢向人打听,只得失望而回。 正月初一,钳工把徒弟加心腹徐玉喊到跟前,把个小纸条塞进他掌心里。“交给你个重大任务,帮为师递个条子,人住六村227号,工作单位在合作社织锡兰卡普的,名字叫田一兰。记住了,偷偷的!” 两个钟头之后。 徐玉把纸条还给钳工,“师父,田一兰娘俩年前离开梁山搬家走了,去向不明。” “什么!”简直是晴天霹雳,“你确定?” “确定。问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有人看到田一兰母亲抹着泪走的。我还去了住建部,翻看了六村227号住户记录,房子空的,马上就要安排新户住进去呢。” 钳工整个人都不好了。 徐玉一番打探下知道了田一兰是何等样人,又见师父这副失魂落魄便猜了个八九。给钳工倒来热水,说道:“要不,徒弟我找徐家屯的麻利汉子帮你去寻人。” 钳工可怜巴巴喝了口水,“不必了。你现在就去把曹部长叫来。” “哦,失踪了。”曹少打着响指,思索片刻后斩钉截铁道:“你猜得没错!一定是胶皮暗地里下的毒手。操!恶毒不过妇人心,这娘们够阴毒,选在过年前动手,存心不让你们小情侣开心过年么。你不能说破,就当过去式了。” 钳工还不够放心,怯生生问:“不用主动承认错误吗?” “哎呦,你呀你!你老婆为何要暗地使坏呢,她就是不想当面戳破。你干嘛要自讨没趣。”--“话说,田一兰去了哪里,要不要我出手打探?” “还是算了,就当过去式了。” “你俩好了一场,总得给人家点钱意思意思。再说,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家肚子搞大?这事才重要哩!如有,那是你项一多的种,将来涉及到继承权的大事。” “还是算了。恼火!” 说到底,钳工对胶皮有相当畏惧,中了老婆打出的暗器,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不过,他绝对敢肯定田一兰没有怀孕! 赶年节要打,年三十也要打,不知大年初一会不会还有仗要打。在年尾的最后两天加班加点奉献青春确实不是啥好事,完全能够理解官兵的厌战情绪。 然而政工人员和士委会委员们对此给出的说辞听上去也有些道理:第一、莫忘赶年节的由来,正是先辈们放弃节假日休息积极投身到抗倭战争中才有了此佳节的诞生;第二,人生苦短重在新鲜,对于这代施州卫的少年郎来说,逢年过节忙打仗能为自己的人生经历注上一笔难忘今宵,起码将来在子孙后辈跟前有吹牛皮摆老资格的资本;第三、战线从成都一线反推到贼寇家门前,泸州被我团团围住,破城只在旦夕。立功受奖是大概率的事,这不正是最好的新年礼物吗? 549高地紧靠城池,站在山上往下张望,城内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高地顾名思义,海拔标高548米,不高不矮正好。该高地首测549.3米本该名549.3高地,二测测出海拔548.8米,于是三测,又测出个新数据549.1米。到底是高度计有问题,还是测绘员聚焦有问题,不得而知,只能去掉小数点取个整。 该高地的军事价值不言而喻,山不高林却密,二团展开全部兵力发动仰攻,从一大早6点钟开打,足足打了4个小时才把1800守军赶进泸州城。打下高地后大部队撤下山,留一连长果裸带一个排的兵力在山上构筑简易工事防敌反扑。 “叛军躲还来不及,不可能反攻,大家堆几块石头拍几铲子土意思意思得了。”果裸心疼同志们连日作战太过辛苦,发话让部队注意休息。自己的号召自己先身体力行,他把山上的摩崖石刻来兜兜转转摸摸看看。“一排长,一排长,李又熙你过来。”--“这个字念啥?” 鳌字笔画太多,扫盲班出身的果裸认不出来。李又熙知道连长文化水平其实还行,他就一个毛病,看见笔画复杂的正体字就犯怵,一紧张,会的字也就不会了。 “此高地是玉蟾山的金鳌峰。连长你看,前宋黄庭坚留下真迹玉蟾,本朝的杨慎手书金鳌峰。这个字就是王八的鳌,简字不变,一般儿的写。” 果裸道:“这高地可曾丁点像蛤蟆驮王八了,我就最烦文人瞎几把附会联想。不去瞎联想,世道变更好。” 李又熙点赞,“没联想会更好,连长金句!不过哩,黄庭坚和杨慎不算文人,他们是文豪是大家,容美田更年慷慨赴死前曾吟诵杨慎所作《临江仙》。玉蟾山且有来历,风传当年建文帝或出家为僧驻足此地。” “我说,你个高丽棒子怎地对我中华之事如数家珍哩?” 李又熙跳脚,“我大明儿郎,祖宗八辈中华人氏,谁说我高丽棒子我跟谁急。” 玉蟾山上不光有摩崖刻字,更多是本朝早年间留下的佛教石刻。果裸见‘十八罗汉飘海图’左侧有洪熙二年游客的涂鸦,一时手痒依葫芦画瓢,拔出刺刀刻下‘梁山军二团一连战斗于此,天启六年腊月晦日’ 第244章 战泸州 “开饭喽!”炊事班把午饭挑到阵地上。战士们喧哗着开开心心地等待着今天的第一顿饭,现在是中午12时,还没进过食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炊事员用勺子敲桶沿大声宣布:“晚饭没有,没有晚饭。中午这顿就是赶年节的聚餐了。”连长果裸制止住战士们的激动,喝令部队保持警戒,让炊事班把扬州狮子头和肉汤逐一送到战士手中的饭盒里。 总攻令发出后叛军一触即溃,梁山军半日就解放了成都全城。奢崇明等人接泰森消息,早于几日前便率部借故撤离,只留安宋等军顶雷。这节骨眼上谁肯安心当炮灰,谁能有斗志,叛军撒丫子跑,各路人马各回各家。敌军逃得快,部队紧追不舍把官军远远甩在后头,后勤供应不上了,导致前线部队吃不上赶年夜大餐的重大事故。 “45码!饭烧糊了。” 45码是炊事班班长的绰号,他脚大,鞋子穿45码。 “锅巴比饭香。” 果裸气得要把硬邦邦黑乎乎的锅巴往45码头上砸,想想到底还是舍不得,这硬邦邦烧糊焦了的锅巴还是年夜饭呢。其实45码无罪有功,他本事算大的,不晓得用了什么方法和附近处于敌对状态的少民交上了朋友,买到了丁点猪肉。虽然狮子头里肉少得可怜、肉汤喝不出肉味,至少能沾上点荤腥过年节。别的连队可惨,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二连的连排长们闻着虚无缥缈的肉香爬上山来打秋风,真是难为他们的鼻子灵敏如军犬。果裸只得从虎口里夺食,把李又熙的那份狮子头又要回来,均匀切成四份看样子不够,又大卸八块给了兄弟部队的战友们雨露均沾。二连连长也不白吃他的,顺嘴传达团部命令,让一连一排撤下山加入攻城作战,把地盘让给团部通信班和炮排。果裸把八分之一狮子头压在舌头底下,在望远镜里再看一眼泸州城头上的叛军。 泸州如桥头堡,泸州不保,战火就要烧到叙永、遵义自家窝里去。永宁奢军的顽固派和水西安氏大半主力发起狠来,在泸州城外和二团狠狠打了几仗。因州城外围河网众多不适合大兵团作战,反被二团充分利用地形予以分割歼灭,叛军主力只得放弃野战退守泸州城。 在成都发起反攻的是我,追敌奔袭500里的是我,泸州城外杀敌三千的是我,破泸州的也只能是我,可不让后头的官军把功劳给分了去。赵果敢命令部队把泸州围三阙一,放开南门在路边设伏,给了城中叛军12小时开城投降时间。现在离最后通牒时限还有半个小时,泸州城内的叛军再不投降,部队将发起攻击。 最后通牒时间已到,赵果敢怦怦直跳的心脏在焦急不安的等待后逐渐平静下来。敌人没在规定的时间内出城投降,赵果敢也未在既定时间发起攻城。一方面梁山军缺少攻城器械和重型武器,另一方面叛军的回信让他感慨万分。 “爸爸,奢崇明也是被逼造反呐!”赵果敢将信件交与梁山军名义上的总指挥赵寿吉过目。 明朝建国初为平定云南蒙元残余和大理段氏,明军进兵云贵川,永宁道大土司奢崇明祖先奢香心系大明,出粮出人拥军之外还积极游说彝族土司归顺中央,努力维护了彝汉和睦,因其功劳巨大,摄职贵州宣慰使做到了贵州最高军政长官。问题是,这位为平定贵州出了大力的奢香被朱元璋的小舅子马晔借故剥光衣服抽了顿鞭子后予以关押。彝人个个心有不平,好在她的好姐妹刘淑贞仗义,上京找朱元璋讨到了说法,才将众人的怒气平息了下来。 到了奢崇明这代,被官府吃拿卡要受尽官员的鸟气。就拿这次造反的导火线来说,奢崇明集结2万精锐开到重庆听宣,准备北上萨尔浒与建奴作战,但允诺的40万两军饷大大缩水,还被斥责2万彝兵皆为老弱不可战,要求回去贵州重新征调,这摆明了在消遣人。只要是个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老赵叹:“若是这两万虎狼师去了萨尔浒足与建州马军一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历史就是这样搞笑,很多事情坏就坏在那些贪墨成性却又不知兵的大明文官手上。若是当年有奢崇明两万永宁军助阵,或许萨尔浒之战就不会一败涂地。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大明无需在辽东与建奴、在境内腹地的川黔两省和彝族起义军两线作战。本想赖掉40万两银子,本原历史上耗时14年的奢安之乱耗费的银两岂止400万两。 赵果敢是同情奢崇明的,将心比心,换他做奢崇明也是要反的。老赵瞪眼不让儿子说下去, “梁山还未强大到敢公然忤逆朝廷。眼下这仗非打不可,朝野多少人虎视眈眈看着咱们,你小子敢懈怠,是要把施州置于险境。” 赵果敢猛击台案:“流血牺牲的是咱,出钱出粮的还是咱。若非军情紧急不敢有丝毫懈怠,我便绝不会便宜了沿途州县的那些狗官。朱燮元干什么吃的,做了这么些年的巡抚总督竟也节制不了。” 老赵闻听儿子言及军粮便不能吱声了,他负责协调部队军粮供应,军需官答应的粮食只到了三成,其余的就等着沿途府州县各路神仙的脸色了。老赵这些天也正头疼这事。小鬼们不配合,各地以遭受兵祸官仓空虚为由阳奉阴违,仓促间你让朱燮元又能怎么办。内地的情况相当复杂,一言难尽啊。 “小子快些下命令,打进泸州城抢到银两粮草先补给部队。” “不好打,真不好打,我军无攻取坚城的经验。”赵果敢犹豫着举棋不定。 潘嘉园活干一半先行开溜,成都解围之后阚纯士也率部回了梁山,为节省军费全军只留二团孤军作战,由团长赵果敢独立指挥。这是泰森为了锻炼这位曹少的大舅子,和穿越众商量后作出的决定。当年大将军卫青是刘彻的姐夫,骠骑将军霍去病是刘彻的外甥,要给年轻人机会嘛! 赵果敢也要给年轻人机会,一连果裸是手下爱将,让一连去打个试探放几枪吓唬吓唬,万一守军战意全无就此开城乞降也未可知。 一连要进入北门前二百米攻击区域,进入攻击阵地须走龙脑桥过九曲河。桥梁无拱,是平梁石板桥,因桥那头百米处的龙脑寺得名。桥那头有龙脑寺围墙和桫椤竹林遮挡视线,果裸下令全连展开战斗队形,不从桥上过,泅渡九曲河。正在大伙儿脱下衣服搓热身体时,从龙脑寺里跑出俩道士来,挥着手大喊着让部队放心过桥,此处并无一兵一卒的隐匿叛军。 和尚庙里住道士,天下奇观也。道士称寺内和尚因战乱都跑光了,他等本当地道人,率家乡一众悍勇保家护院,以龙脑寺为秘密据点和叛军周旋始终。 哼!知道我梁山司崇道抑佛,便派俩道士出来报信,若来的是和尚我倒是能信你三分。果裸身为侗人且文化水平不高,却为赵果敢所倚重,这里头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的果连长作战勇猛却能粗中有细,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此样人才正是团长大人们最喜爱的部下。 是仁人义士,还是与叛军勾结的奸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裸派出自己的爱将李又熙去打探一二。李又熙拿枪顶着道士的腰眼,率一个班打先遣,先遣队鱼贯穿过龙脑桥布下警戒,细细搜索龙脑寺后确认道士没有打诳语,便招呼全连从桥上通过。 泸州,比江南还江南,比水乡更水乡。河流密如蛛网,河多桥多,桥多龙多。这些天在泸州外围作战,二团战士一天走过的桥见到的石龙比之前半辈子还多。 泸州古称江阳,长江与沱江在城南汇合,境内溪河密布桥梁竟有数百之多,桥皆雕龙故名龙桥。龙桥不少见,最着名的赵县赵州桥隋代栏板刻有双龙戏珠、双龙对穿岩穴造型;有在拱券雕龙头的又名吸水兽,代表作是北京卢沟桥、八里桥;而泸州龙桥的龙无一例外雕在桥墩上,大多建于古驿道上,呈三里一座分布。九曲河上龙脑桥建于洪武年,在泸州至隆昌古驿道上,两头桥墩均素面,中间8个桥墩雕刻二麒麟、一青狮、四龙、一白象四样瑞兽。中间四桥墩雕龙,每条龙的鼻孔都能出声。正中龙头刻王字,口中含圆球,滚动而不出。其他诸兽口衔绶带脚踏绣球脚踩玉圭。龙脑桥开启了梁板桥艺术化先河,是古代桥梁建筑从简单实用走向艺术浮华的开山杰作,在清朝时地位犹如兔子建国初的南京长江大桥,极受重视与保护。清乾隆四十三年,钦差赶赴泸州带来一则短短的上谕,写道:钦命永宁道泸州以北九曲河龙脑桥予以保护。 上午从玉蟾山往下看,泸州城一方大小踩在脚下。这会儿抬头看,又觉城墙雄伟高大。不可逾越! “全体上榴弹,给老子往城头轰,打一线。” 团长让做火力侦察,执行就是。果裸其实不理解团部给一连的这道命令,就凭自己手里的枪,给这大条石砌成的墙挠痒痒都嫌太轻。且有玉蟾山上的观察哨在,火力侦察没有多大意义,纯属多此一举。果裸对赏识自己的赵团长的指挥能力有中肯评价:果敢不足、谨慎有余。 这时后头有通信员快马奔来,人在马上喊:“玉蟾山观察哨旗语,城内有数千敌军集结似要杀出,团长命你部做好火力部署,准备迎敌。” ‘哗啦啦’吊桥落下。北门瓮城两边城门洞开,传出喊杀声,2000多叛军密密麻麻的,挥舞着战旗和武器向一连正面冲来。 “干啥呢,急着投胎撒!” 李又熙摇摇头道:“看情形像团长说起过的倭国板载冲锋。” 原本为城头守军准备的枪榴弹用来伺候这2000亡命徒。‘噗’,不知是哪个性急的战士时间观念特别强,掐着连长的命令把榴弹打出。这一声的响仿佛是领唱的秋蝉、大烟花里的头炮,八九十枚枪榴弹在前后几秒钟时间里于敌群中炸开,三百米开外的落点区域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枪榴弹炸起来不过瘾,还没手榴弹猛。杀伤力可圈可点但爆炸冲击波不够看,不能把整个人炸飞,视觉效果差了些。 果裸对身边的李又熙瞪眼相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发?对敌人心慈手软?”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李又熙自己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子弹盒里、口袋里、背包里都找过了,着急忙慌地天晓得那两发空包弹躲哪儿去了。 为简化工艺,16步枪选用了早期版本的枪榴弹,不挂俘弹器只能用空包弹击发。想必李又熙一时犯浑,误把空包弹当成弹壳上缴给后勤了。 “你特么还是个排长呢,居然也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等打完这仗,回头老子再收拾你。” “是。连长,我接受批评,我错了。” 果裸人不错的,平日里总嘻嘻哈哈。不过你千万别去触碰他逆鳞,这货不容你在训练和战场上有丁点的纰漏,骂起人来那是劈头盖脸。 李又熙再不敢呆在果裸身边了,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排里。心想古语云伴君如伴虎,自己傻乎乎站他身边纯属找抽。回到自家兄弟窝里的李又熙自在了,见烟尘中冒出一个摇摇晃晃站立着的人影,他举枪瞄准对方的前胸,想了想后移向他头部。清脆而熟悉的枪响,正如司令员所说,16式步枪的枪声就像水滴落在碗里那么清脆悦耳。而那活靶子向前走动一步,身体一歪倒在了尘土中,再也看不见了。 漫天烟尘中战场平静下来,机枪停止了射击,只有零星的步枪枪响。 等到烟尘散尽,但见城门前重重叠叠的尸体,护城河正面几乎被尸体填满,河水都是红的。几个伤者趴在紧闭的瓮城城门前,无力地拍打着嘶喊着。 第245章 坚城难克 玉蟾山迫击炮阵地上,炮排排长接到来自团部的新命令,让放掉东西门只打南北门敌军工事。 “各炮位注意,集中火力打幺、三号目标。” 炮兵调整炮位并二次加固,60mm迫击炮在500米外竖起黑洞洞的炮管。“一发校对试射。”随着炮排排长的命令,泸州城南北两城门楼附近腾起烟团,随后更多的炮弹啸叫而去。 炮排排长乃高人,一眼识破上级的意图:攻城诛心哦。东、西门守军打的奢字旗号,如此放过永宁军专炸水西安氏,摆明了挑拨离间么。 团长亲自上最前沿来了! 亲临战场抵近指挥,地图都用不着。赵果敢指了指一连正面的北门,“等下炮群会实施掩护射击,你亲自带一个排当突击队,炮一停就给我突进去控制住城门。七连会对南门实施佯攻配合你行动。任务清楚了吗?” 十分感谢老大给到一连立功表现的机会。果裸挺起胸膛向团长敬礼,“清楚了,请团长放心!” “参谋,通知后勤给每门炮再补充3发炮弹。”赵果敢看了下闹钟,“十五分钟后行动。” 说好的每门炮补3发,结果总共才补上来3发。库存告罄,没有炮弹了。眼见有大量水西军分兵向南北门运动,急得炮排排长快把嘴唇咬出血来。只有3发炮弹,他决定亲自操炮,尽自己所能为步兵兄弟减轻压力。挥铲挖个浅坑,将底座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牢牢压实,快速观瞄调整密位,单膝跪地双手持弹,正把炮弹塞进炮管,脚下哗啦一声响连人带炮掉进个砖洞里。炮弹仍旧出膛,幸运的是炮弹高仰角打出,落在了山脚下爆炸,没有酿成误伤事故。 他娘的只炸了3响。一发指着南门结果打到了南天门,偏得无法无天。另两发都落到护城河里,激起两朵大红色的水花花。这次的炮火准备大失水准! 时间到了,果裸顾不得操炮兵的娘,把枪顶上火,一挥手:“突击排跟我上!” 随着最后一个敌军头颅和前胸绽出两朵血花,突出城墙的瓮城马面之上再无敢于抵抗之敌。突击排在全连火力掩护下分两路突进瓮城门洞,一路火力掩护一路冲进洞开的正门,正想甩手榴弹炸出个一往无前来,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敌军已将纯铁打制的塞门刀车推出顶住门洞,间缝中射出几十枝箭,两个不及卧倒的士兵被射中面门翻身倒地。只听得‘嘎啦啦’一阵铁索搅动,见门洞内包铁坚木门扇从天而降,门扇上涂满稀泥,门有千斤万斤重,直砸得脚下地动山摇。果裸向上望去,觉胆战心惊,急忙闪身把周围的士兵往外推。 门洞上方赫然出现两个半米见方的孔洞,敌军经孔洞往门洞内投下来表面裹泥的大圆球,果裸不及思索伸手接个正着,正寻思这是什么玩意儿,只听有战士吼:“烧夷弹”。未等果裸撒手,泥球炸开并燃起大火,将果裸和身边3个战士裹进浓烟烈火中。 突击以惨败结束,一连连长果裸壮烈牺牲,连同3名战士一起被烧成焦炭,另有4名战士受不同程度的箭伤和灼伤,丧失了战斗力。一排只得背起受伤的战友仓皇撤退,在撤退途中忽然遭到瓮城上死而复活的敌军弩箭和火铳攻击,当场又战死6人伤8人。 前后不到5分钟的战斗,9死12伤,这刷新了梁山军伤亡记录! 自成都反攻作战挑大梁,到分兵自贡追歼顽敌,再合兵一路追杀叛军到泸州城下,二团一直顺风顺水从未发生过如此严重的战斗减员。如今将败军围困,却被笼中困兽给撕下一块肉来。真他娘的那什么! 全军上下这脸火辣辣的疼,说不出的复杂感受,懊丧、愤恨、羞耻、恼怒夹杂在一起。尤其炮连连长自知责任重大,在病床上得知消息后顿时急出满嘴泡来,不顾因肠胃不适引起的严重脱水,坐着担架来到玉蟾山迫炮阵地查看详情。 “老子他娘的毙…”看见手下爱将头上缠绷带手臂上夹板,生生把骂娘的话咽了回去。“你小子干啥啥不行打炮第一名,今天打成这鸟样究竟怎么回事,中邪了?你伤又怎么回事,弹药殉爆了?” 泡排排长正一肚子委屈呢,见到敬爱的老大过来便“哇--”喊了个哭天抢地。指着那处塌陷的砖墓哭诉道:“连长,咱们排被前宋的死鬼给坑惨喽啊,丢死个人了哇!” 泸州河多桥多还有一多,那就是宋墓多,多如牛毛。境内大大小小数千座宋墓,且全部都是砖室墓,炮排长恰好在宋墓之上架设迫击炮,他又是挖又是砸的,年久疏松的砖砌拱圈就给弄塌了。头炮阴差阳错没打好,严重影响到了水平发挥,后两炮接着失误。说到底还是实战太少,状态容易受影响。 “连长,是不是我没给山上的菩萨罗汉上香磕头,得罪了佛爷,使唤小鬼来害我。” 这小子脑袋真摔坏了。部队严禁拜佛信教的军纪都给忘了。 “唉--”炮连长失声长叹,眼见得爱将哭得梨花带雨,狠不下心来把他打骂。眼瞅见墓室石门上刻着‘妇人启门’图案,那妇人手扶门框笑嘻嘻探出头来仿佛在看自己笑话一般,便把怒气撒在墓主人死鬼身上,抬腿猛踹。半扇石门应声铺地,墓室里露出个站立武士石像来。 这一脚不得了,一脚踹出个惊天大发现。武士造像披挂甲胄,左手执弓右手提一支羽箭,他的右肩背着龙头造型的类似箭箙的东西,插在里面的3支箭均箭簇朝上。箭簇朝上不符常理,因为箭应该是箭簇朝下装箭壶的。 “这是赣筒吧?尼玛这就是赣筒哩!”炮连长惊讶之下放声出来。之前在柴部长主讲的炮兵培训课程中曾见到过草图,柴部长提到宋室南渡之后开始研发火器,兵器史料记载当时出现了一种名叫‘赣筒’的热兵器乃是突火枪的前身。 炮连长所料不错。武士身背的就是南宋出版的《武经七书》里记载的管状火器赣筒,以管内火药燃烧后产生动力将筒内多支箭射出。由于缺乏图片或实物资料,这种神秘的火器究竟是何模样以前一直是个谜,直到该石刻的出现才得以揭秘。所背火器是中国最早火器形象,身背火箭的武士为世界最早‘火箭兵’。 二团的军情报告迅速发往大本营。 报告先报喜,称二团全体官兵在泸州前线谨遵股东会、军委关于加强爱护、保护文物古迹的指示精神,对包括龙脑桥在内的泸州龙桥及宋代墓葬采取了行之有效的保护,有幸取得到中华最早火箭及火箭兵形象石刻之瑰宝,并将此珍贵文物护送至内江县衙妥善保存。 讲一堆功劳为之后的报忧。因为我们的赵团长深知平台上五人组对保护古迹文物变态重视,希望司令部、军委看在保护文物有功的份上忽略掉本次步炮协同发挥失常导致的重大伤亡。 小报告大文章。从报告行文的伎俩可以看出我们的赵团长心事重重、忐忑不安。他很担心军委、司令员大骂二团无能大骂他‘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所以他也不打算去找炮连的麻烦。 炮兵已经够倒霉的了,赵果敢没有过多批评,只说城内敌军暴露在玉蟾山观察哨下,做到了知己知彼为何不能百战不殆?说明敌军很狡猾,困兽不好打,要求部队在战术上予敌充分重视。“越出现损失,我们越要有章法。不要被胜利…”首长讲话出现口误,立即纠正过来,“那个,不要因暂时失利丧失信心,更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接下来的两天休整,你们干部不能休息,做好战士的思想工作,做好武器弹药检查。”--“没有别的问题,散会!” 把几个连长打发走,赵果敢搬了个马扎到大帐外晒太阳,一根接一根抽烟,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当下的不利局面。见炮连连长拖着病体一步一挪蜗行中,便开口叫住他,“泸州城垣高大城墙坚固,必须是直瞄火力集中轰才有可能破城,你那儿的几门山炮究竟有没有可能修好。” 泸州城里的叛军嚣张到什么程度?嚣张到让能人咬碎后槽牙!果裸折戟沉沙的北城门两个瓮城城门洞开,开门迎客,就问客人你敢不敢进来。恨归恨,却不能上如此明显的激将法的当。 炮兵连长专业且消极的答复让人失望,无助感笼罩心头。山炮炮管已经超期服役,莫说没有炮弹,即便炮弹运来了也不敢打,百分百会炸膛。专业人士最后给出专业意见:现役火炮绝对啃不动泸州的墙皮。但他没有让首长感受到透顶的绝望,给留下了点缝隙:“团长,要不试试放在堆场里吃灰的火箭筒,这家伙事之前在巴东的野三关露过脸,也可用来攻坚撒。” “试试才知道!”--“通信员,传令部队取消休整做好战斗准备。” 哈哈,机会来了,足足7发破甲弹被装在了高爆弹弹药箱里。这叫啥,这就叫天助我也! 一连火箭筒手此前参加突击队已光荣牺牲,白存瑞临危受命。打火箭弹需要披上扛机枪用的垫肩,他不需要那玩意儿,烈士的遗物留给正式接班人吧。早年间拜鱼木寨的历练,小白的肩膀皮糙肉厚,肩上的老茧比垫肩还扛磨。 李又熙上前关切道:“连着打7发呢,能扛得住?” 白存瑞看看身后,只见战友们默默把枪上好刺刀,最后一次检查弹仓内子弹,肃穆中等待冲锋号的响起。肾上腺素、多巴胺、荷尔蒙,混一起催生出的万丈豪情驱散掉最后残存的丁点理智,体内只剩下了勇猛。“自信点,把问号去掉。看我的。” 拖着白色尾焰的火箭弹砸向城墙… 白存瑞一屁股坐倒在地,擤出一把又一把带血的鼻涕。摘下钢盔,抹掉一头又一头的汗。射手被震出鼻血来,可是7发60mm破甲火箭弹只把城墙啃下层石皮。待到烟尘散去,白存瑞几要崩溃:难道泸州城有上仙护佑,难道泸州城就是传说中的固若金汤? 正是。泸州城墙经正德六年加固后成为明代优质城防样板。墙砖用巨大的火山石花岗岩拌石灰糯米汁砌成,墙面十分光滑,炮弹打在上面稍稍角度不正就会被弹开,可抵挡重炮轰击。 第246章 复杂的伦理关系 赵果敢坐帆布椅子里皱眉闭目不停抖着腿,大冷的天,额头上一层接一层沁出热汗,浑身蒸腾热气。儿子如此着急上火,做老子的不该火上浇油。但老赵偏不。 “儿子,火炮今天吃素了嘛!” “你懂个啥!迫击炮火箭筒属步兵支援火力,就不是用来攻城的。” 儿子训老子,老子没脾气。反正这不是第一回了,这阵子老汉常挨儿子训。知道儿子心情极差,老汉可不敢一巴掌拍回去。 赵寿吉说风凉话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兵部也要过年,也想过个安生年,从腊月头上三天一催,到了腊月二十开始一日三催,工作效率高到没朋友,工作积极性可入史册。上班第一件事行文催,吃完中饭二道催,下班前例行三道催。之前勒令年内光复四川全省,后来目标与时俱进,要求年内解放泸州,天启六年最后一道公文要求施州兵马于七年正月十五前拿下泸州。 老赵围着沙盘团团转圈,“你家老汉打头阵,强攻!不信攻不下来。” “催命符一日三连,粮草大炮迟迟不到。” “允诺的过年给兵士们的酒肉禽蛋也是空口白话,川黔的狗官枉披人皮不干人事!”铁甲声响成一片,一个全身披挂的明军将领不请自来。老赵挥挥手让亲兵从营帐中退出去,“小马将军慎言,小心耳目!” 来者正是马炯,他脸色带愠,进来便解下腰间佩刀重重砸在桌案上,“怕个鸟!” 但凡和梁山共上事,忠臣秒变愤青,马炯也不例外。他拱手致歉道,“赵老将军,少将军,马炯无能催不来大将军炮,攻城这等糙活就交我来干。” 见过拆楼么?拆楼最好用的是铁锤,一锤子下去墙破楼板塌。破城也是,最好用130mm口径的红夷大炮砸,碗口粗的铁球砸过去叫你整个城墙晃三晃。一炮破包砖,三炮崩夯土。 赵果敢大受感动:“原本以为我军撵着敌人屁股打,敌军心溃散战力不存,只道枪声一响举城投降,未曾想…” 老赵亦大为感念马炯好意,恭恭敬敬抱拳欠了欠腰:“施州军自会攻城,总兵大人休要抢我赵寿吉的军功。” 老赵对马家的恭敬却不是拍马屁,而是由衷的敬仰。马炯,马林三子、马芳的孙子。当年萨尔浒之战中,老赵跟随的便是马炯父马林部,马林此人未得其父马芳真传,打仗不太在行,但萨尔浒败逃后独守开原与野猪皮血战到底壮烈殉国。老赵对马林是尊敬的,但这不足以让桀骜的老赵肯弯腰待马炯,之所以肯放下身段只为马炯的爷爷马芳、被蒙古俺答部尊为‘马太师’的大明宣府总兵马芳。 再重复一遍:马芳是个猛人,与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齐名的猛人。 “大炮没有,吕公车我带来了。让我来吧!”巴巴赶来行善自不必啰嗦,马炯执意要抢下这脏活累活。 赵果敢乐得亲眼见识下明军正规部队战力,便点头同意下来。 马炯部7000明军呐喊着排山倒海般涌向城墙,然后刹车。人海既淹没不了泸州也冲垮不掉城墙。而梁山军的土包子们终于见识到了临冲吕公车,好家伙,官军可真有才真能烧钱。冲车分四层高6米,宽足有20米,车两边的高塔竟超过了城墙高度,官军在高塔上居高临下往城内射箭发铳,最下边由上千人推动徐徐靠近城墙。冲车覆有熟牛皮,炮矢不能入,车上置有20面能从车内翻转出去的云桥,桥首端安有勾镰可牢牢扎在女墙上。 好个波澜壮阔的城池攻防战,两边羽箭纷飞火器齐鸣。一个要尽忠朝廷,一个要保卫家园。两边以死相拼,两军短兵相接。梁山军无法实施火力增援只得作壁上观,这些山里的土包子何曾见过如此宏大的战争场面,个个驻枪睁大眼睛观战,不多的望远镜依次从战士们手中传递,看到小股官军成功从云桥上突进城楼便大声叫好,看到突进去的人从城垛上被砍下城墙又一阵叹息。有身形异常巨大的汉子踏着吕公车云桥上冲入墙头跳进敌群,只见他挥舞大冬瓜粗的狼牙棒,横扫过去一棒瞌飞两个,砸将下去一棒砸烂一个。三五下弄翻七八个,七八下搞死一大摊。棒风所及之处无人敢近前,活生生打出了个安全区,趁此功夫便有更多的明军攻上了城墙,一时间士气大振。 二团有老兵认出了这位一人半高的大汉,正是曾经的手下败将穆铁柱,今日目睹他风采,皆暗自庆幸摸营那晚此人不曾使出他的大冬瓜。正待要为他喝彩,只见有两个叛军身上冒着白烟向他冲去,少顷便有两团大火将穆铁柱及他身边的明军将士一同包裹住。竟是叛军敢死队怀揣烧夷弹与官军同归于尽! 登上城墙的明军被肃清,叛军得以专心对付吕公车。 我有超级吕公车,叛军有松明竿子和滚油。一锅锅滚烫的热油倒在吕公车上把车里的明军烫得哭爹叫娘。再用松明火把往车上扔去,这叫做油上浇火,再加上风助火势,冲车瞬间燃起了大火。突进城内的小部分明军经过厮杀后逐渐偃旗息鼓全部被歼,成功在即的攻城战被大火烧断了希望。 叛军仿佛在示威,也许经过了三天的围城,情急之下奋发图强突击学会了使用火炮,泸州城头破天荒地响起了大将军炮发出的怒吼。话说叛军一路打一路抢,缴获了不少明军火炮和各式火器,此刻都集中在泸州,守军火器其实不少,只是不太会用。 实心铁弹跳跃滚动着在撤退的明军队伍中犁出一道道血肉长廊,一直滚到了距离城墙半里地远的梁山军阵前。战士们纷纷紧缩身体躲进壕沟中,一名战士探头张望,眼见明军人群四散躲避,众多不及避开的明军被炮弹撞得躯体支离破碎飞在了半空中。 赵果敢知道在战场嘈杂中那个好奇的小战士无论如何也听不见自己的喊叫,但他仍然气急败坏地喊着,然后,那战士的头颅像砸碎的西瓜一样爆裂开来。炮弹继续滚出100多米才势衰而竭,猝不及防的明军硬生生被这颗炮弹撞死了十几个,还有那个倒霉的梁山军小战士。 “防炮!”赵果敢再次大喊出声。奢军这次发射的是开花弹,一枚炮弹落在梁山军散兵线后100多米落地爆炸,弹幕仰角较大,未造成伤亡。赵果敢下令炮连实施压制炮击,未等战士们完成测距,听到城内传出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朵朵蘑菇云腾空而起。 马炯捋着胡须茬子幸灾乐祸道:“我大将军炮操炮岂是尔等蛮夷能懂得,不出所料定是开花弹引信燃烧过快,炸膛了。” “炸膛不会接二连三爆炸呀!”赵果敢对明军火器不熟,故有此疑问。老赵代为回答:“火星引燃药罐,连环自爆了。” 城内超级大炮仗响完之后战线平静了下来。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天都要黑了,除夕之夜即将到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城里的彝族同胞还挺上路,同意马炯所请,当晚罢兵休战,好让汉人兄弟们安心过个太平年。口说无凭,唯恐对方耍赖,双方还正儿八经拟了个文本签字画押。分别之时好话说尽:什么不打不相识啦、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啦、祝愿汉人兄弟元旦快乐啦… 本来呢,二团及施州兵马全军上下已经做好吃不到年夜饭的准备,连‘过午不食是最好的养生法’这样恬不知耻的口号都给想好了。横刺里杀出个马炯来,七千人的部队省下一口吃的给施州兵,如此梁山军的年饭便有了着落---能啃上半张肉沫葱油饼。 马炯征得赵家父子同意,把大帐帷幕下下来,叫亲兵守在外头把门。喜滋滋地将包裹里东西抖落出来,乃是一小坛子米酒、一包冻猪头肉和炒得有些焦了的花生米。“来时知道这里断炊,原本准备了些熟肉烈酒,怕味道重传到士兵鼻子里坏了大军的规矩。” “总兵大人有心了。” 问,什么让人最快乐? 答:横财。 判:正解。 意外之横财叫老赵喜不自胜,扳住马炯的肩头大呼小叫出手不知轻重。亏得马炯下盘极稳,整个人被摇成个不倒翁。 将酒置于火塘上烫热,大帐里没有碗碟,三人轮流捧坛子喝酒共祝新年的到来。 话说中国7000年文明史只有商一代爱酒,不论富贵贫贱都嗜酒。从出土的商朝青铜器就能看出来这点,商朝青铜器绝大部分都酒器。周武王夺了商朝天下后吸取教训,全社会杜绝滥饮,所以周朝青铜器绝大部分是食器。慎酒浅酌的优良传统一直保留到20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此数千年间但凡读过书有点身份的场面人绝不会豪饮,一席饭局下来也就小盅两三盅酒不超半斤。江湖草莽才喜欢牛饮豪饮大碗吃酒。至于酒桌文化在70年代突然来个殷商大复辟的原因何在?答案是不知道。 喜欢豪饮的当然还有当下这位把着酒坛子不放手的兵痞丘八赵寿吉。可能空着肚子喝酒的缘故,今夜老赵酒量缩水严重,酒见底人不醒。赵果敢和马炯没酒喝正合心意,二人吃着手抓猪头肉相谈甚欢。 马炯有一事耿耿于怀,在他的认知中战端一开应百无禁忌,当以取胜为第一要务。你梁山赶在18号前加速多运些炮弹过来,把泸州城来回犁几遍,多简单的事情。他为赵果敢鸣不平,说他好比铁拳无敌的拳师却被缚住双臂不得施展。“赵团长啊,你是不晓得,当初我在你梁山打了几颗开花弹毁了几处林子,你们家穆部长专程来信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哦。你们梁山军打仗禁忌太多!” 闻听此言,赵果敢大有得遇知己之乐,扳着手指头说给马炯听:“11大军纪撇开不提。不许毁林、不许毁田、不许破坏农田水利、不许毁坏历史文物、不许猎杀飞禽走兽,掏个鸟窝都是大事。还有,还要注意严厉打击盗墓行为,凡碰上趁乱盗墓的准予当场格杀。我二团要管杀敌打仗还要当文保队、护林队、动物保护队。” “兄弟辛苦!”马炯抓一把花生到赵果敢手里,说道:“对了,有个事。方才和对面说了两句好话,把贵军死在门洞里的四烈士给请了回来。” 果裸等四人已曝尸半日,亏的马炯出手取回烈士遗体。赵果敢整理下军装,抹干净嘴和手,向马炯单膝跪下行大礼:“仁兄知我心意,请收赵果敢一拜!” 果裸等四人被烧成焦炭一般,原本的七尺男儿尸身佝偻着缩成孩童大小,惨状叫人不忍多看。马炯事情办得地道,知道果裸是赵果敢手下爱将,怕其见了尸体伤心,已经让部下在玉蟾山找到块空地将烈士们安葬妥当。 当下分出些酒食和马炯一同上山祭奠果裸等烈士。下望泸州城,灯火稀疏,不见刀光剑影不闻金戈铁马。 “事出反常必有妖哦。” 第247章 军史记录 “如此说来,咱们这边山上的丧事,还有营中欢度佳节的喜庆,是不是该大张旗鼓一番,别叫尼人看出我军有所防备便不肯来了。” “兄长何故断定叛军会偷营?” “以弱击强胜在计谋。尼人尚武彪悍怎肯光挨打不还手。尼人军中有杀俘戮尸习俗,今完整归还果裸连长等人尸体则必有所图。贤弟刚才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果敢考虑让战士们在营中演戏似乎有欲盖弥彰之嫌,毕竟只是判断叛军很有可能趁机偷袭,并没有确切情报支持。他对自己的兵有百分百的信任,战场上该做的事情会因为今天日子特殊而得到格外加强,这一点,自己甚至都不用去强调提醒。 二人回到营中,此时老赵已酒醒,正往酒坛里冲热水,坚决不肯放过丁点酒味,用手指蘸水含在嘴里品了品感觉还行,“来来,喝口水酒。” 时间已过午夜,正是大年初一了。 新年要说几句吉利话的。马炯一眼看到赵寿吉须髯霜白,头发见秃。话到嘴边,想好的拜年词变成暖心话:“赵老将军为国操劳,为我晚辈楷模。”赞美公仆有个用滥的词汇:积劳成疾。赵寿吉身体硬朗得很没病没灾,但这两年明白显老,带兵打仗真的是辛苦。去年,不,今天元旦,应该前年,老爷子可还是满头青丝又浓又黑呢。“军门可要保重身体。” 马炯和老赵之前同在平叛前线共事过,时常见面的。当中老赵受梁山牵连被打回施州,此刻二人重逢,老赵容貌前后对比就显眼了。马炯是亲眼所见有感而发。 老赵伸手捋几下发髻,摸下好些头发在手心里。心说这些日子掉发厉害,再这么下去连发髻都没法梳拢起来。“这不愁的么!” 马炯道:“大明版图辽阔,难免这里兵祸那里灾荒,老将军不必忧国忧民,忧不过来。” 赵寿吉一指赵果敢,“老夫忧的是他。”--“二郎啊,大过年的为父本不该催婚,可前些日连你妹夫的信中都提及了此事,说你如今排施州男神首位,大姑娘要为你守节、小媳妇要为你改嫁…” 赵果敢不解,抬头,拉出横躺的川字纹来,“我妹夫?哪个?你外头育有私生女?” 老赵抬手赏儿子一个五雷轰顶,“死小子竟敢中伤自家大人,气死我咧!” 小妹赵铭洁尚未许配人家,赵果敢挨了打也没想明白哪儿蹦出来个妹夫。“莫非小妹已私定终身?男方何人?” “还没,快了。谁能想到你小妹竟会与你四叔,我那好四弟勾搭成奸,说不得恐已破瓜!”--“这特么叫什么事哩,这伦理复杂得很哦!” 哦呦,有这等丑事,还是避开不听为好。马炯起身要走,却被老赵给拦下,“马兄弟你给评评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曹少诱骗懵懂少女是不是不甚光彩。我是他大哥,又要做他老泰山,果敢日后见他,是唤他四叔还是妹夫。” “岂止不光彩,简直可耻。”马炯的脸先阳后阴最后塌陷。可瞬间他便看明白了,老赵口中没好话,脸上却不见半分恼怒,这位爷是得了好处还卖乖啊。 赵果敢说道:“既已生米煮成熟饭,爸爸你还愁个啥!家里讲究恋爱自由偷情不纠,你要反对也没处说理去。罢了!” 老赵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愁个啥,我才懒得管哩。为父愁的是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和彭家姑娘两口子相亲相爱,你三弟和恩师独女眉来眼去两情相悦,你小妹也算找到了好人家。你若有相好的便尽快成亲,生他一窝赵家军,我和你娘便心满意足再无牵挂。” 原来是春节催婚逼婚,老套、俗气! “儿不会找对象,你急你给我指人为婚去。” 老赵向马炯施礼,“拜托小将军生个心眼,见到合适的人家帮忙给我儿保媒拉纤哈。” 马炯有气无力拱手回礼,“一定,一定。”坐下来捏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也。他恨不能向老赵掰扯两句:曹少爱妻新亡,这才几天呢便又有了新欢。这人不地道啊!肯定比不上我马炯么!你家赵铭洁既已失身,还有啥好说的,只怪我马炯下手晚了! 明白了吧!马炯不遗余力来帮忙乃有所图。他是早听说了赵家小妹待字闺中,有心要认老赵做泰山、认赵果敢做郎舅。 马炯的遭遇告诉世人一个道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马炯的遭遇还告诉世人一个道理:爷强姑亲、父强叔亲、母强舅亲、自强则全亲、不强则无亲。 马炯的遭遇更告诉世人一个道理:别跟赵寿吉玩心眼,玩不过他的。 赵寿吉,人间精灵简称人精,从马炯稍稍显露出的谄媚表情便迅疾联想到自己曾在他面前吹嘘过小女赵铭洁如何地要美貌有美貌要个性有个性,进而准确判断出马炯心里有鬼。这不,趁着这当口拿捏好分寸方法一举灭了他非分之想---老子敬你爷爷是真,可没想过把爱女当礼物送你。 奢安军均为彝人,他们不过汉人的元旦(春节)。 水西安军逼宫胁迫永宁军给城外的汉人送新年礼物。永宁军首领不肯出这趟任务,两军相距近在咫尺,围城官军应不敢懈怠,越非常时刻越防备森严,劫营等于送死。水西军态度很坚决:官军专挑水西军打,对你永宁军客气得不得了。为了团结更为造反大业,你永宁军是不是要用实际行动洗刷嫌疑自证清白。水西统领说了:元旦是汉人重大节日,总会比平常疏于防范。趁他不备要他小命不会有错!他直臂遥指,提醒永宁友军可记得合江神臂城,可记得铁泸城之誉,可记得当年鞑汗蒙哥折戟此十七连城之山城防御体系乎?鼓励永宁军效仿当年宋军,适时反击之下,铁泸州自当安然无恙,当年余玠公创造的战争奇迹或能重演。 话说泸州现为与府平级的直隶州,在有宋一代及明初属永宁道,顾名思义乃是永宁司的地盘。而今水西在昔日永宁地盘上对永宁颐指气使充分印证了落毛凤凰不如鸡之亘古不变之道。 永宁军统领肚子里把奢崇明好一顿痛骂,骂这个船老大太不够意思,翻船之际撇下部众自己开溜,你特么好歹招呼弟兄们一起啊,要反一起反,要招安一同招安撒!草泥马! 水西军之言简直痴心妄想胡言乱语,今时不同往日了! 何谓体系,乃是互为犄角相互策应。如今泸州被围,可曾见到逃入神臂的水西军一兵一卒前来增援,都龟缩墙内不敢妄动。窝着不动,何来策应?没有策应,谈何体系。 但那个体系确实牛逼! 话说南宋嘉熙四年(公元1240年)蒙古连破西川20城。宋理宗任用余玠主持四川防务,诏令‘余玠任责全蜀,应军行调度,权便宜施行’赋予其军政大权。余玠入蜀即制定‘依山为垒,设险守蜀’之策,打造出令蒙古人谈之色变的山城防御体系:首先遍地撒网式修建营寨堡垒。堡垒密集,蒙古人不得不分兵,被堡垒网络分割。在密密麻麻的堡垒群基础上重点建设奉节白帝城、合川钓鱼城等8座大型城寨,对周边形成辐射支撑也就是区域指挥中枢。无数小城寨是山城防御体系的皮肉,这八座城池是骨架故称为‘蜀中八柱’。重点来了,他还沿长江、嘉陵江地势险要处构建17座山城的防务体系,构筑水网防线截断长江水路,距离泸州不远的神臂城便是此十七连城之一。在宋蒙拉锯战中作为泸州州治长达三十余年,城池曾五易其手,属战事最为激烈的一处,神臂城的坚决抵抗分担了合川钓鱼城的军事压力。 可以说蒙古大汗蒙哥被击毙于钓鱼城下有神臂城的策应之功。没有重庆、泸州乃至四川人民英勇抵抗蒙古军,整个欧洲到现在还应该是蒙古人的牧场。我们从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欧洲人来此上香祭奠战死的军民,看到的只有欧洲人的恩将仇报。你就说这些西夷有没有良心吧! 二团追击逃敌至泸州,敌大部及指挥部逃入州城,另有二千余逃进了神臂城。先打哪个?当时赵果敢勘察过两处战场地势后决定打大的,如神臂之敌有动最好是倾巢而出,可顺势完成围点打援。部队攻坚不足,打野战却是求之不得。 神臂城所在神臂山是座三面环水的半岛,四面悬崖峭壁。最高处海拔314米,江面海拔217米,山相对高度97米。长江由北而来围绕神臂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u形湾,长江南侧是湍流水急的长江航道,北侧是沙石密布的险滩。这样的地形地势条件给进攻造成不小的麻烦。对神臂城只有两条路可以发动进攻,一条走水路渡长江登陆神臂嘴,就是伸入江中的一块巨大的红砂岩石,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从江边通到神臂门。水路走不通,附近船只均已被叛军焚毁。 一条从陆路进攻东门。城门拱顶留有当年刻下的一柄雕刻的出鞘长剑令门洞平添几分杀气,门洞狭窄仅供3人并行。东门前另有两道防御工事,东门前方有两道几百米长高5至8米的耳城,耳城前有水下插满竹扦的前后护城池红菱池、白菱池。两护城池间的小道宽不过2米最多并行3人。真打起来重大伤亡不可避免,将成为二团的死亡之路。 不止于此,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当年宋军的工事设计暗藏玄机。城内有10多人才能合围的巨大石龟,石龟身上盘绕一条巨蟒,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伸臂城玄武石龟。玄武石龟且非普通石雕,暗藏城堡核心机密。神臂城按龟形设计,蟒则暗示穿城而过的两条地下秘道直通崖底。当地乡人说,当年城中宋军经此密道运输补给偷袭蒙军。 永宁军统领现下且懊恼得很,懊恼之前为何不逃入神臂坐山观虎斗,如此可得进退自如之利。若泸州不失,在神臂自可苟延残喘。若泸州城陷,官军来攻,便将城内水西兵杀了献城投降。可如今身在泸州城内,自家兵微水西势大,不得不低头。他清楚得很,今夜要是不去自己必为水西刀下之鬼。但见玉蟾山上喇叭声咽,纸钱正烧得旺。城外敌营并无异常,反而增加了几处塔哨。种种迹象让人产生一丝无妄之希冀:前方并无天罗地网。 泸州有东西南北门,还有突门。突门隐藏在城墙中,好似暗室的门伪装成花架或是墙壁,外表上你是看不见的。城内发动夜袭的1000永宁军正是从城墙西北处的突门潜出,趁夜对梁山军营地发起自杀性攻击,这一千彝兵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抱定不成功则成仁之决心,乃是舍命保城中统帅及军中亲友不受水西的屠刀。 梁山军是用人民军队战术条例整训的军队,几乎全盘继承了我军光荣传统,唯两点做了与时俱进,即不强调不推崇近战夜战。有着领先敌人300年的军事技术,无需以此来证明骁勇善战。相反的,要战胜梁山军,近战夜战才是王道。 第248章 爆破 固定哨,暗哨,游动哨,警戒概念被一丝不苟灌输在了连排级基层军官脑子里,至始至终半点不曾马虎---是写年终总结或述职报告时的套话瞎话。真实情况是梁山军吃过马炯夜袭的亏,吃过大亏,这才上上下下学了个乖。上层强调,基层认真,把条例规定扎扎实实执行了下来。 今晚没有军犬相助,二团长期征战在外,几十条军犬一部分病死受伤,大部被当地母狗勾引逃亡。如此,此时的永宁军比起之前的马炯,最大的麻烦不复存在。 彝人尚黑,夜袭省去了更换夜行衣的麻烦。今晚泸州上空的月亮不亮也不黑,达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作战要求。在普遍患有夜盲症的条件下从几万人中选出1000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军心战力是为一鼓作气,考虑到以上因素,永宁军仍旧在光照条件不理想的条件下按计划发动夜袭。 梁山军平时的刻苦训练在这次夜战中淋漓尽致体现了出来。固定哨被轻易避开,但暗哨及时发现了敌人。第一时间响起来的机枪成了永宁军的噩梦,成片成片的人被扫倒在阵地前100--200米处。 机枪,集团冲锋的克星。能瞬间反应的机枪组只五六个,但就是这区区五六挺机枪就没能让敌人冲起来。机枪手瞄着敌人腰线高度倾泻弹雨,永宁军夜袭部队还没学会卧倒、匍匐,利用战友尸体做掩护翻滚跃进,或者说将令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他们只能在弹雨中乱窜,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一千多人就被机枪清了大半。这就是事实,六个机枪组就能压制住1000人规模的大营级冲锋,也给步枪手创造了从容应战的时间。 在刚开始的慌乱中,往往是数支枪向有动静有人影晃动处集中攒射,当迫击炮发射的照明弹升空把战场照得如同白昼时,步枪火力变得有条不紊。 站在城墙垛口的永宁军统领双手扶墙勉强站立不倒。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功败千人死!彝人的性命如草芥么?打死一个梁山军要用成百条彝人的命去换。这不是开战,这是单边的屠戮! 开心,过瘾。密集的枪声乃是战地特有的迎新炮仗鞭炮,轻轻松松手刃一千敌军无疑是最好的新年礼物。守岁结束,战士们的瞌睡虫却被这场短促的战斗赶走了,后半夜无眠,受伤敌军凄惨的呻吟和嘶喊让人睡意全无。为提防有可能的后续袭击,团部命令各连按番号逢单休息逢双警戒。大年初一不准休息的命令并未受到执行警戒任务的四支连队战士们的抵触,鬼哭狼嚎中你能睡得好么! 一连全体却睡得很香甜。白天的战斗中连长等6人阵亡,这是自连队自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战损,指战员们悲痛神伤下身心疲惫。其中一个睡得尤其死,此人正是被火线提干的李又熙。这位新任一连代理连长正在遨游梦乡,他做梦也想不到幸福和倒霉会是形影不离的孪生兄弟。 这位应是梁山军中极品倒霉蛋,扎扎实实被永宁军中的人才、大才、鬼才大大坑了一把!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阴谋家对此次夜袭作了最坏的预估,布置下了连环计,安排有80人的诈死队躲在尸堆里装死。这些诈尸仿佛知道我们这位代理连长在睡大觉,到了后半夜三点多钟,伙同阵前的轻伤员和还能动弹的中伤员居然凑足了百三四十人的队伍径直冲向一连阵地。 二百米距离不长,敌一个冲锋眨眼就到。一连被出乎意料的敌二次夜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牺牲7人伤18人,短短5分钟的战斗全连伤亡竟达25人! 真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不过一连也因此创造了两个军史记录:其一、上任连长果裸从上任到战死不足半年,书写全军连级干部任期最短记录;其二、在任代理连长阵前睡大觉,应对敌袭不力,造成连队大量伤亡,故而被团长狠批臭骂6个小时,从上午六时一直骂到中午十二时,书写连级军官挨批持续时间最长记录。 真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未见得。刷新两项军史记录的二团一连及其连长李又熙之大名从此为司令员和军委所熟知。 第二天天明,按惯例致信敌军前来打扫战场回收伤兵。敌军出城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是,水西军收尸队对受伤的战友一律补刀。此当为两种意识和文明的对撞,城头的彝兵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梁山军居然出动部队把收尸队赶回城里,对遍地的永宁伤兵予以战场救护。由于梁山军迄今为止未出现大量伤亡,战士们的急救包中的纱布、绷带、止血剂、吗啡等数量充足,在团长赵果敢授意下全军慷慨解囊把这场意味深远的作秀贯彻发挥到了极致。战士们是那么富有爱心、动作那么轻柔、态度那么诚恳,将完成救治的敌军伤员安置于城墙下。这个举动对叛军尤其对水西将领们来讲是个不太好接的损招。拒绝收纳吧,永宁军在城头上都看着。收纳伤员吧,不就成全了梁山军的攻心战。 大半天过去了,城内守军对城下伤兵不闻不问不做任何反应。挨完创纪录批斗后回到阵地上的李又熙见一永宁伤兵伤口处又渗出了血,便冒险冲到城头进行二次包扎,还十分贴心地将水壶和干粮留在该伤员身边,城头上守军全程并未发箭开枪阻拦,得以安然返回。 至此两军达成了默契,至此梁山军仁义之师的美名悄然在川黔彝族同胞中口口相传开来。至此叛军开始乐于投降,甚至出现大量成建制投降现象。 从成都一路打到泸州历大小十数仗,梁山军作战之勇猛、战斗力之强悍已为朝野共识,日后部队为明廷驱使已成必然,将要面对的是大量的攻城战。攻城,明军可以用人去填,而梁山军总共3000人规模,恐怕打下一座坚城就能把部队给打残了。 部队缺少攻城重炮。总装试验场上105毫米榴弹炮看了让人虎躯一震,实际却是个样子货,样炮炮管先后报废了几十根,表现最好的一管身管打了7发炮弹后炸膛,仅仅达到最低火炮身管寿命标准的一百分之一。有待攻坚克难吧! 现阶段只能采取抵近爆破的原始形态,用炸药攻坚。需要说明的是,以穿越众的眼光评价是为‘原始状态’,以身处一线的指战员来看‘爆破’绝对是先进装备保障下的新型战术。 大年初三,终于把补给给盼来了。随同弹药给养一起送过来的还有成车的炸药包,负责押运的常德府游击将军曹安得兴高采烈地向赵果敢描绘黑索今的威力:“曹某不负贵司重托将此大杀器安全送达。此药唤作黑索今,实为攻城掠寨之良药也。” 老赵跟这个曹安得可是老相识了,当年闹洪灾去岳州府剿匪时一起扛过枪的老伙计。对这位绰号‘兔子将军’的常德府游击深入洞察,此人打仗胆小如鼠,谎报军情却胆大包天。笑呵呵迎上前去,“曹游击,什么风把你老兄给吹来了。” 马炯听说这位爷便是那常德曹安得,记起那会儿相约进攻梁山时自己就是被这厮给放了鸽子,故而说话不肯给好声气:“曹将军可亲眼所见黑索今无穷威力么?” 曹安得心说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小爷,说话为何这般冲。看向赵寿吉,“这位少将军是?”--“哦哦哦,原来是马太师之孙。将门无犬子,失敬失敬。”抱拳马虎得不能再马虎了。 “哼!”马炯生怕再看一眼曹安得就要耐不住挥拳相向,拂开战袍扬长迈出军帐。对着离人之背影,曹安得虚淬一口,“败军之将,他娘的在老子跟前耍大牌。” “曹叔叔,小侄也想知道您可亲眼所见此炸药威力?” 既到了梁山军文化圈,曹安得不敢造次,讪讪道:“只听你家曹参谋长说的,未曾亲眼目睹。” “可确定此药叫做黑索金?” “确定!”曹安得拍着胸脯保证。 “好好!”赵果敢欣慰地连连赞叹,“父亲,造出了黑索金炸药,说明我们的化工工业终于完全攻克了三酸二碱,可喜可贺呀!” 黑索今在后世被广泛用于开山掏洞,为基建工程的不二选择。这还不够,当量还是不够,黑索金属于二战时期的产物太老旧。 要知道梁山军工可是继承了兔子家军工的传统美德的,装备一代、研制一代、预研一代,此基操深入人心。赵果敢出门在外,不曾听说实验室里的cl-20,更无从知晓全氮阴离子盐炸药。结束了蜜月旅行的胶皮正十分冲动很有干劲地把全氮阴离子盐炸药立项预研,这玩意儿要是弄出来,在炸药方面可躺平400年啥事不用干了。这个全氮阴离子盐炸药牛逼到什么程度?爆炸当量是tnt的50倍、爆速超100倍。装上该种新式炸药的鹰击反舰导弹可以将航母一发入魂。 老赵瞪眼,表示完全不知所云、不解其意。阿二准备解释三酸二碱的重大意义,发现就自己的水平也只限于知道三酸二碱极为重要,仅此而已。“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也罢。” 第249章 打扫战场 进攻马上要打响了,一连代理连长李又熙接到的命令是不必节省弹药,以密集火力坚决压制住城头守军。一连被叛军连着摆了两刀,伤亡惨重,一口闷气憋得慌。当战斗打响,全连指战员将满腔怒气化为弹雨撒在了城垛女墙上,砖屑横飞中敌军稍有露头便被守株待兔的战士从不同方位发射的枪弹爆头开颅,打得叛军都缩在墙根里不敢冒头。 布幔,用粗麻绳层层编制的软盾,防护作用类似于后世的纤维防弹衣,以柔克刚,利用纤维之间的张力缓解猛烈动能,是滚石檑木的克星。偶有强弓穿透也因层层阻隔改变方向失了准头,曹安得的工兵部队在布慢掩护下毫发无伤将500包麻布装炸药包堆在城墙下。 “那是什么?”赵果敢指着城墙绞车上钉满钉子的厚木板问。 父子二人出征以来,儿子向老子问过了十万个这是什么。儿子如此好学叫老子颇为欣慰,每一次都能不厌其烦细说其所以及其所以然。“小子记住了,这叫超豪华配置狼牙拍!” 这个好理解,就是狼牙拍plus+ulta版。几百斤重的狼牙拍砸下来,随着布幔向后荡,巨大势能被改了方向。狼牙拍一次次重重砸下,有根支柱断裂了,布幔塌下一角失去整体防护,接着一罐罐沸腾的大粪尿液倾倒而下。 塔楼上能俯瞰城内的神枪手数量太少,而城外仰射因为角度问题没有射界无法全部压制住敌军。饶是有二团全部800多支步枪机枪的火力封锁,城头上敌军死了一拨又一拨,仍有顽强的敢死队员躲在了女墙后面的射击死角完美避开火力将毒液抛下。 梁山军有狙击手之说,但名头并不响亮。这事怪泰森,他有从后世带过来的顽固老派印象:狙击手顶多算个工具人,被工具限制住的人缺乏主观能动性,就是个守株待兔的半残猎手,对战局起不到多大作用。比起一个或几个能在一里开外把敌人爆头的冷酷杀手,部队更需要的是百个千个能在500米距离上枪枪取敌性命的神枪手,更需要随时随地举枪便打、一打就有的快枪手。 廖腾龙就是这样的能快速出枪、枪枪命中的快枪手+神枪手。他的瞳孔在刹那间调整焦距,准星外围所有一切完全模糊掉,只留下套在准星里的城墙垛异常清晰。他的装备和普通战士的没有区别,司令员向他承诺的加长枪管的专用狙击步、迷彩油膏、8倍白光瞄准镜现在仍处于图纸阶段。无所谓,完全不打紧,他才不稀罕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劳什子的狙击步,十把狙击步枪换他现在手上的枪他也不乐意。手里这把跟随已久的枪已经是他视线的延伸,眼睛看到哪,子弹就能打到哪! 此刻他的眼睛盯住了躲在城垛内侧正指挥彝兵搅动狼牙拍的永宁军头目。我们的神枪手要打穿垛口侧面的砖,解决掉这个工兵兄弟的最大威胁。3发子弹连续命中同一个点,所幸那位头目忙着指挥狼牙拍破步幔没怎么挪窝,第4发子弹准确钻进前3发打出的孔洞里穿透城砖,继续旋转着扎进狼牙拍指挥官的脖颈里,被削弱了动能的子弹在脖子里翻滚着砸碎喉结搅烂喉管和动脉,穿透皮肉,跌落在几丈远的地方。 那位死于精准狙击的永宁军头目杀身成仁。倒马桶的士兵没有了指挥还有惯性,金汤划着漂亮的抛物线连绵不绝飞向布幔歪斜的一角。常德爆破队被滚烫的粪水灌顶,一个个哇哇乱叫开来。曹安得心疼了,下令鸣金收兵,首次爆破行动终告失败。代价很大,工兵们身心遭受了极大的摧残,粪尿这玩意儿既恶心又有毒,身上烫坏皮肉后得个破伤风还不容易好。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曹安得进行战术改良,在布幔上用湿泥覆盖以防火攻另携带了备用支撑杆。准备停当,他此番亲自上阵,把炸药包往胳肢窝里夹牢,命令鼓手:“给老子卖力擂,擂敞亮些!” 常德游击将军、我们的友军首长此战一反常态,身先士卒率领工兵在布幔的掩护下冲到城墙根下,把药包紧贴墙皮垒实垒妥帖,再将炸药接上导火索,回头向部下布置战术:“我喊‘撤’大家就空了身子撒丫子跑,中途不得停留一口气跑回战壕。明白么得!” “明白!”不明白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逃命,谁比谁傻呀! “预备---”曹安得一拉火线,导火索开始滋滋冒烟,“撤!” 常德兵跑回战壕,翻滚着趴下,全体战士按照军官的命令都张大嘴巴塞住耳朵身体虚空贴地等待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离爆破点300米开外的梁山军阵地上感觉到了大地的颤抖,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把砖块、石头、阵前的尸体、泥土统统抛向天空。 等到冲击波过去,战士们拍着身上的厚厚尘土全线发起冲锋。这时,天上下起了雨。这是一场滴滴答答的血雨,血点子落在战士们的头发上、嘴上、身上;这是一场是噼噼啪啪肉雨,半条腿、一个手掌、淌着脑浆的半个头颅、青色的滑腻腻的肠子、露着骨头茬的手臂砸在战士们的肩上、背上、头盔上;廖腾龙抹掉脸上的血污,扯掉绕在脖子上滑腻恶心的肠子,拎着枪抬腿踩在倒塌的城墙缺口上望着烟尘中的泸州城,口中喃喃着:“腥风血雨,血肉战场。” 炸药包重6斤,100包共600斤。按理说黑索今爆炸当量应为tnt的1.4倍,但梁山版本的质量较差,据说最高不超过0.8乘数,也就是说本次爆破使用了480斤tnt,够城头上的彝族同胞喝一壶的。爆破半径10米弱,通俗点说,泸州城墙被炸出了近20米宽大豁口。 “哈哈哈,老子我一般不出手、出手不一般啊!”立下大功的曹安得很兴奋,嫌头盔帽檐碍眼,摘下夹胳肢窝里,要好生欣赏下自己的战果。好巧不巧,一块拳头大小的花岗石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天灵盖上。“草泥马,挂彩了。”他一把抹掉额头上的血,抽出腰刀,手腕一抖耍个刀花,“杀---” 很快,视线被血污遮挡,渐渐开始模糊起来,迈步冲锋中的曹安得踉跄着以刀插地撑住身体稳住脚步,口中呢喃道:“咋头晕眼花脑袋炸麻哩?”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 常德府游击将军曹安得战死,烈士之死换来泸州城破。 赵果敢可不想让曹安得给比下去,他身上流的是老赵家的血,这身血到了战场就能沸腾!你昔日的兔子将军敢于死战,我赵果敢怕死吗!走出团指挥部,接过警卫员递过来的步枪,‘咔擦’上好刺刀,发红的眼睛里杀气腾腾,‘嚓’推弹上膛,用足力气大喊一声:“攻进泸州城,活捉安邦彦!” “攻进泸州城,活捉安邦彦!”明军呐喊着打头阵,二团押后,两军蜂拥攀上豁口攻入城中。明军往泸州城内纵深攻击,二团则迅速沿城墙肃清城头上的敌人。 大势已去,叛军残兵却不打算投降。迎接明军的是巨型床弩射出的爆炸火箭,抛石器抛出的带毒烟的火球,连绵不绝的箭矢和铁砂、铅子。更有披着藤甲的彝兵举起刀枪迎着明军的排枪勇敢前进。明军攻击一度受阻,大部队挤在一起施展不开。等到梁山军完全肃清城墙上的残敌对明军实施火力支援后,正面敌军才分散退入建筑内。后续攻击仍然不顺利,城内残余守军同仇敌忾,抱着决死精神拼杀到底。 赵果敢绝不会牺牲战士的生命和敌人打巷战,他让明军联络员通知马炯把他的人都撤出来沿城墙驻防。不和叛军打巷战,巷战伤亡太大,让终极大杀器火炮来解决问题。 巷战,没有了巷子,也就没有了巷战。听到梁山军要用大炮将泸州城夷为平地,明军高兴坏了,都说迟来比不来好,让他叛军好好尝尝个中滋味。 梁山军的轻型山炮、迫击炮啃不动泸州的石头城墙,对付城里砖瓦木头房子不在话下。赵果敢铺开泸州城市地图,把各连连长和炮连的连排长(二团装备得到了加强,属于战时配置,每个连队下辖迫炮班,配属60mm迫击炮3门。作战期间赵果敢将火炮配属按战时调整,将各单位迫击炮集中起来加强团属炮兵连,由团指直接指挥。全团8门小山炮已全部超期服役不能再用,迫击炮损耗也较为严重,当下只剩21门。)叫到地图前,对照一本红本本,用双色铅笔红头在地图上圈出12个红圈。“指挥员们,拿出你们的小本把本团长画的红圈圈记下来,共12处,不得遗漏。” 连排长们纷纷掏出纸笔记录下团长圈圈里的地图标注,尽是些大型楼堂馆所道观寺庙。炮连连长昨晚吃上了黄连素,药到病除不再拉稀,手脚十分麻利,记录清楚后把本本塞进胸前插袋立正敬礼,大声报告:“请团长放心,我炮连坚决执行命令,定把这些官绅老财的豪宅大院轰上天去!团长你就瞧好吧!” 梁山军都是些苦哈哈出身,和地主资本家们阶级对立严重,仇富心态深似海。众军官们百分百同意炮连连长的表态,哄堂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见那些广厦华屋在爆炸中瓦砾横飞化为平地。 “放屁!” 赵团长拍桌子骂娘,笑声戛然而止。 “绝对禁止破坏圈圈里的房子。只要让我看到少掉一片瓦,炮兵你们就别当了,给老子管仓库去!” 泸州城里这12个目标都是宋代及宋代以前的古建。在曹少编着的《重点人物及文物保护名录》文件中赫然列为建筑类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挺厚的册子发放到团一级军官,注明部队在军事行动中需要予以保护的人物及文物。曹少和泰森联名严明纪律:如若出问题将对主官进行严厉问责,如若出了大问题则送交军事法庭家法伺候。 也许是叛军没有做好清晰的巷战部署,在1.5个迫击炮基数(基于梁山的军工科研和制造能力弱,梁山军规定16式步枪弹药基数200发,山炮弹药基数25发高爆弹、60迫击炮弹药基数40发杀伤榴弹)的炮击过后,原本分散防守躲在房子里的叛军经受不住炮火的摧残,退往泸州府衙周围‘安全’地带集结。明军开始了拉网式搜索,未遭遇有组织有规模的抵抗,只有些零星的打了就跑的小骚扰,大军踏过砖石瓦砾残垣断壁,绕过燃烧的木桩房梁,形成合围之势慢慢向府衙逼近,前锋部队离府衙只有百米远了。 第250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两军相距百米之时叛军的抵抗突然加剧。州府衙门所在泸州南大街街道宽阔,彝兵依托街两边民房残垣,把横在街道上的刀车为掩体,向明军射出密不透风的箭雨。当真是密不透风的箭雨,羽箭甚至在飞行中有相互碰撞中途跌落。而此前,叛军一贯很节省箭矢,弓箭是当做远程精确打击武器来用的,绝少出现覆盖式压制性饱和打击。叛军当下此举应是困兽犹斗了。更有藏在房内墙角破窗而出的敌军把富有特色的彝族环首刀插进明军士兵的脖腔,因为他们的钝刀刺不透明军布面甲、砍不开明军的铁臂手,只能以此自身门户大开的攻击方式一命换一命来迟滞明军。 叛军没有使用火枪,马炯判断对手火药已尽,遂命令刀盾手换大盾在正前掩护,火器营在后列前三侧二的攻击阵型向府衙攻击前进。火器营正面6排每排16人,侧面二列每列8人,每一排或列以站姿放排枪以形成不间断且较为密集的火力。此战术部署立竿见影,正面叛军的步弓被完全压制,留下一路的尸体且战且退。至此,持续3天的泸州攻防战趋向静默,战斗即将结束。 忽闻衙门里传出一长两短沉闷震耳的牛角号鸣,接着周围附近稍尖锐的号镝以两短一长应和。又听得衙门里切擦桄榔的兵器碰撞,不多时,府衙大门发出难听的磨牙声缓缓打开,身穿土司官服的花白胡子在一群空着手的兵丁簇拥下走出来。问明马炯是带头大哥后,花白胡子双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木盘,里头装着绸布包裹拳头大小的物件,纳头拜道:“小人水西安固民携印乞降!” 战斗结束,打扫战场清点战俘:此战共毙伤俘敌2.32万。根据安邦彦堂叔安固民交代,城内原有守军3万余,安邦彦领7000叛军已从南门突围。 二团一个连在南门通往沱江水路边的丛林里设伏,他们在草丛中已经趴了2天,泸州城内早已听不见枪炮声了,为何猎物还不出现?难道有第二条路可走?不可能,守住水道便截断了叛军退路,难不成他们长了翅膀飞过高山大河! 安邦彦安全了,安邦彦的叔叔不安全了! “演得好一出丢卒保车!”马炯暴怒。 怒安固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障眼法,更怒自己的无能而不被赵寿吉看好,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羊入虎口。痛心、无比的痛心。他甚至起念懊恼那会儿的夜袭别动队未能取下曹少人头,甚至暗恨结巴为何没给曹少一个透心凉。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生此促狭。恨就恨自己无能,没能像祖父那般战功赫赫封公卿。 马炯突然暴跳如雷,他暴走的表现形式是先把安老头暴揍,拳拳到肉,把人的头打成猪头,把猪头砍下来,再把3800降人的头砍下来。一地的人头滚滚,任谁都劝不住!他把丢了安邦彦的怒火出到了安固民以及3800多永宁、水西俘虏身上。赵果敢无权干涉也无法干涉,赵寿吉只能进谏不能拔剑。所谓看穿不说穿,老赵心里门清,晓得马炯这小子攀不来自家这门亲事于是自暴自弃了,杀俘只为泄失恋之愤、只为泄心头之恨。当下里老赵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英明,即便将小女嫁于曹少逃不开伦理辈分之扰也不能答应了马炯,这小子性格偏激为人少沉稳,绝非乘龙快婿。 3800余枚首级既替马炯大将军消了火又替他求了财,后来据他自己剧透,泸州所获永宁及水西叛军首级扣除各级经手官员的层层盘剥,实际到他手的钱仍有3380两银子---半钱银子都没分给赵寿吉!其实这事老赵有出力应该得一份的,他对兵部堪验官员只说是战场杀敌得的首级,帮着瞒下了马炯杀俘事实。这一回,雁过拔毛的赵寿吉一改常态没去计较银子的事。 杀降的铁公鸡、野蛮落后的军阀,这是梁山军对马炯的公开评价。赵果敢和他老爸私下里提起这事时真心为小马将军担忧:杀俘折寿! 不要信赵果敢的预言,他的预测非但不准还恰恰相反。 马炯自幼长于军中岂能不知杀降不详的道理,他杀永宁战俘只为求财。搞到钱既不散给部下收买人心,更不曾私吞掉改善自己生活,历次战功封赏都被他用来招募家丁购置马匹,用以组建‘马家军’。马炯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以爷爷马芳家传兵法打造出一支精锐骑兵部队,乃率部重返辽东,为战死的父亲和兄弟们报仇雪恨,运用爷爷马芳的骑兵战术跟建州鞑子死战。不成功必成仁! 当一个人有了执念,他的内心将十分强大。为实现这一信念,马炯不娶妻无子嗣,不购田产房舍,不交际不走动,不耍钱不吃酒,平日里省吃俭用,甚至为了省钱把烟都戒了,一分一厘都用来招兵买马。 西南战事结束后不久,马炯倾家资赴朔州右玉杀胡口(后世民国时期改名‘杀虎口’,即清朝‘走西口’的西口)向蒙古人买马,购得良驹二百余匹。返途中翻越太行,走太行陉羊肠坂取道河南。羊肠坂,顾名思义,这条唐代留下的古道穿行于巍巍太行之中,当真就窄如羊肠。长长的马队走了一日,无一匹马受伤损蹄,安然无恙走过了几个隘口。那日当晚,走到晋豫交界处的碗子城留宿,马炯与赶马的师傅们向驿站驻军买来酒肉,一来庆祝安全无损通过太行,二来庆祝即将告别崎岖山路来到平原。然而,老天爷给开了个大玩笑。第二日马队突遭烈性马瘟,二百余战马竟无一幸存。打击过于惨痛,叫他无法承受。年轻人气盛,当即呕血昏厥,醒来后发现下半身已动弹不得。 有人说,马炯瘫痪是泸州杀降所致,乃因果报应。郎中认为没那么玄乎,就是中风导致的瘫痪。小将军马炯24岁瘫痪卧床,上天夺去了他的健康,赐予了他长命,寿至76岁。遗憾的是,因他下半身瘫痪终是未能留下一男半女。 实际上,赵果敢作为主力团团长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战斗和战役的区别。他口中解放泸州之战就是场战斗,但来自军委的嘉奖令却称之为泸州战役。嘉奖令在战役结束后3天就送达二团团部,仿佛军委司令员能掐会算一早就知泸州战役打几天就能胜。嘉奖令是这样写的: 泸州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二团打得好! 随嘉奖令一起过来的有68名补充兵以及弹药给养。随伤病员一起回去的还有赵果敢亲笔签字拟定的干部提拔名单。这份名单里没有李又熙的名字,他的职务仍然是一连代理连长。想要去掉代理二字,除非他不再走霉运。 随着补给到达,二团齐装满员! 随着二团齐装满员,泸州再无得而复失的可能。丢失了泸州这个唯一的、极其重要的战略支点,叛军被迫龟缩老巢转入战略防守。当战火烧到宁水地区,叛军的经济基础将被摧毁,平叛战争的胜利就是时间问题了。 军委嘉奖令也是后续行动命令,军委意图很清楚: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命令二团克服疲劳连续作战直捣黄龙府;军委的五大长老更有先见之明: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告诉二团接下来的战斗会很辛苦,会老得很快。 辛苦是真的辛苦,但不是指挥行军打仗导致的辛苦。赵果敢发现自己身心俱疲,泸州一战后身上再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和活力。总觉得这场平叛战争简直就是狗屎,泸州城里的滚滚人头让他重新审视这场内战的意义。 川黔边界,一眼望不到头的崇山峻岭。远全中近特,每一个景别每一帧画面都是山,除了山林还是山林,林子的那头还是林子。 李又熙把日记本摊开在用弹药箱垒起来的桌子上,掏出钢笔,想到钢笔墨水马上要光了得省着点用,便取刺刀将铅笔头稍稍削尖,继续写他的战地日记。 1626年6月16日 大雨 连里的温度计找不到了,今天没法记录气温。 连日作战,已经13天没记日记了。大雨连中雨,中雨连小雨,小雨连着毛毛雨,此地尚未进入7月雨季便已连续下了14天没停过。宿营地里里外外泥泞没过脚踝。团指说连日阴雨引发了泥石流,大雨阻路后勤上不来。 刚从团部开会回来,团长重病卧床,由团参谋主持会议,他向我们几个连级干部传达了团指会议内容,说部队很有可能在今后的半个月里得不到任何补给。钢笔墨水没了事小,迫炮班还剩3发炮弹就绝对是大事了。昨天夜里炮连遭小股安军偷袭,4门新式步兵炮被扔下山谷,无法捞取。炮连阵亡了21个老兵,团部评估确认炮连战斗力减半。损失极其惨重! 明军开始纵兵劫掠当地百姓,彝人彪悍,多有明军因抢粮遭彝人暗算。这回可就捅了马蜂窝了!有当地汉人告密说,袭杀官军的彝人中大部分是半个世纪前从刘显大将军刀下逃生的九丝城僰人余孽。得知僰人余孽死灰复燃,一大早,明军百户率兵将此彝(僰)族村落荡平,男女三百余口一个没剩全给剁了。 也没粮了,团部让动用储备野战干粮。单兵口粮只能维持5天,5天以后吃什么?!!! 疟疾、脚气、烂裆,连队非战斗减员十分严重,自己得了寒症,犯病时裹上毛毯还会浑身发抖。团部说野战医院已经到了泸州待命,可是我们出不去,他们进不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3个多月,半个月里身上从来没干过,鞋子也烂了。别的连队也一样士气低落,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在密林中垮掉。 第251章 代理连长李又熙 面目俊俏的哨兵脸上沾着大团的唾沫混着老痰,脖子上插着短箭,伤口已经发黑,人已全身僵硬,眼睛睁大大的死不瞑目。他喉咙口的毒箭被拔出来二次利用,手中步枪也被缴了去。弓手把缴获的16式步枪举在头顶向同伴无声炫耀着。几十个披着树枝树叶赤身裸体的安军丛林特战部队三五成群潜伏在一连营地周围,用毒箭和短刀杀落单的梁山军。 “敌袭”!有战士在临死前一刻鸣枪示警,并喊出声来。 李又熙迅速合上日记本,取枪拉开枪栓检查膛内子弹满仓,退出手枪弹匣查看,子弹也是满的。跑出帐篷,大雨砸得他睁不开眼,疟疾又发作了,他抱着枪缩在掩体里发抖,隐约分辨出大雨中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偶尔还传来极轻微的雨滴打在钢片上的声音。他确信就在前面十来米远的地方藏着叛军。这些小股骚扰者就像密林里的蚊子让人讨厌,杀之而后快。 1626年6月19日 雨 怕消耗本已少得可怜的弹药,团部三令五申严禁使用枪支打猎充饥。好在有施州友军支援,他们有弓箭,山里飞鸟走兽也多。野战口粮吃完后,我们的伙食反而好起来了,天天有山珍野味吃。许是营养足够,这些天寒症似乎也好了,不曾有发病。 昨天凌晨三点,我一连和三连进入原始丛林追杀一股200人左右的安军,我们迷路了。我还有9发步枪弹,手枪弹早就打光。因为怕暴露部队行踪没敢生火,全天没吃上热食,体力快撑不住了。 该死的雨,该死的原始森林。 早先被抢走的枪支弹药现在成为悬在我们头上的狼牙拍,本次追敌任务中,有7名干部战士倒在了16式步枪枪下。幸亏叛军还没有掌握调整标尺,也没有多少弹药,否则更多的人将成为烈士。 1626年6月23日,二团在川滇黔边界的深山老林中连续作战近8周,战士们精神濒临崩溃,部队弹尽粮绝,遂主动脱离战场撤往毕节休整。 这棵大树杈是猴王的主场,他露出獠牙‘吱吱’叫唤几声,摆开阵势准备迎战前来砸场子的野小子,刚刚厮打了两个回合,听到来自人类的不和谐声。双方不约而同停下厮打,爬到树梢高处躲避危险。 地上走来很多毫无生气的人群,衣衫褴褛的野人,人与人间隔很远,排出绵延两个山头长的单列纵队,拉出一线蜿蜒长龙。那只挑战王位的野小子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威胁,它毫不退让,与树下闪着寒光的羽箭正面对峙。 “二团的,树上不知好歹的大猴是受保护动物黔金丝猴么?” “金丝猴金黄毛色性情温顺,看这猴子浑身灰毛面露凶相肯定不是。” “那我射了,看我一箭将猴射于树下。” “真是闲得慌,你有多余的力气就向后转,去一连报到当后卫去。” 弓箭手松开弓弦饶了顽猴一命,说道:“老子犯浑便去你们被厉鬼下了诅咒的一连当后卫。不闲扯,留些力气行军,马上就该到毕节了。” 这些人正是撤退中的,不,败退中的施州军和梁山军。战士们垂着头闷声不语,蹒跚而沉重的脚步踏在一尺厚的腐叶上,惊出山蚂蚁、大蜈蚣、成团的蚊纳瘴气。施州军充当前锋部队负责鸣锣开道,两军的伤病员在队伍中间,伤病员人数很多也走不快,连累到整支部队行军缓慢。队伍行进缓慢,脚步却一步不停,所有人都想着早些走出丛山密林,恨不得第二天的中午饭能在毕节城里下馆子大吃一顿。 李又熙的一连是龙尾巴,确切说应当是断了的壁虎尾巴,他们与主力部队拉开有5公里远。可能李又熙是个低人一等的高丽棒子,赵果敢不假思索地把担任部队后卫的光荣使命交给了他。 光荣使命更是个艰巨任务。一连是全团遭受损失最为严重的连队。从梁山出发时的116人,泸州战役后经兵员补充后齐装满员。到现在,除去伤病,全连有战斗力的还剩83人、60多杆步枪。战士们无心恋战,怯战避战情绪有如黄梅天的霉菌般蔓延滋生。 李又熙摸着鼻子站在了全连官兵前,看他的身体语言便知后面的这个决定是经过了内心挣扎后艰难做出的。“咱们连是后卫部队,铁血后卫。我要一个排的兵力担任我一连的排头兵,铁血后卫的铁血后卫。大部队往后撤,排头兵往前打。我不指定哪个排来当这个排头兵,咱们搞个凑拢班子出来。自愿原则,志愿当排头兵的举手。”说完这话,李又熙把自己的手高高举起。 贺喜是个新战士,泸州战役后过来的补充兵。爹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新战士贺喜受老兵欺负的时间很短。这货长得五大三粗,新兵训练营里刻苦练习八极拳,老兵们弄不过他。来到前线后大大小小的仗从来没停过,几仗打下来攒了很多战斗经验,一眨眼便成了老兵。战友们视他为老兵,他自己也自认为是个老兵,他和其他的老兵一样压低钢盔低头看地,用余光观察着两侧动静,半支烟的工夫里没看到有举手的积极分子。 “愿意当排头兵的别举手了,走出队列让我看看都是哪几条好汉。” 陆陆续续走出来7名战士,其中3个倒是打泸州时来的补充兵。其中一个补充兵自己要找死还不安好心,要找个垫背的,经过贺喜身边时撞了下他的肩,意思让他也跟着出列。贺喜心乱如麻,他厌恶在这里打仗,已经不想打了,又怕遭人鄙视。他咬咬牙,要把心里想的真话说出来,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和不满都嚷出来:“报告---” “允许发言。” “打泸州,攻城掠寨能发财的时候,各路明军争先恐后。钻老林子吃苦受罪的时候,一个个都不见了。凭什么?打仗的时候我们一连是前锋,撤退的时候我们一连做后卫。凭什么?” 连里每个士兵李又熙都认识,“你补充兵贺喜是吧。贺喜同志,还有什么话都倒出来,别憋在心里。” 贺喜立正敬了个持枪礼,破着喉咙喊:“报告连长,我不是啥子补充兵,我是梁山军二团一连战士贺喜。我---没有要说的了。” “对,你贺喜不是啥补充兵,你就是梁山军士兵,是我口不择言了。你其实还有话要说,既然你不肯说,我替你,替你们很多人说出来好了。”李又熙此刻真心觉得梁山军的官真不如不当,当连排长有啥意思,军饷福利没比士兵高,打仗冲锋在前,不打仗的时候给士兵当牛做马,战时动员战后总结,一天到晚忙个没完。对呀,团参谋天天唠叨的指导员猴年马月才能来啊!战场动员这活本该指导员干的! “有人说咱们连不受团里待见,身为长子却跟童养媳一个待遇。有人替我李又熙打抱不平,说我哪次打仗不冲在最前头,说我们连仗打得最苦伤亡最大,我这个代连长的代字却去不掉。弟兄们的情义我李又熙心领了!”向战士们拱手致谢过接着说道:“还有人替我分析这次我为啥没能当上正式连长,说只因我是高丽人,说咱们团长瞧不起高丽人搞华夷歧视。放屁!告诉你们,老子跟着赵团长他爹赵老将军从萨尔浒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来到施州跟了梁山。我告诉你们,团长让我顶这代理的帽子恰恰乃是看得起我李又熙,怕别人说他任人唯亲。他要我们一连用军功来摘掉老子这顶代理的破帽子。同志们,是草泥马的军功,是功劳不要苦劳。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战斗的胜利,不是伤亡惨重的败仗惨胜。再说,那天我确实睡着了,反应迟缓,造成了部队不必要的损失,活该我。让我踩着老兄弟的性命往上爬,这种事老子干不出来。我原来在高丽的老婆病死了,没留下一男半女。我李又熙要是用同志们的血换官帽,老子还要续弦,将来新讨了老婆生出的孩子没屁眼!” 老连长果裸牺牲后,李又熙当上代连长属于火线提拔。连长的皮,排长的里。从梁山军的编制来看连长就是大官了,是能去团部开会的。李又熙还没有完全进入连长角色,大多数时候心理认同自己的排长身份,他其实还不太清楚他挺有威信挺受战士们拥护。而战士们心里都有杆秤:老连长打仗比较勇猛,有时候甚至有些蛮干,代连长胆子小鬼点子多,擅使阴招,跟着高丽棒子打仗安全有保障。别看一连伤亡大减员多,换别的连队去打一连打过的阴毒仗,损失肯定更加严重。 “同志们,掩护好大部队安全撤退,立个集体功,帮老子甩掉代理的帽子,为阵亡的战友们报仇!愿意去杀敌的出列跟我走!” 还有啥抱怨的,领导都带头去送死,大家伙并肩子上呗。代连长的政工水平不错,没有排头兵了,全连60杆枪一起上。 山里人哪个不会爬树的,山里人几乎都是远视眼。贺喜三两下就蹿上树梢,看清敌情后打出手语:最近的追兵约50人装备有火门枪和弓弩,3里地远,轻装跑步。 怎么个意思,50个人就敢追着梁山军屁股打!?难道是叛军的特种山地营?李又熙有些懵逼。行啊,你就是只羊羔我也把你当成大虫来打。他替叛军可怜,真把梁山军的撤退当成溃逃了。 昨晚的宿营地非常适合用来设伏,经过平整的营地射界开阔。人群待过的地方垃圾满地。猴子们正在翻捡垃圾寻找吃食,旁边几只尖耳长脸的野狗分享着肉骨头,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一派祥和景象。 全连大部围绕营地在周围设伏,布置小股力量实施前封后堵,意图全歼。战士们有的上树、有的靠树、有的藏在草丛里,紧张地进行战前准备。把零散子弹用桥夹装填好,打起来可以快速装弹,手榴弹拧开盖子露出拉火线,手枪填满子弹打开保险上好膛。最后刺刀上枪,反正几十米的近距离,即使上了刺刀对射击精度影响不大。 贺喜打出手语:静默。 李又熙和几个排长把最后的几捆手榴弹捆扎好,确认树上的战士收起绳子收妥了手榴弹后快速进入隐蔽。和叛军打了小半年交道,吃过不少亏,可不敢轻敌。 第252章 不堪回首的丛林作战 水西安军并不完全如李又熙预判的贪功冒进。50人的排头兵分左中右三路齐头并进,这招分明是学到了梁山军的两翼搜索前进战术。他们进入设伏地时放慢脚步提高警惕,然而这正是一连想要的节奏。 伏击过程很简单, 5分钟结束战斗。先是手榴弹伺候,再开枪把炸得晕头转向的敌人打死。全场战斗下来甚至不用二次装填,枪里5发子弹打完,视线里就没有站着的敌人了。执行前面封路和后面堵路的战士没事可做,匆忙跑来想捡捡漏开开荤。 贺喜在战斗中扔了3颗手榴弹,打了4枪。投出的手榴弹弄死多少敌人无法确认,但最后那枪应该打倒了这个慌不择路乱窜的移动目标。他从树上溜下来,走到那具伏地趴着的尸体前把尸身翻过来,却是个长挺漂亮的十五六岁大孩子。 卸下刺刀,在枪托上再刻上一画,正好凑满了3个‘正’字。刺刀入鞘,就地坐下,解开背包翻出笔记本撕了半页纸,再摸出用树叶碾碎晒干而成的‘烟叶’倒在纸上给自己卷了支烟。正要点烟时,斜眼发现被自己打死的水西娃娃兵衣襟里露出小半截红中华烟壳子。“草泥马,老子断顿1个多月了。小崽子,我贺喜欠你个大人情。” 这包原属梁山军的财物,后成为水西军的缴获,现又物归原主。里头有7支烟,贺喜高高举起香烟:“兔崽子们,看我摸到啥好物什啦!” 呼啦,59个人头刹那间集过来将他众星拱月。 “滚滚滚,你他娘的不是不抽烟的嚒!” “去去去,半大小孩抽个什么烟,抽烟有害健康!” 小十个人轮流抽一根烟,每个人呼不到2口,可那个美呀! 此时此刻对一连参与伏击的战士们而言,是他们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这两口烟,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妙的享受。比洞房花烛还销魂! 正美着呢,有战士‘哎呦’一声伸手摸向屁股,屁股上插了枝短箭,乃是某垂死的彝兵兄弟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的抗议,不等挨上反打的枪子便闭眼松手气绝身亡。战士们旋又有说有笑沉浸在烟草的芳香中,嘲笑那位屁股插箭的战士存心不让一连以零伤亡全歼永宁追兵。 见‘呲呲’冒白烟,士兵提醒道:“大人不可,有---” 手榴弹爆炸,把脚踹木牌的暴脾气主将炸翻。出声喝止者看着脸上插着木渣血肉模糊的主将大人,讪讪地把刚才来不及讲的话补全:“有诈。” 类似这样在尸堆前竖个木牌,牌子上写‘逆梁山军者死’,在牌子后头连线个手榴弹;把手榴弹吊在树上,连线绊脚细绳子,追兵绊线,手榴弹在前方后方几米处落下来爆炸;把手榴弹埋在土里绊上线当地雷用;这些招数是李又熙鼓励士兵委员以‘零伤亡完成阻击任务’为主题的民主决策会上搞出来的把戏。集体的智慧果然光芒万丈,阴损招数让叛军吃亏连连,大大打击了其嚣张气焰,敌军再不敢对一连贴脸输出,只敢拉出三五里地的距离远远尾随。 当脚下的山路变成能走车马的大路,大路上立有毕节二字的界碑时追兵退了,追兵消失不见,一连胜利完成了阻击任务。 “梁山军二团一连战士贺喜,本代连长考考你,知道脚下这条道叫啥名不?” “脚下这条宽阔大道叫做龙场九驿,大名鼎鼎的龙场九驿,是奢崇明的祖宗永宁司老大、当时贵州最高长官奢香夫人,彝族名字叫做舍兹的,在洪武十九年建成。” 震惊!看不出来你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肚藏万卷书哩。“呦,好生厉害。那本代连长再考考你,龙场九驿为何大名鼎鼎吗?” “龙场九驿打通了贵州与江汉的联系,实现了彝汉经贸文化交流,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龙场九驿更是空前绝后的大思想家王阳明‘龙场顿悟’之所在,由此开创了心学开创了震烁千古的‘格致、知行合一’。” 牛逼!本想在部下面前卖弄摆谱的李又熙只能选择闭嘴,因为他之所知也就是这些了。而贺、李二人无从知道的是,在本原时空中,几百年之后指挥日本舰队为满清掘墓的东乡平八郎的座右铭为:一生伏首拜阳明。 “从泸州到现在战斗不断,我还没来得及看你们几个新补充进来的士兵档案。梁山军二团一连战士贺喜,你哪儿人?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学生兵哩?” “报告连长,我桑植洪家关人,入伍前在陶瓷厂安装队干,不是学生兵。” “叫我代连长。那就奇了个怪了。普及教育重在语文、数学、物理三项,很少涉及到历史、地理,你贺喜工人出身,怎会对龙场九驿如数家珍?” “就叫你连长,大伙儿都认你,你就是我们连长。报告连长,我是咱们连士委会委员,关于龙场九驿和王阳明的传奇都是在士委会上听那些大牛说的。还有,那次在宿营地你做战前动员时,我发的那些牢骚也是一连士委会共识,是我们连全体战士的心声。” 战争是科技的加速器,战争又何尝不是制度、管理、变革等等事物的催化剂。迟迟不能升级版本的士兵委员会制度在西南平叛战争中日臻完善快速成熟,从单一的伙食监督组1.0版本升级到三明确四作用的3.0版。 三个明确:一个明确了士委会性质,是通过选举逐级产生的代表士兵利益的群众组织;二一个明确了官与兵的新型关系,两者政治平等,士委会有监督长官之权,对某个问题某个决策有建议或质问权但不能直接干涉或处理;第三明确了士委会职责,包括参与本单位管理、监督粮饷、组织单位活动、开展政治教育; 针对上面第三条职责,具体表现为四个作用:1、突出士兵的主体地位,实现部队内部高度民主,建立了新型的官兵关系,体现了梁山军的阶级本质;2、有效根除旧土司军的封建主义残余;3、肩负政治机关职能,有效担负起开展基层政治工作的任务;4、参与管理维持军纪,保证命令的执行; 士兵委员会因其性质与职责具备完全的独立性,上级军官不予参会。以一连为例,当选委员的都是威望较高受人尊敬者,且给了新兵席位与名额。在部队,你想服众,要么作战勇猛要么战斗技能出众要么道德水平高,三者必备其一。此带头模范特性注定了士兵委员会委员的伤亡率远远高于普通战士,故士委会常有新人新面孔出现,也就解释了不能参会的代连长李又熙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贺喜是委员。 梁山军士兵委员会有个比较突出的特点,于四作用中的第三条表现尤其突出。在军中相当程度上扮演了组织的作用,始终如一地向广大指战员灌输强调着‘公司指挥枪’的最高原则。 这么一支高度依赖后勤的部队,在补给时有中断、缺粮少弹情况下,在战场地形陌生且复杂的艰苦环境下,部队打得异常艰苦,但始终保持了建制完全完整,全军指战员做到了最基本的不哗变不抗命,没有出现一例逃兵。具体到一连,大家伙尽管肚子里有怨气有厌战情绪,但你不能否认这些可爱的战士们自始至终保持了斗志和士气,这点尤其难能可贵。李又熙认为自己连队这次能够出色完成后卫任务不在于自己的政治动员,是士委会在持续发光发热在起作用。正如团长在军官会议上所说的,士委会对于创建梁山股份股东会领导下的新型人民军队已经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旧式军人出身的他有切实的亲身体会,鲜明体会到了什么叫新型人民军队。别的不谈,从攻克泸州扫清神臂城等外围敌军进入山地密林作战整三个月,一天打九仗、三天饿九顿,换辽镇边军就该哗变投敌,换朝鲜军早特么溃散逃跑了,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的。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李又熙在心里由衷喊上一声:我梁山军,威武! 李又熙和一连的几个战士久久站在界碑前,站在了龙场九驿之上,他们心情复杂,缅怀战死的战友加逃出生天的喜悦、缅怀历史加审视这场战争的意义。有太多记忆要铭刻心里,有太多怨气和发难要洒向人间。 就贺喜而言,一等一的发难对准的是平台上的军委五大长老: 首先,老子是2分钟三分线外投篮测试20投8中的记录保持者,为什么不让打完部队联赛?为什么非要把我列入第一批补充兵源上前线? 其次,战事开始时为何派山地营前往泸州?山地营特么贼不靠谱,来了泸州却不去占领城池,害二团在城下损兵折将。这还不够,你山地营不善攻城可以理解,却为何二团一到就撤回了施州。二团进入山地作战多苦多难呐!这个时候你山地营在哪?为何不来增援?川黔的密林难道不是你们杀敌的好战场吗?! 贺喜决心待部队结束战斗撤回大本营后,以一连士委会的名义出一份大大的报告给团部,请求团部上交军委审阅答疑。 他目不转睛向远方的密林看过去,忽心念乍起,将步枪端于腰间打响一枪,用激荡起阵阵回声的枪响为不堪回首的战斗往事作一深沉道别。 第253章 血库的重要性 毕节,乌撒堡。 本空空荡荡毁于战事的挺大一个屯堡一下子活力四射起来,人头攒动笑语连连。二团将伤病员送入驻扎在毕节城里的野战医院,部队打扫环境修葺房舍,临时驻扎在此乌撒屯堡。 团部大院有井,但井里泡有腐烂的人体组织,已不能使用。团部警卫班战士把屋子里的大缸搬到前院,嘴里诅咒着叛军的恶毒,跑向屯堡后的六圭河一趟趟担来水,好让烂了档浑身发臭的团长好好洗个澡。 警卫班长贺伢子又烧了锅热水敦促团长净面。“快把胡子刮了,等下赵老千户来了要认不出他亲儿子了。” 不提便罢,提起就让人来气。赵果敢对着亲密无间情如兄弟的贺伢子大唱口水歌:“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我看他心里只有那些打仗畏缩不前、撤退积极主动的施州卫所军。自己撒丫子跑路,让我们给他殿后!老子回去要认他这个爹,老子他娘的是…” 赵果敢年纪轻轻就满脸的络腮胡子,兄弟三人中长相最像爷老子。爷老子被梁山洗脑,渐渐地爱上了刮胡修面,把孔老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祖训丢到爪哇国。反而儿子当上梁山军高级将领后刻意蓄须,好让自己看上去老成些,好镇得住部队里的刺头和老家伙们。贺伢子拿来剃须刀和镜子肥皂,赵果敢用热手巾敷软了胡须,再往脸上泼热水打肥皂,对着镜子刮起胡子来。 半掩的门被踢开,炸雷声响:“赵团长!” 赵果敢正专心刮胡子,被炸雷惊吓到,手一哆嗦,锋利的刮胡刀在他俊俏的脸上拉开了道红线,些许鲜血随后渗出。 不速之客乃是辎重营营长插翅金鹏。赵果敢愣了愣神,手里的镜子刀子抓着不放,眨巴着天然养成的长睫毛,雕塑般纹丝不动。 插翅金鹏动容了,意气风发的梁山军年轻团长变得这般消瘦憔悴,天晓得这小子这几个月里吃了多大的苦哦。啥也不说了,伸开双臂拥抱战友吧。 赵果敢丢下手里的物什,走上前去紧紧抱住插翅金鹏。 战友间的一个拥抱胜似千言万语。 插翅金鹏这趟为了尽早给二团送抵物资走得很急也很辛苦,不过也最为风光。500人的辎重部队后面跟着二万人的民工运输队,这些民工都是在平叛战争中失去家园和财产的战争难民。为了无偿使用劳力,插兄大嘴一张,许诺等做完了随军民夫就安排去施州务农做工。途中有难民问他这场平叛还要打多久,他眯起小眼睛看着坐在滑竿上的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几十门无后坐力炮、一眼看不到头的扛着弹药箱的人流,运力竖起两个指头:“最多两年。” “这仗差不多到收尾阶段了,最多再三五个月就能结束。你一下白白使唤两万人两年,插营长,你欺骗百姓的行径,参谋长会哈哈笑着夸你会办事,可你也得受得住柴主席没完没了的唠叨。司令员么---” “嗯。你说说看,司令员会是什么态度?” “不好说!我猜,不闹出事来,司令员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若闹出事来呢?” 赵果敢摇头,表示无解。 身为营长,年过三旬草莽出身的插兄习惯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习气以及倚老卖老的无赖作风示人,他讲话从来无所顾忌:“二小子,你当我插翅金鹏吃干饭的。告诉你,参谋长代表军委全体委员夸我能办事、会办事、办好事。哈哈哈!” 我们这位插兄的流氓习气和无赖作风不为人所恶反而惹人喜欢,应归为高情商之流。他对上不卑不谄媚,对下不亢不狗眼看人低,对上对下同一副嘻嘻哈哈的嘴脸。他不光篮球打得好,心眼也好使,可谓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不可多得的活宝。为解决两万民工的口粮问题,他伸手要钱要粮的理由让穿越众刮目相看。什么理由呢?可连带解决部队伤病员手术输血的新鲜血源问题。 没有血源,是梁山军南征以来前线医院面临的最大难点和痛点,现在有了,多少战士因此能活下来。这件事是插翅金鹏带来的最大最好的厚礼豪礼,难怪赵果敢高兴地有些失态,欲行三拜九叩大礼,山呼:救苦救难的插兄,请受我大礼参拜。 野战医院和新鲜血库配置到位能极大鼓舞士气。作战勇敢、不怕死是一回事,受伤不会被抛弃是一回事,进了医院能医治痊愈是一回事,如今三样全都占了,这样的军队古往今来何曾有过!此何等恐怖之事!赵果敢隐约觉得梁山军假以时日有了作战经验,注定成为横扫天下、无人能敌的天兵天将,他浑身上下被注满了自豪感和建功立业的渴望。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刚才还被自己咒骂的老爹来,赵寿吉在二儿子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丰满起来。老头儿果然是老江湖,有眼力界,在梁山还是丁点嫩芽时就能预见到日后必将长成擎天之柱。没自家老头儿慧眼识珠哪会有赵大团长。 想到这,赵果敢问插翅金鹏:“没忘记带烟来吧,弟兄们可是饿苦喽!”说话间,他的脑海里映画出老头儿贼忒嬉嬉那模样‘儿子,你家老汉我断顿了,你这儿还有私房烟么,给匀几包!’ 插翅金鹏不会猜到赵果敢心中联想,奇怪他跳跃性思维,但还是把口袋里的半包红中华让渡出来,然后做了个请势:“请赵大团长移步观看第二件大礼。” 一个急于献宝一个赶着收礼。等不及打理容光,赵果敢胡乱刮两下胡子再抹把脸便快步跟上,赶去接收第二件大礼包。 火炮,战争之神。赵果敢在阶段性总结汇报中反复强调过,山地丛林作战对军需给养的高度依赖性和城市攻坚作战缺少重炮火力,这两个突出问题亟待解决。现装备的迫击炮、步炮口径小,炮弹种类只有高爆榴弹一种,攻坚破甲能力弱,实际作战中还不如枪榴弹方便好使。穿越众极为重视这两条用战士生命换来的经验,鉴于梁山工业能力无法生产出合格的105mm口径以上重炮,钳工率兵器装备总公司集中力量突击研制了50门80mm无后坐力炮及山炮,配属杀伤爆破弹、穿甲弹、穿甲爆破弹3种不同用途炮弹。随同火炮一起来的还有突击培训的炮兵营300学员。 300炮兵穿着干净的军装,军容整齐,排成50*6的长方形队列迎接首长检阅。前几排的炮兵把他们的团长看得清楚:半拉胡子半拉光,领口袖子黑又亮。脸上有道血印子,怕风怕光地上躺。 炮兵的文化水平普遍高,这首着名的《果敢之歌》生动地描述了当日团长检阅炮兵营时的情景。‘怕风怕光地上躺’讲的是赵团长手搭凉棚注视观看横竖一条线摆放地整整齐齐、炮口高昂杀气滔天的山炮方阵时,柔风吹过,他竟然摇晃着倒地不起。 不容易。26岁的年轻团长,长达8个月征战在外。独立指挥了战役级的攻取泸州之战,经历了山地丛林作战,在长期无后勤给养的绝境中与敌周旋,并保证部队未出现重大伤亡。长期的高压、疲劳加上突然而来的高度兴奋,他撑不住了,终于倒下了。 毕节,梁山军野战医院特级单人病房。 门后挂着病人的病历。 病人姓名:赵果敢; 职务:本部第二团团长; 诊断主诉:气血亏,体寒并体热,膀胱经络堵塞。 刀伤发炎伴发热症状。 严重肠胃炎,胃肠功能紊乱,消化道功能紊乱。 下体皮肤湿疹。 严重战壕脚。 肠道寄生虫数量惊人…… 护理标准:甲级特等 主治医师:彭仲华 鉴于上过《梁山通讯》的封面人物的男神赵果敢的入住,野战医院门口一夜之间千树万树花儿开,开成了百花园。从天亮到天黑总有一群或几帮女粉丝在门口聚众闹事,极大影响到了医院正常出入及环境安静。时尚与流行传播到毕节这个十七八线小城总归慢了十七八拍,当毕节女子们获悉有此大明第一男神,已是男神住院疗伤之时。 慢归慢,不影响热度。 彝族各部落支系往往把居住地作为支系名称,有个支系叫‘比跻’世居七星关一带,时间一长比跻演化为毕节。毕节,乌蒙山腹地永宁宣抚司羁縻区域、彝族地盘。 剔除本次奢安之乱不提,纵观整个明代尼人(彝族)的向心力还是相当强的。叛乱之前,大、小凉山一带的黑彝也有掳掠汉人为奴现象,但没有像鞑清时期三天两头地成了习惯,成为谋生手段。小小的毕节城忠实演绎着民族团结、彝汉共和,外面两家打得死去活来,城里两族仍亲如一家。因贵州省兵备副使在此毕节卫驻扎了有百年之久,民族团结习惯成自然了。奢崇明起兵造反时不曾向毕节汉民举起屠刀,官军反扑过来自然也不会报复彝人,故毕节城未曾遭受战火荼毒,一切安然。 当毕节人看到野战医院里同是穿军装披白褂的女医生女护士对着男兵呼来喝去,已生萌芽的妇女解放思潮得以强援,在此偏僻小城悄然壮大,果敢粉丝团敢于公开公然围堵医院,正是女性解放思潮的具体体现。 院长彭仲华想起出发时柴主席说过的话,不禁感慨伟大领袖有伟大的先见之明:南征是宣言书,南征是宣传队,南征是播种机。 自己的野战医院在毕节确如他所说像宣传队播撒着梁山文化和价值观,像播种机播撒爱情的结晶。 第254章 赵果敢之死 此,以事实为依据,如深入追查完全可以做到具体量化。 才入城几天,手下那几个在梁山早有家室的徒弟们已经勾搭上妾小、播撒下种子,那些赶趟子投怀送抱的女子还都是些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闺女哩。 话到此处得插一杠子。 大明法典明文规定实行一夫一妻制,纳妾可以却有限制。有明一代曾四修《大明律》,法条多有增减修改,但有一条“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娶妾,违者笞四十”的律条始终如一,只是关于“民”之定义常有修改而定义不同。嘉靖十二年修编的《大明律》中明确规定官员、吏典、生员都属于民一类。由此可见,在嘉靖朝这条规定依然适用于官和民。万历中期之后对“民”的范围界定有了新的解释,不再包含官僚士绅阶层,官绅阶层纳妾全面合法。 需要澄清的是,该限制纳妾的律条早在永乐朝便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了,那些家里有些闲钱又精力旺盛的没有功名的庶民纳妾者比比皆是,好比是闯红灯违法成本很低,抓到了罚俩钱了事,想要获取‘笞四十’的待遇非得在专项严打期间顶风作案才能享受到。 还需要澄清的是,该条律法在实行羁縻制的少民地区掌握尺度之宽几乎等同于没有。就比如梁山司,只要你有钱养得起、只要你身体吃得消,完全可以和阿拉伯酋长们pk一下妻妾人数。你可以用‘少子’代替法律条文里的‘无子’为自己做无罪辩护,少民地区穷、生活环境恶劣,小孩多夭折养不大可不可以啊?三个四个孩子少了、七个八个不多。为让儿孙绕膝高堂只能委屈自己多讨几个老婆了!明白了吧,纳妾可不为自己的淫欲乃是尽孝!太祖训,大明朝以孝治天下。你不让我纳妾生子便是跟太祖爷做对,你官老爷不怕被剥皮揎草就笞我四十好了。话到这里,一般的官老爷也就大喊‘退堂’了。如果有幸碰上书呆子老爷继续较真抓住‘年四十’不放,你大可以‘少民地区穷、生活环境恶劣’来以不变应万变。基于同样的原因,少民地区吃不饱穿不暖,比不得汉地富庶,他人均寿命低呀,年四十便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哪来的力气行房事,哪来的本事生儿育女!所以纳妾必须要趁年轻。 对喽,这就叫民族优待政策。我大明,大大地明白着呢。 这些疯狂的彝汉娘们看不到男神断然不肯罢休的,好在所谓的野战医院只是征用的当地一幢二层小楼为主体建筑,这天赵果敢稍有体力能下床走两步,于是来到窗前向他的粉丝们打了招呼。这帮疯狂的娘们这才听从医院方面劝告,为男神身体健康计顺从散去不再聚众堵门。因为有众多的铁杆粉丝,特级单人病房中鲜花满屋水果满地,留香扑鼻,丝毫闻不到病房应有的酒精药水味道,院长彭仲华因此将此病房戏称为花果山。 七月流火,大热的天。花果山中的美猴王盖着被子仍不觉得热。他是体冷脑热,前天听到说军委司令部要派向发过来暂领二团代理团长,他便再无法安心养病了。他想念部队,想念指挥室里的地图。如果不是身边的那个护士,赵果敢在医院里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所谓甲级特等护理是指享有单人专职护士,普遍情况下该护士专业技能、脾气性格、颜值三项高能。护士的名字也蛮好听,叫做周殷照。周护士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和心目中的男神、自己的护花使者同处一室,自接到护理任务起天天兴奋地睡不着觉。但她有些小失望,男神竟然没把自己认出来,由此决定把希望之路上的那段奇缘当做小秘密暂时隐藏起来。 周殷照把苹果果肉刮成果泥喂男神吃,高兴地拍手叫好:“团长今天真乖!嗯,今天可以当选模范病人的!”把团长的嘴巴擦干净后宣布说:“现在是读书读信时间,竖起耳朵好好听我读哈。” 读的是封书信,来信署名‘一连士委会’,大致讲一连及全团指战员盼望团长早日恢复健康,赶快回到部队好好修理下炮兵。整封书信用了大部篇幅打炮兵的小报告,控诉炮兵营军事素质极差。最基本的,特么连地图都看不懂不会读,每次步炮协同演习或训练时,炮兵要么跑错地方,要么索性迷路,要么把自己人当靶子打。这些货脸皮却极厚,任凭你嘲讽喝骂,自是岿然不动,厚脸皮成为他们强力遮羞布。 “炮兵这是怎么搞得嘛!”赵果敢被来信逗乐了,笑了起来。而周殷照看着展露笑容的年轻团长看得出神,看得入化。赵果敢这边收住笑意,凝神对望对面的美人。 时间在这对可人儿面前为之凝固。 赵寿吉终于抽出时间看望儿子来了。 他就在毕节城里,儿子住院已20来天,当爹的今天才第一次过来探病。进来暖心的话不讲,进屋就抽起了烟,自己抽不算还要给赵团长递烟。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爹!周殷照坚决履行工作职责,柳眉竖起大嘴开骂。当然,语言拿捏挺有分寸,有理有据,给老赵大大的莫名惊诧。 赵果敢今天精神状态特别好,借口有军务与赵将军商量让周殷照回避。 不等阿二开口,老赵抢先说道:“二郎我儿,爹还真有军务要讲。好消息啊,正月里熊廷弼熊蛮子在关外宁远堡跟老奴干了一场,打赢了。建奴撤退时,熊蛮子亲领骑兵追杀,很是打出了边军的威风。上月朝廷塘报证实,熊蛮子此战将那老奴打成重伤,如今野猪皮成天介靠汤药吊着半口气哩。” 喜讯?赵果敢无此同感。“爸爸,你看刚才那护士怎么样?” “个母夜叉,嘴大脚大脾气大。”老赵信口说完,顿时警觉:“小子,啥意思?要当孝子了么!” “正有此意。儿子没钱,你要有就先拿500两出来,就当我借你的,再打几副首饰作聘礼。劳父亲大人写个婚约,让院长彭大夫帮忙保媒。咱速战速决把亲事给定下来。”--“爸爸,你儿子和你儿媳确有姻缘哩。去年守成都时儿子和缅甸兵干架,护下一姑娘清白…” “确有此事,你还上了报...你是说,要过门的儿媳正是那女子?”老赵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天赐姻缘,姻缘天成啊,我看行。” “我看行。哈哈,大好事嘛。这个媒人做得!”彭仲华满口答应下来。 过了很久,到了下午仍不见美人进来。赵果敢紧张起来,正忐忑不安之时,老赵和老彭面带欢笑一起进来。赵果敢情知有戏,爬起半个身体急切询问结果。 赵寿吉笑哈哈道:“二郎啊,为父请了1200两聘礼,比你大哥的礼金可是多多了。彭院长面子大,保媒那是一声令下呀,周家姑娘莫敢不从,乖乖收下聘礼了。” “那她人呢?怎么没来?” 彭仲华哈哈大笑道:“我的大团长,人家小姑娘羞得躲在宿舍里闭门谢客。从现在起我得给你换个护士了。哈哈哈,恭喜赵团长,恭喜虎威将军总兵大人。” “虎威将军?” 双喜临门的赵寿吉面对儿子的询问得意洋洋昂首宣布:“接朝廷任命,为父我已是从三品湖广副总兵官了。” 第二天,趁着天色将晚,周殷照终于忍不住偷偷跑来见情郎。赵果敢许诺等自己伤好了,等平叛胜利结束,回到施州红红火火办喜事。“阿照,趁着咱大嫂肚子还没动静,得赶在大哥前头给老赵家第三代起个头!儿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赵梁山。” “果敢哥,殷照愿为老赵家生儿育女。” 护士推门进来,看见周殷照在,慌忙想退出去。结果周殷照动作更快,羞得快马加鞭夺门而逃。 晚上,似已深夜时分。赵果敢醒来感觉胸闷气短,想坐起来透透气,挣扎着靠着床头才坐起,气绝。 平台,小会议室。 和便宜侄子赵果敢并无太多接触,工作上亦无交集。胶皮小姑审阅彭仲华发来的赵果敢死亡报告时还算镇定。 阿二侄子系暴毙,从症状来看应是突发心梗导致的猝死。彭大夫在报告里谈及:亡者在指挥山地丛林作战期间每天抽3--4包烟,有过72小时不睡觉的极端案例,48小时不睡觉的情况至少5次以上。而当时营养摄入严重不足。彭大夫的结论是:赵果敢长期以来处于体力透支状态,是累死的! 泰森抽着闷烟,想到阿二侄子或许死因之一是烟抽得太猛,便把手里的香烟摁灭,打开全部八扇窗户透气。“老赵传话过来,他有几个想法想和我们几个商量。一,授梁山军烈士称号;二,请尸首归,灵堂设在军部,以家属身份请葬平台小树林;三、阿二死前没有遗言。但生前曾有未完成的战斗小结:二团一连代理连长李又熙,是大将之才,可重点锤炼培养;连队政治指导员制度尽快落实,相关人员尽快配属;各级作战单位尽快配属副职及作战参谋;从预备役补充来的新兵作战技能出色,证明预备役李建军工作出色,建议摄领二团代理团长;另外,老赵让我们暂时先不要通知老嫂子关于阿二的死讯。”泰森旋又抽起烟来,自顾自抽了几口闷烟后继续他的发言:“我这儿有二团炮营文化干事写的打油诗,描绘了果敢撤退到乌撒卫时的光辉形象。半拉胡子半拉光,领口袖子黑又亮。脸上有道血印子,怕风怕光地上躺---山地作战结束的时候,我们的二侄子,已经油尽灯枯了。” 曹少明白泰森的意思,用赵果敢用得太狠了,阿二头是被重担压垮的。有此前车之鉴,泰森怕的是,如果应赵果敢的意思调李建军去一线,或又会出现不堪重负的悲剧。“怕死不当兵,当兵不怕死。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将领,不经过实战锻炼如何能够强军成才。这点上,我看老赵都比我们看得要清楚。你们看看桌子上的点心是什么?是月饼!再过几个月26年就过去了,距离1644年还剩几年你们自己算算。我是梁山军总参谋长,我个人同意阿二请求,就让建军去前线,在团长位子上好好锻炼锻炼。” 胶皮说道:“阿二的未婚妻,我们的侄媳妇,那个姑娘叫什么,对了,叫周殷照,很好听的名字。那姑娘性子烈,老赵说,她死也不肯毁婚约,非要为阿二守一辈子活寡。她既然当护士的,在我管的医疗系统里。我来照顾她,我会培养好她。” 第255章 两银子的辗转情义 老天爷恩威难测,赏你个大枣接着莫名其妙又给你一棒子。好事连连这个词,真的只是人们的美好祝愿罢了。 阿二独挑大梁出征半年之久,新兵蛋子吃得苦中苦,总算不孚众望,把叛军压缩回其老巢。指挥作战上并无惊艳之举也无神来之笔,却也中规中矩。180多天专注于指挥部队这一件事上,乃取得了丰富的实战经验,终于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员。眼看着西南战火距离彻底平息已经不远,胜利的果实指日可待,人却没了!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 心情压抑,大家惜墨如金都不怎么说话。 “有心报国,无力杀贼!”曹少拍桌子吼了声散会,他没有回家,缓缓向小树林踱步走去,刚刚听了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周殷照的故事,他很想见见谷子,和谷子说说话再和阿力说说话,远远看见谷子墓前有人影。“妈的,这小子窜得比我快。” 泰森站累了,他蹲下来,用手掌心把谷子的棺板墓碑擦拭干净,搓着手上的泥,冲着曹少羞答答道:“你来啦,我这就走。” “留下吧,你能来看她,她一定高兴。” 墓碑上新添有陶瓷镶嵌工笔画像,照着谷子最漂亮的大头照工笔细描,再复刻到瓷片而成。谷子对着爱他的两个男人微微咧嘴笑着,笑得很幸福的样子。 环境和情绪的渲染已足够,曹少要对泰森多讲几句,“在谷子家里养好伤,决定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是凝望着地,看她凝望她,妹子真美呀。你信么,我能一字不差把那时的感受,我现在能背给你听。你要听么?” “你说。” “轮廓优美线条柔和的鹅蛋脸上有双比例大小正合适的眼睛,上面是纯净得象是素描上去的细眉毛。多好看的鼻子,纤细、笔直、玲珑的小翘鼻子,鼻翼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翕张,匀称优美的嘴唇分开时露出排列整齐牛奶白的牙齿。月华和灯光滑过她的脸蛋,就像水珠泄在荷叶上不留半点痕迹。” 泰森曲指揉眼角,沾掉眼角冒出来的些些湿润,点头说:“没错,是谷子的模样。” “我把那天的事情讲下去。第二天我就回了,走之前唱了个歌《雁南飞》给谷子听!” 泰森也会唱,两个人在谷子的注视下低吟细唱起来。从没有过排练,两人却中低音和旋律动,歌声婉转动听,饱含对亲人无尽的思念。 雁南飞 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 已盼春来归 已盼春来归 雁南飞 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 已盼春来归 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原为春来归 盼归 莫把心揉碎 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中低音男声二重唱的歌声较低沉,他们压着嗓子唱歌。可是,当他们全情投入一曲唱完,钳工胶皮夫妇,潇洒慕容西兰夫妇已在谷子面前肃立,胶皮和西兰花已经泣不成声。是歌声把穿越众全体引来的嚒?肯定不是! “我今天话有些多,为我家谷子多多美言几句,多多唱几首赞歌,大家休怪!”--“钳工你啷个正宗川娃子嗦,谷子酉阳人,重庆老早也算四川的么,是川妹子。那天晚上我告诉我自己,20年后不论屠四川的凶手是张献忠也好是建奴也好,几百万四川老乡屠刀过后只剩50万。但有我在,有我们在,就不会让悲剧发生,马勒戈壁的绝对不能。我把谷子揽在怀里,摸她的头发,用脸亲她的头发。我对谷子说啊:我要让你过上太平世道,我要和你白头偕老。第二天早上我就回山了,临走时在院子地上写了首词:吴桥 靖边 施州 山高路远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敌军刀下。刀下刀下,风展红旗如画。” 曹少说完了,不再作声。大家沉寂了很久,也都不作声。 泰森抬头看了眼曹少,心说这小子之前从来没说起过这事,自己真不知道他心里会这么苦。他打破静默低头认罪:“刀下刀下,风展红旗如画!---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不会再说是你害死的她。请你相信我。” 曹少抱住泰森,给了个战友的拥抱! 胶皮拼命抹眼泪,哽咽道:“为了不让1644年明王朝丧钟敲响,我们已经死了多少亲人了!谷子、阿力、李冰家二老、果敢侄子。” 泰森心里始终藏着那个父亲般的老人:“还有徐家屯自焚而死的徐侃老爷子!还有梁山军阵亡的战士们,曹少那个枪法奇烂无比的警卫员,向发的弟弟小向。酉阳司白家妹子和老太太。我们还要,还会,死多少人?” 潇洒不无惋惜地叹息道:“刀下刀下,风展红旗如画!还有化敌为友的田更年,老赵手下的土豆丝、翘胡子文三才、章老三,常德府曹安得,李尚老管家八字胡,他们也是为了我们理想和事业而死的英雄豪杰。是啊,还会死多少人?” 钳工抽了抽鼻子,把鼻涕吞咽进肚子里,放开嗓门道:“好了,都别伤感了,搞得琼瑶剧似的。努力修炼,梁山但能长缨在手坚盾在身,九泉之下的谷子和果敢侄儿知道了会开心的。” 采风局促地站着,不安地问房安东,“老大,咱们要不要在通讯上给赵团长发则讣告。或可...” 英年早逝,男神陨落,大家伙哭都来不及。你采风倒好,吃完活人吃死人!房安东眯着小眼,以凛冽眼神盯住自己的小情妇的脸不放。“或可借此提高报纸发行量,你是不是还想拍一张赵团长的遗像!”--他突然声嘶力竭吼了起来:“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此刻,房安东感觉小情妇的脸变得可丑可憎,再多看对方一眼就是对自己眼睛的亵渎。那五个不曾下令《梁山通讯》发讣告,应当是还没想到此关节。那报社就装聋作哑不提不问,就做一回报喜不报忧吧。 晚上八点半,忙完全天的活,胶皮心念一闪想到关心下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的医护情况,她一边整理包包,一边把电话摇到医院院长办公室。 医院有个很好的不成文的规矩,正副院长会轮流值班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而今正院长彭仲华在毕节带野战医院,只是苦了副院长慕容天赐,以办公室为家日夜值守不辍。 电话好久没人应答,胶皮正要挂电话时有人接了起来,口气有些不悦,拎起来不问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抱怨说大晚上电话铃响个不停影响医院安静肃穆,即便重病急诊,即便你多大的官,想要打招呼的话等明天一早门诊开门了再说。 胶皮在电话这头哑然失笑,心说这位肯定是个新来的雏,且看不惯走门路托人情打招呼这等事。而且从这位的反应来看,各路神仙向院长打招呼开后门已是蔚然成风。她童心顿起,和愤青开玩笑道:“我多大的官?我没做官,我背后之人官可大,跟皇上天天见。” “又是个大官家属诰命夫人,嚯嚯,我一个小医生今天把话撂地上,你就是当今皇后,想要来看病也得排队候诊。” 这时电话里传来慕容天赐不大但爽朗的笑声,“你小子,叫你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帮我接电话,可没让你跟人吵架。”--“喂,我慕容天赐,您哪位?” “我穆慧芸。” 慕容天赐刚才巡查病房去了,巡查从前线下来的二团伤病员的康复情况。情况整体良好,但有个别伤员病情出现了反复。 “穆部长,昨天一个肺部受箭伤的战士,才19岁吧,没能熬下来,牺牲了。他是最早一批进钢厂的,对项部长感情很深,临死前对他父母说,死之前想见见项部长,告诉老领导自己冲锋在前杀敌过百,没给老单位丢脸,没给梁山军丢脸。”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电话那头不做声,胶皮亦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告诉慕容天赐道:“请你告诉烈士父母,我们会给他们的儿子立碑。” 全家福照片中,只有二郎板着个脸写满了军人的严肃。赵寿吉对着照片上的爱子说道: “二郎我儿,你说你拉长个脸干啥。不笑也罢,你不肯笑你也是老赵家最俊俏的后生。” “总兵官大人,门外有个姓周的梁山军女医官求见。” 赵寿吉抹掉眼泪,把全家福照片收起,起身走出房子去迎接儿媳妇。周殷照此行是来返还1200两聘礼,“父亲,果敢丧事都是部队给办的,没花啥钱,这些银两您老请收回。” “傻姑娘,这是你的聘礼。” 听到老赵叫自己傻姑娘而不是儿媳,周殷照怔怔地抬眼看了下赵寿吉说道:“父亲,儿媳身在部队,有吃有喝的不需要钱。” “噫--”老赵一拳砸在那叠银票上,对着周殷照的后背喊:“傻孩子,别误了青春年华,二郎不值当你为他守活寡!” 没来由一阵的头重脚轻,赵寿吉扶着椅子把手跌坐下去,感到头脸发麻发热,浑身无力。在椅子里呆坐了很久之后才慢慢缓了过来,蓦地里突然想起来那姓曹的2子4女均未成人,他自己两腿一蹬双眼一闭走得轻巧,留下他娘子一个女人带六个小娃娃,日子想必艰难。 大声唤来亲兵安福:“你仔细盘查,曹安得带来的常德兵中有无其挚友深交,若有,便带人来营中见我。” 常德军来了之后,因部队身怀爆破技能故一直随军助战不曾回常德。少顷,安福把一个自称是曹安得表弟的带了来。 此人五短身材敦厚结实,脸阔唇厚招风大耳,跟曹安得反着长的。 “你说你是曹安得表弟,何以见得?” 那人行个礼,道:“无怪军门起疑,生人皆不信游击大人是小的大表哥。”不等老赵开口,那人继续说道:“我与大表哥年纪相差18岁,大表哥家中排行老大,小的家中排行老末。我姨母娘家排行老大,我老娘排行老末。姨母生得好嫁入曹府好人家,我娘生得丑委身贫户。大表哥和小的长相都随娘。” 一套说辞信口拈来,想必是说得多了才会如此轻车熟路。 “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小的彭大治,长沙府湘潭县人。” 老赵还不肯完全放心,厉声道:“彭大治,你若冒认亲戚欺瞒本兵,必重办了你。” 彭大治感觉莫名其妙,猪油蒙了心去冒认一个死人的亲戚。单膝跪下,“小的不敢,小的确实是曹游击表弟。” 老赵取出匣子,把里头的银票亮出来给彭大治看,再取5两盘缠交到他手上:“你速回常德,把这1200两抚恤交于曹安得遗孀,你的表嫂。” 第256章 停火休整 一连三排排长贺喜接到连部命令,令全排集合,然后排队前往堆场领取给养。 到了物资点,战士们被要求把枪交给登记员登记枪号,接着报出自己姓名及所属部队番号,最后接受新枪。从登记员手中接过新枪,贺喜舍不得自己那把记载着赫赫战功的老战友,便试着询问辎重营的登记员能否不换枪。 “你这位同志,这是司令部的命令。”说话间登记员注意到了贺喜老枪上的门道,态度缓和起来:“这位同志,你看啊,枪用久了膛线磨平了就打不准。撞针也会金属疲劳,容易断,关键时候打不响可就糟了。不过,你的老枪很有纪念意义,我带回去,申请作为部队战史纪念馆的实物展品,你想它的时候也能看到你的老战友了。”--“这位同志,请到2号补给点领取其他物资。” 贺喜背上新枪,心情却愉快不起来。他很清楚休整要结束了,用不了多久部队又要开拔。 比起发枪的那位闷罐子,负责发营养品的这位活像个说书先生。“咱们部队是公司的掌上明珠,你们二团又是梁山军的掌上明珠。家里那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给到你们二团尝鲜,同志们哦,可得念着家里五大长老的好。” 这么一说,贺喜也就知道了家里边又有了新的流行语,如今时兴把股份公司和宣抚司归并统称公司,把平台上掌门人叫做‘五大长老’。视线越过说书先生,他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物资,不由感慨一句:“那时候,如果那时候补给充足,我们就不用打那么辛苦,我们团长就...” 三排每个人都领到个半人高一人宽的双肩背包,里头装着各式的瓶瓶罐罐盒头纸箱。拿出其中一个纸盒子,盒子上贴了张标签纸,大字写着‘营养片’小字写着食用说明。另一个扁盒子软乎乎的,打开盒子,里头还有层牛皮纸,拆开牛皮纸,露出黑乎乎软塌塌如糊糊般的吃食,闻着挺香品着苦中带甜。“军需,这是啥玩意儿?”--啥是巧克力?” 军需正低头做统计记录,忙着填写密密麻麻的数字,头都不抬回答道:“没饭吃的时候填肚子用的。糖分很高,总后的人说吃糖能抗饿。这东西就是怕热怕晒,大太阳底下时间长了就不行。”军需话一说开,也来了兴致,从贺喜包里掏出个油纸包,介绍道:“这叫泡面,这玩意儿招人爱,开水泡开了就能吃,里头还有辣子粉、调料包。”他掏摸着贺喜的物资包,“兄弟,你的包里东西少了一样,我这就给你补上。” 补给贺喜的也是个蜡纸盒子,里头装的牛奶。自打离开施州,贺喜就再没喝上过牛奶,往日里他就爱喝上一口牛奶,于是向军需道谢:“辎重营的同志辛苦啦,替我们前线部队想得这么周全。” 军需摇摇手:“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们的老团长!” 熄灯号响起。贺喜吹灭蜡烛,头枕胳膊闭眼养神。只听上铺的白存瑞砸吧着嘴:“排长,军需说的没错,晚上天凉下来巧克力就不软了。一口巧克力一口牛奶管饱又好吃,把你的巧克力给我吧,反正你不爱吃。” 真是头猪,刷好牙开始吃东西。贺喜蛮佩服白存瑞的好胃口,绝对的饿死鬼投胎! “我女人就你们桑植的,知道你们桑植人日子过得不赖。你是不晓得当年我们鱼木寨活得那叫个惨,过年过节都吃不了五分饱。所以啊,你就别成天嫌弃我胃口大。” 贺喜脑子里想的是别的事情,“存瑞,白天换枪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登记员身后右上5米远处那个开着的箱子,里头装的枪和咱们的16式可不一样。” 白存瑞还在回忆并确认中,别铺的曹坚先嚷起来了:“是不一样,我看见了。” 与永宁夜袭队过过招的一连三排战士善于夜战。贺喜领着曹、白二人成功避开辎重营守卫摸到了目标,撬开木箱偷了2把回到宿舍。白存瑞贼不走空,顺手装了满背包的牛奶和巧克力。 战士们把窗户用床单蒙上,点上蜡烛验看战果:新枪比16式短了些、厚了些、重了些,口径没有区别。枪机上刻着‘二六半’三字。拉开枪栓,后膛装弹处开了两个桥夹卡扣。战士们拿来两个夹满子弹的桥夹去装,卡榫对不上。便取子弹挨个填装,装进了两排各4发子弹。贺喜大小是个军官,曾在连部听李又熙讲起过,而李又熙是从新来的团长李建军那里听到过。“新枪必定是传说中的26式半自动步枪,8发装弹,可以象手枪那样连发。好枪啊!”贺喜虽爱不释手,脑子却还清醒:“白存瑞,把枪还回去,还有那袋子巧克力! ” 白存瑞几万个不高兴,站稳了不肯动,贺喜板下脸:“这是命令!” 全军放假3天。 李又熙换上全新的常服军装,领口理了又理,衣角捻了又捻,拿着小镜子上上下下好一通照。他是真觉得这身新军服实在太帅气,细棉质地,草绿染色,领口鲜红色的领章。哦,还有帽子,钉着鲜红色五角星的软帽。穿戴起来让人感觉耳目一新,只可惜军营中没有大镜子,看不到李连长全身上下焕发的精气神。 扎上武装带别好手枪,往背包里塞足银子铜钱。看见搁板上拆封了的巧克力,心想正好路上拿来充饥,就把前天辎重营送来的巧克力、牛肉棒、方便面统统塞进包里。出宿舍门把一些事情向值班指导员徐宣恩交代清楚,到院子里解开战马缰绳翻身上马。 三排长贺喜背着枪骑了头健骡子已经等在路口,看见李又熙的高头大马不禁眼红,“正式连长和代理连长待遇到底是不一样哦!” 二人趁着假期结伴去毕节城里玩耍。从驻地乌撒堡到毕节骑马要不了1个小时,但骡子脚力比不得战马,李又熙放慢马速与贺喜同行。 毕节城门前的明军门岗远远就向他们打起了招呼,待他们走近,飘着茶叶沫子的大碗茶已端了上来。走了这么长的路正有些口渴,两人站在门洞口喝着茶,耳听得有人喊着:“让开让开!”抬头看,只见3个梁山军各自骑在一个用根横杆连住两个轮子的奇奇怪怪的铁车上歪歪扭扭地顺着地势冲来,李贺二人慌忙让开,3辆铁车带着风从身边刮过,然后一头撞在了横穿街口装满了柴火的四轮牛车上。人和铁车扭在一起,半天没能爬起来。铁车的轮子仍在滴溜溜转个不停很是吸引眼球,但贺喜却注意到了那些骑铁车的身上背的枪,草泥马正是26半! “这些蠢货哪个单位的?” 李又熙眨巴眼,不屑道:“那牛逼哄哄的还能有谁,大娘养的炮兵营呗。咱别去惹他们,李团长见了炮营都客客气气的。” “这铁车又是啥新鲜玩意儿?” 李又熙摇摇头,自觉离开梁山久了,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悲催得像个乡巴佬。 “二位军爷,小的知道,这个不是啥铁车,叫做脚踏车。城里你们野战医院里脚踏车多得是,你们看到的是两个轮子的,还有三个轮子的三轮车,在平地上跑起来跟战马差不许多。前些天,俺们总兵官随便指了3匹马和脚踏车两两比试过,泥地上脚踏车差点意思,还是马快。” 李贺二人进城可不是来看赛马赛车的,向门头军打听毕节城里最好的妓寨去处。门军歪头踮脚笑而不语。贺喜便扔了半包红双喜到门军怀里,打听到去处后直奔而去。 当兵一年,老母猪也赛貂蝉!这二位憋太久必须得泻火,不然内分泌紊乱要生痤疮的。根据门头军提供的信息,婉君阁非毕节城最高消费的勾栏所在,但好在这家才做了6个月的火炕生意,里头的姑娘都是被逼良为娼,半年前还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或童男子。毕节是个小地方,没有官营的教坊司,婉君阁即算作民间资本向国资学习的典范。李贺二人都中意火炕的野趣质朴,不喜欢大店的那种职业化标准化服务,虚且假。 见有梁山军的客人来消费,婉君阁股东兼总经理兼老鸨亲自出面招呼,恭恭敬敬地奉茶陪着二人站在花牌前挑人,客人指一个她就如数家珍般将男女的相貌脾气三围体态报与客人听。这婉君阁的花牌体现着毕节民风的淳朴,写的都是姑娘小伙的真名,不似大城市妓寨那般尽用些花儿月儿之类的恶俗艺名。李又熙让带绿头巾的龟公摘了3个花牌,言明等会儿等姑娘到了房里,亲眼看过之后3留2。贺喜更相信缘分,单凭花牌要了男女二人服侍。 撇开双性取向男女通吃的贺喜,单说李又熙这屋。 来者之中有年纪幼小身体单薄之人,李又熙自诩自己男根壮硕只恐幼女禁受不住,便让她走了,留下花牌名叫李英爱和夏伊达的。李英爱,后金攻朝鲜时掳来辗转卖到此地的高丽女子,那个夏伊达乃是胡姬。谨遵法律,头戴绿色头巾、脚穿毛猪皮靴的龟公将二女来历讲得清清楚楚,栗色头发的夏伊达确系西域胡人,是为明军俘获的叶尔羌军中舞妓。龟公对梁山军有天生的好感,非为比当地人丰厚的小费赏钱,而是梁山军来了之后令他社会地位飞速提升。 梁山军的帽子绿色的,梁山军脚上穿得也是翻毛猪皮靴。于是,龟公趾高气扬走在街上,再不为自己的职业着装而受路人歧视。原本龟公上街必须让开当中走左右两侧。梁山军来了之后规定让出中间行车,行人走路靠右侧。梁山军立下的规矩歪打正着,成为龟公这行从业者的再造恩人。龟公坚决推辞掉赏钱,殷勤道:“小人退下了,若要添茶倒水就摇案头上的铃铛,小人片刻就到。” 第257章 新人新气象 战士性格直来直往,做事风格直奔主题。搞什么奉茶唱曲焚香奏琴,老子没那雅兴,跑这儿不是来花前月下的。积蓄了好长时间的荷尔蒙得以释放。兴头过去,李又熙才发觉那个夏依达浑身骚臭,捏着鼻子把她赶下床去,还想赶出门去。原本贪图胡女的新鲜劲,不曾想中了招。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闻了闻,还好骚臭不曾沾染到自己身上。让李又熙没想到的是,胡姬夏伊达竟学着中国人礼仪伏地磕头,拼命说着听不懂的胡话。李英爱柔柔缓缓推开李又熙捏在她胸脯上的手,出言代自家姐妹求客人宽恕:“夏伊达妹妹在向军爷求饶,军爷如若此刻将她赶出房门妈妈必会责罚她,轻则鞭笞重则捣户。” 剃头时留在衣服领口的短头发刺到后颈也会痛痒难忍,受刑之人该当痛不欲生的。发明此刑法者必心理扭曲之徒。 了解!“你的姐妹既是舞姬,让她起舞助兴。叫她把铃铛拿来。” “军爷要喝茶么?奴婢自去取来。” “我不渴,问龟公要个猛药好与你再战。”李又熙这是不肯输给了贺喜,重重敲击木头墙壁,隔墙大喊:“三排长,给老子动静小些,别他娘的鬼哭狼嚎个不休!” 李英爱劝导道:“军爷休滥服猛药,依奴婢见识,猛药伤身伤元气。待奴婢为军爷含萧如何?” 李又熙很满意李英爱的温柔体贴,再度完事之后真就此精疲力尽了,躺在女人怀中吃着水果茶水,问道:“方才事急,不及攀谈细说。你是朝鲜人?” 女人点点头。在偏远之地居然碰到老乡,李又熙用朝鲜话问:“我也是朝鲜人,你家住何处?” 李又熙懵了。 李英爱老家朝鲜咸镜道北清都护府三所里。和李又熙住一个村镇,两家东西两头,李英爱的父亲正是给李又熙启蒙的私塾先生!天启三年七月,后金军在阿敏统帅下攻陷北清,三所里就遭了殃。李英爱全家除她和她妹妹被掳去开原,家中男丁悉数被杀,包括她的父亲、李又熙的启蒙老师。包括李又熙自己家,由于家里护院进行了些末抵抗而被灭门。 夏伊达的舞姿徒有虚表而无体态,明显出工不出力,全然看不出对待工作应有的认真负责。李又熙猛拍床沿:“别跳了!”吓得胡女立刻伏地磕头求饶,一套动作连贯熟练,想必已是肌肉记忆了。 “国恨家仇!后金鞑子,不把你们屠了我誓不为人!” 复仇大业先从小事做起,先从眼前做起。夏伊达是狄夷!此胡女跳了许久的舞浑身没出一滴汗,工作敷衍了事把客人当凯子。李又熙惩罚西域鞑子的冲动仍是被老乡李英爱的劝解给扑灭了,“军爷息怒。伊达妹妹实是2天不曾进食,体力不支。望公子爷体谅。” 原来这夏伊达别看长得人高马大胸脯发达,年岁其实还小,再过2月才满14岁。只因身上狐臭厉害不讨喜,已经半个多月没开过张,被老鸨罚3日断食。 李又熙剩余的假期被紧张的工作填满了。向战士们筹到300两银子将二女赎了身,然后声泪俱下地求到了现任团长李建军。在李建军安排下,李英爱和夏伊达去了野战医院当编外护工。李又熙本只想护住李英爱,但拗不过二女相依为命情同姐妹,只得把浑身骚臭的夏伊达一同搭救了出来。不过胡女虽身为蛮夷也是懂得报恩的,那晚的裸舞跳得动作到位臭汗淋漓。 不光二团的战士们这么认为,施州卫官军也是这么说的:得到了休整和补充的梁山军二团战斗力将升级迭代,将不可一世。 ‘不可一世’代表着人们对新任团长有所期待。老团长打仗谨慎有余进取不足,总要计算好敌我兵力对比,火力投射对比、战区环境等等要素才会发起试探性进攻,对,发起试探性进攻,从来不肯投入全部力量抓住战机一鼓作气干掉敌人。很多次明明可以打个漂亮歼灭战的,由于团部的战斗决心和兵力配属的问题打成了击溃战。 该种期待和舆情传到李建军耳朵里更加刺激出他的豪情壮志来。这位向来不服气赵果敢,之前被赵压着不敢造次,如今咸鱼翻身手握大权,乃憋足了劲要打几个大的漂亮仗。他给自己2个月的时间消灭水西安邦彦、全歼水东宋万化,再2个月西征叶尔羌活捉那该死的汗王。至于东吁缅军,在梁山军攻向泸州时便做了鸟兽散,这种打酱油的小丑不足虑,等本团长闲暇下来派一个排去就能灭他国。 尽管有利好的氛围铺垫,走马上任的李建军一到乌撒堡驻地便领教到了部队特有的强烈的军营文化和世故人情。他是自己拎着铺盖行李走进的团部,这种场面懂的都懂。 乌撒堡没有欢迎的人群,只有审视的眼神。乌撒堡没有红毯,只有红线。 二团对新团长充满期待,这个不假。二团只是把新任团长当做领导而非兄弟、战友,这个也是真。空降兵李建军脚下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红线:战时状态下你作为团长有权任免军官,但是你不能这么做。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二团行不通! 那么李团长吃惊了吗?动怒了吗?被下马威吓着了吗?统统没有。李建军是有着充分思想准备而来的,这小子不傻,路上碰着插翅金鹏早就向他讨到了一箩筐的肺腑之言。 老油条认为,对空降兵而言最难的是两眼一抹黑,最怕的是底下抱团。当初赵果敢接手二团后,和连排长们和战士们患难与共,历大小阵仗无数,上下级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双方既是上下级更是战友。部队在腥风血雨里淬炼了9个月零9天,个个都成了骄兵悍将。李建军你个娃娃初来乍到的,想要接管好二团非得顺着毛捋。 “一上来绝对不能为立威调整人事!威望不是靠你团长的头衔得来,等你率领二团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后,威望自然就有了。绝对不能刚愎自用,作战指挥一定要多听取连长们的意见,老实说,他们比你更会打仗。”---这是插兄给出的最关键两点意见。 听人劝吃饱饭,这个没错。可也得有自己的主意啊,不然跟个软柿子似的被部下拿捏住,那这个团长还当个什么劲哩。跟樊宽甸学上善若水任方圆,得个雅号‘樊老蔫’被人瞧不起真的好吗! 中国人为什么不讲逻辑、不讲规则?因为咱们的老祖宗设计了两套规则,中国人只遵守对自己有利的那一套,从古至今干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规则依据和理论基础。 插兄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李建军驳:好男儿宁死不屈。 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李: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李: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插: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插:你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车到山前必有路。 插:一个好汉三个帮。 李:靠人不如靠己。 插: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狭路相逢勇者胜。 插: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插: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有仇不报非君子。 插:兵不厌诈。 李:明人不做暗事。 插兄火了:邪不压正。 李回敬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插兄请出大杀器:天意难违。 李拍胸脯:人定胜天。 尼玛,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还辩不过你个毛头小子!“房倒屋不塌。你去了动手试试,就知道二团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老子背后有大靠山,怕个鸟。“不就是些骄兵悍将嘛,没了赵果敢,他们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行行行,你这孩子,愣头愣脑没救了。” “你老头捧着个老皇历不放,叫做食古不化。” 不能继续下去了,再说下去,辩论要变成对骂了。冷静下来后,李建军认为老头的话有可取之老道,答应去了不会轻易调整人事,答应去了之后继承赵团长遗志和指战员们打成一片。插翅金鹏也赞同少年将军应该具有蓬勃活力,不必事事萧规陈随。 掌握火候、掌握分寸吧,遵守对自己有利的那套规则喽。 团部的几个参谋感觉自己被忽略了。新团长的领导风格和老团长截然不同,他从来不开作战会议,参谋的工作只是把团长的作战命令发布下去,在地图上给团长点出地点画个圈圈标识出来,叫做可圈可点。还有就是把来请战的湖广副总兵赵寿吉挡在团部大门外不让进。照李团长的话说:这么点小事还要湖广军协同作战嘛! 李建军完全没有姐夫潘嘉园对老赵的那种老上级老领导的尊重和感情,住桅杆屯时他常被迫充当比他大两岁的赵百户家二少爷的沙包或者真人木人桩,说到底,小时候的李建军可是被小时候的赵果敢欺负惨了,乃至怀恨在心记仇至今。他顶不服气赵果敢,时常抱怨:论年纪我比他小,论在部队的辈分我比他大。 潘嘉园李冰夫妇在桅杆屯时成天为三升米操劳,潘嘉园想的是能养大小舅子就算对得起老婆了,桅杆屯时期的李建军过着有人养没人管的半圈半散放生活。跟去平台后,他几乎以白纸状态伴着梁山描绘蓝图,听着穿越众的轰轰牛皮、看着穿越众的烈烈实干,从少年儿童长大成人。如果说潘嘉园心里残存故土旧主,那么李建军的世界非常纯粹,他的世界就是梁山。 其履历无可挑剔:梁山最早的10个居民之一;1616年8月1日参军暨梁山军第4名战士;旅长潘嘉园的小舅子;公司大内总管李冰的亲弟弟;最最牛逼的,李建军是玩过81杠的人!享受过这待遇的,全天下数不满五个手指头。 第258章 暂停时间到 环境造就风格,经历塑造性格。许是当年的81杠对李建军幼小的心灵冲击太大,导致现在的这位李大团长干起活来也是火力凶猛的81杠风格。 与常规路子的老团长不同,新团长不喜欢和参谋人员呆在团部画图看图,他经常扔下警卫班独自在各个营地晃悠搞突然袭击,弄得几个营连长叫苦不迭! 对了,军委司令部对二团战时编制整了个花活,新搞出来个营级单位。李建军十分反感平白新设的营级层级,层级多了效率低。原本有事直接招呼连长去办,简简单单。现在呢,你要直接给连长下命令,营长们就敢喷你越级指挥。 小子还是嫩了些!李建军这么想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他凡胆敢放言出来,一定会被几个叔父姑母踢屁股的。泰森和曹少平白无故给二团弄出个营级单位真是闲得无聊嘛!那还不是怕那小子镇不住场子,弄些靶子进来给他分担火力。 二团三营营部。 屋子业主姓刀,不错,正是刀凤兰。 三营营属狙击排首任排长廖腾龙为感谢刀营长的栽培,特意孝敬来酱牛肉。二人关门上栓,铺开酱牛肉、腊肉炒笋丁、煎鱼干3盘大菜,掀开黄泥封的大坛泸州老窖,开心地摩拳擦掌乃乐不可支。 几碗老酒下肚,说话便没大没小了。 “营长,大伙儿传言你入伍体检没过,被涮下来了,完了你一发狠一跺脚找到你师傅,把你家施州的大宅院无偿捐献给公司,给得实在太多,曹参谋长没能顶住,哎,笔头那么一勾,你大名就进了录取名单了。有没有这回事?真的假的?” “一派胡言,传言你也信呐。体检时3000米负重跑没能通过不假。知道遭瘟军撒,前年老子可是遭瘟军骨干,率健儿一路打到荆州对岸。那气势,唬得荆州守军摇船过来送酒送肉送粮食,乞求老子不要渡江攻城。应老子这份军功,师傅他老人家才特批我入的伍。” “那你捐献宅子究竟有无此事?” “此事也是有的。不过哩,入伍在先,献宅在后。该死的鼠疫害我全家只剩老子一个人,我以军营为家,还要施州城里的房子做甚。” 说到那场大疫,每个梁山人都有笔血泪债,廖腾龙不禁长叹一声。香喷喷的泸州老酒便成为解忧之闷酒,二人各自回忆着当时的那一幕幕惨绝人寰,屋子里静了下来。 “小花荣,我记得你巴东的,你家房安东投梁山早,巴东那会儿应该没遭多大罪撒。” “我家情况有些特殊,我家老汉古板守旧为人执拗,不愿跟随房安东去梁山,执意裹挟全家投靠了容美。营长你也知道,容美疫情最重,老混蛋自己染疫病亡不算,还害死了我娘、我大哥大嫂侄子侄女、我妹我弟,全家六口就剩我和我二哥了。” “定是你家老汉颇有些田产私产,且听信巴东田亩尽数充公梁山的谣言,你老头子才会如此执拗。” “正是。那会儿施州卫谣言四起…其实也并非谣言,如今公司不正行的损有余而补不足之天道哩。” “恨你家老汉不?” “恨,怎能不恨。” “你能熬过这场瘟疫也算你命硬。” “营长你说啥呢!我是第一次反围剿的解放兵,我早就在梁山了。”“哎呀,闹半天你小花荣是革命先驱军中元老哩,失敬失敬!” “客气客气。” 气氛又活跃起来,杯中酒继杯中酒,又开始没大没小起来。 “营长你升官可是真够快的,大伙都说是司令员念及师徒情分举贤不避亲。” “哼,还特么举贤不避亲!干脆说司令员提拔党羽亲信,老子鸡犬升天得了。” “哎呦,可不敢。” “没什么不敢说的,老子能扶摇直上当上这营长么,确有司令员徒弟的光环加持,实事求是么。我刀凤兰原本是个唯物主义猛男,那一回却也真是信了运气运势之说…” 刀凤兰文化程度高,入伍不久就做到了班长兼文化干事,平叛战斗发起前有幸被编入二团。进入成都后他所在连队接到任务,出城去检查成都周围文物古迹的保护情况,评估下奢崇明是否兑现承诺、执行是否到位。连长安排刀凤兰所在排前去都江堰、青城山执行任务,于是意想不到的好事就降临到了他头上了。 来到青城山上,正好碰上叶尔羌三百来号人的小股部队与青城山道人激战正酣,正好碰上了中国大地罕见的一场信仰争斗。原来是信奉阿拉的叶尔羌对道教异教徒胆敢武装阻击他们进入山门的行为大为不满,故而违抗奢崇明军令要血洗青城。其实呢,如果青城道士们能够像那些百年老庙大寺里的和尚那样恭敬相迎茶水招待,这场武装冲突本可以避免。问题是你几时见过逆来顺受的道士。 毁我清修、扰我道心、辱我道友,我玄诚先生岂能容你。 没错,冲在最前打斗最猛的,正是那位帮田栋梁点石成金的玄诚子。 没错,青城山道友们每日习武,论格斗技艺肯定在叶尔羌兵之上。但是,他们身着道袍没有护盾,防护力为零。他们的武器只有好看不中用的铁剑,他们不善结阵厮杀,最重要的他们缺乏杀人的狠劲,根本不是两倍于己的敌军对手。玄诚子被砍断一手一脚,倒地不起血流如注,敌正待要结果他性命时,刀凤兰射出的步枪子弹及时杀到。 之后,玄诚先生代表青城山全体道友手书感谢信,发到了正在施州躲避兵祸的田栋梁手中,信中不免重点提到了他的救命恩人刀凤兰。感谢信到了曹少手中,这货深知泰森想要光速提拔刀凤兰之企图,于是帮着造势,大肆宣传青城山玄诚子对梁山的卓越贡献,以及青城山道门和梁山司的传统友谊。如此泰森逮着个很好的理由一把将刀凤兰破格提到了连长位置。 不服?那你也去救一个梁山大恩人的性命,你要有这运气一样让你尝尝连胜三级的人生巅峰滋味。 进入川黔边界丛林作战后,二团干部伤亡巨大,牺牲伤残了十数名连排长,借这次增设营级的机会,泰森将几个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连级干部火线提拔为营长,刀凤兰便是其中之一。 “那位,叫什么来的,玄诚先生,缺胳膊少腿成废人了?” “谁告诉你缺胳膊少腿成是废人了?人家是道长乃是真人,练的乾坤元气,活好好的。右胳膊没了,就把左手练成惯用手。右腿没了,接上假肢照样走路。活挺好。”--“你的酱牛肉香也挺好,香!吃啊。” 刀凤兰早已和当年那个美少年告别了。飘逸秀发落地,只剩露着头皮的板寸,脸部的柔美线条已被刚毅替代。手糙了脸黑了嗓门粗了,举手投足间完全就是个大兵模样,根本看不出是富家公子出身。他给自己满满倒了碗酒,闻着酒香,鲸吞一口干了半碗。手指当筷子夹块酱牛肉扔进嘴里,把剩下的半碗酒喝干。卧槽!牛肉香、酒香混在嘴里简直飘飘欲仙。乃突发决定,日后命令营部炊事员贺老双开发新品:酒香牛肉。 “嘭嘭,嘭嘭嘭。”有人捶门。 “谁呀!老子睡觉呢!” “姓刀的,做梦下馆子呢!” 哎呦,小祖宗又来了,还让不让人活啦。刀凤兰来不及隐蔽战场,只得起身开门。果然是熟悉的李大团长,还有那身熟悉的打扮:腰扎武装带、别着手枪和子弹盒,手榴弹袋装满了5颗手榴弹,斜背一杆26半。看那样子不像来串门,分明是来寻仇的。 刀凤兰把廖腾龙支走,将身挡在门口,“团长,才走没多久吧,你怎么又来了!” 李建军踮起脚尖看清楚屋子里桌上的酒肉。“我就说,刚才为毛催着赶我走,原来是要开小灶吃独食,刀娘泡你他娘的顶没良心了。” 骂刀凤兰娘炮,仅仅出于刀凤兰名字的女性化。而李建军看似咋咋呼呼的糙汉样,其实一不会把妹二不会抽烟三不能喝酒,才是真正的娘炮。李建军酒量很小,来了光吃菜不喝酒,害得刀凤兰光喝酒不吃菜,再无机会品尝到酒香牛肉的绝佳口感。 李建军吃饱肉,擦擦嘴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酒菜,这次让你们三营打主攻。” 刀凤兰如离弦之箭冲出房间,放开喉咙喊:“贺老双,贺老双…” 无人应答。 “45码,45码,人呢?” 这位爷果真贱人一个。喊他大名听不到,叫他绰号一叫一个准,在满是肉沫菜星的围裙上擦着手屁颠屁颠赶来,“来了来了,营长啥事?” “赶紧的,把藏下的酱牛肉都给咱敬爱的团长端来!” 原定2个月的休整提前18天结束。廖腾龙在乌撒堡住了一个半月住出了感情,在木头篮球架杆子上刻下一列字:梁山军财产 请勿拆毁。狙击组观测手廖万财身为副手自然要干副手的活,他负责给廖腾龙手迹刷红漆,事情照干、意见照提:“排长,你这多此一举,你还想着要回乌撒堡撒!”帮完排长的忙,廖万财走到石头垒砌的围墙前掏出口袋里的小纸片念道:“中华民族大团结万岁!梁山军宣”。开刷,刷好标语,对着自己歪歪扭扭的作品,心中暗自评价道:写几个大字要管用的话,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平叛哩,多此一举! 看起来,这位廖万财兄弟的口头禅就是‘多此一举’了。 第259章 李建军弹药量 赤水卫。 守赤水的叛军寥寥无几,仅仅惶惶不可终日的2000只缩头乌龟,为什么还要打。因为待在赤水卫里的叛军将领是宋万化的亲弟弟宋千变。为什么要打得如此猛而不烈,为什么要打疼但不能打死?是要引宋万化10万大军来救。让赤水卫成为水东军的大坟场! 李建军的战法是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围点打援,把水东军主力吸引过来予以全歼。老菜谱看着不新鲜可管饱,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宋万化和李建军一样的想法,拟以赤水卫为诱饵把梁山军主力吸引住,再以水东5万、水西残军3万余共计8万大军的绝对优势兵力围歼之。 此,谓之不谋而合。 饿死贵阳40万军民的宋万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已骑虎难下,他在领头羊奢崇明临阵脱逃情况下自称罗甸王,接过反旗,决意和朝廷死战到底。只是苦了赤水卫里的诱饵宋千变,被弟弟宋万化严令死守待援。 为了给叛军足够的时间赶来送死,二团行军速度简直反人类。每天行军10里,到点埋锅造饭,每到村寨便停下贴标语刷宣传,召集(驱赶)彝族村民开大会,唯恐天下不知梁山军要去解放大西南。 今天的小纸条上写的是:诛杀宋万化,解放大西南。廖万财觉得这条标语带劲,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应有此一举。这回不再潦草应付,规规矩矩先打好样再两遍上漆。 赤水卫城就在前方5里处,廖万财完成刷漆任务后带上装备和廖腾龙一起执行战前侦查。 营直属狙击排是部队的技术兵种,享受炮兵待遇。把原来各单位的特等射手集中起来单独组队是士兵委员会提出的建议,大本营则从善如流。从实践效果来评估,神枪手集中使用确实比分散要好,威慑力大到没边了。以前敌人看见梁山军还敢冲上一冲,吃到了狙击大菜后,现在没有一支敌军部队敢玩勇敢者的游戏了。 作为观测手除了提供距离、风向、风力参数之外还负责火力掩护,廖万财背的是26半。主射手廖腾龙的武器是枪栓由直柄改为曲柄的16式狙击型步枪,配侧装的25型5倍率白光瞄镜,使用专用的尖头狙击步枪子弹,可狙杀800米以内的目标。在二廖的阻击组档案里记录有他们的高光时刻,不久前在二团全军大比武中,他们曾联手创造了大风天1100米距离上46环的骇人听闻。 二人狙击侦查小组在距离赤水卫城600米处的树林里潜伏下来。大敌当前,赤水城里的气氛并不凝重,守城军士居然有心情在城头上聚众耍钱。城里的房子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寂静的夜里偶尔还能听到轻微的歌舞、女人嘶叫、男人淫笑。水东军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乃是临死前最后狂欢。 这时,城头上出现一个头戴大缠头身穿艳丽袍服之人,由数人簇拥走过人群,耍钱的军士纷纷起身行礼。好哩!今天的菜就是你了。廖腾龙素来人不跑空,枪不空放,轻轻拉栓推弹,扣动扳机。 刀凤兰在团部挨了臭骂。回到营里大发脾气,酒香牛肉的交情一笔勾销,恨不得把跟前的廖腾龙和廖万财踹成肉饼。派他们去侦查,好好地非把宋千变给弄死了。赤水卫里的2000水东军呼啦全跑光,无影无踪。二团原定作战计划泡汤! 李建军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就是在木头泡澡桶里坐了半天。随着皮肤发白起皱,思路也渐渐明朗起来。他用不着地图,总参发放的贵州军事地形图了然于胸。“参谋,记录。”--“请示军委及司治联名照会四省总督朱燮元调马炯四川兵、赵寿吉湖广兵及沿途驻军全程护卫我军辎重运输,保障施州至毕节后勤运输线畅通。照会石柱总兵秦良玉将军进驻叙永以南,把守各关隘城寨阻敌退路。” 李建军这是要布下天罗地网,把叛军一口囫囵吞了! 参谋的速记功夫了得,首长话落,笔录完成。这人是个机要参谋,工作职责和作战参谋大有不同,体会不到作战参谋们被新首长对他们工作的无视带来的挫败感。作为团部文职人员,他是少数几个能容忍新团长行事风格、能与之建立起较融洽同志+同事+上下级关系的亲信人员。出于对领导的关心和维护,他问了一句:“以团长你个人名义还是以团部名义发出?”随后再善意提示:“团长,此类请示应当以团部名义发出。” 这个么?李建军还不敢胆大妄为到无视军规,更何况政委制度乃是当红炸子鸡,给他十个胆也不敢绕开。“先交政委审阅吧。” 几百年后有一支数万人马的军队为摆脱十倍敌军的重重围堵,围绕赤水河上演过人类战争史上最为绝妙最让人眼花缭乱的四渡赤水之战,亦是教员最为得意之作。而今天,李建军围绕赤水河展开了一系列军事行动,却是为吸引敌人各路主力到他预设地点,为大决战摆开战场。梁山军二团一改往日龟速,走龙场驿道昼夜强行军72里,弃赤水卫残兵而不顾,于土城渡过赤水,向据守老巢永宁的奢军顽固派发起进攻。 永宁守军人,镇守永宁的是奢崇明的亲妹妹、原水西土司贵州宣慰使司安尧臣的夫人、现使安位的母亲、水西摄政奢社辉。奢社辉与其幼子安位现均在永宁城中,二团奔袭永宁就是冲着他们母子去的。就看你安邦彦救还是不救、血仇报还是不报。 永宁之战为梁山军创造了一个军事术语:李建军弹药基数。 10门无坐力炮、12门山炮的炮兵阵地构筑在永宁城外3公里处高坡上, 16门迫击炮阵地则部署在800米远处。直射与曲射火炮多达38门,炮火火力堪称变态!李建军亲自来到无后坐力炮阵地上,三轮校准试射过后,他用炮镜足足观测有十来分钟,伸出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凌晨3点钟。他抬起手臂,用足力气划下:“开炮!” 一道道直的、弯的红线划破黑暗飞进城中,化作一朵朵绚丽的火花。李建军背着手向参谋下达命令:“让炮兵把弹药箱里的炮弹给我打光,把永宁轰平炸烂。明天老子进城要是听见一声狗叫,老子就把你脑袋剁下来喂狗。” 参谋问:“命令只传达到无后坐力炮阵地还是全部炮阵地?” “全部,所有炮阵地。” 这一夜的永宁不宁。 小城在大呲花中震颤了1个小时,1小时之后天地沉寂下来,水西司治燃起冲天的火光,火光中浓烟四起。日出东方,天际由红变白,天其实已经亮了,但永宁上空的天仍是灰蒙蒙的。炮手们拿镜布把炮位观测镜4面镜片擦拭干净仔细搜索城里每个角落,但不一会儿镜片就又脏了,借着亮光他们发现炮镜上、自己的衣服上积了层灰白、灰黑的烟灰。 炮兵忙乎了半夜,步兵白紧张了半夜。1小时的炮击中并无叛军跑出来,战士们连放枪的机会都没有。灰白的烟灰仍纷纷扬扬不断落在阵地上,风掠过,把灰吹到眼睛里,战士们被熏得眼泪直流。脸上的烟灰还不能去抹,你要用手抹脸,明明灰白色烟灰就抹成了黑炭,能把自己画个大花脸、黑炭头。战士们互相用嘴吹掉脸上的灰,把枪擦干抹净,静静等待着命令。等来的不是冲锋号却是开饭号,人手两个赤豆沙馅的包子、茶叶蛋、能烫到舌头的白粥。定是饱餐之后发起冲锋,大伙就着烟灰酱料正开吃呢,不料又是一轮炮击响起。 炮弹不是都打光了吗?咋又响炮了?这啥奇怪的,没看见那边的运输队么,从毕节又扛来了呗。 这轮炮击时间不长,一刻钟结束。李建军忠实地实践了他打小从泰森嘴里听来的‘火力覆盖’之现代战争的打法。这个纯粹的唯火力论分子一仗打掉了600多发炮弹,打坏了9门炮,打掉了9000两银子。面对新近到岗的团政委的强烈质疑,李建军如此狡辩:我把子弹的钱和伤亡抚恤省下来了。 永宁城永宁。 当战士们一进入城内,便发现永宁城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抵抗也不存在了。到处弹坑,到处断刀断枪,到处血肉残肢。在有些角落发现几个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叛军或坐或靠或躺,身上只挂着线线缕缕的布片,整个人好好的,不见血不见有外伤,只是他们都已经挂了,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的耳朵里、嘴角处凝结着血污。还有少数几个活人会冲着你傻笑,幼儿学步般岔开腿探出手跌跌撞撞向你走过来。这情景让战士们感到恐怖,身上的汗毛都会竖起来,于是开枪把这些半人半鬼打倒,如此枉杀了很多被炮弹震得神志不清的永宁军民。 廖腾龙收枪坐下,拧开水壶大口喝水,神色失落。有军官在他旁边喊:“大伙搭把手,把尸体收拢了抬一堆去。”他充耳不闻,他得歇会儿,好好想想。“万财,今天这仗我从头到尾没开过枪。叛军都被大炮给轰上天,咱们成收尸队了。” 事实证明跟没心没肺之人说交心话是多么愚蠢之举。廖万财瞪着眼睛作惊讶状应道:“此等好事高兴还来不及,有何不妥哩!” 街巷道路已被尸体和各种杂物遮蔽阻断,几个炮兵军官骑着马踩在满地狼藉中来回奔走着查看自己的辉煌战果,肆无忌惮说笑着。廖万财原看不惯他们在废墟中纵马的败家行为,因为这很容易伤到战马的马蹄或马腿。于是,二廖对炮兵的评价顿时靠拢一致,站起来齐声开骂。从李又熙和贺喜,从廖腾龙和廖万财,步兵要么看炮兵笑话要么看炮兵不惯,似乎步炮协同难度很大,至少在当下的二团,步兵对炮兵意见很大。 小小的永宁在633发各类炮弹(33发炮弹未爆)狂轰滥炸下化为乌有,房屋尽毁,人员死伤殆尽。部队以零伤亡全歼永宁守军及城中平民2.1万余人。小小的永宁城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成为人间炼狱。中小口径火炮的轰爆冲击波不足以如廖腾龙所说能把人轰上天,二万多具尸体就地躺着,层叠着铺满整座小城,让活人无从落脚。永宁虽为敌,亦不曾与梁山有过深仇大恨。且死者为大,尸体不容糟践。炮兵军官纵马踩踏永宁军民尸身,其骄横无礼确实可憎,没有必要非踩在敌军尸体上检查战果宣扬军威。 “什么进不去?敌人都被消灭了怎会进不去?”李建军听得一头雾水。参谋解释道:“地上全是尸体,一层摞一层没空地落脚。”参谋说话的语气波澜不惊,暗藏的眼神中却有对团长的几分责难与不屑。“哦--这样。传我命令,先清理尸体,抬城外刨坑埋了。入土为安吧,别叫给曝尸了!这天,放个两三天就该臭了。” “起码,对奢崇明有了个交代。”参谋草草敬礼,转身出门执行命令。梁山军战士们是善良的,他们带着同情心把团长命令不折不扣执行了。在已成平地废墟的永宁官署区域找到了奢社辉和安位的尸体,将此母子另择一处妥善安葬。 也许是创世纪的炮击把安宋给吓着了,也许根本就是安邦彦巴不得借梁山军手把奢社辉和她儿子给干掉,自己好名正言顺主宰水西军政大权。总之,11万安宋军走到遵义附近就扎营安寨再不肯挪窝。 第260章 政委洪刘 跑人家里打砸抢,族亲看热闹不来相救,以至于李建军弹药基数白白浪费。 是不是力度没把控好,把安邦彦、宋万化这俩老贼给吓破胆了?俩老货要是躲着不出战不给送人头,老子就麻烦可就大了! 李大团长压力山大,派警卫员去刀凤兰处讨香烟讨酒肉,来抑制即将发作的抑郁症。刀凤兰关心新团长,把索要的东西装篮塞好,问团警卫员:“头儿不抽烟,何故想起问我要烟哩。须知老团长就是烟抽太凶生生给抽死的。” 警卫员机警地四下张望,确保无旁人偷听后小声道:“抽烟抽死也好过胸闷而死,我出门时,头儿正抢地撞墙气短捶胸歇斯底里呢。” 怎会如此作贱自己!刀凤兰有心去看望。警卫员一把拦住:“别,刀营长,我劝你别去找不自在,那边正气头上呢!” 不抽烟的好处是保持肺部和喉咙娇嫩,仓促间一大口烟进入,李建军被熏得咳嗽不止眼泪横飞。哪个混蛋说的吸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更大,胡扯!老子在司令参谋身边吸了多少年的二手烟何曾有被呛过!定是刀凤兰那厮给了假烟!他顺手把整包香烟从窗户里扔了出去,门口的警卫员和外屋的几个参谋一窝蜂跑向院子抢夺战利品去了。听着窗外那几个欢天喜地地分赃,李建军夹块酱牛肉放嘴里再抿上半口老酒,享受着当红美食酒香牛肉,好吃好喝好亦难平复心中怒气,而且越想越生气,把文件袋里那份署名梁山军军情处的情报再从头到尾再次阅过,于是乎恨得肠子痒,脸颊上的隐约可见的箭疤更痒,恨得要把情报撕成碎片。才撕掉了个口子,瞥见军情处的大红公章在纸片上,便恢复了理智,不敢胡作非为,把情报塞进文件袋藏进保险柜。然后拍桌子大骂这份号称准确率高达九成九的情报是假情报,把他李建军害惨了害苦了的假情报! 这份跟李建军结下深仇大恨的假情报字数不多内容也浅显,不妨一看:“据可靠消息,亦经三方证实,宋万化系永宁城内奢社辉姘夫,安位实为奢社辉与宋所生。本情报可信度99%。”以上是正文。一侧的铅笔小字是特务头子董乐斌亲笔手书‘攻永宁,宋必救。’ 此时的李建军头很大。要知道,他完全相信了好哥们董乐斌的话,贪功心态作祟之下擅作主张,没有去执行军委关于保全奢崇明家族主要人员生命安全的命令。他想的是打永宁越狠,安宋军就会越快赶来送死。怎么办?怎么向军委交代?他那个愁啊!把整个战役的炮弹储备一夜之间消耗掉了55%,似乎已经看到参谋长化身怒目金刚,反操着姐姐拍棉被用的藤拍子,用滕杆追着抽自己屁股的情景---那是自己刚到梁山的那两年经常会发生的事。 “老李!”---来人虽然有敲门,却不等应声就推门进来了。 李建军把对不速之客的反感藏起来,淡淡抬头答应:“政委来啦。”语气多少让人听出来有几分冷淡。李团长年方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着呢,何来‘老’字。这个政委从来就不曾注意到他自以为亲热和亲密的称呼很不受主人待见。如同不喜欢这个称呼,李建军也不喜欢这个新来的政委洪刘。 姓氏前加个‘老’字是当红流行语,这股风气始于大本营,司令员不再对参谋长直呼其名改口‘老曹’了。政治委员制度更是新鲜出炉的玩意儿,也是前任团长赵果敢牺牲前极力主张推动的产物。连级叫指导员,团级称为政委。这些人个个都挺把自己当那么回事,可不那么回事嚒。你团长的官算大的,他们也是团级干部,和你团长平起平坐。这些人可不能轻易得罪,有事没事就掏出个小本本记呀记的,转脸就打你小报告,且能直达天庭。干部战士们把政工人员的小本本比作锦衣卫的无常簿,而在李建军看来,这些人实则司礼监派出的太监监军。对!他们分明就是监军。 一团之长事情很多工作很忙。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建军不欲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是政委,打不打炮你有权反对。打多少炮,我是团长我说了算。” 洪刘听了顿时愣住,可掬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大声喊冤:“我说老李,你也不问问我干啥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我嚷啥呀!” “别告诉我你不是冲着这事来的。” 李建军猜对了部分没猜对全部。洪刘倒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是给李团长讲解函数方程组来的。经他的精确计算证明,以梁山现阶段财力及军工制造能力,火炮用于压制和摧毁敌远程武器及坚固城防堡垒掩体为最佳效费。洪刘的表情是兴奋的也是真诚的,“我下部队之前在总参培训时,参谋长再三强调我们战士的生命是无价的,我打心眼里赞同你永宁的打法。但是参谋长也说到了部队远程火力投射能力有限,我们没有财力和能力复制永宁的打法,这样的战术打法我们真打不起!我认为,敌一旦失去强弓和坚固掩体,我们的步枪火力也是远程火力投射,指挥得当同样可以达到零伤亡的目的。” 被对方盯着自己看,眼皮都不带眨。洪刘心里发毛,站起来解释:“哪里讲的不对----” 李建军也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拍打洪刘肩膀,哈哈大笑道:“对,怎么不对,太对了!你就是我二团的刘基,掐指会算的神算子刘伯温哩。” 都说梁山军版监军是按海瑞海刚峰模式从生产流水线上统一造出来的,他们张口政策闭口军规,半人半机器不好打交道。今天看来此说完全是谣言,就自家洪政委,不光熟读政策还精通军事,有这号人在可保自己太平无事。而且李建军也看出来了,这位新来的洪政委亦是好战分子暴虐之徒,团长政委志同道合,二团领导班子相当团结!班子团结,这比啥都强啊! 李建军眼光挺毒辣。洪刘此来更是为了那份请示,他完全同意请示内容,仅在措辞语气上须稍作恭敬修改,这次拿过来请团长过目,如果没问题就以团部名义发向大本营。 洪刘通篇就是在原文‘保障施州至毕节后勤运输线畅通’后面加上一句:恳请军委予以我团作战所需物资充分补给。 对后勤补给这块洪刘有更深的理论依据。在政工人员速成班的课堂上讲义里,军委、司令员以本次部队西南平叛为界把战争划分为传统战争和现代战争。现代战争代表性军事组织主体为我梁山军,并把后勤的重要性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抬升为战役级战争中首要条件和工作。洪刘怀着信仰般的崇敬说道:“老李啊,司令员在培训班上曾告诫我们要对‘大军未动粮秣先行’这一古训打上思想钢印,一有大的军事行动,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后勤两个字。” “你的话说到我李建军心坎里去了。要是没有野战医院,没有充足的新鲜血库,没有后勤仓库里满满当当的食品军粮,没有打不完的枪弹,二团早特么崩了。” “崩!?”洪刘笑笑摇摇头,表示不信。 “你刚来,不清楚部队的情况。告诉你一组数字…” 二团从成都参战到撤驻乌撒堡作战期间,连同赵果敢在内共有103人阵亡、失踪,其中班排连三级军官牺牲27人;受伤218人,其中治愈归队39人。部队伤亡比例超过3成。休整期里截至到昨天,战区外遭到零星民间彝人袭击导致伤亡的有7人。 “洪政委,老一批的军官几乎都死光了,老二团几乎被打残了。9个战斗连的连长,从施州出发时的老面孔就剩下3张。” 洪刘怔住了,他一直以为部队打得顺风顺水,把叛军压着打,数千整万地歼灭,完全没想到自身牺牲如此之巨大,军事胜利的光辉外表笼罩下的事实真相如此之惨烈。“103人牺牲,179人伤残不治…”洪刘的眼睛红了,“这是,这是我军从来没有过的战损啊,敌人战斗力这么强悍撒!我来的这些天跟不少干部战士聊过,完全不掌握这情况哩。” “大伙儿难受,都不肯说。重大伤亡主要是在丛林战期间遭受的损失,那会儿太难了。”这时,李建军突然哽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说话无比艰难,断断续续才整出完整的句子来:“我见不得我们二团再有伤亡了,所以…” 要论对部队和战士们的感情,自己真比不上他。洪刘明白了。所以,李建军才会冒风险下令覆盖式炮击以减少部队伤亡。 这是个纯彝(‘彝’是本原历史中熊猫家的名称,明朝称‘尼’,因汉语发音读做‘yi’故也称西南夷)人村寨。鉴于统治阶级奴隶主贵族的歪曲宣传,梁山军路经此地时彝人百姓闻风逃进深山躲藏。只有极个别稍有家资的没走,闭门不出,男人们紧握短体插刀躲在门背后,准备与破门而入抢粮食抢女人的汉人拼个鱼死网破。 寨子里最大的地主(奴隶主)豪宅也不过是建在村中最高处的二进小院,石头垒砌的房子冬凉夏暖,唯一可判断主家尊贵的标志是门上那两铜环。 叩门声显得彬彬有礼,往门缝中望出去,房基台阶下的汉人大兵手里拎着半串铜钱,操着半生不熟的彝话在寻人开门,原来是想买些熟饭、腊肉。男人把刀丢在墙角,打开房门把人让进来,腊肉真没有,把热气腾腾的米饭装进战士带来的木桶中。汉人大兵道过谢,又向男人打听去水西龙里的路,询问有没有小路好节省脚力。 龙里,安氏行政中心,名字透着霸气与尊贵。 32具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将议事堂照得彷如白昼。安邦彦和宋万化并排坐在白虎皮铺就的王座之上听取探报,根据各地村寨传来的消息确认梁山军并未分兵,全军千五百余抄山路绕遵义向龙里扑来。 安宋和李建军战略意图再次吻合:在合适的战场进行大决战。李建军的预设决战地在遵义。安宋想少走些路,本欲就在遵义决战,但是遵义多崇山峻岭摆不开十万大军。安宋也想过就在龙里以逸待劳,考虑到家里诸多坛坛罐罐打碎了岂不可惜,故并非合适选择。他们最终选定的理想战场乃是毕节,此地梁山军粮草弹药等物资囤积之处,更是伤兵栖息之所。攻毕节,梁山军必然回救。以我守株待兔的百倍兵力打你疲惫之军,这笔账怎么算都算得过来。水西之谋暗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之军事思想。 第261章 ap jie lop 安宋二人打心眼里瞧不上梁山。你篡沐抚而位、借瘟疫而兴,不过寥寥数载,虽有能战之兵终究后辈小子。论起来,水西于你乃是祖宗般存在。 此话不假。奢安两家互相联姻乃是贵州王。水西始于三国蜀汉,袭八十世传一千四百年,有着千年历史传承和文化积淀的水西有理由藐视年仅10岁的梁山。 10岁的梁山却更有理由低看千年老朽。你来看:水西、水东几百万彝(尼)人同胞千年前刀耕火种,千年后仍是火种刀耕。千年前兽皮树叶遮体,千年后仍是树叶兽皮当衣。千年前杀奴隶当人殉,千年后把人当猪养。尤其是把漂亮女人当猪养绝对不能接受! 这个评价是以事实为根据的。 事件发生在鸭池河以西20余里处,以天然溶洞为居所的叫做照社子目(目是水西土司最小行政单位)的一个村寨。 部队行军路过此地,担任刷墙任务的廖万财照例要抓紧时间刷标语,向寨子里大户讨水用来匀漆,大户领他到水槽取水。水槽后头有个用原木横竖拉扯起来的猪羊圈,里头圈了几只黑毛猪和黑山羊。廖万财舀半瓢水到漆桶里,顺手用搁在猪圈前的干木棍搅拌油漆。他正低头干活,冷不防瞥见猪圈里有只大猪竟然两腿直立向他走来,滴着馋唌探出爪子散着恶臭。干瘪的奶子由一层皱得吹弹可破(廖万财的语文水平属半瓶水晃荡的层次,‘吹弹可破’绝非形容皮肤水嫩,说的是皮似枯叶般脆裂)的薄皮垂在胸前,如同被风吹过的窝瓜打着圈互相碰撞。那不是猪,分明是个全身赤裸的母人猪! 猪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猪。廖万财被吓着了,本能往后退。溶洞里石头地面湿滑,没站住脚重重摔倒在地,他惊恐之下腿蹬手撑拼命往后躲。人猪放过廖万财直奔油漆而去,刚才搅拌油漆的动作恰如拌猪食,被母人猪误会了。人猪探头入捅。 “吃不得!” 大部队开拔,指导员慷慨地留下一个班帮助廖万财处理善后。人猪太臭,战士们向大户讨要布头围住口鼻,好给误食油漆的彝女灌肠洗胃。大户本不情愿,被逼着翻箱倒柜,却愣是找不出来片缕舍弃不用的布头。廖万财只得把自己急救包里原封的止血纱布贡献出来给战友们塞鼻孔。班长万喜当总指挥,众人分工协作,2人按手、2人按腿脚、1人按头、1人压住身体、1人掰牙口、1人捏鼻孔、廖万财负责灌肥皂水,1人做预备队随时增援,11个人刚刚够。折腾良久,个个汗流浃背,总算给拼命挣扎的人猪灌下两大碗肥皂水,人猪上吐下泻,性命无忧矣。 大户完全不认同梁山军把母人猪升格成女人的举动,此人猪打猪草、吃猪食、睡猪圈,就是一头猪而已。错!比猪都不如。猪死了还能吃猪肉,人猪死了往山谷里扔了便是。 “多此一举!?”草泥马,这是个大活人呐!大户把人当蝼蚁的荒唐言论把廖大善人给激怒了。他拔出手枪顶住大户的下颌命令道:“让你家里女人烧好热水给她洗澡擦身梳洗头发,把人弄干净。听懂了没?”说着大拇指拨开手枪保险:“让我看到那女人身上有丁点污秽,闻到丁点气味,老子把你脑袋轰烂!” 战士们慌忙夺下他的手枪,斥那大户赶紧去张罗。在旁的通译结结巴巴把梁山军的愤怒传递给大户,这位彝人奴隶主虽藏身深洞消息却不闭塞,晓得手枪是能把人穿个洞的杀人利器。又见战士们神色慌张地把手枪下掉,晓得廖军爷刚才可不是说说而已。慌忙转身使人烧水去,还把平时舍不得用的皂角胰子拿出来,叮嘱家人万万不可省着用。 “你那皂角顶个屁事!”廖万才扔出块香皂给地主婆,“用我这个。”战士们刚才锁住拼命挣扎的彝女时头脸军装上沾了许多猪澥大粪,顺便也洗个热水澡,并让大户家里人把那身贼神气的新款军装也给浆洗干净。 大家在洞厅里围坐在篝火边烤衣服,就人猪事件齐声控诉彝人奴隶制度万恶不赦。谈兴正浓时呼啦啦涌来二十几个彝人后生,然后把一个女人推出人群。 这女人生得不赖! 话说彝人身材普遍比汉人、土家人高挑些,不论男女身长脚大。身材好,面貌也好。彝人大多鼻梁笔挺、宽额深目,面部轮廓富有立体感,颇有些异族风情,不似汉人那般生了张塌鼻梁的二维平面脸。其实施州人的三观尤其审美观被穿越众给带偏了,谁规定二维平面脸就比三维立体脸难看了!归根结底还是穿越众存有原时空的崇洋余孽,嘴上高喊欧罗巴狄夷,心中还是喜欢高鼻深目丰乳翘臀的大洋马。 女人穿的半旧不新的彝人装束,行的汉人万福礼说的汉话。但此女却是地道的彝家女儿,小时候被汉人捉去当奴婢,前几年阿哲起兵(即奢安之乱,彝人称为阿哲起兵)时又被抢回来,在汉区13年故汉语流利。回到水西老家之后因有做过汉人女婢的人生污点,系污秽之身,被大户投入畜圈已有2年有余云云。至此战士们方才明白,这位通晓彝汉两门语言、身材高挑、鼻梁笔挺、美目盼兮的美女就是那人猪!啧啧!就是皮黑了些,是个黑里俏。不过,彝人都是黑皮。没奶子---廖万财想得更通透长远:假以时日好吃好喝养着,兴许她那奶子还能养回来。 那些彝人后生们挑这位美人出来当翻译也算脑洞堵塞。好家伙,听的人都觉口干舌燥了才听到正事:这群彝人无法忍受大户奴隶主对他们的盘剥虐待,要跟着梁山军走。 廖万财把自己的水壶给美女润润嗓子,美女哪受得了这份的人与人的尊重,上下左右正反是把救命恩人廖万财当成了再生父母,错,当成自己的新东家男主人。以其阶级局限性及长期养成的奴性向廖万财跪下乞求:“求汉人老爷怜悯,给奴口吃的。” 对呀,方才给她灌肠,胃里可不空空如也了。人家可是饿了!不等廖老爷掏口袋,早有战士们一拥而上抢先解囊:半块巧克力、吃剩的牛肉棒、碎成渣的干泡面等等让彝族黑里俏抱个满怀仍不够装。不过,这些慷慨解囊的大善人们很快就后悔不迭,他们出钱给廖万财买人情,黑里俏所谢非人,单就谢那位给水喝的汉人老爷。 “哦,我不是汉人,我是毕兹卡土家。” “可老爷说的汉话。” “我们家老大是汉人,梁山司通行汉语。我是梁山军战士,且不是什么老爷。切莫再喊我老爷。” “老爷休怪。不是,军爷休怪。奴婢记下了。” 第二天小分队离开洞寨追赶部队。昨天围过来说要跟梁山军走的那23个彝人小伙子竟背起行囊挎着彝刀寸步不离尾随而行,尾巴中包括了黑里俏。 “多此一举。你们跟来作甚?” “昨日你不是答应了带我们走撒。” “昨日?昨日我何曾有答应过。回去回去,别捣乱!哥我这儿忙着打安邦彦去。” 这彝女的光身子看也看到了,灌她肥皂水时摸也摸过了,廖万财吃饱了豆腐也没想着要后续吃肉,没把昨天的事放心上。所谓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也。 话说彝族黑里俏吉克依果洗剥干净身体,穿上久违2年之久的衣服时流眼泪了。在眼泪夺眶之际的0.001秒间,她决定白天给恩人当牛做马晚上给恩人当女人。跟着恩人走,脱离苦海!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她只顾着暗恋廖万财,把洞寨23名革命小将们的诉求语焉不详,把战士们的听过算过的不置可否当成了默认。回头居然告诉他们梁山军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既被拒,如晴天霹雳。 吉克依果知道,生死关头到了,这辈子的幸福在此一举!他以女人的直觉把战士们色眯眯的暧昧态度看在眼中,以多年奴婢识人脸色的工作经验认准恩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她死死拖住恩人的腿,倒地撒泼坐地起价。 廖万财的心肠是薄纱做的,被女人纤纤细指一捅就破。“我叫廖万财。妹子,你叫个啥名字?” “哥哥,妹子我叫吉克依果。” 于是睾丸酮指标高涨的廖哥哥跑去向班长万喜求情。 万喜是个体贴人的好领导,就问道:“我们团政治处新成立了个宣传队,写写画画量你那妹子也不会。这么讲吧,她会唱小曲儿扭个舞么?或者会吹笙簧弹琴也行,她会个啥?” “我能给大军割草养猪洗衣做饭,做针线活。干活的时候常有唱曲儿。哥,你讲的扭个舞可是说过节跳蹈歌?要说弹琴,我三哥会弹小三弦,还会吹巴乌。” 23人中有6人是吉克依果的哥哥。小妹遭非人虐待时却没见这些哥哥们挺身而出。但既然他们来投奔参军,到了部队软蛋也能变硬汉,自己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贺喜隐忍不发,只说道:“那,让你三哥弹琴,你来唱曲儿,行军时唱唱歌就不觉得乏。” 如此便是领导拍板应承了下来。 从去年10月的成都维和行动算起,平叛战争马上要满一年了。战士们走过了川黔无数的山山水水,走过了无数的彝人城镇和村寨,听过无数的山歌小曲。那首《ap jie lop》甚是动听,便鼓噪姐妹两人唱上一曲。三哥瓦其阿格的三弦琴就背在他身上,层层包裹的琴是其全部的家产。彝人不似汉族那般扭捏作态,说来就来。瓦其阿格抚三弦在手,弹了个前奏,吉克依果放声歌唱: mu hly pur. 风起了 ma hxa jjip. 雨下了 mge qi ci. 荞叶落了 syr qy syr vex. 树叶黄了 nyix ke pur,mu chur pur.春去秋来 hxie mop pur vex.心绪起伏 cyp kur cyp vit ox, 时光流转 syp shyr cyp hlep op. 岁月沧桑 唱到此处,其余22个彝人后生踩住节奏齐声合唱: ap jie lop ap jie lop不要怕 不要怕 ap jie lop ap jie ap jie lop ap jie.不要怕 不要怕 ap jie lop o.不要怕 不要怕 合唱停住,继续吉克依果的独唱: mox nyi ap qyp o,无论严寒cax nyi ap qyp o.或酷暑 hnax nyi tat qyp o,无论伤痛shax nyi tat qyp o.或苦难 第262章 捕捉到战机 战士们听不懂彝话,只知道ap jie lop是不要怕的意思。他们更多地在议论廖万财新泡的马子身段好不好看、嗓音好不好听。女人嘛,要的就是一个前凸后翘,可这个彝家妹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他们警告廖万财三思后行,没屁股不善生孩子,没胸不能哺乳,把这个女人领回家将来恐有绝后之险,便不能响应家里头鼓励生育的大政方针、便不能体现梁山军战士的先进性。 “瞎掰啥!我有心救她出来可不为霸占人家。再说了,人家挨饿两年身上能有肉么。” 有人帮腔道:“没错,看她人高马大的,喂上几顿饱饭肯定能前凸后翘哩。人家嗓子也好,咱们廖观测手把人搂怀里让给唱个小曲啥的,别提有多美滋滋的。” 有战士说:“家里的电喇叭惯常放的杨大夫唱的小调,她的嗓音空空灵灵百灵鸟儿似的。彝家妹子唱的曲儿倒带了些苍凉,好比啼血的杜鹃鸟儿。都好听。” 就有战士搭话说:“就《二月里来》那几首歌翻来覆去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可惜再也听不着杨大夫的新歌儿了。唉---她死得好惨!我听说咱参谋长和司令员好几次在杨医生坟前哭得死去活来,都哭晕了过去。” 前头说话把谷子比作百灵鸟的战士拍了拍自己屁股道:“闹瘟疫那会儿老子我中了招,是杨医生替我扎的针,扎了3针,针到病除!她给我打针,先跟我笑着说话,她说:不要怕,这是能救你命的梁山针灸,可不是要你命的刀剑。她逗你笑,分散你注意力,说话间就把针打完了。说起来,杨医生是我救命恩人呐!” 廖万财插话说:“穆部长、杨副部,两位女菩萨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呦。” 那战士继续说道:“可你们猜,闹盐荒那阵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干了啥好事不?个不肖子----” 战士们立马异口同声接下话:“居然抢了杨医生的咸菜!” 讲故事的朋友瞪大眼珠子,“你们咋个都知道!?我从来没跟你们讲过。”一路上他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来:对了,喝酒闲扯时提过一嘴。” 带着老百姓没法急行军,三营九连二排二班和廖万财索性不急着赶路,到晚则宿。 两边的战友们呼噜声此起彼伏,廖万财双手抱枕,瞪大眼睛望着璀璨的银河星空,星河中赫然出现露着两排白牙正笑呵呵的女神面庞。 “杨医生,你在天之灵可知,被你救下性命的千万人里也有我廖万财全家老幼呀。你可知我全家7口不止一次偷摸来你坟前祭拜。大家都说你是活菩萨,你既是活菩萨怎会死呢!” 正想着事,有人影猫腰轻手轻脚躲过来,定睛一看正是吉克依果。好个大胆豪放的女人居然二话不说掀开军毯钻将进来,扑腾着先将自己衣服脱个精光再伸手去解廖万财的军装纽扣。热烫的呼气喷在廖的脸上,不臭,竟然还带有丁点女人香。这肉香让廖万财的抵抗显得有气无力,“他娘的,老子堂堂梁山军这回要被彝女强暴了!” 动静挺大!哨兵跑近了瞅了眼蠕动的被窝便默不作声回到哨位。两旁边的战友侧身向外,被子蒙住头脸呼呼大睡着。廖万财放下心来,松开抓着吉克依果手臂的手任由女人胡作非为。那对窝瓜松松垮垮的能全部捏在手里,有不少硬块。 “哥,阿杰鲁。昨日洗刷身子时我那里都曾洗过,涂抹了许多你给的胰子,我那里不脏啦!” “嗯---嗯嗯---啊---” 那女人要叫床!廖万财赶紧伸手压住她的嘴。 “哥,才没几下呢,怎么就没了。” 此时廖万财分明听到了来自两边及再两边被窝里传出来的笑声,廖万财的脸羞得如熟透的柿子。 已是第5天,路上已经没有了大部队行军的痕迹。会不会走错路了?!瓦其阿格兄妹跑过来,吉克依果面露紧张结结巴巴道:“班长大人,我三哥说咱队伍后头有车马声,只有水西军镶铁轮毂才会发出这种声响。” “你是说咱身后跟有水西军?”万喜自己毫无察觉,但还是曲右臂握拳,命令部队停止前进。 廖万财提着枪全速奔跑回来,喘着粗气报告侦查情况:“万班长,水西军,30来个人,押了二百人左右明军俘虏,还有两辆满载的大车。1.5公里地远,现在距离我们应当只有1公里远。” 送上门的肉包子岂有放过的道理,万喜带领战士们迅速寻找战场准备打伏击。这里一侧是林子,一侧是高3米长近百米的石壁,是个较为理想的伏击场所。万喜命令廖万财领着洞寨百姓躲到远处并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战斗结束前不准回来。命令二班战士在离路面20米左右的林子里分散隐蔽准备战斗。廖万财把自己的26半交给万喜用,感谢他照顾自己的洞房花烛,真情流露道:“万班长小心。” 敌人出现在伏击圈中,前头10人分成两列开道,后头跟着装满了分类捆扎好的旌旗、号角、锣鼓等物资的牛拉大车,跟着牛车的二百来号明军战俘挑着沉甸甸的担子,后有24个水西兵压阵。赶车的车把式挥起鞭子‘啪’打在老牛身上,这一鞭子响仿佛是冲锋号,只隔着十来米远,万喜端着上好刺刀的26半从林子里窜出来,大大咧咧站在了大路中央。 隔得近,对面叛军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个年纪轻轻的西域胡人,下巴光溜溜的连绒毛都没长出来,碰上的是叶尔羌兵。从那孩子惊恐的脸庞得知,他事实上已经选择放弃抵抗,他手里已经出鞘的弯刀始终压在下盘没有举起来。 隔得近,根本不必瞄准。万喜平端着枪压在腰际,眨了眨眼睛提醒自己:他不是孩子,是敌人。弹壳打着旋从抛弹口里抛出,子弹在那孩子的衣服上撕开个口子,在他的胸膛上碰撞出淡淡的白烟,穿过他的胸膛接着穿透第二个、第三个。3个叶尔羌兵歪扭着无声倒地。半张脸都是胡子的叶尔羌老兵扔下刀跪地投降。万喜撇下降兵,朝仍在发愣的敌人开枪。子弹穿透敌兵的胸腔后力道不减,把老黄牛也打倒在地。剩下的6个敌兵再没了反抗的勇气,留空后背转头往回跑。 余下6枪打死3个,“26半真他娘的好使!”万喜压上子弹向逃跑的叶尔羌兵追去。叶尔羌败兵逃经明军队列时腿被扁担扫中倒地不起,然后脑壳被扁担砸开了瓢。那边厢的战斗同样顺利,叶尔羌兵的战斗意志十分薄弱,打死他们几个人,其余的要么投降要么逃跑。当万喜赶到后阵时,战士们正说笑着轮流向已逃出二百米开外的3个敌人射击,那不是战斗,那是比赛枪法,是杀人取乐! 万喜扫了眼便确认此战己方无伤亡,再回到前阵,大胡子老兵跪在原地不曾挪动。万喜伸脚把俘虏的兵器踢到一边,说道:“偌大的岁数了还在当兵打仗,我放你走。” 俘虏摇摇头,无动于衷。万喜意识到对方是胡人听不懂汉话。他把老兵扶起来,从死尸身上取了牛皮水具和装着馕的大口袋交到俘虏手中,拍拍他的背,“你走吧,我不杀你。” 老头儿还是不走,手按胸口弯腰行了个礼,咕噜咕噜说了通胡话。此时有明军聚拢过来。万喜对明军说:“你看这老头儿,放他走他还不走。” 明军答道:“你道他是老头儿,他可不老,比咱大不了几岁。” “你认识此人。” “被俘当苦力当了小半年,天天吃住一起当然认识了。他叫撒罕,待我等最为和善。这不,我还惦记他呢,过来看看他有没有被打死。” 撒罕对那明军手舞足蹈地又是一通胡话。明军转头对万喜说:“他说他不回叶尔羌,想跟着你们梁山军讨口饭吃。” “你还懂胡人的话。” 明军瞪大眼睛说:“他说的是汉话。哦,他的汉话胡腔太重。”再向万喜抱拳致谢:“谢贵军搭救。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许某日后定有重谢。” 那明军被剥了戎装,看不出官阶,但听他言谈似乎是个官。万喜还了个梁山军的军礼,“不敢不敢。我叫万喜,万死不辞的万,喜悦的喜。” “好一个万死不辞!某,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许至纯。” 许至纯官不大,来头却很大,他的堂叔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许百户是真心要答谢梁山军救命之恩,须知他这趟苦力走完就要被水西军杀头祭旗。 “去龙里?万兄,我等便是从龙里出来,你们走反了。” 走反了!?万喜心说定是大前天走林间小路时鬼打墙迷了方向。 他急于追赶大部队,匆匆和许至纯道别便集合队伍掉头往回走。走了没多远又匆匆折回,问道:“许大人,方才你们是要去哪里?” “大方洪边寨。” 打了小一年仗,积累了丰富战斗经验的万喜似乎琢磨出来些门道:运送鼓角旌旗到大方,鼓角旌旗用来干啥的?一经提示,许至纯脑洞大开:“十万叛军现驻扎遵义,万班长难道是想…?” “许大人,你可有胆随我杀进洪边寨?即便安邦彦、宋万化不在大方,不能斩首其主帅,咱也能端掉他亲信子侄高官大将。到时叛军有兵无将,遵义那边的仗可好打得多。” “只是---” “许大人有话请讲。” “俺们木有兵器哎。” 被许至纯一语点醒梦中人,万喜发现自己刚才立功心切,犯了左倾冒险主义军事路线的错误。友军木有兵器,自己木有弹药。 第263章 捣毁指挥中枢 群策群力,紧急召开军中小诸葛会。 廖万财说:“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到了大方先侦查,敌人多就撤,人少就打呗。搞侦查本是我老本行,只是,只是---” “你怎么跟锦衣卫一个调调。快说,只是什么?” 廖万财之前在赤水卫曾干过一枪干掉宋万化亲哥宋千变之蠢事,坏了团长围点打援之大计,被骂得好些天抬不起头来。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屁股已然两瓣,可别再被踢成四瓣。有过此前车之鉴,现下可有些怕怕! 这关键时刻还得靠领导拍板!如今部队在寻找敌主力打大决战,岂有放水的道理。作战意图很明确,不可能错误领会。万喜定下个万全之策:向洪边寨隐蔽接敌,搞清楚安、宋二位本尊在与不在。如果在就打,不在就不打。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打,回大部队报信去。 明政府军、梁山军、彝人民兵,三支力量凑满二百五。这群胆大包天的冒失鬼在统帅万喜、副统帅许至纯的率领下直扑叛军指挥部。老天爷似乎非常欣赏他们的勇气,给予了嘉奖,途径一个废弃的石碉楼时竟意外发现了可装备500余人的明军装备,其中有几十副强弓。当然少不了火器,只是火药都受潮板结已无法使用。许至纯给自己挑了把长柄苗刀、一副2石步弓配3根备用弦及100枝扁头箭。背着几十上百斤的负重,脚步反而比空身体时欢快了许多。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战士们看见廖万财和瓦其阿格平安返回都格外高兴。 但廖万财不高兴:“草泥马白跑一趟。尼玛里头十个有九个姓安姓宋,实在搞不清楚。” 许至纯不放心,觉得廖瓦二人语言不通难保情报有误。他以其锦衣卫北司外事侦查办案的专业角度提出了质疑,为确保情报侦查工作的准确与缜密,他提出带上自己和彝汉双语人才吉克依果执行第二次侦查。其实许侦查员原本随身带有《汉尼通译》,这本汉语和彝语的双语词典是为情报员专用工具书,详尽记录了譬如安邦彦的彝族名字及读音、再譬如宋万化的彝族官职及读音。只可惜被俘后给搜走了,否则就不须吉克依果冒生命危险以一个平民女人去干军中男人干的事。 “都听清楚了?” 吉克依果坚定地点点头:“都听清楚了。安邦彦和宋万化都在,都在那个叫---宣抚司,宣抚司衙门里,他们全家都在!” 搞定!许至纯学廖万财的样握紧自己的拳头和吉克依果碰了碰拳。 几个人往外开溜时被冷不丁冒出来的巡逻队碰个正着。不过这些突发事件都在许侦查员的侦查方案中有列明应对之策。瓦其阿格重演行动前演练过九九八十一遍的戏文,他拿刀鞘捅许至纯,喝骂:“千刀万剐的汉人,快走!不然我砍了你。” 哦,抓了2个汉人军兵,还有个彝人女内奸。虽说衙兵用的是汉人腰刀背着明军弓箭,不奇怪,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水西军军规要求必须二人以上押送俘虏,这里只有一个人。不过也不奇怪,行营里人手不够,犯个条例情有可原。巡逻队队长再问一句:“你要把他们押往哪里?” 这个可难死小瓦了,许至纯提供的剧本里没这台词哦!他想,是关起来,关到哪里呢?对了,牲畜圈!---参加革命前小瓦从小到大活动范围不出洞寨周围20里,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牢房之说,因为洞寨没有牢房,猪圈就是洞寨大户关押坏人的牢房。 猪圈!?水西巡逻队队长懵圈了。莫说行营衙门没有过猪圈,水牢可是在西边,可眼前这人往东走。不好,有诈!队长刚把刀抽出半截,额头上便开出个血洞,陡然仆地。 按照方案,如果被发现就鸣枪通知战友,然后强行往衙门里冲,守住衙门等待外围部队来援。 廖许二人手持4把ls手枪,乒乒乓乓把10人巡逻队干掉,护着小瓦兄妹往水西老行政中心、原宣抚司衙门冲去。来拦阻的水西军不多,4人片刻功夫便顺利跑到衙门口的大照壁前,在这里却与上百水西军遭遇。这些敌军应是赶来保卫衙门的,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这股百人队当为精锐,战斗力相当强悍。敌人挥舞着大刀长矛迎着子弹奋勇前进,不断有人中弹倒地,后面的人踏过同伴的尸体呐喊着继续冲锋。二人敌不过,护着小瓦兄妹往洪边寨外围且战且退,以期与大部队会合。 战斗拉长,更多的水西军反应过来,股股人马从几个方向向战斗地点汇集过来。廖、许二人危险! 万喜急得破口大骂,骂明军和彝族民兵不听命令,畏缩不前。援兵不动,二班自己上。刺刀在火把的映衬下火红火红,“二班的,刺刀舔血,跟我冲!” 廖许4人已被压缩到十字街口处,他们躲进一幢干栏房子里,凭窗射击阻敌。许至纯子弹已经打光,把2把空枪交于小瓦收好,取了小瓦背负的弓箭,2石硬弓在他手里弓弓满月,连珠般射出的铁箭和廖万财的手枪子弹形成火力网,短暂挡住了水西军集群冲锋。 敌人似乎在酝酿什么事,遂停止了进攻。 要是有手榴弹该多好!廖万财后悔出发时没带上手榴弹,他将一把空枪交吉克收着,把最后一个弹匣插进手枪。 “手榴弹,我有!”吉克依果说着把怀里的铁疙瘩亮相出来。小廖苦笑着摇头,这颗手榴弹原本是让吉克依果危急时刻脱身用,现在的用处是让他们4人引爆自杀。 外边有人用汉语喊话:“里头的梁山兵仔细听好,我水西宣慰使安大人念你等是壮士,出来纳降,必以勇士待之,如若不然引火焚了尔等。” 许至纯隔着窗栅子回话:“水西反叛朝廷,安邦彦已被革除爵位,水西宣慰司不复再有了。” 对面又隔空喊话:“是叛是仇已无须多讲。再问一次,尔等愿降否?” 吉克依果突然窜过来,一把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热烈拥吻,待发泄完满腔情欲,满脸欢笑道:“我活了21岁,当了21年的猪羊马牛,有幸遇上梁山军,如今有了自己的男人,过上了8天做人的日子,这辈子够了。”她建议手榴弹用于杀敌而非自尽。抽枝铁箭在手,说若要自尽,拿铁箭往心口上用力一扎就好,不必浪费此开花铁蛋。“廖郎我爱,被烧死不如战死,把手榴弹扔出去杀敌吧!” 这对男女的生死诀别也是新鲜!许至纯在北司衙门从缇骑做起,用了3年时间做到百户,办案无数,抄家灭门无数,看到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场面。倘若那些个东林党徒不束手就擒,或者不肯自行了断提刀来战,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可那些家眷无非是哭哭啼啼磕头求饶,烈女多现于文章,现实中少见。这些大人们个个背后捅刀的小人,今日这卑贱的尼女才是力战不屈的大人! 激烈的枪声停滞在不远处,援兵短时间靠不过来。“手榴弹予俺投掷,俺挑人群里扔。”许至纯自衬百户官身份,对廖万财这个大头兵不知如何称呼为好,故而和他讲话不直呼其名也不加任何称谓。 “你会投弹?” 许至纯哈哈笑,“贵军的兵器我哪样不会使。”心里暗笑:“你当我锦衣卫北镇抚司吃干饭的!” 水西军言而无信,刚才说给十息时间考虑投降问题,这才数到6息便搭弓引火箭待命而发。许至纯推开房门,用足全身力气把手榴弹投出。 “轰!轰轰---轰!”出手即伏地躲避箭镞的许至纯纳闷了:“方才的手榴弹难道是梁山军的新品装备,一弹多爆的子母弹么?” 不是。是二班的战士们突破水西军围堵投出手榴弹冲了过来。包围他们的水西军提前准备进攻也正是因为侧翼情况生变。 “援兵来了!”许至纯张望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向廖万财报喜。不见有搭理,转身看去,却见对方脖子上插了枝短箭,躺地上抽搐着已经不能开口讲话。脖子的伤口处和嘴里汩汩地冒着血泡,眼看是活不成了。出乎许至纯意料的是,吉克依果没有扶尸哭嚎,只是红着眼珠子提起腰刀,直挺挺站着说道:“官军大人,劳驾把门让开。” 许至纯不由自主让开门,吉克依果发一声尖叫,嚎叫着双手握刀向水西军冲去。她并不知道是哪个人杀了她的男人,眼前的水西军都是她的仇人。就像《十月围城》里谢霆锋抱着胡军的腿,无惧实力的悬殊,就是到死也要拽上你。但她没能拽到人,几枝羽箭直直射在她前胸,她踉跄着前进几步,瞪大眼睛俯身倒地。又尤不甘! 此时的廖万财已经不再动弹,眼神已散。许至纯伸手帮他合上眼皮,用力扣出廖万财紧握的手枪,‘哗啦’上膛。冲惊慌失措蜷缩在地的瓦其阿格冷冷看了眼,明知他听不懂,仍丢下句评价来:“懦夫!”。说话间一脚踢门而出,对着冲上楼梯的水西军连连开枪射击,子弹打光,捡起吉克依果留下的腰刀,朝水西长矛兵杀去。 砍开水西兵的半拉脖子,抽刀捅进另一个的胸膛。捅太深卡着骨头了,两下没能拔出来,几杆长矛趁机将许显纯透胸穿腹。 第264章 忆秦娥 二班冲破敌阻赶到这里已为时已晚。 没时间翻检尸体更没时间悲悯,万喜只默默将一颗颗子弹压进漏夹,将手中26半填满子弹,挺枪箭步冲出:“攻占洪边寨,活捉安邦彦。杀---!” “攻占洪边寨,活捉安邦彦。杀!”9个战士齐声呐喊,不大的响动,气势亦让敌人胆寒。 二班每3人组成战斗小组,以3角进攻阵型左突右冲。手榴弹开道,远了步枪迎敌,近了刺刀见红。区区九人如势不可挡的洪流,冲到哪里哪里灰飞烟飞。这般打法够猛够凶,却耗费手榴弹。一个水西军官躲在门板后面指挥弓箭手列阵,以飞蝗似的箭雨挡住了冲击路线。万喜摸弹袋摸了个空,“给我手榴弹!” “班长,都扔光了。” 没有手榴弹就收拾不了你们啦!万喜决定先把那个指挥有度的水西军官干掉,他对枪里的全威力被甲弹无比信任,射出的子弹承载着战士的信任,轻松穿过门板把人打中,军官软软地瘫倒,斜脸看着万喜,仿佛临死前要看清楚是谁杀了自己。万喜再连发几枪,把失去的指挥的弓箭手打掉数人,其余的看见情势不妙便后撤逃散。 待在寨子外头看热闹的撒罕早就坐不住了,耳听旁边的明军说‘梁山军好像胜了,你看他们冲到哪里,水西军的火把就散开。’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心里明白,坐视观战的明军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思:如梁山军有胜算甚至不吃亏的情况下就去助战。如果梁山军冲进去是找死,那咱就撒丫子跑路,绝不当炮灰。不过,撒罕是有良知的,他毕竟欠着万喜不杀之恩。看里头的情势,梁山军虽猛但人太少。等水西军混乱一过,恩人凶多吉少。也就是说,如果要打,现在冲过去正是时候。撒罕举起弯刀,操起卷舌音汉话:“水西军败了,杀进去抢钱抢女人!” 最先攻破宣抚司黑漆大门的是洞寨民兵,他们抢在明军之前杀了进去,逢人便砍见人就杀。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晕血的懦夫,一个小时后变成了嗜血的屠夫。人,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快! 尤其是依果的5个哥哥们,一刀下去,脖腔里的鲜血滋到嘴上,舔了舔,又鲜又咸。尝到了血的味道,看到了弟弟妹妹和妹夫廖万财的尸首之后,5人战斗小组化身张着獠牙的大野猪,面对几十个水西兵也敢怪叫着扑过去。等二班战士冲进宣抚衙门里,里外60多人躺在血泊中,已无活人。 明军卡住一个人的后颈来到万喜跟前,“逮住个会说汉话的,他说安邦彦和宋万化都被我们砍死了。喏,就是那两个尸首。” 万喜安排6拨俘虏分别指认安宋尸首,确认叛军两大头目已为洞寨民兵所杀,且确认此突袭战将叛军高层军官一网打尽,整个洪边寨也没几个活人了,800多水西亲兵在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中被杀了个死伤殆尽。 此战,二班阵亡3人,包括万喜自己人人带伤。营狙击排副射手廖万财阵亡,廖新纳彝族情妇吉克依果身中4箭穿心而死,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官许至纯被长矛穿胸而死。在干栏屋里还发现了瓦其阿格的尸体,被割喉,没有任何迹打斗的痕迹。万喜没说什么,把其尸体背到外面帮他手上抹了点血污替他打了个掩护,人都死了没必要较真。做完这些,万喜站起来时感到天旋地转头皮发麻,他强忍着站了会儿,眼前黑了下来,人像个木头桩子般重重摔倒。 迷迷糊糊中,万喜感到腹部一抽一抽的疼,耳边还有人在小声说话。他努力睁开眼睛,侧过脸顺着枕头把眼屎擦掉,顶开沉重的眼皮和睫毛,慢慢看清楚跟前站着团长李建军、团政委洪刘、营长刀凤兰、营教导员徐宣恩。四个大佬都在!万喜挣扎着想用手肘撑起身体。 “别动,你的伤口刚刚换好药,不要乱动。”说话之人万喜认得,是负责一病区医护工作的护士长周殷照,老团长遗孀。 刀凤兰一巴掌拍在万喜的肩胛处:“你小子真能睡,你看,让团长政委都等了1个多钟头。” 万喜被刀凤兰的掌风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忍不住哼哼唧唧起来。洪刘无视掉伤者的呻吟,摸出个绸面小盒子,打开盖子把里头装的东西展示出来:“恭喜你万排长。经军委研究决定,为表彰你在洪边寨战斗中能够准确分析敌情、敢于主动进攻、战斗英勇顽强,特授予你一级战斗勋章!祝贺你,万喜同志!”洪刘说完‘啪’给敬了个军礼。 刀凤兰笑嘻嘻道:“另外,经教导员提议营部研究决定,升任你为九连二排排长。等你伤好了就走马上任。”刀凤兰做了个手势阻住万喜,“别急,我知道你和岳排长是好兄弟。原二排排长岳渊调任8连连长。”刀凤兰说出口的是干部任免,没有说出口的是频繁的干部提拔调任背后的原因:二团连排班三级基层干部伤亡率太大。干部冲锋在前是好事,是梁山军的优良传统。但是基层军官高居不下的伤亡率也让人苦恼不已,培养一个合格的军事干部很不容易。严重缺乏干部是二团当下面临的大问题,以至于洪刘准备打报告向军委请求派遣一批干部过来支援。 大佬们的时间是宝贵的,在他小小的新晋排长身上已经用掉了1个半钟头,事情办完就得走了。临到门口时李建军回头说道:“等有力气了,你来口述,让周护士长笔录,把洪边寨战斗经过写份报告给刀营长并转我。” 刀凤兰代替万喜行了个军礼:“是,团长,保证完成任务。”等两个老大走远,刀凤兰叮嘱万喜道:“这种战斗报告不是你们指导员平时给你们念的通讯稿。战斗报告一要简洁、二要把事件经过讲清楚、三不要用‘我’多用‘我们’,洪边寨战斗的胜利是二班集体功劳。” 然而万喜打定主意,洪边寨战斗报告用‘他们’来写,他们是:廖万财、许至纯、吉克依果。 那晚4人侦查小组的行动都看在了眼里的,但一个人的眼睛总有遗漏或看差,十双眼睛总不会看错。参加洪边寨战斗的二班全体都在医院养伤,过了几天,万喜能下床走动后,把二班召集起来在病院楼前面的临水亭子里开会。 周殷照趴在窗台上,托着下巴盯着万喜看。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挺喜欢这个万班长的,不,万排长的,行事说话有跟他年龄不符的沉稳果断。越提醒自己矜持,越会忍不住念他想他,周殷照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只爱赵果敢,自己乃是只爱英雄! 万喜,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大的战斗英雄。率区区一个步兵班突袭洪边寨全歼水西、水东叛军首领及几乎全部的高阶军官。水东宋氏族灭,水西安氏只剩奢社辉的小儿子安坤由于监领水西大军不在大方洪边寨而幸免于难。安坤才12岁,年幼不成气候。换句话说,洪边寨一战把安宋叛军精英团灭,这是天大的战功! 周殷照为万喜鸣不平,这么大的战功才升排长。而万喜本人算的是另一笔账:持有一级战斗勋章退役后可享受正师级(尽管梁山军目前建制还只是旅一级)待遇,年金500两,免费提供警卫员、厨师、帮佣、车辆,还可萌荫后代,儿女可免试入学高等院校。 最让周殷照生好感的,万喜总要推脱自己的功劳,说自己只不过像平常那样打仗,只是运气好谈不上啥功劳。真正立大功的,真真是牺牲的廖万财和锦衣卫许至纯,他们死了,啥也没捞着!他万喜哪有脸向上级提排长官太小!可不敢提、可没脸提! 远处的人儿让人越看越越欢喜,周殷照不禁轻声哼唱起远处的人儿常挂嘴边的那首曲儿:ap jie lop ap jie lop ap jie lop ap jie ap jie lop ap jie.ap jie lop o 这时她听到远处的人儿和战友们也唱起了这首歌,开始还是轻轻吟唱,之后越唱越响、越唱越整齐。 看到院子里的人们纷纷走近围拢上去驻足聆听,彭仲华院长打开办公室窗,听了小会儿,觉此曲婉转动听,便取来纸笔将曲调记录了下来。后经曲谱整理再核实歌词,发到梁山请人配乐,谱曲出完整的彝人民歌《不要怕》。若干年之后,这首歌作为彝族地区代表作入选中华大明联邦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大民调之一,与施州民歌《龙船调》平起平坐。评选材料上,《不要怕》编曲及词作者的名字赫然写着那个一生中做人只做了8天的彝人女子的名字:吉克依果 安坤及其拥护者壁虎断尾,遂放弃固守遵义,弃播州杨氏于不顾,协叶尔羌残兵北上突围,意图爬雪山、过草地、涉沙漠、走戈壁、经蒙古往西前往叶尔羌避难。叛军和梁山军的眼睛都定在地图上同样的三个字:娄山关! 李建军把先敌占领并死守娄山关的任务交给了刀凤兰,刀凤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李又熙。李又熙领了命令,跟以往每次接受完任务那样向营长敬礼之后转身离开。回到连里,他跟往常一样召集来各排排长传达并部署具体战斗任务。 作战会议才开个头,营长领着团政委大驾光临。政委发表了长篇激情演讲,鼓励一连要坚决完成军委直接关心下的这一光荣艰巨的任务。“军委直接关心?光荣艰巨?”李又熙及其部下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了向一连证明任务的光荣性,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军委正翘首以待胜利的消息,洪刘摸出他的无常簿,取出夹在簿子里折成两页的信笺纸,向在座与会人员展开。信笺上,用粗头钢笔按明制从上到下从右到左写的那些个龙飞凤舞的字难以辨认,但信笺上方那几个鲜红色印刷体抬头大家都认得:梁山军事委员会。钢笔写的字迹也认得,是柴子进的字。李又熙这才意识到他将要执行的任务非同小可! 洪刘清了清嗓子,“军委在信上写道----” “咣当。”刀凤兰干脆利落的标准起立动作把座椅碰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站了个标准的军姿。见到营长这番模样,大家齐刷刷站军姿聆听首长训示。洪刘小愣了下,但明显很满意,做了个压手动作让大家坐下。无人回应,每个人纹丝不动。 “大家坐下,坐下。用不着这么严肃。”洪刘开始尴尬起来,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刀营长发声:“一连,听我口令。坐下!”大家齐刷刷或扶或拉椅子端坐就位。刀凤兰心里洋洋得意,心说:“团长,你布置给我的任务我这回可是逮着机会执行了。看洪刘那小子的脸都白了,老刀我任务完成得相当不错哩,效果杠杠滴!” 洪刘吞下刀凤兰甩来的苍蝇,再次清了清喉咙,用朗诵的表演形式赋予了军委来信以极富感染力的鼓舞。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第265章 娄山关 “要我说,这首《娄山关》磅礴霸气,不比唐代李太白的《忆秦娥.萧声咽》差。同志们,军委和柴主席可不会光是写诗词喊口号,还有实惠的。”指着抬进来的两筐饼子说道:“后天就是中秋佳节。军委司令员特意给你们送来平台小食堂做的月饼,全部150个,一个不留全部给你们一连。” 饼子来自小食堂,那可是御膳房出品啊!李又熙伸手去翻月饼筐,饼厚料足泛着油光,饼子上还压着馅料说明,有五仁的、百果的、豆沙的、猕猴桃泥的、芝麻泥的、莲蓉咸蛋黄的。就是没有泡菜馅的,为什么不包泡菜馅呢! 又见月饼,又是一个中秋。这场大战已经整一年,该结束了! 娄山关,南距遵义城50公里,在遵义、桐梓交界处。北距巴蜀南扼黔桂,为黔北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万历年间三大征之一的播州平叛中,明军曾与播州宣慰使司杨应龙激战于此。今天,梁山军要在此截住叛军北上之路予以全部歼灭。西南平叛打太久,该画上句号了! 叛军有提前移动。根据情报判断,一连必须在72小时内强行军158公里,命令只带干粮弹药,立刻出发。 接到命令,一连118名官兵星夜启程,48小时里走了98公里。战士们昼夜行军没怎么休息过,李又熙算了下时间和路程,接下来的24小时走剩余60公里问题不大,于是下令全连休息2个小时,抓紧时间睡觉。 一连官兵大多来自鱼木寨、鹤峰两个地区,从小走惯的山路,打小练就了铁脚板。一个昼夜赶100里路还真不算啥大事!但你要考虑到全连带了2个基数的弹药和整整60箱手榴弹,行军负重是平时的3倍。李又熙暗自为自己的部下伸出大拇指:一连,牛逼! 战士要抓紧时间睡觉,军官是没有资格休息的,他们得代替战士们值哨巡逻。还有半个小时,李又熙也要抓紧时间打个盹,太累了。这个时候,在如雷的鼾声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团部通信员慕容学农的喊声:“李连长在哪?我找你们李连长。” 慕容学农拼命追来是有紧急军务,他带来了坏消息:水东军3000人马正赶往娄山关,现离娄山关只有不到100里地了。团长命令一连加快行军速度,最慢必须在明天早上5点之前先敌占领娄山关。明天早上5点。通信员看了下手表:“还有18个小时。” 18个小时要走120里山路!时间就是战机,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一切。现在一分一秒都尤为宝贵。 李又熙留战斗负重大行军速度慢的迫击炮排按原定计划行军,命令全体战士扔掉钢盔、脱掉防刺服、扔掉背包里其他不必要负重,轻装跑步前进。到了后半夜,老天存心和一连过不去,下起雨来。冰凉的雨点子透过树叶把乌江岸边的山路淋得又湿又滑,天上没了月亮看不清楚脚下的路,战靴踩到石头上容易打滑,稍有大意就会摔个人仰马翻。战士们太困太乏了,有的人实在熬不住坐下休息,这一秒坐下,下一秒就能睡着。而更多的人练成了边走路边瞌睡的本事,脑子处于混沌之中,两条腿机械地本能地靠着微末而强大的意志力驱动。很多人就在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下走着走着脚下打滑摔在两米之下的乌江河滩上。得亏河水不大且不急,人没被冲走,反而被凉水浸到脸和身体后会清醒些。班排长们忙前忙后,拍醒神志不清的,扶起坐地耍赖的,帮忙分担负重大的,催促掉队的,还要大声叫喊着为战士们鼓劲加油。 河对岸的人家被吵醒,隔门窗缝望过去,对岸有条稀疏的火把连成的长龙在缓慢移动,从头看不到尾。 区区一百号人前后拉开3里多长,6个小时才走了20多里地,继续这种状态一连就认栽了!李又熙心里明白,现在部队处于疲劳极限中,咬牙熬过去,行军速度会大大加快。到亮出独门暗器的关键时刻了,“命令,把红粉给我发下去!” 所谓红粉就是辣椒粉。辣椒是赚钱利器,辣椒种植始终仅限于梁山封闭型农场,尚未解密,全部产品都以粉末包装状态对外供应。 红粉效果堪比白面,一口含嘴里叫人肚内燎火额头起汗,把瞌睡虫赶远远地。 娄山关有水东守军60余人,守关把总于大前天得到军中好友放出的信鸽,嘴里含橄榄枝的和平鸽:宋氏已在大方被梁山军灭族。 当他打着哈欠看见梁山军奔着关城闷头闷脑爬坡而上时,立马喝令守城军士把缠在火绳枪上闪着火星的火绳拧灭,飞腿把身边张弓以对的弓手踢翻。弓手手一松,羽箭朝天飞出,落在一连战士眼门前。万幸、万幸,差错并未导致报复。梁山军只顾着爬山,对飞在跟前的箭熟视无睹,‘吭嗞吭嗞’上气不接下气地闷头跑。把总已经可以闻到梁山军呼出的隔夜口臭,他慌忙跑下台阶和军士们合力打开关门。那些梁山军擦身跑过,有的跑上关楼,有的扔下肩上扛的箱子,有的就地扑下,竟无一人理睬他。把总诧异而不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品读着自己军事生涯中最为荒唐的经历。 总算有个靠墙半躺的梁山军歇匀了气后过来打招呼,“敢问你有锅子碗筷不?能帮忙下碗面条不?我这2天没吃上热食了。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 这人扬起的手里捏的东西把总认识:梁山军的酸菜牛肉方便面! “3月前,在老家有贵军用一包这玩意儿从我老婆手里换了个带毛猪蹄,老子用刀把子狠狠揍了那败家娘们一顿。” “哦,这样啊。那我替我们的同志向你赔不是。”再拿出一包泡面给到把总,“没多带,就剩这包了,赔给你。” 李又熙对水东把总说:“这是证明信,拿好了千万别丢,能保你全家平安。这张是白条,我们不白吃你们的咸鱼肉干还有你家的蹄膀,拿了白条回去以后找我们部队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那猪蹄又不是你们吃的。” “拿着吧。都是梁山军,认账。” 把总将两张纸折起收进绣花小包,妥帖塞进袖口袋,暗中夸耀自己识文断字,因为纸条上所写与那梁山军的连长所说无大差异。由此也须夸赞梁山军做事公道。那便拱手告辞了。 把总领着60军兵准备回家,却被叫住,说路上兵荒马乱的,让他们领了各自的兵器再走。如此心细与大度不由得把总与水东兵感触良多,把总汉语水平较高,口语表达亦不差,感动之余说下此不恰当的话语来:“贵军仁义之师,必定横扫天下无人能敌。”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后来,把总觉得两包方便面换个猪蹄膀也不算吃太大亏,回家后没有拿白条去找梁山军兑现,塞在箱子底留作了纪念。再后来,他关于梁山军横扫天下的言辞被当年随行之人向当地官府告发,说他有叛逆造反之心,被关了半年大牢。再后来时局大变,为梁山坐过牢的把总被任命为大方县县长。大方县首任县长莫西阿鲁,在县长岗位上兢兢业业工作30年,到58岁退休。退休后应县政府请求负责筹建大方县革命历史博物馆,首件馆藏品便是36年前李又熙写给他的那张已经发黄变脆了的白条。开馆之日,应莫西阿鲁县长邀请,已经是中华大明联邦亚洲军区司令员的李又熙特地从司令部驻地新明堡(君士坦丁堡)不远万里专程赶来出席了博物馆揭牌仪式。次年,莫西阿鲁应李之邀去新明堡小住,在伊斯兰圣地孔亚停留游玩时遭突厥地下极端组织恐怖袭击不幸身亡!---这是后话了。 将娄山关和平交出实不至于让李又熙对莫西阿鲁如此看重,他的面子这么大,在于告别前给了李又熙一个锦囊妙计,一条事关一连及李又熙自身生死的正确建议。 娄山关前谷底狭窄,城墙也不高,水东大军攻到城墙下就算用尸体填也能摞上关城打通突围之生路。想要守关,必须要有机枪布置在两翼山头,尽可能把攻击部队消灭在半道上,尽可能不让水东军抵近城墙。 呦,这位专业人士,居然知晓机枪要布置在两翼。看来水东气数已尽,把这么个大能人放在山沟沟里喝山风。“城墙正面不放机枪么?”--“那什么,机枪就是你口中的连珠枪。” “自然要布,打远不打近,不然水东兵峰难以抵挡。正面连珠枪压阵,两侧的往中后纵深打,制住后续。” 由此话不难判断,在莫西阿鲁的认知里,连珠枪本应置于阵前正面迎敌,所以他才会建议布置几挺机枪到侧翼。而在于李又熙,按照操典上的常规火力配置,机枪是要布置在侧翼的,正面一般不放机枪。 一连比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40分钟到达娄山关。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各项战斗准备。此战将是一连历次战斗中少有的守城防御作战,包括李又熙自己在内对阵地防御作战经验不足。他匆匆爬到一侧山上勘察战场地形,遂从善如流,采纳了莫西阿鲁的建议,做出了正确的火力部署,没有按惯例把机枪阵地布置在两翼山头,留了3挺机枪在关楼正面。这项改变在战斗中被证明无比的英明,倘若没有这正面的3挺机枪,娄山关必被敌人第一波次的全军突击所攻陷! 在石棉县大渡河口,年仅十八岁的宋大顺站在山头目睹了清军围困太平天国石达开之战。至此他开始思考,如果再有军队被困于此该如何绝处逢生。72年后,又有一支军队被奔腾汹涌的大渡河拦住了去路。当一个姓毛的年轻人找到垂垂老矣的宋大顺讨教计策时,他道出了用一辈子时间想出的答案:急行军去泸定。 在那个寿命不长的年代,宋大顺一口气活了九十多岁,上天让他如此高寿就为等来天命之人。而就是这六个字挽救了那支军队、挽救了种花家革命,改变了种花家命运。 小人物不会改写历史走向,但却能改写历史进程。宋大顺如是,莫西阿鲁亦如是。 第266章 一夫当关 关楼上。贺喜曲着身体躺在硕大的油锅里,当然,作为守城必备利器的油锅当下自然是空的冷的,躺里头摇摇晃晃别提有多舒服。他在锅子里已经睡了七八觉,都不是囫囵觉。两边山林里叽叽喳喳的鸟鸣时刻惊扰掉美梦,呼啸刮来的凉风吹得人脖子冷嗖嗖,在城头上根本睡不踏实。他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把害自己着凉的原因归罪于团部通信员慕容学农假传圣旨,让人白白跑吐血。天都亮了,都过了多久了,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贺喜打了个压强超大的强喷嚏,喷出无数鼻涕以及积攒在喉咙里的老痰。 “有那么些,老子有那么一些些陌生感。咱们从来打进攻作战,这回守关城打阵地防御,还真有些不适应哩。” 趴在城垛上的战士‘哗啦’拉开了枪栓,头也不回地说道:“排长,发感慨打喷嚏的不要,打枪的思密达。” 早上八时许,敌人姗姗来迟。彝人,女尚红男尚黑,放眼望去,黑压压的敌人塞满关前的大路看不到尽头,表明来犯之敌乃是无数的雄兵。贺喜又要骂人了,还是骂慕容学农:慕容小儿你会数数吗?那是3000人吗?少报了个零,没三万人老子把自己头给吃了! 不是三千,实为三万,三万前军精锐。三万人齐声呐喊,三万人齐齐跺脚,光气势就能把守军压倒。 “大家别慌,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叫做娄山关,关城之险要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别看敌人人多,路就这么窄、坡就这么高、台阶就这么陡,人再多也施展不开,人再多也是我们的枪靶子。”李又熙觉得此刻讲道理摆事实要比给战士们打鸡血更管用,而最管用的是援兵。他已经派人去追赶水东把总莫西阿鲁,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炮排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向营部求援,再有让炮排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增援。简而言之:接力求援。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说可以,当不得真。一个打三百个,你以为唱戏呢。这仗如果没有炮火支援,根本没得打! 13岁的安坤就在军中。他的汉人辅政给他讲过一个历史故事:前朝赵宋末代皇帝,年仅8岁的宋怀宗赵昺人小心大,在粤省崖山兵败后与老师陆秀夫一起投海自尽。英雄出少年,少年英雄安坤绝不肯纳表乞降,他要学赵昺做个宁死不屈的好汉。他不顾众人反对坚持前往前军开阵,要为水西打条活路出来。13岁的年纪正处在发育变声期,随着喉结突出来,嗓音变得不再稚嫩。他立于马上,拔出战刀,嘶哑的吼声遮盖住最后的丁点稚嫩:“勇士们,杀呀!” 壮汉抬着破门锥夹在打头阵的八百勇士中,勇士们圆盾护身高举战刀呐喊着向关门冲去,三百弓箭手则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弓箭队为刀盾手提供火力压制之外还负有压阵职能,头阵若有后退者射杀之。此1100勇士的目的只有一个:打破关门,杀出通道,让三万大军把娄山关淹没!此1100勇士是决死队! 黑色的洪流向关城撞去,林立的战刀寒光生熠,嗖嗖箭雨密如飞蝗,堂堂我水西战阵。安坤立马横刀大喊一声:“壮哉!”他盼望勇士们的呐喊声能盖过敌军的枪炮响,他讨厌听到梁山军的枪响。然而那熟悉的敌人的枪声终究响了起来,让人厌恶。 勇士们的洪流化成秋日里风吹过时此起彼伏的稻浪,勇士们在腾起的细烟中一串串一批批倒下。有前仆者更有后继者,勇士们跳过、踏着同袍的尸体奋勇前进。安坤按捺住兴奋与紧张,心中默念:“依拉保佑勇士。” 依拉如安坤所愿保佑了勇士,遗漏了弓箭队。梁山军似乎有意要放过勇士只盯着弓手打。团团白烟腾起又迅速被山风吹散,烟消之后三百弓兵再无站立者。而此时破门锥离关门已不足五十步。突然,丛丛黑烟伴随阵阵爆炸升腾而起,几兜水西头盔从黑烟中滚出来,顺着坡势拐过几个弯滴溜溜竟滚到了大军阵前。安坤情有不堪,翻身下马爬到坡上拉开千里镜,不禁哑然失声。千余最精锐的水西勇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被杀得全军尽默,勇士们的尸体层层叠叠铺满了山道石阶,关门前则更甚,勇士的尸体堆成圆丘,男儿的鲜血从他们身下流出,流到石阶两侧的排水沟中汇集成流。 “各排报告伤亡情况。”--“检查好装备,抓紧时间休息,敌人很快会上来!”--“找几个人把城门前面的尸体堆搬掉,给机枪清理出射界。回来把关门给我堵严实喽。”--“通知山上的机枪手全给我撤下来,上到关城上去。”--“敌人不进入30米不准投弹。”--“注意节省弹药,尽量打串糖葫芦!”--“穿戴敌人的头盔护甲,至少套两层。” “他娘地,炮排啥时候能到!” 李又熙发布连串的命令调整火力部署。刚才够险的,幸亏正面的机枪集中火力把敌弓箭手扫干净,要不然这会儿就应该拼刺刀了。水西箭雨的威胁巨大,很大程度上压制住一连火力。昨晚上为了赶路,一连丢掉了钢盔和防弹(刺)服轻装行军,在没有必要的防护下,战士们须防备敌军弓箭抛射的杀伤,无法形成持续猛烈火力,以至被敌人攻进到只有30米的危险近距离。 全连只有两人负轻伤,负伤的都是机枪副射手,受伤的部位都是手掌,受伤原因都是来不及带手套,隔着薄薄的衣袖裸手更换机枪枪管时被烫伤。李又熙来到关楼上的机枪阵地,一脚踩在弹壳上滑出几步远后,另只脚又踩到了圆滚滚的弹壳,这回把持不住摔了个四仰八叉。撑起半身,见俩伤员右手缠着纱布边幸灾乐祸边往弹匣里压子弹。 “草泥马,烧红的枪管你们也敢摸呀!当自己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猴子呀!怎么没把你们两猴崽子给烫死!” 伤员们叫冤枉:“连长,真来不及穿手套啦!那时的情形半秒钟都不敢耽误。” 李又熙不想和那俩蠢货多费口舌,下楼找个地方坐下,啃了口月饼灌两口水抽几口烟。把烟深深吞进肚子里,心说:别的连队都配了指导员。就我一连,让我连长兼指导员,老子又当爹又当妈一人干双份活。这回要能活着回去,定要张口申请涨津贴! 左右两边口水互喷,喷到对方脸上后嘴仗演变成打群架。安坤既分辨不出哪边的意见才是正确,也无法阻止殴打升级成械斗。他感受到了绝望:对面的城头纹丝不动,自己内部却乱象丛生。 身手敏捷的探报一路腾挪闪躲来到安坤面前,机智灵活地采取耳语的方式报告敌情:“后军主帅遣人来报,梁山军主力离后军不足百里。请我主督促前军尽快拿下娄山关。” 安坤用力拍案叫喊肃静,但打斗中无人听见。这位少年雄主取来填好药的火铳朝天鸣枪,将营帐顶打出个破口,一缕阳光从破口里射进来,光柱里翻滚着浓浓灰尘。营帐内终于安静下来听安坤讲话:“梁山军主力从遵义与桐梓分两路向我后军包抄而来。军情只急无缓,我军只进无退。不破娄山关,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方才吵嚷着宁可进山打游击也不愿远遁他乡的水东将领叫道:“要破娄山关你且自便,我水东8000将士愿为你擂鼓助威。” “可我偏要你去打头阵。” 水东将领抽刀出鞘,怒道:“我为何要听你个毛孩子调遣。” “呯”,安坤手中火铳的铳嘴与铳口两道黑烟袅袅直上,水东将领低头看了会儿胸前的血洞之后砰然倒地。 披上心爱的察瓦战袍、扎紧熟皮胸甲、戴正头帕、插上雕翎、裹上绑腿、系紧麻鞋,安坤决意要超越赵昺,有些话他一直藏在心里没跟汉人老师说过:好男儿要死就死于沙场,投海喂鱼鳖算得甚英雄好汉。全军二万九千,分十波次不间断冲锋。前9波次每波3000人,最后一波次2900人由安坤领头。安坤对9名领军说道:“鸭池河涨潮之时浪挤浪浪连浪,看似后浪推前浪实则浪浪相连。今日之战当如鸭池河潮涨,谓之波浪冲杀。依拉保佑!杀---” 明知是死却仍然往前冲,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大勇者是为勇士!死在冲锋路上的勇士,他们的头都朝向前方。 一连战士们占据地形之利,占据武器代差之利,成为生命的收割机,机械而高效地执行着屠杀。关城前百米处有块平坦之地,下连近50度的长陡阶,战士们会放三排敌人冲至平地后才开枪,可以串上三颗糖葫芦。该战术充分利用到地形之便,以最小的弹药消耗予敌以最大的杀伤。但好事不常在,很快,陡坡竟然被尸体填平,源源不断潮涌而来的敌人踩着同袍尸体垫成的平路再次冲进30米距离。 敌人亦有在战斗中取得经验学习进步。那是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战术,敌军用手盾互相交叉顶在胸前、顶在头顶形成无缝隙护罩。但他们仍低估了手榴弹的威力,即使隔着盾牌爆炸,破片和气浪轻而易举破开蒙铁木盾炸翻一片。然而随着阵前的尸体越来越多,手榴弹已经不太管用了,扔出的手榴弹掉进尸堆里被尸体掩护住,爆炸威力大打折扣。终有十个二十个幸存者突到关门,用刀砍、用斧劈、用膀子撞、用脚踢、用牙啃,如困兽犹斗。 冒着烟的手榴弹划着抛物线砸向敌人,不料有敌人伸手接住,大开脑洞,竟握住手柄要反扔过来。贺喜正好瞥见,赶紧开枪打他,这一枪偏偏是颗哑弹。来不及退子弹,看着手榴弹飞到了头顶上,贺喜纵身扑向机枪组,手榴弹当空爆炸,他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住战友。贺喜、机枪组正副射手、以及周围的3名战士被当场炸死。 第267章 向死而生 火箭筒射手白存瑞自娄山关战斗打响以来心里一直不痛快,因为他把火箭筒和6枚火箭弹都留在了炮排。看到机枪组被打掉,他急急忙忙跑来填补机枪火力。试射了下,枪没事。白存瑞大喜:还是机枪带劲!为了节省弹药,白存瑞打得是4到5发的长点射,打完一个弹匣后发现长点根本挡不住无穷无尽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他左手用足力气压住枪身,用连发来回地打扇面。 听见连长在为自己叫好:“咱们小白机枪打得好!” 白存瑞肩膀紧了紧枪托,暗自道:“老子火箭筒打得才叫那个好哩。”扇面扫出,至少又干掉了五六个。‘咔,咔咔。’白存瑞取下空弹匣,周围四遭遍寻不着弹药,翻检地上的弹匣也都是空的。机枪还没玩得过瘾的白存瑞无奈又拉起了自己的大栓。 李又熙脸对着敌人跟白存瑞说话:“怎么不打了?” 白存瑞脸对着敌人回答连长:“没子弹了。” “我给你去找。”李又熙从别的几个机枪组那里给白存瑞捧来了18个满装弹匣。白存瑞扇面再度扫出,当过鱼木寨土匪的毕竟不一样,太贼太黑,机枪专打人下盘,敌人割草般团团倒下然后被自己人一遍遍地踩踏直到被活活踩死。打完一个弹匣再换新,打得痛快淋漓之际没有注意到枪管已经发红。‘啪’枪管近枪匣处炸裂,碎片扎进了他的眼眶也划进了他的太阳穴。白存瑞软软地趴在机枪上,费力睁开眼睛,弥漫的硝烟遮住了眼前的天空也遮挡住了太阳,只有几线红色的阳光穿透硝烟。“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诗文讲得…”白存瑞死了,没来得及为潇洒剽窃来的词赞个好,甚至都没来得及闭眼。 白存瑞的机枪有阵子没响了,李又熙在余光里看见了也看清了,没有时间替白存瑞合上眼,他要为全连剩下的战士多想想。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在冲上来?能不能打退他们?炮排几时能到?一连能不能完成任务?一连,能不能有种子活下来! 几乎顶到了敌人的前额,李又熙一枪把人撂倒,枪机退膛,伸手往子弹盒里摸到最后的手枪弹匣插上,把手枪拉上膛。长长的刀刃从垛口中伸过来,他闪身飞腿将刀踩死在垛沿上,顶住敌人的天灵盖连打两枪,对着尸体使个前蹬狠踹一脚,把尸体化为檑木将跟进的敌人撞翻。手枪是近战肉搏最好的武器,攻上城楼的叛军或被爆头或被穿心,敌尸体多到已经都堆到了垛口。又一个叛军冲上来,仗着力大,单手提起同袍的尸体挡在身前再将尸体砸向李又熙,将他砸了个屁股墩,然后趁势就地一滚,手中阿务刀势大力沉,竟扎透皮甲刺进李又熙左前肩胛。‘呯’,李又熙忍着巨疼打出的子弹射偏了,打中敌人的腹部但也打掉了敌人的行动能力。他咬牙把肩上的刀拔出,双手握刀用尽全身力气插进那位伤他的武林高手脖子里,只因受伤的肩臂已使不上力,只能用身体顶着刀把,靠身体的重量慢慢把刀深插进敌人的脖子。他实在没力气扭动刀把好让敌人快些咽气,敌人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瞳孔里的生气慢慢消散,等敌人死透,李又熙踉踉跄跄站起来斜靠在墙垛上,不甘心地退出弹匣查看,果然空空如也!把手枪拆散,零件四散扔掉,捡起上了刺刀的步枪。刺刀已经拼歪了,将刺刀稍稍踩直,咽下口唾沫,攒下力气准备和下一个敌人刺刀见红。同时也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向死而生。老天爷总喜欢跟人开玩笑,当李又熙决心死战不惧战死,城垛上再无冒头之敌。 叛军停止了进攻,不光梁山军要喘口气,安坤也得让手下将士们缓口气了。叛军退去,战场静寂下来,敌人在一连弹尽粮绝之时退了!在即将攻陷娄山关的关键时刻居然退兵了!这不是老天爷的眷顾又是什么! 敌军的尸体层层摞摞堆积成山,尸山最高处与关城齐高,后续敌军无须破门,只要踩着尸山就能爬上娄山关。 “尸山血海,我李又熙今天亲眼看见了,史书诚不欺我!” 全连包括轻伤员在内,能坚持战斗的78人,弹药所剩无几,计手榴弹7枚、步枪弹68发、手枪弹全部打光。 “命令,集中全部子弹交机枪组,集中全部手榴弹交伤员。” “同志们,一连的弟兄们,为梁山尽忠的时刻到了。我们挺不过敌人的下拨进攻,想撤退的现在可以走,现在撤退符合军规,军纪允许。愿意留下的同志等敌人上来捡敌人的刀继续战斗。人在阵地在!只有我们死光了,娄山关才可能是叛军的!” 看见没有人哪怕动一动腿,李又熙心中生出阵阵暖意,感谢同志们和战友生死与共,感谢大家伙与这个集体生死与共。但,要给连队留颗种子。 “你,是家中独子,给老子滚。”--“你,家中兄弟三个都在部队,老子命令你撤。”--“你,你是从徐家屯溜出来投奔徐玉投奔鱼木寨的,你徐家屯一家老小大疫中尽数病死,你给老子撤回去给你家留个血脉。”--“鱼木寨的弟兄们,你们走啊,走啊!不能都死光了!” “连长,别说了,这里不分鱼木寨不分鹤峰,都是梁山军的兵。要死死一块儿。”--“连长,你他娘的对咱底细一清二楚哩。咱那会儿偷看大姑娘洗澡,你是不是也知道撒。” 战士们开心地笑起来,这笑声,分明是种从容,赴死的大从容。 这个时候,李又熙忽然想起来3个多月前在丛林里打后卫时的情景,当时要挑排头兵,没人肯站出来。而今也是,没人站出来从后门撤退。当时贺喜那刺头---,哈哈,贺喜你小子给我等着,等我到了阴间,咱俩兄弟继续结伴逛窑子 。 “尸山血海,汉人老师诚不欺我。”安坤自启蒙起就有(被老师逼的)记日志的习惯,他长久望着这条用尸体铺筑的路,在今天的日志上写下开头这句话。 3万大军,连同带伤能走者现余一万九千余众。放往日必不可再战,然今天可,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安坤和2位领军商量了下,决定埋锅造饭,让将士们饱餐后全军押上作最后的冲杀。吃饱喝足了的叛军精神抖擞,排起整齐的阵列,迈着整齐的步伐,高举金丝走边的三角战旗以排山倒海之势徐徐前进。 “贺喜---”李又熙每逢大事必定先想到这位一起打过仗、一起嫖过娼的老战友老朋友。他咽口唾沫,改口说:“军旗在谁手里?他娘的给老子竖起来!” 城头上有现成的旗杆,激烈的战斗中绳子居然毫发无损,七分有趣十分无厘头。梁山军大红军旗升到顶,却耷拉着卷作一团,过不久便有山风吹来把旗帜整面展开,军旗鲜艳夺目。“全体都有,敬礼---”一连指战员向着猎猎战旗致以庄严的军礼。 “同志们,枪是我们的,不能让叛军拿了去。大家都别舍不得,把你们的小情人给我大卸八块!”战士们都笑了,李又熙自己也笑了。侧身转头看看敌阵,心说:“刀营长,一连没能完成任务,丢你脸了,咱们来世再见!”李又熙忽然感到莫名心酸,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再看一眼猎猎军旗,用尽全力吼道:“机枪准备扫射,手榴弹准备投弹。等枪哑了,跟我冲上去拼刀子!” 拼刀子绝不是一连的强项,3个打1个都不见得弄得过敌人。原本也都是玩刀的好手,可是好久不耍刀,手上功夫都生疏了。战士们抱定决死心态,只希望战死前开个挂,能弄死个垫背的。 正在此时,正当此时,战士们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世间最美妙的声响。李又熙的耳边响起来司令员常挂嘴边的最高指示‘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求生者先死,求死者后生’ 他娘的,司令员你是神是人?嗯,您特么是神人呐!’ 炮排这帮鸟人狗胆包天,竟敢贴着自己人落点。爆炸半径的外圈几乎贴着墙皮,爆炸气浪把站在墙头上准备与敌白刃战的战友们刮得脸上生疼。无数的残肢败体被抛到半空,制造着让人作呕的腥风血雨。扫清了城下的敌军后,炮弹以急速射的密度和频率向外逐次延伸落点,精准地在敌阵中爆炸,犹如雷霆之怒,制造着大片大片的死亡。墙头上的机枪随即开火,以铃铛之声加入锣鼓之震。 猝不及防的猛烈炮击让安坤和他的勇士们神经崩溃。在崩溃之前,自诩在襁褓中便已熟睹战阵,打小就看惯厮杀的安坤突然领悟到了:和梁山军作战颠覆了以往对战场的认知,与之作战无前军后阵之分,与之作战万不能密集列阵。我之堂堂战阵恰好方便其屠戮。 想明白道理时,刀刮似的热炮风迎面掀掉了他的头帕,头帕上的雕翎被热气吹上高空。安坤突然大笑起来,蹦跳着去追逐飘舞在空中的那根父亲留给他的雕翎。那是家族的荣誉、勇士的象征。 炮排排长刘豫材来自古都邯郸,加入梁山军前是辽镇边军佛郎机子母炮操炮手,与李又熙同是跟着赵寿吉逃亡而来的萨尔浒败兵。这位一肩一个迫击炮炮管能跑3公里不带喘的壮汉,赶到城头上时被迎面扑来的战友们头锤拳打指掐脚踢,被恶狠狠群殴了很久,被打得鼻青脸肿淌血不止。大刘却始终不敢还手,只护着眼睛瞅空隙里寻找白存瑞。 大刘和小白的过硬交情缘于白存瑞那场世纪婚礼。大刘能吃能喝食量大如牛,那时他只出了5文大钱的随礼,却在小白婚宴上专挑好的贵的猛吃,公开表演了一口气喝半缸酒吃10碗大肉。事后淳朴的小白啥也没说,倒叫大刘心存愧疚与感激,由是两人结为好兄弟,大刘为兄小白为弟。 大刘没找着小白,劫后余生的战友冷冷指向那一排的尸体:“白存瑞躺在那儿。” 第268章 胜利平叛 大刘来到关城的营房前,扶起兄弟白存瑞略已僵硬的尸体嚎啕大哭:“兄弟啊,哥哥行军路上没来得及跟你说呀,你老婆可是有来信收在我这儿,你老婆给你生下个儿子,母子平安,你他娘当上老子了!” 死人见得还少么?自己枪下之鬼成百上千,战士们的心肠早已百炼成钢。耳听白存瑞有儿子了,那是一连的后代,一连后继有人!不知是喜悦或是悲伤所致,战士们陪着大刘抹开了眼泪。 插上一段。 娄山关战斗,对梁山军来说的确只是且仅仅是一场兵力和规模都不大的阵地防御战,可就是这场战斗让人欢喜让人忧。有的人从此官运亨通,有的人一惊一乍,而有的人则不惜放弃域外优越的生活和社会地位毅然决然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时车马邮件都慢,娄山关战斗的消息在个把月时间里,慢慢从中国的西南传到了东北。 时人有云:三尺剑,六钧弓,西南对辽东。圣主清暑殿,鞑酋广寒宫。 官运亨通者是我们大难不死的李又熙。一惊一乍表示深切关注的自然是辽东那位刚刚上台的反二代黄台吉。而那位由此走上反清复明金光大道的正是努尔哈赤的汉人女婿、黄台吉的妹夫刘兴祚。刘爱塔刘兴祚良心大发现源于黄台吉召开的一次军事会议,作为后金反叛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他在会议上获悉了几千里外发生的这场战斗。无图无真相,黄台吉首先给娄山关战斗定下了调子:夸大。夸大战果、夸大梁山军新式武器的性能。他正确而英明地指出:梁山土官集团比明军更依赖后勤。明军没有了火药就打不了硬仗,梁山军没有了子弹就打不了仗。日后如有对垒,只要设法断了其子弹补充,梁山军这头病猫不足为虑。 后金集团的这个会议精神让人想到后世的g7开会,说穿了是老鼠们开会商量谁去给猫带上铃铛… “有烟么?” “有。” 大刘的半包烟烟壳皱巴巴的,白色的烟卷上大半沾有黄色的汗渍,好几根烟卷已折断。“别在意。劫后余生,发泄下情绪。”被汗水浸透的香烟受了潮,很难点着。李又熙猛吸了好几口才把香烟点燃,然而不一会儿便又灭了。 “他们打我越狠我心里越好受些,连长你批评我吧。” 李又熙把烟团在手中揉成碎末子,“为何要批评荣立战功之人。你们炮排也尽力了,我代表活着的战士感谢你们。”他猛地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烬烟尘说道:“有没有胆子跟我过去?” “去哪儿?” 李又熙站直了身体指向远处的叛军残兵,“那儿。” 李刘二人未携带武器,拨开叛军们迟疑而无力的刀枪,径直走到所余1.7万叛军中间。安坤疯了,跪趴在地上,双手捧着那羽雕翎在眼睛跟前,聚起斗鸡眼在细数有几根毛。 浑身缠有裹伤布的军官上得前来,此人汉语流利:“尔等可是来劝降?免了!” 李又熙整理下军容,立正敬礼,“不,我们不是来劝降。你们大勇,是大大的勇士,我来劝你们加入我们,加入梁山军。”他挥了挥手中的纸条说道:“这是从我们牺牲的一名战士口袋里找到的,他叫白存瑞。他在纸上写了这么一段话:我的爱人...” 那军官生怕敌方来人说些扰乱军心的混账话,一把夺过纸片,“不劳大驾,我自会看。” 纸片上,白存瑞写道:“我的爱人,如果不能和你白头偕老,我宁愿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和你在一起。如果身处险境,我会护你周全,直到我自己停止呼吸。当我们的国家遭受苦难,我会英勇战斗直到牺牲,以表达对你和祖国的爱。” “他所说的祖国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是大明。” 军官大笑,他是真觉得好笑。梁山军使者脑壳被驴踢了,说话荒诞至极。大笑间,他突然发现敌军使者的眼角里泪珠晶莹,他愣了,笑声戛然而止。 只听得使者大声喊叫起来:“尼人兄弟们听我说,安邦彦、宋万化老贼凭什么为一己私怨,为称王称霸的一己私欲,便要你们抛家舍业远离故土,凭什么驱使你们和我军自相残杀。我们是炎黄子孙,你们是蚩尤后裔,炎黄已合,蚩尤苗裔和炎黄子孙有什么不能和的。你我皆为大明子民中土人氏,我们的刀枪用来为我中华开疆拓土,用来抵御外辱,不是用来自相残杀呐!我们连,我们梁山军不想打了,不想再用枪对准你们,对准我们的同胞。” 积在心里头的话飚了出来,藏在眼角里的泪泡也挥洒了出来。李又熙说一句,军官便翻译一句。说者动情,听者亦动情。良久的寂静中突然有‘铿锵’刀剑掷地声,之后便是哗啦啦一片。 这其中有些人的心思并不只是大义,他们觉得同样是当兵打仗,当梁山军的兵比较划得来,吃得好穿得好有烟抽有酒喝,只打人不挨揍!他们梁山军的兵有两种,炮兵打人枪兵收尸。要老子加入梁山军,可以,老子要当炮兵。 说彝人是同胞绝对没错。被包围的7万余永宁、水东、水西叛军有着同为明军的习性:有人带头就争先恐后,有人扯呼便望风而逃。归功于李又熙声泪俱下的说教,有鉴于前军残兵榜样的力量无比强大,二团兵不血刃把7万叛军一把搞定,取得西南平叛战争的最终及全面胜利。 对梁山军而言,西南平叛之战从成都维和至娄山关合围,前后历经13个月,消耗子弹700万发、各类型炮弹1.1万发、损失及损坏迫击炮等各类火炮77门、损失损坏失踪枪支256支。二团整体伤亡率达到26%,其中班排连级军官伤亡率达到惊人的68%。战斗损耗、后勤补给加上战后抚恤,西南平叛战争共计耗费军费745万两。 胜利来之不易,乃在意料之中。打了胜仗,完成了任务,从部队到地方,从战士到军委,都没有大肆庆祝的心思。悄无声息地,大部队就这么开拔走人了,但留了条小尾巴在原地扭动。 李建军率二团主力归建,留李又熙的一连驻扎毕节,主要任务是清剿残余叛军、维护宁水地区治安、改编并训练彝族解放兵6500人。而来自军委直接下达给李又熙的绝密任务让他备受感动,命令是这样写的:‘你一连应积极配合地方官府维护川黔治安稳定。从原宁水军中吸收可靠力量补充并扩大我在宁水之军力,你宁水驻军可扩至7000人规模加强旅。伺机西征,以光复原川青藏区及西域哈密卫为第一阶段目标。你原籍朝鲜国,望你忠于梁山、不畏艰难、不负军委信任与重托,成为我梁山的李成梁。此件绝密,阅后即焚。此致!时一六二六年十一月十八日’ 如果你是有心人,从军委命令的字里行间应能读出背后隐藏的东西。为何让李又熙一支偏师大力征兵?彝兵固然能战敢战,毕竟是改编投诚人员,不是嫡系,最好的兵源自然是施州的土家毕兹卡。 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把日历往前翻到4个月前的7月份。 7月乃是梁山军征兵季。百姓踊跃报名参军,计划征兵3000人,报名人员高达5万之众。泰森很高兴,然而他只高兴了15天。两周后他拿到了新兵体检统计表,表格上的数字触目惊心。体检不合格率高得对不起观众。首轮体检淘汰率高达96.9%,着实令人咋舌。泰森对此的评价是‘梁山生活方式波及下,人民群众之腐化堕落尤飞流直下三千尺。’ 才吃上几天饱饭,才过上几天舒适生活,从前的强健体魄现都已不见。受内地来的汉人移民思想影响,土家从前的尚武精神迅速消磨。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是梁山的未来、民族的希望,军人要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战场不需要弱不禁风的小鲜肉,需要的是意志顽强、体魄强健的铮铮硬汉。眼看着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一串串地折在了体检关卡上,不得不引发穿越众去追究问题出在了哪里? 体检数据显示,主要有以下问题: 问题一,血检、尿检不合格。主要是肝胆肾功能受损、脂肪肝等。原因是饮水少或长期食用酒精饮料、火锅、爆米花等引起。饮酒过度,熬夜过度。肝胆肾有问题,在高强度训练工作下会加快肝脏损伤,甚至导致急性肝昏迷和其他并发症。 问题二,视力不合格,占不合格人数的46%。原因是不懂卫生用眼,疲劳用眼和长时间在昏暗条件下看书学习。视力不合格,上战场就打不准敌人,甚至成为敌人的靶子。 问题三,体重超标,占不合格人数的78%。生活不规律、饮食不科学、锻炼不积极、肥胖带来的高血脂、高血压等并发症也相应增加。军人要执行任务,翻不了高墙跑不了长路扛不起武器耐不住奔袭,怎么打仗? 问题四,静脉曲张不合格,占不合格人数的8%,多数轻度曲张,少数重度。原因是手淫过度,运动量少。 问题五,心理测试不合格,占不合格人数的8.6%,多为抑郁症、自闭症、双重性格症、强迫症和狂躁症。 问题六,地区病不合格,占不合格人数的3.4%,如大骨节病,足髁外翻,肘外翻,曲膝下蹲不到45度,结石牙,肝胆肾结石等。这类样本大都来自于北方籍报名者,主要原因是当地水质不合格,长期饮用硬质水引起。 统计表对地区病问题问题做了较大篇幅的描述,重点提到大明南直隶(后世江苏、安徽)、湖广(后世湖南、湖北)浙江、江西四省人员血吸虫病患者及带有病原体者高达78%。尤其湖广承宣布政使司为重灾区,患病及带有病原体者89%! 这届人民群众不行哦! 第269章 红花照碧海 排前头那位进去了已有半个多小时,特么哪来恁多的话,到现在还不出来! 巴东武装部部长房子良从中午开始排队排到现在,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不停抬头看挂在墙上的发条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曹部长,不对,参谋长应该要下班了,今天就算废了。今天见不着他老人家,我老人家就得在平台附近找地方过夜。平台下边的客栈开价高得离谱,不过是免费供应客人第二天的自助早餐罢了,加个噱头,大通铺就敢要价9分银子。自己那点工资可不敢如此奢侈无度。 此处须讲明白事情,莫被房部长蒙骗。房子良身居梁山军总后巴东人武部部长,享正排级待遇,别说大通铺,住每晚5钱银子的豪华单间他也负担得起。 今天他是因公出差,按理住宿费可以报销的,可是巴东人武部从上周起穷得叮当响,单位食堂都快揭不开锅了,房部长觉悟高,实在不好意思给单位雪上加霜。他此行目的正是请求梁山财政或总后予以特别拨款,以解巴东武装部燃眉之急。他个人的津贴不发也就不发了,武装部其他非部队编制同志们的工资可不敢拖欠。那么,巴东武装部的军费拨款为何提前半年就花光了,就算都用到了正道上,上月刚刚拨付的征兵预算资金呢?这笔钱又用到哪里去了?你房子良作为巴东人武部长兼巴东区征兵工作委员会主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把问题讲清楚。 咱们冤枉了人民的好干部房子良。不止巴东一家,和巴东人武面临同样财务窘境的还有鱼木寨、唐崖、宣恩,以上四个地区共计发生12起适龄青年因26年度征兵体检不合格而自杀的严重社会群体性事件。定性为社会性、群体性事件有其十足根据。死者家属爱子心切,以部队征兵条件过于严苛为由纠集亲族好友游行示威并围堵人武部,群众情绪极其激动、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为平息民愤,由四地武装部征兵委员会向死者家属支付高额赔偿,因此掏空了米缸。 房子良找曹少说事是对的。今年6月起梁山军委5人团明确了各自分工:钳工和胶皮负责总不管;潇洒负责总管;泰森负责军队建设;曹少被戏称为垂帘听政的后宫娘娘,主管总参、总后、总政,权利相当之大。 眼睛看挂钟,心里打腹稿,正忙时听见有人在喊:“巴东人武部的,到你了。” 房子良一骨碌站起来走到门口,却不忙着进屋,“赵助理,你我赵房两家可是世交,你跟我透个底,参谋长现在心情如何?是喜是怒?我今天可是问他要钱来的。” 赵助理赵铭洁,老赵之女。房部长房子良,房安东之子。两家交好不假可绝非世交。老赵这辈子才被发配来的施州,赵家上辈的人都在浙江嘉兴的土里埋着。赵铭洁就喜欢房子量幽默夸张的搞笑性格,踮脚耳语房子良知道:“放心,屋里头那位心情不错。” “…我这次是以四区人武部总代表身份来向参谋长陈述事实。我知道本人这个行为属于严重越级汇报,请领导治罪!” 听完房子良简明扼要的汇报,曹少双手合十顶住下巴,沉思了好久才想起对面还站着。示意对方坐下:“你说的第一件,这事好办,我明天就拨付你们四家垫支的赔款。你来具体说说,我们的征兵体检指标为何,为何是脱离实际。”他本想直接引用房子良直接引用自老百姓口中的‘荒唐’二字,觉不甚合适便改口为‘脱离实际’。 “嗨,这还不算荒唐吗!”房子良掰着手指头向曹少细数起来:“初等中学学历以上,身高165公分体重110斤起,裸眼视力2.0,头脸四肢无伤疤,身体无纹身,无三高,无重大病史,脑子正常不是神经病。老百姓说部队这是在选优伶不是征兵!” 一席话只把曹少惊得额头冒汗,怔怔道:“荒唐,的确荒唐!” “好你个林司令,当大司令当得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了是吧!你他娘的去数数,施州男人有几个超过165公分的。天天逼着这帮孩子读书考试,特么有几个眼睛好使的。你搞的狗屁征兵条件,他娘的选模特呢还是征兵呐!” “征兵计划你是签字同意的。” “老子哪有你清闲。每天睁开眼几十号人排队要钱的、上访的、耍流氓的,我哪有闲工夫仔细看你的狗屁征兵计划。” 曹少动了真怒,泰森招不到兵自己也在后悔,知道这次自己的确玩大了,但军令如山不好朝令夕改。他捧起曹少消瘦的脸蛋认罪道:“别生气喽,气得脸都圆了。这次算了,下次我改还不行吗!来来,亲一个!” “亲你的大马猴去吧。” “嗯,你说到大马猴,我跟你商量个事,我打算这次让大马猴跟着到吕宋跑一趟。到底是冉闵后人,我猜她上几代祖宗是隐性基因,到她这儿显性基因,简直是个军事天才!” 曹少听到马尼拉三个字立刻忘了生气,两眼放光。“怎么个说法,打算动手啦?太好了,奶奶滴可算要有海军了。”--“还有还有,你,你赶紧给我开源,再不开源,我只好节流了我。”这话说的是二团正被安邦彦在丛林里追着屁股打,他这边的军费流水般送出去。钱花了,事没办下来,心疼银子呢。到马尼拉去抢地盘抢西班牙女郎,最最要紧的能抢到钱!快去,3秒钟都不能耽搁! 正当李建军对永宁城寨搞野蛮拆迁,制造大规模流血事件的同一时间,户主奢崇明携全家老幼、亲信班底及2800亲兵趴在船帮上尽情排泄(从口鼻出),经过短暂的暂停时间,旋即又精神抖擞地趴到船帮上尽情排泄。假使现在有人告诉奢崇明,他的亲妹妹奢社辉和亲外甥安位刚刚被李建军的大炮轰上天去见了依拉,恐怕此时的他并无余力去诅咒杀人凶手。早知海上竟然是这般光景,早知要受这份罪,降了朝廷罢官坐牢也好过坐船去鸟不拉屎的新梁当狗屁的总督。 发端此意,他乃是已全然忘记‘海上竟然是这般光景’这话。这话,在他刚坐上大船从广西北海起锚驶进北部湾时亲口所说。那时,从未见过大海的奢崇明曾有惊讶之言:“海上竟然是这般光景,比我家乌江、鸭池河大出许多去。” 黄胆水也排泄干净了,少歇之后吐无可吐。精疲力尽的奢崇明举起柔滑的丝质宽袖擦拭掉口鼻上残留的肚中秽物,压住仍不时窜上来的干呕,心里叫苦连天。 不同于奢崇明才离岸便登船下海,同船的山地营(特战营)营长梁七在北部湾海上已经进行了数月的适应性训练,所以即便船入深海,风大浪涌中没怎么晕船。看见奢崇明半死不活的惨状,他圣母情怀油然而生,取来椰子和砍刀,亲自砍椰子给未来的新梁老大润润喉咙。 梁七遭过晕船的罪,晓得吐过之后那喉咙里头的薅,那难受劲那催泪效果,比项部长新给的催泪弹还厉害百倍。梁七砍椰子的刀法尚欠功力,好几刀被光溜溜的椰壳滑开,砸在船甲板上砍出许多口子木屑。裸身赤脚的水手看到就不乐意了:“梁爷,小心留神别坏了我家的船。” 后世有洞察真相之人对互联网与房产等在短短几年内资产以几万几十万倍神速增长的传奇企业有过精辟的评论:远看是神话,近看是笑话。梁山股份公司5大股东都是有报国情怀的老实巴交的老派人。股份公司乃是自带研发的实体制造型企业集团,企业老大当兵的出身,不善炒作踏实苦干,经十年卧薪尝胆才刚刚起步外贸生意,对该项业务的投资力度不大,固定资产明细中无海船一项,运送奢族及山地营的几艘大海船都是李尚的西印度公司向福广海商租用来的,梁七不爱惜别人家的财产被主家骂几句无可厚非。 水手是个热心肠的嘴炮手,骂归骂手里也不闲着,夺过梁七的短柄砍刀帮忙砍了几个椰子交于奢崇明等人清喉。梁七喝口甘甜的椰汁,递烟给水手。水手取下嘴里叼着的旱烟杆扬了扬:“我抽这个。烟卷咱抽不惯!我说,你好生关照好你那位穿绸缎的朋友,叫他往后几日打熬住肚子少食勿食,进了深海风浪更大,他那样子能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 梁七拱手谢过水手的指点,“听说了。海里风高浪急,催个吐无足挂齿,碰上暗礁大浪则九死一生。你们出海之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 水手用他那皴得如老树皮的手把烟锅里的灰磕磕掉,回答道:“正是。海上强贼肆虐,碰上他们十死无生。这帮狗娘养的抢财物也抢船,从不留活口。” “现在呢?咱这趟会不会碰上海贼?” “这一趟不会,我家船东向泉州郑家纳税交费的,此行有郑一官家的炮船护航,海贼断不敢来偷。客人放心就是。” 船家诸人都是粤省人氏,满口广东腔官话,梁七开始听不太懂,海上漂了几天彼此间熟悉后说话多了,才能连猜带蒙能听个六七分。有舰护航之事船家肯定讲起过,只不过自己之前没听清。总之,梁七这才知道这趟海路有郑家炮船护航,船家之前开出的高价包含人身安全保险费的,并非欺客。 水手和梁七说话,他视线却时时飘向船头,明显心不在焉。船头之人虎背熊腰,衣衫俱被水浪打湿,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全身的肉色。如你走得近些还能隐约瞥见其浑圆的胸脯之上那两圈黑点。船上有许多穿绸缎朋友的女眷,但都躲在船舱里从不出来,唯有此女肯抛头露面就喜上到甲板到处转悠和人搭话。大多数时间以一袭淡红色细棉衫稳坐船头示人以宽肩厚体、虎背熊腰。 作为船上视野可及范围内唯一的女性,大马猴冉紫月丑便丑却颇受男人们关注。有能文且好事者撰诗赞曰:红花照碧海,火焰出水来,紫月照人春常在,风里浪里把花开。云来遮,雾来盖,云里雾里放光彩。风吹来,浪打来,风吹浪打花常开。 第270章 黑龙十八手 有鱼咬钩,轻轻松松把鱼竿从垂钓者手中拖走,没入蓝绿相间的海水中。冉紫月两手握空却浑然不知。 她剪的短发,前额稍长的刘海被海水打湿了,凌乱贴在额头上挡着眼睛,却挡不住那双水泡眼中的深邃的幽怨和鼓鼓的难受。她的两个眼睛被眼泪水和海水泡饱和了,又红又肿。 冉紫月人样子大手大脚大脑袋,腿粗腰粗脖子粗,标准的五大三粗身材,身为女儿身,心思仍有细致的时候。她的女儿心思有多细呢?直到登船,她偶然间听到了广为人知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的、自己暗恋已久心有所属的男人给自己取的外号:大马猴! 给一个姑娘家起这么个外号,你个混蛋,有这样作贱人的吗!冉紫月对自己的身材相貌有完全的自知之明,也给予了客观公正的自评分,她曾有过短暂的幻想,幻想心中的那个他表现出诸葛孔明的英明,能够拥有别具一格的审美,能够像娶黄月英那样娶了自己。在他看清了那个他的真实嘴脸后,很快就不再做此女儿梦。梦里什么都有,现实什么都没有。 她不在乎人们背后叫她大马猴,还有之前的半兽人,以及带有色情色彩的‘奔波儿霸’。她在乎的是自己的新绰号竟然是他想出来并传播出去的!(如果泰森此刻在场,他必定要解释他只在穿越众极小范围内传播,对外传播出去必定是曹少或者钳工干的,与他本人无关) 冉紫月登船时亲耳听见的。梁七在和奢崇明站在码头上抽烟,冉紫月从他们身边走过,踩着搭板上船,因体重较大把船跳板压得下弯并且‘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如此引起了奢的瞩目,惊讶之余脱口而出:“此妇人叹为观止也!”。 谁是天下第一语言天才?在梁七看来,他身边的奢爷便是。除略微带了些贵州口音,一口梁山话堪称流利。梁七试着向奢小声介绍道:“她呀,咱司令员家的侍女,人称大马猴。伺候人不行,纸上谈兵厉害。司令员爱惜她参谋之才,叫来历练的。” 奢崇明做个禁声:“只侍女?多半就是你家司令员的女人,你人前人后怎敢污她作大马猴。” 这回梁七完全听明白了,人奢崇明的梁山话水平确已到了无障碍听说的水平,且是‘平舌版’。 话说梁山话在语文教材上只有一个标准发音,字母拼音标得清清楚楚不由分说。可实际运用上则有分说:一个叫翘舌版也称‘柴音’,另一个叫平舌版也称‘松音’,两者之间不能说很大,却有不小的区别。柴音版顾名思义,以柴子进发音为代表,多有翘舌后鼻音。松音的‘松’是指穆、林、曹三人老家松江府,松音基本无翘舌,且无前鼻音后鼻音之分。二者在发音上的区别是其次,属于一门多派,在某些具体物品的称谓上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水火不容。比如松音会把柴音口中的包子细化为肉馒头、菜馒头、豆沙馒头,就是不肯管叫包子。再比如柴音喜欢把小孩子叫做娃,松音则唤作小囡(nu)、小鬼(ju)头。又比如大铁锅,松音从古语叫做镬子。好在这些称谓的区别仅限于民生民间,军事行政上严格一致。有鉴于松音有很多沿袭古音古语的物品称谓,而且较为符合施州话发音习惯,人们大多爱说松音,据梁七估摸,习松音者不下七成。有趣的是,少数北直隶籍和边塞过来的逃人都说柴音,于是有好事者又把柴音叫做北音,按自古牢不可破的对称审美原则顺带着松音就成了南音。对此梁七只能摇摇头表示无奈,小小一个梁山司竟也搞出个自古以来的南北之争。又好在南北音却不像楚河汉界般不能逾越,互相交叉掺杂之风愈演愈烈,让一些原本未雨绸缪担心五子分裂两派互斗的有识之士十分欣慰。梁七自己是松音的拥趸者,之所以拥护松音乃出于认同。他百般看不惯习柴音者把包馅的馒头叫做包子,‘馒头’出自‘蛮头’乃自古有之,是真非伪是精华非糟粕,何故要改呢!而且将馒头细分实心馒头、肉馒头、菜馒头、豆沙馒头的语言习惯更加符合认真细致精确的工业社会要求。 梁七十分喜闻乐见奢崇明站到了自己的队伍里来,亲近感油然而生,忘乎所以之下大声道:“嗨。没事,大马猴就是咱司令员自己说出口的。不是他自己说,我们怎敢背后瞎传哩。” 冉紫月听到了,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秃鹫巴特尔是不晕船的,此刻却头很晕,越看头越晕。他心中反复回想起他老娘翻来覆去的唠叨‘儿啊,找女人一定得找像我们蒙古人这样乳大屁股大的,能多生好养’。马尼拉的番婆子倒是乳大臀大,但这些娘们只肯上床,第二天便束上裙子不见踪影,实在找不到肯给你生孩子的。到了梁山更惨,连肯跟你上床的女人都找不到,遑论生养小孩。现在,总算有乳肥臀大者一个人楚楚可怜地坐在船头,隔开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幽怨和孤单。 寂寞让她如此美丽! 船头翘得厉害,巴特尔下盘生根扎马步扎到船头。此时浪过,船首又往水里扎个猛子,花白的浪花溅过船舷丈高。看上去像是巴特尔把船头给压到水里去的。 巴特尔继承蒙古民族遗风,兼受西班牙人文化影响,行事干练直接:“冉紫月,咱俩好了吧!” 一缕头发一只手都含在了嘴里,姑娘受惊了,如遭雷劈般慌了手脚。姑娘震怒,如遭人暗算般加倍报复。一个字废话没有,举起钵盂大的拳头直取巴特尔面门。巴特尔抬臂格挡,拳臂相碰两厢各自一震,均暗自道:“这蛮牛,好大的力气。” 鲁提辖对李逵,两个胖子打架。因在起伏不定的海船上对决,故而只出拳不出腿,拳脚功夫废掉了一半。同样因在起伏不定的海船上对决,这场持续时间长、尽显梁山军军中武艺、从拳斗到械斗,在高难度地形环境下复杂战场条件下的打斗异常精彩。精彩到何种地步呢?远远跟在后头的郑家军舰居然扯满帆赶上来看热闹,大家蛮有兴趣想知道母虎和雄狮究竟哪个更厉害! 看场面,母虎更厉害。因为雄狮收着打,而母老虎求胜欲更强,更因母虎在家里钻研过电脑里的黑龙十八手。 黑龙十八手,这套脱胎于传武的力量型搏击术特别适合冉紫月,由她使将出来且是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完美到何等地步呢?事先不知深浅的施州卫第一高手潘嘉园也再过跟斗,曾在她跟前都没能走过十三手。 在那遥远的1981年,某单位根据多年的实战经验,并请来八极、形意、太极、八卦、少林五个门派的武术大师一起研究总结出的一套实战能力非常强的擒拿术,被称为黑龙河武装捕快擒拿十八手,简称黑龙十八手。创作出来后因威力巨大,次年即在全国推广。 90年代初,一名退伍老兵在路上遇到了14个小混混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他路见不平直接上去跟小混混一场大战,结果14个小混混当场挂了11个、伤残3个。1个打14个,比叶问1个打10个还厉害啊。黑龙十八手反关节攻击过于歹毒阴险,对手一旦中招,要么变瞎子,要么变尸体,要么断手断脚,要么当太监,四项特惠大礼包任选其一。相关部门就此事件进行了多次商讨,觉得这套武功威力过大、太过凶残,一旦收不住手,对手非死即残,而且这套武功对练习者身体也有一定伤害,所以于1995年废除了黑龙十八手,只在极少数的特殊单位予以保留。 母虎此刻充了一肚子的气,爆发力足足十万马力。使一招怪蟒翻身,左手抓住雄狮手腕,右手一肘子将雄狮连肋骨带腰子打了个麻辣烫,两米的大个被打哈了腰。雄狮没来得及喊疼,紧接着被抓住手腕顶住手肘来了个过肩摔,被摔得七荤八素没来得及闷哼一声,又被卡住咽喉,胳膊被反拧,右肋被对方膝盖重重压住。这下可丝毫动弹不得了,只好认输求饶。母虎不依不饶,定要雄狮向她跪地喊三声姑奶奶,这当口可也放松了些警惕,松开了卡他咽喉的手。雄狮面子挂不住了,趁着脑袋能动,紧急之下张开大嘴一口咬住母虎的手。 呼啦啦的海风好似被定风珠定住,母老虎的惨叫被观战的每个人听到。本船上的人看得清楚,均以为雄狮胜之不武。隔壁郑家炮船上的看客看不到细节,只当雌老虎已被打败,不禁为彰显老爷们雄风的巴特尔叫好不迭。 镜头缓缓移动,从海船到大海,再到一片叫做吕宋岛的陆地。 陆地上一座有着5个城门的王城,按要塞堡垒形制建造,巨大的棱堡型王城呈星状,令人联想到美术生治下犹子胸前佩戴的大卫星。 西班牙殖民者是后来居上的蛮夷,具有追赶者特有的进取心,他们把蓝色的地中海文明带到了吕宋,把自己王储的名字‘腓力’来命名这块新征服的地方,叫做菲律宾。关于对海外殖民,穿越众是中国人具有中国人特有的慈悲为怀,殖民策略少了些枪炮多了些玫瑰,比起欧洲殖民主义者来,不愧是拈花微笑的中国菩萨。西班牙人恐怕忘了这块地方以前叫旅宋,后来叫吕宋。西班牙人恐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中国人从来不曾也不会将此地命名新开封、新杭州。 日不落帝国统治下的马尼拉是个讲法律、讲秩序、讲文明、讲种族、讲等级,心灵美、语言美、行为美、环境美,热爱西班牙王国、热爱国王腓力、热爱基督之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地方。这里人分四等:一等西人、二等西人与马来人混血、三等马来人与汉人混血、末等为汉人。马尼拉的汉人继蒙元之后200多年再次享受到了末等种族待遇。马尼拉王城里实行种族隔离,但比犹太治下的露天监狱加沙宽松很多。法律规定只允许西班牙人、嫁给西班牙人的其他族裔以及他们的混血子女居住于王城内。在王城内受雇从事二三产业的非西班牙族裔持证入城,下班后必须离开王城,晚上不得逗留。 徐承小脚趾指甲分两瓣,纯正的汉人,按规矩晚上不能出现在王城。晚上不能呆在王城如何与番妇厮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普天之下莫有不爱钱的! 徐承,徐郎,徐家少年,有得是钞能力。 第271章 向西方殖民者亮剑 徐家大少爷,徐交际花,横空出世,从天而降! 他浓眉大眼,他高大帅气,他要不帅怎能勾引到白富美西兰花?他要不帅又怎能让身为人妇的素笈神魂颠倒?他的帅东西方通吃。 在一次西人聚会上,去过普鲁士瞻仰过阿尔卑斯山的冈萨雷斯子爵夫人公开赞美她的徐郎‘他的脸蛋如同雪山般白净,他的舌头如同弹簧般有弹性,他的皮肤如同丝绸般柔滑,他的举止如同神父般优雅,他对金钱的态度继承了他叔叔的慷慨。我多么想念他无所不能的舌头,我多么期待能与他再次幽会。’ 光靠迷人的外表毕竟浅薄,我们的徐郎才情无双。论剑术,他有着中华剑术的加持,能够十招之内打落对手手中的剑。论跳舞,更是贡献出了杰出成就,他改良发展了一种奥地利农夫在田间地头跳的舞蹈,以普鲁士语取名walzer意为旋转,以拉丁语取名waltz,以华语取名叫做华尔兹,他将他创造的华尔兹带到了马尼拉的市政大厅里,让诸多先生女士们在不断地旋转中牵手拥抱,成为时尚流行高雅欢快的高贵的社交舞蹈。论音乐,那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无与伦比的才华横溢。他为华尔兹专门创造了一支华尔兹舞曲,节奏明快曲调优美,时高时低、时快时缓,欢乐中带着一丝忧郁,叫人如痴如醉。当菲力国王知道了马尼拉有这支舞曲和舞蹈的存在,特意派遣宫廷乐师前来学习,并带回来国内。相信用不了多久,西班牙帝国的音乐和舞蹈将引领整个欧洲,让野蛮的荷兰人、不列颠人臣服在帝国的璀璨文化下。---顺便提一嘴,徐承的那支华尔兹舞曲其实就是肖斯坦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啦。 正如冈萨雷斯子爵夫人所言:徐大善人的侄子徐承在马尼拉西班牙人社交圈里简直如基督山伯爵般存在。但是,万事开头难。刚开始时,为打进马尼拉城西人上层社会,徐承灵活柔软的舌头硬是顶着这位子爵夫人粗硬的体毛舔遍了她身体的里里外外,舌尖上无数次沾染到子爵夫人唾液、汗液、内分泌液3种体液分泌物,为使美人得享高潮还得不断呼唤人家的闺名:佩妮(佩内洛普)。徐承同志的牺牲是巨大的,人民将永远记得该同志在闺房卧室床底之上等特殊场合为我大明做出的卓越功勋。 按下徐承这段辉煌业绩和不堪回首的工作经历不表。他的小佩妮暂时仍不能如愿,因为徐郎这阵子很忙。此刻,多达20余舢板搁浅在滩涂上,我们的基督山伯爵在其中一艘舢板上铺上防水的油面毛毡,躺下来看看星空望望海面擦擦心爱的手枪,再望望海面。乃用心不专心有旁骛,星空的璀璨、海水的晶莹、海面的平静统统视而不见。 他已连续三天来此守候佳人的到来,佳人爽约迟迟不到叫他焦虑万分,不免要胡思乱想:难不成触礁沉海底喂王八拉?莫非被野人捉去做成狮子头啦? 离徐承几十米远的避风处临时支起的简易棚子里有一群人在休息睡觉,他们是这些舢板的主人,被雇来做短途物流的。他们对徐少爷很客气,因为连续3个晚上不干活还能拿全勤工钱,离天亮不到2个时辰,今晚估计还是个美差,过来睡个觉就能算到钱。 徐承旁边一条舢板的船帮上坐着徐祖业,这位老成持重,工作态度最为严谨。他上岁数老花眼了,看近不行远望比年轻人强。有颗星星在眨眼,长三短二。他揉揉眼睛,没看错,又在眨了:三长两短。 亲娘啊,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既是亲娘,化成灰都认得。但程序必须执行到位,军规必须严格遵守。徐承带上他的便宜叔叔与登陆上岸的接头人梁七对切口。 “蓝星最大的两颗门牙叫什么?” “西班牙和葡萄牙。” “蓝星最大的梨子叫什么?” “巴黎。” 徐承发出第三问“蓝星最大的厕所叫什么?” 梁七对答如流:“伦敦。” 徐祖业道:“好么,大板牙啃梨子,梨子太寒,吃坏肚子上茅坑。徐某八面玲珑心可是弄明白了,贵司这是要拿西班牙当跳板,跳帮欧罗巴。” “聪明!”徐、梁二人异口同声。接头暗语对上了,战友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继而紧紧搂抱在了一起。 这头的徐承两挂瀑布流下来, 梁七拍着战友的背安慰道:“不哭不哭。你的事迹我们都听说了,可谓是干得伟大、操得光荣。” 完了献根香烟给徐承,悄声问道:“都晓得夷婆子狂野,兄弟你能把诸多夷婆子伺候得服服帖帖,你家老二端的法力无边撒。参谋长私下里可是指点哥们我了,兄弟你从病猫变雄狮是、依仗有独门法宝也。不瞒兄弟,哥们我这两年有些肾功能衰竭,眼看要大不孝哉。兄弟若不忍见哥们我妻离家破,不妨将那暹罗卧佛寺七十二式密修大法的图文资料传授于我。哥们我承蒙你大恩大德,定让你嫂子将兄弟生牌立于家中日夜上香顶礼膜拜。” 想不到你梁七也有此床笫之烦恼,更蒙你将此难言之隐直言相告,对有缘人自然不吝赐教。徐承为人不错,是很愿意造福社会将爱撒播人间的,再展雄风的他恨不能办个学习班,免费发放学习资料给守活寡的女学员们。 “好说!详细资料我有,等到了驻地便给你。徐祖业豪宅大院中女子众多,你可选个聪明伶俐的督促她日夜学习天天向上。” “啊呀!兄弟仗义,哥哥这厢有礼了。” “哎呦喂,别别…”做兄弟的赶紧托住梁哥哥双臂不让他跪地行大礼,从这份虔诚可以了解这位梁哥哥定长期饱受病痛折磨,每当被逼着交公粮时定痛不欲生也。 重逢之欣喜及战友间的互道思念过后,接下来便是会师的精髓: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中谁听谁的? 梁七那可是中央特派员啊,中央来的领导羞答答告诉地方上的同志:不好意思,马尼拉战役总指挥是他梁七。梁七一伸手,早有小参谋屁颠屁颠跑过来打开牛皮公文包掏出一信封,从信封里取出张纸条摊开来。徐承借着惨淡的月色细看,纸条上加盖了鲜红的‘绝密’二字,为军委第37号作战令:命令警卫排协同山地营行动,战斗任务是攻占停泊在马尼拉港的西班牙所有战舰与大型商船,确保船只不受大的损坏,尽可能完好无损俘虏敌舰船及其人员为我所用。 瓷器店里打老鼠,这活自己干不了,确实只能由特种部队唱主角。直到此刻徐承才恍然大悟,原来家里的意图不光是要攻占马尼拉替万历爷拉西班牙龟孙子们的清单撒!梁七干咳两声,凑近徐承耳朵边悄声说道:“出发前参谋长露了点口风出来,让我转告你知悉,军委考虑到你是出海坐海船游历海外经验最多之人,要说吹海风吃海鲜说西语玩西女,任谁都不敢跟您比。夺取西人战船之后,有意让你来带咱梁山海军。衔头大得吓死人,也称司令员呢,叫做梁山南海舰队司令员。恭喜你,徐司令员!” 这番话听上去确实充斥参谋长的口气,徐承强忍澎湃心潮不让自己脸上兴奋的红霞被人看出来。岂料梁七笑道:“我的大水师提督,别装了,该笑笑,这黑灯瞎火的旁人可看不见。” “嘿嘿嘿…”徐承放下将来的马尼拉战役中只能打下手的不快,捶了下梁七,言语里对报喜鸟亲近了许多:“梁大营长就别寻我开心了。” 梁七不再嬉皮笑脸,“不说笑。参谋长还有透露,他和司令员对南海舰队编制有个考虑,舰队会成立,叫个什么---对!海军陆战队。您到时荣升南海舰队司令,我梁七真真想来投奔,做你麾下海军陆战队队长。” 海军陆战队这个词对徐承来说并不陌生,知道这消息八成是真,他客套道:“谁敢吆喝你特战营啊!你知道这个海军陆战队什么滴干活?” “当然知道啦。你的舰队负责开炮,我呢,负责上岸插旗立碑,这块地就算咱家的了。说真的,我梁七真真存着这份心思。你不在家你不知道,从二团回来养伤的伤病员康复后给安排做英模报告会,听了几场我就存下了这份心思,知道吗,好几个报告人都提到杀敌就跟弄死个小鸡仔似的,打到后来一些连队主官都不忍心再打了,都有些反战那意思了。唉--,兄弟之争,都是自家人,窝里斗没意思!” 梁七停顿了下,似乎在平复胸中的感情,取了两支烟点燃后交给徐承一支,继续说道:“南海舰队将来在海外开疆扩土,打的都是外族蛮夷,咱下狠手毒手没啥心理负担。”说着,声调由沉重转为愉悦:“这回家里总算给咱山地营露脸的机会,我梁七定要让梁山南海舰队破茧而出。” 徐承此刻有些吃醋了,想参谋长对梁七也太好了吧,将自己的私密说了,将部队机密也说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给了这位梁哥哥听。“呦,参谋长对你好偏心哩,有啥好事尽想着你了。” 梁七可是得了徐承豪礼的,只把好话来说,说这回暂时委屈一下身为排长实为团级将来是大司令者,暂时服从一下某人指挥,将来一定长期指挥某人。 至于来自上级的偏心嘛,自然是有的。可不为他梁七长得好看,却是山地营的同志们流血流汗挣来的。 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空有一身上天入地的本事却被闲置。西南平叛一开始时山地营本该有机会建功立业,未曾想被派去泸州方向搞大鸣大放玩武装游行,后来更是成了转移奢族反正人员的护卫队。再后来山地营的战士们听说了二团大杀四方大捞军功,个个心有不平色有不愤。所谓不愤不启,司令员因势利导就说了:山地营是特种部队,是执行重大任务、特殊使命的部队,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的高速战车、深入敌后一招制敌的冷酷杀手,代表了梁山军的最高水平、战力巅峰。 梁七要对得起司令员的吹捧,再者,作为背负重大劣迹的解放战士太需要一份战功来证明自己对军队对梁山的忠诚。他又是骄傲的,身为营长却有资格参加团级会议,在会上口出不逊,说普通作战部队的装备不值一提,说那些牛逼哄哄主力团是‘拉大栓的朋友’。他的部队装备清一色仿加兰德步枪的26半,短枪则是配备了木枪托的盒子炮,打急眼了能当冲锋枪使,班一级装备有仿二战期间小日本的手炮,火力在这个时代堪称恐怖。 山地营在施州地位很高,这个地位不是靠装备先进获得的,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本事挣来的。历次全军大比武,无论武装越野、潜伏、射击、投弹、爆破、土木工事,基本上所有的单项冠军和综合冠军都被山地营拿了去。骄傲得有本钱,才能踏实骄傲。山地营战士在施州享有超国民待遇,就说下馆子吧,但有山地营军服上独特的双闪电臂章亮相便能享受到快速的上菜速度、更大的菜式分量、更便宜的折扣价。 梁七渴望战争,犹如热恋中的男人要与情人约会,哪怕约会时间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而这几个小时前的几天和之后的几天都能带给他无比的愉悦。 第272章 海军取自吕宋 大车连行李带人员可载4人,可这辆大车只载2人而且行动迟缓,出发不久便成了押后。车上的两位乘客看上去比较亲密,肩靠着肩、手搂着腰,耳鬓厮磨着,不时发出放肆的浪荡和妖冶的淫笑。 车上坐的正是雄狮与母虎,海上还拳脚相搏,上岸时已好得如金风玉露合二为一了。他们亲密举止丝毫不避讳外人,引来战士们啧啧称奇:的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不过从殴斗双方到亲密情侣的反转太过迅速,让人难以接受。要不怎么说还是长官的水平高呢,梁营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战士们解释了此现象的合理性: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 在这个问题上,颠覆马尼拉现政权的外来干涉势力的正副两位军事主官保持了高度一致:恭喜司令员,你的大马猴终于有凯子接盘啦! 偷袭马尼拉港意义重大,关乎梁山海军从无到有的关键起步。为保证作战会议在绝对秘密和安全下召开,徐承给警卫排布置完游动警戒任务后自以为熟悉了橡胶种植园地形,于是直接向山地营某位排长布置任务,于是被迎头大棒恶狠狠弹开。 山地营小排长向他敬个礼,大言不惭道:“我们只服从营长命令,您无权指挥山地营。” 大脚飞踹踢了个空,“好你个徐清江,脾气见长啊。 小排长笑嘻嘻道:“承叔腿上功夫见长。” 山地营排长徐清江半年前还是二团的大头兵,在执行保护成都难民转移施州任务时和叛军发生肢体冲突,他和老友闽克被数倍于己的叛军围殴,双双受伤回大本营养伤。恰逢山地营部分战士被抽调去了二团,二人因祸得福,作为有过战斗经验的老兵,康复后被补充进了山地营。以上事实可见,这两家是胡挖墙脚了属于是。 梁七这人骨头硬,更喜欢拳头硬的,了解到徐清江有过不畏对手人多势众敢于一个干五个的光荣往事,便将他一把提拔当了排长。这位鸡毛飞上天了属于是。 徐清江,徐家屯人,按辈分管徐承叫叔,族叔的话都敢不听。六亲不认了属于是。 “你小子胆敢忘恩负义,你当官乃托福徐家屯的招牌,乃应你老叔我的蒙荫,真以为靠自己本事混上位的啊!” 受徐侃族长荫萌绝对不假,是个人都知道徐家屯出品必受司令员偏爱。至于有你徐承叔的功劳,那完全谈不上说不着。 徐承奈何堂侄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去找梁七,领来口谕后领山地营战士去几处需要加强警戒的地方交代清楚。等他巡视完各处哨位后已是最后的入场人员。 经霉迹斑斑的地洞甬道下到地下室会场,阴湿霉味、油灯的油烟味、香烟味夹杂一起让人呼吸不畅。当他看见梁七夹在奢崇明、徐祖业中间堂而皇之坐在会议桌主座c位后就更堵得慌。梁七看到徐承进来在第一时间主动向他敬礼,徐承以高阶长官的姿态稍稍点个头找回了些场子,然后艰难翻越人墙来到为他留的空位坐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与会人员:梁山军不是梁山好汉,不讲究排座次。尽管他内心有些在意梁七的座次。 地下隐蔽议事厅很大,当下坐满了人,显得很拥挤。人群中不光有中国人,还有当地吕宋土着,甚至夹杂了三五个红脖子,估计长反骨的吕宋人已悉数到场。每个列会人员都分有一本印刷出来的册子,封面印着‘武装颠覆吕宋西夷殖民政权联合行动会议材料’。起事在即,也不怕落下确凿把柄给马尼拉当局,就这样把吕宋重组方案堂而皇之印刷了几百份广而告之。册子排版有章字体清晰,正字繁体却点有标点符号,显然出自徐家庄园内印刷作坊之手。 会议分上下两场,上半场通读会议材料,下半场组织全体与会人员讨论商榷。当下由徐祖业唱响开篇,让在场的一些人收起手里的鹅毛笔和墨水罐,专心致志用眼睛看材料用耳朵听他朗读。 徐祖业用的是糅合了福建、广东、潮汕客家三家方言形成的极富特色的吕宋国语,如此苦了奢崇明,这位兄台对大明官话能听会说,经过这阵子的突击培训和实战操练也能说两句梁山话,可毕竟不够水准,对会议上同声传译讲的明显带有口音的梁山话听得费劲,不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远远和徐承对上眼叫一起出去抽根烟透透风。 “徐老弟,材料上都写着呢,咱干坐着纯属浪费表情。”说着递出烟来。 徐承大笑,笑奢崇明绝对的是吾辈性情中人,将来一定是好朋友好同事好战友。“你大梁王是这场会议的主心骨,将来吕宋的主子爷,应当耐着性子把慈祥和威严传递给每一个与会者。” 奢崇明擦燃火柴给徐承点上烟,微微一笑道:“把你喊出来正为此事。此间我目睹梁山忠义体国,我盘桓已久,请徐老弟帮老哥向五大长老说两句好话…” “大梁王忠肝义胆,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我定如实汇报。” “老弟误会了,听我把话说完…” 听完对方的诉求,徐承开玩笑道:“刚才就不该接下你老哥的烟,老哥所托小弟照办就是。” 论当世谁是豪杰,徐承觉得奢崇明完全配得上。他拉起造反大旗跟朝廷打了个有来有回,胆量气魄几人能有。他能审时度势归附梁山,眼光毒辣行事决绝。既然奢崇明力主推翻既定政策,把吕宋独立于大梁国管辖之外,定有其深思熟虑。 “老哥哥,如若家里不答应,你便接下这副重担也无妨。” “最好让吕宋自治,如不能一步到位,可谋求吕宋税赋财政独立自治。老弟听我一言,我奢崇明能反,梁山却不能反。吕宋处海上航线繁忙要地,将来吕宋之归属恐非公司能说了算的。我敢断言,如此膏腴之地朝廷定有所图。我乃朝廷罪人,日后朝中定有人借此事攻讦公司,污蔑五位恩人肆意包庇反贼奢崇明,打的是取海外富庶换贵州之贫瘠,梁山司其心可诛”--“老弟,此事家里欠考虑了。” “那又怎样?又不是没动过刀枪!” 奢崇明把手搭向徐承肩上说道:“战,是为忠。退,亦为忠。”--“另有一事与你商量…” 这些天来亲近海洋亲近海船的经历为奢崇明的人生阅历添上了新的篇章,他得出结论:海军实为吸金大户。计划中攻取马尼拉城后,将西班牙当局库银充作南海舰队启动运营资金,可在他看来就那十几万银币且刚够新梁州吕宋之间跑个来回的,那点钱想奶饱水师海军远远不够。为今之计须下狠手,把吕宋西人及其走狗的家财抄个底朝天,把他们的棺材本都给顺了。 “老哥哥曾想留人性命,向那个日不落的百年西班牙帝国索要赎金。如今看来赎金还不够养人的米面钱,一锅端杀了干净。徐老弟,你是将来海军掌门人,若要百舸争流千帆竞,呵呵,至少十万银两压仓。” 真特么百分百的战友之肺腑言,徐承感动得弯腰俯首双手捧出烟一支,恭恭敬敬再给帮着点上,接着满腔豪气道:“梁七带来司令员和参谋长的命令,叫便宜行事,就按老哥哥的意思办。” 这时身后传来阵阵喧哗,原来是会议中场休息,大家伙都出来透个气抽口烟。之所以喧哗,是大家纷纷按捺不住兴奋,利用休息时间提前开始讨论开来。有些话比较土比较直白比较不那么高大上,不适合会上宣讲只适合私下透露。 梁七慷慨陈词道:“柴部长引当年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所言:大明财富来自海上,风险亦来自海上。行前司令员告诉我:梁山司有两个盟友,一个是梁山野战军,另一个是梁山海军。那个,海军就是水师的意思。参谋长亲口对我说,我想要有海军想得都要疯了。注意哈,这里的我指曹参谋长。” 徐承把梁七叫到自己和奢崇明身边来,告诉他关于海军建设经费的最新决定,这个最新决定添加了徐承的灵机一动。 如何用最短的时间拥有海军?自主研发建造需要银子和时间,购买的话不需要太多时间但需要更多的银子。请问梁山司有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吗?还可以用市场换技术?后世的燃油车汽车工业已经充分说明这个思路的愚蠢。油车专利壁垒如五行山压顶,若没有电车、混动新概念的弯道超车,中国汽车业绝无咸鱼翻身的机会。 那么请问,梁山司有市场吗? 曹少要最低成本获取南海舰队,让梁七到了马尼拉和徐承商量就地设法解决海军军费。最简捷的办法是抢。欧洲人可以抢,中国人为何不可?直接抢你家存货。第一桶金历来滴着血腥与肮脏。那么谁有钱呢?自然是土豪。吕宋土豪分两种:一种西班牙土豪,一种华人土豪。就不要厚此薄彼一锅端了吧! 打自己人的主意,这个不太好开口哦。虽然梁七十分拥护该项新决策,考虑到要自己出面当恶人于是一口回绝。如此,徐承就直说了,这个恶人还真只有你梁七当合适,你是外人陌生人没啥拉不下脸的。他徐承和徐祖业他们乡里乡亲的如何下得去这黑手!所以为了梁山海军之大业,你梁七就当一回恶人吧! “乡里乡亲!?此话从何说起。” 奢崇明明显站在了徐承一方,帮着说话道:“你徐兄弟在吕宋已久,和徐土豪他们朝夕相处,怎能不攀个本家,如何不能算半个乡亲么。” 徐承干脆来句狠话:“哎呦,我南海舰队海军陆战队似乎要重新考虑部队组建和人员构成喽。” 奢崇明继续浇油:“哎--,徐老弟,我听说你家海军陆战队管开疆拓土,功劳善莫大焉,我手下亲兵可否入编?” 梁七恶狠狠向徐承敬了个军礼,一声不吭向后转,按照南海舰队徐司令员的指示于现场趁热打铁,向徐祖业提众筹建设海军之大计。 第273章 贼之算计 梁山和徐祖业的合伙造反协定里没有这项内容,前前后后也没说起过,当下梁七脸不红心不跳地提出要打土豪,让徐祖业等一众财主土豪大呼上当窜老高了。 这么大规模的船队花销可不是小钱!说是借,傻子都知道这笔钱只要拿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了,他们更明白这笔钱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徐祖业等人当下表示自己手头没那么多,等下半场会议开始增加会议议题,一定努力号召各路参与谋反的大神开个筹款大会,有难同当么! 针对西夷的抢劫行动计划不复杂:山地营负责动手,警卫排和带路党负责望风。这个望风并不简单,是要牵制住马尼拉城里的西班牙治安军,不让他们赶到港口增援。大伙儿又听说要实施马尼拉大抢劫和大屠杀行动,个个激动上头,手舞加足蹈,唾沫星子乱飞,具体行动细节七八个来回便定下来大计。 后续的众筹之事则缠斗了十七八个回合,最后有钱的出大钱没钱的凑份子,在翻身奴隶当主人的大义驱动下,个个都在认捐名单上签字画押。 最后的最后,徐祖业表现出了带头老大的威严,“搜罗西人官仓与民财所得皆为梁山海军之用,我等义军在行动过程中胆敢有隐匿私藏者,一律军法从事斩首不贷。”--得了徐承的提示当即改口:“是当即执行枪毙,不是斩首。梁山大军仁义,留人全尸。” 轰轰烈烈的造反大会散去,第二天庄园归于平静。 “来,徐排长,给你看个新玩意儿。”梁七拿撬棍撬开封箱钉,剥开油纸包,将一管黑黝黝的铁管拿在手里说道:“新装备,叫做消声器,步枪手枪装上它以后枪声会变轻。”--“这玩意儿怎么装?”--“卧槽,卡不进去撒,弄错了吧!” 这卡不进枪管的铁管真就是消音器,为了此次特种作战特别制造的高技术装备,是曹少为了他的海军求项爷爷告穆姥姥弄来的小批量量产物资。花了大本钱就要买到好货,他命令梁七在行动中尽可能保护船只完好无损,要求尽量俘虏船员水手留置后用。也就是说,此次抢劫行动不得动用爆炸性武器。 可是作为一支年轻的军队,偏偏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出了问题。他督办消音器制造时昏了头,全然忘记山地营装备的是仿加兰德、定型为lz-26的半自动步枪,兵装部则想当然地按l-16式步枪、ls手枪型号配置制造。由于总装随船运来交付给警卫排的步枪也是26半,如此出现26半步枪、盒子炮手枪两种主战武器与消音器插口不匹配的重大责任事件。 徐承给自己点了根烟,大口抽上两口,把插上消音器的ls手枪拍梁七手上,“警卫排全体30把ls手枪都归你山地营了!” 梁山军的战士们可算弄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的经典所在,那就是毫不留情地暴露了那些把情感隐藏起来的所谓老成持重的道貌岸然者的本来真实面目。他们从经典史集找出来下联‘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再以集体的智慧原创了个横批‘徐徐猴急’ 橡胶种植园地下室作战会议后第三天起,惯常以老成持重一副波澜不惊面目示人的徐祖业开始搞事了。在无所事事的战士们面前,他于第四天的弯腰探头来回踱步,到第五天的龇牙跺脚,再到今天第六天的举双臂暴跳。其着急上火确有日渐加剧的清晰轨迹,谓之‘徐徐猴急’符合事实。 劝谏不成且被徐、承二人置之不理,徐祖业只得来到战士们跟前举双臂暴跳,形同峨眉山上的老表,以身体之力行赌咒发誓道:“各位壮士,老夫常年行走海上岂能不知,老夫久居吕宋40余载又岂能不知,徐某对天发誓,天上的半边乌云必于今日拂晓飘到港口上空,正是趁夜打劫的大好良机。战机转瞬即逝,错过今日便难上加难矣!” 初听此言必为之动心,问题是徐祖业之‘错过今日便难上加难矣’语录已经连续三天飘荡回响于橡胶园上空。战士们笑言:祖业有二绝。一曰抛锚停泊于天边之乌云。二曰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多! 客居西班牙殖民地,饱受西班牙人的凌辱,急于翻身做主人的心情可以理解。故所以战士们只敢嬉笑却不曾直言:你就是迫不及待想做当今的施进卿。 这个施进卿不为国人知,在海外可是鼎鼎大名。永乐朝时,海外华商施进卿协助郑和舰队航行,期间参与平定陈祖义海盗集团。明朝在苏门答腊成立旧港宣慰司,在马六甲海峡的满刺加建立城栅仓库,作为经营西洋的中转站。施进卿被加官进爵做了旧港宣慰使,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朝廷对汉人穆斯林直接赐封爵位。 做第二个施进卿?徐祖业才不会如此自轻自贱。他甘居奇险,作为比施更大更伟。首先,他没有皈依为穆斯林,修道习儒信仰纯正;其次他是保卫中华南海海疆、镇压反华菲猴的第一人。有他坐镇吕宋,日后再无仁爱礁坐滩的菲猴军舰,所谓罪在当代、利在千秋。 当下,其较少尊重梁山的诉求较多考虑自身感受的自私与偏颇心理有必要得到教诲。教师爷是徐承,教材当这样写: 1620年始欧洲爆发贸易危机,以西班牙塞维利亚为中心的世界贸易体系遭到沉重打击,大明作为世界贸易体系中重要产品输出国不可避免受到影响。在欧洲贸易衰退之前,停泊于马尼拉的中国商船每年稳定超140余艘,到1625年降为60艘,今年前3季度总共20艘。为何呀,只因为西班牙号称日不落帝国,塞维利亚是世界贸易中心,塞维利亚打个喷嚏,明朝海贸就要感冒。 徐老板啊徐老板,说再明白些,梁山抢下吕宋可不是为了帮你报仇。你是个明白人,就是格局小了些,我梁山之志又岂在区区吕宋一域。 徐承只能知道曹少想让他知道的,还有他不知道的:再熬4年,到1630年欧洲主导的世界贸易又开始兴旺起来,欧洲商船在中国搬上丝绸瓷器搬下白银忙得不亦乐乎。正值明朝长江下游江浙沪地区商品化的市场经济迅猛发展之时,急需更多白银以对付通货膨胀之时,1639年冬,中国商人在马尼拉再次遭到西班牙人和土着人的联合屠杀,明朝白银进口量骤然跌落。致命的是明朝的货币白银主要依赖进口,中华大地不产白银。万历可谓中国历史上对货币储备最为热心的皇帝,竟至‘无地不开,中使四出’,但万历及其矿监这么努力下开采了多少白银呢?据载‘自二十五年至三十三年,诸铛所进矿税银几及三百万两。’平均每年自产才区区二十多万两,即使算上宦官数倍贪污中饱之数,其开采量完全不能与进口量相比 。明朝到底进口了多少白银,这个问题很复杂,不可能得到精确数据。一个不富藏银的国家竟然去选择别的国家所富藏的白银作为自己的货币,这就是一件把金融命脉委于他人的极其荒唐的事情。此时的白银好比后世的美元属于世贸结算货币。如同天朝要把美元一脚踢开,曹少也要设法把白银赶走。怎么赶走呢,一带一路,陆权加海权打通由中国控制的贸易通道!布局马尼拉就是此战略的开盘招。 乌云难看但好用,山地营的战士们嘴上嘲笑徐翁,内心无不翘首以盼那边的乌云快快起锚飘到这边来。他们也着急,着急表现在默默打理擦拭武器,精雕细琢五花八门的手弩、匕首、瓜锤、回旋镖、飞梭,冷兵器不成制式凭着个人喜好配置、打理、改造。 更有人还对枪支弹药进行机械加工,有的拿锉刀锉子弹头,甚者把驳壳枪的准星给磨平。还有人了解到消音器的功效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将竹筒打磨薄,包上浸过油的棉布套进口径稍大的竹筒里,再包上新鲜宰杀的带血毛皮,自制简易消声器就完工了。试验效果相当不错,两位军事主管立即下令推广制造。 这件事情带给奢崇明的震撼是巨大的,他有十足的理由相信梁山军的所谓高科技武器其实如庙里的菩萨,金身其外泥胎其里,戳穿了也就那么回事。这件事情带给徐承的震撼也是巨大的,他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军委几个头头根本就是神仙下凡。早在梁山军只有12个人的班一级规模的时候,早在第一次反围剿战争的时候,柴部长就口口声声强调‘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他们英勇果断的精神是任何力量都战胜不了的’。 徐承问竹筒消音器发明人:“你叫啥?” “报告首长,我叫闵克。” “你知道我是谁吗?” “报告首长,知道。” “好,知道就好。闵克,以后我叫你民科,你民间科学家撒。民科,愿意跟我干不?我给你副排长做!” 民科毕竟是科学家,精通数学,他曲指算来,从列兵到排副军阶直升4级,“徐排长,你此话当真?” “当真你个头!旅部以下你几时见过有副职的。叛徒!逃兵!白眼狼!”梁七如鬼魅般突然现身,追着民科的屁股狠踹。 山地营的战士们你看我、我看你,均暗自道:“闵克这家伙如何只长智商不长情商,这种事哪有当面答应的,没看出来人没安好心呐。” 徐承转过身背着手迈大步走开,心里嘴上已经笑开了花。有人追上来,把他拉到竹林深处避开众人耳目,“承叔,当真只要有创造发明就能来你单位当副排长么?” 徐承笑眯眯地问:“怎么?你也想当官?你说说看,你有啥创造发明。人家民科发明土法消音器,你发明扩音器了吗?把打枪变成打炮来迷惑敌人?” 徐清江的确有创造发明,他针对仿自1895年速射型毛瑟军用手枪的lt盒子炮连发时严重的跳弹问题作了战术改良。一个非常简便的方法,不仅解决了枪口上跳的难题,而且将其转化为扫射优势---手心向上横端,对准左前方,枪口的上跳作用使盒子炮从左前扫射至右前;手心向下举枪时从右前扫射至左前;左撇子则相反;这手确为化腐朽为神奇的神来之笔! 徐承依旧笑眯眯地问:“你觉得你承叔是不计前嫌心胸开阔之人吗?” 徐清江挠挠头,怔怔道:“是,当然是!” “是你个头!叛徒!逃兵!白眼狼!”徐承叔叔突然变脸,追着侄子徐清江的屁股狠踹。 第274章 常来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挺花!也让徐承理解到山地营为何又叫做特种作战部队。 装备上土制消音器,梁七在脑子里酝酿已久的事情得以实施。他预想到攻取敌方舰船势必会跳帮作战,船上空间狭窄,必定出现敌我双方人员交杂混战的可能,该战场环境决定山地营战士必须学会敢于将紧贴战友身体的敌人精确射杀。梁七下决心玩把大的,搞个特别训练,训练科目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信任射击:50米内中短距离上,对固定和移动中战友左右侧和头顶上的小靶进行实弹射击。 “训练科目叫信任射击,有可能会出现训练伤亡。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的,向前一步走!” 此非征求意见和自愿,乃是命令和脸面,全营整齐划一统统向前一步走。 将新式26半高高举起,梁七乃是有一说一:“新枪,9斤重,很沉。想把新枪玩好玩转,没事就揣手上片刻不离,尽快形成肌肉记忆。”又将子弹漏夹晃了又晃,再高举过顶,“新枪,特么鬼才才能想出来的鬼主意。没有了这漏夹,半自动就成了单打一,只能填一发打一发。漏夹丢了,新枪的战斗力大打折扣。”--“拿着陌生的家伙事,玩高难度挑战游戏。我再问一遍:敢不敢!?” 山地营的兵都不屑于动嘴,只用行动来交出答案。 “噗-噗”的射击声连绵不绝,绑在手臂上的人形靶上弹孔累累。 “三人战斗小组背靠背射击!” “换驳壳枪带托射击。” “驳壳枪无托射击。” “行进间步枪换驳壳枪无托。” 梁七命令战士们变着花样进行信任射击训练,且非常满意战士们血红的眼睛和漂亮的训练成绩。他恶狠狠吼叫着:“以后谁敢再说山地营是绣花枕头,老子第一个不答应!谁都不行,司令员也不行。” 梁七的怒气乃是大有来头,山地营吃最高标准的伙食,用最新式的武器,拿最多的比武表彰,却从未真刀真枪干过仗。二团赶赴平叛战场后,山地营就再不敢自称老子天下第一。因为,他们在转回梁山本土治疗休养的二团伤残指战员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气,闪着寒光的锐利杀气。对,令人胆寒的杀气!令敌人望风而逃、闻风丧胆的的杀气。 杀气是什么?杀气是气质!是用鲜血换来的,是用胜利换来的,是用精神换来的。杀气是气势,舍我其谁的气势,谁最强我干谁。 梁七清楚记得、念念不忘阚纯士的一句话,阚纯士看望伤病员出来后的一句感叹‘现在的二团,我们两个团加上山地营一起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二团有股子傲气,揉进了腾腾杀气的傲气,叫人不寒而栗。’ 杀气,上过战场的兵都能锻造出来的气质。二团有,梁山军其他部队中原本行伍出身的也有。同为杀气,却略有差异。二团战士的杀气中带有化不开的傲,正如阚老大所说别有风味,正如李白《侠客行》描绘的镇定自若、藐视一切的自负身怀绝技者,所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徐承知道梁七那句吼是吼给自己听的,为自己不止一次说过山地营是戏班子是仪仗队。徐承更知道所谓信任射击稍有不慎就会误伤战友,这种事普天下估计只有山地营敢干,警卫排没这个胆也没这个本事。服了,心服口服。 天启六年的小冰河气候一路南下,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跨过浩瀚的南中国海,把干旱带到了马尼拉港。今年吕宋雨季的降水量明显不如往年,今天下午有过降雨,青天白日里稀稀拉拉掉下来几滴水,仅仅把树叶印出几个斑斑点点。 战士们躺在树荫下乘凉,把站在日头下仰望蓝天的徐祖业当笑话看。“古有孔明夜观天象,今有徐翁日观天象。徐先生神算,今晚月色如何?” “可恨东风不与我便。”徐祖业初步判断今夜当无月色,且会豪雨如注。但他连续几日赌输,砸了招牌更毁了信心,再不敢轻易发声。 吕宋到底蛮夷之地,气候闷热湿度大,身上爱出汗,黏糊糊的十分难受。不似施州,三伏天里白天也热,但身上干爽,据说这叫做体感温度宜人。大明两京十三省,天下的好地方都是咱们的,难怪老祖宗占了中国之地就不再锐意进取,就缺乏继续攻城略地的动力。 若非执行任务,这破地方给钱我来,我也不来的。徐清江心中咒骂着马尼拉是个鬼地方,脱下圆领短袖汗衣,闻闻衣服上的汗臭捻捻衣服上的汗碱,一把扔到井边的干草地上。 方圆几十里大的橡胶园挖有10口大井,其中甜水淡井只3口,部队洗澡得分单位轮流。轮到徐清江排洗澡已是傍晚6时,正处饭点。先吃饭还是先洗澡?战士们选择先洗澡。徐清江抓了把头皮,汗水浸湿了头发里的油灰,黑糊糊的湿泥灰都嵌在指甲缝缝里。佛郎机的夷皂子比不上梁山洗头膏好用,不出泡沫,洗完了头发不柔顺,不好用总比没有好。徐清江穿着短裤蹲在井台边给自己打上夷子,闭眼洗头。 “战斗任务,紧急集合。”是营部通讯员的声音。徐清江摸索到水盆把头脸上的皂水冲掉,来不及擦干身体,套上脏衣服拎起枪拔腿就跑。 不喜欢马尼拉的理由有很多,排名首位当属脏。既然由纯种欧罗巴种的西班牙人管理,石格路街道上自然是流淌着正宗欧罗巴风情,那是无处不在的屎尿的骚臭。不喜欢马尼拉的理由排名第二者当属阴暗,西班牙人的石砌房子比中土高大,很舍得用料,墙壁越厚越好留白越少越好,窗户狭小光线照不进来,屋内一份暧昧九分阴暗。这个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国家似乎充满了不安全感,恨不能把人出入的门修成老鼠出没的洞。 喜欢马尼拉的理由也有很多,比如黑头发西班牙女郎的风骚热辣。嗯,既然是喜欢那换个说法,把风骚换成奔放,热辣换成狂野。对,狂野奔放的西班牙女人让施州来的中土人士们体验着不一样的人间风情。但他们更喜欢西夷与土着的混血妹,风情万种且狐骚臭较淡。又比如带血丝的牛排,这东西难以下咽却养人,每天逼自己吃一块,半个月,才半个月就能叫你长出半斤肉来。西班牙胡语也挺有意思,讲起来巴拉巴拉咕噜咕噜连珠炮似的,能把舌头锻炼得坚韧有力。 帕西河水波澜不惊,黯淡的月色打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灰白色波光。黝黑的石桥上走来三个人,徐承在先,巴特尔和冉紫月左右在后。借着门前的灯火,三人步入充斥汗味、体味、酒味的酒馆。 ‘咣’,巴特尔撞在门楣上的石雕叶子上,叶子尖把他的额头戳出丁点血珠来,馆子里头的男女佛郎机人见状纷纷大笑,女票慌忙口吐兰香往伤口上吹气止痛,举袖子摁住伤口止血,这头提醒自己以后千万记得随身带香帕,那头提醒熟悉西夷的男友理应体谅到西夷人没文化笑点低,此刻不得动怒。 当然不会轻易动怒,接受了特工训练后的巴特尔相当能够隐藏情绪,因为他的教官曾告诫过他:你外形特征过于明显,其实不适合干情报工作,所以必须比别的学员更要善于隐藏情绪以及行为举止。巴特尔悄悄告诉女友,等看到动手的信号,自己才会将受到的嘲笑和侮辱一并加倍奉还。而且根本用不到枪,对付那些身高一米六的西班牙小个子,就凭自己钵盂大的拳头就能料理掉。 情侣间的悄悄话被徐承听了个正着,挺了挺胸好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大挺拔些,并以科学和事实为依据严肃地向巴特尔指出:“吃牛排长肉喝牛奶长个,西人小崽子们长得普遍要比父母辈上一代高大。之前你徐哥去撩一个14岁的西班牙妹子,尼玛,就被人家嫌弃咱不高挑不强壮不能获得安全感。” 巴特尔笑道,“徐哥你吃再多牛排,把牛奶当水喝,也只能横着长膘却没法拔高了。不过这事也容易,咱们让西人没钱吃肉喝奶不就成了。” 对对,这主意妙哉。符合格致,不是,早就改叫物理学了,符合物理学上参照物原理。让西人矮小下来,自个不就变相对高大了么。 二人说着梁山话,旁人听不懂,否则西班牙人定要向计划阴险破坏西班牙人长高的巴特尔施以最严厉的惩罚。 高颧骨扁鼻梁的酒保长了张马来土着人的棕黑色脸,手臂上不曾生有粗糙的皮肤,皮肤上也没有那卷曲的发达的汗毛。但酒保马里奥是西班牙、马来混血,为证明自己是西班牙人后代,他从不肯围汗巾,只为露出西人所特有的红脖子。 看到熟客,他热情地打招呼:“常来徐,老规矩?” 常来,吕宋土着人对明国人的称呼,按道理应叫做徐常来。马里奥入西班牙乡随西班牙俗,把这位常客老主顾称呼为‘常来徐’。 这间酒馆位于西班牙王城中心,紧贴帕西河,市口好,是王城里中下层西人和假洋鬼子喝酒泡妞吹牛逼谈生意的理想场所,功能定位类似于在后世中国的星巴克。塞万提斯酒馆除卖酒外还提供下酒菜,徐承是这里的熟客,和酒保马里奥,以及在柜台里掌着钱柜的老板娘都混成了老朋友。 常来徐的老规矩是一杯桃乐丝气泡酒,海鲜浓汤配面包干、八分熟牛排。 “对,老规矩来3份。”徐承看了眼巴特尔,改口道:“来5份吧。” 第275章 塞万提斯酒馆 梁七以为战士们默不作声是对自己迟迟不下达攻击令在做无声的抗议。他理会错了。山地营从来没有真枪实弹打过仗,战士们紧张,又不能让外人看出来。其实最紧张的还是梁七本人,他心中没底,生怕朝夕相处的部下们此役下来损失惨重。这可是特战队啊,每个战士都是用心血和银子堆出来的。 再最后一遍看熟徐祖业画的各型船只舱室布局,与徐祖业最后一遍确认联络方式,梁七终于向各连连长布置任务。 根据徐老板提供的确切情报,吕宋西班牙人承平已久,商船甚至护航战舰警戒较松,除了值夜守卫和巡逻兵带有武器,一般船员随身携带的短铳因海风侵蚀,基本都成摆设了。可是到了现场一看,百余艘大小船舶中竟有十来艘船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直闹到天色要发亮才散去。可怜山地营战士们白白潜伏了6个钟头,喂了一夜的蚊子,胳膊上的大包都连成了排。 苦,算是白吃了。血,算是白流了。天亮之前,梁七下达撤出战斗的命令。 初战受挫!梁七承受的心理压力很大,他羞于见部下,连饭都吃不下去。门开了一条缝,徐承和徐祖业趴在门缝上察言观色,看见梁七用头撞桌子,二人忍不住要笑。梁七这个倒霉鬼,昨晚的行动偏偏遇上洋鬼子开派对,结果无疾而终。该消息是徐祖业早上去港口打听来的,他最关心的当然是今晚鬼佬们是否还要继续狂欢。 答案很肯定,狂欢要持续一礼拜。东印度公司的管理很有人性,考虑到往来海上的船员们风里来浪里去比较辛苦,特意从国内派来慰问团去各船上轮流演出慰问。 这下麻烦就大了,离军委规定的最后期限还有5天,在5天里必须控制所有港口的西洋船只,否则警卫排和义军既要冒着城头的炮火前进,还要顾及背后的舰炮向他们的屁股发射铁蛋蛋。 徐祖业晓得西番有过礼拜日的习俗,在这天他们要向上帝祈祷和忏悔。后天就是礼拜天,就选择这一天发动攻击。不能再拖了,礼拜天下不下雨有没有乌云已经不重要,把船打坏总要比出现伤亡好。礼拜天,就是你了。如果运气好,这天注定将成为梁山军史,不,整个梁山史较为浓墨重彩的一页。 礼拜天。 幸运之神站到了梁山这边。部队出发时,朗朗乾坤瞬时间飞沙走石黑云遮蔽,一会儿工夫下起了大雨。乐得徐祖业抚掌大笑:“天助我也!天佑大明。以老夫之见,这场雨没几个时辰停不下来。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西班牙人请客吃饭的规矩和国人有些相似,讲究个待客之道,你要请客你得先到场。塞万提斯酒馆外边的雨稀里哗啦下着,酒馆里头灯火辉煌,一桌桌方台、长台边坐满了马尼拉城有头有脸的非高层人物,他们要么是军队里的基层军官、要么是各级行政衙门里的负责人,总之都是有一官半职之人。他们中的部分人对今天迟到的东主徐承可有些怨言,因为他们发现东主还请了好些个军火库保管员、马厩场门头这些不入流的下等人参加宴席。此外,客人们的酒已经喝了几轮,请客的主人却姗姗来迟。 说话间,本尊总算出现在了门口。和昨天的情景雷同,徐承身后的随从巴特尔仍旧被门券上的石雕叶子给戳破了额头。好在这回大马猴记得带上了手帕,替巴特尔压住破口亦步亦趋走进酒馆。这并不好笑的场景再次引来西班牙人满堂哄笑,再次证明西夷的笑点实在是低。 面对纷纷的指责,常来徐低头认罪,并向满堂客人们宣布:鉴于其的迟到,为向尊贵的客人表示歉意,今晚所有人,不管是否自己所请的客人,都可无限量喝酒吃肉。 常来徐的豪爽博得全场真诚而热烈的掌声,有细心的客人追问道:“酒馆里所有品种的酒都可无限量畅饮吗?包括酒窖里的法兰西杜松子酒?”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酒馆沸腾了。 徐承压压手,“但有个条件,不醉不归,任何人在喝醉前不得离开酒馆。”他抓了把银币塞给马里奥:“亲爱的马里奥,请你把酒馆大门栓上,在尊贵的客人们喝醉前可不能放他们出去。添三倍的油灯蜡烛,把可爱的塞万提斯酒馆的每个角落都照亮,让我们的客人尽情喝尽情吃尽情歌舞。” 那把随手抓的银币足足有7、8个,抵得上酒保马里奥几个月的工资,他得了天大的好处,征得老板娘快乐的同意后忠实执行了常来徐的要求。 徐承兜着酒桌劝酒,高高举起自己手里的起泡酒沾沾嘴唇即止。有客人来向巴特尔伉俪敬酒,得到的却是不近人情的拒绝。他们不加理睬,四目紧紧盯着小窗外的广阔黑暗,仿佛要在夜色里寻找些什么。西班牙人性情是耿直豪爽的,立马怒上心头,当即向常来徐表示你的随从太傲慢太粗鲁,这两个粗鄙肮脏的猩猩不喝的话他也拒绝喝酒,哪怕是难得一见的昂贵的杜松子酒也不喝。 大马猴本次外事公干事先没经过语言培训,听不懂,但见着对方愤懑之神情料想没什么好话,就来问巴特尔。 巴特尔不敢对自己的女神有丝毫隐瞒:“西夷骂咱们是猩猩。” “猩猩是何物?”冉紫月没有概念。 老实本分的巴特尔并不知晓自己的女神有独特的忌讳,解释道:“猩猩么,你若去老早的旧港宣慰司就能见到。就是,长着黑毛的大号大马猴。” 这还了得!捅了马蜂窝了。堂堂梁山军总司令原生活秘书被蛮夷骂作大马猴,从东亚腹地丢脸丢到了南海岛屿。纵是冉紫月怒火中烧,终究强压住怒火,起身向骂她的西夷敬酒赔不是。大马猴能有如此举动,能有这等气量与细致,倒是让徐承暗自赞叹。正在此时,巴特尔清清楚楚见到了夜色中异常耀眼的红色信号弹,高声用并不流利的梁山话宣布:“徐排长你来看,信号弹。” 徐承透过小窗见证到那边行动已经开始,转身正对冉紫月说:“紫月姑娘,谁敢骂咱们,咱们就要了他那颗骂人的脑袋!” 社会青年出身的徐承撞开柜台里站着的马里奥,吻了一嘴坐着的老板娘请她离座,借着凳子来个二级跳,跳在了柜台上,居高临下地向酒意正酣的西班牙人用西班牙语宣扬中国传统文化:“诸位安静,安静。诸位将死之人,要知道咱中国人的老祖宗有个叫陈汤的,他讲了句话叫做‘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徐某知道诸位都是些个文盲半文盲,好叫尔等所人有知道,这话意思是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忌日。” 然而满屋子的西班牙人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实在是一无所知,有好学之人就问了:“神马是忌日?” 听到这里,草原大秃鹫巴特尔就很高兴了,心说尔等西夷确实还不如俺们蒙古鞑子有文化哩,抢在徐承前头为死到临头的西班牙客人们答疑解惑:“简单,就是你们活到头了。” 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更厉害。大马猴讷于言而敏于行,没半句废话,双手往怀里那么一掏,摸出2把20响lt盒子炮的同时已将机括蹭开,手心向上横端短枪别在腰间,一马当先喷出火舌,那娴熟的使枪手法一看就是个行家。 60多名西班牙殖民者顷刻间倒在红色的血泊和红色的酒水中,稠的是血,稀的是酒。巴特尔打开酒馆大门,门窗一通风,满屋子呛人的硝烟迅疾吹散,屋子里的狼藉看了个清楚。徐承跳下柜台,正踩在缓缓流淌的血泊中,脚下打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漂亮衣服沾上了洗不掉的血迹。对几个客人名单中的重点人物补枪之后,三人飞身冲出塞万提斯酒馆,冲进了雨幕里。 屋子里,只有酒保马里奥和老板娘还竖着,他们在刺鼻的血腥味和偶尔微弱的呻吟中站在原地浑身发颤,全身上下剧烈哆嗦,而两个脚板却似被粘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终于,马里奥扶住桌子大口呕吐,完了回头对一屁股坐倒在血泊里的老板娘道:“常来徐真的是明国人?” 在老板娘认知和常识里,中国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一贯温顺如羊羔,她可以肯定,常来徐绝对不会是中国人。 在大雨和夜色的掩护下,山地营隐蔽前进到港区附近。正如徐祖业所言,好雨继续下着,海湾区域的雨水似乎比路上还要大些,你看那厚厚的乌云把整个港区遮蔽得严严实实不见半点星月。豪雨之中西夷果然没条件没心情聚众点灯开那劳什子的派对。近岸停靠的几艘大船上偶有酒鬼顶着大雨提着硕大的酒瓶子踉跄蹒跚,也不知是因为喝醉了还是海浪把船当成摇篮,总之就是下盘不稳。 一切尽在掌握中!梁七心情放松下来,不由哼起临行前参谋长曲不离口的由他老人家作词作曲全新创作的军旅歌曲《军港之夜》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海风你轻轻地吹,海浪你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多么辛劳 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让我们的水兵好好睡觉 待到朝霞映红了海面,看我们的战舰又要起锚 第276章 西班牙人的春秋笔法 如果有个摄像机跟着,那么镜头里的山地营梁营长必将力压昔日的赵果敢团长,成为新的男神! 他举臂一挥,一组战士弯腰鱼贯而出。举臂再一挥,又一组战士弯腰持枪,蹑手蹑脚地一个接一个鱼贯杀出。各小组全部安全到达指定攻击位置。 各部正待展开攻击,突然窜出几条大狗来,跑在船帮上冒雨狂吠起来,紧接着,原本黑漆漆的海面上有三艘大船亮起灯火,亮光中人影穿梭。看样子马炯在梁山吃过的亏此番轮到了梁七。偌大个军港本该有严格的宵禁军管,只因承平太久,严谨的制度执行松弛,而再松弛的宵禁制度只是薄弱而非不存在,这个薄弱的手段便是警犬。换句话说,西班牙人的狗比西班牙人的海军更加有工作责任心。 梁七正憧憬着要是带着几个肉包子该多好时,那边厢船上的西班牙人招呼岸上的警卫好歹走上一圈巡检一下。而那3个巡逻队员牵着狗偏偏往山地营潜伏的区域走过来,正应了汉人那句老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战机转瞬即逝,把握战机是一名合格的军事指挥员所必备的素质。这点上梁七是合格的,在极短的时间里,这位整个战役的最高军事主官迅速对是否发起攻击、发起攻击的战果、以及由此带来的责任和后果做了盘桓分析。 “徐祖业。” 对徐祖业,梁七至始至终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过直呼其名。看着梁七肃穆的脸色,徐祖业呼吸到了军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凛杀气,他打了个寒噤,身体立刻矮了三寸,紧张又不安道:“在。” “最后一次问你,对港口发起攻击之后,海面上的船绝对没有可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开船逃跑,是,还是不是?” “回梁营长话。徐某再三澄清过,大海船不同于江河上小船,起锚升帆至少十几二十道活要做,纵然在大白天也须一个时辰,何况雨夜。” “泊船绝对不可能在一个时辰里开动?” “徐某愿以脑袋担保,绝无可能。” 梁七再无迟疑,向通讯员下达命令:“发射信号弹。” 红色的信号弹顶着雨点拖着尾巴升上高空。 信号弹就是总攻令,梁山军山地营从外围潜伏点实施静默接敌,以最快的速度向港口发起冲击。港口中值班的港务人员,劳工,商人,车马队等等的人群忽然间换了嘴脸,纷纷向身边的西班牙鬼佬亮出家伙,砍翻几个捅倒几个捉住几个。内应熟悉港区熟悉船舶,他们使出几辈子积攒的力气,划着舢板带领战士们迅速占领一艘又一艘的海船。 战斗发起时尚具备一定的突然性,随着战局进行,突然性带来的优势逐渐丧失。几艘停泊在外围的战舰反应迅速,起锚升帆的同时组织起了尽可能的抵抗,舰船上的青铜炮发出巨响,在黑暗的映衬中,炮口吐出的火光和白烟异常醒目。然而这样的炮击只是象征性的宣示立场,漆黑夜色中鬼知道出膛的铁蛋去向何方。零散的炮击对攻击部队的威胁还不如火枪射出的铅弹,滂沱大雨中点燃火绳是件非常艰难的事,难得有偶尔飞来的铅弹最多只让舢板上举着厚木板的战士的手臂感受到传来的敲击力。 徐老板战地劝降工作做得扎实富有成效,西班牙人斗志不旺,而投降具有传染性,就如多米诺骨牌,一艘船降了,更多的船纷纷加入投降行列。 意图顽抗的少数分子自有神出鬼没的水鬼额外照顾着,他们鬼魅般爬上甲板,冷不丁的,冰凉的匕首就抹人脖子上放血。西班牙人发现零星的无组织的抵抗不仅没有成效,反而会引来敌人血腥报复,港口外围的几艘大船通过灯光联络,决定集体向大明皇家禁卫军投降,他们想当然认为,这一定是中国皇帝派出的皇军来惩罚他们了。 血气方刚负隅顽抗的勇士古今中外都存在,西人勇士们聚集到一艘战舰上,几十杆穆什克特火枪打得很准。山地营战士们在已占领的船上和敌人对射,因禁止使用爆破性重火力,他们无从下手,面对这只蜷起身体竖起尖刺的刺猬无计可施。门外汉要打败久经沙场的老手固然不容易,什么凿船、跳舷,老家伙面前梁山军那些小儿科全然不管用。也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最后一帮西班牙人的拼死抵抗让人数众多的汉人颜面扫地。 梁七是部队篮球队的板凳球员,时常有机会和同为板凳球员的参谋长聊天,闲聊中收获了很多鲜为人知的信息。比如,梁七知道,西班牙为代表拉丁族裔是个伟大的民族,因为那么丁点人还不如半个湖广省人口多,将来却能在篮球、足球两大领域傲视群雄。据参谋长精准预测,但凡出现黄金一代,他们的篮球水平将会是天下第二,只会输给非洲的黑兄弟们。他们的足球天下第一,让梁山足球队十个球也能轻松赢下比赛。所以,热爱篮球的梁七对西班牙人谈不上什么对敌人的仇恨,犯不着痛下杀手。既然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不妨和谈喽。 西班牙最后的抵抗成员清楚自身的处境:打不过逃不走,眼看弹药耗尽,坐下来听听中国人怎么说也好。徐祖业挑选的中间人是投降了的某个船长,叫保罗.加索尔,和后世那个长臂猿一样是个软蛋,是率先向中国人投降的和平分子。 “加索尔,保罗,我说你到底叫加索尔哩还是保罗哩?”这个问题搞不清楚不打紧,要紧的是:“你会打篮球吗?” 胜利已经是煮熟的鸭子,最坏的结果就是打烂那艘大舰船。完美收官最好,略有遗憾亦是天道。此刻,梁七一心要为球队引入外援中锋,这也是战果的一部分,也许是很重要的一项哩。眼前这位名叫加索尔的或是保罗者人高马大且天生异象,这位垂手过膝,掌大指长。篮球运动员梁七慧眼识人,他太清楚了,这位有着超长臂展的家伙,只要稍加训练定能培养出顶尖的护框能力。 一脸胡须的年轻的加索尔船长耸耸肩:“神马是篮球?” 徐祖业跳脚插话道:“先不提打球行吗!把注意力集中在打仗上吧,我的梁营长大人。” 对对,先劝降,再想护框。 加索尔脑筋挺好用,晓得中国人要的是西班牙人的船,不是西班牙人的命。他也晓得这些装备精良的敌人光打他们西班牙人的船,对停泊在港口里的中国船只不闻不问,可见敌人不是初级海盗,是有组织有目的有信仰的高级强盗集团。他还晓得,如果今天完不成劝降任务,明天估计没机会吃上面包了。所以他很卖力,问梁七借了柄手榴弹扔到海里,‘咕咚’小开花弹未曾溅起半朵浪花便石沉大海。外行举动不禁引人发笑,梁七决定顺着未来护框大闸的思路亲自为其擂鼓助威。不就损失个小舢板么,三颗捆作一团的手榴弹在舢板舱里爆炸,在耀眼的火光中,舢板在硝烟和白花花的水浪里中瞬间解体。 加索尔以现场爆炸为效尤向同胞们劝降:“明国梁山军能够轻而易举杀死你们,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是强大而友善的,将来会成为全世界的伟大统治者。” 徐祖业有备而来,遂采用富有中国特色的活动为劝降仪式增光添彩。他取来正宗宣德炉,燃起一支细长檀香插进炉中,向西班牙人宣布:“给你们一支香的时间,过时不候。” 这玩意儿心理攻势太强大了,因为那支香实在是细,加上海风强劲,肉眼都能分辨出香在迅速缩短。临近香尽,在战士们取出手榴弹预备投弹之时,大船上开始鼓噪混乱起来。香尽之前,几个膀大腰圆的西班牙人押出一位衣着严谨貌似长官模样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五花大绑,然后众口一词宣布投降。 投降来得很容易,而接下来要达到的目的则费了一番口舌和功夫。要这大几千西班牙人死心塌地为梁山服务需要后续的承诺和报酬。工钱是没有的,留你等西夷性命便是最高的报酬,还胆敢索要工钱。洋人的船只有洋人会使,徐老板集团中玩海船的短时期内达不到西班牙水手的技能,只能依靠原来的水手才能把奢崇明一行人送到新梁州。对此,梁七是有预案的:给脸不要脸,那就翻脸。 除水手等技术工种,那些士兵,炮手,牧师、厨子没啥价值。尤其是牧师,身无长技废话还多,属特等废物,枪毙他们属于浪费子弹。十余个牧师被卡着脖子从人群中提溜出来,梁七向徐祖业的带路党吆喝一声:“国人弟兄们,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给这些洋和尚放血!” 他话音刚落便蹿出几十号刽子手来,看样子有仇怨的不在少数。17名上帝的仆人被割喉放血。780名缺乏操控海船和航海技能的西班牙废物以十人一组排成排,站到了港口仓库的墙边。第一组的犯人中包括那位被手下出卖的舰长。十名山地营战士也排成排,梁七下令:“向前两步走,举枪。”然后礼貌地问那些要被枪毙的西番:“要不要转过脸去?” 有两个没被吓破胆的拔腿就跑,梁七甩出手枪‘啪啪’两枪,逃跑的应声倒地,其余八个顺从地面对墙站好。 “预备,放!” 有没断气的,负责开枪的战士拔出手枪,把垂死的俘虏脑袋打开瓢。死刑犯太多,行刑时间拖太长,后续的就不走程序,乱枪打死。 大棒过后胡萝卜还是有的,让那个加索尔再当一次传声筒,向能活命的俘虏们面授机宜:为中华效力,为梁山军海军鞠躬尽瘁。能做到的话,等伟大的不可战胜的梁山军拿下西班牙,把你们的国王往后送上断头台之后,你们就咸鱼翻身了,从现在的底层苦力一跃成为将来的中华地中海行省的贵族统治阶级。 才三两句的话,为何那天赋异禀垂手过膝的加索尔叽里咕噜跟同胞们能说上半天。梁七怀疑那小子保不齐在搞阴谋串联,“徐先生,那叫保罗的还是啥加索尔的,哪儿那么多话,莫非敢在咱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徐祖业笑呵呵道,“确实在耍花招。他自己归纳了十七大恨,控诉西班牙王国对他们水手的残暴寡恩,很是得到了西人的共鸣。他还给借题发挥,说我们使用的不怕水的武器证明我们是上帝派来的骑士,继鞑靼人之后,正在第二次用上帝之鞭来执行上帝的旨意。如果是基督徒就决不能违背上帝意志,从现在起为南海舰队贡献出全部的技能甚至生命。而大明国皇帝将会奖赏他们的皈依,少不得封侯封地。” “鞑靼人?上帝之鞭?啥玩意儿?” 对此一问,徐祖业瞬间觉得文武全才是多么值得歌颂。想你梁山顶多也就是第二个成吉思汗,武力爆棚学识堪忧。他隐忍住内心鄙夷道:“西夷说的鞑靼人上帝之鞭就是前元忽必烈…” 不等徐祖业说完,听到忽必烈三个字,梁七便咋咋呼呼道:“嗨,我当啥呢,蒙古人西征噻。把蒙古人的弯刀说成上帝之鞭,这西夷也会春秋笔法哩。” 第277章 现世报 梁七不经意的这一句话恰似金刚的温柔,把徐祖业的傲娇打了个稀巴烂。 徐大儒商认为,知道成吉思汗不算啥,能说出‘春秋笔法’四个字的,肚子里没半瓶墨水是决计不能、万万不能的。你梁七行伍之人,不过相当于副千户之职,论年庚也不算大,竟也能口出‘春秋笔法’四字。他瞬间对梁山产生莫大的好奇来,这究竟是怎样一个神仙地?日后定要前往一探究竟! “举一反三、加油添醋。那红脖子挺能的啊!”--“徐先生,这么说,西夷是有脑子的,不比我梁七蠢多少哩。” “梁营长,谁告诉你西夷没脑子的!” “家里都这么说的呀。你看他们胳膊腿上的毛都未曾褪去,跟树上猴子似的。” “反智,荒谬。” 像徐祖业这样的文化人大富豪,这种人若觉得你低他一等,遇事便一笑而过,不会与你理论。跟你吵架跟你急眼,恰恰说明看重于你。 他跳脚道:“我等中国人吃亏就吃亏在妄自托大目中无人。西夷确为蛮夷,可那也是人呢,是人就有脑子。”他撩起裤腿,“徐某腿毛浓密,敢问也不配做人么。” “得。徐先生莫动气。我明白了,日后定把他们当人看待,起码当工具人相待。” “这就对了么。等我们自己人学会操控西人海船之前还需善待他们。” 二人正在讨论关于欧洲人的人权问题时,加索尔前来汇报,说是被俘的西班牙、葡萄牙、荷兰、那不勒斯等各地海员水手们向上帝发誓,愿意以侍奉上帝的高标准来为新主子服务,每个人都发誓做好新主人忠实的奴仆。继而抛出一个即将面临的现实问题:要让这些海船成为横行海上的舰队,那就需要很多很多银币。因为出海远洋之前有很多事情要完成,首先要泊进船坞,清除掉船底厚厚的藤壶等附着物,需要上油刷漆,需要购买至少上千桶大炮火枪所需的火药,需要对大炮火枪进行维护保养,需要更换破损和朽坏的舰船部件…当然了,如果能发放些银币让船员们进城买酒喝,就更能体现出新主子如上帝般的仁爱。 加索尔的一番思想汇报可以总结为八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西班牙海上马车夫今非昔比了,海上军事力量堕落之迅猛比大明水师有过之无不及。知道为何前几日船上歌舞升平吗?那是西班牙王室和吕宋当局支付不出船员水手们的工资,就搞一场文艺汇演来暂时安抚人心,可谓花小钱办大事。 如此更能印证徐祖业对西夷的判断:西班牙人很有脑子! 尼玛,特么到底谁是鱼饵谁是钩子?整个一濒临破产的破公司,接手过来还得补上员工被拖欠的工资福利,闹半天原来当了个接盘侠。梁七真想长上翅膀飞回大本营告诉敬爱的参谋长:老大,咱上老当了! “徐老爷子,这很多很多的银币怎么搞?要不我立马向大本营报告这里的情况,向参谋长伸手要钱?” “不妥。”徐祖业毫不迟疑道,“不妥。待打下马尼拉搜刮干净西人财货,盘点之后如有欠缺,我自发动华商捐助,绝不可向大本营要钱。” 好!立场稳,境界高。看起来有施进卿前辈的光辉打样,徐祖业学习他、成为他、超越他的动力强劲,有千匹马力四驱动能。 码头事毕,让我们一二三向后转,看看对面的马尼拉城里发生了什么。 梁山军南海舰队顺利成军,这份功劳也有徐承的一半。 船上的西班牙人之所以敢于抵抗,是指望着城里的救兵赶来港区把明国人做成三明治。他们抵抗强度之所以用‘三心二意’来形容,是因为他们望见马尼拉城门失火,固守待援希望破灭。 如果说港口这边展示了梁山军文明之师的风采,那么在马尼拉城里的义军简直就是兽兵集团,与‘义’字毫不沾边。那支由吕宋华人资产阶级领导的工商起义军分兵两路,一路1000人跟随山地营作战攻取港区,一路7000人跟随徐承警卫排攻城。攻城的这路所谓起义军把百年间积攒的仇恨一夜释放,对西番下手之狠毒、手段之残忍、场面之血腥,站在西班牙人立场用中国话说便是‘罄竹难书’。 后据情报显示,马尼拉失陷的报告是在某个晚上到达菲力国王手上的,当时此君正与某个荷兰的伯爵夫人偷情,看了报告后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吓得,竟然缩阳了,后遗症终身伴随。当然,他的终身时间并不长,也就18年而已。1644年的一个傍晚,当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时年45岁的菲力被欧洲人称为‘真武的鞭子’的潘嘉园一纸命令从马德里监狱里提到维亚广场上,在上万昔日臣民的围观中,被自由落体的斧子砍下了脑袋。 1626年这个夜晚的马尼拉展现着水火交融的壮观场面。外城情况稍好些,遭殃的是城中城的马尼拉王城。洋鬼子和二鬼子都是住在王城里的,西班牙人享受特权、显示高贵而聚集而居,导致了他们轻而易举被围歼的悲惨下场。 西班牙守军保家护城的决心不可谓不决绝,但打得很窝囊、抵抗很微弱。好雨之夜,他们的燧发枪、火绳枪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而敌人的火枪却不受影响。虽然明国人不怕水的火枪数量不多,但只要压制住了己方火力,这些人身后持冷兵器的吕宋华人便一拥而上,愤怒的人群瞬间就能把战斗队形冲垮。 比冷兵器,比舞刀弄枪,西班牙正规军也是真打不过吕宋的华人民团。话说徐祖业这帮财主老爷们是真舍得下本钱,把手下人喂得个个人高马大,个个长两条麒麟臂。有两膀子力气,再有中华武学在身,就叫做一力加十会,打西人就跟街头流氓欺负中学生一般。 负责指挥的军官绝望了,把短铳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失去指挥官和队列的西班牙士兵于是被砍瓜切菜。 3个小时不到,王城包括总督府在内的所有据点均被攻破。话到这里,咱们有必要说说在梁山史或梁山军军史中未被记载的细节。 想必西班牙殖民统治者也知道自己是登堂入室的强盗,时刻提防着原主人的反抗,故将马尼拉城按照军事堡垒规制建造,王城根本就是个要塞。尤其那星型棱堡高大坚固,内置炮口枪眼无数。如西班牙守军坚守棱堡,没有重火力的义军不死个上千人绝无可能攻下来。但奇怪的是,几个棱堡里竟然没有一个西班牙人。是西人愚蠢吗?肯定不是。那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幕奇怪现象?答案是不知道。只能作为历史悬案由专家和好事者去研究猜测了。 警卫排和义军只知道进攻非常顺利,何谓‘非常’?即异于常态,顺利到大大优于事前最乐观的战场设想。他们几乎未遭到有组织的有一定强度的抵抗,绝大部分西人像温顺的绵羊,伸长脖子等你给他来上一刀,甚至都不带挣扎的。 徐承找不到答案,越打越疑惑,越杀越苦恼,打到后来甚至怀疑这些绵羊只是诱饵,而西班牙十万大军正在哪个角落里埋伏着,等着要他的小命。等到他强迫自己收手,制定预案来对付脑子里可能存在的十万伏兵时,他惊奇地发现义军已经占领了王城9成区域,控制住了全部制高点。西夷弃守的棱堡现成为义军观测点,居高临下,详尽掌握着敌人的动态。 天已经亮了。站在高高在上的棱堡整个王城一览无余。区区王城几个平方公里大小,巴掌大的地方哪来的十万伏兵。徐承暗笑自己想象力丰富,打仗越多胆子越小,凭空地自己吓唬自己。 不得不说,马尼拉之战奠定了徐承日后的作战风格。此后,他麾下的船往往以末日孤舰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一船下一城、一舰灭一国的战例属常规操作。18年后的1644年4月25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徐承亲率孤舰从新明堡(君士坦丁堡)出发驶入泰晤士河,全舰大小十二门舰炮对西敏寺实施一个小时的炮击,将藏身于此的英王室斯图亚特家族30余成员炸成了肉块。 不得不说,马尼拉之战异乎寻常的顺利归功于现行欧洲军队的体系与管理。徐承以宴请为名,在塞万提斯酒馆里把守军十夫长、百夫长之类的低阶武官给一锅端了。失去了军官就失去了组织,失去了组织的士兵就成了没头苍蝇。确实,散兵游勇不足虑,除了挨打还能干什么。徐承不知道,但穿越众清楚,之前布置徐承当卧底干掉守军军官这步棋走对了。而效果如此之好也确实出乎意料,可见在当下历史环境中,不论明军还是欧洲军队,士兵独立作战能力基本为零。就此而言,穿越众当成就感满满,作为人民军队嫡传的梁山军当学到了师傅的精髓。一个梁山军战士或许是条虫,三个人的战斗小组就是条龙。 昨晚和今天的汉人反抗军不是虫也不是龙,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恶狼。狼善于集体捕猎,说难听点就是群殴。屠城过程中也碰上过不怕死的西班牙好汉,男主人为了保护妻儿豁出命去战斗。于是我们的义军十几二十个团团出手,不分男女老幼,将这一家子团团圆圆剁成肉泥。西班牙人被打怕了,别看他们昨天还作威作福主人相,剧情反转一旦成为案板上的鱼,他们手上的剑通常都拿不稳握不牢。短短一晚上,政府军被打散成了游击队,又从游击队被追成了散兵游勇,没多久,散兵游勇变成了地下党。他们不善战,但善藏。 第二天整整一个上午,8000义军化身为猫咪,在犄角旮旯里追逐着地老鼠,找到他们,吃掉他们。 双方角色反转了,这就叫现世报! 第278章 胜利果实 西班牙人以其光荣历史笃信一教条,指引他们不屈不挠战胜安拉的耶稣是有力量的。比起阴沟下水道的阴暗恶臭,有着圣灵光环护体的教堂才有光明和安全。到了中午13时许,约有一万残余西人躲进了圣奥古斯丁大教堂,这里是西人最后的庇护所。里面的武装人员不过数十人,绝大多数为妇女儿童老弱病残孕,他们没有排兵布阵组织抵抗,而是集体祈祷上帝显灵。 只是,门外的反叛军只拜三清真武陈抟老祖,你圣父圣母圣子全家一起上好了,信不信狗血屎尿兜头泼过来,一把便破了你家狗得的法术。 徐承是个大好人,念旧念情,且有遗珠惦念着。战斗中他顺道去了马子佩妮的房子,找了一圈,生不见美人胴体死不见美人尸体。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这对男女由偷情发展到真心相爱。另有一层考虑,佩内洛普的娘家在西班牙本土是贵族,在家乡塞维利亚属于有头有脸有势力的大家族,有朝一日打到西班牙,女婿出面好说话,请老丈人出任带路党头目,或能事半功倍。 若得欧奸策应,席卷欧罗巴之大业妥妥的。至于旗号么,就打‘光荣革命’,口号也想好了:‘人权高于主权’---恶心不死你! “咚咚咚”教堂的大门响起来礼貌的敲门声,离开大门最近的武装人员如筛糠般发起抖来。 “佩内洛普.科鲁兹在里面吗?佩妮,你在吗?你出来,我是常来徐。” 感谢上帝的尖叫声回荡在教堂穹顶,只身着内衣裤的佩妮奋力要挤开人墙出门逃生。她满头大汗冲过人堆来到门前,身上单薄的衣服扯破扯落,上身近乎裸露。守卫阻挡着不肯开门,高贵的子爵夫人逃生心切,和门外互动着,不管不顾去开门栓。广大群众不答应了,他们担心失去这最后的屏障,他们绝不愿意自己身处险境,而有人却能安全离开。人们人喊叫起来骚动起来,挺身阻止女西奸独自逃生。双方从语言冒犯发展到肢体冲突,情绪激动的人群上手了,可怜的佩内洛普被揪住头发放翻在地。 能被徐承看上的,智商和美貌必居其一。你想,佩内洛普身为西夷却能吸引住天朝上人,在她身上必定有突出的优点。这个优点是从他的汉人情夫那里学来的,那就是汉人的狡诈。佩内洛普弯腰屈膝团成团,抱臂护住头脸,因为她知道一旦如果失去了漂亮脸蛋,自己对常来徐将毫无价值。她声嘶力竭地告诉同胞们,自己和常来徐是情人关系,她会告诉情人这屋子里都是没做过坏事的好人善人,她将请求情人不要杀死他们。 门口的守卫很负责任地为其作证:常来徐是吕宋华人首富徐祖业的侄子,他有能力影响到反叛军首领的决策。门外的徐承听到了里边在开听证会,于是大声宣布自己就是反抗军的首领,只要保证自己小亲亲佩内洛普.科鲁兹的安全,他可以考虑接受投降。 教堂大门缓缓打开,佩内洛普等不及在地狱里受罪,从门缝里挤出来,一头扑向亲爱的常来徐。西班牙女郎受苦啦,蓬头破面,暴露的胸脯上条条血痕斑斑血渍。她如蟒蛇般缠住徐承,哭诉道:“当里面的人知道我是您的情人,他们就要打死我,还意图玷污我属于您的身体,请常来徐惩罚他们吧!” 西奸。出卖良心残害同胞的西奸!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怕死而怕有人可以不死,似乎是不论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教堂里的西人男女老少为了印证这个真理而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怜花惜玉的徐承恼羞成怒,命令严厉惩罚凶手。凶手是谁呢?那一屋子的人统统都算。 造反派早就等着这道合乎他们心意的命令,命令是按照如下程序执行的:首先允许13岁以上、30岁以下的女人高举双手出来,之后的审查颇具趣味性。 义军朋友甲问:“连个鸡头小乳都没有,牙齿也没长齐,你告诉我你13岁。当我张三眼瞎啊。” 义军兄弟乙说:“大妈,李四我看您脸上的褶子都快赶上沙皮狗喽,您今年才30岁,您年岁倒着长么。” 义军丙说:“虽然你认得我王五,可你这脸蛋身段能长成这副鸟样,也真难为你了,我觉得你不能算作女人。” 义军戊说:“唯一给予优待的标准不是您的职业和名字,所以亲爱的塞万提斯酒馆的混血马里奥先生,常来徐不会同意你的恳求,请回教堂去。” 从4000名走出来的女人里留下了700余年轻貌美者。把其余女人仍旧赶进教堂。义军接下来的手段堪称兽性,他们向警卫排战士借了3颗手榴弹塞进最后3个女人衣服里拉响导火索,把女人踹进教堂。手榴弹在人堆里爆炸,惊恐的西班牙殖民者纷纷夺门而出,而迎接他们的是火绳枪、弓箭、长矛和西班牙长剑,成就了一场高效率的屠杀,圣奥古斯丁教堂形象诠释了尸山血海。 旗舰冉闵号居中,梁山军海军南海舰队处女航扬帆起航,目的地新梁州。 “原本南海舰队此行前往新梁州,计划中途停靠第一站满剌加的,奢某考虑随行带满满一船的的西人首级传檄满剌加,只恐令舰队新降的西人船员心生愤懑生出事端来,故向徐司令进言烦劳徐祖业长官辛苦下,择日跑一趟。” 满剌加一事,徐祖业考虑此地为葡萄牙人所据,时下葡国为西班牙吞并,葡人复国心切多有仇视西人,但见数千西人脑袋必弹冠相庆。接下来是开开心心投降,还是铁下心来顽抗,那可就不好说了。是故,须随西人首级一起修书晓以利害,葡人如若不降再举兵攻打。大本营五大长老再三强调这个满剌加,此地是必须要拿下的。徐祖业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若拿不下满剌加,吕宋行政长官恐怕就要换人了。 判断正确!如果三个月里拿不下马六甲海峡,徐祖业就该被扔进粪坑永世不得出头了,穿越众的耐心也就三个月时间。你想,马六甲海峡何等重要,难不成再让出现个反华的李家坡天天恶心你嘛。李家坡那副嘴脸,穿越众实在看着反胃。 奢崇明与前来送行的吕宋行政长官徐祖业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别,不为别的,就为迟一刻上船、晚一点下海。这位原本山沟沟里的土包子此番开足洋荤、喝饱海风、大饱眼福、大涨见识,谈吐中融合大明土官的雍容华贵与漂洋过海的见多识广,令到徐祖业恭恭敬敬尊称奢崇明新梁王。真是如此?不见得!徐对奢恭敬不为别的,只单单为吕宋地位未定。 吕宋将来有恢复为旧港宣慰司归朝廷直辖的可能性,但在梁山司觊觎南洋的大棋局下,以大中华一贯的朝贡体系尿性,朝廷很大可能会将吕宋赐封梁山搞羁縻制,如此这般搞不好会纳入新梁国或者新梁州管辖,如此,徐便是奢的下属。 “新梁王哪里话,是您思虑周全,您雄才大略,此去新梁必大展宏图奠千秋功业。” 老奢祖辈混官场,为人何等精明,他知道从成都到马尼拉再到之后的新梁州,这是场大戏,自己上不了饭桌,只能上个戏台按照脚本演演戏,不管主角配角龙套都逃不过编导的手心。他嗅出来那五位编剧导演有让自己主导一方的意思,只是不知这一方究竟有多大。 事态不明,从大原则吧! 他连连摆手:“我一介败军之将何德何能,此行只为公司打个前站暂摄行政,待大本营酌定新梁王人选,奢某不才愿为其驱使,此生愿在公司旗下出力。”--“那个,你处另有苏禄、古麻剌朗等诸小国对朝廷一贯恭敬服帖心有所属,奢某以为徐长官可多加招抚,令其甘愿献地归顺…” 徐祖业狡黠一笑,“归朝廷?归我梁山?抑或归我新梁?” “归大明归中华。”奢崇明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地指着徐祖业道,“你呀你呀,好你个徐祖业。” 徐祖业诚惶诚恐,向可能的未来的大领导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因为大功告成之际,恭送他前往码头的交通工具十分简陋,仍是恭迎时用的平板牛车、马车。西夷盘踞之地真真找不出一顶轿子来。 轿子!提到轿子不由让奢崇明心生感慨。刚才不是还提到了‘归顺’么,他奢崇明义无反顾归降梁山还真是跟轿子有强关联。 话说老慕容的那封劝降信里为穿越众拼命涂脂抹粉,提到了五人出门不乘轿子的泥腿子本色。在老慕容只是随手下笔提及,不作长篇大论。在奢崇明这里却是杀伤力十足,因为他老娘从小就教育他,但凡高官豪门者,能做到轻车简行必成大事。 这边厢两个老油条互相试探,那边厢以未来南海舰队司令身份自居的徐承正在指导和勉励着加索尔船长:“如今我这梁山军南海海军啊,16艘战舰28艘武装商船的庞大舰队呢,就由我来统辖了。肩上担子千斤重,你这个旗舰舰长可要教会我这个徒弟呦!” 翻译扭捏着不肯说话,被催促后一五一十道:“他说他一定会尽全力教你,但徐长官你也要学会才好。” 尼玛,鬼佬西夷果然粗鄙,特么听不懂人话撒!徐承吐血。 第三场对话发生在梁七和徐祖业之间:“徐徐猴急,我的好战友,马上要告别马尼拉告别你啦。舍不得你哦,要不跟我们出海到新梁国,不是,新梁州,特么到底叫啥哩,新梁,到新梁游玩一番,也差不了那几个月。那儿有会打拳的比人还高大的大老鼠,特么好玩的紧。” “哈哈,我的梁营长,从今往后再无马尼拉,此处恢复祖制,吕宋。本吕宋第一任行政长官是新官上任事情多,一时走不开啊。畅快!二百年了,我中华兵峰终于再下南洋,畅快!哈哈--” 对了,这就对了。你徐祖业摸到了做梁山众的门道,就当如此真性真情不假掩饰。为鼓励新人成长,为凸显老人对新人的爱护,梁七遂施以指导,“总结报告写了吗?” “在写了。” “那什么,那位在城门下曾经冒犯过咱们穆委员的,那个西人守军,那门子应当与他的上帝团聚去了吧。”--“当时你在场,应当记得此人模样。” 尼玛,完全忽略了此事,完全没把这事当事。 尼玛,大本营五子,穆委员,这么大的大人物能有这么小的小心眼! 咱们穆委员当然不小心眼,可咱们项委员、咱们司令员和参谋长呢,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妹妹被人摸大腿,能不记恨!你徐祖业牢记此事并见诸于报告笔端,不吃亏! 所以必须核实确定那人有没有被惩罚,死没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徐祖业有没有去做核实这个动作。 懂! 第279章 天之道 此情此景乃是1626年年末在世界的某个边边角角发生的对话,这番话说过之后十来天,就到了公元1627年。都1627年了,可不能光说不练,到了必须得做点什么的年份了。因为梁山这只蝴蝶的翅膀再不那么扑腾几下,历史的车轮势必按照既有的轨迹滚滚向前,那么好不容易勾搭上的魏阉会倒台,热血二杆子青年朱由检将执掌大明朝,继而走上灭亡的坦道。 这可不是对自己严格要求,当你有能力去做而没有做,或者是忘了去做,而使得你爱的人或事业蒙受重大损失的时候,凡良心未泯之人都会自责。 让我们把时间的指针往回拨几个月。 端午前一天的一大早,难得在娘亲跟前露面的赵铭洁现身了,空着两手赶在上班前看望母亲来了。 赵老夫人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从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呦,稀客登门。这回女儿你是没钱了呢还是没辙了呢?” 女儿这是没辙了。赵铭洁想让母亲教她裹粽子,裹豆沙馅的甜粽子。赵老夫人不明就里,供销社里头什么馅料的粽子没有,肉的、枣的、豆沙的,都有,何必自己包,花几个大子儿去提来就是。 “母亲,女儿工作繁忙,甚少前来问安难得孝敬您老人家。端午将至,女儿想亲手包甜粽子给你吃呢,供销社的粽子五花肉油腻,对您身体不好。” 嗯,这才是个小棉袄乖女儿,连怀胎算起不枉当妈的白疼了20年。中午午休时,母女二人会合。赵老夫人教会女儿裹粽子,嘱咐道:“明天晚上端午佳节,家家户户都团圆。你父亲和你二哥远在川黔前线,你三哥在京城,家里头只剩你跟你大哥。明天晚上大哥一家子过来吃粽子,你也要回家来,不许说什么工作忙要加班来推脱。” 赵铭洁满口答应下来,拿着刚下锅的粽子高高兴兴走了。端午当夜,赵冠勇携老婆彭润玉、大儿子赵开原、小儿子赵浑河回母亲身边过节,饭桌摆开却迟迟不见赵铭洁身影。 赵老夫人心情愉快,时至今日,因儿媳的出现,当妈的和大郎赵冠勇已实现双边和解,再不会见面就斗得跟乌鸡眼似的,一家人坐一起过节有说有笑。老嫂子讲起昨天的事,彭润玉笑得前仰后翻:“婆婆,信不信咱们打个赌,我那小姑子今晚绝不会回家来。您老啊,一准被铭洁给耍了。” “此话怎讲?小丫头敢耍我!” 彭润玉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说道:“婆婆,您呀,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正常人谁会吃甜粽子呀,但凡有个一官半职的谁人不知我们的大参谋长大商务部长偏偏最喜甜食。媳妇我敢担保,此刻呀,铭洁定是将你裹的豆沙粽借花献佛了。” 说实在的,老嫂子是不情愿女儿跟曹少的,且不说曹少克妻乃丧偶之人,女儿跟了他是为续弦,更要紧的是这伦理关系实在不堪。好男人多的是,何必便宜了那小叔子。老嫂子也是有底气的,常德府何钺就曾给帮忙拉媒保纤,有意撮合新任湖广提刑按察使家的二郎与赵铭洁之美事。那小伙子模样俊秀,在老家是公认的少年才俊,各方面条件确实令人满意。后来对方听老赵说了女儿和曹少搞七捻三,便不敢再行攀附,这桩姻缘近日来便冷了下来。老嫂子就此三番几次数落过老赵的大嘴坏了女儿清誉,换来的是丈夫的怒斥‘妇道人家懂个屁!’ 赵冠勇却乐见小妹与曹少的好事,把话来劝:“母亲勿着力阻挠,阻挠也没用。女大不随娘,况且…” 老嫂子抢先道:“他们二人有辈份之差。” “嗯--”赵冠勇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说道:“母亲可听说坊间流传的一新词句,叫做‘冲冠一怒为红颜’的?” “谷子姑娘的事?” 赵冠勇给老娘点出两个大大的赞来,“赵处长英明!” 老嫂子品了品,怒发冲冠不就是上头了呗,脑袋一热丧失理智。啧啧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出自谁人之口?挺有文采哩。文人呐,就这点厉害,一张嘴能说会道的,把坏事说成好事丑事说成美事。” “出自谁人无考。但据小道消息传,是曹部长在谈及为妻报仇敢直捣黄龙之壮举,不经意间脱口而出,被有心人记下了。” 彭润玉也劝,“婆婆有所不知。曹部长不惜置梁山危亡也要手刃李标,实为大大的壮举。人人皆道他为人有情有义,施州境内有姿色的没姿色的,哪家的姑娘不想嫁他,并非只为贪图富贵,也是重他肯舍命相待。” “话不是这么说的。谷子侄媳多好的姑娘,谁人见了不爱她。再说了,杀妻之恨不共戴天,是个男人就该这么做。” 彭润玉推了推丈夫道:“我若被人害了,你肯以命相搏吗?” 赵冠勇拍拍腰上的枪套,“没那么麻烦,为夫有枪,把害你之人枪毙三百回。” 左等右等不见女儿现身,又见儿子媳妇口不择言,老嫂子气不打一处来,“大过节的你俩夫妻说啥浑话哩!到家里还带着枪干啥,这东西危险,快放一边去。” “好吃么,我亲手包的。” “嗯,还可以,挺好。想不到我们赵助理上得厅堂是下得厨房,着实令曹某人刮目相看。”盘子里叠了3个粽子,曹少实在吃不下,他刚刚在大胸妹那里吃了2个肉粽子后,又对着俩大白馒头又啃又啜早吃饱了。他撑开胃口勉强吃掉半个饱含爱意的豆沙粽,便借故还有文件要批示推开了盘子。 赵铭洁不乐意:“你有那么忙么。” “忙,真的是忙。你看,过了今晚26年就算过了小一半,时不我待呀。” “就你忙,你比北京城里的皇帝还忙!” 提到故宫博物院里那位爷,曹少一激灵,似乎想起来什么。“铭洁,今年天启六年是吗?” 赵铭洁觉得奇怪,除非涉及朝廷官府的外事,平时少有计明历的,聊家常如何聊到大明历去了。“对呀,天启六年。” “完了完了,闯大祸喽!” 曹少飞也似地跑出房门,留下美女独守空房。才晚上9点,哪怕今天端午,不出意料潇洒一定还在办公室,曹少飞奔而去。他很自责,当年还在蝴蝶科技勤工俭学时,一项外派任务便是于王恭厂大爆炸之前保护天启帝独子朱慈炅不被砸死,现如今如此重大历史拐点居然被立志反清复明的曹大侠给疏忽了。 “我有罪,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 是啊,如果他早两天想起这茬子事,就能挽救大好几万北京市民生命财产安全。话说明末人命贱如蝼蚁,曹少好歹拥兵数千的地方军阀,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行贾,死的又不是梁山众他着什么急哩。 王恭厂大爆炸,发生于天启六年端午节后第一个工作日上午时分,据后世专家推论应为陨石撞击造成。而这个王恭厂可不简单,乃是明朝军工研发制造基地,汇集了明王朝火药、火炮、火枪等热兵器研发与制造专家和大量的熟练产业工人,大爆炸把国家的国防科技精英来了个连锅端。要不怎么会说大明朝气数将尽,都被雷劈遭天谴了呢。汉人最后一个王朝也是真够背的! 事已至此,检讨有屁用。潇洒说了:“现在不是检讨时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几个不都没想起来么。靠我们现有的通讯手段根本没有能力补救,我建议把厂卫在梁山的卧底起出来,或许他们有办法快速传递预警,比如飞鸽或鸿雁传书?” 曹少是急病乱投医,潇洒是尽出馊主意。这二位还自以为要比其他3个高明,要以事情紧急为由独断专行。好在潇洒拿起电话时恢复了理智,知道此事已不可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不是老成持重者作风。“听之任之吧,我们不可能把细枝末节都能面面俱到。” 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此时曹少的脑子里又冒出来那个荒唐想法:拉电话线,直通天启卧室。 潇洒的意见是正确的,穿越众只是开了金手指,却并非神仙,他们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精力有限哪能面面俱到。 回到家里,赵铭洁人还在,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曹少怜爱地看着这个爱着自己的少女,心说:“丫头哦,你他娘的再长得好看些,老子今晚就要了你。” 看到没!老赵妄自猜测女儿大功告成乃是一己之妄想,赵铭洁仍冰清玉洁之身。生理需求自有覃媚娘帮忙,曹少决心要为谷子守节三年,犯不着对赵铭洁提枪破瓜。 曹少对赵铭洁其实谈不上有多少的爱意和感情,两个人绯闻成真的本质乃是女追男的强大力量。接受赵铭洁,一半是看在老赵的面子上,这个大哥够友爱,明知四弟身边有覃媚娘却不以为然,依旧肯巴亲生宝贝女儿推向虎口。另一半是看在赵铭洁本人的真心诚意,同样因为覃媚娘的存在,足见其爱之深。 怎么说呢,唯美食和美女不可辜负也! 与此同时,曹少也很纳闷,自己前世鲜有人问津的,怎么来到后世摇身一变成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自问无解,也不好追问别人,去请教他人的话似乎有显摆得瑟之嫌。只叹这世界太神奇!参照泰森无人看好的悲惨遭遇,难道说真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在起作用? 第280章 女儿会 由于生产紧张工作繁忙,施州土家一年一度的女儿会延迟举行。今年的女儿会破天荒地延期了。好在近些年来施州卫的破天荒事层出不穷,延期就延期了,反正也影响不到应有的热度。 女儿会历来设在梭布垭石林一隅,后来整个石林区域都成了部队靶场,只能转场施州城,给固定了几年。但州城里环境嘈杂狭窄,与浪漫格格不入,故而顺应民意转移到了利川腾龙洞附近的清江古河床举办。 这些年的女儿会越办越走样,某些顽固守旧的老头老妪评价说:这不是女儿会,成杂交会了。因为参加土家女儿会的人群不再限于土家未婚青年男女,中年油腻大叔以及半老徐娘亦夹杂其中。不止土家儿女,不会唱山歌的汉人们也来凑热闹。往年纯粹的相亲大会夹杂进闻风而来的小商小贩杂耍班子。不知情的人到了现场一定以为这里在开庙会赶场呢,好端端的女儿会一时竟与牛王节有混迹趋同之大不妙。 梁山司事务协商委员会委员夏力扬一伙人勇敢站了出来,本着维护本民族文化精髓之宗旨对此表达严重不满,出了专题政协报告,要求公司股东会采取措施加以整顿。这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理应由李冰领衔的民政部管,李冰却以管不到商业活动,管不了做小买卖的人为由,把事情踢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商务部处理。也是,矛盾最为突出的问题正是会场秩序被商贩们破坏了。由此,女儿会参会人员资格问题、整顿会场商业问题、会场垃圾处理问题分别涉及到了民政、商务、市场管理各个部门。按惯例,曹少给牵头搞了个‘女儿会专项治理小组’,由其担任小组长,任命2个副组长,分别是市场管理处处长赵老夫人和商务部助理赵铭洁,由她们娘俩全权处理。 要说官家出身的人能力就是比草民强,在她们的运作下,今年的女儿会的会场不变,仍设在清江古河床,且以后就此固定下来。安全问题不必担心,那里是古河床,多少亿年前有过河水,现在么,清江改道钻地底下去了。这个位置选得好,要进入会场必须经腾龙洞主洞口边上长约1里路的旱洞进入,别无他途。当然,你也可以从腾龙洞后洞洞口钻进几丈高的地下河瀑布,潜入深不见底的清江地下河段,潜水几百公里的地下暗河,到达石柱白杆兵的地盘后上岸,再往回走就能走进古河床。不忙着急,你还得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从百米高、40度斜坡的好汉坡上滚下去滚进会场。运用此法能逃票入场。 之所以说逃票入场,是因为穿着藤甲的梁山巡察管护队(俗称巡管队)队员在旱洞入口设了卡子,参会者凭票入内。女儿会门票由各个单位或社区综合办根据报名情况审查通过后免费发放。如此一来便有效杜绝了数量众多的不法商贩入场的问题。有人要问了:该举措并未解决那些个不会唱山歌的汉人以及土汉两族已婚者入场的问题。对于该问题统一回答如下:梁山并未实行一夫一妻制,无权将想要寻觅情人、外室、妾小者排斥在外。至于那些要勾引小白脸的熟妇,不会唱山歌的汉人的问题,应交给商品经济和市场规律来解决,不应以政府行政手段予以干扰干涉。不过也不是把商贩们给一网打尽,发放了200张临时经营许可证,只有入了赵家娘俩法眼的商家,在缴纳税款和书面承诺妥善处理垃圾之后,才能领到许可证入内做生意。 从受人景仰的陶瓷厂老大被踢到农具厂做副厂长,换正常人遭受如此职场挫折定要郁郁不乐,覃老六偏不做寻常人,人前人后一副阳光小老头的快活样。明面上,他因紫禁城马桶漏水事件被贬,做了背锅侠。所谓上上下下的快乐!实质上,乃是当老爸的为女儿的幸福和前途在做牺牲,老头下来,女儿上位。媚娘能够顺利进曹家门,老汉委屈一下下自己有甚要紧,别被人背后嚼舌头才要紧。这是未来的好女婿提前布的局,使的一招丢卒保车。尽管便宜老丈人被贬了官,咱们覃老六的心里却是偷摸着美滋滋的。就问你,陶瓷厂厂长和曹少老丈人,是你你选哪个!? 到了下午,厂子里有些不对劲。不见严肃紧张,只剩团结活泼了。覃老六发现手下那帮青工身在曹营心在外太空,干活吊儿郎当。顺手把车间主任庄栋天招至跟前,问道:“怎么着,周六下午是半工半休息时间是吧!?个个遭了瘟病似的没精打采。” “厂长,您是上岁数了,瞧你这脑子。这不是,明天星期天,女儿会么!”庄栋天掰着手指头扭捏道。 农具厂属于清水衙门,完全比不了陶瓷卫浴厂,自从背了黑锅,家里头可是门庭冷落,再没人提着礼品上门来。看透人情冷暖的覃老六只在心中微微一笑:休笑爷失宠,我笑尔等不知情。 他这两天有些紧张,甚至忐忑不安。因为曹少找他和厂长谈过话了:不久之后将对农具厂做较大程度调整,会进行生产设备升级、产品升级,技术升级,随之有可能对现有领导班子进行调整。覃老六对三个升级早有耳闻,听说机械厂那边产能跟不上,要改造农具厂原有设备来加工钢管。覃老六没文化但明事理没知识但有见识:什么钢管,不就是步枪枪管嘛! 庄栋天是覃老六看中并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跟亲信可以交底:别喊我厂长,老子这个副厂长都可能做不下去了。” 心腹庄栋天丝毫不以为然,不惊讶不难过,反而笑嘻嘻道:“做不下去不打紧,关键是您老会做上去。这个正职么,该争还得争!” 覃老六是听着马屁响闻着马屁香,不免宽心:媚娘当上了科学院院士,曹部长三天两头往自家家里头跑。嘿嘿,老汉我这官是做下去还是做上去,就媚娘吹个枕头风的事。 只听庄亲信话锋一转,“不过哩,说句掏心窝子话。厂长,我要是您,便趁咱们厂生产调整的机会告老还乡。您一家三口人人高官厚禄的不免遭人背后闲话,叫曹部长为难。老嫂子掌印烟厂威风八面,您自个退休金也不会少,不愁吃穿用度。喝喝茶打打麻将摆摆龙门阵,不争不抢不背锅,颐养天年不好嘛。” “说的也是。”覃老六被可心话打动,使劲点头。庄栋天掏心掏肺掏出一席肺腑言来,乃是有要事请奏,心情舒畅的覃厂长准奏。于是农具厂明天要参加女儿会的职工被特批提前下班,其中包括庄栋天。 去厂子澡堂里洗刷干净,再去供销社成衣铺买了套最时兴的行头,看见服装店对面的鞋庄里人头攒动,他挤进人堆抢下一双最时兴的中筒系带布鞋。看看时间还早,再去捯饬头上那几根毛。理发店里人山人海,等到晚上7点多才轮到他。 第二天一大早,庄栋天换上新买的行头,伙同几个朋友同事就到了腾龙洞,检票的藤甲巡管收下门票,再向他们交代几句诸如‘君子动口不动手’之类讲文明讲礼貌的注意事项,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洞中每隔几米点着汽灯,众人说笑着很快就走出了洞口。 昔日的河床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草,厚厚实实,脚感很舒服。两排摊贩从洞口起绵延出一里多,庄栋天坐下喝了碗油茶歇脚,再买了包糖霜杨梅,起身边吃边走。很快,他感觉开始不好了:撞衫,大范围的撞衫!很多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再往下看,一样的鞋子。 撞衫的感觉很不好,有同伴开导他:“这又如何。部队的那些牛逼哄哄的不也是一模一样的军装么。” 废话,那是军装,当然同款。又有同伴开导他:“我穿绫罗绸缎,你穿破衣烂衫,不用开口唱你就输给我了,对吧。行头没区别乃是好事,在姑娘们面前才好刷脸刷才学,这就叫做不以衣帽取人。” 走到这里,摊贩就没了。再往前是一长溜的凉亭幔帐望不到头,里头每每已被对上眼的男女占领。每隔开百米,两两相对搭着小高台,不好意思,这些台子也没有庄栋天的份,都被对歌的男女占据了。看情形,在往年几届的混乱不堪衬托下,今年的女儿会触底反弹,那叫个有声有色是声色犬马呀,会场上能有二三万人之众。 方才那位同伴真是有真知灼学,借他吉言,不太会唱情歌的庄栋天刷脸成功,和一个漂亮妹子对上了眼。小庄同学说的比唱的好听,他谈理想谈抱负,背数学公式讲物理原理,把充满了英雄仰慕情怀的妹子唬得一愣愣的。 妹子问:“小庄你,真打算放弃车间主任工作立志报名参军吗?” “嗯!我已经自学了《孙子兵法》、《纪效全书》,已经全面掌握了兵法理论。现正在夜校学习立体几何和机械物理课程,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光荣的炮兵。” “炮兵啊!哇---小庄你真棒!”美女拍手叫好。 庄栋天骄傲地仰起头,背诵起昨晚在被窝里突击学习的成果,不好意思有些紧张,当下只记得最后两句了:“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浩气男儿深深赢得了姑娘的爱慕,未来的百夫长脸颊上留下了姑娘充满体香的红色唇印。 父母之所以为人父母,因为他们是过来人。他们希望别人家的女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奔赴战场换回自家的安稳。姑娘家本是成都兵祸难民,家里原是德阳官宦之家,姑娘的爷爷官至德阳副总兵,奢安之乱中城破战死。姑娘家里做主的是她奶奶,老人家经历过惨痛的记忆,丈夫和几个叔伯都死在了德阳城头,深知战阵之凶险。她把庄栋天召来膝下发话:你小伙子品貌均可。欲娶我孙女就该老实在厂里做好车间主任。当年的杨部长都说过‘年老的年少的在后方,多出点劳力也是抗战’。 庄栋天试着解释:他要当的是炮兵,远远地放炮,敌军的弓箭刀枪够不到他,是最安全的兵种。 老人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认为小庄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拍板道:“你参军报国忠义可嘉,老身不便阻拦。梁山司婚姻自主,我更不能拦着。这么着,1200两聘礼不能少!”---用客观行情来掩盖主观阴暗,真是老奸巨猾! 说到这聘礼礼金也须有个交代,为什么是1200两呢,666两、888两不可以吗?不可以,这个数字是湖广总兵官赵寿吉带头带出来的,现在已是不成文的行情指标了。庄栋天参军的决心比天高比海深,绝对不会为了女人放弃自己的理想,同时他也绝对拿不出1200两银子的巨款。于是,他失恋了! 第281章 钻石王老五 年轻人的荷尔蒙似山洪爆发,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甜蜜时许下的海誓山盟,到了缘尽分手之时,便是其保鲜期至。浓情誓言,当不得真。你见过几对如梁山伯祝英台这般生死相随的呢?正是因为少之又少,梁祝化蝶才能经典永流传。 小庄失恋30天后,陕西省汉中府府治南郑县。 这家的土坯小院与众不同,一样的土墙不一样的格调。这家土墙上爬满了绿植和小花,尽管红花绿叶上铺着层灰土,显得不甚娇艳夺目,可仍能强力吸引路人的目光。人们经过这里,视线总是要多停留几秒。小院里住着落第秀才吴秀才一家8口,他家地理位置较独特,地处县城东西大道中,小院东边是砖墙大院的富人区,西边是老破小的贫民区。此情形就叫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吴家小院便是南郑县的贫富分界线。 小院虽小,应有的格局不缺。门头偏开,推门见砖雕照壁和内嵌佛龛。院子里夯土包砖房子四间,倒座房、主屋、两间厢房。户主吴童生于10年前花费18两银子购得此宅院,10年后的今天,他已年逾40, 20年乡试不第已经心灰意冷,想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宝贝独苗儿子却要安排好。 吴家平时省吃俭用,据说,他家的朝食,一方乳腐能切成8份分食。梁山字号的川蜀麻辣火锅城汉中分号开业足2年,城里城外小户人家都来尝过鲜的,独吴秀才一家不曾光顾过。今天吴抠门脸上挂着奕奕风采大肆购买瓜果肉菜,此异常举动令街坊邻居大惑不解:难道说吴家要娶亲办喜事?没听说有此风声呀! 吴家今天确有喜事,吴秀才死去的唯一亲姐姐的独子,也就是他唯一的亲外甥今天来走亲戚,看望舅舅来了。他的外甥,那个十好几岁还露着腚的庄三娃可不招舅舅待见,家长里短事街坊们都门清,这个三娃早些年到了青黄不接时段就来吴家赖吃赖喝,吴秀才唯恐躲避不及,后来舅舅的脸面也不要了,索性大门紧闭。三娃这小子倒也有几分骨气,一咬牙一跺脚闯荡江湖去了。看吴秀才欢喜模样应是外甥衣锦还乡。于是乎,吴秀才家外甥当上带品官的消息不胫而走,越传越玄乎,传到最西边以庄知县收官。可是,庄三娃一身奇装异服打扮踏街而来,不曾有衙役前拥后呼,身后只是跟着两个挑夫,4个大箩筐里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严严实实。 “你,可是我三娃外甥?”吴秀才不敢认这个开口叫自己娘舅的年轻人,印象中黄黄瘦瘦的三娃如今面红堂彩,穿一袭奇装异服,那肯定是梁山打扮。之前收到外甥的信函,说他在施州混了个车间主任,如今看这派头果然发达了。 庄三娃让脚夫把行李放到大房堂屋,取出铜钱打发脚夫走人。茶叙间问句客套话:“外甥一走三年,娘舅家光景如何?” 说到自家的年景,吴秀才势必要长吁短叹。前几年日子还好,今年年头开始,吴家的生活水平日渐没落,吃不起粗盐也吃不起粗粮。北边地界连年欠收,已连累到汉中府,南郑县粮价不稳。不过吴秀才本着平安就是福的淳朴思想自认还能过得去,比起北边秦地百姓,南郑又是幸福的。听说延安府那里回夷民变闹得凶,莫说吃粮,连吃粮的脑袋都朝夕不保。 庄三娃微微一笑,晓得舅舅的脑袋被八股文章华夷有别给荼毒了。他庄三娃如今也算半个秀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车间每周一次的半小时读报时间老早就在议论此事。延安府和绥德州及甘肃平凉、庆阳等地系回子分布较多的地区,近年来回子不甚安分,与汉人流民联合时常暴动,此即官府所言‘与荒民合党’。当地官府专门针对回人规定有不许持兵器、不许群聚的禁条,且严防汉族军民“附回”造反,这说明在西北回汉杂居地区正酝酿大暴动。流民武装的成份有饥民、有镇兵、有回夷。 茶喝了,家常也拉过了,该干正经事了。为表达当年舅舅家给予的接济,三娃外甥带来了不成敬意的区区薄礼。但他将带来的礼品在堂屋之上当场拆封之举引来主人家内心不满,自古哪有客人自己拆封礼品的规矩呢! 舅母认得那个竹壳瘦瓶,这玩意便是让小户人家垂涎欲滴的保温瓶。“三娃,那真是送舅母的?一模一样的,铺子里卖2两银子,咱南郑县只大户人家才置办得起。” “舅母,如今我已不叫三娃,就读扫盲班时,先生给我起了个大名叫庄栋天。” “么子扫盲班?”吴秀才问, “便是梁山司官办的启蒙义塾。” “你也认字了?” 庄栋天得意洋洋乃哈哈大笑:“那是当然。舅舅你仍是不信寄给你的信函是外甥我亲笔所书。岂止认字呢,我前年通过了初级机械师考试,在农具厂都当了一年半的车间主任,算老干部了!”他边自夸边将礼物一样样展示出来:“舅母,听说表嫂奶水不足,我带来了婴儿奶粉,拿这个小杯子盛了奶粉到这个刻度,用温水调了就能喝,比奶水差不了多少,我们梁山中午晚上都喝这个。” “啊!大人也喝这玩意。” 庄栋天挠挠头,“大人喝的奶粉和婴儿奶粉配方不一样。” 吴秀才生生忍住肚子里‘何谓配方’之问题,因为他发现外甥嘴里有太多让他不明就里的词儿,也因为外甥献宝似地又拿出来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打断了思路。 “这是大蒜油胶囊,舅母娘舅吃了,可疏通血管降三高,能延年益寿。外面买不到的,这是外甥省下来孝敬你们的。”--“这叫做钢笔,还有墨水,给娘舅写字用,比毛笔方便些。” 吴秀才对自己的一笔好字还是颇为骄傲,接过钢笔写了一首《满江红》, 觉得方便是方便,只是透不出笔锋来。 “这是洗发膏,香皂,给舅母和表嫂洗头洗手用。这是专门的洗衣皂,洗衣服好使。” 表嫂脸色嫉妒,接过东西讪讪问:“三娃在梁山做了大官,发财了。” 庄栋天连连摇手,“我就是个产业工人,去年评了个先进工作者,做到车间主任,这每月也就混7两8钱银子,如能升一级做到生产主管,每月就有8两7钱了。” 表嫂听得心惊肉跳:乖乖,一年下来就是100两,他一人抵这里小十个人。 “哦,差点忘了。” 吴秀才就盼着外甥说话,说话就有好事。 “舅舅舅母,外甥来之前听说了汉中府粮价奇高,便在城南粮店购得10担米面,因一时无大车装粮不曾随行。请舅舅套个车运到家来。” 吴秀才急了:“外甥可是在城南杨记粮店买的?” “正是。” 表嫂闻听捶胸顿足:“哎呀呀,10担米面!城南杨家粮店出了名的黑秤,小叔怎生跑去那里购粮,不定被坑了几多冤枉钱呢。” 吴秀才把脸一沉,训斥儿媳穷酸做派丢人现眼,说道:“三娃外甥在梁山多年,岂能知晓这里行情市场,妇道人家多嘴多舌成何体统!” 家长发威,表嫂立刻缩掉不敢言语。庄栋天见无意中把表嫂给得罪了,打个圆场道:“娘舅,外甥着急赶路不曾歇脚打尖,腹中饥饿。” “哦---边吃边聊!” 上了饭桌才是谈正经事的时候。 舅舅说:“想我三娃万历三十五年三月生人,今年也20岁了。” 庄栋天毕恭毕敬道:“娘舅好记性,正是。” “三娃外甥可曾婚配?” 庄栋天脸红了,心说演了半天戏可算见着猪脚喽,口说:“不曾婚配。梁山的女人也参加劳动,收入不比男人少,眼界高着呢。不满舅爷,此前曾相中过一个,人家姑娘嫌外甥我身材短小。她出身官宦人家,自小吃喝不愁,身长1米65…” 我们的小庄现在已经不能将165公分熟练换算成几尺几寸,只得比划着道:“就是比我还高出个两指。”--“嗨--,直说了吧,外甥此行一来向二老问安,二来,二来么,想央求娘舅舅母给说个亲事。” 表嫂觉得小庄身长正正好好,不高大可也完全谈不上矮小。她表现出极大兴趣,追问道:“女人嫁去梁山也能做工,也能挣到银子?” “正是。你譬如说制衣厂的普通制衣女工,哦,就是裁缝,一月纹银5两,那还不算,我们梁山人每月还有2两不到的养老基金,不过这笔钱发不到手头,要到50岁退休时才一并发放。” 50岁退休才拿得到那个什么养老基金,这分明糊弄人的白条。“天下有几个男女活过五十的,自古道,人过七十古来稀。”吴秀才不以为然。 庄栋天更不以为然,“娘舅差矣。咱那儿医疗卫生强,活不过五十叫做非自然死亡。有个大病小灾的去医院打针吃药,熬过去了就又有几十年阳寿。我们那儿,七十出头的老头儿老太多的是。” “制衣女工年入60两。”表嫂两眼放光。 “要这么算,那还不止呢!”庄栋天掰开手指头:“你看啊,生病抓药看病不要钱。小孩子在学堂吃饭念书都不要钱。5岁以上7岁以下的小孩进幼儿园吃饭也不要钱,有专门的保育员看护,进行学龄前教育。我们自己想要进行职业培训也不要钱。对了,职工中午一顿工作餐也是不要钱的。” 表嫂傻了。 吴秀才咽下一口唾沫,问:“真有如此盛世之地?” “还能骗娘舅不成。地方上薪水最高的当属夫子,月银12两,不过竞争太激烈,入职非常不易。真要比工钱高低,部队薪水才是最高,普通战士一月入手15两…” 一直默不作声的表哥给插一句:“不欠饷、不克扣?” “欠饷?梁山军施行梁山司独一份的预发工资+年底双薪制度。克扣更是无稽之谈,简直笑话!我们的部队战士,一日四餐免费吃、被服鞋袜免费发、华子烟敞开了抽,吃得穿的都比地方上好多了。烈军家属逢年过节给发银子发慰问品,那东西多得呀,好家伙,都吃不完用不掉。就说这次过年,每户军属银子30两,细面二十斤的袋子,菜油五斤装的桶…” 第282章 三娃娶三亲 当晚,娘舅安排外甥在正房安歇,等客人熟睡了,召集老婆儿子和媳妇到远离正房的倒座房里召开重要家庭会议。为何称之重要,因为此次会议将决定吴家日后之盛衰。家长一反常态挑亮两盏油灯加一根蜡烛,将房间照明晃晃,他不光要听治下男女怎么说,还要看清楚他们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 儿媳妇自有主意: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16岁小妹尚待字闺中,索性说与三娃,让她去打个前站,果真如三娃所言,则全家都投奔施州去。老婆子说:“夫子月银15两,都够你全年的收成了。这个也不要钱那个也不要钱,老了还有福养银,便不用指望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养老了。” 表哥啐了一口:“我便跟着三娃走上一遭,他说如今施州已有五十万之众,有传言年后收紧户籍,晚了就享受不到那些个福利待遇了。” 吴秀才家身为城里人,作息时间如同在田间劳作的乡巴佬,为了省灯油钱全家一贯早睡早起,但这晚上的家庭会议上大家踊跃发言,会议持续时间长,到了很晚才熄的灯,烧掉了大半碟的灯油 那晚上庄栋天睡意不浓,他在舅舅睡的硬木板床上辗转反侧,寻思着尽快能背个老婆回家,早早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有了后,才能踏踏实实参军打仗。为了实现此光荣远大理想,庄栋天此行刻意曝光自己大包小包的厚礼,表演给邻里乡亲们看到。更不惜迎合舅舅一家打探自己工资收入的不甚磊落的小人心态,举一反三据实相告,就为给舅舅一家制造心理震撼和莫大虚荣。 达到目的重要,使用什么水准的手段不重要。因为19岁的梁山农具厂车间主任庄栋天的个人理想很高尚很远大:当兵,当炮兵! 关于他的人生选择,有诗赞曰:脱鞍暂入酒家垆,送君万里西击胡。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天启六年汉中府南郑县的老百姓活动范围很小。表嫂娘家就在3里地外的城西头,表嫂早早就回娘家张罗相亲,一路走一路宣布要为小叔子寻亲事。小小的县城藏不住秘密,吴秀才外甥在施州发了大财衣锦还乡的新闻在第二天上午便人尽皆知。 隔着吴秀才家往西数3个门头住着个寡妇钱刘氏,钱刘氏年36,家中只一女叫钱芳,今年17岁,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平日里靠钱刘氏做土娼维持生计。这些年岁数大了年老色衰,钱刘氏又不肯女儿接自己的班,这户人家的日子几乎要过不下去了。听说了吴家的新闻,钱刘氏当机立断决意要钓来金龟婿,这便充分发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早早便坐在家门口做炊饼,实则等女婿露面。 话说汉中百姓守旧,民间仍保持着一天吃两顿的古老传统,吴家不供应早饭。庄栋天起了个晚,于是出门去跑步,顺便买些吃食当早饭。他得通过5公里负重越野跑测试,才能向理想踏近一步。 才出门就被锁定。 “这不是三娃兄弟么!” 庄栋天倒不是被钱刘氏的热情招呼吸引过来,实则炊饼香味勾引住了他的辘辘饥肠。 “三娃兄弟瞧你说的,乡里乡亲的,吃两个炊饼还能要你的钱不成。来来来,炊饼干,进屋就茶水慢慢吃。” 不等庄栋天答应,钱刘氏抓牢女婿的手拉进自家的房子里,顺手把门掩闭住。多年的土娼不是白做的,待客之道熟门熟路经验丰富。把衣襟扯松散露出些皮肉,再将露出的皮肉往客人身上蹭几下,高富帅整个人就不自在了,待防线稍有放松,钱刘氏一屁股落到客人腿上,把两个大馒头和大黑枣儿轮流着往高富帅嘴里塞,口中呻吟着:“三娃兄弟,把老姐姐要了吧!” 想那庄栋天也是施州城窑子里的常客,看这情景知道自己误入了娼门,仗着自己有钱,也晓得老家的人肉行情不高,精虫作祟之下也不问价,抱起钱刘氏踢开里屋房门要进去,却引来里头少女的惊叫。 “三娃兄弟,错了错了,那头的房间才是。” 高富帅满意地半躺在床上,心说还是老家的人实在,把自个儿的老二伺候地那叫个舒坦,事毕多时仍半挺着不肯将歇。这时钱刘氏却推脱自己人老体衰禁不住大兄弟折腾:“大兄弟身强力壮,老身实在禁不住戗伐,不若让小女来伺候兄弟。” 庄栋天这辈子终于尝到了处子之身,意犹未尽的他还闻了闻床单上那几朵斑斑红梅的香味,对服务做了个五星好评:“钱芳妹妹的服务态度十分好,服务水平却与大姐你相差甚远哩。好了,炊饼也吃了,茶水也喝了,人伦也享了。大姐,算多少银子?” 等钱刘氏报出价格,庄栋天十分惊讶:“分文不取?”母女通吃对嫖客来说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世间美妙,本预备着留下2两银子的。 等等,天降好事必有蹊跷! 钱刘氏把原委讲了,见三娃不言语,补充道:“我母女两个愿意变卖家产追随你去,如此好事你倒是犹豫上了,莫非大兄弟嫌小女丑么?” “钱芳不丑。” “莫非嫌弃小女大脚?” “不是不是。在我们那儿女子均天足。缠过脚的勒令放足,叫做解放脚。” “莫非嫌弃老身土娼出身?” 庄栋天不作声了。 钱刘氏使出杀手锏:“如此,你若不答应我便去告官,告你奸污良家民妇。” 丑话出口,脸皮撕破。庄栋天才不怕诬告呢,梁山护犊子是出了名的,自己含冤入狱自有单位给自己主持公道。“婆子,往南有个武昌府,武昌府有个大官叫李标的,脑袋被开了瓢,知道谁干的?” 钱刘氏惊恐道:“杀官,你杀的?” “我倒是想。那知府李标跟咱梁山过不去,于是乎在自己家里脑袋被打个稀巴烂。哦,讲错了,此人官至湖广布政使哩。” 那边厢一直默不作声的钱芳突然抽泣起来,‘噗呲呲’掉着眼泪道:“三娃哥哥,奴身子给了你,奴从今往后就是哥哥的人,只求为奴为婢伺候哥哥。” 套路,满满的套路。 然而庄栋天觉得这笔买卖挺划算的,你看:不要分文聘礼,只需花费些盘缠钱带回家中,就能每晚和一对母女昏天黑地,如此美事夫复何求也!想到这里,他问钱刘氏:“大姐,之前你如何避孕?往后还能生育么?” 前一个属技术问题,展开起来篇幅较长,按下不表。后一个需要梁山的医生来回答。这两个问题显然很没有水平。但钱刘氏明确表态:只要庄栋天自己无所谓伦理,她钱家母女也无所谓。如母女二人都生产了,孩子亦是兄弟姐妹相称。好比当下,女婿称呼丈母娘为大姐,称呼老婆为妹妹。将来庄栋天的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相当复杂呀,不过那又怎样,为了实现当兵打仗为国效力的理想,复杂一些又怎地。 女婿放下心里的包袱,发现自己那宝贝又来劲了:“娘子,岳母大人,好生伺候着!” 收了钱家母女,庄栋天不顾腿脚发软坚持训练体力,沿着小小的南郑城垣跑了3圈,算下来不止10公里。他大汗淋漓地回到吴家,表嫂领着娘家人已恭候多时。说是相亲却不见小姐尊容,庄栋天不乐意了,到老家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力求一切从简一切从速。神马婚前不见面!这又酸又丑的儒家礼教在梁山众这里全然不管用的。这位爷有了钱家母女双备胎可就算有恃无恐,对比南郑流行的男女大防,此时他真切感受到梁山男女不妨的社会风气之优越。 梁山强势,南郑弱势。男方有钱,女家没钱。不过小庄不会仗着有钱有势而胡作非为,他比30天前那位老夫人更讲道理。“俗话说,哦,孔子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与我攀亲,自然要照着我梁山习俗办么。” 表嫂娘家一大帮子人都觉这话有道理。大伙儿商量片刻,感觉这就把小娘子抬过来似乎太过操蛋,还得烦劳小庄跑去女家登门求见。 不麻烦!‘蹭蹭蹭’小庄同学飞也似地就去了。到了女家,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明了。小娘子相貌平平身材高大,比自己还高出小半个头,足有一米七五的个头。虽说特意多包裹了层宽大罩衣,却遮不住胸前波涛汹涌之实---原来是嫁不出去的内地困难户哦!(明代以身材娇小、鸡头小胸为美) 你的馊馒头,我之香饽饽。小庄很满意。好,很好。接下来的谈判很有诚意且稳操胜券! 谈判的原则性条款自不必多言,三言两语便定下了。在价格条款上却出现了一幕反人类现象,小庄问介绍人也就是表嫂女家要多少聘礼。表嫂抖抖嗦嗦伸开手掌小声赔笑道:“50两本色银,嗯,若是折色则是最好了。” 本色粮,折色银。连聘礼都要打足算盘,可见女家当是小户人家本色。不过也从侧面反映出汉中府粮价趋涨的事实。小庄同学伸出2根指头,表嫂咬咬牙:“20两折色,一言为定。” 真是贫穷限制了表嫂的想象力,小庄开出200两折色银的聘礼,再加30两本色银给新娘子打些金银首饰。再给表嫂20两保媒钱。以上均现场兑现,庄栋天把5张50两票额的昌阜钱庄银票交到岳丈手中,再将1张20两票额的交给表嫂。“来时未细看,不知昌阜钱庄在汉中府可有分号?” 岳丈连忙答应:“有。半年前就有了。” “那就有劳岳丈和几个叔伯陪我去趟钱庄可好?” 昌阜钱庄,这名号听着耳熟。不错,正是杨承禄那厮马屁拍得好,又从曹少那里得了个天大的好处。昌阜钱庄属公私合营企业,大股东梁山股份,小股东杨承禄。为了给杨老板这位深入敌后的地下工作者更有利的掩护,索性名号都沿用了昌府的谐音。在梁山武力与财力的双重保障之下,昌阜钱庄立足梁山向北辐射,半年前设立汉中府分号,半月前陕西韩城分号也在鞭炮声中开门营业,再往北的榆林卫分号亦在筹划中。昌阜钱庄或大或小,各个分号的门头长一个模样,门楣上方悬挂黑底金字匾额,匾额中间是个孔方兄图案,上书‘大明通宝’四个字。孔方兄左边书‘汇兑’,右边书‘天下’。一个黄髫小儿搀着爷爷的手在店堂经过,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认识了很多字,念起来奶味十足:下天,嗯,兑,汇。” 孙儿强势表现令爷爷很是自豪,老爷子哈哈大笑说:“孙儿,此处乃是湖广省施州梁山司来的,你须得从左往右念,汇兑天下才是。” “大大,梁山司书文为何反着念?他们不是我华夏子孙,是异族吗?” 庄栋天蹲下来跟小儿辨是非:“我就是梁山人,你看看,我是异族吗?” 小儿左看右看,道:“你非异族,和我一样是汉人。” 第283章 风闻奏事 昌阜钱庄看来生意冷清得很,前后只庄栋天一拨人办理业务。庄同学的银票其实就是存折,银票异地兑付需要存款人留下的密语以及数字密码,小庄的取款验证码为‘山炮+1357’。 岳丈不放心自己的钱,站在女婿身边监督流程。临柜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这位先生,后头软座空着呢,坐座上等去,休在柜前探头探脑。” 老头儿第一次来钱庄,不晓得这里的规矩。店小二喊的是先生,这里没有夫子。他往左右后头看了看,没旁人,便不作理睬。柜员这回指着他说:“这位先生,这位客人,说你呢。人家顾客在写兑钱密码,旁人回避。” 哦,在说自己呢。梁山习俗也是怪怪的,莫名称呼自己先生。天地君亲师,先生可是胡乱叫的!你胡乱喊,我可不敢胡乱受。老头儿见店小二凶相毕露的样子,心生害怕,赶紧听话要走。女婿一把拦住岳丈,对柜员说:“不妨。他是我岳丈,自家人。这银子取出来本就是交给他的。” “如此随意。”柜员用粗如猪脚的手指噼里啪啦打了阵算盘,抬头说道:“庄先生,18个月陆陆续续的活期存款,本金加上利息共计280两7钱6分,扣除汇兑手续费1钱6分银子,到您手应是280两6钱。我们这里没有6钱碎银,可否折算铜钱给您?” “可以”--“不可” 岳丈喊的‘不可’。岂有此理!取自己的银子竟要遭此层层盘剥!那1钱6分银的手续费所为何来?银贵钱贱,凭什么要折算成铜钱!看清楚钱庄在算计自己的银子,岳丈原先对陌生环境的敬畏如风卷残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暴跳如雷。这个柜员显然脾气不甚温柔,拍桌子相对:“我看你这只进不出的铁公鸡,你选择性耳聋,你怎没听到6两的存款利息银子。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你女婿存本金274两,我这儿给出的可是280两6钱!” “那也不能经手剥皮雁过拔毛。” 庄栋天起先任主客双方吵架,不拉架,当看客。想着那柜员能说出‘选择性耳聋’一词,想必是去梁山本土读过经渡过金的。稍后念及岳丈骂架明显处下风,他虽理亏,想着自己胳膊肘也不好太往外拐,于是做起了和事佬,就两个字:“同志。” 柜员整个一惊,“同--志,您是梁山本尊人?” 庄栋天不言语,掏出身份证让柜员看上一眼。柜员立即肃然起敬,因为庄栋天的身份证打头字乃是‘丁’,丁字辈的!老厉害了!老前辈啊!柜员瞬间矮了一头,点头哈腰赔笑着:“前辈好!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低眉顺目之时顺便向里头使了个眼色。立刻地,就有跑堂的把茶水和糖果递送来。 “你可曾入籍?” “晚辈入了籍,辛字辈的。” “哦,入了籍。我当你只是聘任的临时工呢。”小庄的语气开始严厉起来。“同志,训练班老师没跟你讲过‘对待大明同胞要像春天般温暖’的政训么?” “讲过讲过。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再不敢向顾客撒泼。”又一个脸色甩出,意思是快些把他亲叔叔、汉中分号的行长请出来救火。 小庄走远,莫名回头看了眼钱庄。他在汉中分号看见了诸多敷衍和缺憾,该有的免费派送顾客吃喝的茶水糖果被收进柜台里头,该有的接待礼貌用语没有执行,该有的骂不还口的规章制度没有执行。 他没有看见的是,行长把侄子骂了一通:“你瞎眼啊。他的银票敲的是总行的业务章子,你猪脑子但凡想上一想,也该猜出至少五成可能是本尊人吧!” 侄子辩解说:“可那位爷讲的是本地话呀。” “你猪脑子啊!你是施州人还是我是呀!就连那5尊大神都是漂洋过海来的海外宋人。来人乃是丁字辈的,可了不得,那可是熬过大鼠疫的嫡系人马,再看那小子的做派,八成部队上的。嗯,绝对是梁山军。” 侄子发老急了,“要不,小侄追出去请此人好好吃喝伺候,再打点些钱财好堵他嘴。” “蠢材!你这是自投罗网。祖宗保佑,可千万别让那小子回去多嘴,祖宗保佑!” 吸取了阚老三贪墨大案的教训,除正常情报监察机构对各个单位进行监督,部队战士如有探亲休假等私事外出的,也被赋予了监察职能。战士们回来可以向政工人员汇报他们看到的了解到的情况,且无需提供证据,这项职能相当于明廷监察系统的‘风闻奏事’,也好比全军都是厂卫密探。说到底梁山军的政审相当严格,干部战士均为良人从军,不相信战士们又能信任谁呢? 要说男人,钳工是穿越众里最有男人味的。这家伙娶了个懒婆娘,他自己也是个懒汉,时常去帮着打理他家家务的李冰也不方便染指浆洗这对夫妻的私人内衣,他一条内裤能穿半个月不带换的,故而男人味很重。 他这辈子从来不曾尝试过涂脂抹粉,所以尽管嘴唇干得难受也不愿意听从老婆劝告涂抹绵羊油、蚌壳油来防治。就觉得用舌头舔管用,准确讲,要不停地去舔,时刻保持湿润才管用。不过他很快发现用舔唾沫来治疗嘴唇干燥好比打杜冷丁止疼,效果越来越差,恶果越来越大。普通人的嘴唇分上下两个,他的嘴唇被一条黑紫色线条画了个圈,把每个嘴唇一分为二,其上嘴唇分为上上嘴唇和下上嘴唇,下嘴唇分为下上嘴唇和下下嘴唇。 不听老婆言,吃苦在眼前!钳工乖乖用上了老婆给的甘油,果然一涂就灵,半天见效。 奇了个怪,今年怎么回事,以前嘴唇从来没这么干过。“谢谢老婆,齐天大圣出手果然是药到病除。” “猴儿休得贫嘴!”胶皮把钳工嘴上的甘油擦掉,给他均匀抹上层蚌壳油,“甘油用多了不好,蚌壳油润肤还能锁水,以后抹这个。”顺便把钳工翻白起皮的手背涂上绵羊油,“你呀,自己不保养还不肯听话,以后听医生老婆的话呗?” 钳工看着自己被伺候得嫩白发亮的手背连连点头,“要得嗦!” “去年开始天气越来越干,我也不能天天监督你,你自己要记得涂。”说着把绵羊油和蚌壳油塞进老公的公文包里。“明天早上你要上台致辞,发言稿准备好了吗?” 钳工拍拍口袋,“有了,让曹少给我写的。” 乱哄哄的梁山师范学院第三期短期培训班毕业典礼总算结束了,混乱无序的典礼组织工作让钳工无奈摇头。自家这个草台班子排的戏不能细品,归根结底还是人才匮乏无人可用。场面上的活最好交给胡灯这样的明朝官老爷去做,那堂堂项部长就不用在轮到他压台出场时要穿越挡在主席台前的密集人群,而纷杂的人群在避让时踩掉了他的鞋子,害得他要再往人群里钻,去找回鞋子。还有更操蛋的事,毕业致词的发言稿由曹少代为捉刀,这位明显敷衍了事,字迹潦草难以辨认,害钳工发言时吭哧吭哧地语无伦次文理不通,让速成班的200名今天之学生明天之先生们好生鄙视。钳工打心眼里觉得梁山需要理工人才,也需要绑来几个具备一定行政能力的大明地方官,让他们这些专业人才从事劝架、断案、写文案、布置会场、组织活动等等等等。 站完台的钳工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里歇了好一会儿,喝掉了两茶缸茶水才缓过劲来,不禁感叹自己已是老胳膊老腿。他可没更多的时间休息和感叹自己的快速衰老,回到办公桌开始审阅师范短培工科班的毕业设计,看到第4份设计时激动起来。举着毕业设计找到老婆报喜,人未进门,轻佻与孟浪已传到胶皮耳朵里:“天才呀!奇才啊!” “卧槽!”胶皮拍案叫绝,“这根本就是武装飞艇设计草图哦!”一个电话把潇洒叫来,问他:“你在师范三期速成班授课的时候教了空气动力学?” 倒是想教,那也得有学生肯听。潇洒觉得胶皮这个问题问得,嗯,荒谬! “教了。不光空气动力学,我还教了斯坦君的相对论呢,呵呵。” “柴呵呵,你过来看。” 不敢怠慢,潇洒赶紧过来。胶皮把天才的毕业设计给到他,“请放下老师的架子好好拜读吧,赶明儿让这位朱老师教我们这些学生量子力学、ai智能。” 发现人才、尊重人才、重用人才,此梁山快速发迹之不二秘诀。第一桶金当确属开的金手指,但近期的一些关键突破却非穿越众亲力亲为。无论是赵果敢奠定平奢安之军功,还是覃媚娘试制成功固定电话,穿越众做的只是抛出基础理论,实验物理部分和具体制造则并非他们亲自捉刀。 武装飞艇草图设计者叫做朱启明,他的设计妙在空前地提出了空袭概念,自主开创全新的作战理念。再次证明了后世对明朝知识分子的评价:非博学之才不能为文人。 潇洒手沾唾沫快速翻阅朱启明的毕业设计,然后面色凝重下来逐页细看:“呵呵--哦--嗯--有意思--厉害—尼玛--我靠—卧槽。” 胶皮看着潇洒神情和语言的不断升级,欢喜地擂起了桌子。 钳工在旁边怜爱地注视着自己爱妻,她脸色暗黄、头发稀疏、脸颊深陷。更知道妻子本就发育不良的胸已然下垂,夫妻之间行房事的频率从新婚的周报减少到之前的季刊再到如今的年报,慧芸那是累得呀。此时此刻,钳工多么盼望像朱启明这样的人才能如泉涌如洪水泛滥出来,好分担掉妻子的担子,让她能每天睡满6个小时。 穿越众里的自然科学家胶皮、钳工、潇洒三人此时齐聚一堂。他们中肩负着文化教育、农林畜牧、生物化学、医疗卫生四项大类于一身的胶皮工作量最大,她这十年里每天睡眠时间不满6小时,常年累月的超负荷工作使得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深爱着妻子的丈夫决心要做点什么了,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拨通了梁山军司令部和商务部的电话,把泰森和曹少叫到了平台小树林。 第284章 顶级外脑来投 天色已晚。树影婆娑,墓碑数座。 钳工选择这个地方进行小范围会面肯定有大事要说。泰森和曹少默不作声,呆呆等待钳工咬着拳头哽咽个没完。 钳工平复好心情,说道:“我和慧芸大半年没办过事了,她啷个每晚深更半夜回家,不洗不弄倒头就睡。老子不甘心啊,可我再怎么摸她亲她,她不得反应,老子--” 曹少怒了。格老子,老子得你传唤巴巴地赶过来,特么就为听你哭诉胶皮不爱洗脚和性冷淡!不悦道:“哦,性冷淡。没事,回头我教训她去,让她准你把田一兰找回来不就完了。” 虽说钳工口拙词不达意,泰森却听出来了真相,“钳工啊,苦了你了。实在打熬不住…那怎么办呢,要不,咱以后定期去州城做个全套?” 钳工崩溃,哭了,“你们两个做哥哥的,格老子,还特么是个人么!慧芸她没反应,那是累得呀,累得实在不想动了呀。再这样下去,这里马上要多块墓碑出来了呀!呜--呜呜--” 真相大白。有道是人间自有真情在,二人纷纷为好丈夫点赞扣币。可是当下化工医药工业正大干特干之时,恰如两军激战正酣,己方大将却拍马开溜,这怎么搞!胶皮之枯槁有目共睹,曹少以为,好丈夫疼老婆的心情可以理解。然而胶皮乃是独一份之存在,调炸药、造仿制药非她不可。特别是仿制药一项简直暴利中的暴利,她这一走,摇钱树要停摆呢!“再坚持坚持,我那妹子我知道,属于打不死的小强,只会上九天遨游,不会下九泉的啦。” 见妹夫不悦,曹少给出大杀招:“我发誓,将来一定让你老婆缩短法定15年退休年龄,50岁退休!行不?” “行个屁!是人话吗!”泰森张口大骂。 钳工得了强援立马跟着声讨道:“我回头就告诉慧芸,她两个哥哥只有林大哥是真兄长,你曹少么,露出狐狸的真实尾巴来了,就该和你割袍断义。格老子,慧芸还傻乎乎说喊你老娘是叫姆妈的,和你曹少属于八拜之交。” 何为八拜之交? 第一拜伯牙和子期的知音之交;第二拜廉颇和蔺相如之间的刎颈之交;第三拜陈重和雷义之间的胶漆之交;第四拜范式和张劭的鸡黍之交;第五拜左伯桃和羊角哀的舍命之交;第六拜为刘、关、张的生死之交;第七拜为夷吾叔牙管鲍之交;第八拜为孔融祢衡忘年之交; 古人就喜繁文缛节,就爱搞个考察有据,终归是现代人化繁为简直截了当,所谓八拜之交在松江府老家可以简单归结到一件事:父母共享。比如胶皮称呼曹少老妈不是啥有距离感的‘曹少妈妈’或者礼节性的‘阿姨’,她是直接喊姆妈的。而过年时,曹少老娘是要给胶皮包压岁钱的,即干妈干女儿的关系。话说上海人处理事情比较实在,义气、友谊这东西说翻就翻,亲情才可靠,只有成为一家人才算八拜之交。 曹少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往日里兄妹亲情之温暖,同时在巨大舆论压力之下也只能忍痛割财,解释道:“正因为是八拜之交,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我才不客套不伪善么。行了行了,我同意,同意!” 钳工问泰森讨了根烟,吧嗒吧嗒狠抽了两口,下命令道:“3个月之内,给我在三亚造个海滨大house,让慧芸去亚龙湾修养半年。” 泰森和曹少不约而同正色立正,向钳工敬军礼,不经排练异口同声道:“请妹夫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定指标容易,拍拍脑袋大嘴一张。具体实施就难了,打点折扣是必须的。3个月太久,胶皮的健康属头等大事。但之前刚去过东南亚,如今再去三亚有审美疲劳之嫌,于是泰森做主,截下胶皮除吃穿用度之外所有与工作有关的行李,从警卫排里抽掉12名精干战士护送胶皮前往当年蝴蝶科技的老巢--宜春温汤镇休养,希望那里的温泉能让心力交瘁者休养生息。送行时,泰森向胶皮明确了股东会决议:本次修养无确定时间,以长胖12斤为限。不到108斤就别想回来!“胶皮啊,学学人家茜茜公主好好修养,养好了身体再回来干活。来日方长,不着急!” 创造发明不易,需要积累需要灵感更需要运气。偷师学艺简单,如果徒弟有那么点进取心,八成是后浪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原因很简单,教穿越众本领的师父敢于倾囊相授不留后手。用曹少的话讲:所谓穿越金手指,就是完全规避掉了专利壁垒。后世的西方现代科技体系敞开了用,随便白嫖随便受精。专利,不存在的。最有意思的是,大明朝的顶尖科技创意和发明恨不能张开双臂拥抱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眼千年啊!我大明格局与胸怀天顶星之存在,我大明科学家只求反馈社会服务人民,维不求利己。 穿越众有两头奶牛给奶着,想不壮都难。贪多嚼不烂和欲速而不达均为歪理,在梁山是受批判的。这里就是贪多求快,为什么非得要按部就班,顺着蒸汽--电气—信息搞产业升级,干嘛呀!规律不就是用来打破的么。在这个思想指导下,砸锅卖铁办教育就成了必然,因为工业化需要庞大的理工科人才梯队。从当下的教育成果来看,当然成绩还是主要的,起码实现了思想启蒙和思想解放。不足和困难也是显而易见,高端人才太少、科工技队伍进步太慢。 梁山最早的教育体系发端自平台3间土屋为校址的梁山小学,诞生于1621年末。而后经历了小学--职校--学院的发展历程,经过5年发展基本实现正规化、专业化、学科化,并在完成全日制教育任务情况下担任了扫盲、短培、特培等全民教育任务。5年里先后培养出560名合格毕业生奔向各个工作岗位,其中包括覃媚娘、朱启明这样出类拔萃者。这些毕业生以全职、兼职、带教等形式培养后来者,至1626年末,梁山司60余万人口规模中,已拥有上千科工技人才(勉强归纳为科技人才吧)队伍,形成了较合理的人才梯队建设。 1626年全年,梁山财政投入教育总计白银127万两,比占1625年全年军费开支高出6个百分点(不能和今年作比较,今年由于参与西南战事,军费支出高达745万两,几乎掏空家底。)最大的手笔、最重要举措,无疑是把原容美司城(现改名为容美镇)规划成文教区(这项选址有些恶搞,须知容美早先以武着名),建设完成师范学院新校址、农科院、生物化学研究院、医学院、工程技术学院、建筑工程学院、地质学院、测绘学院等一批理工科高等学院,当然,这些所谓的学院不过就是几间房舍罢了,但保持了高等院校应有的地位,地方虽小而独门独院。 公司股东会在文教上的投入有目共睹。用于教育学习的,梁山最为宏大最漂亮的建筑,梁山公共图书馆及其附属建筑公共实验馆于26年末在容美镇落成并投入使用。该建筑巍峨高6层,落地玻璃门窗一改中国固有传统建筑的采光差等缺点。以水晶吊灯为标志的灯光照明不惜工本,甚至预留出了电梯位置。不经意中,大楼成为湖广省地标性建筑,此后但凡有朝廷来的京官视察湖广,湖广布政使必定要带到梁山图书馆来参观。 前脚刚送走南京礼部右侍郎,嘴里的酒味还没散,老熟人徐光启毫无征兆不请自来。不止他一人,随行的是几十号人的庞大参观团。其中有些游客的名头比较熟,有些人则只能拱拱手说声‘久仰’。徐光启看了新落成的实验馆,看到馆外密密麻麻等候入内的普通工人技术员不禁发自内心感慨道:“中华技艺之发端在于梁山。我辈爬了一世的科举烂路,甚可笑也。” 徐光启领衔的48人团考察了除军工体系外梁山所有的工农业部门。春夏之交时,他谢绝了天启和魏忠贤的挽留,辞官致仕举家迁来梁山定居。此君角色颇多,身兼数职,他是梁山师范学院第五期速成班学员、梁山农科院讲师、梁山工程技术学院客座讲师,梁山图书馆名誉馆长。如此众多的社会角色对应繁忙的社会活动,不晓得老头儿如何挤出时间在27年7月发表了一篇论文,标题是《论数学和其它科学的关系及数学在生产实践中的作用》。论文关键词是一如既往把数学作为其它一切自然科学和工程学的基础来看待。为加快梁山知识体系与大明科技更好交流并方便向体系内外推广,潇洒为该篇论文做了注释。 论点摘选如下(引号内为徐光启原文): 第一,数学是天文学、气象学的基础。“利用数学可以计算日月五星运行从而推测晴雨水旱”。 第二,数学是机械工程学的基础,“精于度数能造作机器,力小任重”,制作各种机械“以供民用,以利民生”。 第三,数学是测绘学的基础,“天下舆地,其南北东西,纵横相距,纡直广袤,山海原野,高深广远”都可以用数学方法测绘,“道里尺寸,悉无谬误”。 第四,军事学:数学可以用于“兵家营阵器械及筑治城台等,精于其法有裨边计”。 第五、建筑学:“营建屋宇桥梁等,明于度数者力省功倍,且经度坚固,千万年不圮不坏。” 第六,财政、会计学:数学对“官司计会”颇有用处,“理财之人尤所急需”。 第七,水利学:用数学“度数既明可以测量水地。一切疏浚河渠、筑治堤岸、灌溉田亩动无失策有益民事。” 第八,医药学:使用数学“因而药石针砭不至误差,大为生民利益”。 第九,音律学:“明于度数即能考正音律制造器具(乐器)。” 第十,计时:掌握了数学力学原理可以“造作钟漏,以知时刻分秒”,“使人人能更分更漏,以率作兴事,屡省考成” 令人意想不到的,这篇论文及归纳注释在大明朝野引起巨大轰动及共鸣。潇洒无心插柳之举竟引来杨柳成荫,上年与徐光启一同前来的48人旅行团员中的6人拜读了徐老爷子论文后,效仿其亦举家来投。此6人名单意味着大明最高级人才半数为梁山网罗。用潇洒的话说就是“天下英才俱入我彀中也,哈哈!”--你见过柴呵呵不呵呵而是哈哈大笑嘛! 第285章 投桃报李 让我们来看看他们都是谁: 王徵:物理学家,精通数学、物理,尤其在机械设计方面已达到世界顶尖水平。在上梁山之前着有《新制诸器图说》手稿,记录了天球自转,地堑自收,水轮自汲、水漏自升、火船自去、火雷自轰、风轮转重、风车行远、云梯直上、云梯斜飞、气足发矢、自转常磨、自行兵车、活台架炮、活钳擒钟。运重机器,活动地平,生火机,西洋神器测量定表,活闸自动开闭及常闸上下转移之器,榨油活机,螺丝转梯等等。 王徵,历任梁山工程技术学院讲师、博士生导师,梁山机械部部长,梁山科学院副院长 吴有性:医理学家,根据对瘟疫的观察,把致病的病因抽象出厉气的概念(就象现代医学起初得出病毒的概念,抽象出病菌的概念,以及生物学最初得出基因的概念一样)。 吴有性,历任梁山总医院主任医师、副院长,梁山医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梁山生物化学学院院长、科学院副院长。 徐弘祖:地理学家,这个读者都熟悉不用凑字数。 徐弘祖,历任梁山地质学院讲师、博士生导师,梁山地质勘查队队长,梁山测绘学院院长,梁山矿业大学筹备部负责人(1631年勘察新梁国铝矿期间失踪)。 方以智:时年22岁,少年天才,在天文物理学特别是光学上有极高造诣,最早提出光不走直线,提出光波理论者,最早提出汉语拼音者。 方以智,历任梁山军总装备部主任、副部长,梁山军国防大学副校长,1644年授勋梁山军大将军衔。 宋应星:这个名气太大,太厉害。 宋应星,历任梁山师范学院讲师、教导主任、院长,梁山司教育部部长。他是唯一任职梁山司正部级官员的外来引进人才(1637年随军攻伐日本期间被日本忍者刺杀身亡)。 糟老头李之藻,数学家。这人比较猛,时与徐光启齐名。 李之藻,历任梁山师范学院讲师,梁山科学院数学研究所所长(定居梁山3年,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逝世,时年62岁。) 交代6大猛人只为明了一个事实:明末的几十年中,中国科技已然繁花似锦,可谓群星灿烂,成果辉煌。明末科技发展有显着特点,“重实践、重考察、重验证、重实测”。用潇洒的话来讲,是为:“十分注重数学化或定量化的描述,是近代实验科学萌芽的标志。是中国传统科技走向近代的希望。 “繁花似锦”中挑出9朵花(着作)来,朵朵都是世界顶尖水平的着作: (1)李时珍《本草纲目》(1578年); (2)朱载堉《律学新说》(1584年); (3)潘季驯《河防一览》(1590年); (4)程大位《算法统宗》(1592年); (5)屠本《闽中海错疏》(1596年); (6)徐光启《农政全书》(1633年); (7)宋应星《天工开物》(1637年); (8)徐霞客《徐霞客游记》(1640年); (9)吴有性《瘟疫论》(1642年)。 在崇尚数学、崇尚用数据实证的明后期,数学家程大位所着《算法统宗》是大江南北真正的畅销书,一版再版仍供不应求。这本书可不像孔老二的四书五经,属于朝廷强制规定的教材,你能想象枯燥的数学着作成为畅销书,你能想象当今这个社会低科学技术的崇尚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 想不到,完全想不到! 这些人对于梁山来说,好比三钱之于熊猫。这些顶尖科技人才的到来,好比家里梧桐树上飞来了金凤凰,那可不是一般的招蜂引蝶,他们的徒子徒孙和仰慕追随者纷纷来投,使得梁山科技发展形成质量与数量两翼齐飞的局面,开启了迅猛进步、指数发展的时代。 从1627年始,穿越众的劳动强度大大降低,产品试制与研究开始涌现于各个学院的实验室和工矿企业中。梁山教育规模和教育质量在经过艰苦阶段后,终于以几何倍数开始爆发出来。 然而穿越众的忧虑和梁山的欣欣向荣是成正比的。他们来了,看到了,体会了,感受了,如此繁荣的科学、技术、文化、思想、社会、经济,如果没有他们的到来,按照本原历史走向将灰飞烟灭,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逐渐地,思想出现了扭曲,情绪与观念走向极端,对东林党和满清生出极其地前所未有地厌恶和仇恨。 内忧者,东林。外患者,建奴。 闹钟铃响,钳工从被窝里一骨碌爬起来,半息功夫便完成刷牙洗脸梳头等一系列出门前的形象工程。他每每去办公室上班必习惯性地照应下已逝的昨天,撕下日历,发现今天的日历上有自己标注的醒目提示:老婆回家! 他拍了拍脑袋,以惩罚自己再一次犯了与昨天同样的错误,什么错误呢?那就是从昨天起,也就是1627年2月12日即天启七年腊月二十七日起,已进入春节假期,不必掐着钟点去办公室上班了。应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经全体梁山事务协商委员会全体委员发起倡议,股东会一致同意自27年起春节假期增加3天,执行21天春节长假休假制度。同时增加8月29日股份公司成立纪念日休假制度,实放假5天,前后调休2个星期日凑满7天长假。 想着亲爱的老婆今天就要回家过年了,钳工满心欢喜神清气爽,自不必回床上睡回笼觉。他摸了摸鬓角,发现鬓角长到已经和胡子连在了一起。去照镜子核实形象,镜子里的男人绝对是个不修边幅的单身汉模样。长发从额头垂下挡住眼镜片,随手去拨开头发,猛然醒悟自己刚才拨刘海的动作那么地自然。对头,格老子都成习惯性动作了。 宛如要去相亲的小年轻,钳工上街去理发修面沐浴净身,路过成衣铺还给自己添置了套上好的绵羊皮大衣,他要以最精神最好看最饱满的形象迎接妻子的到来。 门敞开着,何故还要踢门。雍容华贵的不速之客抬脚踢门的举动令钳工心生不悦。 不速之客确雍容华贵,一身打扮当为贵妇。 来客头上戴一顶金线走边的鹅黄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脖子上围着貂尾风领,身披贴地纯白色狐皮大氅,贴身内裹桃红撒花袄。手里捧着个镶金嵌玉小巧玲珑的汤婆子。因手里捧着东西,只能用脚来敲门了,如此露出下身的翡翠色撒花洋绉裙和脚上的水红羽面貂毛里膝裤来。 穿膝裤者非富即贵,钳工对这个标志性炫富服饰还是知道的。膝裤又叫无底袜,是穿在鞋子上面的,原本用来脚踝的保暖,后来演变成更具装饰性的服饰。 “认不出我了,傻眼了吧!”来客掀掉头上的昭君套,露出一张圆滚滚却又熟悉无比的脸来。体重111斤的妻子笑吟吟出现在家门口,回到家来第二句话是:“哎呦歪,你啥子审美呦,衣服真够丑的!” 钳工心里冒出类似‘好看的男人都是他们妻子调教拾掇出来的’、‘我丑你才放心’,哪知到了嘴边冒出来的却是“慧--芸”这简简单单两个字。 那瞬间,胶皮的心头蓦然涌上无比的幸福。全身上下明人贵妇打扮的她放下汤婆子,款款向丈夫行了个万福礼,捧起钳工的脑袋说道:“一多,想你!” 根据身为丈夫的经验,钳工已然等待接踵而来的干式热吻!然而今天失算了。自家老婆除相貌身材差点、为人邋遢懒惰,其他都还行,脾气性格良心学识见识都好。可她身上浓得400年化不掉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如影随形是阴魂不散,当然这属于改开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之通病,不能算缺点。 可是,那些缺点都改掉了!钳工感觉奇怪,短短3个月,老婆怎么像换了个人。像以往一样,嘟起嘴巴恭请妻子香吻,却遭妻子断然拒绝:“老套。都啥年代了还陈规陋俗呢,一点都不晓得长进。人家方才不是给过你见面礼了么。”说着再次款款行了个万福:“夫君,妾身这厢有礼了。”然后急不可耐问:“老公老公,怎么样?我行万福这身段,我这身段美不美?”耳听自己的妻子恢复正常,钳工松了口气,连声答应:“美,美!” 如果走在大街上擦身而过,钳工断然认不出眼前这位明人贵妇是自家的黄脸婆。不过这样挺好,对自身有利,黄脸婆换为新妇岂有不悦之理。原本的马尾辫此刻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插着支青玉步摇,每走上一步,身上散出不浓不淡刚刚正好的香薰。胶皮着实养肥了,面部圆润。也养扎实了,面色红润。白头发大面积减少,焕发亮彩的青丝中夹杂为数不多的黄白头发。 不消说,在温汤镇泡脚的同时被江西女同胞们同化了呗! 为何钳工数月前二话不说就拥护泰森的主意,劝老婆改去温汤镇疗养呢?因为他曾经在蝴蝶科技干过,曾经亲身体验过富硒热泉的神奇。两只脚往温泉水里一泡,硒元素和热流仿佛亿兆根银针扎穴,快速打通全身经络,扶起你的大小周天。比练太极、习站桩大大地速效,绝对的懒人福利。在温汤镇过上一阵‘皮包水、水包皮’的日子,那绝对的人生福养。 “那儿的东西还吃得惯不?” “吃得惯。我带去了辣椒酱,嫌太清淡就放点辣味。” 好么!居然是不吃辣的上海人引导出的江西嗜辣,这历史改写得有些不忍直视哩。 “睡得好不?” “不起夜不做梦,一觉到天亮,睡眠质量从未有过的好。” “好,好。” “也有不好的,温泉干不过血吸虫!” 紧接着,钳工听到了噩耗。胶皮宣布此次回来做些医疗准备工作,顺便过个年,年后即回宜春,可能要再呆上三两个月。因为江西人民赐予了胶皮健康,良心作祟下必当还以重礼,她要用2--3个月的时间灭掉盘踞在江西布政使司人民肚子里多年的瘟神---血吸虫病。她要用5年时间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喝开水的习惯。 血吸虫病在种花家的流行由来已久,属于活着的古董。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辛追的直肠及肝组织中就有血吸虫卵,湖北江陵凤凰山出土西汉男尸肝肠组织内查有大量血吸虫卵,证明血吸虫病在我国流行至少2000多年历史。这是迄今世界上血吸虫在人体寄生最早的证明,表明早在2000多年前长江中游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地区就有血吸虫病流行,就是说如今的湖广省受其荼毒久矣。 血吸虫古称水蛊,列巫蛊之术其实是古人对血吸虫病的认识不足。但这水蛊确实与水中毒虫有关。古籍和史书中都有记载,《黄帝内经》的《素问·腹中论》篇中提到“鼓胀”一词,说的就是血吸虫病引起的腹水、肝硬化造成的大肚子症状,此病无药可医,难怪当年主席也曾发出“华佗无奈小虫何”的感慨。主席在1958年7月1日得知江西省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病后激动不已彻夜难眠,遥望南天欣然命笔写下《送瘟神二首》‘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就是在赞美人民消灭血吸虫病的壮举和改天换地的气魄。他在诗二首后记中写道‘就血吸虫所毁灭我们的生命而言,远强于过去打过我们的任何一个或几个帝国主义。八国联军、抗日战争,就毁人一点来讲,都不及血吸虫。’并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发出“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的战斗号召。 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这也是胶皮的决心。身处高位越久人生阅历越多,她身上的小资情怀和定体问思想几乎荡然无存,更受身边人的影响,逐渐成为一个坚定的小粉红。 防治,先有防后有治。借防疫之名,也是时候把喝开水的习惯向梁山以外地区加以宣传和普及了! 中国人喝热水,西方人喝冷水。古人这样解释道“中土戒饮凉水以防坏腹,泰西务饮冷水以为除热”,中国喝热水的认知由来已久,多喝热水刻在了中国人养生基因里。《黄帝内经》记载“病至而治之汤液”。汤即热水,认为喝热水有治病功效。前年,东林党死硬分子杨涟被魏忠贤收拾,于是他“每晨起多饮凉水,以求速死。”此寻死逻辑就是遵循的中医“温阳”之说。 但其实中国人普遍养成喝热水习惯的历史并不长。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古时资源短缺,一般人家舍不得花钱买炭买柴火。要知道古时卖炭翁、樵夫的收入可不算低。“不曾煮羹吃,长年惟吃冷菜”。即使家中来了客人也多数“便与空饼、冷菜”,热菜热饭都吃不上,喝热水更是奢望。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了19世纪中期,上海爆发了霍乱,疫情横扫整个上海,“时疫流行,朝发夕死”,“死者日以三千计”。随后疫情北上传到了京津地区,相比之下南方反而受疫情影响很小,时人便有南方人喝热水比北方人多故能免疫的说法。就这样,喝热水防霍乱迅速流传于中国大地之上。时间进入到民国,随着细菌学说进入中国,喝热水逐渐从民间自发变成了官方推广。蒋介石发起新生活运动,要求群众“此能真正做一个现代的国民,不再有一点野蛮的落伍的生活习惯”。新生活运动要求全国人民“不要随地吐痰、脸要洗干净”、水不沸不喝”。还有诸如“不要在葬礼上发笑”这种引人发笑的行为习惯规定。新生活运动只是挂在嘴上的口号,热闹几年后戛然而止。“新生活运动”死了,却留下了一个遗产:熟水店,在上海也被称为“老虎灶”。街间巷尾冒着氤氲蒸汽的老虎灶成了人们喝开水的根据地。人力车夫、码头工人、走街串巷的小贩、操皮肉生意的妓女成了老虎灶的主顾。不过在广大农村地区没有熟水店,也没有单独烧一锅热水的时间与闲钱,更多是喝生水将就。 时间来到了1952年的半岛战场上,米军投下携带霍乱、鼠疫等烈性传染病的苍蝇、跳蚤、老鼠。志司迅速成立防疫委员会,基层成立防疫小组,捕灭老鼠、苍蝇、蚊子、跳蚤、蜘蛛的同时鼓励全体战士喝热水、烫碗筷。很快,这股防疫之风从半岛来到了国内,这次透彻的防疫运动使喝热水的习俗覆盖了全国每个角落,与此同时,保温瓶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推广。在相对富裕地区保温瓶保有量超过了手电筒。时间又来到80年代,自来水厂的兴建与省柴灶、煤球炉的推广使得几千年来中国人随心所欲喝热水的夙愿最终得偿所愿。 可见喝热水作为行为习惯,其底层逻辑无法逃脱经济基础。所以胶皮只敢把实现目标的周期定在5年,烧制开水需要煤炭等廉价能源供应,储存开水需要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的热水瓶。 第286章 新年规划 心到口到,说到做到,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人们再一次领教到了穆委员的雷厉风行。她在20天假期里做了3件事:过年、开小会、组建医疗队。 事业做到如今的盘子,按理说时间已经不属于穿越众自己的了。身为梁山司五大长老,过年要开团拜会茶话会吧、要下乡拜年慰问群众吧,无所谓,当你没皮没脸也就谈不上应该不应该了。人情场面统统赖掉,领导也是人,也需要给自己放个长假吃吃喝喝睡懒觉。当然了,对外宣传口径可不能这么直白,把‘过一个简朴革命的新年’当做遮羞布再合适不过。只一样公事活动不曾被完全精简掉,泰森花了半天功夫下部队,慰问了凯旋而归的二团干部战士,并组织立功受奖人员围坐一起喝茶嗑瓜子其乐融融。 所以说,1627年兔年春节的萧瑟冬日下躺着一圈阵亡者:被各个居民社区群众自发组织的娱乐活动所代替的官办春节晚会、被打野球替代掉的迎新篮球联赛、因无人报名而被迫放弃的清江水电站三期工程青年突击队义务劳动等等。当中最为显眼的一具尸体当属烟花表演,为给南海舰队留点备用金,上上下下翘首以盼的烟花表演也被无情取消。为这事李建军蒙受了不白之冤,梁山众根本不相信公司会因为没钱而取消此一年一度的烟花盛宴,江湖传言今年过年看不成烟花是因为烟花弹得用大炮打上天去,而所有全部大炮,都特么被李大团长在贵州给玩坏了。 这年头过年形式简单,一没法出境旅游,二不能昏天黑地看剧打游戏,三没法对央视春节晚会大肆攻伐,少掉了不少乐趣。简朴的革命的兔年春节只剩下吃吃喝喝了。 自打去了宜春开过眼界,胶皮对施州的粗鄙饮食完全看不上眼。好歹穿越众的年夜饭在东来顺施州分号吃的小包厢,一桌子红红绿绿20个菜,胶皮竟然说没有地方可以下筷子的。 泰森如此这般的感受愈发强烈,他感觉那不成器的结拜兄弟自打穿越后走上领导岗位,经过这些年历练,这境界和水平大有长进,大有追赶自己的势头。“嗯,三天不学习赶不上曹查理。” 其紧迫感源自饭桌上曹少针对胶皮挑食毛病做的评价,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语出惊人,大有电视论坛上导师侃侃而谈大杀四方的风范。“我看呐,说什么中华文化开放包容善于同化。狗屁!那根本不是文化的同化能力强,要我说乃是饭菜的同化能力非同小可也。欲同化其文明,必先同化其胃口也。早先的匈奴突厥到后来的鲜卑辽金这些个异族,包括你胶皮,你们前赴后继统统是倒在了汉人的肉沫茄子三鲜汤面前。所谓肠胃先行、洗脑跟进。汉人就说了:老子打不过你,我吃死你!” 泰森大加赞同:“有道理!” 见来了帮腔的,曹少更来劲了:“可不就这样么。人家回子陪着走完唐宋元明四代,怎么就没被同化呀。因为什么?因为人家不吃猪肉,你那套肉沫茄子红烧肉它不好使了。” 科学家最重视实验数据,曹少高论有理有据,令得钳工也出言附和:“嗯嗯,对头。所以说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钳工的话这就算为饭桌会议点了个承上启下,把之后的会话内容正式带进政府工作报告节奏。大家回顾了去年的工作,成绩显着但也存在不少问题。这里就一笔带过不再累赘。接下来制定今年各项工作计划: 在新梁州站稳脚跟,牢牢控制住马六甲海峡。争取于下半年调南海舰队攻击在台湾的西班牙势力收复台湾,或收编或消灭南海郑一官、刘香等海上势力,完全控制南中国海。年内挥师西进,正式开辟茶叶的国际贸易。 初步建立石油化工及橡胶工业,充气轮胎实现批量生产,提升梁山军机动能力与后勤保障能力。 调驻守毕节李又熙连改编水西降兵西征,打通并占领西域,把丢了一千年的西域拿回来,恢复汉唐传统疆域,截断满蒙八旗可能的西窜路线。 与明廷实现接触,商谈镇压陕西流民起义及后金问题。扩大武器产能,扩军备战,最晚于1628年发起对陕西流民及后金两线作战,恢复明廷在辽东地区奴儿干都司主权,牢牢控制住外东北之广袤地盘和丰富的地下资源。 最后一项最为重要,也是必须达成的工作:占领中南半岛,完全控制湄公河流域,种植高产稻作增加粮食产量,启动橡胶规模化产业战略。在湖广地区全力推广红薯及玉米种植,实现全省半数耕地‘改稻为薯’之国家级重大粮食安全战略。 一讲到种地,丈夫不免又要心疼起老婆了。老婆却乐观,说随着徐光启外援的到来,农业部实力大增会很能打。“我这个老乡这次很坚决,非要来施州新天地闯荡了。” 丈夫附和,“格老子最好让徐老头把那个吴又可也给忽悠来,这样农、医两头你都可以卸下了。” 泰森笑道,“吴又可来不来不知道,徐光启是肯定要来了。他那回带团来,碰上咱们几个松江老乡开口就说‘来来,我们几个松江人闲讲张几句’,明显就是挖空心思在套近乎哩。”--“哎,你们发现没有,我发现了,凡医术了得的都特么是道士,那天我看吴又可穿道袍,行礼捏子午诀。” 身为上海女婿的钳工这么多年来上海话水平已经相当高了,高到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乡下土语‘讲张’也能吃透搞懂。这个‘讲张’就是说话、聊天,通行于上海、苏南地区,讲的这个张就是张士诚。话说朱重八恨透了张士诚,攻破苏州城灭了张士诚后下令百姓不许讲张的好,官差看到有人交头接耳就要上前警告‘不许讲张’,所以后来‘讲张’就衍变成说话聊天的意思了。 至于吴又可这人,可谓春风拂面和善可亲,那气质确实招人喜欢。而且这家伙挺有骨气,誓死不侍清。德才兼备也,这种人物必须赚来梁山的。钳工想了想说道:“那天我听他们团里有人在说,说吴又可丧偶多年,如果他不肯来梁山落草为寇,咱就介绍他个美女为妻,美人计撒。” 曹少接话道:“可行。如果那家伙要效仿洪承畴大义凛然,咱就让胶皮同志亲自出马效仿孝庄,亲自出马实施美色诱惑。” 胶皮大笑,恬不知耻道:“为了梁山司为了我们的事业,我有啥不肯牺牲的。就怕人家牛鼻子看不上咱,还有我家里这位,可比不上人家黄台吉有肚量,就问他吃不吃醋愿不愿意吧。” 钳工这回情商大爆发,不予正面回应,只问曹少道:“就问你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忘记你的发家大恩人青城山上玄诚子?过去探望就不指望你,大过年的有没有寄他些吃的用的?” “卧槽,特么真给忘了!” 好吧,就冲你曹少这句,你小子还算有些良心。 改稻为薯之大战略必须得到切实执行,否则无数的北方武装难民纷纷南下时你怎么办。您若要不信,请往这边看。推开窗户,对面两栋房子之间的无人走动的弄堂里积雪足有齐膝深,室外温度达到了零下18度。饭店的包房内如若没有火塘里燃烧正旺的炭火烤着,这一桌子菜定要冻成冰疙瘩,硌掉你一嘴牙。 是的,穿越十年后,穿越众真切感受到传说中的明末小冰河气候,他真的来了,他迟到了,但没有缺席! 寒冷和干旱,在去年秋季光临到梁山。梁山众个个记忆犹新,霜降之日,夜晚一场豪雪降临,第二日将整个施州、夔州置于白色恐怖-—齐膝深的大雪导致道路交通中断,工厂被迫停工两天。学校停课三天,学校师生被全部动员起来除雪铲冰,为重要工矿单位疏通道路指挥交通。雪后第三天,融雪造成的低温形成数量众多的冰挂,有为数不少的输电网线发生断裂,造成大面积的停电。 初来乍到之时吃够了水灾之苦的穿越众终于还是等来了明末的严寒和干旱。入秋以来,你能想象水网众多,暗河遍流的施州旱情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举个例子,在温室里摘了把葡萄回家吃,吃剩下的几颗过了十天不腐烂不发霉,直接变成了葡萄干!吓人吧,这空气湿度都快赶上吐鲁番了!照这形势,到了今年春夏,北方不定得闹出个水井干涸、河流断流,然后是大地龟裂颗粒无收。 不远处的清江之上传来阵阵欢笑声,如天籁之音打动着潇洒,这家伙就爱听到治下百姓的欢声笑语。他不顾众人反对又去推开窗户,原来是一群人在冰封的清江上滑冰。关上窗户,手兜进袖管里,吸着鼻涕哆哆嗦嗦问:“大旱之后必有大疫,药品储备情况怎么样?” 钳工给胶皮倒了杯温热了的米酒,替老婆回答道:“没问题,药品生产一直在进行,储备足够。” 末了,泰森向钳工和胶皮发出殷切期盼:“你们俩负责磨刀,我们仨负责捅人。你们两个不许偷懒,不许耍滑,要继续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这个,胶皮,啊,你这个,你不能再胖下去了,都特么成肥婆了,今年得少吃多跑。”—“还有你钳工,你徒弟辈都能想出飞艇空袭了,你再不努力就该被时代淘汰了。今年要求你发扬两弹精神,扎根兵装以军重厂为家,早点让我们的坦克跑起来,让轰炸机飞起来,让军舰那个披荆那个斩浪啊。” 曹少跟着对胶皮说道:“还有啊,金银铜拿来当钱使总归不是个事,花一百块钱的成本做成一块钱的货币,特么要多荒唐有多荒唐。粮食产量上去了稳定了,老子立马印钞票。你想想,布林顿森林后美金变美刀,阿美莉卡爽翻天了吧,收铸币税快活了几十年。我们搞这一把,起码躺平三百年呢!所以说改稻为薯必须成功不能失败,还得快!靠胶皮你喽。” 第287章 二战瘟神 小冰河期不止肆虐大明,全球都遭殃。长三角稻田里庄稼长不好,乌克兰的黑土地也一样难看。套用后世专家学者的用语叫做‘全球粮食危机’。你曹少把梁山印的钞票和粮食挂钩,一定是比金子银子更硬的硬通货。胶皮打心眼里愿意早日见到梁山印的人民通宝成为世界唯一通用货币、世界唯一储备货币。“嗯,我尽力。嘻嘻,通宝霸权,吃相难看但好吃呢。” “难看啥呀难看,那叫通宝王道好不!”钳工快活地大笑,仿佛躺着捞钱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印钱超发薅羊毛,发端于当年初上平台时钳工就货币金融的一语箴言,此后但凡说到发行自己的货币,一定会勾起他的自豪来。 “高兴啥呀高兴。你以为这么简单!我们人民通宝要成为新时代的硬通币有个大坎要过的,首先你得一改几千年来的贸易顺差,要像阿米利卡一样成为全球最大消费市场和全球最大贸易逆差国,得大把花钱,否则人家收你人民通宝干啥。要做到这一步首先得让我大明公民手里有钱,有钱才有消费么。买买买,跟美国佬一样,made in panda的衬衫一买买一打,穿两天就扔。” 钳工惊讶道:“衬衫脏了不洗,直接扔?放洗衣机里很难吗” “你不知道啊!因为便宜啊,买一件新的钱比洗衣机电费和洗衣粉的钱要少。你小子不出国,你老婆当年成天跑欧美,你问她去。” “不会吧?” 胶皮点点头,“千禧年前后的几年里,的确如此。” 操!美西方老爷们日子过得也太那什么,奢侈了!奢侈,似乎是中性词,不足以表达愤怒。奢靡无道、暴殄天物、骄横浪费、不忍卒读!钳工愤愤不已道,“难怪叫美刀呢,刀刀割你肉。” “没有铺满全球的军事基地和11艘航母,美刀割不动肉的。钳大爷,赶紧的吧,内燃机抓紧吧。没有重机坦克装甲车,碰上后金的重甲骑兵特么也要头疼!” “呵呵,没错。杀货币霸权、科技霸权、文化霸权,没了军事霸权统统就是肥皂泡了。全部的实力归根到底就一个,军事实力。” 要让别人听你的,得实实在在拿出点好处来。你总不能逢人便说:大爷,改稻为薯吧,要不然过两年您得饿死!敢这么说肯定换来一锄头:去你大爷的。 领教过太多中国农民的淳朴与狡黠,胶皮才不会干那蠢事。长假刚过,她即带领80人组成的医疗队赶赴宜春灭瘟神去了。先从宜春开始试点,然后向西往湖广,向南往江西辐射,取得饱受血吸虫病折磨的两省官府与人民的信任,再结合市场调配来实现改稻为薯的目的。针对湖广和江西两省普遍的地区病,胶皮还调拨了大批碘盐库存,用于缺碘引起的甲亢地区病。 血吸虫病通常的临床表现就是大肚子,如同孕妇,俗称‘大肚子病’。但病人又很消瘦,除了肚子鼓大,别处都是瘪的。具体形象请参考黑非洲饥饿儿童。缺碘和碘过量都会引起甲状腺肿大,缺失还是过量无须甄别,此时此地必定是因缺碘引起。甲亢病患者临床表现为大脖子,这不,跟前这位身中二刀,脖子粗肚子也大,但整个人形如枯槁。 此人家住温汤镇西15里,临河而居,河水浑浊钉螺众多。他不远15里赶来求医,15里路真不算啥,爬也要爬来的,因为梁山齐天大圣穆神医悬壶济世是分文不取。女菩萨呀! 这位倒霉蛋饱受16年血吸虫病和甲亢病的双重折磨,寻死的心常有,只因被老母老妻和一双儿女时刻紧盯没能死了。一家人早听说施州梁山有神医,但俗话说大病破家,微薄家资早孝敬郎中汤药了,实在凑不出盘缠去梁山就医。何况梁山医院收费昂贵,他那点家产恐怕只够交个挂号费。现在好了,人家上门看病且分文不取。此君闻风而动,连夜赶来瞧病。 神医就是神医,三下五除二,然后轻飘飘告诉说没事了。此君将信将疑,脖子和肚子虽稍有消退,但仍异于常人呐!? “没事,回去吧,7天之后必然完全消退。病好了以后,你发动全家老小消灭河摊里的钉螺,咱们这叫做送瘟神。”--“钉螺可识得?” 种田人哪能不识钉螺的,这位谨遵号令,行事严谨,问道:“那福寿螺呢?桥墩上、石头上、稻田里的那些一团团的红粉色福寿螺仔要不要一并消灭?” 懵圈!难道读大学时念的教材有误?胶皮分明记得福寿螺是后世八十年代时为代替田螺从国外引进的外来物种,且是一项重大失策。这玩意体内寄生虫吓死人,肉质也差,吃到嘴里不是美味而是毒物。普天下也只有经过恒河水淬炼过的具备广谱抗毒的印度阿三敢吃。福寿螺,同福寿膏,碰不得的。 几经询问,胶皮确认病患口中的福寿螺确系后世之福寿螺。也是奇了,‘福寿’二字好像为该种生物特定命名的。别处并未发现有福寿螺分布,应只在病患家乡局部,所幸尚未大面积泛滥开来,方便布控。 “一并灭了。福寿螺跟钉螺一样为祸人间,同为带毒病原体。” 别的听不懂,‘一并灭了’十分清晰明白。身中双刀者当了一阵点头娃娃,再以卑微的、恳求的语气,颤颤巍巍把陪护他而来的女人推上前来。这女人是他老婆,不曾感染血吸虫病,但看她病恹恹的样子肯定也是非健康人群。何所求呢?当然是能不能也给免费诊疗。 那不能!胶皮一指身后悬挂的横幅,“自己看。” 夫妻俩同时摇头,“不认字。” “哦,上头写的是大肚子…不是,‘血吸虫病专项诊治流动就医点’,明白不?” “不明白。” 自有当地官府安排的安保人员不耐烦呵斥道:“这儿只看大肚子病,别的不看。” 男的老实巴交,听了便畏缩。女的不肯善罢甘休,据理力争。她男人的大脖子病,并非大肚子病,不也一并给治了,为何轮到自己却不给医治。 这位婆子,事分缓急情有轻重懂不。别胡搅蛮缠赶紧滚蛋,不要妨碍后面排队的患者及时就医。 女人岂肯丢掉这千载难逢的免费就医之大慈善,一屁股坐地上撒泼耍赖起来。官府差役只得将人架起,在其‘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歇斯底里中丢在了大马路上。 胶皮头上顶着超级光环,那可是灭了大鼠疫的齐天大圣!大江南北谁人不知。她四处流窜,到了一地只要往那一坐,十里八乡府城内外的病患闻风而来,队伍之壮观不逊于北边造反的流民大军。搞得各地官府如临大敌,纷纷派出驻军在大道小路做甄别搞维稳。纷纷聘请郎中当专职甄别员,先设一道卡,把非血吸虫病患者劝返。如此声势浩大倒是歪打正着,穆神医二灭瘟神的事迹从民间传到官府,再从地方官府奏报到皇宫大内,可谓影响巨大。 在大内里,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有人站出来说闲话说坏话。这不奇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的一只坏鸟正是奉圣夫人客巴巴。 不过咱们得讲道理,客巴巴也没有昧着良心胡说八道,比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言官御史正直多了。她首先肯定了胶皮此举利国利民,但其心中不爽,所为何来呀?因为奉圣夫人患有不孕不育之绝症,和天启同床多年竟未留下一男半女。她曾屡次托魏忠贤传话,亦屡次亲自修书梁山,请胶皮来大内给她瞧病。哪知梁山这边置若罔闻,根本不鸟她。这让她很没面子很伤自尊。如此,她向天启帝进谗言道:“在穆神医眼中我奉圣夫人还不如乡野村妇。蔑视本宫就是蔑视朝廷,我看那梁山有不臣之心。” 本原历史上天启一朝整7年,海内升平几无大坏。你硬要说朱由校是个不理朝政的木匠皇帝,他本人可不答应,嗯,老百姓也不答应,当今圣上可圣明呢。你听听朱由校是怎么说的:一来乡野村妇也是被架出去丢地上了,故你二人平等待遇,不存在堂堂奉圣夫人不如村妇之说。二来穆神医只是神医,医病不医命。她又不是送子观音,你有这份闲心发牢骚,还不如多去观里拜真神。” 你看看,人家说的多好。这只是朱由校两夫妻说悄悄话,身边并无史官拿着梁山生产的钢笔记录下来,故天启帝这番深明大义的言辞无从传到胶皮耳中。其实朱由校心里暗暗发笑,心说朕养的那些言官御史比你这长舌妇歹毒百倍,他们呈来的奏折上多的是揭发梁山收买民心图谋造反的言论。 “唉--朝堂上的文痞若学得半分梁山司之实干,江山政事何至于此哦!”他唤来太监:“传朕口谕,梁山司穆慧芸剿灭瘟神劳苦功高应予褒扬,着敕建旌表牌坊一座。各地府县应组织军民协助梁山司扑灭钉螺以绝后患。” 那什么,朝廷太客气了,立什么牌坊么!好人好事不留名才对哩。 太欢乐了!胶皮乐开了花,内心对当今天子的爱戴如泉涌,不对,如潮涌,决心紧紧团结在天启皇帝周围毫不动摇。她去信湖广省政府谢主隆恩,信中声称等她在全国范围内灭绝了血吸虫病之后,再行树碑立传也不迟。 一番矜持加谦虚,这座旌表牌坊这一拖延就给拖没了,到最后也没能立起来。相比之后胶皮,不是,穆慧芸的滔天大功,杀灭区区血吸虫病无足道哉。如真立一功就给他树一碑,其专属牌坊定要比皖南棠悦牌坊群和四川隆昌牌坊群更多更壮观,一定要列入世界之最的。 第288章 年4月26日 灭瘟神法器有三:填埋、火烧、药水灭杀。药水有限,更多使用的是前面两种方法。各地官府军民积极响应朝廷号召,自带干粮投入到轰轰烈烈的送瘟神的全民运动中。 风吹到脸上能感觉出滋润与和煦,吹在鼻子里能闻见杨柳的清新。这是三月的一天,春天到了。这里是江西分宜县,嘉靖朝大奸臣严嵩的老家。 分宜县城干涸的护城河外空地上旗帜飘飘人山人海,锣鼓震天车马齐聚。一队队壮汉走马灯似的从车马上扛了装满钉螺的麻袋,扔进大坑中,浇上火油。须发皆白的知县李太虚手捻胡须,含笑观看本县灭瘟神会战之战果。 兵丁点燃手中火把交给知县大人,李太虚接过火把,对身边的后补知县孙传庭说道:“稚绳老弟,此次会战从头到尾由你布置部署,旬日来你亲临一线身先士卒,居功至伟也。本官岂能贪功,稚绳,这把火应你来点。” 李太虚致仕后又起复,但他不愿远赴做高官,求了离梁山不远的分宜县知县职。灭瘟神会战中他开仓放粮补贴民力,故分宜县灭瘟神运动进展迅速战果辉煌。择今日将各里各乡捕捉的钉螺集中到县城外焚烧,亦是孙传庭特意安排的战果展示,更是一份送别礼。明日,李太虚便正式挂靴辞官,去北京和女儿李小晚女婿赵英武团聚。今天老爷子很是高兴,为官收尾之日,作为分宜父母官为治下百姓做下件大好事。孙传庭再三推辞不肯接,李太虚执意要让。孙传庭只得应承下来行此壮举,手中火把一扔,坑里火苗腾空而起。 春天里的这把火史称‘分宜真火’。在冲天火焰中,李太虚站在城楼上,就着梁山医疗队留下的电喇叭,向城头之下千万民众展示自己的新作《灭瘟神》: 春风杨柳万千条,一亿神州尽欢颜。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神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孙传庭做东,设晚宴欢送李太虚。送别宴也是庆功宴,本该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然而宴会却显冷清,因为此时此刻,酒宴原本的大主宾穆慧芸正在赶回施州的路上。 咪一口老酒下肚,李太虚难掩心中欣慰,问身边那位有着超强天赋和能力的后辈新秀:“稚绳老弟,你说,你喜欢梁山司的理由是什么?” 孙传庭战术性喝酒,手举酒杯僵持片刻后轻轻抿了口,“谈不上理由…”--“是心心相印,吾辈中人。正如李大人方才所问直截了当,不做高深不弄玄虚不打哑谜,和李大人和梁山司共事没那么多弯弯绕,叫人心里敞亮。” 李太虚说道:“事情确实这么个事情,不高深不玄虚不叫人费心思去猜,却也将梁山五子底细袒露朝野。” “这不好吗!”孙承宗问道,“踩死个蝼蚁何须权谋设计。平台上有句话深入吾心: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如今皇上内有助力外有强援,我观东林蛀虫必将土崩瓦解!” “稚绳老弟,你当真以为东林只是虫子?” 不脱嫌热,脱后嫌冷,此乃春天。不送不安,送后不廉,此乃春节。不看失落,看后失望,此乃春晚。不乘难归,乘后难受,此乃春运。不写不甘,写了不通,此乃春联。不炸不脆,炸后不腻,此乃春卷。不吃嘴馋,吃后胃寒,此乃春笋。不吹嫌闷,吹了嫌凉,此乃春风。不下太燥,下了太潮,此乃春雨 。不睡不困,睡后不醒,此乃春眠。不做无趣,做了无力,此乃春梦。不穿太土,穿了招摇,此乃春装。不去想去,去了后悔,此乃春游。不开萧条,开了争俏,此乃春花。不动不是人,动了好羞人,此乃春心。 绿色也是他,红色也是他。此乃春色。 先看是季节,再看是历史。此乃春秋。 字面是太阳,意思是母恩。此乃春晖。 过去经常有,现在真没有。此乃春荒。 过去人牛拉,现在铁犁划。此乃春耕。 不编手心痒,编完怕人笑,此乃春趣。 随着《梁山通讯》上刊登的一则妙趣横生的小短文,姗姗来迟的春姑娘终于耗走了鲜卑故地的冷空气,把和煦春风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已经是1627年芳菲四月。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该上头上头,该躁动躁动起来。 上回遭大洪水,这次是地震,强度很大范围很小的地震,震区小到只限于施州界,就连相邻的夔州都不曾有大的波及,以至于胶皮产生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潜伏的敌人使用地下核爆人为制造的地震。 梁山没有地震监测仪器,此次地震强度究竟多大无从知晓,根据常识,里氏7级总是有的。由于梁山建筑多采用抗震强度较大的钢混结构,且实打实地按照设计来建造,不存在豆腐渣工程,地震只造成部分建筑受损,未发生大型建筑倒塌事件。加上由于地震发生在白天,人群得到有序疏导,直接死于地震的人员可查不足百人,轻伤伤者居多。然而地震次生灾害导致的伤亡人数高达2000余,所谓次生灾害仍然是大水,仿佛水灾跟穿越众结了缘的。地震把电站大坝震出个大裂缝,当时偏偏处于闭闸蓄水时段,洪水再次肆虐施州。有聪明人指出,本次洪灾不同往年那次,乃是人祸!大坝修筑于大瘟疫期间,病夫与饿殍修出来的东西能有个好吗! 大坝毁,大水出。最为壮观的当属钢铁总厂,地震没能奈何得了钢构建筑,大水却在钢厂制造了华丽篇章。大水漫过几千度的高炉化作水蒸汽经久不散,远望梁山钢厂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像个湿蒸房一般。苦了湿蒸房里的钢厂职工,300多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不及逃脱,被滚烫的蒸汽活活给蒸死烫熟! 受灾害影响较严重的还有各个矿业企业,矿洞被震塌,开采设备大范围损失。施州境内矿藏大多储量微小且贫矿居多,多数矿井经历年开采已接近废弃,井下人员伤亡情况可控。 梁山社会秩序井然,无任何恐慌情绪,大伙儿边抢险救灾边恢复生产。只在齐岳山牧场羊毛加工厂发生了一起越境人员趁乱哄抢偷盗羊毛的小型治安事件。 可是,最不该出事的地方出事了,最不该伤亡的人群出现伤亡。梁山最核心部门遭到了毁灭性打击,钳工主管的兵装集团为保密及安全需要,设在了梁山植物园底下的溶洞里,这里恰恰是地震波最强烈区域。洞体崩塌,整个山包凹陷下去形成了日后的所谓‘兵装天坑’,植物园毁了,顺带把整个兵装集团连人带机器瞬间摧毁。 钳工,也被活埋在塌陷坑里,生死不明! 泪点向来很低的胶皮这次没有哭,没掉一滴眼泪。情殇至深则无泪!她坚信自己亲爱的丈夫不会死!她拿着电喇叭整日整夜守在塌陷口,声声呼唤爱人的名字,哪怕丈夫还有一口气在,听到妻子的召唤定能靠着仅有的一息支撑下来,支撑到生的来临。 出动军队救灾是中华文明悠久传统,梁山军走在了救援第一线。泰森亲任救援总指挥,起初救援工作比较顺利,成功挪走数十吨大石之后,令他乐观估计在5天内成功救援的可能性很大。挪掉了大石,参与救援的战士已经能察觉到被困人员敲击钢材发生的微弱的求救信号。泰森情绪暴涨,感觉马上要到达胜利的彼岸,鼓励胶皮继续呼唤钳工,增强被困人员求生的欲望。 但是,又一个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余震来袭,本就松垮的山体发生大范围崩塌及山体滑坡,把清理了大半的塌陷坑再次填埋严实。这次余震造成的山体塌陷不仅让施救工作陷入绝境,还当场造成救援队员的大量伤亡,计有80多梁山军指战员被砸死砸伤。 接下来的施救工作进展缓慢,曾一度被迫停止。尽管上万人的志愿者加入到施救队伍日以继夜玩命地干,由于缺乏施救经验,害怕二次填埋,到施救第八天,在没有得到井下有任何生命迹象反馈的情况下,所有人已绝望。 那一天,潇洒坐在石头上发愣,忽然间情绪失控痛哭起来。梁山众惊呆了,在他们一贯印象里,这位慈眉善目不怒自威的最高领袖总是能保持着泰山压顶亦不动声色的沉稳。在旷野的风中,潇洒的鼻涕眼泪齐飞,声声凄厉的呼喊令人动容。悲痛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梁山众纷纷跪下坐下瘫软着跟随痛哭起来。直到潇洒力竭昏晕倒地,人们才手忙脚乱将自己的领袖抬走。 有一个人没哭,仍是胶皮。在万人号丧中,她仍然坚持着向塌陷坑里不停呼唤:“一多,我知道你还活着,坚持住,一定要活下来!” 第14天,挖开了。救出3名半人半鬼奄奄一息的幸存者,其中有钳工。穿越众都认为是奇迹,缺水缺氧的封闭环境中,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难道真是胶皮的声声呼唤?难道精神的力量真的能够超越自然的法则? 钳工活下来了。然而1200多名国防科技精英和最熟练技师工人不幸遇难,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全部36台梁山司最高精密度各式机床做了英雄们的陪葬。该事件在日后的史料中记为梁山史、梁山军军史第一大惨案,经后人评估,1627年4月26日发生的梁山司兵装集团厂区塌陷事件造成的损失无以估量,最直观的后果是梁山军武器装备迭代升级以及制造能力迟滞延缓至少两年时间,直接导致有司的战略调整,由先解决辽东后金问题,调整为司治先行南下安南的安家战略。 钳工活下来了,却始终处于昏迷状态没有睁开过眼睛,在梁山总医院特等医护室里睡了9天。 1627年5月18日的一个雨夜,胶皮按老规矩准时准点到了病房,她半抱起丈夫的身子,把自己的腿垫在丈夫后背,打开保温瓶倒了小半碗鲫鱼汤到流质袋里喂给丈夫喝。“我自己炖的鱼汤,可能味道不怎么样,一多你别嫌我做饭不好吃哈。”正喂饭时突然发现丈夫紧闭的眼睛中有眼泪淌下,继而感觉到丈夫的手指在动,在点击自己的腿。嘴唇也在动,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钳工有了意识!终于恢复意识了!丈夫的嘴唇越启越开,能发出些许声音。 胶皮又惊又喜,淌着激动的眼泪把耳朵凑近了听。她听清楚了,丈夫在对自己说:“我背着你偷偷给个女的辅导过数学。” 胶皮哭着笑道:“我晓得,给你大作命题《游子吟》的那个胡媚娘。”“她不叫胡媚娘,他叫田一兰。我还偷偷去施州城打过几次野炮,不要骂我。” 胶皮从背后抱着自己的丈夫,哭着笑道:“我都知道,是泰森和曹少给你找的地方。好--,我不骂你!” 第289章 情人的眼泪 躺在妻子的怀里,钳工咧嘴笑了,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用力撑起伸直腰板坐起来。然而身体终究有些虚弱,气若游丝道:“慧芸你说话要算数,不许骂我撒。” 胶皮哪里顾得上惊喜,更顾不得责骂,嚎啕大哭着将钳工紧紧抱住, “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呜---” 妻子的哭相很难看,妻子做的饭很难吃。 胶皮做的鲫鱼汤,这么说吧,属于独门独派谓之无色无味的‘实验室菜系’,特点是色香味俱无,只讲究一个各类营养物质和微量元素的合理搭配。钳工吃了两顿老婆做的家宴后终于还是开口了:“老干妈、白粥!”---他那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分明就是恳求哦!他也知道自己的诉求很难实现,真的很难,难于上青天!他想纠正刚才的话,可他没有多余力气说出来其实最想尝一口家乡的味道,郫县豆瓣酱的味道。 多少年后,当胶皮踏上松江府那个小镇的石板街,吃着街边铺子的柴火薄皮小馄饨时,忽然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一多,你要的不是老干妈,你是想临死前再吃上一口老家的郫县豆瓣酱。” 休说是老干妈,就连郫县豆瓣酱也要二百年后才被发明出来。时间紧、任务重,工程难度不亚于罗布泊那声巨响。 “我换着关键词检索了几十遍,没找到老干妈的相关文件,呜呜呜---” “哭,就知道哭!哭能哭出老干妈来!”泰森骂完胶皮,回头又来骂曹少:“老干妈也是高科技也是畅销品,你当初为啥没把制作工艺存进电脑。现在钳工要吃老干妈,你说怎么办?” 这话没毛病,为外国人广泛接受和爱戴的中华文化除了功夫、麻将,排行老三的就是老干妈了。 接着骂潇洒:“曹少那脑袋瓜子不好使,你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不提醒他!” 接下来倒也公平,自己骂上自己了:“钳工啊,我林云无能啊,你一个小小的要求,做兄弟的竟无法满足,我愧对你啊!”然后一屁股坐地上,双手捶着脑袋嚎了起来! 众人吓傻了,自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泰森号哭!这通号让潇洒有了底气,喊道:“号个屁,天还没塌下来!不就辣椒酱么!”猛地拉开门冲着外头喊:“快,把李冰叫来!” 本着当家作主一心为公的态度,李冰内心觉得领导们交代之事有待商榷,说严重些,这属于荒淫之举。 “把最好的干辣椒选出来,快马柏杨镇挑选最好的黄豆、快马施州买最好的陈醋、酱油,把十里八乡会做腌菜腊肉的老妇,还有大小馆子里的厨工统统叫到平台来。还有,找到最好的腌菜缸、卤水坛子。要快,要以最快的速度。” 一骑绝尘妃子笑。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特别是在刚刚震后重建和恢复时期,尤其项部长卧床不起之时。你们几个倒好,就为嘴欠。不明就里的李冰顶嘴道:“不用这么麻烦吧,一口白粥一口脆萝卜条也是爽口回津。” 胶皮一拍桌子,吼道:“你个李啰嗦休再啰嗦,让你办你就去办,一秒钟不许耽搁!!!” “嘭”,李冰吓得转头就走,不慎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在实验室里批量培育霉菌,加速催化黄豆变成豆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并不难。试吃员曹少吧唧着嘴,觉得味道也就是这个味道了,但这豆豉个头色泽口感不对头,色黄、颗粒偏大、口感偏硬,跟老干妈完全不是一回事。胶皮一咬牙一跺脚:偏大是吧,用刀子削。颜色不黑是吧,用染色剂染,不软是吧,用药水泡! 这不糊弄人么!曹少真心觉得不妥,欺骗消费者没所谓,骗钳工,就算良心被狗吃了,自己这辈子也会寝食难安。他不安道:“妹子,也许钳工他真的是在恢复了,咱别太悲观。” 胶皮抹了把眼泪,“我是医生,更是她枕边人,我还能不知道吗?回光返照,是回光返照!一多他舍不得离开我,强撑着要多看我几眼。” 胶皮透过门缝看着微闭着双眼的丈夫,揉掉眼泪揩干脸上的泪痕,换了笑脸走进病房,用枕头替丈夫垫好腰和背让他坐起,笑嘻嘻把一碗雪白浓稠的白粥和一碟子辣椒酱送了上来。“铛铛铛铛---白粥配老干妈。一多,你今天气色真好,可要多吃点,吃了长精神长力气,早早好起来。”--“香吗?” 钳工乐呵呵地附身低头闻了闻饭菜,发出一语低沉的声音:“香!” 他再不言语了,头微微一垂便再不动弹。胶皮怔了一小会儿,把手里的碗放下,噙着眼泪,伸手搭了下丈夫的颈部动脉,缓缓拥爱人入怀。 回光返照总是那么短暂,笑容定格在了那一刻,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钳工微笑着走了,满意地离开了人世。那一口四川老家的味道,竟还是没能如愿。 病房门外的医生护士们哽咽着抽泣着,看着他们敬爱的穆部长泪流满面地抱着项部长尸体微微摇晃着轻轻吟唱着:为什么要对你流眼泪,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了爱......” 有两个医护被此温情与悲伤击倒,气血堵胸竟自昏厥过去。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只有那有情人眼泪最珍贵,一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为了爱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好春才来春花正开,你怎舍得说再会 我在深闺望穿秋水,你不要忘了我情深深如海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爱 要不是有情郎跟我要分开,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曹少蜷缩于墙根,看着摸着墙壁蹒跚而来的潇洒长久说不出一个字。潇洒在门口看到胶皮抱着钳工尸首不断哼着《情人的眼泪》,瞬间老泪纵横,大叫一声:“老项啊!”,眼皮一翻,踉跄两步,昏厥摔倒。 曹少茫然看了眼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潇洒,支撑着爬起来,却不去扶人,只晃晃悠悠走出医院,正好碰上从大营纵马飞奔而来的泰森。 “曹少你去哪儿?钳工他怎…” 曹少瞪着血红的眼睛扑向泰森,从他腰间掏出手枪恶狠狠道:“我干死他老天爷!”。‘咔嚓’拉上膛,仰头朝天开枪,边开枪边吼:“老天爷,你为什么要钳工死!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呯呯呯--呯呯’,一发发子弹划破暗黑的天穹,惩罚着老天爷的为非作歹! 子弹打没打中老天爷不知道,却见泰森好似中弹了一般,两眼一闭,一个倒栽葱从马上跌落下来。 钳工死了,吃尽了苦头,眼看好吃好喝躺平享受的好日子要来了,偏偏就死了。 钳工死了,事未竟而中道崩殂。 他的死,证明他是自有文字记录以来混最惨、运气最差的穿越者。让我们记住这位最惨穿越人士、为了民族解放事业英勇献身的英雄吧。 项一多,四川省郫县人,绰号钳工,5人穿越众之一,工业母机主要修复者,中华联邦军重工业及装备制造业奠基人,于1627年5月18日逝世,享年39岁。 根据其遗孀穆慧芸传达逝者本人的意见,项一多同志死后第二天遗体即落葬于梁山平台小树林。后事不降半旗、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不设纪念日。普普通通的人,就让他普普通通离去吧! 钳工落葬那天,胶皮发现柴子进一夜白头,须发全部变灰白。她才发现柴子进对结义兄弟的感情是如此之深,才发现柴子进对结义兄弟们的情义深深藏在了心里。一夜白头,装是装不出来的! 钳工活着,为梁山工业奠定基础。钳工死了,为四人穿越众化解心结与猜忌奠定基础。 说什么不降半旗、不设灵堂、不开追悼会,不设纪念日,不能由着他们夫妻二人胡来。老白头、泰森、曹少、李冰、老嫂子、洪师也仍成立六人治丧组,尊重钳工本人意见不召开追悼大会、不设纪念日,但追悼必须有:布置梁山全境降半旗一周;各机关、单位、团体根据各自场地条件设追思会堂或追思场所,向本单位全员发放黑袖箍小百花举行小型告别会;头七日10:00—10:03分,有条件的工矿企业鸣笛三分钟,梁山司全员默哀,向逝者告别; 仍是尊重死者意愿不对外发丧,消息却不胫而走。最先到达的吊唁书来自朱燮元和何钺,随后是老赵从武昌风风火火跌跌撞撞赶来吊唁守夜。有老赵这张大嘴一路从武昌号到施州,便再没法满足逝者一切从简的愿望了。而后湖广、四川、贵州三省吊唁团纷至沓来。施州属湖广,故湖广吊唁团规格最高,由省一把手左布政使亲自带队。川黔两省本无需前来,因念及梁山司平乱之恩,由按察使和都指挥使率队前来吊唁。省级一动,各府州县便不能求清闲了,或派员或遣书前来。如此,治丧小组成员洪师也丝滑步入其本职工作。友人不辞劳苦专程前来吊唁,洪师也无论如何不能挡着他们对逝者家属亲口道一句‘节哀顺变’,胶皮再怎么不胜其烦,无论如何不能避而不见。身心疲惫的她活生生领教到了丧事也是人情世故,真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洪不无感慨道:“原本我对朱燮元、何钺二人只派信人不至心生罅隙,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二位暖心呐。这二位对世事的洞察,对人心的把控,可谓炉火纯青,真练达之人也。” 包括胶皮在内的穿越众也非完全没有情商,亦能举一反三,受老洪这一感慨的点拨,他们领会到老洪此言乃是说给他们听的,他们领悟到应该到场却不到场之人的用意。他们有强烈意愿,将来等地盘大了手下小弟多了,把这二位人精弄来给自己打工。 第290章 丧事简办 五七后的第二天,最后一拨亲友团虽迟却至。 从武当自发赶来的道班没能赶上五七的末班车,他们知道消息迟了些,加之途中因赶时间翻了车马,故而误了时辰。道士们一合计,决定突破传统特事特办,在钳工墓前为其进行为期三天的水陆法场。 那天,化工总厂汽笛长鸣,武当道长接过穿越众撰写的一句话的悼词,深情念白:“钳工,我们敬你念你想你。”将亲人的悼词在他墓前焚化后,正式开始法事。 武当,皇家道场。从武当法事道班不请自来的那一刻起,全体梁山众知道梁山二字已经走进了皇宫大内!而且人人相信,武当道班来迟决非获悉迟缓更非车仰马翻,而是皇家的决策晚了迟了。 但这没啥,好饭不怕晚! 地震摧毁大坝,水库蓄水摧毁钢厂,钢厂里流出的炽热铁水引燃附近山脚下的原始森林。青山秃、烟灰出,直到现在,山脚下仍有星星点点的复燃的火苗,仍有黑烟不时冒出。鼻腔中充斥着焦臭,眼睛里饱含着热泪,只因放眼望去满目的疮痍。 泰森扶着潇洒,曹少扶着胶皮,四个人站在平台崖上默默无语,审视着历经千辛万苦创建的家园。 泰森突然开口:“我们这代人从小被教育要拥军热国。我们为什么要拥军爱国呢?曹少大三那年暑假,我和他去了川西,去了松潘的若尔盖湿地。若尔盖湿地不湿,水位下降退化成草原了。可这里就是当年部队走过的草地沼泽,要了一万多先辈性命的大草地。不满诸位,我这两天不知怎么着老是在电脑里查阅那段远征的资料,里头关于过草地的一段话写得不错,背给诸位听:这是双脚老是浸湿的地方,是马足掌印立刻消失的地方,是人和马陷进泥泞中即使侥幸被拉扯上来也要在寒风中战栗的地方。当战士们终于看到若尔盖班佑那几座藏民的毡包和一片柳林时,仿佛是行将灭顶的人抓住了诺亚方舟,由地狱重返了天堂。”--“是不是抽象了散文了?我这儿还有具体的,关于过草地,据王平回忆,他曾率领一个营带着粮食返回热曲河准备迎接滞留在这里的伤病员。当他赶到河边,用望远镜看到对岸有700多个战士背靠背坐着一动不动。等过河后才发现坐在地上的700余名战士全都已经牺牲。他们牺牲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他们距离生只隔了区区几十米宽的热曲河。部队过草地的第二年,当地挖药材的牧民就发现了由于下雨而暴露在地面上的一片片战士尸骸,十几年以后又是采药的牧民在另一处又发现了更多的战士尸骨。从卓克基进入草地,到草地尽头的班佑,短短7天有万余人牺牲在了草地里。而班佑村并非乐土,当时藏民百姓带着粮食逃走了,许多战士尽管躲进了村里的牛粪房取暖但还是因为饥饿和寒冷失去了生命。部队离开后,藏民看到很多房子里都有死去的战士,清理时发现他们的遗体都非常轻,一只手就可提起。”--“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壮!”--“所以我从不怀疑中国会好起来,我始终对中国的未来有近乎盲目的乐观。” 泰森鲜有如此完全唯心主义的五毛言论,众人都带着诧异看向他。 “看什么看!”原本双手插兜的他此刻左手贴裤缝,西北望,向埋骨于雪山草地的先辈行军礼。“只有经历过地狱磨难的人最有资格建设一个天堂!”泰森把手卷成话筒向着远方喊道:“钳工,你安息吧。” 钳工有条忠实的走狗,二人感情笃深,用此人的话来说便是‘项部长对我有再造之恩’。万没想到对钳工的离去最悲痛、最伤心伤肺、受打击最大的不是胶皮,也不是一夜白了头的潇洒,竟是赵冠勇,居然会是赵冠勇。 也是不难理解,这么多年阿大一直跟着钳工干,此二人有师生、上下级、朋友、叔侄四层亲密关系。从钳工被困山洞那天起阿大便没了魂,一段时间以来,晚上要么失眠、要么做噩梦。这天晚上赵冠勇难忍思念之情,又到钳工坟头痛哭一场,许是哭灵时出得浑身大汗,下平台回家的路上受了风寒,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彭润玉伺候丈夫躺床上休息,顺手把赵冠勇衣裤挂在了床栏上,挤了条冷毛巾给丈夫敷额头。翻遍家里抽屉柜子没找到星儿半颗药丸来,夫妻二人身体均健壮,从来就不曾有过头疼脑热,家中连个风油精亦不曾有备。彭润玉坐在床沿上眼看着丈夫闭着眼睛说胡话,看着丈夫被眼泪泡肿的眼睛,也兀自流泪不止,重重叹了口气,“老天爷啊,项部长只积德不造孽,你却为何要收他!”又摸了把丈夫滚烫的额头,知烧得不轻,在床头柜上放了杯白开水,跑去平台医务室拿药。待她拿着西药和中成药走到家门口,只听见屋里传出一声嘎嘣脆的枪响,她大惊,撞门而入,只见自己丈夫趴在地上,脖子上血肉模糊,汩汩而出的鲜血片刻间流淌蔓延开来! 赵冠勇身居高位,梁山的高层干部都配有手枪。从当时现场情况判断,他并非死于自杀,应当是高烧下神志恍惚,想把挂在床栏上的衣服放放好,不慎触碰到枪支,死于手枪走火。一般而言,自杀往往选择下颌、太阳穴两处,而赵冠勇是颈部中枪。 泰森问彭润玉:“侄媳你回想下,你收冠勇衣服时,手枪是否在枪套里?” “冠勇手枪套的搭扣已经坏了好些日子了,枪套皮子硬,没搭扣扣住,皮子竖将着,所以枪是露着的。我也为此事说过冠勇,让他去军需处换个枪套,或者把搭扣修好也行,可冠勇说他又不打仗,手枪纯粹是个摆设,没当回事。” “润玉,意外,一次意外。” 之所以叫做平台小树林,就是因为林子不大、空地不多,想要挨着赵果敢坟给赵冠勇起坟时才发现地方不够用了,才发现死去的亲人已经那么多了。 平台做不了八宝山,小树林里住不下恁多英魂。 为了证实这一点,更为了安抚遗孀彭润玉的情绪,胶皮特地抽空陪阿大遗孀彭润玉穿林海过草原兜兜转转几圈,感慨着完全想不到会有那么多的亲人牺牲,抱怨着当初不曾想到过对小树林公墓进行规划,导致现在无地可用。 彭润玉身体在抖,是给气得!然后一声惊天炸雷,只听彭润玉温润的女中音响起来:“报应,吕宋大屠杀的报应。” 胶皮去捂她的嘴,“润玉,别胡说。” 彭润玉挣脱开来,依旧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说道:“不是吗?他们师徒俩惨死不是老天爷在降罪吗?” 至于吗?你老公不能眠入小树林多大的事呢!青山处处埋忠骨,哪儿不能下葬哩。你彭润玉为人温婉如玉,今天发神经呢,在这儿大放厥词,竟然公开质疑梁山司战狼外交政策!那是大屠杀吗?那叫对等报复好吧!是,的确屠了西班牙平民。是,确实顺带着搞了把白色恐怖,把亲西班牙土着也给杀了个干净,可那叫事前追责好吧! 穿越众对外政策的制定有个独特的依据,那就是前身后世。对,前生后世!屠吕宋土着是前奏,将来还有序曲,序曲更精彩:屠爪哇猴子,1998那笔账要清算!之后,更有正剧,由岛国上的本子当群演。最后的华章专门给昂撒犹太留着。 吕宋铁腕净化是林云和曹少坚持要搞的,不为别的,就问你,假如有猴子不好好做他的猴子,却胆敢把人当猴耍,你想不想要这些猴子去死! 这代的拳头足以摆平南海,就不必留着去考验后代的智慧了。穿越众在‘走出去战略’实施过程中,将贯彻铁腕政策,对那些曾对中华民族犯过罪的,一律予以干净彻底物理消灭。 这些事没法说,你彭润玉不得而知,所以别耍小性子!不入平台小树林不等于不把阿大侄子当亲人看待。死去的赵冠勇永远是亲人,活着的彭润玉你也永远是亲人。 如武当不曾来人做法事唱道情,梁山众皆以为敬爱的项部长的后事操办得过于简陋,简直不像话!有些心思活络者甚至妄加猜测是否内有隐情,是否是项部长不受另外四人待见?出殡时没有锣鼓开道、没有仪仗、没有纸人、更没有挥洒纸钱,没有应该有的排场! 是的,当初赵果敢团长灵柩返家入土时也没有,人家是部队的人,按部队的规矩办,没毛病。 是的,当初杨部长灵柩返家入土时同样没有,这事可以用不够级别来解释。 后来,梁山众又见证了赵冠勇的丧事简办。舆论又来了,风风光光办场丧事能花几个钱?赵官家如今身为总兵官又不是没钱,那一定是因为赵冠勇厂长是梁山的人,就该按梁山的规矩办。 看来就是因为平台对红白事不爱大操大办,几件事合一起,就与之前倡议的‘丧事简办’对上号了。 需要说明的是,大内总管李冰对此非常抵触。之前谷子身后事不让大操大办她就很不满了,就着当时库房里钱不多也就忍了下来。如今钳工辞世你们还这么干,李冰气得肝肠寸断,气得窜火上头,与穿越众大闹一场。后有房安东受众土官委托前来问询李冰,政协委员们愿意凑钱出来为项部长风光办丧事,最起码得开流水席,不能让赶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空着肚子来空着肚子走吧。还有,当老婆的、当兄弟的不该守灵吗?一伙人只管去上班,扔下赵寿吉、洪师也还有你李冰三个人守灵堂,这特么什么事嘛!于情不容于理不通! 李冰绷住泪花花回复:这就是平台的规矩,自己不是治丧小组的头儿,说了不算,破不掉这规矩。 头七那晚,去灵堂祭拜过后,曹少正要步出房门,却被房安东、覃文、樊宽甸、夏立扬等一众事协委员们挡住去路。房安东出头,言之凿凿道:“就算守孝三年当为陋习弃了也就弃了,可为何不准我等出资操办项部长后事?” “堵我。不敢堵他们就敢堵我,我软弱可欺是吧。” 覃文跺脚道:“你说这话,你们还是结义兄弟吗?” 夏立扬说了句怪话:“我等哭得死去活来,你们四人却一声不吭。” 这话当场就把曹少炸毛了,大吼起来,“老子眼泪早流干了。你们哭,那叫哭吗,那特么是号,号给我们看,号给别人看。”曹少逼上去几步,翻开自己头发,“我不伤心伤肺,所以我没能一夜白头。” 众人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再不敢出声。曹少按下怒气说道:“丧事大操大办就为做给活人看,哭得死去活来悲痛欲绝就为哭给活人看,有意思么?”说着撸着头发拍屁股走人,走出几步回过头来,指着夏立扬喊:“你夏立扬为项一多之死能一夜白头了,你再来挡我的路,老子给你三拜九叩还大礼!” 这一通暴脾气也算压制住了这番丧事大办的汹涌民意,更是顶住压力以身作则将丧事简办的新风尚给带了个好头打了个深基。更是标准,往后谁死了,丧事排场敢比这高的,就特么算僭越。 第291章 梁山的凌烟阁 丧事简办有违人伦孝道,有违反大明国策,凡夫俗子尽皆不满。然自有世外高人为之拍案叫好,徐霞客作为外脑专家团代表借吊唁之机先行一步到来,他就很看得惯梁山此特立独行,四处宣称此情此节大有阳明心学之精髓,逢人便说悼与念皆发自于心。生者当轻悼重念,为何要劝说节哀,正是因为过度的悼乃伤生者身心。悼,不能长久。念,可持续长远,念念不忘才是真情实谊。 好啊,感谢大儒为我辩经。不过呢,光在心里想着念着太过抽象,有时候有些事还得偶像化、具象化,还是得做给人看到。你细数古往今来,除了绿教这根独苗,其他信仰全部都有偶像崇拜。不能没有图腾! 此外,公司股东会心中有大爱。大爱是把尺子,量天量地量人心。大爱更是思念,思念全部为梁山司事业献出生命的英烈。 所以,请问徐弘祖大师,你会看风水不? 哪里话!大明地质学家、旅行家安能不习堪舆。 那好,请大师为梁山烈士陵园的选择贡献一份力量吧。 试问哪个地方能让泰森一眼千年,答案一定是寄托着他无限情思的徐家屯。试问废墟上重建的徐家屯作何用途最为妥善,那一定是服务伤残军人的康养院了。在泰森亲自操持下,徐家屯已辟为梁山军荣军院。 从荣军院沿清江西去3里处风光无限,江畔有无名圆形丘地高出水面50来米,天然圆丘之上草木葱郁,长有松、柏、杉三色原生林木,林间花鸟众多常有莺歌燕舞。过矮丘便是高耸的青黛色山崖,一挂三叠水瀑似从云端飞流直下,晴天午后时分,瀑布水雾中双层七彩霓虹熠熠生辉。 此处万年吉壤乎?不然。北有巨崖靠山,东西有两山环护符合左青龙右白虎格局,南方也临水,只是真的是临水,无方寸平坦开阔地。且圆丘实为石台,落棺(纪念碑)于石乃是阴宅大忌。 泰森、茅拿恩、徐弘祖三人带着风水罗盘和测绘仪器在此转悠了两天,终是拿不定主意。这天和荣军院老兵一起吃晚饭,徐弘祖一声不响地大口扒饭、大块吃肉,吃饱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说道:“我施州七山二水一分田,可供择选之地本就不多。我看这地不错,陵园里多埋的沙场英烈辈,邻近此大明第一战神血裔之所,所谓英雄与豪杰生死相依。” “依我看不如这样,换地方。我索性修改陵园布局,筑台于清江古河道的好汉坡,坡长三百米坡陡三十度,高阶铺地,走在其上便似一步一叩首。”茅拿恩旋即自我否决掉这个提案,“不妥不妥,终归两边高崖万丈横向太窄,过于逼仄了些。” 后世里的公墓,骨灰盒也都是装在水泥底座之上的花岗石匣里,未见得是入土为安。泰森觉得地壳本就石头做的,薄薄一层土挖下去哪哪都是石头,‘石之忌’其实大可不必。但他没吭声,怕自己说了影响到选址工作,一来尊重茅、徐二位的专业水平。二来听茅拿恩讲万历帝的定陵地宫在勘定开工后发现棺材位置下面有片岩石,本欲废弃择他处另建定陵,碰上万历帝头铁不让换地方,果不其然报应可不就来了么,万历朝三大征打了个家道败落。当世之人不知,穿越人士自然清楚万历头铁最大的报应乃是其定陵被郭、吴之流给掘了,万历尸身被小将们砸毁焚烧落得个尸骨无存。三来更为人民英雄纪念碑和烈士陵园为司之重祀,不可任性妄为。 可以不尊重迷信,可这量子力学实打实的存在,不可不察也。 一位专家手头还有很多房子要造,另一位专家急于考察施州风土人情,都不愿意在选择工作上耽误太久,所谓遇事不决甩锅领导,一起齐刷刷问策泰森。 遇事不决,甩锅群众啊!我梁山司正经八百的人民当家作主啊! 梁山之凌烟阁!永世铭记!全民祭奠! 老兵们炸了,疯了!活着享受康养,死了香火不断!这这这! “舌头别打结。”泰森嚷嚷道:“大伙都来说说,到底咋搞!” 荣军院的老弱病残们就这事已经讨论两天了,早已达成共识,便有一独龙眼代表老兵发表意见,“纪念碑往圆丘上这么一竖,背后水瀑的霓虹恰似身后圆光,如此光鲜的背景板上哪儿去找,宛若神仙福地!此其一。其二,建在此处方便我等过去和战死的老兄弟们说说话聊聊天。其三,即便如二位大师所忧风水不佳,姥姥地,那又怎样!我梁山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魑魅魍魉能奈我何!” “采,采---”饭堂里的老兵为此豪言壮语齐齐喝彩。 “就这么定了!”徐弘祖性格豪爽快人快语深得人心,也给泰森留下极好的印象。 “茅大师?” 茅拿恩沉吟片刻后微笑着摇头说道:“老朽还能说什么!我梁山司…”他往桌子上猛一擂拳,“壮也!” 泰森起身站立,给老兵们团团敬礼,“大营军务繁重,我不能时常过来看望英烈。这里拜托各位,大家日后若爬攀得动,拜托各位好生照看着陵园里躺着的老兄弟老伙计们,多点些烟、多洒点酒。” 死的人越来越多,为梁山事业奉献出自己生命的战友、同事们越来越多,平台小树林已经埋不下那么许多的英灵。穿越众商议决定,平台小树林为穿越众及家人直系亲属集体墓地,盖有项一多夫妻合葬墓(穆慧芸空穴)、杨谷菡夫妻合葬墓(曹少空穴)、阿力墓,建柴子进与慕容西兰夫妻空穴、林云夫妻空穴。无论将来人在哪里,死后叶落归根回到平台小树林。 另在荣军院西侧,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丘地修建梁山烈士陵园。建成之后,早至李家二老晚至赵冠勇,将其坟墓统一迁往陵园安息。 烈士陵园从近及远建有门楼、纪念碑、纪念堂、祭祀堂、主体陵园五个附属建筑,对安葬在陵园的英烈实行一年一祀公祭,由股份公司股东会亲自焚香祭扫,形成制度执行。 如此安排便无人再来争一个亲疏。彭润玉是为亡夫的待遇地位争口气,阿二赵果敢能入葬小树林,同为侄儿为何赵冠勇不能。如今定下这规矩,别说子侄辈就连他赵寿吉都没有资格。彭润玉为亡夫争一口气,也是为了她自己的待遇地位,这层意思傻子都知道。 胶皮也亲自把话带给彭润玉:一度是一直是,即便你彭润玉将来改嫁了,你身为赵开原和赵浑河的母亲也永远是一家人。 而在潇洒看来,彭润玉敢于在小树林在胶皮跟前当场发难,肯定没那么简单。事业做大了,利益链就跟着来了。他敢肯定有彭家人在背后指使。这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梁山争权夺利的局面终究还是来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他来到钢厂,远远看到全身素缟、手臂上带着黑箍的彭润玉忙里忙外忙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原本打算过去说几句话的,现在看起来没有这个必要。 平时接触不多也不在意,今天但见彭润玉一身孝一身俏,用楚楚动人来形容毫不为过呢。潇洒又多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无需废话,便悄悄走人。 “彭润玉化悲痛为力量,积极投身本职工作中,工作很努力。而且她为阿大事不惜破坏自身形象也要争上一争。曹少,你说说为什么?” 曹少盯着潇洒看,手指头点着桌面,笑笑说道:“考我啊!”--“彭员外格局小了,我们的蛋糕还没做大,远远还没做大,分蛋糕早着呢。” “呵呵,可是彭润玉对未来很有信心。内部矛盾还没发端,大家有积极预期和信心,所以不急着大秤分金银。” “我也考你一考。知道为什么势力大的黑社会不碰毒品吗?。” 贩毒集团一定是黑社会,黑社会不一定贩毒,黑社会做大了一定不会去碰毒品。 黑社会底层成员比如说打手,有可能几年十几年不曾有过出手,那么恭喜这位不求上进的小弟,你进了个好单位,你加入了一个成熟稳定强大的优秀团体组织。黑社会使用暴力手段维持垄断经营,但却在竭力争取不使用暴力手段来维持经营,逻辑悖论吗?不是。因为行使暴力需要付出成本。成功的黑社会组织一定是以最低的使用暴力成本来维护住使用暴力的鲜亮标签。黑社会开赌场开妓院就是个实体企业,低成本运营以利润最大化,是一切组织经济行为的底层逻辑。 “请步入正题。” “不碰毒品,是因毒品利润太高,是因一旦涉足超高利润的毒品生意就超出了组织的管理边界。对,就是我们常说的管理边界。制毒贩毒不是啥高科技产业,入行门槛不高,几个亡命徒凑一块就能搞。那么问题来了,我小团队能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加入你大组织只赚那么点卖命钱。我要求风险和受益匹配上。请问,这个时候你作为黑社会老大该怎么办?手底下兄弟都这么想,难道把每个想单飞的小弟都做掉? “你是说…” “没错。我们的生意,利润已经大到等同于毒品生意,小弟们有想法在所难免。” “确实是这样。贩毒集团一般规模都不大,即便号称大集团其内部也是松散管理的加盟商性质,这个我知道。”--“呵呵,好在我们的生意门槛高。” “所以我们还可以高枕无忧。可是潇洒啊,钳工走了!”曹少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和胶皮也走了,我和泰森就该洗洗睡,梁山股份的员工该单飞单飞,梁山股份该歇业歇业。树倒猢狲散嘛!” 被点名的泰森给点个大赞,“把梁山司比作黑社会,曹部长水平见长!” “那是。要不为何我们潇洒哥咨询我,不来问你呢!我说泰森啊,你有空多读读书,别成天打打杀杀的,时代在进步。” 说实在的,想要做好黑社会还真得多读书,读书能增益其所不能。举个例子:高启强能做大得亏有安欣给他的书单,得亏他认真研读《三十六计》并学以致用。 胶皮皱皱眉头说道:“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别什么样?”曹少话出时看到胶皮严肃的脸色中藏着不悦,他立马醒悟到这时候应当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无比悲痛中,怎么能耍贫嘴讲笑话呢。把手搭在胶皮背上说道:“钳工活着撑起梁山一片天,死了,以身作则净化梁山社会风气。” 胶皮冷哼一声,“净化?丧事简办吗?” “妹妹你休得冷笑,这真的有。” “那倒是好。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希望如此吧。” 第292章 痛不定,更思痛 当前主要工作围绕恢复重建。许是穿越众和领导下的梁山众都苦大仇深,经历过了大洪水大瘟疫,对此次地震之难有了免疫,该吃两碗饭的一顿还吃两碗,该睡7小时的还睡7小时。该上坟上坟,给在地震中死去的亲人烧完纸钱,拍拍屁股抖擞精神上工下地。 水电站及输配电网络在震后60天内抢修完毕恢复供电。经二次评估,民用轻工业仅需2个月即可恢复震前生产能力,重工业则需要6个月时间才能完全达到震前水平。军工生产能力在3个月内达到震前25%产能,完全达到26年年末月产能至少要1年半时间。 最倚重的钢铁及其下游军工产业遭受几乎毁灭性打击,没有了强大的军工生产能力、没有了强大的武力支持,去年末制定的1627年军事进攻与战备计划、各项工农商业规划被迫延迟或取消。 包括木屋别墅在内的穿越众在平台居住办公用房都是临时性过渡建筑,这些年没想着给自己改善办公居住条件,就这么拖着没挪过窝。地震中,抗震较差的办公居所全部成为危房无法居住。就拿钳工家的玻璃房为证,被碎成了水晶宫。穿越众四人现在属于无家可归,故此搬去了沐抚司城,借用梁山军司令部作为临时办公居所。 震后首次股东会在沐抚镇梁山军司令部召开,压抑的会议气氛让与会的每个人回忆起大洪水那年的悲惨境地。 最该悲痛的人反而最乐观,首先打破沉寂的正是胶皮,她挨个点名:“潇洒一个,泰森你一个,曹少你一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顺风顺水时候牛皮哄哄碰到问题了个个草包。你,柴子进同学,你平日里不是最看不上崇祯吗,我看崇祯那小子神经比你粗!” 曹少肚子里算计着胶皮的话着实没错,建奴、李自成、被东林党当猴耍、连年旱灾、瘟疫、兵变,那么大个烂摊子,那小子足足死撑了17年。做点事情真难!难在要克服对未知黑暗的恐惧。前天发洪水,昨天爆瘟疫,今天来地震,或许明天老天爷心情一个不爽就往梁山头上扔原子弹!他娘的,还有啥武器:海啸、雷劈、天崩地裂、河水断流、病毒变异、丧尸入侵、磁场消失、还是三体人入侵我大梁山! “晦气!” 潇洒诗以言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钳工休长假了,我来填。” 会场陷入死寂。大家都想理个头绪出来,但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不能集中精力。 自进入会场泰森没开过口,此刻忽然接着潇洒的话对曹少说:“我死了,你来填。” 曹少心口一抽,莫名其妙地抽动心绞痛。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泰森战死,我来填。我战死,自有我儿孙来填。柴子进、穆慧芸,你们两个不许死、不能死!” 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泰森颇有怜悯之色看了眼曹少,重复道:“我死了,你来填。” 曹少定睛向泰森看去,似乎明白了其真实用意,嘴巴不自觉地张了个半圆。抬高嗓门对潇洒说:“按道理,钳工和胶皮是两口子,钳工的股权第一顺位是胶皮的,好像轮不到你吧。” 这回轮到潇洒惊愕了,张圆了整张嘴长时间没能合拢去。良久,他跺着脚结结巴巴地喊起冤来,“你,你说什么呢?我根本就不是那意思。” 胶皮瞪了眼泰森和曹少,“哈哈,我继承了一多的股份,我一人40%股权,绝对控股哈,以后我一人说了算呢。”说着,他抬手锤了下挑起内斗的始作俑者泰森的天灵盖,“我把你任督二脉给打通,让你脑袋清醒些。你们俩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梁山股份啥时候说过按股权比例来定话语权的?从前现在将来,按人头投票永远不会变也不能变。”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向大家宣布了她的一个决定,不容更改的决定:“我不死,也再不想看见杀戮和死亡。我决定退出军事委员会,不再担任军委委员。” 泰森大惊失色:“你疯了!任何权利都可以不要,独独军权不能放!傻妹妹你失心疯了吗!” “我没疯,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都不用再劝。” 老白头(继潇洒、柴呵呵之后曹少给起的另一个绰号)想仰头说话,胶皮气势汹汹指着他:“你再劝!你敢劝,我就退出股东会,只做农民和医生,其他事一律不管!” 众人都吓回去了,再不敢出声。其实老白头想说的是别的事情,鸟不拉屎的施州一没耕地二没矿藏,自然灾害频发,他想说的是这该死的施州卫咱不待了,咱们是不是该考虑去下南洋谋生路?他可想好了,似乎穿越众已经度过了草创期,该换个地方去耍耍威风。把主基地开到中南半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离新梁国和吕宋近,气候温润是产粮区,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有储量巨大含铁量高达61%的富铁矿石溪铁矿,临海能发展渔业。最最重要的是海军能得以发展。 “施州是伤心地。钳工、阿力, 5人1狗已6去其2。谷子、阿大侄子、阿二侄子,至亲之人纷纷惨死。这施州卫啊,似乎并非我等龙兴福地,要不咱们搬家吧,搬去安南!” 何以解忧,如何消愁,换个环境应是最好的选择。胶皮低头用拳头捶了捶额头,揉着肿胀的眼皮抬起头来,言之凿凿道:“痛定思痛,痛不定也思痛。我同意搬家。” 潇洒继续补充,“搬家不光为发展计更为安全计。留在这儿不上不下的,我认为是最为尴尬的局面。钳工葬礼上,武当道班不期而至,说明皇帝在为梁山司步入朝廷中枢铺路做舆论准备。施州地处中国腹地,位居天下粮仓湖广,地缘位置很要命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朱由校在的话我们或许太平无事,若按本原历史走向发展换崇祯上位,那傻小子敢举倾国之力跟我们开战。” 泰森来一句,“梁山跌倒,崇祯吃饱。” 胶皮笑道:“那我们不给傻小子机会,要么投靠东林党同流合污可保卿卿性命,要么换家安南打怪升级没人敢惹。” 众人对潇洒口中的‘不上不下’深有同感,梁山有钱,还没有多到花不完,梁山军力很强,但还没有强到轻松战胜一切敌人。好比后世之熊猫,经济军力能和美北约正面硬刚,但与之单挑并无多大绝对优势。把美北约打趴下了也得混个鼻青脸肿一头包。 施州待久了总是有感情的,舍不得。 别唱高调! 好吧。好比一个穷小子刚砸下重金把新买的房子装修好,就等媒婆摇来女主人,这个时候你让他搬家,换你你愿意啊! 泰森怒其不争,冷冷向曹少说道:“你是深有同感,冷眼旁观是吧?” 曹少苦着脸道:“开分矿建陪都,狡兔三窟我同意我赞成的啊。搬家么,从长计议哈。” 胶皮骑脸曹少道:“你的小农思想得改改。我问你,你打宏图随机到了虫族且出生在三点、九点抗压位,你觉得你能支撑到大后期?对手会让你猥琐发育到三本科技,发展出黄雾大龙和大牛?你觉得机会大不大?再脑补下施州和安南的地图,施州是否处四战之地的九点点位,安南是否在更安全的、可以三基地五基地地开、补农民补矿的猥琐发育角落位。” 比喻不当无法共鸣,因为曹少只会打人族。出生在三点又怎样?一排坦克集群堵路口,确保正面不失。你想空投偷家?不好意思,两层防空网恭候大驾:一圈四遭做满防空,菊花两侧放机器人、瓦格雷,管叫你的运输机有来无回。 “好,好个固若金汤哈。你固守自保,盟友被灭,然后你1v3,200人口打600人口。隐刀偷家、大龙骑脸...” “别别别,原来你会打星际啊!” “一多教的。” 中年人不轻易许诺,许过的承诺轻易不食言。钳工的缺,潇洒来填。他对作息时间进行了调整,每天下午13时开始办公,下午时间处理行政事务。晚上时间重操旧业,做回当年的科学家,往往工作到第二天的上午6时乃至7时。 胶皮不曾食言,坚决退出了军委班列不再过问任何军事,一心扑在了粮食安全战略上,带上洪师也启程赶往武当,与正在武当山地区战瘟神的吴有性会合。 武当道班赴梁山做法,及随后的穆慧芸回访武当,此一来一回在后来的历史典籍中被浓墨重彩,为史学公认为真正开启了地方与朝廷亲密无间合作的大门,成为改变中国和世界五百年政治格局的发端。 话说吴又可在郧阳府的公共卫生防控工作卓有成效,得到了武当的认可。那里传来喜讯,武当派掌门人愿意将武当名下全部田产试种一季高产白薯,邀请梁山司穆慧芸访问武当共商大计。胶皮打死也想不到,改稻为薯的首个拥趸者并非自己投入巨大心力寄予厚望的分宜,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当。可见孙传庭这小子名不副实能力也就那样,还是牛鼻子靠谱。 吴能得到武当的青睐不光为防治血吸虫病,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是苏州玄妙观居士、正一派俗家弟子身份,乃同为道家一门。更为他身在东林巢穴却不被反动思想洗脑,坚决站到了朝廷、人民的一边,是其身份和政治立场决定了他在这次改变大明朝政治力量格局的重大外交事务中成为了话事人之一。 所以说,胶皮此次赴武当绝不仅仅为粮食安全战略,大可以把‘粮食’二字去掉,是真真正正扎扎实实的大明战略安全。 第293章 出访武当 主动向梁山伸出信任与友谊之手者张显虚,道教祖庭龙虎山张天师张道陵的嫡系子孙,朝廷册封的51代天师,于去年由天启皇帝加封太子少保,现住持武当紫霄宫。 上山拜见道长之前,事先做了功课的洪师也先将注意事项向胶皮交代清楚,免得这位礼仪上的小白闹出大笑话。“张真人乃正一派嫡传,穆部长跟道长见面须忌言全真派、丘处机,如碰上别处宫观的道长亦勿多言。” “收到!我还以为武当山就是武当派呢,那我见面了如何称呼张真人?” “部长可尊声张真人、张道长、张住持都是可以的。” “老洪,我有一事不明,听你意思是说,这位张天师只是紫霄宫老大并非武当掌门人,他能代表整个武当?能说话算数?他可会武功?” 我们的外交部长听得一头汗,心说穆部长莫非听了满脑子说书先生的瞎扯淡。当年朱棣自称有真武大帝保佑才能靖难成功继承大统,故有永乐一朝南修武当北建故宫,供奉真武大帝的武当成为皇家庙观,地位已超祖庭龙虎山。武当山上诸多宫观,有正一也有全真,所谓武当派只是二大派下的分支,从未听说武当派掌门人一说。他想起来梁山上流传的俗语笑话: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看来自家女领导把笑话当正史读了! 老洪想起来自家的女老大在礼仪上向来马虎,来到武当圣地可不容她胡来。“来此道家洞天福地依着礼仪呢要拜真武的,别处便罢,去到金顶之上,穆部长你可要向金殿中真武大帝行一礼三叩首,你若不肯拜,咱们立刻打道回府,宁愿白走一趟。” “这个我自然明白,还要你来强调,我们讲无神论,可没说不让拜神仙。这一拜,春风得意遇知音,桃花含笑映祭台。这一拜,保国安邦志慷慨,建功立业展雄才。这一拜,忠肝义胆患难相随誓不分开。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呦,一套套的。老洪心说你肯拜真武,武当那边可就吃了定心丸,大事可成。“对了穆部长,见真人拜真武咱可不能双手合十,那是佛门的礼。” “知道,不就平常行的抱拳礼么。” 见女领导那大大咧咧冒失样,老洪愈发小心起来。“我且问你,如何抱拳哩?” 胶皮随手抱个拳,想了想,把左右手调整过来,右手在上左手在下。老洪开心地不得了,“对了对了,这就对了。这里道家圣地最讲究负阴抱阳之道,穆部长千万马虎不得,女子右为尊为阳,所以要右手在上。” 这时吴有性觉得老洪啰里吧嗦地没讲到点子上,捏了个子午诀给做个示范,教育胶皮,道家的拱手礼与平时的抱拳礼略有不同。“行拱手礼拳不能抱太紧,要松开舒展些,讲究个道法自然,记得要捏子午诀哦!” 掌握了基本礼节这就出发。洪师也给胶皮安排了滑竿,免去爬山之苦。穿九曲黄河墙,在五云楼参观过一柱十二梁,接着登太子坡。在山门前落脚,步行进入紫霄宫。早有张显虚立在丹陛前迎接他们,胶皮挑好听的说,称呼对方张天师。张天师回敬胶皮为女善人。 先由外交官老洪给起个开场白,他告诉张天师冥冥中武当梁山渊源颇深!早在梁山初创遭遇大洪水一蹶不振之时,有曹少田间膜拜真武神龛,后果不其然得到真武大帝护佑,此后才有梁山崛起。 道教是中华沃土上孕育出的本土宗教,炼丹济世崇尚自然。自古道教式微则国势衰败。强盛如汉唐再而今的大明都尊道教为国教。胶皮喜欢道教也喜欢张天师,不似庙里的老和尚就爱个故弄玄虚。 一口茶润喉,几句废话开场,最好的话题自然是拍马屁。天师奉的茶有些淡,天师说的话相当甜。张显虚盛赞齐天大圣穆神医驱瘟疫斩瘟神手段高明。胶皮则点破武当亦曾正在还在做着和自己同样的善举,行医送药分文不取。故此两家同为善人,同室喝茶乃是渊源缘分,相见恨晚。张天师快人快语,但谈及治病救人,便怒斥那些村野乡民愚昧无知,得了恶疾不来问诊求药,宁肯花大钱请跳大绳的傩医巫婆。 天师这句话可说到了个性张扬的吴有性心里去了,引来其长篇大论:“天师所言极是。吴某记得《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曰:人之所病,病疾多;而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则重难治也。巴拉巴拉…” 听吴有性所言,估计扁鹊跟他一样也是很有个性之人,所谓的‘不治’并非治不了,可以理解为‘老子不给你治’。你看,骄横不讲理的不治,看病舍不得花钱的不治,把大肥肉当饭吃的不治,天冷不肯穿秋裤的不治… 吴张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能入了胶皮耳朵,因为听到吴有性讲到‘信巫不信医’时她的思绪便陷入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回想起后世的中医式微,回想起那些受犹太昂撒资助的反中医恨国党是如何抨击中医不是科学而是经验的胡说八道来。你看,2000多年前的史记都记载“信巫不信医”,所以说也别拿跳大神来反中医了,会显得你特没文化。最起码,巫是属于传统中医里面很小的一个组成部分,就一些心理因素导致的三阳经急症,巫这种仪式起码具有对症论治的道理在里面。大殖子们对巫没有自身的理解,只能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妖魔化它。其实世界上所有的地区人类都有类似行为,什么是科学精神,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现实中实实在在发生存在的必有其真理的一面。 三口茶之后,开场白就此打住。张天师说起正事来,先坦言相告,前次组织道班前往超度钳工亡灵,乃应青城山玄诚子书信急递。 是他?万没想到是这个素未谋面的热心肠的老朋友在帮忙牵线搭桥。 “玄诚先生一助我餐饮业取得真经,二助你我两家交互,真乃我梁山贵人。”--“玄诚先生近来可好?” 他很好,已坐化仙逝羽化成仙去了。 张天师告诉胶皮,玄诚子一而再助力梁山司,乃为报恩田栋梁指引他坚定问道之心。他因抗击叛军一战中手足伤残,不能荷锄种地不能习武练功,道心已乱不足以修习,故完成撮合武当、梁山两家相交之后但愿驾鹤云游。 胶皮心塞语顿,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心道修道者心迹行为层次太过高深,不足以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去猜测去妄论的。只能跟着洪师也、吴又可二人学着打个稽首,跟着一起念道:“福生无量天尊!” 逝者已逝,生者惟愿承其遗志。张真人接着道出他已联络武当全部宫观道长愿以武当田亩试种红薯的缘由:“女善人救人无算,善举为万民敬仰自不必多言。半月前玉虚宫住持率弟子30余人前往甘肃镇金昌北武当传道,路见陕西饿殍满地民生凋敝,乃为旱情歉收无误。玉虚宫就地筹粮赈灾,遭澄城王二与府谷王嘉胤二贼劫掠,可怜30余道友为护粮悉数被屠。那反贼王二传话说义军只图吃粮本不欲加害,玉虚宫拼死护粮只得杀之。贫道以为惨剧皆为粮食而起。不瞒诸位善人,贫道去年曾试种红薯,然收获无几,梁山种籽若与我无异,则断然难成。” 胶皮看过武当试验田里的红薯苗,知武当用的苗并非引自梁山改良后的种籽,而是民间引种的南美原种,种子退化相当严重,能有产量才怪。吴有性跟着胶皮干,耳濡目染之下医术之外对农事也有分教,当下便告诉武当众人,红薯松软多汁而白薯粉糯干实。当零食吃,烤红薯一绝。要吃饱肚子就得把口感放一边,种植饱腹感强的白薯。 症结一点就破,接下来谈分赃比例。张天师执意让给梁山十抽一,胶皮执意不肯要。两边都太客气,推来推去一时就僵在那里。胶皮突然想到自己亡夫的遭遇,如果当时有轻功卓绝的武当派高手出手相救,兴许,兴许能幸免于难呢。 把想法跟天师讲了,张天师开开心心接了下来:“这有何难。各宫各观习武之人众多,你挑中哪个就让他跟随你去。” 张天师以为女善人抛头露面行走江湖,在向自己讨要武艺高强的护卫,甚至妄加猜测寡居的穆女善人要养个男宠。他心里有了人选,此人就是他的表侄子也就是张显虚夫人的娘家人殷照云。此人家世清白,边军出身自带军中武艺,不曾婚娶了无牵挂。论相貌,三十岁年纪正当壮年,面目白净清秀只是下巴不肯长胡须出来,不显道骨仙风。论武艺在武当山上也算个人物。 哪知真人小看了胶皮的胃口,她要的不是1个而是30个人的警卫排。 警卫战士的职能是护卫首长安全,警卫战士、护卫、保镖叫法不同职责相同。自从徐承一干人马带着华枪华炮去外国地主家做客,穿越众身边就此没有了专职警卫人员。起先穿越众也曾有过个人安全的担心,臆想会被敌人针对搞暗杀投毒什么的,但有小人物心态作祟,加上一直以来太平无事故而侥幸心理大行其道。此次钳工发生意外让胶皮警醒了,还是女人心细,利用访问武当的机会给穿越众找中南海保镖,也是心到口到,不管合适不合适张嘴就说了。 她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吓着主人家,能成最好不成拉倒。 这事,胶皮是欠考虑了,她没往深处去想。领导不多想,身为部下的老洪就要多转几下脑子了。要想抓住关键问题,必须洞悉问题的关键。洪师也敏锐捕获住胶皮此请之脑洞大开,但他不能当庭阻止。 武当,大内的白手套,让武当的人充当警卫,那么你梁山四子等于在皇帝面前脱了个精光。 可是,赤裸裸坦荡荡又何妨!老洪想起家里一俚语:赤膊兄弟。铁盟,赤膊兄弟。最铁的铁盟可不就是赤膊兄弟么!想到这里,老洪情不自禁转头看向女领导的眼睛,想确认下自家的女领导突然之间提及此事究竟故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 洪师也从胶皮的目光里,看到的是通透的清澈。 第294章 战略同盟 采!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老道千算万算,万不曾算到梁山司穆慧芸此行乃有备而来,备了份大礼而来!皇帝必大悦! 张天师人若其名,内实外虚、藏实显虚,乃是得道高人,更是世家大族出身。开玩笑呢,人家啥身份!全中国仅有两家享世袭封号:山东曲阜孔家和江西龙虎山张道陵张家。张显虚承天师封号,乃世袭世家,以他的尊贵身份,之前出门至丹陛迎接乃是天大的面子,只是女善人似乎懵懂不知未能领情。 之前,张显虚向在武当山地区战瘟神的吴有性放话出来,表示愿和梁山合作改稻为薯,此非一念之间,此非心血来潮。他身为天启帝替身修道之人,对外的一举一动岂能与朝局政务无瓜葛。 梁山之作为一本账在他心中已经翻烂,此区区羁縻土司偏居大山短短年月便爆炸式发迹,其物产深入民心,这些是其次。当他得知梁山军二团区区千余步卒就把骁勇善战的奢安十万大军打了个灰飞烟灭之后,他坐不住了。二百多年前,张家大恩人朱棣可是有过燕王靖难的光辉先例。二百多年后,保不准梁山那几位前宋遗珠意图恢复赵宋江山。他们要反,试问天下哪支兵马能挡得住! 所以,一接到故宫发出的中旨,让武当就‘改稻为薯’助行梁山之便,张天师立刻不遗余力遵旨执行。话说朱由校也真是可怜,真正听话的亲信太少:内廷魏忠贤算一个,在野张显虚算一个。天启帝深知朝堂上文武两班都是些什么货色,‘改稻为薯’如此关乎民生之重大计议只能绕开朝堂,以中旨方式发给自己人来帮忙。 所以,张天师一接到胶皮伸出的要人的橄榄枝,便立刻抓紧了不松手。 武当派并无掌门人,武当山却是有老大的。武当山董事会主席张显虚天师力主要办的事,各宫观二级部门主管们不敢违背,照办就是。光这一点令行禁止,足以让皇帝朱由校羡慕死。 如此,胶皮以武当3万余亩水旱田所产白薯一成为价,聘任30名带武艺的武当道人为梁山军警卫排,聘期5年。其中殷照云为胶皮亲随警卫。 殷照云背插长剑在胶皮身后垂手而立,用实际行动已然为梁山武当两家缔结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建立攻守同盟奠定了基调。 会场气氛十分热烈,与会人员踊跃发言。其中玉虚宫主管其人其言让胶皮步步惊心。 玉虚宫老大的名字很现代化,叫杨洋。估摸着后世那年代全国14亿人口中,叫杨洋的应不下14万。杨真人姓杨不姓张,却是张三丰嫡传,对梁山也较为亲近,新的梁山股份股东会警卫排30人中,来自玉虚宫的子弟就有7人,占了大头。既身为张三丰嫡传,杨真人一如祖师爷那般邋遢,他手执秃了毛的拂尘,发髻没绕紧颇有些披头散发,道袍估计几个月半年没洗过。 “我玉虚宫藏有早在先秦传下的手抄五千言《道德真经》上下两卷简牍。真经轶则汉室衰,真经现则汉室昌。” 这个老邋遢口若悬河,说到兴头时告诉了胶皮一件奇闻异事。 三百年前元军南下之时真经轶失,汉家沦为异族奴役。百年后太祖皇帝令蓝玉大将军横扫漠北,真经忽又重现人间,几经辗转回返玉虚宫藏经楼。十年前神宗崩,真经竟被硕鼠噬啮,经武当历七载之功才得以修补复原,正愁如何妥善保管,前些日亏得吴医生指点收获绝妙之法。 “我等,哈哈,揣测贵梁山正是补天之士。” 杨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毫不讳言大明王朝被捅破了天,然后梁山人出手补救,当真是给客人脸上贴金。 胶皮侧过去悄声问吴有性:“吴老师用的什么奇招妙法?” “真空包装。” 胶皮不禁哑然失笑,正在考虑如何应对杨洋真人有失立场和过于肉麻的吹捧马屁时,进来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张天师低声禀报,张天师指向胶皮,那道童便走过来打个稽首,说是宫外有个声称是梁山司柴部长警卫员姬茂林的求见。姬茂林此来肯定有急事,然而到底是自己出去见他,还是让他进来说话,主人家也不作示意。 胶皮吃不准这种场合之下该怎么做才合乎礼节,于是向张显虚打招呼:“家里来人了。” 张天师自然要大呼小叫:“快快有请!” 有份急件需要胶皮审阅签字。事务协商委员会这帮哥们好生通情达理,这阵子没闲着,帮穿越众分忧解难了。为先军拥军帮助遭了大难的军工度过难关,他们发动全部工农商部门及各单位联名向股东会提出申请:1627年度内愿意普遍降薪20%。并号召全社会发动拥军捐款,短短半月共募集资金782万两白银及3万两黄金。捐款中最大的个人捐款为26万两,来自吕宋行政长官徐祖业的手笔。此举据说把昌阜钱庄吕宋分号的行长给愁死了,恨不能死给徐祖业看。一下流失26万存银,该分行季度存款考核指标完蛋哉。年纪最小的捐款人叫庄建军,才满月,由其父庄栋天其母庄刘氏抱着来到捐款点,将16两满月酒随礼钱全部捐献出来(庄刘氏即南郑县的钱刘氏,她宝刀不老,抢在女儿钱芳前头为庄家添丁进口。) “穆部长,柴部长让我转告您,捐献人名单多页计20多万人,名单内的捐款总额470万两。大多数为匿名捐款,没有留下姓名家庭住址。根据柴部长从事务协了解到的情况看,梁山籍60万人几乎都有捐献,并有近20万非户籍人口也解囊捐款。” 文件内容是关于股东会是否接受群众自愿减薪,以及是否接受社会捐献的决定,其他3个都签字同意接受捐献但不接受减薪。胶皮在文件上画个圈签字附议,姬茂林敬了礼快步离开。 “等等!”胶皮把已走到门口的姬茂林叫住。她想了一想,在文件上填上一笔:附议柴林曹意见。梁山万岁、梁山众万岁!“回去告诉李冰,梁山没有赵钱氏、孙李氏,女性都要有自己的名字,让她落实好这项工作。” 姬茂林又何尝不为梁山同胞感动。但作为军人的肃杀气质阻止了他陪着胶皮掉眼泪。多年的工作磨炼,使他的政治觉悟和敏感度非常人能比。姬茂林隐约感到每一次的灾难好比鞭策,痛疼会让骏马跑得更快!这一届的人民群众伟岸英明,姬茂林很想表达自己此刻感受,可一时嘴拙,即便提炼精华亦不能表达对首长爱戴之万一。他虚虚掂下衣角,捻下领口,扶下军帽,此谓整理军容,‘啪’一个立正,“敬礼--”,向胶皮敬了个长时间的军礼,嘶声怒吼:“梁山万岁,梁山众万岁!” 胶皮抬左手还了个军礼,“快去吧,骑马小心。” “嗨--,穆部长你还不放心我的骑术啊,论骑术,我那残废老哥能跟我比嘛,再者说了,我那马可是叶尔羌的伊犁大…”姬茂林说着,醒悟到这是在武当大殿,立马打住,向后转抬臂肋间,摆臂小跑出门。 这番梁山特色情景与对白着实新鲜难得一见,武当诸天师道长凝神屏气,看得那叫一愣一愣的。在他们的认知中从来只有官府开仓赈灾,毕生中还是头回听说有百姓募捐反哺官仓。惊愕过后个个开始盛赞梁山官民同气。 自有老洪出来多嘴,“诸位真人有所不知,大明处处父母官,只梁山一处有人民公仆。我梁山司官职不论大小皆为百姓公仆,乃为人民服务。如今仆役有难,做主人的出手相助也是人之常情。” 事情谈完已过饭点,胶皮应约在武当盘桓两日。胡乱吃了两口后,在杨真人亲自导游下登金顶给真武大帝上香。 客人才走,张真人随即唤来道童:“速去经阁取殿堂营造图纸来,你且下山招泥瓦工匠,工匠齐了随我去梁山走上一遭。”口中喃喃埋怨着:“想那曹少,既向真武许有还愿岂能食言,梁山地动定是大帝怪罪下来,只恨那厮兀浑然不知!”---如果被显虚真人知道曹少曾有枪击老天爷的狂妄之举,则定要设坛做法替梁山向老天爷赔罪的。 还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要交代,“先不忙取营造图纸。师祖问你,方才梁山来人所言一字一句可都记下了?” 道童不过十三四岁,打个稽首道:“禀师祖,一字不差都记住了。” “你快快抄录下来,今晚便把誊件交我。” 这位道童便是个人工录音笔,今日胶皮等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出现在张天师的奏报里,旬日便直达朱由校龙案之上。 去金顶十里上坡路,十里长路加之脚程闲散,不免有颇多闲话交流。得知杨洋在武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比张天师是董事长,他杨真人是执行董事兼总经理角色。胶皮话不多,自有老洪在道法高深的杨洋真人跟前长吁短叹,让其不免要为梁山遭受地动山摇之灾而唏嘘。听到钳工罹难之惨痛处不免要动容,表示风闻梁山遇难,他便伙同张真人即在武当为梁山设坛祈福。 年轻人思想活跃,换句话说特别容易被洗脑。武当俊杰殷照云便是这样的一个容易上头的愤青。他被殿堂上胶皮和姬茂林的表演给震慑了,当下已是一颗红心向着梁山。他在前头开路,此时稍稍站住脚,等新主人胶皮超过半个身位,开口问道: “穆部长,小道有一事不解。” 这位殷果然是武林高手,观察力非凡,他发现姬茂林给胶皮敬军礼用的右手,而胶皮还军礼用的是左手。他想问的是,梁山军礼是否施行男右女左之法,而一般来说中华大地上大家惯常男左女右。男左女右之习俗乃是遵从道家阴阳学说,而今梁山相悖,是否有意除陋习行新法。换句话说:梁山司是否排斥道家思想? 这位小兄弟真是可以,举一反三浮想联翩,年纪不大思想复杂。胶皮莞尔,刚想解释,有吴有性率先跳出来。胶皮看了眼那位青史留名的大神医、传染病专家,感觉有此人当助手可省不少力气。吴讲话总有那么点傲娇在,措辞用语不谦虚不做作不虚伪,这点也为胶皮所欣赏。听他对新来的说道:“小兄弟领会错了。梁山有规定,所谓军礼乃军中之礼,规定只有现役和退役军人才能行军礼。穆部长虽为首长但并非军人,故只能以左手还礼。” 如果说张真人给人亲切亲和感,那么杨洋真人给人无比的亲近轻松。这家伙一路上口无遮拦,内自曝家丑外抨击时弊,远论三皇五帝,近骂朱棣不是个东西。 等等,成祖可是你武当的投资人、总后台啊,你骂朱棣岂不是没良心!那不管,杨洋真人帮理不帮人求道不求财,他就觉得建文帝朱允炆太可怜了。 胶皮称赞道:“杨真人率性而行真是敢讲,我最反感那群满嘴仁义道德其实一肚子坏水的假人。” 说话间看见吴有性低头在笑,稍有掩饰却又不介意袒露其嘲讽之色。“吴老师你笑什么?” 第295章 绝地天通 吴有性笑的是世上只有真人并无假人。自古把神仙凡人以修教境界人分十二等,曰神人、天人、真人、至人、圣人、贤人、卓人、士人、常人、倚人、佞人、恶人。神人、真人不在凡间位列仙班,统称神仙。成祖贵为天子也只是圣人、贤人,是为圣贤。杨洋道长乃是真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说他朱棣两句又何妨,此为点化也。 杨洋大笑,伸手指虚点吴有性道:“你这张嘴才十分敢讲万分犀利,定身无朋党。”--“吴医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太平经》将神仙分为六等,一神人、二真人、三仙人、四道人、五圣人、六贤人。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道人主教化吉凶,圣人主治百姓,贤人辅助圣人理万民录、给助六合不足。故此,圣贤乃列仙班。” 吴有性闹了个大红脸,当即低眉顺目弯腰道歉。胶皮从杨洋的笑容可掬中没看出来有斗嘴斗赢了的快活,他笑脸里更多的是对吴有性的赞赏和认同。这个吴有性虽说傲娇却不刚愎自用,不会死要面子强词夺理,知道自己错了能立马认下。这人还挺可爱的呢。 不料吴有性低着头突然来了句:“杨真人,佛门中人又算什么人呢?” 要论穿越众里谁最不待见和尚,当属胶皮也。胶皮对佛教的态度是从小打下的基础,被她老妈给洗的脑。小时候缠着老妈讲故事,她老娘大字不识一农村妇女,讲的都是些民间故事坊间旧闻,最凄婉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情片经典,而《火烧红莲寺》就是惊悚片的代表作,深深烙印在了胶皮幼小的心灵里。她老妈告诉女儿,离家不远有个潘垫村,老早在清朝时叫潘店镇,镇中红莲寺规模很大。乾隆年间红莲寺僧侣在佛像前装设机关,奸掳进香美女,被老百姓发现后一把火烧毁。 儿童时代形成的认知根深蒂固,女大十八变都没能给甩掉。胶皮告诉杨洋,梁山历来扬道抑佛,只许修宫观不准建和尚庙的,儒释道三位一体也不行,休想打着道家的旗号暗行礼佛之事。她大赞道家真修道忙驱魔,大骂和尚是假念经图赚钱。 殷照云道:“和尚跟东林党亲近,一个信众无算,一个银钱无数。” 胶皮道:“有钱有人强强联手,还有啥事干不成的。这两家志气大着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份量,自从上古绝地天通,我中华大地何曾有过神权哩。” 其实胶皮是对佛教无感是真,但未到憎恶的地步,背后编排和尚只为迎合武当,纯粹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让她惊讶的是,杨洋真人不来附和,反而为佛教主持公道,批评胶皮的言论过于偏激了。说中华文化到了魏晋南北朝已步入衰退,经五胡乱华这么一闹文明几乎要断档。亏得佛教东传,为中华传统文化注入新鲜血液,两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把佛教文化本土化改造之后的中华文化得以迎来第二春。 胶皮这是头一回听说有此论调,不置可否,礼节性笑笑算数。杨真人应该是个耿直人,见不得别人敷衍。遂举例论证‘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命由心造,福自我召’原出自佛家典籍,如今不仅为道家引用,亦成世俗俚语。 一直当隐身人的洪师也此刻向胶皮低头耳语,评价杨真人贪口舌之快,跟人争论起来非要赢下来不可的,梁山身为访客便让着点。然后附和杨洋高论,“此言出自大唐三藏法师所译《佛说无常经》。我司常批判佛教是唯心主义宿命论,这句话唯心不假,却绝非宿命论观点。”话锋一转道,“武当道家文化博大精深,应出于兼容并蓄而博采众长。自古有佛道之争,武当能抛开门户之见取对手之长,这番胸襟实在叫洪师也佩服之至。” 此去金顶前呼后拥,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洪师也顺便告个假,他不陪着去了,更愿意独自前往南岩万寿宫烧龙头香。胶皮随即放人,如此引来杨真人一番言论,评价梁山司缺失了些规矩。此行公干,你洪师也做下属的,如何能撇下领导只顾着自己快活。吴有性立刻反驳说心怀大义则不拘小节,这是梁山最大的规矩。礼仪礼仪,内礼外仪。礼在每个人的心中,没有大事发生一般看不到。仪是做给人看的,做不得数。世人少礼多仪、轻礼重仪实则本末倒置。 “故此贵司力推丧事简办。”杨洋又哈哈大笑,称赞梁山司看得透更想得穿。“常言道不必多礼,此言差矣啊,应当是不必多仪。” 洪师也人走开了,他留下的话题不断。 “早听说你家梁山对西洋传来的耶稣教尤其防范打压。” “确有此事,当初还枪毙了一个力图传教的洋和尚。” 杨洋偏头问道:“女善人,你等着力打压耶稣教会应知那桩离奇内幕,看来皇上倚重你梁山属实不假。” 离奇内幕,啥内幕?胶皮追着问。好奇心是科学家必备素质,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怎奈杨洋真人只晓得耶稣教会只是欧罗巴的犹太暗黑势力的傀儡木偶,所知不详,总之颇有怪力乱神之话本传奇。答应胶皮晚上饭后吃茶时,一定让张显虚真人把事情一五一十讲个清楚。 好奇心是人类刻写在基因中的特征,无法克服。如此一来胶皮参观金顶也就三心二意了,在之前受老洪的反复叮咛,在主人家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金殿参拜真武倒也不敢马虎。 杨洋真人感念胶皮神色庄重行大礼,在一旁打稽首还礼,完了告诉胶皮:三拜象征人之三宝精气神、道之三宝道经师、天之三宝日月星,象征三才。九叩象征纯阳之数。三拜九叩能阴阳平衡,调七情去六欲,可益寿延年! 听懂了,杨洋这话意思说,你明着在拜真武其实就是为自己练瑜伽做健身,养怡之福可得永年。行吧,以后一定没事多拜拜真武大帝。现在赶紧下山吧,只盼着快点吃晚饭好听一出好故事。 左等右等不见老洪回来,料想定是问道武当流连忘返。张真人差道童前往南岩喊他回来吃冷饭冷菜,众人开席吃饭就不等他了。 饭后茶水时间到,杨洋一个劲催,张显虚却不急讲故事,只说此事说来话长多有蹊跷,细说起来三天三夜都不够。胶皮说自己打小听故事就爱听中长篇,一晚上不够,就第二第三天同一时间继续开播。 张明显行推脱,只讲了个序言。说万历年间从欧罗巴意大利亚来的传教士利玛窦,这洋和尚把他们的天主叫做上帝。什么意思啊?天帝只一人,殷称上帝周称昊天,自商周以来,昊天上帝才是中国人唯一的天帝。如今江南一些官员皈依耶稣,甚至东南沿海的藩王都受蛊惑,供奉起那个译作上帝的god来。 张真人讲的这故事不好听,夜谈会里常听曹少有提及。这回只不过明确了西方宗教的god翻译成上帝是出自传教士利玛窦之手。欧洲传教士为便于传教,实现华夏基督化的野心,将god别有用心译成汉字古已有之的“上帝”,想把中国人的上帝偷梁换柱成西方的神。中国的基督教会欺骗百姓说,因为商朝崇拜上帝,中国应该回归上帝崇拜,上帝就是西方人的神。这些言论都是对华夏文化莫大的侮辱,对华夏文化最高神只的大不敬。 然后坏人得逞了,至少后世中国人看到上帝这个词,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西方那个主。这其实是文化洗脑已经深入骨髓,意识中已经鸠占鹊巢替换掉了实旨。中国人原本的上帝是昊天,昊天也就是道教里的玉皇大帝。后来的神怪小说里沿用了道教称谓,实际上先秦史料里正式的称谓就是上帝。 吴有性打了个无比欠揍的哈欠,表示自己准备要洗洗睡了。胶皮忍不住要笑自己的跟班是古往今来第一直人,这是在用身体语言告诉张真人:您的评书表演正如央视春节晚会,可用来催眠。于是乎一阵倦意十分配合地冲上眼皮,胶皮却不敢当众失礼,慌忙用手捂住脸,偷偷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胶皮的举动难逃张真人的眯眯眼,摆摆手让屋子里一干旁人退下并紧闭房门,“女善人不忙,喝口茶,请听老道分解。所谓,龙踞中土、凤自西来…” 此持续千年的离奇近来新有发酵,发端于数月之前。有皇史宬值殿武士欲纵火焚烧《永乐大典》,皇上着东厂审讯查办此案,案犯却不肯吐露一字。背后一查,案犯受洗礼三年之久。 作为听众的杨洋真人这时喧宾夺主,插嘴道:“此案犯受荼毒已深,此案乃有所指,印证我大明阳气外泄,各路妖魔又纷纷伺机而动了。”--“真人继续啊。” 张真人面无表情清清嗓子准备继续发言。胶皮又要暗自发笑,看出来了,张老大对杨老二是忍无可忍继续再忍,威严巍峨的武当其实挺喜庆挺欢乐的。 “当今圣上细细翻阅成祖留下的案卷档案,得知先帝隐隐察觉妖魔洞界地府有个暗黑势力,千年来外遣胡人内使奸贼,在与我中华做对在加害我炎黄子孙。故此当年营造武当后,成祖即委我各宫观开醮作法,为大明为中华血脉之延续降魔除妖。” 修真魔幻类题材啊,喜欢,爱听! 张天师嗯嗯啊啊地请女善人喝茶消食。 “何必遮遮掩掩!你不提,我替你说。”杨洋真人看不下去了,直呼张显虚扭捏作态。直白问道:“东吁、叶尔羌胆敢作乱华夏为祸大明,女善人,你梁山军日后可有诛灭此二贼的打算?”--“嗨,明说了吧。交趾、西域乃我华夏故地,朝廷有意借此收复,奈何国库空虚有心无力,就问梁山愿不愿受朝廷驱使出兵收复失地。” 吴有性就不是胶皮的同事手下,但他分明干着秘书活还抢了外事发言人老洪的工作,这家伙插话道:“穆部长现已退出军事委员会,不再过问具体行军打仗之事。” 胶皮补刀道:“皇上直接下旨问就是,何必烦劳武当来打听哩。” 别人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杨洋真人是真人不说假话,“倘若皇上直接问到了,那我武当这次的功劳岂不是没了。” “有啊!我个人退出军委之前已经制定好反击作战的初步计划,具体如何实施我没细看。” 张显虚笑而不语,喝口茶润润嗓子,将茶盏当惊堂木一拍,等众人安静下来后说道:“诸位肃静,听老道细细道来。” 张真人唱的道情还真是应了《道德经》中那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第296章 轿子的魔力 “龙的敌人是凤!”胶皮和吴有性齐刷刷脱口而出。 张真人给出的解密文档属于震惊体文,颠覆国人常识,过于耸人听闻,让两位客人难掩炸雷之惊讶,继而互相看上一眼。经这一眼,胶皮突然意识到身边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医学专家游山回来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发髻梳得严丝缜密没一根杂毛外展。这人有洁癖呀!而自己可有些邋遢的,和这位兄台在一起倒是能酸碱中和。 啊呸!穆慧芸你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胶皮旋即关门打狗,把不合时宜的荒唐之想打了个魂飞魄散。 得亏机缘交汇穿越成功,身为穿越人士当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有足够的背景和能力跟这个‘凤’过过招呢。胶皮正暗自想着,有道童慌慌张张跑来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洪师也为烧龙头香不慎失足跌下悬崖,好在被山下树冠托住,性命当无忧。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老洪为人不急不躁的,做事极稳当,会不会被人暗害哦! 道童所持拂尘随着他的头一起左右摇摆,龙头岩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并非有人故意加害。只因龙头香处香客众多,排在洪师也身后之人嫌他事前麻烦,先磨磨蹭蹭正衣冠,点香时又屡点不着,恼他耽误功夫便要插队。洪师也不让,急急爬上去抢占下,伏着点香时不慎跌落。 张真人恼了,“荒唐!万寿宫岂不知他是我武当贵客。为何不清场,为何不安排道友相助?” 那道童道:“我也有此一问万寿宫。是贵客不欲搅扰并未表明身份,故万寿宫不知。” 胶皮和吴有性又一同双双站起,异口同声道:“人现在何...” 我们的吴神医发觉自己抢了领导的戏,旋即闭嘴。如此胶皮得以急切发问:“我家老洪人现在何处,快带我去。” 因老洪突发意外,此玄之又玄的龙凤之争奇幻故事暂停播讲。 先有武当道班的主动示好,梁山迅速做出满分回应,胶皮亲赴武当访问。随后武当方面又给出积极反馈,张显虚真人率杨洋等真人与梁山访团一道启程,回访梁山。如此高规格的频繁互动乃向外界释放消息:武当--山之双边友谊升温很猛、关系很铁。 武当访问团代表的故宫里那位,张显虚真人实打实的朱由校白手套,身份之尊、地位之高不容有丝毫怠慢。外事负责人老洪重伤卧床不起,无法下地理事,脑袋却没闲着,口头交代了一些接待工作需要注意的事项,让穿越众特事特办,不走老套的接待流程,以最高规格、最不费钱的、具有梁山特色的接待方式,予以展现最大的热情和最高的重视:走出家门到村口迎接,就跟迎接新娘子一般隆重就对了! 武当贵客经神农架走神农溪水路而来,潇洒领着房安东、李冰等人北上巴东官渡口码头恭迎,码头处铺设20长迎宾红地毯。另有特别安排,将地头里真武塑像请到了位于沐抚司城司令部的曹少宿舍兼办公室最显眼处。 码头迎接之规格没啥说的,武当一行人无比满意。至于真武大帝像的请置位置则有诸多失策,需要帮着纠正。位置显眼是显眼了,可规矩呢?杨洋真人直言曹少不晓风水规矩!怎么能把真武大帝像置于窗台处正对房门! 完成祭拜钳工以及给真武塑像重塑金身之后,访问团团长张显虚在正式会谈中给予了梁山司高度评价,并致以感谢有二:出兵出钱平定西南;推广丰产作物战天斗地。梁山方面对此做出的回应是:为朝廷效力义不容辞;玉米红薯等丰产作物实则应当感激远在阿墨利加大陆的殷商先民,是他们培育出了这两个抗干旱粮食作物。更有当代内地的有识之士先行引入,梁山不过进行了育种改良,实不敢冒功。 有始有终,且终场比始发更能体现深厚情谊和紧密关系。双方人员经过三天的接触成为了无话不谈的亲密战友,对彼此的尊重却不因这份熟悉和亲密有所懈怠,反而是愈加的隆重。武当贵客依旧走水路回,穿越众四人集体恭送客人到官渡码头,目送客人航船走远。 潇洒认为武当对梁山为期三天的访问圆满成功,他送给张显虚真人的告别语是:“以后两家定要常来常往。”回头告诉同伴们,从张显虚的云游鞋爬上鲤鱼背的那刻起,正如胶皮判断的那样:穿越众与大明天子正式进入蜜月期,梁山战略安全无忧矣。 何为蜜月期?说的是梁山做好心理和物质准备,正式成为皇家黑手套,两家联手对付那个神秘暗黑力量,所谓内惩国贼、外抗强敌。 当然了,即便蜜月中的小情侣也是免不了闹个小别扭小情绪,张显虚真人在访问期间假杨洋真人之口批评了曹少轻慢神明之举。胶皮看出来了武当高层的分工:董事长只管给人戴大红花,得罪人的事归执行董事执行。而曹少也看出来了,赵果敢没白死,二团的战场表现特别是娄山关一战实在过于惊艳,一举打掉了大明天子的傲娇。所以他心情愉快,即便被人家说两句也浑然不在乎。 看到殷照云欣慰的笑容,胶皮打趣道:“依你看,你家长们此行对我们的接待工作还满意吧。” 殷照云舔着嘴唇笑笑,对穿越众说道:“那自然是相当满意。张真人见诸位领导只骑自行车不乘轿子之举,背地里尤为赞许。” 不是!老子身上辣么多的光环,尔等非要视而不见是吧!就特么盯着公务用车上纠缠不清了。 不坐轿子这事算老生常谈了。只是没想到武当高人和奢崇明会是一样的反应,别的触发不到他们的神经,只选择让轿子下沉到心灵深处。 不坐轿子咋就成高尚标签了!轿子有啥好的!当然了,轿子有最顶级最舒适的空气悬挂,颠簸感全无,所谓顶级云辇,乘坐体验遥遥领先。但前提是你得花高价聘请训练有素的轿夫,比买辆脚踏车花费多得多哩。且这玩意儿慢!笃悠悠地急死个人,哪有骑车畅快。 别,别。你殷照云不用给老子上课。泰森我两世为人岂能不知各种缘由。话说老早当年两厢的法兰西富康车卖不过三厢的德意志桑塔纳,知道为何么?最大的原因在于三厢车形同轿子,照顾到了中国有钱人的普遍心理。 啥心理哩? 这么说吧,后世的车子就是当世的轿子,交通工具之外被赋予了别的内涵,那就是排面、身份。 轿子这个人力交通工具是国人一大发明。轿子从车辆演变而来,《明史·舆服志》载:轿者,肩行之车。因此轿子又称为‘肩舆’,其字面意思就是扛在肩膀上的车厢。 坐轿子出行始于魏晋时期,是种相当有排场的出行方式,普通人根本就坐不起。到北宋时,轿子取代马车的趋势开始出现,其过程较缓慢,因为受到了士大夫阶层的抵制。北宋官员出行多骑马乘车,极少数特殊情况下才会乘轿。像王安石、司马光,他们就认为轿子是一种野蛮的交通工具,轿子以人代畜,野蛮而荒唐。可是,道路没有铺装、车辆没有避震,坐车出行也是种受罪。到南宋,朝廷南逃江南后,一来更加缺马,二来南方道路条件比平原为主的北方恶劣得多,很多地方车马难以通行。所以此时官员出行短途用轿、长途乘船,坐轿子不再被士人们视为不道德。轿子终于盛行开来,抬轿子的人越多越有排面。 到明清,轿子因其安稳舒适受到有钱人的喜爱,有钱人都爱坐轿子而非马车。有个说法是‘无轿不成官’。明清两代尤为明显,清朝读书人的人生四大理想:戴官帽、坐官轿、留着作、娶小娇。其中乘坐官轿更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 古代多的就是规矩了,轿子也不例外。老百姓只能乘坐两人抬小轿,轿身上不能有过多装饰。官员根据品级可以使用4人抬最多不超过8人抬的大轿。于是轿子不再仅仅是交通工具,成为身份地位的具象化表征。说到轿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必定是八抬大轿,正是婚礼使用的大轿,有钱人家会自备轿子和轿夫,至于普通老百姓就只能前往‘轿行’租赁,出嫁之时一定让女儿家坐一回轿子。没有轿子参和,这婚恐怕就结不成的。可以说轿子比今天的结婚证还重要。如此,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有一次乘坐8抬大轿的机会,不过只有正妻才能乘坐八抬大轿,小妾或者是继室无此资格。这种8抬大轿就是花轿,只能用于嫁娶,如日常出行乘坐就是僭越,是要问罪的。 当然了,不出意外的话那一定是要出意外的。万历朝首辅张居正曾有过一顶32人抬的轿子,不,那不是轿子,那叫做房轿。 坐轿子舒服是舒服了,排面是排面了,弊端也是大大地。其一,导致中国的车辆制造技术严重倒退,从西周到民国还是两个轮子,没有轴承没有减震装置。其二,致使朝野不重视道路铺设。贵人都坐轿子,车好不好,路修得是否平整,对于做轿子的人关系不大。 既然人们十分在意轿子的深刻内涵,那么有必要用事实来教育那些不明真相的朋友们:穿越众也是贪图享受之辈。交通工具升级这个事是不是也该上上发条了。讲真,胶皮顶顶不喜欢骑马了,她的女性的屁股太柔,没法像男人们那样习惯骑马。骑车就更不雅观了,裙角飘飘地走光严重。她对泰森说道:“那什么,我很向往坐着奥迪a6行驶在柏油马路上。” 才a6,不是玛莎拉蒂,不算过分呢。泰森回道:“车子是一定要搞的,先把公共交通工具整出来。其实我早就琢磨造车、铺路这个事了。”他看向殷照云,“小殷,考考你,老祖宗可曾有过计里程收钱的车子?”这话问得,好比老外问国人:中国有没有好吃的。 秦汉就有出租车了,叫做‘记里鼓车’,利用齿轮转动来计算出行距离。设计制作都经过精密计算,尤其是车轮的直径大小,车轮转动一百圈便是行驶2里。齿轮的旋转由车轮带动,计程齿轮的转动速度很慢,每公里转1圈。与此同时,车上有特制的‘鼓槌人偶’,齿轮每转1圈牵动人偶敲击1次鼓槌,通过这种方式,乘客与司机都能知晓行驶距离。记里鼓车对行驶路面有较高要求,所以只在大城市存在。 待到了唐朝,朝廷开始整修道路,催生了‘油壁车’的出现。油壁车由六匹或者八匹马拉,封闭式车厢开有窗,既保证乘客隐私又不妨碍观景。唐朝的新娘子特别喜欢油壁车,常用它做婚车。 宋代公交车叫‘街车’,小型街车可容纳六人,大型的坐十人以上,这样分摊下来车费还是蛮便宜的。 至于当下么,殷照云很遗憾地表示全国各地并无专门运营的公交车辆。“林司令,期待我们梁山的记里鼓车、油壁车,还有那什么柏油路早些现身。” 第297章 玄之又玄 回到司城,穿越众终得闲暇掰那扯玄之又玄的龙凤之争。 对这个问题,胶皮在武当紫霄宫初闻之瞬间便联系到了地球文明迭代论。作为《三体》小迷妹的她笃信地球和三体星一样历经多次文明迭代,龙凤之争或为上一季地球文明的主旋律。汉人作为龙族继承者在上一季地球文明摧毁之后带着龙族的残破记忆幸存下来,这些记忆包括了集大成的囊括全宇宙的《易经》,记录上一代文明的地球面貌的《山海经》,还有失传了连山归藏、河图洛书、以探究到了人体奥秘的经脉气血为理论基础的中医等等。 而武当最高领导层此行向穿越众就龙凤之争做了更详细阐述。关于龙和凤的敌对关系,老祖宗一开始就作了明确划分并且延续至今。 凤,众鸟之王。主火,以太阳为图腾。走遍华夏大地,跟鸟有关的词汇大多是骂人的:鸟人,鸟语,鸟东西,鸡巴。而太阳在传统文化里也不是个东西,跟太阳有关的神话传说都是要干死太阳的,比如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甚至连太阳本身就是个骂人的词语---日。你会发现这个里面自成体系脉络相连:鸡巴日你个鸟人。凤凰及其从属本身在中文俗语里是流传范围广、杀伤效果适中、老少皆宜的脏话。祖宗一开始就把他们定在了耻辱柱上。 胶皮对武当给出的玄妙观点深信不疑,很看不惯曹少不以为然的表情,“怎么你不信?” 你胶皮免费地陪陪着免费武当山一游,吃了人家的饭、喝了人家的茶,那肯定向着人家说话。 不敢苟同也!曹少认为武当关于龙凤之争过于惊世骇俗。 “你是因为杨洋骂了你,你就看武当不爽。” 这女人说话就是感性而不理性,张口就来!曹少能这么小心眼么。再说了,就算记恨杨洋又能怎样,你敢惹他?惹不起!骂他,没他有文化!打他,他会武当功夫!挨了揍想讹他医药费,对不起,人家还会医术。最后没招了过过嘴瘾,放狠话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好么,正中下怀,道士不会点法术不会捉鬼,还能位列道班吗! 招惹谁都别招惹道士! “我瞎说的啊,更不是要推翻两家互访定下的大光明。” “恕你瞎说无罪。” “他武当吧,是咨询公司而非智库。智库者,比如基爷啥的有时候说几句真话,而咨询公司是结论反推,金主爸爸想要听什么他就给出什么结论。牛鼻子杨洋说老祖宗一早把凤视为邪恶,完全胡说八道么。如果邪恶,我问你胶皮,为什么女人起名字都爱用凤字。王熙凤,对吧?哦,这个不算,凤姐不算啥好人。”曹少一拍大腿道:“哎--,刀凤兰,实打实的好人良善之辈。” “你偷换概念。” 也是哈,确实有偷换概念之嫌。曹少又一拍大腿,“有了!百鸟朝凤,实打实的好词!” “呵呵,曹同学你不是北方人你不知道,唢呐代表作《百鸟朝凤》是哀乐,大哀之乐,意思是去死吧。” 大招放出,“龙凤呈祥!”曹少盯着潇洒看,“驳呀,打脸了吧!”“知道龙凤呈祥的本意吗?为什么这话听着美好,是打脸吗?当然不是了。龙凤呈祥他并不是因为所以,不是因为有龙有凤所以呈现祥和。其本意是个祝愿,希望龙凤可以呈祥而不是斗争。” 曹少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泰森,知道这家伙肚子里那点墨水也帮不到自己,只好高举双手,“我改邪归正,行了吧。” 胶皮是爱屋及乌了,把武当说的话当成圭臬,举证说古往今来以鸟类和太阳为图腾的民族都是汉人之敌。比如漂亮国叫鹰酱,把白头鹰作为国家形象。小本子,拿太阳当国旗。带阴自称日不落帝国。 那龙呢?龙,万兽之王、祥瑞之首。主水,和月亮密不可分。龙这个字左边为意,立月。右边为形,活生生一天龙形状。古人在造字的时候就明示龙和月亮有关。汉民族是和月亮息息相关的民族,五脏六腑全部月字旁,肝脾肺肾少一样就完蛋。种花家也是唯一一个有着大量与月亮相关的传说且无一例外都寓意美好的民族国家,围绕月亮创造了多多少少优美的诗词佳句:春江花月夜,听听就觉得美! 世界上所有民族的神话传说,以及岩画壁画等等文化印记,清楚表明上古时期地球上主要是由两种形态的生物所支配,一种人首蛇身,一种鸟首人身。在西方文化里人首蛇身的都是坏分子,比如美杜莎也就是蛇女。而在中国文化里鸟首人身的都是坏人,比如28星宿的危 。听这名字就不是好东西。“危”(二十八宿之一,鸟头人身的形象,手持木杖)虚宿主星即尧典四星之一的虚星,又名天节,颇不祥,远古虚星主秋,万物枯落含肃杀之象。 事实表明龙和凤就是对冤家,龙对凤、水对火、月对日。犹撒本子一朝有了能力就要干中国,中国人所有的痛苦记忆都来自这三个鸟国,天下哪会有如此契合的巧合? 漂亮国探月计划叫阿波罗,阿波罗是西方的太阳神。用太阳神的名义去探月,意思就是这帮鸟人要日我们的月。六十年代漂亮国究竟有没有登月暂不去辩其真伪,就问为什么五六十年之后这帮鸟人再没有登月了?masa给出的公开解释是一场大火把土星五号运载火箭的图纸烧掉了,顺便也把所有登月的视频资料给烧了,他们再也造不出大推力火箭,所以不登了。我日,你还不如干脆说老子不玩了。至于聪明人信不信不知道,反正傻子是不信的。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反正nasa转而折腾登陆火星,永远不提登月的事了。 日月为明,鸟人们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搞垮明朝,是‘明’之国号让其寝食难安:你若日月合并了,我还玩个屁。 ai虚拟做再好也比不过实体穿越,玩游戏最顶级享受乃是代入感。亲身代入了,便不受那些经过加工、渲染、篡改的虚假信息误导,便能获取到历史真相,便对我大明的历史贡献和地位有了更深刻理解,便能更好地‘爱我大明’。 唐朝把可以原谅的错都犯了个遍,还犯了个不可原谅的致命错误:内迁胡人、重用胡人。中国历史上内迁胡人导致民族悲剧是有前车之鉴的,而且付出极其惨重代价,那就是晋代的五胡乱华。其实事发之前就已经有智者预料到了,这个人就是江统,他的《徙绒论》对胡人秉性刻画得入木三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五胡乱华惨到什么程度?读读汉人的黑暗史就能知道。当然,后世正统教育对这段历史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从唐后期到整个宋代,对于胡人问题一直相当被动。学者把这个锅甩给了宋,其实宋就是接手了唐、五代的烂摊子。从晋代五胡乱华一直到明代建立,胡人始终是中华历史上尾大不掉的大麻烦。而明朝的建立摆脱了自五胡乱华以来汉人和胡人千年斗争旋涡,如果历史上没有明朝的强势突起,今天的汉人可能和中东穆斯林一样整天就是和异族缠斗,片刻不得安宁,汉人的基本命运就是这样了。洪武立国时对于长城以内的胡人斩尽杀绝,干净彻底消除了胡人问题。洪武帝是真正做到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面那个孙大炮只是喊口号的大嘴炮)。所以说朱元璋对汉族是有莫大贡献的。洪武立国,消弭南北分裂,在血统上恢复华夏建立起单一汉民族王朝。到永乐时代,天子守国门,修长城彻底把汉胡划清界线。明朝历代皇帝对待胡人始终尊洪武、永乐的基本国策施以铁血,这狠劲在唐、宋身上是看不到的。明朝可以说是把汉人王朝从汉代开始就遗留在集权制度下的种种弊端如外戚、阉人、权臣专权问题、把持续1000多年的胡人问题给彻底解决。 永乐时期,明朝展现出空前强大的实力,科技人文远远领先西方,尤其航海技术更是一枝独秀,表现出的能量远超唐宋,再次表明汉人建立的单一民族王朝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把文明推向新的高度。这让龙之死敌凤感到震惊。所以在永乐时期开始,这个黑手就放狗(共济会)安插盘踞于中华,策划颠覆明王朝。明朝首开大航海,永乐之后突然中断,而过了半个多世纪后,西方人获取中华航海技术后进入大航海殖民时代,这背后都是强大神秘力量在策动在强势干预,否则以正常人类发展态势来说,今天的蓝星就算不是由汉人统治至少也能掌控,根本就没有西方什么戏份。 远了不说,就说天启帝,这个极有才干的皇帝就是被暗杀的。史书记载是由落水后服用仙药死亡,绝对是假得不能再假的谎言。电影《绣春刀》的编剧就此事做了大胆推测:他是被代表东林党利益的崇祯团伙设计暗杀。因为天启在位时推行的核心政策就是打压东林,因为天启知道东林党是祸根,祸根不除大明迟早被他们蛀空。 有说东林党背后是江浙官商势力集团,张居正推行的万历新政损害了其利益,所以大肆搞破坏。这么想其实太过幼稚,万历新政只是合理分配税制,把原本过度依赖于农业转型到工商业,这是顺应时代且合理的税制改革。对于富商而言最不差的是钱,极力反对这个制度一心破坏新政,最差结果是明朝被玩死被改朝换代。一个国家最不希望时局动荡的是富人、商人,改朝换代意味着重新洗牌,财富在乱世中一夜化为乌有甚至小命不保。在乱世,富人首先会成为被打劫对象,反倒是穷人无所谓,所以对于富人而言,这个风险是不可评估的。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明明用钱可以摆平的,偏偏要选择潜具极大风险和恶果的事做,而且是锲而不舍花60年时间狠狠玩死明朝。要说在万历、天启朝用党争、利益之争的理由为东林党开脱罪责还勉强说得过去。到了崇祯朝东林党已经不用任何掩饰了,我们就是来整垮明朝的,就差写在脸上了。路人百姓吃瓜群众都知道,唯独坐在庙堂之上的崇祯不知道。李闯王已经在城下叫门了,东林当还在争,争什么?马上要亡国了还争个屁。显然东林党目的不是在朝堂上争利益,而是争取明朝快点死。无论什么党争、斗争,起码有一条底线是要守的,就是自己乘的船不能翻!!但东林党显然不是,他们目的就是要明朝翻船。崇祯吊死前才醒悟说了句“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其实只说对了半句,臣是亡国之臣,然君亦亡国之君。崇祯无可推诿,没有你这个傻子全力配合,怎么玩得死明朝。 东林党有好果子吃吗?显然没有。投降了建奴的北方明军恨透了他们,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大规模屠城不正是发生在东林势力范围么。吴三桂等人下手那么狠辣,很难说不是在泄愤东林,江南老百姓被无辜波及,给东林党陪葬了。那么东林党是脑残吗?不!东林党背后是西方共济会,犹撒集结了一群见利忘义的汉奸,最终干翻了明王朝。 其实用脑子想想,从崇祯开始到南明永历灭亡的这50多年时间里汉人为何如此反智,没有哪条决策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整。真以为一个王朝天命该绝,老天都扶不了?真以为那个从鲜卑故土滚过来的野猪、一帮刚从树上下来的半兽人凭一己之力能征服一个人口过亿而且早就已经进入火器时代的强大王朝? 胶皮说道:“说玄幻也不玄幻。这个神秘的凤,在后世早就赤膊上阵,老熟人了。” 大伙儿跟着胶皮莞尔一笑,历史差不多就是这样,也就是犹太共济会的渗透,扶持官僚资本搞垮大明从中渔利。就一黑暗石匠组织,没那么神秘没那么复杂。只可惜天启皇帝一死,只能听任凤在上龙在下,只能无奈西风压到东风。 第298章 大勇者 今日心情爽歪歪,今日兴致盎然。 曹少要求覃媚娘配合玩个双修。可能来大姨妈了,覃媚娘断然拒绝,指责情郎道:“你今日口口声声说大业有成快活无边,要我说你的快活是建立在谷子姐、项部长他们的牺牲之上,实属不该。” 你个理工女懂个球!我们这届人民群众的使命就是恢复祖宗辉煌、重塑祖上荣光,而且一定能够恢复祖宗辉煌和重塑祖上荣光。你以为党妈妈的那句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句苍白的口号随便刷刷的?曹少意志坚定得很,真有那么一天需要自己像钳工那样鞠躬尽瘁,自己应会义无反顾抓起掷弹筒和敌人同归于尽。而且他坚信泰森、胶皮他们也能做到,甚至老白头也会。事到如今,吾等已经傍上天下第一大的大款,吾辈一手缔造的梁山司已经登上中国政治舞台中心了,钳工谷子他们泉下有知,也该含笑无憾。 两世为人,活了大半辈子的曹少也算看透看穿了。像他这样的后世现代人翘辫子了,估计儿孙辈还能想到在清明节给烧点纸钱,过了三代,重孙辈八成连老太爷的大名都不知道,香火纸钱就更别想了。还是穿越好,穿越真是穿对了!古人有家谱,能留名史册,如今的曹少绝对能青史留名了,当然,如果自己的画像能挂在千家万户堂屋里就更美妙了。搞清楚这层就不难理解当初魏忠贤一听说梁山司首开为其建生祠会乐开了花的原因。活着有钱花销,死了有人念叨,那才是完美人生。如此也就更敬重太祖,他老人家自己没钱花却尽想着让老百姓能有钱花,这就叫做伟大。 曹少给自己点了根烟,美滋滋吸上一口,开口纠正覃媚娘的错误观点:“牺牲少数挽救多数,实功德无量。烈士们正如玉米、红薯,以一己之牺牲而活人无数啊!” 覃媚娘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问道:“玉米红薯在施州卫能丰产,到了陕甘缺水干旱处真也能丰产?要真是的话,确实活人无数哩。” “骗你作甚,这两货是抗旱小能手。说起来应该感恩太平洋彼岸扶桑洲的殷商先辈,几千年前他们离开华夏故土,在新大陆培育出此良种反哺故土,使得我族得以苟延残喘。说起来,他们驯化玉米红薯,让为夫我想到古埃及同样是农业立国,且天文玄学造诣极高,在这方面我们黄金人种展现出惊人的一致天赋。” “那好啊,既然扶桑洲大陆和古埃及也是我华夏故土,拿下!” “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都拿下?” 覃媚娘反问,“为何不拿下?哪有嫌自家地盘大的。” “好,答应你,拿下!” “你今天肯定还有别的好事,发横财了?” 曹少大笑,撅起嘴唇在覃媚娘暗沉沉的脸上印出个红彤彤的来,“知我者媚娘也!” 他刚刚脑子里还想着那份报告内容,此情此景说明曹少的确是个好领导好干部,抓紧一切空闲时间思考问题处理事情,如同传说中那位睡觉还在看书的好学生。也正是那份报告让他倍感欢乐,难题被攻破事情已解决,才让他决定来探视陪伴下覃媚娘。那么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高兴呢?自然是钱了!有了钱,什么事办不下来! 那份报告来自吕宋行政官署,行政长官徐祖业讲了一件意外惊喜:得亏这年头没有无线电,通讯落后消息滞后。一支由18艘大商船组成的史无前例庞大的荷兰、瑞典、英格兰、丹麦混编船队从墨西哥满载银锭和银币靠岸吕宋港,鉴于这支船队隶属美北约反华势力,属于可抢劫的对象,船队被梁山吕宋当局扣留,截获船上所载10万枚假银币(白金),本次缴获的工业价值无可估量,即便以时下一枚鹰洋兑换八钱银子的比价也值现银8万两,当下宛如及时雨。真是走了狗屎运,想什么来什么!这北约集团又送船又送钱的,让人怪不好意思!他甚至怀疑船老大们是不是被董乐斌给策反了,否则船队那么多人怎么就没发觉马尼拉城头已经变幻了大王旗呢。不管怎么说,欧洲殖民强盗们已经为他们的疏忽大意付出了惨痛代价。 别急,还没完。 在不久前才完全结束的马尼拉王城抄家活动中,从死去的和活着的西班牙人家里共抄出各类财物价值白银200万两。这个数字也让徐祖业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些肮脏野蛮的西夷家里藏了那么多银子!也就是说,他曹少平白无故地拿到了200万两银子和足够十年之用的白金。还是当强盗划算!曹少现在非常理解辽东那帮哥们频频南下叩关之热情。抢劫,如此划算的生意,傻子才不做呢! 他立即批示徐祖业把西班牙人的旗帜重新插回港口和城头上,守网待鱼,等待不知情的鱼儿继续自投罗网。语重心长地指示徐祖业:不能把西夷的愚蠢视为必然,万万不可疏忽。之后又觉得不妥,因为换回西班牙旗帜的做法实锤践踏主权与领土完整之神圣。那就什么旗子都不插,就让他光秃秃的好了。后来的实践再次证明千古流传下来的老话有多么正确:纸是包不住火的。这条大鱼上钩之后,陆续的斩获也就三瓜两枣不值一提。后来,徐祖业对新政权的自豪与尊敬促使他先斩后奏,在未经得到大本营指令情况下擅自做主把大明龙旗和梁山赤旗插上港口与城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逢喜事体力强。 “来来来,你我战上三百回合!” 等了许久却不见美人过来寻欢作乐。却见覃媚娘披着衣服桌前喝着饮料,“叫不动你,是不是看上别的那谁小白脸了!喝的什么好东西?莫非是汤药,你身体不舒服?” “喝我娘给我熬制的保胎药。” “我靠,今天是特么什么好日子啊!”曹少两眼放光,从床上一跃而起,双手护住覃媚娘的肚子:“你有啦!!!” 自这刻起,曹少笑了足有个把钟头。笑来笑去,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词:我曹某人总算有后啦!哪天曹某仙逝,坟头总算有人给磕头烧纸钱喽! 为了庆贺自己传下骨血,就当是给街坊邻居发红蛋喜糖,他大笔一挥:为感谢人民群众在捐款活动中表现出来的对本政权的热爱和拥戴,着提高梁山最低工资水平,涨幅10%。归还有记录名单捐款。另有无法归还的382万两无记名捐款,设为中南半岛专项基金,该项基金用于中南半岛农田水利建设、粮食及经济作物的种植,以及城镇基础设施建设,向社会张榜公示每一笔资金去向用途,完全透明,接受公众监督。 中南半岛如平地惊雷,有觉悟没觉悟的朋友一看便知此种端倪。是的,杨真人手下被杀,陕北二王已闹将起来,粮食匮乏引发的陕西流民起义拉开帷幕。改稻为薯推行得并不顺利,预计在未来的一年内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要有强大后手。解放大西南、恢复交趾故土(出兵中南半岛)箭在弦上。而湄公河流域可是出产香喷喷的泰国香米的鱼米乡。粮食,当下乃是最要紧的战略资源! 自入驻新大楼以后,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医闹,上百号人聚集医院大楼外头,威胁说一定要治好他们精神领袖的伤。这些医闹分子有个共同的身份---洪帮。 慕容天赐双手插兜姗姗来迟,眼珠子一瞪左右扫视一圈,人群瞬间就老实了。“你等七嘴八舌闹哄哄的成何体统。病人需要马上手术,大手术,我们无法确保是否成功。”--“老洪在施州没有直系亲属了吗?”--“你们推举个代表跟我到楼里说话。” 洪帮的纷纷把眼神聚焦于庄栋天,不喧不闹,显得很有组织度和默契性。小庄当仁不让挺身而出,跟着来到大楼里,“老师全家四口均已死于奢安战乱,孤身一人了。老师待我如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我亦视老师为父。不就是手术责任书么,我来签。” 小庄带着俩老婆在手术室外焦急不安等了半个多小时,见慕容医生一脸沮丧走出来,情知大事不妙,心里却不肯相信,“手术这么快就结束了,老师一定没事了哈。” “脾脏破裂,大出血。手术失败,没能救活老洪。小子,给老洪操办后事吧!”--慕容天赐闭目长叹,“我梁山又少了员大将,世间又没了个积德行善之人。老天爷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呐!” “脾脏破裂!”胶皮不由莫名惊诧喊出声来。“他从武当回程路上没喊过一声疼。他是铁人吗!” “什么什么!”胶皮哑然,她这才知道,原来老洪去龙头香烧香分明是去祭奠死去的亲人。 洪师也在梁山工作了那么多年,立下那么大功劳,自己和他们几个竟然从来没关心过他,哪怕客套地问上一句‘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呢。内疚和惭愧之下,许久才喃喃而语:“把悲伤留给自己。老洪,是个好同志!” 洪师也,不止积德行善,还把所有能量都贡献给了梁山。此前除庄栋天一人外,无人知晓洪师也家庭罹难之事,没有人看出来他正忍受着失去亲人的悲痛。这个人太稳重,肚子里太能藏事。老油条是把喜怒哀乐都藏起来,而他呢,只将个人的哀和怒压在心里,把喜和乐拿出来与人分享,给人的印象是既稳重又阳光。 洪师也,大勇之人也! 老洪之死引发三个后续。 梁山自他之后很多年不再专设外交事务人员,潇洒把勤务兵姬茂林提拔为秘书长,一并有关外交的大情小事交由姬茂林负责的秘书处来处理。洪之祸却为姬之福,他由此飞黄腾达一脚迈进梁山权力中枢。其二,洪帮之存续。大名鼎鼎的洪帮不能散,不能因老洪的离去把这块金字招牌给砸了,日后假以引导留作后手。其三,原本打算息事宁人的张真人在‘舆论’压力下,把万寿宫住持摘去其真人称号,贬为图书馆管理员。 胶皮从殷照云口中得知万寿宫住持向来无大过,且并非与张真人不和而被借故清理掉,就此处理拟向武当方面求情。却被殷制止了,他让胶皮放心,张真人此举只为掩人口舌,等事情过去了,万寿宫住持必定会换个宫观重新起复。 第299章 扩军整编 老祖宗的祖训: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把这句话做成波形图,可见两波谷夹一波峰。波峰肯定是和武当和皇帝搭上关系,后一个波谷肯定就是老洪伤重不治。而前个波谷是死了个朋党,此人一死则人亡政息,关于辽东的战略不得不推倒重来。 烦死了! 半月前军情处递交了一份情报,是个超大号的噩耗。熊廷弼战死,死因仿前辈李如松。自打宁远保卫战大获全胜,待建奴撤兵时熊廷弼率骑兵追杀亦斩获颇丰。此战之后熊蛮子尝到了甜头,有事没事就亲率骑兵与数倍乃至十倍之建奴野战,每战必胜,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士气更打出了作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 二十天前,他牛录虎枪营百余建奴包围群殴,熊廷弼与20骑兵寡不敌众皆战死。 今天,柴子进收到了朝廷兵部抄送来的正式讣告,内容是宁远军以30石精粮赎回熊廷弼首级,尸首暂葬于宁远城内。 从没谋面的老朋友熊廷弼一死,辽东战局又将变得扑朔迷离。 尼玛你是文官编制好不好,没事非要亲自出马砍人,好么,阴沟里翻船!本来挺好的一手布局!不说了,再说下去老白头定要亲赴宁远,掘开棺材手指熊廷弼骷髅头大骂:熊蛮子你作死,你活该死! 潇洒火冒三丈怒气冲天,他是真的恨透了这个不该死又该死的熊廷弼。本来么,计划得好好的。让你熊廷弼坐镇辽东,伺时镇压掉建州女真叛乱,对爱新觉罗一族该骂骂、该打打、该杀杀,随你是人道主义还是铁血无情,对潇洒来说叫做眼不见心不烦。满清问题本就疥癣之疾,八旗七八万人的军力特么能翻起屁大风浪,一个熊廷弼加辽东镇五万人马把后金压死死的。潇洒打的是当大奶妈的主意,提供些情报支持、装备支援、军饷补充,轻轻松松就把‘我大清’扫进野史轶事堆里去。 本来想得是真的好,而且事情也在往积极态势发展。 奢崇明的成功案例在这儿摆着,泰森的态度也在软化,一定程度上已经认可奴酋可以成为第二个奢崇明,可以接受将建州女真为我所用的方案,不再一味坚持斩尽杀绝。 明革的仁人志士们意在扶明辅明福明,鉴于历史史实,穿越前和穿越后一段时间内是把战略重点放在了剿灭后金政权、扑灭满清上的。疫情之后,实力地位暴涨,睁眼一看:卧槽,什么鸡吧玩意! 对后金或者八旗的既有认知错得离谱!强大个屁,厉害个头! 好比看演唱会,在电视里看和在现场看,那认知度不可比,完全没有可比性。还真不是小看了满清,你八旗的武力值和永宁、水东、水西比,完全不是个么。换句话说,老奴家是吃足了地缘红利,把满八旗放川、黔腹地试试,朱燮元一准早早就把辫子军给灭一个荡然无存。 就这么讲,后金的强如同抖音上直播的妹子,靠的是满级滤镜!但凡你见了真容,能把人恶心死。 梁山玩的是全球战略,如今穿越众都认清了中华民族最大的外敌乃是犹太、昂撒,最大的内部敌人乃是东林恨国党,区区后金真排不上号。 这下好了。 好在让潇洒想起来前世的一个苏州同事说过的哲理性玩笑。说苏州人看见茶杯要掉地上,会说‘不好哉,不好哉。’茶杯掉下来砸碎了,苏州人就说了‘奈么好哉。’所以说,好就是了,了了就好了。 行吧,只能换个思路,亲自撸袖子下场吧。 三尺剑六钧弓,中南半岛与辽东。 鉴于得力打手的翻船、鉴于辽东军事环境有迅速恶化可能、鉴于收复中南半岛的迫切需要,梁山军随即进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扩军整编。 强军要从娃娃开始抓起,扩军从建立梁山少年先锋队开始。 少年先锋队本质就是童子军,一个半军事化组织。并非要把娃娃们区分个先进与落后,目的在于让小孩子从小就学会纪律与服从,从小就学会队列操练武器操作,从小就要有保家卫国的思想,从小就要争做男子汉而不是娘炮。建立少先队的宗旨只有一个:重拾汉唐尚武精神。还有个隐藏的目的:为将来成立党团组织做个远景铺垫。 明革中央,好大头衔!其实一共5个人,发展至今只剩4个,你好意思提?再说明革二字当下已不再适用,你不能提不敢提。发展下去,成立组织建立政权是迟早的事。当下集团公司和梁山司两套班子并行,政企不分,只是发展过渡时期特殊之举。 境内学校众多,学什么的都有,唯独还没有学武艺学军事的学校。另一项重大举措便是军事学院的挂牌成立,学员分两类,一类为现役军人,是为军中晋升提干用,另有向社会招生。梁山军军事学院可以理解成当代的黄埔军校,是职业军官的摇篮,是军队核心骨干的襁褓,是军队忠于穿越众的宣誓地。 那么请问,你用什么来团结力量? 穿越众是只做不说,直到现在也拿不出一个指导思想的纲领性文件。说白了就是理论落后于实践了。你不急,群众急。事实上,梁山众对梁山司所作所为已经有了总结,就四个字:平等均富。 权柄之下,分权力和权利。 人性自私。比如你是厂长,特想做个霸道总裁对漂亮女工玩潜规则,你尽可以畅想却不敢下手。因为厂子里有工会,只要女工向工会抖料,你厂长别说想开人,自己还能不能坐稳位子都是问题了。权和力有所分离不可并论,厂长对女工只能干瞪眼却奈何不了她,此为平等。 比如你是陶瓷厂安装队的,可以诸多理由以亲疏定急缓。人们忍你一时却不会长久惯着你,给事务协商委员会举报箱里塞封实名举报信,自有人来找你核实情况。须知梁山所有产业的正常经营关系到事务协委员们的切身利益。你陶瓷厂破坏公平公正公道就是砸人家的锅,能放过你?于是乎安装队全体调岗生产一线,厂长覃老六接着皇宫卫浴漏水的由头被调任农具厂。此即权和利分离,甭想以权谋利,此为均富。 均富,不是均贫富哦。因为偌大的梁山司只要在干活的,大家挣的钱半斤八两,却又比外地府县人的收入高出一大截来。 在梁山司,你想当官体验一把威风八面就别想着求财了。又要升官又想发财,那你死定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若犯此大忌,人人都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把你扳倒。 呦呵,听下来穿越众干得相当不错呢!梁山司没有滋生腐败的温床呢!不简单,不容易。那么请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是怎么解决这个千古难题的? 群众监督、高压反腐吗?这些常规路子早就被汗牛充栋的史实狠狠教育过了。其实答案很简单,画大饼啊。如果让有权柄者坚信搞腐败的成本高于受益,傻子才腐败哩。一切源于四个字‘预期收益’。 不过穿越众私底下还是相当务实接地气的,自认为当下的清廉风气是因为地盘场子还不大,底下兄弟还不多,还罩得住管得了。认为梁山众给总结的‘平等均富’水平相当高,这不就是大同社会么,以后就按着这四字箴言去做。具体措施就是调整行政架构成立相应组织,尽可能赋予人民最大的权力实施广泛监督。 沐抚镇,梁山军司令部。 十几个身穿崭新军常服的梁山军大官们济济一堂于司令部小会议室,其中有特意从成都赶来开会的李又熙,当然也有熟人缺席,比如正在新梁州与毛利人干架的徐承和梁七。 自建军以来很少有召开全军范围的军官大会,事先军委不曾就本次会议内容透露过任何信息,与会人员均带着好奇和新鲜,纷纷互相打听着,捉对的窃窃私语着。这时进来3个警卫战士,打开房里电灯,拉上窗帘。待军委三巨头入场,警卫从外面把门关拢,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柴子进和曹少在主席台两边入座,泰森不落座,在中间站得笔挺,向众军官扫视一圈。下面一水儿的国防绿军装带檐软帽,帽子上的红五星和领口上的红领章十分夺目。人靠衣装,言简意赅至理名言:军装里的人不论个子大小颜值高低,看上去个个精神抖擞、阳刚帅气。 “他娘的,65式,经典就是经典,不服不行!” 潇洒点点头,“我记得那时候为换装的事我们意见不一,最后还是钳工一锤子定音,坚持把65式定装新常服的。” 泰森捏了下眼角,顿了一顿,把麦克风移到一边。房间不大,不需要扩音器。把场下众人再一一收进视野里,不紧不慢道:“我这儿没有开场白,我宣布军委关于部队整编及人事任命的决定。” 对由徐祖业领导并掌握的吕宋起义军正式编入梁山军序列,授予番号:吕宋方面军。 梁七山地营随南海舰队登陆新梁,与徐承警卫排、奢崇明带去的永宁军亲兵合兵镇压当地土着反抗。本次整编下,撤销该部山地营、警卫排番号。三部合编,授番号海军陆战队,团级编制,满编1500人。 三团部队番号正式以徒堂命名,授旗‘徒堂团’。 原二团三营李又熙连经补充永宁及水西解放战士,现有指战员5600人,该部队担负独立作战任务。本次授予番号西方面军。 一团、二团驻扎本土,暂无作战任务,本次不作调整。 此次扩整编着重于后勤保障部队。辎重团在西南平叛战争中损失较为严重,减员率超过作战部队。本次对辎重团进行大规模扩编,编制1.1万人。撤销原番号,授新番号联勤保障军。下设舟桥团、工程技术团、运输团、野战医院。 500名预备役战士随潘嘉园、李尚行动,远在欧洲武装护商。经上年征兵,现预备役部队人数总计2000人,编2个团,每团1000人。 作战部队以团为最高级作战单位,团一级增设团指直属卫生连、侦察连、炮兵连、自行车机动连、宪兵、文化干事。整编主力团满编1500人。 待完成整编扩编后,梁山军陆军主力作战部队有:西方面军0.7万人、3个整编主力团0.46万人。梁山军联勤军1.1万人。预备役部队0.2万人。梁山军吕宋方面军7000人。陆军总编制兵力3万余。 海军方面。南海舰队基本成军,成军伊始即为拥有大型舰船能够实现跨海作战的远洋蓝海海军,拥有16艘500吨级以上炮舰、28艘千吨级大型商船改造的武装运输船。下辖团级编制南海舰队海军陆战队1200人。海军总兵力6000人。 加上司令部、军部的参谋部、测绘部、军校等各机构,梁山武装力量总人数将近4万。 第300章 挥师南下 梁山军事委员会兹任命: 阚纯士任一团团长兼政委、预备役部队司令员、梁山军代理副总司令; 李建军任二团团长,洪刘任团政委; 向发任徒堂团团长,原二团一营营长刀凤兰任团政委; 万喜任联勤保障军军长。原辎重团团长插翅金鹏另有任用; 李又熙任西方面军军长兼政委; 冉紫月任吕宋方面军军长,巴特尔任军政委; 徐承任梁山军海军南海舰队司令员兼政委。任命梁七为海军陆战队队长、徐宣恩为政委; 任命柴子进为梁山军总装备部主任,兼梁山兵器装备集团总经理; 成立梁山军总政治部,暂任命柴子进为总政治部主任。 成立梁山军总后勤部,任命插翅金鹏为总后勤部主任; 成立梁山军部队总医院,任命彭仲华为总院院长; 成立梁山军科学工程技术委员会,任命朱启明为科工委主任、王徵为副主任; 组建梁山军长江舰队,任命夏力扬为舰队筹备负责人; 成立梁山军陆军军官学校,任命林云为校长; 成立梁山司少年先锋队,任命巴娃为指导员; 任命潘嘉园为梁山军副总司令员; 任命曹少为梁山军总参谋长; 任命林云为梁山军总司令员; 以上任命自即日起生效。梁山军事委员会,1627年8月1日 泰森大手一挥,“一团、二团、徒堂团、总后、联勤军的军事主官及政委留下,其他人解散。” 万喜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会议,发现军委会议从头到尾没半句废话,涉及梁山军整扩编的军机大事只用了半个小时,居然就结束了。他还发现,当司令员宣布任命自己掌管新成立的联勤军时,众人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妙,与友善鼓励毫无瓜葛。 的确,万喜从小小的排长坐着火箭往上窜,如此亨通之官运为众人所不服,特别是李建军打心眼里不服。军中普遍认为平定川黔之战首功在于强行军奔袭娄山关一役。贺喜、白存瑞这些烈士如果不死,他们的滔天军功怎么算! 李建军有十分把握:对万喜的任命,贵为副总司令员的姐夫要是知道了也不会认同。 泰森仍旧用冷峻的目光扫向手下那三员大将,开门见山道:“昨天甚至前天,大家可能都多少听说了,我军要进军中南半岛。军委拟派一个主力团过去,总后与联勤军负责物资协调和后勤保障工作。今天把你们留下来,是商议由哪个团去打这个仗。” 丢块肥肉下去,军委三巨头就等着底下嗷嗷叫着互相厮打抢任务,岂料他们满心等待的喜庆场面完全不存在。那三位主力团团长一概耷拉下脑袋,生怕在首长面前露脸。 他们自打前天听说了消息,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没意思,不去! 插翅金鹏早知会有此刻之冷场,看见前排三位大首长脸上露出不悦,便说几句废话活跃下气氛:“总后向首长们保证,我联勤部队保证完成扫南作战后勤支援任务,让战士们吃好穿好不生病不拉稀,弹药充足安心杀敌。”说罢,偷偷踩了一脚蔫不拉几的万喜,示意他赶紧表决心,赶紧跟进。 首次参加如此高级别会议,首次和万民敬仰的最高领袖如此近距离接触,万喜很紧张,自始至终心脏一直在怦怦乱跳。顶头上司这么一提示,他就更紧张了。猛地站起来向大首长们敬礼,起身动作过快过猛,不慎把椅子掀翻倒地。他来不及也不敢去扶椅子,结结巴巴地向最高领导报喜,尽挑好听的说:“报告首长,我联勤军全军正在大练兵。舟桥部队已经开始熟悉新装备,能在一天之内将浮桥架设完毕。从兵装集团抽调来的技术骨干也已到位,工程技术部队保证完成战场武器维修。巴拉巴拉…” 曹少压手示意万喜坐下,点评道:“我们对总后的工作很放心。新成立的联勤军能在这么短时间里取得如此大的成绩,我感到很欣慰。插主任和万军长你们辛苦了!军委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 听了这番话,插翅金鹏松了口气,心说老子安全了,就等着看主力团那仨孙子的笑话喽。实事求是讲,插翅金鹏人不错,虽说心底里总有些妒忌火箭直上三千尺的万喜,但联勤军既为总后下属单位,插翅金鹏护犊子绝不含糊。他今天的表现既摆明了坚决拥护军委决定的立场,又表现出了自己的大度和对同志的爱护。不愧为土匪出身的老江湖! 在现场的沉默中,三巨头揭开茶杯盖子的‘嘁嚓’和茶水入喉的‘咕咚’声异常响亮。众人明白,领导虽不说话催促,用不停地喝茶来明确表明他们已经很不耐烦了。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的李建军首先耐不住性子,起身说了实话:“首长啊,对付东吁那帮猴子还用得着我二团出手吗,杀猴焉用牛刀!把功劳让给向发吧,留着我们二团打辽沈战役,干匈奴,不是,干建奴多过瘾呢。首长,啥时候跟伪后金国开战呀?” 向发听了直翻白眼,鉴于李建军背景极硬,不敢对他怎么着,要换了别人,他向发敢指着对方鼻子开骂。僵脖子也不是好惹的:“李团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打辽沈必须是我徒堂团。你们二团敢跟建奴拼刀子么,我敢!那什么,首长,啥时候跟鞑子开战呀?必须让我去呀。” 让去打东吁,这帮孙子个个缩着脑袋请不动,却在讨论中南战役会议上伸长脖子抢战辽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俩孙子有自己的小算盘并非完全坏事,以后要独当一面的将军必须要有自己的判断。况且李建军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和曹少原来的设想如出一辙。他本想让李又熙率水西解放兵去打这一仗。怎奈李又熙动作极快,按原定部署已经向康巴地区进军,再让大军掉头南下未免有轻佻之嫌。 泰森拍桌子说道:“有没有主动请战的?没有,我就直接下命令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阚老大站了起来。 阚纯士这两年比较憋屈,窝在施州没挪过屁股。眼看着二团在永宁水西耀武扬威,心中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他渴望用战功夯实自己,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一定程度被冷遇乃是被自己不争气的三弟所连累,所以他一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不敢有牢骚。他更渴望用战功向大佬们表决心表忠心,用战功消弭心灵深处的裂痕,用战功来感谢大佬们对他很够意思的信任。其实他和李建军等存了同样的心思,也想和建奴单挑一战成名。他对各地军情了解较深,晓得发起辽沈战役为时还远,权衡之下主动领命:“一团愿去!我团训练成绩不错,可刀头没舔过血,战斗力到底如何我这个团长心里没数。刚才李团长说杀猴焉用牛刀,我团自认战斗力不如二团,那就让一团这把钝刀去割开猴子的喉咙。” 号称拥兵20万的缅甸东吁王朝,尔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撒。等着吧,等着阚纯士率领的梁山军一团这把钝刀割喉。 如果只彰显霸道不考虑逻辑关系的话,曹少非常愿意把对东吁缅甸的檄文这样来写:尊敬的东吁国阿那毕隆国王,我知道您是个英明的有作为的小国国君,您驱除葡萄牙殖民者维护国家统一、您放弃对外战争致力于改善民生,您一生只娶一位老婆为爱情做了最完美的诠释。我们对您个人品质与能力充满敬意。但缅甸国必须为其上下八辈祖宗先人和子孙后代干的坏事负责。谁让他们曾有过和大明死磕50年入侵明境杀害百姓的壮举,谁让他们曾有过出卖永历帝投靠满清的审时度势,谁让他们曾有过配合日本鬼子残害我远征军将士的卑劣。如果您带领您的臣民归顺投降,我们将十分欢迎。否则,我们不能保证您和您家庭的生命财产安全,就请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此时的中南半岛主要有3方势力:东吁缅甸、暹罗、安南。这里介绍下安南国。这个安南自古就是中国固有领土,秦朝属南海郡、象郡,到汉武帝时设交趾、日安、九真三郡。公元10世纪后有几百年独立建国。至明成祖朱棣设交趾布政使司,是为大明第十四省,再次纳入中国版图。只是管理成本太高,长期入不敷出之下,于宣德二年退出交趾,始有安南国事实独立。当下安南趋于南北朝格局,南部姓阮、北部姓郑。由此可知,安南这块土地曾长期为中国故土,由于距离政治中心路途遥远,瘴疠肆虐,统治成本太高,中原王朝一旦衰落就被迫放弃。当然,直接成为郡县管理的时间并不太长,大多数时间里是中央王朝实施羁縻政策的蛮荒边疆地区,与施州卫并无二致。 这是站在中国的角度看问题,那么站在安南人的立场事情又得反说了:自秦以降两千年里频频遭到中原王朝的侵犯。说句笑话:从秦汉以来的数千年中国史乘中,也就只有青天白日旗没有染指到这块土地。而今的安南国主体民族是后世所谓的京族人,而这些人的祖宗乃是秦汉以降不断移民进入的汉人。科学地分析:从人种学的角度来看,安南要分家过,中原王朝不同意。打来打去属于父子之争纯属家事。 阚纯士领到的作战任务是:降服安南,攻灭东吁。取道暹罗,饮马湄公。 在降服安南这件事上,阚老大请示要不要拉一个打一个?安南不是南北对峙么,有没有可能裹挟郑家攻阮朝? 明确跟你说,没可能!别看这两家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在抵抗天朝这件事上表现一贯团结如一人。咱手里的家伙够犀利,就不必费那脑子了。打过去,把他们一个个打服气打趴下。 与宁水战役相同,本次南征,意在强拆不为杀人。你把人都杀光了谁来帮你种稻轧米。泰森特意嘱咐阚老大,本次作战最强的敌人是东吁军队,号称有20万军队,披甲精锐8万之众。人家有象骑兵,千万一定必须注意要‘射人不射象’,不到万不得已严禁射杀战象。要注意保护原始森林资源,不能出现大范围毁林事件。一句话,要切实做好野生动植物保护工作。 必要时,留物不留人! 7天之后大军开拔。利用这7天时间进行战前动员、整备武器。再给一团指战员放3天假:该写遗书的写遗书,该造人的赶紧留个后,该尽孝的回家给老父老母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