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骨头有点硬》 第1章 天黑前的杀戮 天黑,别出门。 这是流传在大漠很久的名言,具体他是从何年何月流传下来的,已经无从考证,不过在大漠讨生活的人都将其奉之为真理却是一定的了。 大漠危险,不仅有沙暴、流沙、缺水、暴晒,如果一个不注意走失的话,迷路、中暑是正常的,更不要想能走回来。 那种绝望、失落,伴随着无数危险动物环绕,死亡太正常了。 而且大漠里温差极其大,平均科大五六十度以上。 所以早早即有一句俗语流传: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可真正的沙漠人会怕这些吗,会因为这些危险而不敢在夜晚外出吗? 不是的,真正沙漠危险还是人,那些沙漠盗贼,杀人不眨眼的沙盗。 葛荆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 身子好痛,好似无处不痛。 他动了动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身上被什么压着,死沉死沉的,一动未能动。 “是什么,好沉啊!” 葛荆的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什么压着我,胳膊和腿都没了知觉。” 葛荆无奈的一垂头,微微张开嘴,想用力吸口气。 结果胸部被压得很重,想要呼吸都很难,最终只是微不可查的的喘息了一下。 “什么声音...” 就在葛荆酝酿力气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 人马嘶鸣,鬼哭狼嚎。 在一片凄戚残惨的呼叫声中有老人悲痛的声音,有妇人悲戚的叫喊,有童子的慌乱的尖叫,还有汉子们无力的痛吼。 葛荆感知到外面有疾风一般的暴虐,有暴雨一般猛烈! “沙盗,沙盗在屠村!” 他猛然抬起身子,却又无力的摔倒下来。 身上压着的东西太沉了,让他虚弱的身子不负重荷,根本挣脱不起来。 他闭上双眼,准备酝酿了一下再起来。 却不想,一股腥腥腻腻的液体滑落他一脸,然后又顺着他的脸、他的胸淌如脖颈之间。 “什么东西,好像是...血...” 葛荆猛地睁开双眼,阴暗中,入目处果真是猩红的血迹。 鲜红的液体中伴随着结成块状的暗红。 显然这血凝滞有一会儿了。 葛荆勉强抬起头将压在身上的人推了一下。 那人身子一晃,一对灰白的失去了血色的死鱼一般的双眼呈现在他眼前。 随即,那可头颅就无力而沉重的摔了下去。 只是一眼就让他清楚的看到这人的脸。 “是小三哥...” 葛荆一呆,随即脑海里泛起一堆杂乱不堪的信息。 弃婴,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在沙漠边缘艰难的生存着。 十岁时,大漠边缘响沙湾剿杀狼群把他救走,从此他成为响沙湾人。 葛荆是狼群收养,吃狼奶长大,野性十足,与人类并不亲近。又因为狼群被人类屠杀,他不只是对人类不亲近,相反还有一丝丝忿恨。 所以,纵使有人想要收养他,他几次三番逃走。 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在沙漠又能逃向何方。 生存不了,又不喜在人类中生活,他就像一条孤狼,不,应该说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在响沙湾流浪。 今天睡这家牛棚,明日睡哪家马圈。 至于如何生存,自然是这家给他张饼,哪家给他个馍,吃着百家饭艰苦的活着。 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 虽然葛荆还是不喜欢与人接触,但那颗坚硬的心壳已然出现了丝丝裂隙。 就在他心中萌发出融入人类中生活时,灾难降临了。 今天,他刚从沙漠中走出,回到响沙湾,想要钻进小三哥家的马圈,一群沙盗就冲了过来,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他是第一个被沙盗看见,一条绳索飞来套住他的腰身,然后甩飞。 当他被小三哥接住,还不等他们躲进马圈,就跟十几口个人一起被沙盗斩杀。 而他,奄奄一息中被小三哥,还有几个人压在下面。 “这就是我吗?” 葛荆摇了摇头,因为又一道洪流涌入脑海,瞬间他就昏死过去。 脑海被海量信息冲得昏迷过去,冲击的五官都流出了血迹,很是凄惨。 其实是他的幸运。 因为沙盗将响沙湾斩杀得鸡犬不留后,一位浑身上下被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响沙湾中央,一道神魂如同波纹般向四下散开。 水银泻地般铺散出去,经过街道,经过房屋,在瞬息之间铺散整个响沙湾。 所有的人和畜,事无巨细的落入他的脑海。 九成人都已经毙命,仅有的几个人也陷入昏迷之中,无力的抽搐着。 其中就包括陷入昏迷之中,奄奄一息的葛荆。 还剩下一口气的这几个人的凄惨模样出现在这人神魂之中,清晰可见。 葛荆彷如死人一般躺在那里,七窍流血,呼吸微不可查,身上还压着几具死沉死沉的尸体,显然是决不可活。 这人淡漠的一点首:“放火烧了吧。” 说完,飞身落在一头金骆驼上,拨动缰绳转身离去。 大火燃烧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点燃了房舍又点燃了尸体,一股焦糊的味道传了出来。 沙盗泼剌剌的跑入大漠之中,燃起的青烟却吸引到十数里外的村落。 初时,还没有人注意,而后几个村落传来了噪杂声。 都知道,应该是招惹到沙盗或马贼,却无人赶来观看。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骚动不已,最终还是有人撑着胆子跑了过来。 而这时,葛荆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头脑虽然浑浑噩噩的,但随着浓烟滚滚而来,他知道再不急救就来不及了。 浓烟入肺引起他一阵急咳。 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的几具尸体,却感觉浑身酸痛,四肢无力,虚弱得他险些再次昏倒过去。 “怎么办,难道要死在这里不成。” 胯部一阵摇摆,他双手用力撑在地面,身子向后死劲一缩。 那几具尸体死死的压在他的下半身,让他根本奈何不得。 急切之下,葛荆奋力一挣,就感觉胸膛一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 葛荆大惊失色,却感觉胸口一暖,一股热流顺着心口涌了进去,直接扑入心脏。 心脏好似得到神秘力量的补充,怦然而动。 响声剧烈,清晰可闻。 那已经不是心脏在跳动,而是有什么在催动他的心脏,强行让心脏跳动起来。 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股股鲜血从心脏涌出,循着经脉传达全身。 霎那间,葛荆就感觉到虚弱的身体得到了改变,一股股力量从五脏六腑、从血肉骨骼内滋生。 双手一推,身体嗖的一下从尸体下挣脱出来。 “可算解放了...” 葛荆低呼一声,眼看着浓烟将他包围,来不及检查刚才发生了什么,身子一伏,贴着地表向外蹿去。 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赶快急救要紧。 此时的葛荆不知道他的动作有多迅速,绝对宛如一只猎豹在地表上穿行。 嗖嗖嗖,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从马圈蹿到庭院,然后顺势一拐,顺着栅栏破损处蹿到院外。 等他感觉眼前一亮,隐约间能够看清楚时才发现,整个响沙湾已然化作一片火海。 瞬间,葛荆的双眸化为一对血眼。 他的脑海里没有自己,想不到自己的由来,也想不到刚才的异变,想到的唯有一件麻布披风,披风上有一只黑色弯刀。 “我要报仇,刀胡子一个不留...” 葛荆像狼一般,咽喉发出低低的咆哮。 目光在左右一扫,蹬蹬蹬向左侧走了几步,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棒,三尺多长,小儿手臂粗细。 那是一种沙漠植物赤柽,老枝直立,暗褐红色,光亮。 葛荆摸了摸一段,较光滑,不易抓握,他想了想,顺脖子摘下一个玉箍形器。 七寸长,堪堪一手横握,通体笔直,上有无数纹理,错落有致,好似有一种无形的韵律在其中。 玉箍的两侧有小孔,葛荆就在这里穿绳挂在脖颈上的。 他低头看了看,感觉赤柽的粗细与它的大小差不多,顺手插了进去。 刚一开始有些艰难,随着他逐渐用力,一按一压,硬生生挤了进去。 玉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这么用力竟然丝毫无损。 装配完好后,葛荆随意挥舞了一下,很合手。 “报仇去...” 葛荆瞪着一双猩红血眼,提着赤柽走出响沙湾。 响沙湾外,数十人围在哪里,看着眼前升腾的火焰,嗅着充满焦糊肉香的呛人味道,一个个默言不语。 都不用问他们就知道,一定是遇到了沙盗,不知是遇到沙盗,还是穷凶极恶的辣手沙盗。 因为很多时候,沙盗除了抢劫很少杀人屠村。 屠村,一定是有原因的。 响沙湾为何被屠,谁都不知道,但心中那抹哀愁如何都驱散不了。 沉默,压抑,直到葛荆从村子里走出来,他们才呼啦一声围了过去。 “葛荆小子,村子怎么回事?” 一个汉子问道。 葛荆在这一片名声很大,毕竟狼孩还是很罕见的。 “被杀了,除了我一个活口都没有!” 葛荆脚步未停,一边走着一边回答。 “谁干的,为什么?” 又一个汉子追问道。 “刀胡子,为什么不知道。” 葛荆继续走着,一大群人紧紧跟着。 “别走啊,你要干什么去?” 又一个汉子似乎想拉住葛荆,但看到他半个身子都是血迹,想了想又把手放下。 葛荆的脚步终于停下来,转过头,半张脸被鲜血遮掩着,分外狰狞:“报仇去。” 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留下一地人茫然而不知所措。 第2章 迷失中的烙印 大漠的夜晚分外的冰寒,夜气袭来,带走沙漠里燥热的风,股股寒气从地下侵袭。 那仿佛不是什么气体,而是从九幽袭来的夺命寒流,从体外肌肤直接侵袭到筋骨脏器。 透体的寒好似直接将人体打透,打到躯体内的灵魂之上。 这时的葛荆就像是一个被冻僵了的尸体,麻木的向前走着,走着。 他好似感知不到手,感知不到脚,感知不到躯体和灵魂,整个人仿佛融入到大漠之中,物我两忘。 如果他一直这样,一定会在不知什么时候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可他驻着赤柽的手被一丝暖意温养着,时时刻刻连绵不绝。从掌心劳宫渡入手厥阴心包经,温养着他的心脏。 此穴为心包经之荥穴,配五行而属火。 赤柽上的暖意鼓动着心脉,带动脾土中的水湿气化为气,温养着全身,才支撑葛荆在物我两忘之际走进大漠深处。 葛荆不知道刀胡子他们到底去了那里,只知道沿着刀胡子离去的方向追赶,直到找到他们为止。 这是一股心气,是他接连被两股信息冲昏了头脑做出的决定。 心智迷失中得到这股暖流补给,让葛荆不知疲倦的追赶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暖流坚韧绵长,在葛荆无知无觉中持续不断的补给,从劳宫经手厥阴心包经送达心脏,又经心脏送达全身。 大漠的阴寒与赤柽的暖流一阴一阳做着周身循环。 寒气侵来,被暖流驱散,再度侵袭,再度驱散,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直到东方太阳升起,寒气才如潮水般退却。 太阳喷洒着金黄耀眼的光芒,云彩都被染得金光灿灿,仿佛团团美丽的彩絮。 沙丘更是被映得金黄,倒映着光芒直入人眼。 葛荆被光芒一耀,瞬间清醒过来。 他怔忡的停了下来,一口寒气喷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他才敏锐的察知,浑身冰寒的他手掌处一股暖意源源不断的供给着全身。 “这是什么?” 葛荆的手掌转了转,赤柽在手中灵活的一动,暖意顿时失去了联系。 “是它吗?” 葛荆知道这种变化绝对不可能是赤柽的原因,不是他,那就只能是... 目光低垂,落在赤柽短棍的手柄那块玉箍上。 “那个时候也是它救了我吧?” 葛荆的手死劲的一握,抬起头继续前行。 这个时候的他心中想的只有刀胡子,其余任何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哪怕是一个神秘的宝贝。 经过一夜奔波,葛荆身上的鲜血结成了痂,被冰寒一冻板结成了一块。经由他这么一动,顿时破碎跌落下来。 太阳越升越高,炙热得仿佛在喷洒烈火,黄沙随之变得滚烫,一股股热浪喷涌而出,葛荆瞬息之间变得大汗淋漓。 汗水一股一股的冒出,顺着额头、颧骨、两腮向下流淌,冲开黏在体表上的血痂,露出里面黝黑的肌肤。 葛荆舔抵一下干裂的嘴唇,坚毅的目光直视前方。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也没做丝毫停留,只是向前,只是向前。 葛荆从昨天到现在,没有吃也没有喝,全凭一股韧性支撑着他向前行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刀胡子。 他只是在追,只是在追一群骑着骆驼,奔行在沙漠上的强盗。 日上三竿,旋风席卷着沙漠,一股一股的将黄沙卷起,像平地冒起的青烟,打着旋似得在沙漠上飞跑。 大漠孤烟直。 这里虽然不是狼烟,却也相仿佛。 葛荆吸了一口气,感觉一股热流火辣辣的从鼻翼直透胸肺。 “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叹息一声,坚强的拔起腿,继续前行。 陡然,远处一股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是骆驼的声音,在前方...” 葛荆眯着双眼仔细观看。 前方,两匹骆驼正飞速的奔跑过来,灰色的麻衣,包裹着脑袋,遮挡着脸。 “刀胡子...” 葛荆的手猛然攥紧,赤柽从黄沙中拔了出来,他整个人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般。 “老伍,这里有个小子...” 奔行在前方的那只骆驼上,那个汉子一眼看到了葛荆,敏锐的感知到敌意。他高喝一声,拨弄骆驼,泼剌剌的向葛荆冲了过来。 弯刀再手,高高举起,临近葛荆时身子猛然向前一伏,抖手就要劈将过来。 随着他弯刀劈下,葛荆的身子倏然而动。 左脚向左侧一个跨步过去,身子顺着刀势斜斜一倒。 右手猛然一伸,赤柽化作一道黑影陡然刺了出去。 瞬息间,赤柽拨打在这人的手腕上,然后借力向右一挑。 赤柽精准的刺入这人咽喉,随即一道血光飞洒空中。 葛荆的身子很虚,这么简单的一下他都支撑不住,收回赤柽的同时,身子踉跄着扑倒在一旁。 在他身后,骆驼上的汉子轰然倒地,带得骆驼斜斜的踉跄两步,然后继续前行。 “三哥...” 后面骆驼上的汉子惊呼一声,拨弄骆驼向葛荆踩踏过来。 葛荆听到风声在地上一滚,再滚,躲开骆驼的四蹄。 仓哴一声响,汉子弯刀出手。 身子一翻跳下骆驼,手臂挥舞,弯刀斜落。 葛荆在地上再度一滚,赤柽倏然出手,压着汉子的弯刀顺着他的眼眶刺入他的头颅。 噗通一声,汉子摔倒在地。 葛荆手掌一软,赤柽同时脱手而出。 咳咳... 兔起鹘落的几下,扬得飞沙四起。 葛荆一手捂着鼻口,浑身无力的躺在黄沙之上。 好半晌,直到两支骆驼绕了一圈,跑回来,在两个汉子身旁徘徊不走时,葛荆才缓了一口气,挣扎着爬了起来。 从汉子头上抽回赤柽杖,驻着黄沙站了起来。 抬头看了眼骆驼,看到它们身上背负的水囊和包裹,葛荆眼眸一亮。 他一天没吃没喝了,虚得厉害,这些东西来的正是时候。 葛荆挣扎着走向骆驼。 骆驼有些胆怯的向后一退。 葛荆双眼一眯,一股杀气扑了过去。 骆驼不安的骚动着,似乎感觉到害怕,没敢在动。 葛荆顺着骆驼背上取下水囊,饥渴难耐的大口大口痛饮起来。 似乎觉察到葛荆身上的杀气消失,烦躁不安骆驼才平静下来。任由葛荆将水囊取下,将包裹取下。 “干粮...” 葛荆从包裹里抓起一袋干粮,他的眼瞬间狼一般泛起了蓝光。 背起水囊,抓起干粮袋,其余的东西葛荆看都没看抛在地上。 他吃着干粮蹒跚着继续向前走去。 刀胡子从哪里过来的,就绝不能只是两个。 方向没有错,那就继续去追。 强烈的执念让葛荆的脑海里除了刀胡子,什么都没有。 生存,他连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什么生存。 广袤的沙漠,风吹过,遮掩了一切行迹。 路,不存在的。 有人去走,那便是路。 一只水囊葛荆常常忘记去喝,一袋干粮葛荆也常常忘记去吃。 他只是在走,蹒跚着向前去走。 踩着柔沙,一步一个脚印,虽慢,却从不停留。 一排排一行行的脚印留在身后,风吹过,重新化归于无。 望着满目黄沙,望着天空旋过的孤烟,还有时不时划过天空的鹰隼。 葛荆似乎又陷入一种空无之中。 “明月如霜照白骨,恶风卷地吹黄沙。是这个恶风、黄沙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大漠、孤烟吗?” “纵目千峰翻浪影,插刀两翼剪云烟。是鹰隼的速度吗?”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是鹰隼的骄傲吗?” 一句又一句诗词从他脑海里翻涌出来,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产生自那里。 他从来不去想这个那个的,目光所至只有黄沙、孤烟和鹰隼。 脚步一刻不停的前进着,也许蹒跚,但是坚强。 天空,一声孤寂的尖唳的啸声响起。 葛荆的头微微抬起,只见万里晴空的天上一只苍鹰拍打着翅膀,一飞冲天。 这苍鹰展开巨大的双翅,一双闪着寒光的鹰爪仿佛是钢铁铸造而成,尖锐的喙更是如利刃一般。 葛荆双眼一眯,看到苍鹰的翅膀尖长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明悟:“是灰隼,不是苍鹰。” 他心头想法尚未消散,就见这头灰隼双翅一敛,流星般的坠落。 一沾即走,然后双爪抓着一个黑点闪电般的划破长空,高高飞起,转瞬而逝。 这一幕让葛荆心头猛然升起一句词:“苍鹰博兔,飞凌万里。” 他的脚步未停,手却无意识的在赤柽手柄上摩挲起来。 赤柽手柄是他颈下玉箍制成,玉箍上一道道诡异的曲线他从来不知是何所为。 往时他没有关注过,现在即便知道它的神秘也未想到去研究。 可就在刚才,他看到黄沙、看到孤烟、看到鹰击长空飞凌万里,手指无意识的按住一条曲线来回摩挲时,陡然一种明悟在心头升起。 那曲线,与灰隼的坠落、腾空是那样的契合。 那种弧线,那种韵律... 从一个点到一个点,再到另外一个点。 一遍一遍的在葛荆脑海里重复着,一遍遍的重复着,周而复始,仿佛是要烙印在他的脑海里,烙印在他的神魂中,永不能忘。 第3章 黄沙 孤烟和隼 陷入茫然中的葛荆无知无觉的向前走着,直到一根枯倒的沙柳拌到他手中赤柽,他才一个趔趄绕了过去。 而就是这一个趔趄让赤柽在他手中转了半个方向。 当他拇指习惯性的,无意识的向下一按,又一个曲线被他感知。 “这是什么...” 葛荆的指肚在线条上来回摩挲。 那个线条带着又一种韵律出现在他脑海,与刚刚烙印下的曲线交错起来。 你撞击着我,我又撞击着你。 节奏与节奏交叉,韵律与韵律碰撞,别样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神魂中,让他陷入到一种无法自拔的迷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葛荆从这种迷醉中清醒过来。 那种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 沉醉、迷恋久久不能平静。 “只是两道曲线,玉箍上还有那么多...” 葛荆的眼眸闪动着精芒,微微转动赤柽,拇指直接按在两道曲线中另一个曲线上。 又一个线条被他感知,又一次碰撞出现在他神魂之上。 “那个是虚实相间的面,谓之广博,那个是深刻精湛的线,谓之为笔直,那个是来回浮现的波动,谓之为弯曲。” 三条韵律的碰撞出现更多的变化,复杂而深邃,把葛荆深深吸引,好似让他把全身心乃至灵魂投入进去都甘心情愿。 可是,他虽然失去了心智,内心的执念却时常浮现。 刀胡子身上披着的弯刀披风,小三哥那双无法闭上的死鱼眼交替着在他脑海里呈现。 “如此血仇敢不能忘...” 葛荆用力的攥着赤柽,指骨间发出咯咯的声响,双眸在瞬间恢复了清明之色。 他甩了甩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摔落在地。 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充满着燥热的空气扑入鼻翼中,再度带走他身体内可怜的水分。 那三个线条不知为何呈现在他双眸之中。 只是此时不再是线条,而是随着他双眸所至的黄沙的广博、孤烟的笔直和鹰隼的曲折。 葛荆舔抵一下干裂的嘴唇,心神微微一动。 右手劳宫一股暖意传来,随着他心神的引导进入心脏,然后带着孤烟的笔直异常快捷的导入全身。 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还有所过之处的三百六十五处穴道一次性被贯通。 霎那间,葛荆一口鲜血喷出,全身毛孔同时浸出丝丝腥臭暗黑的血渍。 这是隐藏在血肉骨骼间的杂质,瞬息间的贯通将其排出体外。 如此一来他的身体发生巨大的改变,别的不说,至少比以前那副虚弱样强上不少。 一阵干燥的热风传来,带走体表上的湿气,瞬息这些肮脏东西干燥了不少。 葛荆的身子抖了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附着在他体表上的东西直接掉落大半。 他体内元气虽然少了点,可毕竟是贯通了周身经脉的人,算是修炼有成的修士。 神识如何强大不知道,身体却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化成无垢之躯。 无垢之躯就是所他身体将会变得内外清洁,没有任何杂质。 按照佛家理论讲,就是清净法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当然这些葛荆不会在意,他反手取出水囊,扭开嘴仰头痛饮起来。 现在的他完全脱离普通人的状态,一次饮水可供数日之用,一次饱餐亦当数日之饥,几乎与辟谷修士相仿佛。 这还是他修为尚浅,若是修为高深必然可以做到,数日数十日不吃不喝安然无恙。 葛荆在行走间饮水进食,然后将空空无也的水囊和干粮袋扔掉。 擎起赤柽加快速度向前行进。 必杀刀胡子,不杀刀胡子,不了却这段因果,葛荆终生不会安宁。 他现在心智虽然有所恢复但执念未消,还恢复不到正常人模样。 这种状态很是奇特,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葛荆的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刀胡子灭杀了响沙湾,他就要覆灭刀胡子为他们报仇。 没有为什么,只有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前行,前行,继续前行。 直到天进午时,沙漠到了一天最为炙热的时候。 天好像下了火一样,把黄沙照得如同烧开了的锅一般,到处都是火热火热。 这个时间段别说人类,就连能在沙漠生活的动物都躲得无影无踪。 葛荆还默默的向前走着,沿着他认定的目标独自前进。 炙热的太阳之光从天而降,瀚海下黄沙如镜,至阳之光反射而回。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四面八方无尽的光芒向葛荆照映而来。 葛荆收摄心神,一双肉眼眯成细缝。 他不敢去看,因为眼前金光灿灿,简直将他耀成瞎子一般。 金光无尽无休的向他涌来。 葛荆一步一呼吸,丹田一步一周天。 在漫天金光涌动中,他置身其中。 谁都不知道,葛荆一步一呼吸,丹田一步一周天,漫天金光不仅融入他身体,更融入他玄元中。 甚至在连葛荆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金光在他经脉中流转,最后经由劳宫穴进入玉箍之中。 玉箍,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从粗糙如砾石般模样,渐渐的多了一丝圆润。 这些葛荆完全没注意,他只是在前行,继续前行。 直到斜阳西下,沙漠度过最为炙热最为难熬的时间,前方两匹骆驼奔驰而来。 骆驼上的汉子显然十分急躁,明明看到前方有人仍然毫不避让,直冲冲的向葛荆撞来。 葛荆睁开双眼,眼眸立刻变得锋锐异常。 他没有看到别物,一眼就看见骆驼上汉子身上的麻衣。 “刀胡子...” 炙热的沙漠炙热的天气,葛荆的声音冰冷如霜。 身子弹射而起,迅猛如鹰。 赤柽出手,大漠孤烟直。 噗通噗通... 两个沉闷的声音在葛荆身后响起,骆驼泼剌剌的向前跑着,身上的汉子仰面朝天跌落在地。 葛荆头都没回,腰身笔直,向前奔行。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刀胡子就在前方,他再不吝啬体力,急切的要找到刀胡子,展开一场畅快淋漓的厮杀。 在葛荆的前方,一处碧波荡漾的绿洲,十几匹骆驼畅快的饮着湖水,十几个汉子或坐或躺在绿树下。 有的人静卧着陷入浅浅的睡眠,有的人盘坐着低声细语交谈。 女儿、妻子,邻家小妹。 东家的米,西家的面,还有隔壁的小寡妇多么好看。 沙盗只有提起刀的时候才是强盗,放下刀,其实和平民并无差别。 杀人,被杀者的亲人痛彻心扉,对于杀人者来说,不过是职业,是谋生的手段。 “老三、老伍也不知道怎么的了,一去半天都没有消息了,要是敢耽误大哥的事,大哥不扒了他俩的皮。”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话,霎那间整个绿洲都安静下来。 静卧的人坐了起来,窃窃私语的人停驻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安静了,一句话都不说。 骆驼敏锐的感知到这种不正常的安静,把头从水面上扬起聿希希的叫了两声。 “十五、十六不是去找他们了吗?” 有个人怯怯的问道。 “唉,找回来,耽搁这半天,也免不了受到惩罚。” 有人回了句。 “是啊,大哥眼里不揉沙子的。” 有人低低叹息一声。 绿洲再度沉默,再无人说话。 而这时,远处一个黑点似乎看到绿洲的存在,身形一转,迅速向这里跑来。 他的速度非常快,两腿奔行得很有力量,以至于身后带起一道狼烟,笔直的矗立起来,直通云霄。 “有人来...” 迎面坐着的人看到这道狼烟升起,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谁,谁来了?” 有人闻声而起,转过身探头望去。 这人的速度真的很快,转眼就到了近前,一眼看到这群人身上的弯刀,阴森森的道:“刀胡子...” “你是什么人?” 刚有人叫喝一声,这人手中短杖抬起,闪电而至,轻巧的洞穿这人的咽喉。 “敌人...” 瞬间,绿洲掀起一片哗然。 而这时,来人脚步一错,道喝一声:“鹰击长空!” 瞬息弹身而起,手中短杖向前一探,身子沿着人群一曲一折,已然跨越十丈空间。 砰砰砰,一连串的响声传来。 当这人落地时,身后已然倒下一排人。 “该死!那里来的家伙。不知道是刀枭胡勒麾下的刀胡子吗?” 一击之下刀胡子折损十之八九,剩余五个人顿时惊恐起来。 “杀的就是你们刀胡子...” 来人正是葛荆,原本在他脑海里只有刀胡子的印象,此时听得人疾呼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刀枭胡勒麾下。 顿时,葛荆必杀榜上又多出一个人。 刀枭胡勒。 杀得就是你们刀胡子,葛荆一语既出,这五人顿时知道,此战难免,他们更难免一死,顿时戾气上冲,擎刀冲了过来。 葛荆毫不避让,身形微微一动,平地幻出数个身影。 虚实相间中,赤柽迎着五柄刀挥去:“恶风卷地吹黄沙。” 忽的一声,平地来风。 五个刀胡子只觉得眼前狂沙席卷,恶风来袭。 黄沙迷失了双眼,身上一痛,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第4章 血洗一样的人 大漠绿洲,碧波倒映,在横尸遍野的猩红血迹下,葛荆静静的嚼着干粮。 有粮有水可够的吃,天下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至少,在葛荆的记忆从来没有过。 他不只是吃饱喝饱还难得的洗了一个澡。 有人说过,沙漠里的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出生洗一次,结婚洗一次,去世洗一次。 可想而知水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葛荆今天放肆一回,好好的洗了一个澡。 他清楚,追踪刀胡子他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甚至战死当场。 那样的话,去世的那次澡就洗不成了。 今天这一次洗澡,洗的就是去世那一次。 他虔诚的把自己浸入碧波荡漾的湖水之中,在烈日高高的沙漠里,涤荡着清澈见底的湖水,揉搓着,擦洗着,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这一刻的葛荆无思无念,仿佛与湖水融为一体。 他享受着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安静,未来也许再不会有了。 太过遥远的无法得知,至少最近一段时间,的确像葛荆所想的那样,他奔波在旅途之中,行走于杀戮之中。 刀胡子人不算多,只有两千多人,而这两千多人还分成四十旗分布在整个瀚海沙漠,算起来一旗不过五十人。 可就这四十旗组成的盗团,人人皆为玄士,人人驾驭着骆驼和骏马,配合上军队一般的战阵,杀伐果断,不畏生死,彷如狼群一般,任何人惹到绝对不死不休。 凭借这股凶气,刀胡子硬生生在荒原北域占住了脚,无人敢惹。 并且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响,地盘也越来越大。 逐渐的,刀胡子成为了荒原北域最顶尖的二十七霸主之一。 就在刀胡子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张,想要继续向上攀登时,骤变突生。 一个人,幽灵般的出现,像独狼一样的盯上了他们,死死的咬住,紧紧不放。 突变是从流沙荒漠一处绿洲开始的。 在哪里,刀胡子一个小队二十个人葬送在哪里。 本来这是件小事,却因为这件小事导致他们一次本来应该十拿九稳的目标,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围剿不利从而走脱。 这让他们的首领刀枭胡勒大发雷霆,一个整编旗迅速领命杀向绿洲,誓杀此人不可。 一个整编旗是完整的五十八人。 旗主一人,副旗主两人,旗长五人,实力彪悍。 人人都以为,敢惹刀胡子的人必然不得好死,却不承想,这旗队伍行过五十里沙漠,在一处绿洲遇到这人,竟然被这人屠戮一空,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紧接着,在消息还未传将出去的时候,这人悄然摸上一旗又一旗。 来去奔行三百里,单人独骑一夜之间屠杀刀胡子整整三旗,一百七十多人。 这个消息,仿佛一道龙卷风般在流沙荒漠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到了这个时候,刀胡子无论想还是不想,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与这人势不两立,也唯有用这个人的鲜血方能洗刷这份耻辱。 而经此一役,谁都知道这个独狼战力彪悍,人少了就是在送人头。 没看到吗,一旗五十八人都被他屠戮一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战报传到刀枭胡勒手中,胡勒直接喝令三旗为一营,结伴而行,左右呼应,打草惊蛇般向这人围杀过去。 往时刀胡子也曾经动用过这种模式,那都是针对某个大势力而为,三旗齐出针对个人这还是第一回。这个人无论是谁,能将刀胡子逼迫到这种地步,已然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 只是,从这人出现到现在,至始至终,除了知道他头独狼外,任何消息都不知。 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初出江湖的侠少,还是误入沙漠的过江猛龙。 现在他已经扬名立万,声明远播了,该亮出名号了吧。 却不想,接连数日过去,刀胡子的三旗出动,跑遍半个流沙荒漠,这个人竟然一言不发,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去那里了,知道刀胡子大发雷霆,誓要斩杀他不可,胆怯了吗? 产生这种思维的,都是普通人,葛荆不是。 葛荆是狼群中长大的孩子,是人却有着狼一样的思维。 群居时,凶狠、残暴,彪悍的敢斗虎、猎豹。 独处是却谨慎、小心、目标明确,还耐力十足。 而且他最大的特点,或是狼的最大特点是,绝不冲动,会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和锲而不舍的耐心等待时机,谋而后动。 独狼从来不缺乏耐心和毅力,因为它知道离开狼群后孤单的它只有一个,没有后援,也没有帮手。 它不能受伤,因为一旦受伤就代表着死亡即将来临。 狼的耐力本来就极强,独狼的耐心则更强。 所以,独狼遇到猎物时会去观察,会去分辨。 猎物如果是弱小者,它会立刻,凶狠的扑过去,将其咬死,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果猎物十分强大,它则会潜匿在一旁,静静等待。 不论多久,直到机会出现,它就会马上扑过去,狠狠的咬上一口,让猎物筋断骨折,丧失还手能力。 葛荆现在就是那只离群了的独狼,刀胡子就是被他盯上的猎物。 他从来没有期盼能一击毙命,他在等待他们烦躁,然后懈怠。 他从未想过想看到刀胡子就直接扑上去,以卵击石,他要做的是将刀胡子分而食之,是一口一口把他们蚕食掉,不留一个活口。 所以,当第一股风波过去之后,葛荆绕到了三旗背后,寻到一个机会再度奔行百里屠杀三旗。 这一次葛荆发现刀胡子团队一个模式,那就是三旗联动。 只要发现一旗人马,在他的左右必然会有另外两旗护卫左右。 许是作为行动旗的一个后手,也许三期联动是他们最强的攻伐手段。 不过,三旗联动从来不轻易出现,这就给葛荆一个各个击破,分而食之的机会。 一个三旗,两个三旗。 前前后后六旗三百多人灭在他的手里,已经超过刀胡子十分之一的力量。 十分之一的力量,放在任何势力身上都会感觉很痛,更何况是刀胡子这种人手比较少的势力。 消息当日传出,刀胡子所有人马立刻发生了变化。 单独行动瞬间消失,所有三旗全部化为营,联动起来。 此时,不仅是刀胡子,流沙荒漠多有势力所有人都知道,这头孤狼跟刀胡子刚上了,不死不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查,马上给我查,这头独狼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几乎整个北域荒原全都是一个声音。 灭杀三旗可以说是血拼的结果,可没等几天他就再度灭杀三旗。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头独狼几乎是无损灭杀三旗的,最起码没有受到重创,就算有,也是无碍,要不然他也不能马上再度没杀三旗。 刀胡子的三旗,即使只有五十多人,也是能轻易屠掉一方小势力的存在。 而独狼呢,只有一个人。 这个结论不是刀胡子自己说的,而是多少个势力赶在刀胡子之前,偷偷勘查现场得出的结论。 就在葛荆灭杀刀胡子第二个三旗联动之后,刀胡子二十多旗人马直接编成八个营,将整个流沙荒漠切割成八块,集体出动,必杀独狼。 这番威势,浩浩荡荡,惊骇的流沙荒漠所有势力纷纷退避三舍,将整个流沙荒漠让给刀胡子与独狼。 “他还能活吗?” 有人看着刀胡子嚣张气焰忍不住叹息一声。 “不管这头独狼能不能活,最少那荆棘岭快要开心死了。” 有人笑了。 “为什么?” 有人奇怪。 “据说刀胡子正集结兵力,准备与荆棘岭开战呢。荆棘岭也十分恐慌,却不想出来这么一位搅局者,他们怎能不开心。” 有人解释。 “要与荆棘岭开战,难道刀胡子称霸流沙荒漠还不满足,还想占据黑沙荒野?” 有人不信。 “切,刀胡子是要想再霸黑沙荒野吗,他是要称霸北域荒原。” 有人冷漠的看着流沙荒漠。 “就他们还想称霸北域荒原,这头独狼都不知道吃得消吃不消。” 有人忿恨的看着前方。 “是啊,两千刀胡子齐齐出动,要是拿不下一头独狼,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这人正说着,陡然就见流沙荒漠里狼烟四起。 “上树,上树,这里看不清楚。” “上什么树,去那峭壁陡峰上看。” 前方显然大战开启,平地除了冲天狼烟外,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个武林豪杰,江湖豪侠们纷纷展开身形往高处飞纵。 站在高处,正好看到前方,有无尽的烟尘从四面八方赶来,那都是骆驼扬蹄飞驰中带起的沙漠烟尘,冲向天空,冲向云霄。 烟尘遮天蔽日,挡住了天空流云,挡住了烈日阳光,同样也挡住了高处豪侠们的视线。 大战从烈日当空一直杀到斜阳西坠,又从月明星稀杀到旭日东升。 大漠里狼烟弥漫,厮杀声、喊叫声一直没有停歇,高峰处这些豪杰也一刻不眨的观看着。 虽然他们距离太远,只能看到蚂蚁般的人流动来动去的,却还是能数得出,前前后后共有八道狼烟卷入战场之中。 八道狼烟就意味着刀胡子八营人马,一共两千多人全部投入战场。 可是,直到最后。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步履蹒跚的,浑身上下如同被鲜血浸透了的人,驻着一支木杖从战场上走出来,走过去,消失掉,也没看到一个刀胡子从地上爬起。 第5章 沙洲集里的客栈 响沙湾升起袅袅青烟。 硕大一堆坟丘前,一团篝火,三炷香。 纸钱随风飞舞,蝴蝶般的舞蹈,浮浮沉沉的布满百米空间。 梦里思大漠,花时别渭城。 长亭,咫尺人孤零。 愁听,阳关第四声。 且行且慢且叮咛。 踏歌行,人未停。 尺八萧声响起,声声慢。 凄凉、思念、孤寂,从响沙湾一路飞跃天际,传不知何方。 半月后,葛荆跨越荆棘岭,跨过黑沙荒野,来到沙洲集。 这里是北域荒原边缘,东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西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北面就是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 北域荒原地域广袤,实际他不是一个整体性地域的描述,而是多钟地域组合的统称。因为它是由极度冰寒的冰川、纵横万里的沙漠和荒无人烟的戈壁组成。 在它最北侧的是极地冰原,然后是荒海冰川,再然后才是流沙荒漠,再后就是黑沙荒野,再往外走,进入南侧就已经进入人类生活的地域。 这种由极冷变为冷热交杂再到春风和睦的环境变化,由天地皆是惨淡的白渐变到绮丽瑰变的花花世界。 就是这种奇异的变化才组成奇妙的异域风情。 从极地冰原一道寒风袭来,游荡过冰川,游荡过荒漠,待到气势雄伟的祁连山时,风已经没有那么强劲,也没有那么冰寒入骨。 当然,寒风经过沙漠之后会变得柔和,也温暖几分。但同时也会扬起无数沙砾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将沙洲集笼罩得雾气张张。 半个月,穿越沙漠,穿越荒原,没有吃喝没有休息还身负重伤,葛荆已经有些筋疲力竭了。 他拄着赤柽,有些疲倦的喘息着。 三月的天,原本应该暖风拂过,春暖花开。而沙洲集的三月,寒冬依旧,凌厉的风时不时带着沙砾覆盖过来,依然寒冷如严冬。 风太大,吹得街面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葛荆拄着赤柽一步一步向里面挪着。 一阵风来,他忍不住向一晃,靠在旁边墙上。 葛荆捂着鼻口,轻轻咳了一声,点点血迹喷在手上,他忍不住苦笑一声:“好大的风,有些挺不住了。” 说完,他背倚着墙体向下一蹭坐在地上。 大漠那一战,他跌入刀胡子的陷阱,被两千多铁骑围杀。 葛荆以为在劫难逃,奔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冲了过去。 前半段他还知道去躲去闪,倚着技巧去战斗,想尽可能多的斩杀刀胡子。 随着他受到重创,随着他鲜血湿透了衣襟,就在他感觉热量从体内一点点失去,感觉神魂摇曳似乎要脱体而去时,玉箍形器竟然猛的一吸,将赤柽上的鲜血全部吞噬进去,反哺进他的体内。 这一刻,他好似天神附体一般,虽然失去了理智,却变得神勇起来。 鹰隼的曲折,孤烟的直线还有黄沙的平面,一瞬间纠葛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和你我。 两日一夜的大战,无数鲜血被玉箍形器吞噬,然后转化成莫名的精气神哺入他的体内增强他无比强大的防御力和持久力。 狂沙笼罩整个战区,让任何人都无法看清,这个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血色覆盖了天,也笼罩整个地。 一抹诡异的殷红侵入所有人的眼也侵入所有人的心。 没有人想到过离开,仿佛除了杀戮就是杀戮。 唯有杀戮蒙蔽人心才能让葛荆将两千多刀胡子一个不漏的斩杀,因为没有人想到过逃。 可当葛荆震慑所有人,从沙漠里走出来后,他才感觉到精神极度萎靡,头脑昏沉沉,几乎无力支撑。 身体无处不痛,近百处伤口层层叠叠的摞在一起,数都数不清。 这不算什么,真正让葛荆感觉惊奇的是,要害处留下几十处疤痕,仔细一看,都是致命的重创,却不知为何竟然只留下淡淡的伤痕。 外伤,不知道什么时候痊愈了。现在困扰葛荆的是,内伤。 平心静气,向内而视。 葛荆发现他体内经脉近乎寸断,唯有一丝相连。 气血凝滞、经络阻塞、血脉淤阻,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黑色淤血结痂在哪里。 这种状况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修为非凡的玄士也别想活。 唯有他,凭借着赤柽把手处的玉箍形器一丝精气相连,才让他勉强维持住一口丹田气活了下来。 大漠一战,刀胡子几乎团灭。 但葛荆知道,还有两位罪魁祸首未除。 刀枭胡勒,刀首麻衣人。 一个是刀胡子的幕后靠山,一个是刀胡子的首领。 葛荆走出流沙荒漠,走出黑沙荒野,来到沙洲集就是为了走出北域荒原,走进祁连山,找到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将其斩杀,报仇。 当然,这是葛荆的执念,至于是否能将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斩杀,葛荆也不知道。 因为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淤血浮于表面,让他整个人呈花斑状,气血凝滞使得他血气运行十分缓慢,体表冰寒彷如僵尸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葛荆一直借助于玉箍形器的力量,不分日夜的冲击着体内壅塞之处。 虽然已经将黑色淤血结痂排出体外,凝滞的气血也能缓慢推动。 可断裂的经脉还是不能承受玄元的运行,还是未能将阻塞的经脉打通。 这使得他,稍有所动都会刺痛无比,稍有所累就会抻动五脏六腑,就会咳出血来。 一身功力只剩十之一二。 这还让我如何去复仇,如何斩杀胡勒和麻衣人。 葛荆一声哀叹,感觉生不如死。 不过,孤狼的求生欲望十分强烈,即便是他时刻准备着与仇敌同归于尽,却也不曾想到要死要活,寻求解脱。 劲风呼啸带来漫天沙尘。 “又来了...” 葛荆听着狂风呼啸的声音,感受着颗颗沙砾打在脸上的痛楚,忍不住低声哀叹。 仿佛放弃了抵抗一般,抬起手,衣袖遮在脸上。 他的身子向下蜷缩,头随之向后一仰。 嗵的一声,他的后脑重重的撞击在墙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谁呀,谁呀,老刁来客人了。” 骤然,屋内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闷声响起,门吱扭一声被拉开。 “唾唾,好大的风沙呀!” 一个生硬的带着浓重卷舌音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接着一张消瘦的脸从门缝探了出来。 是个年青人。 顶着这么大的风沙开门,任谁想来都会十分不情愿,所以这个年青人的语气十分不好:“这么大的风沙还不快点进来!” 葛荆茫然回头,嘴角还带着点点血迹:“啊,是说我吗?” 看到葛荆嘴角的血,年青人的眼顺势向下一垂,又看到葛荆未曾擦拭的手上的血迹,眉头不仅一皱。 “不拉客人进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未等年青人说什么,屋里又传来妩媚的充满了不耐烦的声音:“灌一屋沙子,你收拾啊!” 年青人猛地一把推开门,身子向外探出半步,一把抓住葛荆的肩头,就把他提了起来。 葛荆听到屋里女人的声音,看到年青人利落的举动,手臂微抬,旋即又落下,任由年青人一把将他提到屋里。 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就听到噼里啪啦,无尽的沙砾狠狠的摔打在门窗上发出的响声。 “这么大的风沙,看来今天有够忙的了!” 年青人后背靠在门框,一只手拉着木门,另一只手把葛荆一甩,提起门闩将木门别上。 葛荆身子闪了一下,连忙倚住另一侧门框。 他刚想提口气。 就感觉有什么向上一涌,连忙用手捂住嘴。 他倚着门框蹲下来,吞咽两下,似乎有些顶不住,张开嘴死命的一阵猛咳,直到鲜血再度将手掌染红才停了下来。 “哎呀,你咋啦!” 年青人看着葛荆手上殷红的鲜血,顿时骇了一跳。 “没,没什么,喘一会儿就好...” 葛荆咧着嘴,惨烈的一笑。 发现葛荆并没有赖上他的样子,年青人拍了拍胸脯,偷偷吁了一声。 “老刁你怎么搞的,想杀人劫财还是怎么滴!” 随着一阵训斥,一个妩媚的女子扭捏着丰腴的腰肢,带着无尽撩人的风情走了过来。 仿佛吴侬软语般的轻清柔美。 纵使是在厉声训斥也带有别样风情。 “掌柜的你没看到吗?这个小家伙有伤...” 老刁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提、甩的动作,然后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连这么一下都承受不了。” 女掌柜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远远的看着葛荆的手,那双可爱的柳叶眉微微向下一伏,旋即挑了起来。 “他,没事吧?” 女掌柜略作迟疑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 葛荆撑着赤柽,勉强挣扎着站了起来。 身体很虚,软软的用屁股顶着门框,尽力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人还挺倔!” 女掌柜侬声软语的赞了一句,然后双臂环抱在胸前,不经意间将那对软峰顶得高高,直入云霄。 “你这样...” 女掌柜目光里充满了怀疑,看着葛荆,近乎一字一句的问道:“我们这是酒馆,也是客栈。开门迎纳八方客煮酒笑接四海宾。只是客官,你,有钱吗?” 第6章 后厨内的变化 “我没有钱!” 葛荆喘息一声,拄着赤柽缓缓向前挪了两步。 “没有钱...” 女掌柜的脸色一沉,摇曳着双肩冷笑道:“没有钱你和我说什么?我这里又不是养济院。” 葛荆慢慢抬起头,目光澄明如水:“只要饿不死我,我什么都能做。” 女掌柜一撇嘴:“什么都能做?” 她上下打量着葛荆。 葛荆一身麻衣宽松肥大,穿在他瘦弱的身上仿若罗袍一般。 干瘦的脸,颧骨凸出,两腮凹陷,看上去仿若骷髅样,一点肉都没有。 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抵在嘴上,不时有鲜血滴落。 看这幅模样,稻草样的人儿,怕不是一阵风袭来都能将他吹飞,还敢吹嘘什么都能做。 女掌柜的一个字都不信。 葛荆淡然道:“脏活、累活、杂事能做,杀人劫道一样不差。我只求一口饱饭。” 女掌柜的柳眉挑了又挑,看了眼葛荆,扭过头又看了眼窗外的天。 狂风呼啸,席卷沙石铺满整个天空。 黄沙遮天蔽日,看不到一点光亮,层层风沙笼罩下,天色阴沉得彷如末日降临。 女掌柜吸了一口气,看都不看葛荆一眼怒吼一声:“老刁把这小子送到厨房,什么活累就让他干什么。” 老刁眼珠一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女掌柜,干咽一口唾液。 “还不快去,等死啊!” 他这一耽搁顿时让女掌柜更加来气,杏眼圆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去,就去...” 老刁连忙转身,抬手抓向葛荆。 他的手伸得十分突兀,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葛荆人虽没反应过来,手臂却本能的一沉,让开老刁抓来的手。 然后,就听呲啦一声,葛荆的衣袖直接让老刁给扯了下来。 “啊!这破衣服...” 老刁傻傻的看着手上的一截衣袖,忍不住吐舌的叫了一声。 女掌柜眼眸一亮,似乎感觉到什么。 俏脸一沉:“毛手毛脚的,你还能不能干点什么了...” “那个...” 老刁张拉张嘴,哑口无言。 “去,把你的衣服拿给他一件穿!” 女掌柜的目光从葛荆胳膊上一扫而过,又掠过葛荆的胸膛,眼眸间忍不住闪过一抹惊骇。 那里,有一条条、一道道层层叠叠摞成一片片的疤痕。 虽然疤痕已经十分清浅,有些模糊,像似快要消退一般,可它的存在已经能够证明一些东西。 ‘果然,能在大漠荒野行走的人,无论他的外表多么不起眼,都是个人物。看似温顺,如果惹急了,立刻就会变成饿狼。’ 女掌柜的看着葛荆跟在老刁身后的背影,偷偷吁了一口气。 ‘什么脏活累活,杀人劫道一样不差,我看是杀人劫道不再话下吧。’ ‘不过,你在装还能瞒得过我才华洋溢,年轻美貌的玉香春,玉大小姐。哼哼...’ 女掌柜的转过身,看到一圈伙计叉着腰在那看热闹,顿时柳眉一立:“都闲着呢,不知道干活啊,客栈被吹得这么肮脏你们也能待得下去。” 她挥舞着洁白玉藕般的手臂,指指点点的谩骂起来。 伙计们呼啦一声散开,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提起抹布干了起来。 老刁则带着葛荆走到后院客房,取出自己的一套衣物递给他。 葛荆也不说话,脱下麻衣换了起来。 他自己本身的衣物早就在大漠一战被斩成了血色布条,这身麻衣还是他从刀胡子身上扒下来的,经过半个月的磨砺,已经比纸条强点不多。 说实话,老刁的衣服就是客栈里小二们的套装,除了干净没有任何优点,没人会在意。 可落入葛荆眼中,却是他短短一生中穿过的最好的衣服。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一脱一换中老刁看到了葛荆身上层层叠叠的疤痕,瞬间眼中闪过惊骇的神光。 ‘掌柜的就是掌柜的,眼光就是毒辣。’ ‘怪不得这小家伙身体这么虚弱,像似活不起的样子。就这一身伤,或二一个人恐怕不是活不起,而是早死了。’ 老刁低着头,隐讳自己眼中的异色,放缓了脚步,带着葛荆来到厨房。 “小余哥,小余哥,先来一碗肉汤两个馍。” 走进后厨老刁忙不迭的一阵喊。 等他停下来时,柴垛后才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啥事?” 老刁小步慢跑绕到柴垛后面,笑道:“掌柜的给你送来一个人,快饿死了!” 葛荆转头望去,看到一个消瘦的年轻人从柴垛后面走了出来,正诧异的看着他。 “就他,稻草人一般,能干什么?” 老刁笑道:“他说他什么都能干,最主要是不要工钱...” 小余哥眉头一挑,笑了:“果然是掌柜的风格。” 说着随手抓起一个海碗走到灶台前。 掀起锅盖,热气奔腾,肉香四溢,葛荆口涎忍不住流了出来。 夸夸两声轻响,小余哥舀满一海碗的肉汤,大手一挥,又抓起两个馍。 走过来,放在桌上:“吃吧,吃完好干活。” 葛荆抬起头,认真看了小余哥和老刁一眼,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抓起馍吃了起来。 “还挺寡言的,希望你干活也是个好手。” 小余哥笑笑,转身又钻回柴垛,匿了起来。 老刁看到葛荆几乎是两口一个馍两口一个馍的把它消灭,然后捧起海碗,也不管汤有多热,咕嘟咕嘟一口气把它吞掉。 “这是饿的有多惨,也不怕烫!” 老刁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回大堂。 葛荆咽下最后一口肉汤,感觉暖暖的热流从腹内传递道全身,身子快速的恢复着。 “我吃完了,要干什么活?”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拄着赤柽问了一句。 “你能干什么?” 柴垛后面传来小余哥毫不在意的声音。 看到葛荆的样子想来谁都不会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 “我什么都能干!” 葛荆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 小余哥坐了起来,目光在厨房环视一圈。 厨房很大,与前面的客栈大堂几乎是一比一的比例。 也是,荒漠地域最不值钱的也许就是土地吧。 栽啥啥不生,种啥啥不长的地界,土地有什么用? 谁你圈,谁你占,能用多少就用多少。 所以,葛荆也没想到随便倚了一面墙壁休息,竟然会是一间客栈。 三个灶台,两个菜墩,硕大的四口水缸装满了珍贵的水。 一条长长的案板,一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食,一侧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 另一侧则是层层叠叠一直码到屋顶的木柴。 “劈柴吧,劈够一天的供应。” 小余哥的脚一勾,一把扇面大的铁斧贴着地表嗖的一声滑了过去。 咔的一声,在葛荆脚下停了下来。 葛荆撑着赤柽,俯下身,手指一划,抓着手柄提起铁斧。 有些吃力。 葛荆咧着嘴笑了笑。 这还是他刚刚吃饱肚子,要不然这么重的铁斧他还真够呛能拿得起来。 “要什么样的柴火?” 葛荆走到柴火堆前,侧过头问了一句。 “筷子粗一堆,引火用的。剩下都要两指粗的。” 小余哥在柴火堆那翻了个身回了一句。 双手一揣,拱了拱身子,让自己在哪里躺得更舒服了。 葛荆点了点头,扯过一套木凳坐上,赤柽横在腿上。扯过一条木柴竖在身前,目光所视,心中计较着。 劈柴,其实很简单,不过现在放在葛荆身上,并不简单。 他重伤再身,体力不足。若真的把所有劈柴劈完,不只是体力的问题,搞不好还会把内伤引发。 现在葛荆可不敢轻易引动伤势,他的上太重了,一旦引发极有可能致命。 不过,当葛荆的目光落在木柴上,脑海里顿时显现出木柴上的一道道纹理。 这种纹理,任何木柴上都有,以前葛荆从没注意过,习以为常,现在却不同。 葛荆一手摩挲着赤柽手柄上的玉箍形器,一手提着铁斧,目光注视着木柴上的纹理。 在这一刻,这种纹理与他从玉箍形器上感受到的曲线合二为一。 有曲、有直、有点、有线,侧过来又组合成一个面。 葛荆提起铁斧高高举起,瞬息落下。 嚓的一声,木柴上落下一条,筷子般粗细。 “咦!” 柴垛后小余哥眉头一挑,耳朵支了起来。 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根木柴劈下,葛荆用斧尖挑了挑,目光扫过,似有所悟。 “应该可以...” 他笑着再度举起斧头,沿着木柴的纹理,一斧一斧的落下。 一条又一条,筷子般粗细的木条撇在地上。 铁斧忽起忽落,在空中画出一条条曲线,从未有一刻停止。 他或是劈下木条,或是把木条挑起扔在一旁,或是从高高的柴垛上挑出一根木柴下来。 葛荆从一开始的笨拙到越来越顺,后来竟然变成一种韵动的美。 不知不觉间,小余哥竟然从柴垛中走出来,远远的看着葛荆,目中满是惊异。 葛荆一刻未停的劈着木柴,以至于把自己的身心全都陷入其中。 一开始他只是在想,如何让自己能把这些木柴全部劈完。可到后来,当他全身心融入到这种韵律之中时,不知不觉调动全身力量进去,而这时他全然没有发现,即使如此大的力量也未曾惊扰到体内的伤势。 葛荆更未曾感知到,似断似续的经脉在这一刻惊扰有丝丝缕缕的玄元通过,并传递到全身。 第7章 无意识的改变 葛荆陶醉于劈柴中,仿佛神游天外。 小余哥观看葛荆劈柴,沉湎于中,浑然不知外物。 后厨内静静的,唯有噼噼啪啪的轻微响声证明这里有人。 直到老刁一声长调响起:“清蒸驼峰,爆炒驼唇,酱驼腿、小炒驼肉...” 老刁一口气报了八道菜名才把葛荆和小余哥叫回了魂。 “马上...” 小余哥轻轻两个字,转身掀起竹屉端出一大盘清蒸驼峰递给老刁。 葛荆轻声问道:“用我做什么?” “添火,要大火,用细柴。” 小余哥一边取出驼肉一边吩咐一声。 葛荆又问:“三个灶都要吗?” “要...” 小余哥更简单的应了一声。 葛荆放下铁斧,捻起一把筷子粗的木条回手丢进灶坑。 一个灶坑一把柴,精准、飞快。 赤柽一伸,在灶坑内轻微跳动两下,灶火迅速一窜,吞吐起来。 “不错!” 小余哥手掌在炉内试了试,忍不住赞了一声。 铁锅淋上油,趁着空隙,菜刀飞速开动,驼唇眨眼间化为薄片,大小一致,薄厚如一。 瞬间看的葛荆双眸亮出一抹神采来。 “起立坐走,用心处,处处皆是学问。你的劈柴,我的切肉,相符相合,道理如一。” 小余哥头也不回,却清晰的感知到葛荆炯炯有神的目光。 他从葛荆劈柴的动作中感悟到不少东西,忍不住开言回报一二。 没有解释,小余哥却知道,葛荆一定能够听得懂。 “谢了!” 葛荆简单两个字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拾起铁斧,用斧尖在柴堆里一勾,一根劈柴落在脚下。 他的左手握着玉箍形器,右手一伸,斧尖挑起劈柴,斧头再度飞舞起来。 葛荆的动作十分流畅,劈柴飞起,立直,还未完全落地,已经七裂八瓣化为筷子粗的木条跌落。 斧面一磕,木条飞起落在灶膛内。 既不堆积还有空隙,让炉火燃得更加旺盛。 一灶爆炒驼唇、一灶小炒驼肉、一灶清炖驼骨汤。 “火候刚刚好!” 小余哥在方寸之间手舞足蹈,忙中不乱,错落有致,竟然还有空暇赞了葛荆一句。 “有功夫教我做菜,省得你这么忙!” 葛荆挥舞着铁斧,随口回了句。 “简单啊,老刁那个憨货,我想教他,他非不学,说是会的越多越累。” 铁勺啪啪翻了两下,爆炒驼唇出锅。 刚刚好,老刁走了进来:“又说我坏话,又说我坏话。掌柜的那我开涮,小余哥你跟刚来的也拿我开涮。” “你人要好,谁会拿你开涮。” 小余哥抖手盘子飞了过去。 老刁迎手一接,脚步向后一错,卸下力道。 稳稳的,连汤汁都没溅射出去一滴。 “再来一个!” 老刁叫了一声。 小余哥回手取过一只海碗,把清炖驼骨汤盛了满满一碗,撇了过去。 老刁抬手在海碗下一托,身子一旋卸去力道,颠颠的跑了出去。 “爆炒驼唇,清炖驼骨汤来了。” 老刁的声音在弄堂内响起,葛荆双耳忍不住动了动。 都不是寻常人啊,也是,没有两下子敢在大漠边界起客栈吗? 黑沙荒野、流沙荒漠杀戮不断,生活十分艰辛。可实际上,那边的杀戮真不如这里的多。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沙洲集,是北域荒原的南出口。 站在沙洲集向南眺望,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气势雄伟的祁连山。 在他东侧是峰岩突兀的三危山,西侧是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两山夹一川形成一块一马平川的千里沃土。 只是,北方,从极地冰原呼啸而来的寒风,经过流沙荒漠,再经黑沙荒野,席卷着漠漠黄沙一刻不停的吹拂着。 黄沙劈天盖地而来,掠去大地上的所有水汽,悍然向着内陆冲去。只可惜,气势雄伟的祁连山仿佛一座屏障般将它阻挡,任凭它千百万年的吹拂,除了让祁连山更加高大外,根本难以洞穿他伟岸的身材。 北风席卷着黄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刮着,除了让千里沃土有那么一丝扩大外,就是留下沙洲集外那一座停沙岭。 是的,在黑沙荒野边缘,黄沙日益堆积竟然形成一座百米高的荒岭,沙洲集就是依靠着这座荒岭才得以生存。 沙洲集认真来说,不是一个正式的行政区域,他不过是由往来出入的客商、旅人歇脚的驿站,经过长时间演变而成的集。 集是什么? 集就是聚合在一起的意识,例如集市、集合、汇集等等。 沙洲集,望文生义就能知道,这是沙洲上的集市。 这里有独行的行脚商人,有商团组合的马帮,有内陆生存不了的刺黥流犯,还有刀尖上跳舞的杀手,坑蒙拐骗的骗棍、地老鼠,过江的强龙。鱼龙杂生,让人根本难以分辨,反正是想要多糟,就有多糟。 再后来,沙洲集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不敢进入北域荒原又无法回到内陆的人,索性驻扎在了这里。 沙洲客栈就属于这样的存在。 在这里,没有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要说生活,连生存都保证不了。 尤其这里的掌柜的还是位女性,生存就更加困难了。 如果刨除她自身的因素,想来一伙实力强横的店小二和后厨,也是一方面原因吧? 葛荆毫没在意老刁和小余哥的身手,他只想能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修养一段时间。 不说能把一身伤患痊愈,至少也要能恢复一些实力。 再然后,就是打探到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到底在哪里。如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还谈什么复仇。 难道要葛荆满天下游走不成。 葛荆可不敢保证自己这身重伤能让自己活多久,万一还没找到他们,自己就因重伤而不治的死去,那可够憋屈的了。 想要在沙洲集安稳的留下来只有两条路可选。 一个是拥有强横的实力,让别人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另一条就是你要有价值,有被人承认可以留下来的价值。 钱财在这里,如果没有保护钱财的实力或势力是不顶用的。 搞不好,有钱财会没有命的。 所以,葛荆完美的达成劈柴上的成就,逢迎着让小余哥认可。 经过劈柴和切肉的交流,两人在武学上都有所收获,而武学上任何一点收获都强于厨艺。 借着小余哥一点点善意,争取到让他传授厨艺。 由此,葛荆在沙洲客栈留了下来,并通过劈柴他发现,经脉在他劈柴时竟然有玄元流转。而有了玄元的参与,内伤也出现了好转,这可是大好事。 葛荆是不懂武的,响沙湾也没有一个会武的人。当然,在大漠不管你懂武还是不懂武,武的传说一直都在流传,并经久不息。 当葛荆拿起赤柽无意中明悟黄沙、孤烟和隼的韵律,进入武之道境,斩杀两名刀胡子之后他就知道,这可能就是武吧。 当葛荆在大漠最后一役中,一次又一次斩杀刀胡子,一次又一次吞噬掉赤柽上的鲜血。 精气反哺让他身负重创而不死,在体力耗尽后仍能挺起赤柽,继续杀敌。 葛荆终于知道,原来他所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于这支玉箍形器。 玉箍形器是好是坏,是宝贝还是魔鬼,葛荆从来不曾在意,他在意的仅仅是报仇,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 狼是狡猾奸诈的,狼也是执拗执着的,认准一个目标,不死不罢休。 以前,身负重创的葛荆对报仇几乎失去了信心,现在,当他感知到玄元在似断似续的经脉中游走,一点一点的续接经脉时,他痛并快乐着。 经脉断裂是一种锥心的痛,经脉续接同样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舒服。经脉一点点复合,一点点生长,而每连接一点又会在玄元流转时崩断,然后再复合。 周而复始,无尽无休,这种感觉让葛荆对疼痛近乎麻木。 他面无表情的挥舞着铁斧,精准的劈开一条一条劈柴。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叹着葛荆的斧法了得,却没有人知道此时葛荆周身近乎麻木,大脑都近乎没有了知觉。 他只是在重复着劈柴的举动,如何的劈,劈成什么样子,他全然不知。 再后来,他跟小余哥学习洗菜、择菜、切墩、切肉、烹饪等厨艺,因为用心,因为专注,他似乎又重复到劈柴的境界之中。 这时葛荆才发现,原来玄元流转并非劈柴的原因所致,而是因为他。 有心有意的特意而为之时,葛荆根本进入不了那种境界,只有心而无意才能让自己晋入其中。 心、意! 葛荆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对武的不了解,他就像是个童子,无意之中得到了宝贝,却只能看着宝贝而不知其用处何为。 ‘也许我应该学武?’ 葛荆反省自己。 ‘也许我学会武功之后再去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会更轻松。’ 他眼中精芒一闪,又想到一件事。 ‘也许那样,斩杀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我未必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瞬间,葛荆有些兴奋起来。 是啊谁人不想活,谁人会想死! 第8章 接踵而至的客人 葛荆平生第一次拥有了求生欲,而且还是强烈的求生欲望。 自幼被父母抛弃,葛荆对生命的感觉一直都是可有可无。 被狼群收养后,他也一直随波逐流的活着。即使后来狼群被人类击溃,他被响沙湾人所救,也是浑浑噩噩的活着,离群索居,从不与人有太多接触。 这一次,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村,他明明不懂武,偏偏一心执念想要为响沙湾人报仇,为小三哥报仇,甚至念念不忘与之同归于尽。 葛荆真的是想为那些他其实并不亲近的人报仇吗,认真的想,倒不如说他是不想活了。 今天,葛荆感知到一丝玄元流转,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竟然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瞬间他心中升起浓浓的好奇心,陡然萌发想要知道这一切的想法。 生活似乎有了一份色彩。 不是那么太无聊啊! 一个信念升起,冰冷坚硬的心壳骤然闪出一丝裂缝,丝丝奇怪的想法萦绕在心头。 有意思... 杂乱无章的信息充斥在他的脑海,让他气血上涌,心绪不宁。 葛荆的呼吸骤变,脸色在一瞬间红润起来。 太阳穴两侧血管贲张,滴滴鲜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葛荆感觉头痛欲裂,忽地一下,好似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他似昏非昏时,左手心一道冰冷的激流顺着手少阴心经逆行流入心脏。 冰寒彻骨的冷在刹那间让他奔腾涌动的血液滞缓下来,保护住他的心脏他的大脑没有被热血冲爆。 这种寒冷,还有与之相对的暖流葛荆其实早已习惯,是响沙湾被屠灭之后,玉箍形器授予他神秘武功的,更是大漠一役让他能够屠灭刀胡子,其后半个月以来保护他生命得以存活的神奇能力。 葛荆一直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信任它。 现在玉箍形器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而他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为何有此神奇能力。 学武,必须要学习武功,然后方能解开它的神秘面纱。 瞬间葛荆又给自己找到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学习武功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再也没有比他更完美不过的了。 不过,那股能量巨大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葛荆心神万转,感知一下那股信息量巨大的洪流。 太过荒诞不经了也... 葛荆略作思索随之就讲起抛在脑后,现在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哪有时间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东西。 铁斧举起,噼里啪啦的劈起柴火来。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天气明明不好,风胡乱的刮着,沙胡乱的拍着,客人偏偏非常的多。 葛荆备了够用一天的柴火,半天就见底了,还要他临时现劈。 大漠这里很奇特,客多客少与别处不同。 万里无云的好天是见不到几位客人的,客人都赶路的赶路,探险的探险,劫道杀人的劫道杀人。 只有扬沙万里的恶劣天气出现,才会有客人在。 毕竟,敢来这里的人都有几把刷子,遇到风沙时,一顿奔驰,不消片刻就能赶回沙洲集。 “葛荆,葛荆,别劈了,别劈了。” 葛荆斧头刚刚落下,老刁就从大堂跑了进来,咋咋呼呼的直叫唤。 “今天客人疯了。你快上手,又来一桌客人,快要等不及了。” 葛荆丢下铁斧,一撑赤柽站了起来:“炒什么菜?” “随便,是肉就行,客人没要求!” 老刁随手抄起两盆菜,随口一句跑了出去。 葛荆随意撇过脖子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大堂里走进六个人,两个壮汉,两个小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还有小孩儿...” 葛荆看到哪两个小儿时脚步忍不住一缓。 那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人,蓬头垢面,身形消瘦,一进大堂两人鼻翼立刻耸动起来,两对小眼不停的东张西望,嘴角还嚅蠕着咽起了唾液。 葛荆从两个小人充满菜色的脸上看出,他们应该很久没吃饱饭了,冷不丁嗅到满堂香气立刻忍耐不住流出了口水。 壮汉显然知道两个小人饿坏了,还没坐稳就叫嚣着让上酒菜。 那两个年轻人一人拉住一个小人,低声问着什么,那名女子还脸带怜惜的替一个小人拢了拢头发。 “哦,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吗?” 女子一拢头发,葛荆才发现两个小人,一个结鬟于顶,垂于肩上,赫然是个女孩。另一个带着黄布帽子,眉眼粗壮应该是个男孩。 目光扫过,葛荆未做停留,走到案边,抄起菜刀剁了起来。 两个人做活怎么都要比一个人快。 一个切墩,一个炒菜,噼里啪啦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大堂里的餐桌铺满。 “痛快...” 小余哥铁勺一扔,拍了拍手,大笑一声。 能畅快淋漓的做活,感觉也是很好。 葛荆菜刀扔下,拄着赤柽笑了笑,他的感觉也是不错。 还不等两人说话,狂风呼啸中车马粼粼的声音传来,在客栈前咔的一声停下。 “又来活了!” 小余哥眉头一挑,用脚在灶坑前踢了踢,两根烧得摇摇欲坠的木条被踢到了里面。 “掌柜的要乐坏了。” 葛荆笑了一声,赤柽扬起,一挑骆肉被挑了起来,啪的一声摔在肉案上。 “砰!” 一声重响,沉重的木门被撞开,紧接着一名黑脸大汉一边抖着衣物,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这风沙,真他.m的大,不是人待的地方。” 衣襟抖动中沙土飞扬,扬得满堂皆是。 “你.他.妈干什么,没看这里人都吃饭呢吗?” 一个汉子袖子在空中猛甩,蓬蓬几下,把沙尘聚拢成一团。 他虎目圆睁,险些没把沙尘团摔在黑脸大汉的脸上。 幸好在摔之前他回头瞅了一眼,正好看到黑脸汉子凶恶的面孔:“是洪爷啊,这么大的风沙还来这里?” 瞳孔一缩,尘土团随手仍在地上,汉子满脸堆上笑容。 黑脸大汉脚步重重的向前一踏,身后又跟进来几个戍兵。 听到汉子的话,黑脸大汉冷笑一声,转过头看了这人一眼,眉头顿时一拧:“虎背山狼常老九,你不在河谷大道拦山劫道,跑这里做什么?” 常老九讪讪的道:“那边风雨大,兄弟们上这沙洲集背背雨。洪爷,那处是哪位龙王兴风作浪呀?” 洪爷眉头一挑,脚尖一勾,凳子一滑,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你也知道?” 常老九奉着笑脸道:“兄弟们就指着这活着呢?” 洪爷眉头一挑,没说话。 常老九嘿嘿笑道:“当然,当然不如您这千户大人耳目灵便啊。洪爷,给兄弟们指条活路!” 当常老九的话音落下那瞬间,整个客栈变得静悄悄。 不只是这群江湖客收敛了嚣张,就连最里面那两个小儿四个江湖客也停下手中筷子。 千户,自然是朝廷的军职。 北域荒原是个不服朝廷管的地带,不仅没有任何国度可言,甚至连名誉上都没有。 走出北域荒原就不一样了。 踏入祁连山、三危山、北塞山就已经进入明帝国,驻守在祁连山外,戍边的是神武右卫军。 从祁连山到三危山、北塞山沿途设置六十五个千户所,千户就是千户所长官,隶属万户,下领百户,所以又名千夫长。 千户洪爷的到来,让满堂喧哗的江湖走客有了些收敛。 混在龙门客栈的江湖客,哪个身上没几桩血案、哪个没有几分真本事。 他们不是怕千户,官走官道,黑走黑道,只要不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闹事,每年银子不差,官府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收敛,是因为最近几日祁连山风声很紧,又猛龙过江,已经有不少没长眼睛的强梁倒下了。 任凭他们如何打探,都找不到其中原因。 不明不白,才最让人害怕。 常老九心思缜密,想到江湖客找不到原因,千夫长不能不知道,故而才有此一问。 也正是他这一问提点满堂江湖客,给面子的收起了脾气。 常老九知道,洪爷也明白,可即使他明白,这么多人这么给面子也不由沾沾自喜起来。 “老刁,老刁,老刁...” 看到洪爷嘴角流出那丝笑意,常老九猛的站了起来,掉过头怒吼起来。 “取好酒,给洪爷倒上!” “来了,来了,别急,这不是来了吗?” 老刁一手提着酒瓮,小步快跑的来到桌前。 手扯着抹布在桌上胡乱的噌了两下,抹布搭在肩头,笑嘻嘻的看着洪爷道:“千户大人今儿来这么早啊。” 洪爷瞪了他一眼,喝道:“怎么,来早了你不高兴啊!” “嘿,不敢不敢,” 老刁满脸堆笑,取下海碗,叩开封口,把酒倒满,滴溜溜的一平碗。 手上忙乎着,还不耽搁他开口说话:“这大漠边关可全靠您镇守,能伺候您是小人的福气!” 洪爷大笑一声:“满屋里就你说话爷爱听!” 说着三指叼起酒碗,仰头一口吞下。 “痛快,今儿酒比水多。” 洪爷一句话,整个大厅响起轰然大笑。 笑声震震,险些没把房盖掀翻。 “笑,笑啥子个笑。老刁,你是不是忘放水了,今儿工钱没了。” 第9章 来自洪爷的告诫 “哈哈哈哈,忘掺水了,老刁,你太可笑了!” 满堂哄笑中这些江湖客抬起头向楼上望去。 那里,掌柜的斜靠着栏杆,板着一张俏脸冰冷如霜,目光锐利如刀般的看着老刁:“忘掺水,糟蹋东西,你的工钱不想要了。” 老刁脸一瘪,把酒瓮扔在桌上,一对小眼睛飞速的扫过楼上,可怜兮兮道:“我去取肉包子...” 酒瓮刚落在桌上,常老九连忙双手捧起,给洪爷又把海碗斟满。 洪爷叼起酒碗一仰脖,又吃了一杯。 常老九还要再倒。 洪爷伸手在海碗上一扣,道:“两碗差不多了。” 常老九愕然抬头,腆着脸笑道:“洪爷,这不掺水的酒,沙洲集可是头一回啊!” “轰...” 听到常老九这句话的人瞬间都笑了。 掌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洪爷眉头一挑,瞥了楼上一眼。 转过头,重重一点头:“爷在这吃酒十年,这还是头一回...嗯,是得再吃一碗。” “哈哈哈....” 客栈里再度掀起哄堂大笑。 笑罢,常老九给洪爷把酒倒满。 不过这一次洪爷却没有端起酒碗,而是认真的看着常老九道:“既然你常老九给爷倒了两碗酒,爷承你的情,教你一个乖。” 常老九立刻站直,双手抱拳向洪爷叩了两下:“洪爷,您说...” 洪爷板着脸道:“你听着,爷就说一遍。” “老九听着...” 常老九认真应了一声,客栈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屋里几乎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缇骑营知道吗?” “神机营知道吗?” 洪爷虎目环视四周,旋即收回来,大手一扬:“老刁,八道肉食,不要酒。” “好嘞,洪爷!” 弄堂边隐隐传来老刁的叫声。 “算我的,掌柜的啊,洪爷这儿,算我的。” 常老九仰头冲着掌柜的叫了一声。 “敞亮!” 洪爷挑起大拇哥。 常老九笑道:“洪爷您是敞亮人,老九能差得了吗?” 说着他身子向下一伏,低低的声音问道:“只不过,洪爷,缇骑营是管啥的,神机营又是管啥的?兄弟对官面上的事着实不熟悉呀!” 洪爷双手在桌上一撑,身子向后一靠,头高高的抬起,用着倨傲的眼神看着常老九。 常老九身子又向下一伏,仰着笑脸看着洪爷。 洪爷噗哧一声笑了,身子向前一扑,胸口贴着桌边,摇了摇头。 手抬起,点了点常老九:“我算是服了你们这些江湖客,傲的时候骨头是真硬,什么作死的事都敢干,命都不要了。肯俯首做小时是真软,儿子孙子都肯做,脸都不要了。” 常老九看着洪爷眨了眨眼睛,好似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嘿嘿的傻笑。 “你啊,你...” 洪爷直起腰身,叼起酒碗,一口干掉。 手指在桌面点了点:“倒上,爷给你说...” “好嘞!” 常老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酒瓮,给洪爷斟满。 洪爷低声道:“缇骑营是帝都拱卫司麾下最强的力量,直接听命于皇上。是专职负责侦查、缉捕的官校,官职最低都是七品校尉。都是玄师。” 刹那间,客栈内满堂惊骇,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真正能震骇人心的不是玄师等级,而是缇骑营的来历。 帝都拱卫司麾下最强力量,直接听命于皇上。 朝廷的力量,江湖客谁人不怕。 “那,那神机营呢?” 好半晌,常老九左右看了看,回头又低声问道。 洪爷笑了:“神机营,帝都神侯府麾下最强兵马,帝都驻防上四军之一,你说如何?” 瞬间,沙洲客栈内一片寂静,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只有偏座两个孩子大口咀嚼声。 洪爷扭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两个孩子在哪里狼吞虎咽,笑了笑。 “老刁,老刁,你个死玩意,洪爷的酒菜呢?” 掌柜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客栈里的沉静。 “来了,来了...” 老刁端着四盘肉食,紧赶慢赶跑了过来。 随着肉香四溢,大堂里才恢复喧哗。 酒气、肉香、吵闹声阵阵响起。 掌柜的扭着腰肢从楼上走了下来,进入大堂,她靠着楼梯扶手,一双媚眼扫过江湖客,落在洪爷身上。 “掌柜的,怎么舍得下楼了。不是谁没侍候好你,剁吧剁吧做成肉包子了吧!” 戍兵叨了一口肉条仍在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调笑着。 结果一句话,引得满堂大笑。 “做你娘的肉包子,一会儿就把你剁吧剁吧喂狗。” 掌柜的唾了一口,毫不留情的骂一句。 “哎呀,要是能让我上楼,喂狗俺也认。” 戍兵嘴也快紧跟着接了一句,瞬间又惹得满堂哄笑。 “上楼去,有能耐你上楼去啊。” “就是,能上掌柜的秀楼,喂狗也认...” 沙洲集的人都有点闲,更喜欢这些浑嗑,尤其是调息沙洲客栈掌柜的。 掌柜的是个大美女,在沙洲集更有第一美女之盛誉。虽说人泼辣点,但就她那妩媚的身姿,泼辣起来更勾人。 动手是没有人敢动手,早在她进入沙洲集第一天就有人为此承受了他所不能承受之重。 那些敢打她主意的人,不是沉尸集外,就是挂在客栈外的栏杆之上。 久而久之,所有强梁都知道,沙洲客栈有十分凶悍的高人在,任何敢于挑衅着,除死别无他途。 不过,动动嘴还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客栈毕竟是风尘之地,不惹事还是很安全的。 没看到,连神武右军的千户大人在这里都跟富家翁一般的和善吗? 满屋都是笑声,瞬间驱散了洪爷带来的缇骑营和神机营的消息。 缇骑营和神机营的威名虽然能够震慑江湖,可他们毕竟离这里太过遥远,太过高高在上。 在大漠里讨生活的人总是感觉有些低气,总是感觉,无论他们武功有多高,身手有多好,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永远都不会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看上他们一眼。 所以,无论缇骑营、神机营如何,都和他们无关。 既然无关,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掌柜的两眼。 沙洲集的冒险者太多,虽然有妓寮娼寨,一是人少,二是太贵。这些独行客、冒险者用生命博来的财富怎么都不愿意让她们轻轻松松的剥去一层皮。 热腾腾的酒菜端了上来,千户大人催促着戍兵赶快吃,天黑之前还要赶到下一站。 掌柜的躲到一边去,没了热闹看的客人们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划酒拳的,扔骰子的,吹牛聊天的,喝闷酒低声交谈的,不一而足。 这时,倚着门框的葛荆目光再度落在弄堂边那六个人的桌上。 两个壮汉四目相对,眼神有些凝重。 偶尔低声交谈,也不知道他们说着什么,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低头侍候着两个小儿,有说有笑。 葛荆两眼扫过却清楚的发现,这对男女的耳朵其实是支着的,在仔细听着两个壮汉说话。 甚至,甚至就连哪两个小儿都不是在认真吃饭。 有意思... 葛荆轻笑了一声。 拄着赤柽拖着脚步来到柴垛前。 经过他几日劳作,小山一样的柴垛已经换过一茬,这一茬眼看着又要见底了。 小余哥低眉扫过身侧占满半个墙壁的木条,咧了咧嘴角:“葛荆,差不多休息休息吧,晚上掌柜的看到没有木柴又改骂人了。” 葛荆笑了笑,横过赤柽回头道:“老刁他们砍几颗枯树还算活啊!” “人是最怕攀比的,你这么勤快,明显再说我们几个懒那?” 小余哥叹息一声。 葛荆摇头道:“你们这一天天脚不沾地的,怎么也不能说是懒啊!” 小余哥轻笑一声:“掌柜的要是这么看就好了,她呀,恨不得我们几个累死才好呢?” “说什么呢,看你闲得,没活就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 掌柜的鬼魅般从弄堂里探头过来,横眉冷目的看着两个:“闲,闲的话刷碗去,没看脏碗都摞成山了吗?” 刹那间,后厨就是一静。 葛荆顺手抄起铁斧,小余哥一吐舌头,抓起水瓢就去舀水。 掌柜的目光回转,看到小山样的柴垛眼看就见底,看到葛荆早早就坐在木凳上准备干活,忍不住道:“葛荆,你也不看你那体格,累死了老娘还要搭上一副棺材钱。” 葛荆一愣,随口道:“掌柜的这么善心,我还以为累死就扔大漠上喂狗呢?” 瞬间,掌柜的眉头一挑,恨声道:“那你累死吧,累死了就照你说的办!” 说完她扭身走回大堂。 葛荆哑然。 小余哥噗哧一声笑了:“掌柜的难得动了菩萨心肠,还被你刻薄走了。” 葛荆嘿嘿一笑,抄起斧头劈了起来。 几日修养,他的身体好了许多。不只是肚子能够填饱,气血得到补充,更因为连日劈柴让时随时进入某种意境之中,似断似续的经脉在气血的滋养,玄元的修复中近乎续接起来,已经能够承受得住一定的力量,让他修为恢复了一大半。 这人呐,实力一旦得到恢复,底气就足,就连他阴郁的心情都有所好转。 至少,跟小余哥,跟老刁时不时的能说上几句话。 第10章 规矩与打破规矩 掌柜的听着有些刻薄的话,葛荆却十分受用,二话不说把铁斧一扔,拄着赤柽站了起来。 “对,没事多活动,对你身体有好处。” 王小余一边刷着碗一边着点点头。 话少还能干,说啥是啥不挑嘴,最好在于还不要工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葛荆哼了一声,在后厨绕了两圈又走到弄堂前,向大堂张望。 弄堂很宽,两个人并排上菜都不会拥挤。 也很长,两个侧面各有三个门,里面就是供顾客入住的客房。 葛荆虽然没进去看过,不过一侧十几个客房,同时住上几十人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 刁御和两个小儿就住在这里面,葛荆和王小余则是住在后厨的,掌柜的自然是住在楼上。 楼上,葛荆也没上去过,他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不是掌柜的指派他绝对不会往楼上走。 好奇心不重,也是客栈人喜欢他的又一个原因。 小半个月的时间里,葛荆最大的好奇心就是在后厨向弄堂里眺望,见一见往来的各色人等。 不说话,也从不打听,只是去看,去听。 不是葛荆不好奇,而是他从脑海里受到的那些信息中学到一点。 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话。 初时葛荆还不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单纯的心思让他学会一点。 那就是,不懂可以学着去做。 很多时候他都沉默寡言,偶尔心情很好时才会跟王小余交谈两句。其他时间不是工作就是站在弄堂边去听去看,然后思索听到的,看到的事情,分析其中优劣。 听多了,看多了,他逐渐从封闭的小世界中走了出来,多了一份人性。 所以葛荆喜欢看热闹,也让王小余感到十分不解。 大堂内一群俗人,有什么好看的? 刷完碗,王小余甩了甩手,走到葛荆身后。 恰好此时,神武右军这群人填饱了肚子,擦着嘴巴向外走去。 常老九站起身来,点头哈腰狗腿子一般的恭送洪爷。 一帮闲汉无聊的在那哄笑。 “常老九是沙洲集最有名的掮客,遍数荒野大漠数他信息最全,交友最广。” 王小余在葛荆身后笑了一声,指点着常老九的身影道:“靠的就是这张脸皮,能屈能伸,能软能硬。” “掮客啊!” 葛荆眉头微微一蹙,旋即散开。 他跟大堂内这些江湖客一样,有些看不上常老九卑躬屈膝的样子,不过听王小余这样一说就理解了。 掮客是投机者,是替买卖双方拉线搭桥,从中赚取佣金的人。 为什么他能从买卖双方手中赚取佣金,靠的就是信息流畅。 你不知道的东西,我知道,你不知道的人,我知道。 这样的人心思敏捷,处事圆滑待人接物手段高明,身处各方人物各方势力中间,各方面都能巧妙应对、面面俱到。 “他能讨好各种人物,上到权王富贵,下到黎民百姓,也是能耐。” 王小余笑着刚想回去休息,就听木门一声响. 又来客人了。 王小余把着葛荆肩头,目光透过空隙向外看去。 木门推开,一个黑衣,劲装,箭袖的斗笠客手持长剑走了进来。 瞬间,客栈内就是一静。 葛荆也有些诧异,因为斗笠客身上带着点点血迹,一身煞气。 目光流转,只是一扫就看到角落上坐着的那六个人。 手指在斗笠上一推,斗笠跌到身后,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 “好大的杀气,看来没少杀人!” 王小余在葛荆身后低低叹了一声。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现在的葛荆虽然看不出一个人功夫的深浅,但对杀气却绝对敏感。 狼,品味敌人的强弱靠的绝对不是眼力,而是感知。 动物的感知绝对要超过人,不要说面对面,就是相隔数里之遥它们都能感知到前方是否有威胁。 这个斗笠客,很强。 在葛荆的感知中,这位斗笠客绝对要强过他见到过的所有人。 目光低垂,葛荆拨开王小余的手,向里面走去。 王小余则上前一步,站在葛荆让开的地方,不敢直视斗笠客,歪过头,用着余光留意着斗笠客的一举一动。 老刁一甩抹布搭在肩头,满脸笑意的跑了过去:“客官,您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呢?” 斗笠客冰冷着脸,目光如剑般落在刁御身上。 刁御一耸肩头,把身子向下一伏,笑呵呵的看着他。 “秋爷...” 一个壮汉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他沾着血迹的肩头和袖口。 斗笠客随手扯过一把凳子坐下,道:“小伤,不碍事。” 掌柜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伸手推了一下刁御:“给这桌再上两道肉菜,算我的。” 斗笠客抬起头看了一眼:“沙洲客栈掌柜玉香春据说是位骨头里都能榨出油的人物,今天怎么出血了?” 一句话,满堂哄笑声响起,更有几个闲汉嘬嘴打起哨响来。 掌柜的回头冷笑:“两碗猫尿喝狗肚子了,是不是水掺少了。” “呜呜呜呜....” 一阵怪叫声响起,客栈里倒是掀起一片欢乐。 掌柜的转回头,满脸笑容道:“您这么一位大剑客莅临,难得一见,小店蓬荜生辉啊!” 说着她声音向下一压,低低的道:“这是我的地盘,您要吃饭住店我欢迎。若是想在这里找事,哈,还请您担待一下...” 斗笠客一愣,随即笑了,转过头看着两个小儿,漠然道:“如何担待...” 掌柜的笑道:“万事打不过规矩,你们要是遵守规矩,我自然按规矩办事,您若是乱了规矩,就别怪我不守规矩!” 斗笠客意会不明的笑了一声:“规矩!” 掌柜的回手一拳捶在刁御肩头,大声道:“上酒,要不掺水的酒...” 刁御连忙跑回后厨叫道:“小余哥,两道肉菜。” 然后捧起一坛酒跑了出去。 掌柜的接过酒坛往桌上重重一墩,笑道:“这沙洲集里风雨大,却从来淋不到我沙洲客栈。这,就是规矩。” “哦!” 斗笠客轻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壮汉道:“铁虎大哥,沙洲集是有这么个规矩吗?” 铁虎坐下,点了点头道:“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听老二说,是有这么个说法。” 斗笠客抬头看了眼另一个壮汉:“哦,这么说铁竹哥来过沙洲集?” 铁竹默默点头道:“几年前来过一次,听朋友说是这样。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沙洲客栈是否还这么强硬。” “是否还这么强硬...” 斗笠客嘴角一翘,别过头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立刻换上一张笑脸道:“你守我的规矩,我自然会按规矩办事,要不然凭什么再这沙洲集立足啊!” “还是规矩,行,我就守一守你的规矩,看你是不是有这个资格。” 说完,斗笠客一拍桌子叫道:“开四个房间。” 掌柜的笑道:“住几天啊!” “明儿一早就走。” “哦,那是要去哪儿啊!” “过夹川原,西去小方盘城。” “小方盘城!” 掌柜的一愣,随即低头仔细看了一眼斗笠客。 斗笠客毫不在意,抓起一双筷子,点了点两个小儿笑道:“都吃好没!” “吃好了,吃得好饱好饱。” 两个小人自上菜开始就狼吞虎咽的吃,吃得油光满面,异常的满足。 “秋爷,这俩小家伙没少吃,如果不是怕突然吃多了撑坏肚子,怕不是还要吃呢?” 年轻人笑着拍了拍一个小人儿。 斗笠客点点头:“饿好多天,一下子是不能多吃。阮清啊,一会儿让后厨备两包干肉,留在路上吃。” 年轻人点头:“嗯,我记得了。” 正在说话间,刁御端着两盆肉走了过来。 斗笠客嗅了一下,夹起一块肉看了眼,塞进嘴里咀嚼两下,忍不住点点头:“不错,真的不错。就这种肉,制成肉条,给我装几斤。” 刁御得瑟道:“小余哥的手艺在这沙洲集是一绝,有帝都的大人物让他留下,小余哥都没留,您能吃到,那是缘分。” 斗笠客赞同的一点头道:“这道菜不错,别的就不知道了。如果都是这样,想来帝都翠碧楼的师傅也不过如此。” 刁御嘴一撇道:“您说的是何老八,他的手艺不行,那能跟小余哥比。” 说完,他眼眸一闪,转身就走。 斗笠客诧然的看着刁御背影,嘴里嚼着嚼着,突然笑了。 铁虎铁竹没反应过来,阮清却笑了:“这里的人不简单啊,连帝都翠碧楼的师傅是谁都清清楚楚的。” 斗笠客刚想说话,陡然门被人推开,噼哩噗噜进来三四个人。 还不待刁御说什么,就这三四个人目光一扫,直接落在弄堂口处这七个人身上。 “秋爷,小心!” 阮清的脸正好冲着大门,看到他们脸色顿时一变。 一把抓住两个小人扯下凳子,按到桌子底下。 斗笠客反应十分灵敏,双脚微抬,身子在凳子上滴溜一转,倒过身形。 正好迎面两点寒光劈了过来。 “找死...” 斗笠客脸色一沉,手腕翻转,筷子向两侧一分。 啪啪两声轻响,正好点中劈来长刀侧面。 钢刀分开,斗笠客手腕再翻,两根筷子闪电般的刺了出去。 一左一右正好刺中两人肩头。 “掌柜的,我给你面子可没杀人啊!” 两人向后一退,斗笠客站起身来,长臂一伸,叼住两只钢刀,微微一扭就夺了过来。 第11章 奇门堡和长恶堂 三四个人推门而入,看到斗笠客直接出手。 斗笠客听风辨位,顺势反杀,直到他一声长啸,喝问掌柜的时候客栈大厅内的人才发现,掌柜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伙人之间。 她双手卡在腰间,柳眉倒竖,怒目直视门口这伙人。 斗笠客看到掌柜的出现,反手抓过长剑抱在怀中,稳稳的坐了下来。 掌柜的横眉冷目看着对方。 门口一共四个人,黑衣劲装黄色披风,手持钢刀是锋芒毕露。 受创的两个人手捂肩头缓缓退后,另外两个人手持钢刀大步向前。 一名汉子钢刀直指斗笠客,冷声道:“三娘子,这里面的事不是你能够参与得了的,想要你这客栈安安稳稳,就交出这几个人。” 掌柜的眉头一挑,笑了:“有几年没动手是不是老娘太温顺了?只记得老娘是三娘子,却忘记老娘是凭什么在这大漠站住脚的了。” 她的声音刚落,所有人同时色变,似乎想起几年前沙洲客栈初开始引起的惊慌。 而掌柜的不等这些人回过神,纤手抬起向前一挥:“刁御、大山、二宝给我把他们打断双腿,扔出去。” 随着她一声令下,三个伙计飞身而起。 黑衣人脸色一变连忙后退,怒声喝道:“三娘子,是不是不知道我们是那里的人?” 掌柜的冷笑道:“这是我的客栈,我管你们是那里的人。” 就在两句对话间,以刁御为首的三个伙计飞临四个黑衣人头顶。 腿风呼啸,带着千钧之力砸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手持钢刀左支右挡,连连后退,勉强维持着。 另外两个肩头受伤的黑衣人却根本挡不住二宝的拳脚,几个呼吸之间双腿就被他踢断。 然后被二宝抓住后背向两个人扔了过去。 这一下,两人接不是,躲不是,还要面临刁御两人飞来的拳影。 两人心头一股郁气横生,忍不住一咬牙,力透脊背,双脚一蹬直接装在木门之上。 一声轰响,木门被两人生生撞碎。 可就在两人准备倒纵而出时,刁御大山两人身形一缩,向前硬生生挤了过去。 双拳架住钢刀,眨眼间就是十几道拳影挥出。 待两个人横刀相向时,暗地里两个伙计的腿影鞭出。 啪啪两声脆响,两个黑衣人倒纵着身影飞了出去,普通一声摔倒在地,竟然再也站不起来。 二宝身子向前一挤,砰砰两脚把另外两个人踢了出去。 “掌柜的,四个家伙腿都打断了。” 刁御嗖的一下跳到掌柜的身前,狗腿子样的禀报起来。 “你要死啊,门都打破了。这么大的风沙,日子不过了。” 掌柜的一手卡在腰间,一手挥起,砰砰砰的敲在刁御的头上,“这个月工钱,没有了。” “啊!” 刁御惊叫一声。 可还不等他求饶,掌柜的身子一甩转了过来,“还不找东西把门装上,这么大的风沙你想把客人都撵跑了啊!” “我马上就去...” 刁御刚叫一声,耳边就听到门外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生硬的声音响起:“预备,放...” 瞬间,刁御的脸色一变,身子向下一矮,哧溜一下蹿进弄堂。 待他感觉安全,回头去看时才发现,无数道箭矢顺着敞开的大门,破开封闭的窗口,密集的飞了进来。 这么凶残,所有人都知道,这波攻击是为了杀人而来。 斗笠客身形向后一翻,跳到餐桌另一侧。 阮清反应神速,双手抓着餐桌一角向上猛掀,然后在哗啦啦一片盆碗跌落的声音中抓着两个小人匍匐在地。 铁竹的反应也是很快,看到两个小人安全了,就势抓起两把木凳架在他们头上。 铁虎则在另一侧挥舞起木凳扫落箭矢一地。 这里面,反应慢的唯有那位年轻少女,不过她也在手臂被擦伤后伏在斗笠客身后。 他们这一桌是平安了,整个客栈大堂却不只是他们,还有十桌客人被连绵不绝的箭矢覆盖。 有十几位客人反应灵敏,身手不凡,竖起木桌将自己保护起来。却有更多的客人措不及防中箭倒地,还有一部分人被伤到要害,再也起不来了。 箭雨微落却有一波暗器飞了进来。 有飞刀、飞镖、如意珠,袖箭、流星、飞蝗石,奇奇怪怪五花八门,让人目不暇接。 见此情景,掌柜的杏眼圆睁,气得满脸绯红。 “北塞山奇门堡,你们他妈的不要命了,坏我三娘子的规矩。” 掌柜的手臂在空中一伸,直接抓住一支利箭。 利箭在空中一划,精准的拨掉五六支流矢和三只暗器。 手掌半翻,三支流矢横空飞过,在半空中撞飞十几支流矢和暗器。 也就这一下,又有几个客人借机缩到餐桌后面。 刁御、大山、二宝和刚冲出来的王小余直接冲到最前面,手舞足蹈,八爪鱼般的把所有暗器、流矢挡再外面。 “干你娘的,敢坏老娘的规矩。” 这里安全了掌柜的立即怒骂着冲了出去。 斗笠客眼眸一闪,身形一动,飘忽间贴着掌柜的后背闪了出去。 外面一阵乱响,两个人发起飙,二话不说直接动起了手。 葛荆拄着赤柽走进弄堂,歪着脖子向前探望。 大堂一地狼藉,尸体躺了一地,还有十个二十个人猥琐的蹲在木桌后面,向前偷看。 不过,随后葛荆听到弄堂边角处传来一声低吼。 “阮清,你保护两个孩子,铁竹、文秀和我去灭了他们。” 接着,葛荆就看到三个人飞身从窗口扑了出去。 葛荆身子向前移了移,看到阮清和两个孩子,他知道,外面那些人的目标就是他们。 两个孩子,看年龄也就十岁左右,肩并肩互相搂着,老老实实的蹲在木桌后面,静静的,看不到一丝惊慌恐惧。 这种厮杀对他们来说,似乎很平常。 阮清听到弄堂里的声音,长剑横在孩子身前,微微转头去看。 刚才,王小余就是从这里扑出去,拨开大部分暗器。 现在再看,又一个少年拄着木棍站在那里。 阮清清晰的看到葛荆身上的装扮,知道是客栈里的伙计,也就没太在意。 无论如何,现在看来客栈仅是客栈,对他们没有危险。 葛荆的目光却在两个孩子身上扫来扫去。 因为距离比较近,他能清楚的看到两个孩子。 一个身材略高,有些粗壮,另一个身材比较瘦弱,显得有些纤细。 身材粗壮的孩子头上戴着一个黄布帽,因为风沙比较大,或是劳苦奔波显得有些脏,黑不黑黄不黄的,已然看不出底色。 纤细的孩子头上扎着髻,两缕长发从鬓角垂到胸前,因为紧张,也是因为角度让葛荆看到他脖子上一条细线顺着衣领没入胸口。 葛荆目光一转而逝,心中略有些疑惑却并未在意。 他关注的是外面战斗如何。 仅仅十几日相触,葛荆跟客栈里的人并不如何亲近,也不可能把自己认同为客栈的人。 但掌柜的在他最窘迫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他必然会领一份恩,欠一份情。 如果连这份恩情都不承认,对客栈里的人和事漠不关心的话。 葛荆真就成无情无义的狼崽子了。 所以,葛荆是人,不是狼。 是人就会有情义在,要不然他不会用命去拼刀胡子,不会为了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奔行数千里。 虽然客栈这些人跟他的感情比不过小三哥,但意义是相同的。 有这份恩情在,他不会坐视不管。 葛荆站在弄堂时间未过多久,就听到门外一阵怒吼,紧接着就看到铁竹贴着铁虎和文秀飞身跳回。 铁竹单手捧着铁虎,浑身战栗,一言不发。 阮清一惊,控制不住从桌上跳过去,一把接过那位年轻女子,低头一看立刻疾呼起来:“文秀、文秀,褚文秀!” 可惜,无论他如何去喊,女子都一动不动。 阮清猛然一抬头,低喝道:“铁竹大哥...” 铁竹慢慢的将铁虎放下,肩头耸了耸:“又来一拨人。” “谁?” 阮清低喝一声。 “三危山长恶堂的人...” 铁竹似乎还想冲出门外,但他脚动了动,还是没动。 阮清鼻子用力吸了下,放下褚文秀的尸首,擎起长剑回头看了一眼,缓缓的闭上双眼,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浸了出来。 “北塞山奇门堡、三危山长恶堂...” 葛荆闻听忍不住心神一动,拄着赤柽来到窗口,身子微微一侧,向外偷窥过去。 外面横尸遍野,东倒西歪不下几十人。 有人毙命,有人抽搐,还有人残肢断臂,陷入弥留中,无意识的呻吟着。 种种惨像不一而足,若是别人看到也许会害怕、恐惧或是心惊胆颤,葛荆却恍如无视一般,把目光抬起,眺望天空。 空中,人影飘飞。 掌柜的、斗笠客和十几个人战成一团,刀光剑影,难解难分。 葛荆有些发懵,都是黑衣人,他根本分不清那伙是奇门堡,那伙又是长恶堂。 正在他挠头时,左右两侧,对面屋顶突然闪出一批人。 一句话都没有直接擎弓搭箭,比向天空。 陡然远处传来一句话,“别管他们,客栈内全部灭杀。” 第12章 客栈门前的大战 瞬间,弓箭指向客栈。 手指微松。 ‘嘣!’ 一声嗡鸣,箭矢如同蜂巢炸响般,整齐飞入客栈。 葛荆脸色一变,身子一转贴紧贴墙上。 咄咄咄,利箭洞穿木桌,透出外面险些伤到人。 一下子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色。 咄咄咄,又一气强弓拉响,有几支利箭更是透过墙体穿了进来。 “他吗的,这不是杀人,是要拆楼啊!” 刁御一声尖叫,扯过一把木桌顺着窗口扔了出去。 玄元渡过木桌顶着十几支利箭飞了出去,竟然没有一支箭能将它洞穿。 弓箭手们身形向外一闪,飞速搭上第二支箭。 或上或下,或前或后。 眨眼将木桌以及木桌后的区域笼罩。 刁御就在木桌后,后背抵着木桌,蜷曲成球状。 元气一转,人在空中滴溜一下转了过来。 双脚一伸蹬着木桌蹿了出去。 弓箭手一声惊叫,刁御已经挥着抹布杀了进去。 抹布一裹,束布成棍,横扫过去威力绝不亚于铁棍的杀伤力。 这群弓箭手几乎是沾上即死,碰上就亡。 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三十多个弓箭手片刻之间被刁御清除一空。 “小子,你找死!” 陡然一个阴森凌冽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电闪而至。 人未到,已然劈空一掌拍了过来。 刁御听得风声,来不及回头,反手布棍劈了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传来。 布棍应声崩裂,撒花般铺散在空中,如蝴蝶样舞蹈。 “读心掌,你是刀首麻衣人...” 刁御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地后一口鲜血喷出。 “啊,麻衣人,你他吗的敢伤我小二。” 在半空大打出手的掌柜的听到刁御的惊呼,看到刁御被人打吐了血,顿时脸色一变,怒吼着从空中飞了下来,不管不顾的冲向麻衣人。 “麻衣人...他就是刀首麻衣人...” 隐在窗口墙后的葛荆听到这里再也沉不住气,翻身站在窗口,一眼不眨的看着麻衣人。 葛荆虽然在追踪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可实际根本不认识他们。 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戮时,他不仅是近乎半昏迷状态,身上还摞着好几个人。 可是,麻衣人曾经用神识铺散整个响沙湾,那种感觉他却从不曾忘记。 窗口前,葛荆深深的看了麻衣人一眼,然后默默的闭上双眼,用心去感知麻衣人的气息。 掌柜的从空中如同鹰隼般扑了下来,这让麻衣人虽然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与他,却不得不面对掌柜的的从天而降的双掌。 “让你他吗的打坏我的客栈,让你他吗的打伤我的人,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掌柜的状若疯魔一般,一边喝骂一边挥舞着双掌,劈头盖脸砸向麻衣人。 麻衣人只挡了两招眉头就是一皱。 因为掌柜的身形飙动,铺得满天都是她的身影。 霎那间挥出百拳。 全是进攻无一防守,不管不顾,毫无章法。 招招都是要害,招招都在以伤换伤,仓促之下让他不得不防。 “你修的竟然是疯魔拳...变态...” 麻衣人看着掌柜的那惊天地泣鬼神,充满了无尽的癫狂之意的拳势,脸色不禁大变,忍不住骂了一声。 “疯魔拳?” 葛荆眺望天空,看着掌柜的娇弱身躯展现出威猛癫狂之势,顿时眼眸精光一闪。 “疯魔拳,武林第一刚手。拳势以砸、捶为主,全程攻击无一守势。其意更是心静、无情,以极致的太上忘情之心控制极致的疯狂癫魔之意。我意癫狂,不成佛就成魔,掌柜的最喜欢这一套了。” 王小余不知何时站在葛荆身旁,看着半空中的玉香春,忍不住叹息一声。 葛荆咧了下嘴,看着麻衣人。 麻衣人认出疯魔拳就知道,再不能退让也不能防守了。 疯魔拳有武林第一刚手之称,不是他威力如何的大,而是他攻击如何的强。 一百零八手尽皆攻击而无一式防守,招法连绵不绝,如果任由她攻击下去。 玉香春的气势只会越来越盛,拳势只会越来越强,而不会给他一丝还手余地。 想到这里,麻衣人身形在空中一定,两只袍袖猛然在空中一旋,团出两只风车盾牌在身前一抵。 砰砰砰,一连串如同雨打芭蕉般密集的响声传来。 掌柜的无尽拳影落下,竟然不能让麻衣人移动分毫。 两团风车忽而在上,忽而在下,忽而在左,忽而在右。 麻衣人逆着从天而落的无尽拳影,溯流而上,那威势看的葛荆脸色一沉。 小余哥同时低呼一声:“不好,掌柜的危险了。” 还不待两人说什么,陡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将天上地下所有人全部囊括其中。 葛荆左脚向后错步,闪身,后背贴着墙体而站。 迎面正好透过弄堂看到后厨人影幢幢。 葛荆低呼一声:“小余哥...” 王小余闻声错步向后一看,正好看到后厨两具尸体破空被扔了过来。 “三洋、四海...” 尸体尚未落地王小余一眼扫过,已然看清那插满了箭矢、暗器的两个人是谁,惊呼一声蹿了过去。 沙洲客栈前堂后厨其实人不少,一个掌柜三个跑趟,一个大厨两个杂工,后来又多了一个葛荆,合计八个人。 刚才两轮攻击,所有人都注意前堂正门,却忘记,其实后厨哪里一样通大道。 葛荆和王小余走出来是因为后厨还有两个杂工,身手一样不错,却不想敌人并非强攻,而是万箭齐发,暗器偷袭。 一个不防,两人折在了这里。 “小心...” 葛荆的身体不宜剧烈行动,一个跨步过去,抓着两个木凳顺着弄堂扔了过去。 王小余听到葛荆的叫声,身子就势一伏,然后就听到头顶身前一阵破空声传来。 “又他吗是弓箭!” 王小余知道弄堂不过五尺长,箭雨密布根本不会给他躲闪的空间。 如果利箭暗器持续不断的话他根本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或是强行冲进去,或则退回去。 只是,无论是进是退,他都无法保证不受伤。 而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身后传来沉闷的破空之声。 呼呼... 王小余陡然弹起,斜斜的向后跃去。 凌空,翻身。 越过两只木凳。 同时,王小余的两根手臂在空中探出,在飞舞的木凳一角上微微一拂。 木凳瞬间在空中疾速翻转起来,风车样的飞向后厨。 啪啪啪... 旋转如风车般的木凳呼啸着,扫落布满整个弄堂的利箭,然后嘭的一声,在后厨炸成碎片洒满空间。 啊啊啊! 几声惊呼从后厨传来。 然后,在王小余落地时,四根飞梭破空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四把钢刀。 王小余闪身扑倒在地,翻滚之际直接抄起两根羽箭。 羽箭破空,直接挑落两枚飞梭。 咄咄... 就在飞梭横空飞过时,两枚钢针一闪而至,后来居上的点中飞梭尾部。 飞梭横空变向,一枚斜斜的刺向葛荆,另一枚直接折返,在铁竹毫无反应的情况下刺进他的软肋。 葛荆的身体状况不好,却不代表他全无还手之力。 脚下一错,手腕一曲赤柽随之弹起,精准的点中飞梭上部。 飞梭被轻轻一磕,第二次改变飞行的方向,穿过窗口,斜斜的飞向麻衣人。 哪里,麻衣人两只袍袖上下翻飞,强硬的泯灭玉香春满天拳影,强行的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 面对着满空炫舞,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袍袖,玉香春明显有些后继无力。 对攻,显然她已经不是麻衣人的对手,可要脱身,飞舞在空中的她显然也不容易。 恰在这时,麻衣人两只袍袖从两侧挤压过来,明显是要把胜负定于一击之间。 这一击,玉香春无法躲避,也不能躲避。因为如果躲避后退了,她的疯魔拳将再也无法拥有如此拳势、威势。 可她同样保证不了自己能取胜,甚至都保证不了自己活下来。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余光中正好看到一点寒光从客栈窗口飞出,笔直的刺向麻衣人后背。 “机会...” 玉香春眼眸一亮,身形陀螺般转动起来,向右一闪,双拳重重的压向麻衣人左侧。 麻衣人清晰的感觉到玉香春有些古怪,但她的双拳却是毫不掺假的打了过来。 气力十足,战意冲天,根本没有一丝虚假变招的可能。 既然是实打实的对攻麻衣人自然不会怕。 可当他身形微转,双袖扑出时他才听闻身后一丝破空声响。 麻衣人顿时明白玉香春眼中那丝古怪是什么,不由怒喝一声:“卑鄙...” 他左手袍袖向下一拂,力量全部度到右手袍袖之上。 袍袖带着呼啸声砸向玉香春。 轰然一声巨响。 疯魔拳撞上袍袖,袍袖粉碎,散满天空。 玉香春承受不住如此般的大力,一口鲜血喷出,摔落地上。 麻衣人则被疯魔拳一撞,控制不住身形向后一退。 这一退,左侧袍袖正好错后,将他的左肋暴露出来,飞梭直接刺入左肋。 一枚飞梭,两败俱伤。 葛荆只是一个想法却没想到会弄出这样一个结果。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地面。 麻衣人在空中后退数步,飘落在地上,飞梭当啷一声跌落地上。 虽然他软肋浸出一道血丝,但仍然站的笔直,完好无事。 第13章 葛荆的改变 满天箭矢扑面而来,玉香春一个翻滚,站在门前。 刁御身子一横挡在玉香春身前。 他的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眨眼间就抓了满手羽箭。 可麻衣人却是不用,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神元微震,周边飞来羽箭应声跌落。 见此一幕,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寮竟然如此凶悍。” 葛荆更是感觉到震撼,手掌忍不住用力一攥。 别看他一梭刺伤麻衣人,实际得益于玉香春的双拳震碎麻衣人袍袖同时震散他的护体罡元,否则就葛荆拿一下,连他麻衣都刺不破。 “他可是麻衣人,北塞山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 王小余身子一翻跳到葛荆身后,正好看到麻衣人显示的这一幕。 葛荆目光炯炯的看着外面,手用力的攥着,以至于骨骼间发出咯咯的轻响。 暗器声响起。 王小余眉头一皱,一把将葛荆拉了过来,隐在墙角。 “你跟他有仇!” 王小余贴着葛荆耳边轻声问道。 葛荆眉头微蹙,向前轻移了一步:“嗯!” 他没有否认,却也没仔细去说。 王小余表示了解,伸手拍了拍葛荆的肩头,然后道:“忍耐些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小余低声道:“不说奇门堡如何的强,至少他的身手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望其脊背的。” 葛荆深吸一口气。 麻衣人的强悍,不用王小余劝慰他也知道,根本不是自己现在可以面对的。 他况且这样,身份、名望在他之上的刀枭胡勒就更不用说了。 必须要学武... 葛荆刚下定决心,弄堂内就传来一声轰响,数百道暗器劈头盖脸的飞了出来。 王小余身子向下一锉,双手一抖,万点繁星飞舞。 刹那间,羽箭将周身袭来的暗器清得一空。 他们这里危险简单消弭,其他人却没这么容易。 东侧那些酒客还有大山二宝虽然早有所料会有人杀进来,却没料到攻击会这样猛。 数十道暗器迎面扑来,杀气满天! 原本大山、二宝各提着一把木桌挡在身前,将二十多位酒客护佑在身后。 只是木桌再大也不可能把所有暗器挡在外面,而就遗漏过去的那几道暗器打中两名酒客,却不想直接勾起他们心中的恐慌。 人一恐慌,就会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让他们不能相信客栈保护得了他们的生命,他们必须要自救。 于是,有人打破客栈东墙,想要逃命出去。 却不知这一下直接把局面搅乱,因为奇门堡和长恶堂不是堵住前门后门,而是将整个客栈包围。 这里出现一个破洞,立刻无数只羽箭,无数道暗器飞来。 两面夹击,自然不是大山、二宝所能抵挡得了的。 转瞬间,就在王小余、葛荆亲眼所示中,两个伙计被万箭穿心而亡。 当王小余、葛荆怒眼圆睁准备出手时,弄堂内有七八个人提着刀剑冲了出来。 而这时,西侧,也就是弄堂西拐角。 那里,阮清长剑挥舞,护住两个小儿,根本无法顾及被飞梭伤到的铁竹,任由他捂着软肋在地上滚来滚去。 砰砰砰... 七个人落地,东三西四,分成两排站在中央。 东侧人伤残满地,没有一个能占得起来,西侧三个成人站着,地上躺着一个,后面还猫着两个小孩。 七个人顿时身形一转,充满杀意的向前迈了一步。 葛荆脸色一变,拄着赤柽就要出手。 “不用,你去那两个孩子那里!” 王小余突然手臂一横,“喂,那个小子,这次咱俩上,你行不...” 他别过头,冲着阮清叫了一声。 阮清愕然扭头望去,看了眼葛荆。 是个伤者! 葛荆的身体情况任何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伤很重,根本不适宜动手。 低头看了眼两个孩子,抬起头看着对方。 对面七个人,凶神恶煞般看着他们,气势汹汹。 阮清扫了眼王小余,忍不住暗叹,凭借王小余一个人,真不敢保证能挡得住他们。 他看着葛荆,重重的一点头,“小兄弟,看好这两个孩子!” 葛荆目光低垂,没有说话,拄着赤柽直接走了过去。 “行,咬人的狗不叫,是个狠茬子!” 阮清攥着长剑抬腿就走。 门口处,掌柜的探回头在大堂内扫了一眼,顿时目光锐利起来。 掌柜的冷笑一声,回过头正好看到半空中秋末言长剑横空。 箭雨内的剑气纵横,波光涟漪。 一道剑芒直面而出然后顺势从左至右斩去,瞬间半月型的剑芒仿佛气浪般凝聚,成型。 绚丽的剑芒在风沙内崩散,如同气浪般把沙尘炸开。 剑势井喷般喷涌,十几个黑衣人几乎同时受到重击般,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一定。 瞬间,羽箭毫无阻挡的刺入他们体内,顿时让他们如下饺子般坠落。 秋末言身子一转,落在玉香春身旁。 “孛日神剑,青阳初度!” 麻衣人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郑重道:“你是秋末言!” 秋末言还没说话,玉香春已然冷声道:“奇门堡、长恶堂,好大的面子啊,狂风刀翟凌,天云剑皮霄、陈氏三雄,这些沙洲集高手全部殒落,无一幸免,而沙洲集三大巨头却至今未能出现。” 麻衣人看着玉香春,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玉香春再度回头,目光又在横尸一地的尸推上扫过,她猛然回头,俏脸冰冷如霜:“没想到掮客常老九竟然是你们的人。” 麻衣人微微摇头。 玉香春恍然:“哦,他是长恶堂的人。他刚才跟着洪爷急急出门就是为了通知长恶堂,可惜他们太急了,带来的人手不够,未能挡得住你们奇门堡。” 麻衣人点头道:“长恶堂下分七恶,独恶不出。可惜,今天他们消息慢了点,只来了以为恶一堂,所以才落得全军覆没。” 玉香春俏眼环视一圈,笑了:“别说他们,就你们奇门堡人来的也不齐啊,奇门十三魁,只来你一个刀魁。有点不够用,白来了吧?” “白来了,呵喝...”麻衣人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青阳秋末言吗?” 秋末言长剑向前一竖。 麻衣人冷笑道:“秋女侠,我知道,我未见得是你对手,只是,你也应该知道哪两个孩子你护不住的。” 秋末言双眼微冷,向前一步。 麻衣人声音转冷:“虽然现在只是我一人,可后面还有奇门堡十二魁首往这里赶,还有长恶堂七位堂主往这里赶,还有缇骑营、神枢营往这里赶。” “两个孩子,北塞山奇门堡、三危山长恶堂、帝都的缇骑营、神枢营。” 玉香春转回头,两眼不眨的看着秋末言。 秋末言缓缓点头。 玉香春猛吸一口气,大骂起来:“我他吗的就开了一个客栈,你给我带这么大一个麻烦,你是要我死啊!” 陡然,屋里传来葛荆淡淡的声音:“大山、二宝、三洋、四海已经死了。” 玉香春身子向后一退,一个虎扑来到葛荆身前。 麻衣人跨步上前,就要往里冲。 秋末言抖动长剑横身挡住,与其战了起来。 “奇门堡,杀,除了两个孩子一个不留。” 秋末言的身手很强,这一阻拦让他根本冲不过去,麻衣人的脸色顿时一愣,瞬间绝杀令出口。 大堂内七名杀手同时扑了过去,王小余、阮清齐齐上前将其拦在哪里。 可是,奇门堡的人不只这些。 嗖嗖嗖,几道人影从东墙破洞处也闯入。 见此情景,玉香春脸色一沉,怒喝一声:“刁御,把破洞给我堵住。” 刁御脚步一错,从门外闪身而入。 人在地上一个翻腾,抓起一柄钢刀贴着地皮扫了过去。 葛荆站在两个小儿身旁,一手把着木桌,目光炯炯的看着弄堂,他不知道哪里还有没有埋伏。 不过,不管还有没有人今日这种情况都不好度过。 因为敌人不只是眼前这些,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源源不断的赶来。 难道要我解开玉箍形器的封印,像一个月前斩杀两千刀胡子那样吗? 葛荆有些苦笑。 那日,玉箍形器不知道吸食多少鲜血,凝聚多少精华,才能释放出那么强的威力。 就那样,狂暴的玄元还将他全身经脉冲断,近乎筋断骨折。 经过一个月的温养,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恢复过来。 险死还生后,玉箍形器内的精气几乎干涸,就算葛荆想要爆发,不只是他没有那么强壮的身体,也没有那么鲜血让它恢复。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两支飞刀穿过王小余羽箭空隙,笔直的向他而来。 掌柜的纤手一伸,灵巧的将两支飞刀抄在手中。 人同时也站在木桌前。 啵啵啵,又是几只暗器飞来,掌柜的双手夹着飞刀上下翻飞,暗器掉了一地。 耳中听着乱战的声音,两个小儿吓得浑身战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坚强的把头埋下,紧紧搂在一起。 可怜而又无助。 葛荆目光垂落,看到他们似乎又想到响沙湾被灭的那天,他与小三哥似乎就是这样的无助。 忍不住左手垂落,轻轻的拍了拍小男孩的头:“没事,没人能伤得了你们!” 葛荆的双眼充满了阴郁。 我不能爆发将你们全部灭杀,但护佑两个小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第14章 老娘的客栈毁了 没事,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们。 葛荆一句话,玉香春瞬间扭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她低下头,正好看到小男孩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不敢相信的眼神。 “葛荆,后院有马车,我来开路,你带他俩冲出去。” 玉香春转过身,双脚连环踢出,地上十几柄暗器漫天纷飞。 “行!” 葛荆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声。 “过夹川原,西去小方盘城,对吧?” 玉香春突然一伏身,贴着铁竹耳旁低声问了句。 铁竹显然听到掌柜的和葛荆的话,一抬头,颜色复杂的看着两个人。 默默转过头看着眼前和门外刀光剑影。 微微颔首,什么话都没说。 颔首,就够了。 掌柜的站起身来,一个踏步过去,站在弄堂前,接连抬腿,两把木凳带着呼啸声从弄堂穿过直接砸在后厨。 “葛荆,走。” 一声应喝,葛荆单手勾起小男孩甩在后背,又一把夹起小女孩,一脚蹬飞木桌砸向那七个人头顶。 借着这股威势玉香春率先跳进弄堂,他右手赤柽一撑,紧跟着闪了进去。 看到两个孩子,那七名杀手仰天一声长啸,就想冲进弄堂。 王小余羽箭翻飞,炫出漫天寒芒,然后一个跨步挡在弄堂东侧。 阮清剑光闪动,匆忙中回头疾呼一声:“铁竹哥...” “阮清,你跟上,我挡住...” 铁竹在地上一个翻滚,跳了起来,笔直的站在弄堂前。 阮清瞳孔紧缩,随即一咬牙,剑芒暴涨,破空声中闪过十几道锋芒。 锋芒未退时他以抽身而退,贴着铁竹闯进弄堂。 铁竹双脚不丁不八傲然屹立,沾满鲜血的大手抵在弄堂东墙,身材伟岸,不动不摇。 阮清的眼有些模糊,他知道这一去恐怕再也见不到铁竹大哥了。 但他必须得去,因为他无法相信玉香春和葛荆,把两个孩子放他们手上不放心。 葛荆没想那么多,他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同病相怜,另一个就是听从掌柜的吩咐。 半个月时间相触他受惠颇多,一直想不出如何报答。 现在客栈遭逢大难,掌柜的一声令下他必须得听。 为她卖一次命算是了解一份恩情,如此而已。 背一个,抱一个。 两个孩子的体重非常轻,身体不好的葛荆都不感觉吃力。他的手臂微微向下压着,目光炯炯看着前方。 后厨没有人,却不代表后门没有人。 小小一个后厨已经冲出来七个人,不少了。 葛荆谨慎的向前走着,赤柽轻轻点着地面随时准备出手。 他有着狼一样的性格自然也有着狼一样的多疑。 哦,不能说是多疑,应该是分外谨慎,从来不会把生命完全交给谁。 玉香春一步跨进后厨,看到没有人,毫不停留,瞬间跨出后门。 目光环视,人还未停下手臂一样,两柄飞刀已经化作一道寒光飞了出去。 “有人...啊...” 迎面刚刚响起一声疾呼,紧接着化为痛苦的惨叫,然后戛然而止。 惨叫引来的是不作声息的十几道暗器。 玉香春抬手抓起一直飞镖,玉臂翻转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啵啵啵... 十几道暗器应声而落,玉香春凌空而起,飞镖化作一道黑线消失不见。 在她扑入人群时,惨叫声才随之响起。 葛荆紧跟着来到后门前,抬腿一脚直接蹬在后门上,人也紧跟着后门飞了起来。 从后门走出是个不小的跨院,院中一株老树,老树下拴着一匹马,马旁卧着一辆车。 车身很长,还有一个不小的车厢,前后两截能坐不少人。 木门飞起挡住敌人的视线。 咄咄咄... 几枚暗器打穿木门,后面的葛荆却横空跨过十丈空间落在车辕上。 身子一翻,赤柽顺着小门刺入车厢。 砰的一声闷响,匿在车厢内的人直接被葛荆捅了出去。 赤柽未停,葛荆的手腕一翻,在里面画出一个微小的圆。 砰,又一个闷响声起,又一个汉子被葛荆鞭打出去。 赤柽收回,葛荆拉开小门,把小女孩扔了进去,反手抓起小男孩也扔了进去。 “都爬在哪里,不要动!” 然后不等两个小孩回话,葛荆一翻身跳上车厢,赤柽挥舞扫落所有暗器。 飞刀、飞镖、飞蝗石,如同秋叶迎风,凌空乱舞。 直到这时阮清才从后门一闪而出。 玉香春恍如鬼魅一般冲入人群,双拳暴起,手下无一合之地。 看到阮清冲了出来,顿时娇喝一声:“那个谁,快来套马...” 阮清二话不说凌空而起,一个起落来到马前。 长剑挥舞,拨开数把飞刀,抬手夹断缰绳,牵马来到车厢前。 此时,玉香春尽力灭杀西侧杀手,葛荆站在车厢上,赤柽前后飞舞护住马车不被摧毁。马车下,只能是阮清自己在护住马匹的同时想办法套上马车。 漫天暗器飞舞,在护住马匹的同时套上马车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若是不管马车背上两个小儿直接逃遁,此去千里迢迢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更不是个好办法。 阮清一咬牙,长剑挑落两支箭矢,拨转马头后长剑一把插入地面,架起车辕往上就套。 套马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是富家公子哥般的阮清会不会。 葛荆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阮清手很生,但手法是对的。 显然他虽然没干过,却看过别人是怎么干的。 照猫画虎,勉强能套上。 马还算老实,虽然漫天暗器飞舞,但有人做出套马的姿态,它就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等着。 唯一让阮清为难的是,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一只手抬起车辕后要拿着马鞍,一只手端着套引子要套入马头。 在此期间,时不时还有羽箭和暗器飞来。 幸好一双不错的腿法,幸好葛荆在车厢上前后腾挪,能给他留下一个暗器的天空。 很快,手忙脚乱的阮清套好马车,回手抓起长剑,跳上车辕,低喝一声:“好了。” 然后抖动缰绳,马匹立刻打了一个鼻响向大门处走去。 葛荆从阮清铁青色的脸上一扫而过,扭头冷喝一声:“掌柜的...” 玉香春仰头一声轻啸:“刁御、王小余...” 客栈内同时响起一声爆响,轰隆一声,两层土楼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老娘的客栈毁了...” 玉香春狠狠的唾了一口,身形一闪来到门外,翻身一拳捶过去,木门砰然一声碎成粉屑飞向院内。 一瞬间,奇门堡还能出手的十几个人纷纷向后散去。 阮清一抖缰绳,马如同受惊了一般,泼剌剌的冲了出去。 玉香春嗖的一下跳上车辕,刚想进入车厢,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着阮清:“受伤了。” 阮清一手把着缰绳,一手在腿上点了点,噗的一声,拔出两把飞刀。 低头嗅了嗅,轻松道:“被咬了两口,还好没上毒。” 玉香春一点头道:“幸好是奇门堡,不是长恶堂,更不是百毒门。” 她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玉手一伸:“我来驾车吧,你进去包扎一下。” 阮清回头看了下车厢,随即一点头:“行,一会儿我在出来换你。” 玉香春撇了下嘴:“墨迹,就你这身手在外面我看够呛,还不如车顶上的半残废呢!” 阮清一呆。 葛荆在车顶上听到也有些不愿意,探出赤柽,在车厢边敲了敲。 玉香春扭头望着车厢,娇喝一声:“你不是半残废啊,我说错了吗?” 葛荆沉默,回头看着客栈一句话都不说。 客栈摇晃了两下,终于轰然倒塌。 烟尘中,两道身影向南方飞去,另有十几个身影四下飞起。其中两道身影落地后率先弹身而起,带着一溜烟尘向马车追来。 然后才看到十几道身影从漫天尘土中冲了出来,紧紧追来。 狂风呼啸,漫天烟尘转眼被吹去。 可是,大漠风一起,本身就带着无量沙尘,距离稍远就难以看到人的踪迹。 这种时候,除了近距离交手外,任何远程攻击都是白搭,弓箭都是如此更别说暗器了。 葛荆、玉香春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尤其刁御和王小余跳上马车后,更是感觉无比轻松。 “受伤了?” 玉香春看了眼坐在车辕上的刁御。 刁御看似没什么问题,但胸襟上的血迹却告诉他,伤有点小重。 “麻衣人的读心掌有些阴毒,不过问题不大。” 刁御不在意的回了句。 “他吗的麻衣人,太阴损了,刀首不用刀,非得赤手空拳。” 玉香春挑了挑眉头,忍不住骂了一声。 读心掌,都不用问听名头就知道,那是暗劲,专伤心脉的绝学。 别看刁御说的轻巧,麻衣人一掌下去他都吐血了,显然是伤到心脉了。 心脉受损不得修养还继续战斗下来,这伤恐怕有些麻烦。 这些玉香春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能在看到刁御受伤,她就爆种疯魔拳。 玉香春回头看了眼车厢,眼眸扫过刁御和王小余,低低叹息道:“两个孩子,奇门堡、长恶堂、缇骑营、神枢营,你能想到什么吗?” 刁御没有说话,默默点着头。 王小余咬了咬牙,抬头看着玉香春道:“放心,关键时刻我会出剑的。” “出剑...” 玉香春脸色一白,随即默默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出剑,也就是说,这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15章 玉香春的发现 出剑? 最后一件事了? 车厢上,葛荆听到玉香春和王小余两人的话,眼眸动了动。 一阵风沙袭来,大量的沙尘扑打在脸上,又痛又难受。 葛荆向左右看了看,灰蒙蒙一片,根本看不到人影。 他翻身落在车尾,一掀车帘钻了进去。 车体很长,车厢很大,虽然也布满了风沙,但毕竟必不是外面能比的。 进到车厢内,葛荆愕然看到两个孩子还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就是阮清坐在一侧,腿横在另一侧,正费劲的包扎着伤口。 “用我帮忙吗?” 前面车帘掀起,刁御走了进来,看着阮清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不用...” 阮清抬头笑了笑:“常走江湖的,这个都干习惯了。” 刁御有些诧异,习惯了怎么还这么费劲。 目光跳到他背上,顿时看到哪里也有血缓缓浸出。 “背上也有伤?” 葛荆走过来,坐下,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马车是他套上的,已伤换伤。你俩起来吧,不过要是还有人来,就像刚才那样趴下。” “嗯!” 两个小家伙乖乖的爬起来,认真的点着头。 真乖! 葛荆叹息一声,这般大的孩子响沙湾有十几个,可那些都是熊孩子,一个个只知道欺负他,哪有这么乖巧。 以前他对这些熊孩子还满心怨愤,现在想起来竟然都是回忆。 真想让他们在欺负我一下,可惜是不可能的了... “你也有伤,调息一下,麻衣人的读心掌可是很难祛除的...” 葛荆沉思时掌柜的也钻了进来,一屁股坐在阮清身后,手指在他后背点了两下。 血瞬息止住了。 “谢了...” 阮清身子一呆,随口道了声谢。 “有药吗,我给你包扎一下!” 掌柜的手指锋利如刀,直接将衣物划开,又挤了挤伤口内的黑血。 阮清没有说话,默默的把金疮药递了过去,然后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后面。 那里是客栈的方向,虽然离的不算远,却因为风沙的原因根本看不到丝毫。 “秋末言应该不用担忧,凭她的身手麻衣人根本奈何他不得,即使有再多的帮手也是没用。” 掌柜的淡淡的道。 阮清摇了摇头,泪眼氤氲的却忍住没有掉下来,他怅然道:“我是在想铁虎、铁竹大哥,还有小师妹...” 掌柜的手微微一顿,“铁虎和你那个小师妹指定是不行了。” “七位杀手,小余哥斩杀四个,还有三个让他已伤换伤活生生换死。在客栈崩塌,我俩跳出来前看到他,好像倒地,起不来了。不过,是个汉子。” 刁御转过头认真的赞了句。 阮清默默闭上双眼,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虽然早有预料,但暴死域外,无人收尸,还是痛煞我也。” 说着他用力的捶了下胸膛。 掌柜的和刁御看着阮清,默默的没有说话。 葛荆突然道:“客栈崩塌,只好不算暴尸荒野。” 刁御随之也开口道:“厨房火大,再有这么大的风,也算是火葬,至少不怕有人糟蹋他们尸首。” 如此尴尬的劝慰,阮清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马车泼剌剌的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沙竟然停了下来。 前面是个三岔路口王小余透过车帘问了一句:“掌柜的前面如何走,那条道是去夹川原的。” 还不等掌柜的回答,阮清突然借口道:“直行。” “什么?” 风沙虽然没有了,劲风还是十分强烈,阮清吐出两个字王小余没有听清,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玉香春却似笑非笑的看着阮清:“直行可不是去夹川原,更不是去小方盘城。” 这一句王小余听清楚了,不过他来到岔路没有走,而是勒住了马车。 阮清双手捧着腿,缓缓挪到了车板上,身子向里蹭了蹭,让出一块地方。 掌柜的笑脸盈盈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们其实不是去小方盘城。” 阮清抬起头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道:“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我们去那里,岂不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告诉他们去什么地方围追堵截你们。” 阮清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掌柜的猜测正确。 是啊,秋末言在客栈大堂上干净利落的回答了掌柜的问话,毫不避嫌的吐出了两个夹川原和小方盘城,有心人一定会记得,想要抓他们自然会去那里。 所以说,那里他们真的会走吗? 没等阮清回答,掌柜的一扭头道喝一声:“小鱼儿,直走,去千秋燧,走北路直接跨过三危山。” 阮清脸色一变。 掌柜的又转回头看着他,笑道:“路线对吗?你们是想去三千里外的崆峒山呢?还是想去五千里外的点苍山?” 阮清一把按住长剑,有些紧张的看着掌柜的,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掌柜的目光跳过阮清,落在葛荆身旁的两个孩子身上。 感觉到掌柜的目光意会不明,阮清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擎着长剑退到两个孩子身旁,虎视眈眈的看着掌柜的、葛荆和刁御。 两个孩子也忍不住向后缩着,胆怯的看了看掌柜的,看了看刁御,最后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目光中似乎充满不敢相信,失望的眼神。 葛荆笑了笑,对阮清的威吓毫不在意,相反身子向后缩了缩,靠在车厢上,徐徐的放松了浑身肌肉,感觉一直轻松。 刁御也是如此模样,异常放松的向后一靠,抚着胸口,蹬着腿脚,一副慵懒至极,痞赖的样子。 掌柜的也全然无所谓的样子,双手一端,乐呵呵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阮清手臂挥了挥,看着三个人的模样,哑然无语。 半晌过后,看到没人搭理他,尴尬到不行,最后讪讪的放下手。 左右看了看,最后走过去,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掌柜的笑道:“你这个人疑心太大,我们几个要是想弄你,你以为你这小体格能挡得住谁?” 阮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刁御。 他可是看到刚才掌柜的、王小余、刁御这三人大发神威,是如何的彪悍。真想弄他,他根本抵挡不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葛荆。 也许,只能欺负欺负他吧。 可他这一眼却让葛荆不喜欢了,欺负我身体不好啊。 说完赤柽一伸,悄无声息的抵在阮清的软肋。 措不及防,阮清根本没有防备,直到赤柽抵在他软肋上,想躲已然来不及。 “噗哧!!!” 玉香春虽然也有些意外,但看到阮清发呆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阮清很是意外,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漠然收回赤柽,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车厢内三个人,明明看到葛荆收回赤柽却根本没看出他是如何收回来的。 心顿时一紧,都认真的看着葛荆。 “小家伙,真没看出来,有两下子啊!” 掌柜的身子向前一蹭,不过看到阮清,又缩了回去。 阮清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把这种震惊排出脑外,转过身看着掌柜的:“你们知道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掌柜的笑了:“看到哪两个孩子,在想象奇门堡、长恶堂,尤其是听说还有缇骑营、神枢营,我还想不到他们是谁家孩子吗?” 说完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仔细看了一眼两个孩子。 把目光收回,看着阮清。 阮清一愣,随即恍然:“祁连山都能知道中州的事情,看来你们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人。” 掌柜的淡然道:“在三山中行走的人就没有没背景的,没背景的人早横尸荒野了。” 阮清沉默一声,抬头看着两个惊慌不定的孩子,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挥了挥手:“这里很安全,放心,去那坐着吧。” 两个孩子点点头,像可怜的小鸡仔似的向后一缩。 葛荆虽然心生怜悯却只是看着,没动,也没说。 这世界生存不易,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没在父母家族身边的两个孩子。 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玉香春柳眉一皱,眼眸间闪过一抹疑窦。 “他们???真的是哪位的世子?” 玉香春看着孩子,仔细的打量着,脸上升起浓浓的疑虑。 阮清一愣,抬起头,盯着玉香春的脸,眼中也带着一抹疑窦:“不是吗?” 玉香春摇了摇头:“不像,那家人的气质瞒不过明眼人的眼?” 扭过头,盯着阮清的眼。 阮清笑了:“你也说了,是瞒不过明眼人的眼。可实际这一路,真没人能如此近距离看到过他俩。” 玉香春恍然。 是啊,瞒过瞒不过得看到才能知道,看不到的话,那就只能说什么是什么了。 “这是李代桃僵,还是移花接木?” 玉香春吁了一口气。 阮清的脸变得有些阴沉,两个孩子也低下头,泪眼垂垂无声哭泣起来。 玉香春有些明白了:“是李代桃僵,从一开始就把人换了。他们是谁家的孩子,父亲好狠的心肠啊!” 李代桃僵意味着从一开始就把孩子陷入危险之中。 移花接木是半路把孩子转换过来,如果算计的好孩子是没有危险的。 阮清默声不语不置一词,孩子只是再哭,无声抽泣说明了一切。 第16章 还是我来吧 什么李代桃僵? 什么移花接木? 什么那位的世子? 什么那家人的气质? 什么明眼人的眼看得见看不见? 玉香春和阮清的对话听得葛荆晕头转向,一点都没明白。 听不懂,就不要去听。 葛荆拄着赤柽来到后车门口坐下,伸出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脸蛋。 小男孩有些近亲的用脸在葛荆的手掌上蹭了蹭。 他是不认识葛荆,但他知道,在被追杀时是葛荆把他和妹妹护住,并带了出来。 最主要的是葛荆对他并无所求。 小孩的脸光滑细腻,还有一层茸毛,柔软纤细,触之可爱。 葛荆的手还没收回来,那边小女孩的脸凑了过来,怯怯的似惊又似怕,小心翼翼的贴过来轻轻蹭了一下。 很可爱的样子。 葛荆笑笑,反手在小女孩的头揉了一下。 两个孩子抬起小脸,奉上两副可爱的笑容。 好孩子啊! 葛荆虽然听不懂玉香春和阮清讲的是什么事,但他听懂,这两个孩子是被亲生父亲交出去,带人受难的。 正常来说,这是十分残忍的事情,很多孩子都会接受不了。 可这两个孩子没有。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不知道自己面临多么大的危险。 一切事情他们都知道,他们清楚的知道在做什么。 他们也在害怕,害怕到哭泣。 但他们坚强的忍耐着,带着胆怯的坚强着。 这样的孩子我喜欢... 葛荆一只手架在两个孩子的肩头,慢慢的揉搓着他们的颈,痒痒的感觉让两个孩子几度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笑声引起阮清的注意,目光转过去,眼前的场景让他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两个孩子多久没笑过了?” 许久,阮清低下头,喃喃自语。 “他们是谁家孩子?” 玉香春低声问道。 “杨师兄家的孩子!” 阮清低声回道。 玉香春眉头一蹙,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都这样了,你还想隐瞒,一个你阮清,一个杨师兄已然瞒不住你们的来历了。” 阮清凄然一笑道:“宁王府长史杨中轩,知道这个人吗?” 玉香春一愣,恍然点头道:“就是执管宁王府中政令那位杨长史。” 随即她又转过头,仔细的看着阮清,迷惑不解的问道:“你叫他师兄,可从未听闻杨长史还有一个师门。” 阮清恍惚一下,感觉到自己有些失口,但他随即苦笑一声:“杨师兄只是少年时期跟师门长辈修过几年剑法,未登名册,算不得师门弟子。” 玉香春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传说杨长史剑法不凡,飘逸灵动且诡异多变。” 猛然抬头,笑道:“是点苍派,你要带两个孩子去点苍。” 阮清愕然脸上更加苦涩起来。 可还未等阮清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葛荆一声低呼:“掌柜的,有追兵出现。” 一声,玉香春嗖的一下来到葛荆身后,俯下身,顿时一对软玉紧紧的贴在葛荆后背。 软软的,暖暖的...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倏地一下从葛荆的后背传遍全身,让他的身体一下僵直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咯咯咯,还是个小鬼头嘛。” 玉香春在葛荆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调侃一句后抬起头,就着车帘向外窥探。 一队骑兵正好顺着刚才的岔道冲了下来,马头一调顺着车辙印向这里拐了过来。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他们的来路冲了过来,几个起落追上骑兵队。 没有任何言语,双方打在了一起。 “那骑兵是官兵,那人应该是秋末言...” 玉香春站起来,斩钉截铁的道。 葛荆没说话,面无表情。 他从来没见过官兵,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 至于秋末言,其实他一样没见过。 葛荆在后厨爬在弄堂口窥探,视线受到弄堂的限制,很多人听声音认识,见人不认识。 阮清就不一样了,闻听玉香春的话,二话不说,挤了过来。 王小余驾驶马车奔行很快,但骑兵同样没有停下来,让阮清看个清清楚楚,他肯定的道:“真是官兵,是缇骑营的缇骑。” 玉香春脸色有些阴沉。 葛荆则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什么是缇骑营的缇骑?” 阮清道:“缇,帛丹黄色。盖执金吾骑以此帛为服,故名缇骑。他们是帝都拱卫司麾下最强战力,隶属禁军八营之一,是为帝王出巡时护卫,因此着丹黄色,故而为缇骑营。” 葛荆初时点点头没说话,但随即警醒,猛抬头看了眼阮清,随即目光回落看了眼身旁两个孩子。 帝王出巡时的护卫前来锁拿他们,不用想,一定授命于帝王。 他们到底是何罪名要帝王喝令擒拿啊! 如果是大漠里那个狼孩,也许不会明白这个罪名有多严重。 可脑海里莫名多出那堆混乱信息后,有些事即使他没有经历过,却隐约间能够明白。 “要追上来了!” 玉香春抚着葛荆肩头站直了身子,手臂向上一伸,从车厢顶抻出两柄长剑。 “葛荆,你来架车,直行,不用拐弯。” 王小余闪身进入车厢,抬手接过一柄长剑,抓住葛荆肩头向后一甩。 葛荆轻巧的落在车门口。 “给俺一柄刀!” 刁御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手直接身在玉香春身前。 玉香春犹豫了一下,从车厢顶另一侧抻出一柄钢刀递了过去:“别逞强...” 刁御笑了:“俺命硬,阎王爷还拿不走俺。” 阮清抬起头看着三个人,嘴嚅动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玉香春笑了一下,道:“不是为了你们,有些事活过之后再说。” 说完,三个人分先后跳下马车。 葛荆刚刚在车辕上坐下,就听车后传来一阵吵闹声。 有马蹄声响,有刀剑轰鸣,在喝骂声不绝中根本听不清掌柜的和对方说些什么。 但葛荆敏锐的双耳还是听到掌柜的大声喝骂着,什么沙洲客栈,什么被卷入风波,最后还有什么份属朝廷等等话语。 份属朝廷,葛荆若有所思起来。 沙洲客栈的人果然是有背景的人,而且背景还不小,份属朝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葛荆暗自揣测着,身后突然一凉,紧接着冰冷的长剑横在他的腿边。 是阮清,他应该也听到玉香春喝叫的声音,心底再度升起浓浓的疑惑。 还好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客栈里这几个人似乎对他们没有太多歹意,才没有把长剑架在葛荆的脖子上。 但,亮出长剑显然也代表了一种威胁。 葛荆淡然一笑:“我是半个月前躲在客栈养伤的杂工,真正的详情,有机会你去问掌柜的。” 说完他回头低喝一声:“你俩,趴在车底,不要探头。” “嗯!” 两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然后十分听话的从凳上下来,啪叽一声趴在车厢地。 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看的阮清目瞪口呆。 这两个孩子虽然乖巧,可在他们这里可没能这样听话。 葛荆低笑一声道:“孩子的心思是最纯洁的,谁是真心的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分辨得清清楚楚。” 阮清轻叹一声:“我知道。” 这两个孩子按他的说法是他师侄,他虽然对他们心生怜悯,但也仅是没有虐待他们,并未从心里真正的关心过。 算是不好不坏吧。 比别人强点,但也绝对强得不多,怪不得孩子对他并不亲近。 阮清低低道:“我们是要把孩子送到点苍山玉局峰天镜阁点苍派,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希望你能可怜可怜两个孩子,孤苦伶仃无人可依,照顾一二。” 说完他手飞快的塞给葛荆一样东西。 葛荆不由一愣,低头看了眼,是一枚指环。 管这事吧,想一想这个,和我有关系吗,几乎是不认不识的,你怎么就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我了。 说不管吧,葛荆又感觉他跟两个小家伙很对心情。 想到刚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在他手心里磨蹭的小样,就仿佛被主人扔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小狗,突然见到主人时,想亲近,又不敢。不亲近吧,又舍不得,于是就露出了那份可怜巴巴的小样。 我管他们,可谁又曾管我了。 葛荆一手摩挲着指环,一手摩挲着赤柽。 玉箍形器在他手心中不停的转啊转的。 “打起来了...” 突然,车厢内阮清低呼一声。 葛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凝神细听。 果然听到车后传来激烈的战斗声,和乱七八糟的嘈杂声。 哪里有秋末言凤鸣般长啸,有玉香春野蛮的喝骂,还有刁御喋喋不休的话语。很生硬,不知道是何方语言,带着浓重卷舌音,反正葛荆是听不懂。 打得十分激烈,也十分热闹,可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知道,他们还是没能把所有缇骑拦住。 相反,他们还被兵分两路的一路缇骑拦了下来。 “你看着孩子,我去拦住他们!” 车厢内,阮清略有些挣扎,然后就下定了决心。 却不想葛荆身形一翻,跳到马车后面,赤柽向后一横挡住了阮清:“你驾车,还是我来吧!” 第17章 决不允许通过 阮清默默的看着葛荆,两个孩子也惊慌的抬起头,透过车沿看着葛荆的背影。 随着马车持续奔行,他们与葛荆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葛荆收回赤柽,双手一叠,十分威武的站在那里。 眼看着二十匹烈马威武雄壮的向他而来。 红袍、黄甲、黑披风,战意昂然。 烈马仰蹄,踩踏着柔软的黄沙,一路奔行而来。 随着马蹄落下复又扬起,马蹄下的黄沙被高高扬起,形成一条滚滚沙龙将后面厮杀中的人和马群遮掩。 “威武而不霸气,杀气凌然却毫无煞气,跟刀胡子那群悍匪相比,不过是还没见过多少血的雏!” 葛荆的心十分平静,竟然还有心思拿缇骑营和刀胡子骆驼骑兵相比较,最后做出一个不过如此的评价。 缇骑营却不知道,他们自我感觉十分威武的气势在葛荆口中评价竟如此之低,还在那里扬起长枪,吆喝着准备冲锋。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面对着气势如虹的骑兵,葛荆渺小得几乎能让人忽略。 不要说杀伐,给人的感觉仿佛这队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像碾压虫子般将葛荆碾成齑粉。 可实际呢,缇骑营看似整齐的队列破绽重重。 毕竟他们胯下战马有优有劣,再加上骑术也有差别,还是第一次在沙漠上发起冲锋。自然不可能同时起步,更不可能保持到时刻同步。 于是,起跑时面前成型的队列在冲锋时拉开了距离。 如果换做刀胡子那群悍匪就不同了,天天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出行劫掠,配合已经融入到他们的骨子里。 不管多少人,不管做什么,相互间都会形成自然而然的配合,破绽自然少多了。 这点就是葛荆给予他们极低评价的原因。 “这就开始冲锋了...” 看着距离还很远,缇骑营就开始了冲锋,葛荆忍不住摇了摇头。 冲锋,是骑兵杀手锏,或是最强手段,可它对人对马的负担极大,绝对不是想冲锋就可以冲锋的。 时间、地点和距离的选择都很关键。 缇骑营选择的距离其实没有毛病,可选择的地点毛病却很大。 他们忘记了,这里是沙漠,而不是平原。 同样冲锋,在沙漠上奔跑和在平原上奔跑,速度能不一样吗! 葛荆叹息一声,收起左手,右手在赤柽上一转,握住玉箍形器,右脚在地面用力一蹬,人瞬间蹿了出去。 “反冲锋...” 为首的缇骑营看着葛荆笔直的向他冲了过来,忍不住笑了。 一个人与一队骑兵反向冲锋,是嫌死的慢吗? 前两位缇骑嘴角噙着冷笑,手中紧握铁枪,瞄着葛荆,人马合一一般,带着千钧之力猛掼过去。 却不想战马奔行到葛荆身前,长枪用力刺去时,葛荆左脚猛然用力,整个人腾空而起,右手提起赤柽闪电般向前一刺。 剑影辉辉,直接没入一人咽喉。 手腕一挑赤柽横向一折,在间不容发之间滑向左侧,直接刺入另一人咽喉。 两点鲜血跳入天空。 葛荆一闪,穿过两马空隙。 左脚在马臀上一点,凌空翻过。 葛荆身形在空中一转,右臂一挥,啪的一声,正好扫断又一缇骑的后颈。 身子一旋,落在地上的同时,赤柽正好扫断另一匹战马的后腿。 战马一个踉跄,折倒在地。 踏踏踏... 战马奔驰中寒光一闪,三柄长枪直接压了过来。 葛荆翻身跪倒,赤柽横在后背之上。 一式苏秦背剑担住三杆长枪。 葛荆手臂一推人就势翻滚钻在马下。 赤柽一伸一缩,折断右侧马腿。 伸出两根手指勾住马腹丝绦,身子一荡来到左侧。 黑影闪烁,赤柽顺着缇骑腋下直接刺了进去。 长臂一挥翻身猛甩,缇骑被大力带起,砰的一声撞在中间这人身上。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发生的事情,直接陨落五名缇骑,摔倒两位。 还有两匹战马扑倒在地,嘶鸣中怎么都站不起来。 剩下几匹战马感觉后背一空,顿时把速度降了下来,甚至还有停下脚步调转身形的。 而冲锋中的骑兵阵列怕的就是这个,前面有折损的他们还能控马跳过,可放缓速度和调转身形的怎么解。 前面两个缇骑还能拨转马头,闪避开,后面几匹马就在茫然不知中撞了过来。 葛荆翻身倒射,接连退出十数丈落在地上,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气血不受控制的向上翻涌。 瞬间葛荆的脸色就是一变,捂着嘴,一阵轻咳,“不好,有些用力过猛,伤势发作。” 心念闪过,他就感觉到脏腑间隐隐作痛,周身经脉传来一阵撕裂般的感觉。 葛荆右手一用力,赤柽刺入黄沙之中,才支撑着他没有跌倒。 这一用力,顿时又一阵气血翻涌。 可随即他右手中的玉箍形器就度过来一股精纯的暖意,顺着他手三阳度入脏腑。 一个呼吸,度入周身百脉。 果然... 葛荆眼中精芒一闪,人瞬间活了过来。 玉箍形器一次又一次度给他无尽精纯的暖意,不知道救活他多少回。 这股暖意支撑他走进大漠的黑夜,支撑他走过大漠正午。 让他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变成能够斩杀悍匪的玄者。 最不可思议的是,让他一个人仿佛不知疲倦的勇士,生生耗死两千悍匪。 它为何有这么大的威能葛荆不知道,但它知道,经历那场生死厮杀,玉箍形器的能力似乎虚弱到不行,否则也不能用时一个月还没将他一身伤势恢复。 若是别人,那么重的伤必死无疑。 可换做葛荆不但没死,相反还怀疑为何恢复的这么慢。 不是葛荆不知足而是他知道,依据那两天一夜的大战玉箍形器不应该是这样。 那一次的大战,葛荆不知道多少次脏腑被穿透,不知道多少次明明必死无疑却又生还,然后还能支撑他龙精虎猛的继续战斗。 你说,这样的能量有多强大,还会一个多月的时间医治不好这点伤。 所以葛荆怀疑,玉箍形器应该是缺少了什么补充。 它本身的能力应该是最早那样,能驱寒避暑,副作用就是时不时度给他一点暖意,于无知无觉间打通周身经脉,让他具有了玄者的修为。 至于大战时能冲爆他经脉的能量是转换。 转换什么? 鲜血吗? 在沙洲客栈后厨,鲜血是不可能缺少的。 葛荆曾经装作无意识的碰触很多鲜血。 鸡血、猪血、马血和骆驼的鲜血。 可惜不管什么样的鲜血,玉箍形器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葛荆再度思考,有些反应过来,如果是鲜血多就能产生那么大作用,那这玉箍形器也太无敌了。 别说什么能人霸主,稍微有点钱财的人也能弄来海量鲜血。 如果不是鲜血,那是什么? 葛荆思考再三想到一点,那就是精华,是鲜血中蕴含的精华。 于是他在王小余屠宰时做了一个实验。 无他,就是帮工而已。 都是后厨干活的人,屠宰时帮点忙不是很正常么。 再说了,有伤再身的人,拄着的拐杖蹭上点鲜血会让人感觉意外吗? 绝对不会。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点点暖意升起。 果然是精华。 只不过不是鲜血精华,而是生命精华。 这是葛荆在鸡血、猪血、马血和骆驼血上感知到的不同。 他不只是感知到生命精华的不同,还感知到不同生物具有的精华同样不同。 这是经过十几口牲畜最后给他的结论。 那么一点生命精华对他的帮助几乎微乎其微,这时葛荆才想到,大漠那一战他斩杀的两千多人不仅仅是人,还是修行过武功,有一定玄气的玄士。 人毕竟与牲畜不同,不仅仅是因为人类先天生而有灵,还因为人类可以后天修行。 修行过与没有修行过的人,生命等级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天地被动滋养,一个是经过主动修行,经过玄气跃迁,生命得以升华。 岂能一样。 也是感知到这种变化,葛荆才会幡然醒悟,定要修武修玄。 他想知道,修行到一定程度的人,最终会跃迁成什么模样。 以前这些还都只是葛荆的猜测,今日赤柽刺入几位玄士的咽喉玉箍形器给予他的反馈告诉他,他的猜测没有错。 因为玉箍形器度过那股暖意是很久没有感知过的强大。 仅是一股暖意就稳住他翻腾的气血,稳住他险些没再度断裂的经脉。 瞬间,葛荆的眼眸一亮,提起赤柽又冲了过去。 不管是为了恢复伤势,还是不让他们继续追杀阮清及两个小儿,葛荆都不容他们从此处通过。 赤柽化作一点黑芒洞穿右侧缇骑,两个跨步返还,葛荆飞身而起,一脚踢中刺过来的长枪,身形一转单掌抓住枪杆,赤柽再度洞穿左侧缇骑的咽喉。 脚尖点着马背,葛荆一个翻滚凌空飘出数丈,双脚连环踢中三杆长枪,脚尖踏着马头赤柽化作一道孤烟,横扫过去。 赤柽砸中三颗头盔,葛荆贴着第四杆长枪一顿翻滚,闯入缇骑怀中。 倒置杖柄,玉箍形器硬生生砸破缇骑的面盔,砸进他的头颅中。 彪悍、凶狠、血腥十足,只看得后面十余位缇骑心惊胆颤,纷纷勒住战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第18章 都受到打击了 二十多位缇骑一个冲锋就剩下十人,葛荆如此彪悍任谁都没想到。 一个翻身,葛荆飘然落地,赤柽虚指地面,他剧烈呼吸着。 还是有些勉强,这十个人不好挡啊! 望着对面十匹战马聚拢在一起,缓慢列成阵形。 葛荆用力攥了攥赤柽把手。 双脚稳稳的站在那里,一步未退。 缇骑毕竟是帝都禁军即使知道勉强这个瘦弱的少年不好对付,心中傲气还是有的,自是不肯让他骇住,重整军阵,战马就要再次冲锋。 可惜,他们这一耽搁已经贻误了战机。 一声清悠的凤吟声起。 罡风掠过,秋末言倒持长剑站在葛荆身旁。 又是一声霸气凌然的长啸。 风声呼啸,玉香春、王小余和刁御同时落了下来。 四个人同时环视战场,脸上露出一声诧然,最后目光聚集在葛荆身上。 秋末言眉头微颦。 只是一眼,她就看出葛荆重伤再身,甚至眼神上下扫过后还看出,刚才一场大战已经抻动他体内的内伤发作,现在的坚强不过是硬撑场面而已。 为什么? 秋末言想不出这个少年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 “小子,你怎么下来了,阮清呢?” 秋末言看出葛荆状态不好玉香春自然也能看出来,顿时皱着眉喝问起来。 葛荆徐徐吐出一口气,苦笑道:“他倒是想留下来,我想了想,他的身手留下来也是白搭,还不如我留下,还剩得费那二遍事。” 四个人同时讶然,可想了想,似乎还很是那么一回事。 阮清的身手,葛荆没注意,他们却都见过。 说强说弱不弱,也就是那回事。 让他留下来,根本拦不住,缇骑营的骑兵速度飞快,一样能追上马车。到那个时候,还是要葛荆出手。 嗯,说实话,玉香春、王小余和刁御知道葛荆应该有不错的身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 “好了,老刁,你领葛荆小子去马车上休息吧,这几个家伙交给我们吧!” 玉香春豪迈的一摆手,就把刁御和葛荆给打发了。 葛荆经脉刺痛,动手是能动手,后果不知道。 现在掌柜的发下话他自然不会逞强。 别过头看了眼刁御,他才知道,刁御的状况比他强不了多少,一样气喘吁吁。 “读心掌发作了?” 葛荆缓慢的转过身,看着刁御调侃一句。 刁御长刀在后背一别,吁了一口气,撇嘴道:“发作不发作,总归比你强,看你这惨样,半残了吧?” 说着一把搭住葛荆的肩膀,微微用力,两人迅速飞奔了起来。 葛荆调动玄气配合着刁御的轻功,低声道:“半残不半残,杀几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刁御不屑的道:“杀完呢?要是不怕死,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些丘八杀得一个不剩。” “知道你还问!” 葛荆没好气的瞪了刁御一眼,低下头在不和他说话。 刁御嘿嘿笑了两声,脚尖点着黄沙,借着风力御风而行,其势如奔马一般,撒着欢奔跑,不打会儿的功夫就追上马车。 嗖嗖两个起落,两个人钻进车厢。 锃的一声,长剑出鞘。 葛荆、刁御还没坐下阮清就擎着长剑冲了过来,待看到是他们时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结果葛荆两人看都没看他,进来后直接盘腿坐下,吐纳起来。 “受伤了?” 阮清仔细打量一下两个人,看到他们虽然没有伤口,但脸色苍白到全无颜色。 内伤... 阮清一下就看出两个人有很重的内伤,心一下提了起来。 穿过两人中间的空隙,挑起车帘仔细眺望。 远处又掀起一阵混战。 缇骑营自然不只是那十来个人,跟秋末言、玉香春交战残余兵力也追杀过来,再度形成一个小型战场。 阮清的目光扫过秋末言,又认真的看了看玉香春、王小余,转回头又看了看葛荆、刁御,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缩回车头,抖动缰绳继续奔行。 他一边驾驭着马车,一边苦苦思索,这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如此拼命为他们抵御官兵。 诛杀朝廷官兵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他们不怕吗? 阮清有些无法理解,所以内心对他们顾虑丛丛。 但不管如何,现在他们是统一战线,尤其还是为了他们在拼命。 马车在前方奔行,秋末言他们刚动手,后军追兵围了过来。 玉香春突然叫了一声:“麻衣人!” 秋末言身形一转,看到一道黑影从后面迅疾而来,然后向另一侧环绕,想要去追杀马车。 这可不行,马车上阮清根本不可能是麻衣人的对手。 刁御、葛荆也许能够挡得住他。 偏偏都重伤再身。 想到这里,秋末言回头看了眼葛荆:“小子,帮我看好两个孩子,我去斩杀了他!” 葛荆听到秋末言的话就是一愣,怎么把孩子托付给我了。 可左右看了看就明白了,因为他有伤在身是要躲在车里的,剩下身体好的人是要出来御敌的。 连忙看着秋末言点了点头。 秋末言知道不能让玉香春去,因为她本来身手就比麻衣人差上半筹。又跟缇骑营缠斗半天,玄气耗损不小,更不可能是麻衣人的对手了。 真要想挡的话,就只能拼命了。 秋末言飞身而起,一闪而至在半空截住了麻衣人。 玉香春心神一转就明白过来,顿时气往上冲。 这是不相信姑奶奶啊! “我杀了你们...” 玉香春粉面一红,疯癫之意再度升腾起来。 双拳横握,一瞬间冲入马群,左捶右擂,势若猛虎。 转眼间缇骑众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缇骑这群没上过几次战场的禁军,若占据优势,凭借严格的训练,会越战越勇,士气如虹。可一旦落入下风,甚至是被杀得士气低落时,心境不足的缺陷直接显露出来。 所以,坐惯了顺风船的人,落入逆境时,很难逆流而上,重新崛起。 缇骑刚才已经被她们斩杀一通,现在人虽然少了,可玉香春疯魔拳一出,那若癫若狂势若疯魔般的样子一出,霸气无双。 凶煞之气直接将这些禁军压制住。 心气一弱,战力更加不支,再有王小余辅助,瞬间被斩杀得七零八落。 到了最后更有几个胆弱的缇骑调转马头,拍马而逃。 “掌柜的,人都跑了,赶快走吧!” 王小余感觉到玉香春竟然有返身追杀的想法,连忙抓住玉香春的胳膊,转身就走。 这个姑奶奶疯魔拳一出,智商直接少了一截。 缇骑营出京能就来这点人吗? 最少要一个千户或几个千户出马啊! 刚才是几个人,算一算,前前后后不过五十骑。 五十骑,只能是一旗人马而已。 王小余不用想就知道,后面还有大批人马往这里赶,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他拉着玉香春腾空而起,比刁御拉着葛荆的速度快上许多倍,眨眼间落在马车上,翻身钻进车厢。 王小余一撒手,玉香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掌柜的怎么了?” 葛荆睁开眼问了句。 王小余叹了口气道:“跟秋末言斗气,这么短时间内竟然两度施展疯魔拳,心境不稳,有些压制不住癫狂之意了。” 葛荆一愣,随即笑了。 就掌柜的暴脾气,还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看到葛荆嘴角的笑意,王小余有些无奈:“她这脾气,就跟小孩似得,还没长大。” 玉香春陡然睁开眼,瞪着王小余道:“我不是怕你出剑吗?” 听到玉香春这句话葛荆才发现,王小余一翻厮杀竟然还没出剑。 王小余似乎也有些发呆,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可你这样了,缇骑营若是追来你说我出剑还是不出剑。” 玉香春一呆,然后坐在那里直晃脑袋:“我不管,反正老娘能挡一回是一回。” 王小余叹息一声,坐了下来,顺着后门向后面望去,一动不动的发呆。 葛荆看着两人,淡漠的低下头。 刚刚气血翻涌时赤柽又度过来一道暖意,默默的温养着他的经脉。 葛荆估量着,刚才杀的人还是少,大概也就能换来这两道精气。 虽然只是两道精气,却让葛荆经脉有大幅度恢复,至少像刚才那样战上一场,控制好了根本无碍。 玄气在体内做了一个大周天搬运,葛荆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调息其实不是任何功法,而是在一场场战斗中,玄气自足循环被他一点点学过来的。 功法无名,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反正葛荆运行起来感觉还不错。 吐出一口浊气,葛荆顺着车门望去,眺望天空,看着远处两个小点还在哪里纠缠着。 王小余突然回头道:“麻衣人修为的确了得。秋女侠打败他很简单,要想杀他,却是太难太难。” 葛荆默默颔首,客栈内麻衣人的强悍已然显露无疑,那种境界根本不是他觊觎的。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问道:“麻衣人,他不是刀胡子首领吗,怎么又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了?” 王小余看了葛荆一眼道:“他首先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刀胡子是他认识刀枭胡勒后,被其收服后组建的势力,跟奇门堡无关。” 葛荆一愣,“还能这样啊。不过刀胡子他们,似乎跟麻衣人的功夫差距很大。一点都看不出是北域荒原顶尖二十七霸主之一的样子。” 王小余点头道:“刀胡子实力弱是北域荒原公认的。” 葛荆纳闷道:“那,为什么还会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 王小余淡然道:“为什么,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一个刀枭胡勒就够了。最多,最多再加上一个麻衣人。” 刀枭胡勒这么强,葛荆顿时受到了打击。 第19章 剩下的交给我吧 一个刀枭胡勒就能成为北域荒原二十七位霸主之一,最多再加上一个麻衣人。 如此强的麻衣人都只是一个配搭,这刀枭胡勒到底有多强! 随即,葛荆又想到玉香春,还有王小余和刁御。 绝对都不是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是简单的客栈老板和店小二。 葛荆的眼淡淡的从玉香春的身上扫过,从王小余身上扫过,从刁御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阮清身上。 他们况且这样,修为还在他们之上的秋末言更不可能是普通人了。 玉香春的武功够强,还要差上麻衣人半筹,可秋末言是能把麻衣人打得无法还手的人。 要是不跑,绝对能被秋末言打死。 这样的人就算比不上刀枭胡勒,应该也是二十七霸主下面的最强者。 要知道,二十七位霸主,除了刀枭胡勒其他人算的可是整体实力。 葛荆想起掌柜的话:是那家的孩子,是哪位的世子。 这两句话让他怀疑起缇骑营和神枢营为何要追杀两个孩子。 怀疑是怀疑,葛荆却没在意。 纯粹的北域荒原人,天生对朝廷就没有任何印象。 不会在意,更不会敬畏。 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最多是个死。 民不畏死,为何以死惧之。 葛荆盘坐在地上,默默吐纳着。 感知着经脉一点点坚韧起来,顺畅的让玄气从中通过,缓解着周身疼痛,舒缓着脏器间的压力。 他脏器每强壮一分,功力就能恢复一分,经脉每坚韧一分,能够施展的功力就强盛一分。 葛荆能够预料到,下面的路会更难,遇到的敌人会更多,他能杀伐的人也就越多。 大致上,似乎每杀十人,玉箍形器就能转化一分精纯的生命力。 再有三五道生命力我的功夫就能完全恢复,到那时,即使恢复不到大漠杀伐那一战,想来也不会差麻衣人太多。 葛荆吐出一口浊气,对自己的修为大致有了些了解。 几场战斗下来,他虽然对武功还不算太了解,但私下揣摩也差不了太多。 可惜,他的功法都是自己胡乱参悟出来的,太多粗鄙,如果有系统的武学原理辅助,即使不用玉箍形器帮助,恢复也要快上许多。 而这,才真正属于自己。 葛荆看着车后天空两个黑点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一点都看不见才回过神来。 咦,我为什么会这样想。 对呀,我怎么能这样思考? 这就是思考吗? 葛荆有些呆,低着头,怔忡的,两眼发直的坐在那里。 他的心神沉在心底,仔细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一点点的捋顺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思想的转变。 最终他发现,他从大漠中走出,至今不过一个月而已。可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接触的事越来越多,他真的会思考了。 然后,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即使不去想,也一点点的融入到脑海里,让他从毫无见识,宛如白纸一张的大漠孤儿中走了出来。 这种转变十分自然,不见一点突兀,就好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积累而成。 “是潜移默化的转变吗?” 葛荆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不是他没有想法,而是他真的不在意这些。 因为,无论怎么转变,我就是我。 直白无知的是我,会思考想学习的还是我。 那个一心求死的是我,现在努力想活的还是我。 是我,没有变成别人就行? 葛荆清晰的知道,他还是那个他,因为如果他不愿意,那团混杂的信息完全可以剔除脑海,一点不剩。 既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索性就接受了他吧? 有了思想,学会思考的葛荆突然发现,他很喜欢现在的他。 葛荆的心思刚刚回转过来,马匹突然一声嘶鸣,然后道路两旁传来一阵噪杂声。 “我去...” 王小余提着长剑跳了出去。 “你们俩趴下!” 葛荆冲着两个小儿低呼一声,两个小孩十分熟练的跳下来,趴下。不见一点惊慌,甚至还有心情抬起头,冲着葛荆咧嘴微笑。 “真乖...” 葛荆忍不住笑了,冲着他俩一呲牙。 两个小儿顿时满脸都是欢喜,这么多天还真没人在意过他们,跟别说和他们开玩笑了。 葛荆飞快的从前车门蹿了出去,他必须要保护住拉车的马,不能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原先是为了拉两个小儿,现在却是伤者越来越多,没有马车想跑更难。 客栈的马不是驽马,而是战马。 战马拉车最大的好处不仅是跑的飞快,而是遇到惊险不会慌不会乱。 明明道路两旁冲出数十黑衣人,明明有弓箭暗器漫天飞来,战马不仅没有惊乱,还加快步伐向要冲过去。 “奇门堡杀手...” 王小余冷笑一声,手臂一挥,长剑带着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幻影,将大片大片的羽箭、暗器挡了下来。 剩下的漏网之鱼被葛荆轻飘飘扫落地面。 马车泼剌剌的跑出重围,葛荆的心却有些沉重。 刚才还仅是缇骑营,现在奇门堡人出现,证明敌人即将追了过来,也会越来越多。 不过是两个小儿,有什么罪过,至于这样吗? 葛荆刚刚想到这里,迎面就看到一片黑影冲了过来。 “这又是那伙人啊!” “长恶堂那群杂碎!” 车厢内传来掌柜的一声娇吒,还不等葛荆说什么,车帘一扬,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出去。 “掌柜的...” 紧接着刁御一声疾呼,也跟了过去。 “脾气都这么倔强,不知道都有伤吗?” 阮清气呼呼的叫了一声,提着长剑也飞了出去。 “那个,你不也是有伤在身吗?” 葛荆在车辕上抬起手,又颓然落下。 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个人如同雄鹰般飞起,在空中划出三条优美的曲线,硬生生闯入那片黑影之中。 “我也想杀人啊!” 葛荆攥动着手中赤柽,想了又想还是没敢去抢。 关键的关键是保护车里那两个小家伙。 葛荆叹息一声,翻身跳上车顶。 在车辕,只能看前和左右,看不到后面,唯有车顶才能看清四面八方。 后面,王小余一柄带鞘长剑挡住奇门堡五十位杀手,没有一人能够跃身而过。 前方,玉香春、刁御、阮清三个人大开杀戒,百十位长恶堂杀手以飙飞的速度殒落,显然他们是要在马车到来之前把所有人威胁抹杀。 “何苦来哉!” 葛荆惋惜着。 他不是杀人狂,不会为了吞噬生命精华胡乱杀人。 当然,如果是敌人他自会痛下杀手,而不会有任何慈悲心肠。 三个人大开杀戒,战斗瞬间开始,转眼即逝。 只是等三个人回到车上时,葛荆明显看出三个人的状况并不好。 “怎么了?” 葛荆看到掌柜的再度陷入昏迷状态忍不住问道。 “第三次进入疯癫之意,能好吗?” 刁御放下掌柜的,捂着胸口面带痛苦的说。 “你这是怎么了?” 葛荆一眼看出,刁御的状态也不好,连忙问道。 刁御撑着车板用力向上一撑,就势躺在两个小儿中间,挤了挤,挤出一个空档来。 “他偷袭掌柜的,把掌柜的打晕,自己也被掌柜的打了一拳。” 阮清抱着伤腿放在凳子上,乐呵呵的道。 葛荆扫了他一眼,别看阮清捡便宜般说笑,其实他身上又多出两道伤口,只不过没有腿上伤严重。 速战速决听着威武大气,其实看三个人的样子,都是已伤换伤,没那么简单。 葛荆吸了一口气,“你们自己管自己吧,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努力为了什么,既然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那么就应当奉献自己那份力量。 葛荆转身走出车厢,飞身跳上车顶盘膝坐下。 前面道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鲜血,汩汩间渗入干涸的黄沙中。 回首后方,王小余还在跟奇门堡杀手纠缠之中。 既是因为王小余没有痛下杀手,也是因为奇门堡杀手招法诡异多端,奇门绝学让人防不胜防。 真要不管不顾大开杀戒,搞不好阴沟里翻船,容易两败俱伤,甚至被他们搞一个同归于尽。 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面还有谁? 神枢营吗? 葛荆猜不出来,因为不只是神枢营不见踪影,就连奇门堡十三魁首也仅出来一个刀首,长恶堂的七位堂主甚至一个都没见到。 高手,还在后面呢? 无形中,葛荆感觉有些难以抵挡。 不就是死吗,老子怕什么。 葛荆恍惚一下,突然回过味来,无声的笑了。 学会思考后他似乎有些正常人的心态,竟然知道什么是胆怯了。 要知道,在他走出响沙湾的时候,还想着找到刀胡子,一心求死呢。 怎么现在倒怕死了呢? 葛荆膝盖上架起赤柽全然无惧的望着前方,他在猜测,前方出现的敌人到底会是那方。 也许会是从未出现的神枢营,或是奇门堡的那位魁首还是长恶堂的哪位堂主。 现在他们一行人杀了那么多人,小兵出现的概率不会太高。 因为面对高手,人多势众的理论并不适应。 小兵,只能是炮灰。 第20章 缇骑铁骑的威慑 马车继续向前奔行,战马就是比驽马强,即便拉车不是它应该干的活,拉起车来也是比驽马强。 不仅强,还持久。 荒无人烟的戈壁,是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边缘,停沙岭脚下。 下面是沙砾遍布的戈壁,上面铺了厚厚一层黄沙,马蹄踏上去留下一个深深的蹄印,大风吹来,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浅浅一个凹坑。 即使这样,战马跑了上百里仍然耐力十足的向前奔行着,看不出一丝疲惫的样子。 “真是好马!” 葛荆赞叹一声,伸手把赤柽攥了起来。 “的确是好马,戈壁马除了样子不如中原马那么高大英俊外,用起来其实比中原马要好使得多的多。它们不仅有过人的速度,还有着惊人的耐力。” 阮清不知何时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听到葛荆的赞叹,十分赞同的称赞了一句。 葛荆问了句:“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也感觉到了吗?” 阮清仰头看到葛荆抓起赤柽,靠着门框,伸出腿,抱着长剑笑了。 “小心些,让两个孩子往里靠一靠。” 葛荆没在意,嘱咐了一句。 “孩子,听到没,往这里来。” 阮清笑着回头,向里面招了招手。 两个孩子顺从的爬了过来。 “又有人来吗?” 刁御嘴里嘀咕着,抓起长刀揽在怀里。 “蝗虫一样的让人厌烦。” 葛荆叹息一声,从车顶站了起来。 远处,战马奔驰,响声如雷。 轰鸣着,由远及近,向这里快速靠近。 葛荆极目眺望:“战马,是官兵吗?” 阮清挺直了身子,尽力抬头,向前张望:“不是神枢营,就是缇骑营。” 葛荆奇怪的问道:“缇骑营,他们从前面过来的?” 阮清收回眼神,身子向后缩了缩,靠着门框,道:“神枢营、缇骑营是官兵,两支千人军队撒开,前前后后的在哪里遇到都不稀奇。” 葛荆想了下认同的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这里是明王朝的天下,朝廷就是天下最强的势力,即使北域荒原属于明王朝的末梢。若不为了争权夺利,两只千人军队放进来,当真是横冲直撞无人敢挡。 任何势力,不管是大是小,任何势力都不敢挡。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是千人聚集在一起,而是撒网一般的放出去。 后面有一旗缇骑营追杀,前面再遇到一旗缇骑营拦截,绝对正常。 即合常理,也合兵法。 葛荆两眼微眯,徐徐吐出一口气。 秋日的酉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斜落。 马车迎着夕阳的余晖向西方奔跑,刺眼的红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一队铁骑,背着血红的残阳,带着十数条滚滚沙龙,呼啸着,飞一样的猛扑过来。 那气势,那威风,烧得葛荆两眼刺痛。 他第一次感觉到朝廷官兵铁骑的威严根本是刀胡子这些悍匪所不能比拟的。 无他,堂堂正正的威严,天意煌煌的气势,无畏无惧,勇往直前。 葛荆突然感觉肺腑有些空虚,身体有些松软,忍不住用力吸了一口气。 玄气顺着经脉迅速流转,消去四肢的酸软,填补了脏腑的空虚。 葛荆双眼猛地睁开,用力吐出一口浊气。 刚刚在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恐惧,好像也随着这口浊气喷出体外。 短短时间里葛荆没有来的产生了两次恐惧心理。 刚才那一次是怕死,是他突然想到还有那么多高手没有出现,感觉无法抵挡而产生的恐惧。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慑,毫无根由的产生了恐惧心理,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抵挡。 真的无法抵挡吗? 葛荆冷笑一声,刀胡子两千骑兵即使再弱,兵力也要胜过这些多少倍。 那些人将他包围他况且不怕,又何惧眼前这几十人。 迎着冲到近前的骑兵,葛荆一步跨出,落在马背之上。 脚尖一沾即起,弹射而出。 赤柽闪电般刺出,点中迎面而来的枪头,顺势滑出。 一蓬鲜血溅射空中。 葛荆脚尖在马头上一跺,身形左转,赤柽划破天空斩中另一人的颈骨。 砰的一声闷响,葛荆弹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大鹏翻身,赤柽再度砸在另一人头盔之上。 噗通一声,缇骑翻身落马。 “缇骑,是缇骑营的铁骑。” 阮清低呼一声有些色变。 缇骑营虽然都是缇骑,却也分上中下三等。 葛荆他们以前遇到的不过是下等缇骑,此时的铁骑显然是缇骑主力,最强力量。 “好小子...” 一声怒吼,一把钢枪洞破空间,呼啸着刺向葛荆。 葛荆身形一转,半空中抬腿踢中枪身,身子一个翻滚,落回马背。 钢枪向后一错随即陀螺般旋转,带着更加猛烈的气势向他胸口洞射而来。 枪樱随着枪身疾速旋转,带动丈许方圆的气流向中间聚集。 极致的速度,强劲的力道在空中形成一道漩涡。 罡风呼啸,那仿佛不是一杆长枪,而是一座山峰扫过天空,带着无尽的力量冲撞过来。 “不可力敌!” 阮清再度色变,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好,忍不住惊呼一声,提醒葛荆。 只是,如此强势的一枪,蕴含着枪主的精气神、力技法。 枪势将葛荆牢牢锁定,根本不容他退却。 可事实上葛荆也不可能退却,因为他若退却,身后的马车立刻暴漏在枪势之下,无人防守,必然会被这一枪摧毁。 “既然如此...” 葛荆身形暴退,越过车顶。 阮清脸色一变长剑瞬间出鞘。 哪知道,葛荆越过车顶时脚尖猛地一点。 身子骤停,然后向前激射。 一退一进,完全超乎想象,也让他脱离了长枪的锁定。 赤柽如剑笔直向前,宛如鹰击长空,飞凌万里,又如大漠孤烟,直通天际。 这一剑,葛荆抛弃了大漠黄沙的宽广无垠,完全体现了鹰隼的迅疾和孤烟的笔直。 精气神凝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葛荆直直的冲向长枪,枪上一寸破气而出。 凝炼的剑气破开了湍急的漩涡。 赤柽一闪而过,洞穿缇骑的咽喉。 砰的一声,漩涡崩散,劲气四溢。 缇骑控制不住长枪,脱手而出。 斜斜的越过阮清的头,擦着车厢飞向了天际。 呲啦一声,车厢顶盖好似被一张大手抹去,化为齑粉洒满天空。 葛荆听到身旁呲啦声响,左手急忙在缇骑额头上一推。身形暴退的同时,抽回赤柽。 赤柽点地,凌空而起。 战马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贴着他的身体,贴着马车一冲而过,摔倒在地。 而葛荆则飞临天空,顺势飘过车厢。 车厢顶盖虽然化为灰烬,剩下的半截还完好无损的被战马拉着,继续前行。 “还好...” 葛荆身子在空中陀螺般一转,赤柽划过车厢四周,拨开刺过来的三杆长枪后他才飘然落下,站在车厢一侧。 “你看好战马...” 葛荆眺望四周,马车已经冲过缇骑阵列,连忙吩咐一声阮清。 他脚步轻盈的在车厢上空飞舞。 倏而在左,倏而在右,倏而再后的抵挡着无数杆长枪的攻击。 几十匹铁骑,铺散开来排成阵列,一队不过七八人。 葛荆一阵冲杀,不经意间洞穿他们的阵列,此时无数铁骑勒马回旋,重新向他包抄过来。 前方有阮清,勉强可以无恙,真正的危险变成了后面。 只有几人是贴近攻击的,更多的危险则是来源于凌空飞枪。 飞枪,势大力沉,还附加种种力道在里面,葛荆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长枪变向,刺入车厢内。 这时的葛荆只能全神应付着每一杆长枪,深恐漏过任何一杆。 嗵,一杆长枪被挑飞。 嗵,又一杆长枪被敲落。 嗵,这杆长枪被葛荆变向,扫向车厢后面的缇骑。 飞枪充满威胁,逐渐靠近的特骑一样不容小觑。他们不仅能够贴身攻击,甚至还能从战马上飞起,凶狠的想要铺上马车。 这样的危险常常让葛荆手忙脚乱,最后只能已伤换伤。 转眼十几里过去,车厢内已经洒满葛荆的鲜血。 两个孩子紧紧搂抱在一起,抬头仰望天空,看着葛荆沿着三面车厢来回跳跃。 其实,缇骑猛烈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而来,葛荆早就顾及不到那么周全。 车厢后面的两角已经被打碎。 破损处让缇骑们模模糊糊能够看到车厢里面的情况。 之所以没有被完全打破,还是刁御爬起来,支着钢刀将掌柜的和两个孩子保护起来。 这才能让葛荆安心抵御一拨又一拨攻击。 “攻击马车...” 看到葛荆配上刁御,防御如同铁盾般,固若金汤。 缇骑后面猛然响起一个生硬。 瞬间。缇骑铁骑的攻击葛荆身上转移到马车。 葛荆的脸色顿时变了。 马车的体积大,缇骑的人数多。一旦攻击起来,葛荆很难保护到马车的方方面面。 “他是谁?” 葛荆身形转动间,眼神跳过人群看到最后面一张冷漠的脸。 这人也看到葛荆投来的目光,嘴角轻启,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排枪,集火马车!” 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待一丝情感。 葛荆瞬间脸色变了。 “靳子川,手下留人啊!” 陡然,马蹄阵阵,一声疾呼响起。 第21章 禁军与御林军 一声集火,马车上所有人脸色大变。 “刁御、阮清看好马!” 葛荆一声疾呼,随后一个跨步来到车厢最后侧。 眼望着天空飞来的二十多杆长枪,他在无法顾及经脉的承受力,体内玄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这一刻,葛荆忘却了恐惧,忘却了生死,忘却了一切。 他只记得,车厢内躺着昏迷不醒的玉香春,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玉香春对他有收留之恩,两个孩子跟他同病相怜。 如果躲避,三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我不允许... 葛荆心底嘶吼一声,双目炯炯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长枪。 他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护住马车以及马车里的人。 迎面六杆长枪分上下两层飞来。 葛荆单臂用力,一式扭转乾坤自下兜起,向上盘旋。 赤柽在空中一个旋转,扭成一把伞样向右侧一撇。六杆长枪呼啸着转变了方向,斜斜的飞向了右侧。 巨大的力量震得葛荆气血翻涌,控制不住身形,向左侧退去。 葛荆一个跨步站在左侧车厢板顶端,身子微微左转,赤柽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从右上方斜斜的划向左下方。 玄鸟划沙般飞扑下去。 四杆长枪在与赤柽接触的一刹那,被强行带偏了方向,种种的插入黄沙之中。 又一股巨力透过赤柽传导进葛荆体内。 经脉刺痛,几乎到了无以复加之地。 葛荆身形一晃,承受不住的向后一跳,直接落在右侧车厢板顶端。 四杆长枪明晃晃飞来。 葛荆右臂用力一兜,赤柽高高挑起,迅疾的向下一落。 赤柽升至极高处,沿着一曲优美的曲线,斜斜的向右一撇。 一个大鹏展翅,带着柔和至极的力量划过四杆长枪,斜斜的向右侧一推。 四杆长枪追逐这第一批被葛荆瞥出的六杆长枪飞了过去。 卡啦啦几声脆响,十杆长枪相撞在一起,齐齐被折断。 而这时,葛荆承受不住第三次巨力,身形暴退,一脚踩空落在车厢内。 葛荆的心猛然一跳。 如此大力,车厢板必然承受坐不住。 他急忙提起一口气,双腿猛然一劈架在车厢内两侧矮凳之上。 双脚一沾即起,人还未站定,已经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十四杆长枪,接连三道巨力冲进他的身内,葛荆不敢往马车上卸去,只能用肉身生生承受。 瞬间他就知道,经脉再度断裂,肌肉骨骼都不同程度受到重创。 至于脏腑间,他借着一口鲜血喷出,受创算是最轻的。 葛荆来不及细想,手指微动,点点玄气度入玉箍形器之中,刹那间玉箍形器一道精纯暖气反馈回来。 生命精气所过之处,肌肉、骨骼率先被愈合,脏腑翻涌被平息,甚至连断裂的经脉都被重新续接起来。 可惜,这道精气是他斩杀缇骑铁骑时掠夺过来的,积蓄不多,只是面前把断裂的经脉续接起来,未能恢复如初。 认真的说,连他接下十四杆长枪时的状态都不如。 可现在葛荆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转过身,正好看到刁御和阮清,一人持刀一人持剑飞扑到战马两侧。 一人四杆长枪,实实诚诚的斩落马下。 然后两个家伙翻身摔在地上,又咕噜一下跳起来,一个仆入车厢,一个端坐车辕。 阮清端坐在车辕上,浑身上下伤口崩裂,身子好似血洗一般。 刁御则狼狈的躺在车板上,左手用力的按着胸口,张着大嘴用力的呼吸着,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 葛荆的两支眼睛紧紧盯着刁御的胸口,哪里剧烈起伏着,传来清晰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那架势,葛荆怀疑刁御现在一张嘴,能不能把心脏吐了出来。 可惜,他着急也是没用。 赤柽用力在地面一拄,左手抓住后车门挡板,目光眺望身后。 四十多个缇骑被十几位骑兵拦住。 马车疾齿,葛荆看不清这十几个骑兵的模样,隐约间听到一个人怒吼着:“靳子川,你想把所有人斩尽杀绝吗?” 然后听到缇骑铁骑中传来阴冷的声音:“沈坠,这是我缇骑营的事,是否斩尽杀绝,你管不到的。” 那个沈坠也冷笑一声:“别的事情沈某管不到,可他们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没有天子手谕,随意斩杀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再后来,一阵唇枪舌剑葛荆却再也听不到了。 听是听不到,但没有人追杀他们,他却是知道。 “还好,暂时安全了。” 葛荆的腿一软,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咳咳...” 小小的一跤震动他的脏腑,葛荆忍不住咳了两声,点点鲜血顺着他嘴角喷了出来。 葛荆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整个车厢从上到下,从玉香春到两个小儿,一身一脸都是他洒落的斑斑血迹。 此时,两个小儿倚着玉香春身旁,正用充满了痛惜的眼神看着他。 “咳咳咳,没事的,都是皮外伤!” 葛荆向前蹭了蹭,抬起衣袖在他俩脸上蹭了一下。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把小儿脸上的血迹抹去,却不想这一下,原本是斑斑血点却变成了条条血痕。 葛荆一呆,随即笑了。 两个孩子彻底变成了血花脸。 “老葛啊,我以为你有多牛呢,结果也堆了。” 刁御剧烈的喘息一气,稍稍舒缓一些,看到葛荆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和阮清不过一人对付了四杆长枪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风辨位,他可是感知到葛荆,一口气打掉十四杆长枪,是他的三倍有余。 葛荆不在意的回过头,正好看到刁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牵动脏器,又喘了起来。 忍不住撇嘴道:“你省省吧,还幸灾乐祸呢。我伤了右手经脉,还有左手。你伤的是心脉,别不小心崩断了,那可就彻底没救了。” “老子命硬,死不了。” 刁御喘息两声后爬了起来,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他看了眼葛荆,又看了眼阮清。 神色复杂,最后一咬牙,扭开瓶口倒出一枚黄色丹丸撇给葛荆:“吃了它。” 葛荆接过丹丸,毫没在意的扔进口里,咔吧咔吧咀嚼两口吞咽下去。 “阮清,借着。” 刁御又倒出一枚丹丸,抖手扔给出门外。 “什么啊!” 阮清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接过丹丸,随意扫了一眼就扔进嘴里。 他咀嚼两口吞咽下去,刚刚运气调息身子就是一震。 过了好半晌,阮清睁开双眼,回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刁御:“六扇门的八宝护脉丹。” 刁御眼睛都没睁,撇嘴道:“瞎说什么,明明是佐剑阁的天王护心丹。” 阮清叹息一声道:“别忘了,我师兄在为什么卖命。那可是距离那个位置只有半步之遥的存在,明王朝一般的事情都瞒不过他的。” 刁御冷笑道:“半步之遥,有时半步之遥就是天差地别。” 阮清呆滞了一下,点头道:“的确不错,那个位置差一点差的就是永远。” 他们两个人在拌嘴,葛荆却没在意。 那个什么八宝护脉丹吞入腹中,微微运转就化为一股温和的药力冲向脏腑之间。 药效十分强劲,仿佛春雨润地般,抚平了震荡的气血,稳固住被震荡的挪了位的脏腑器官。 然后随着他搬运的玄气推动着药力融入经脉,融入到再一次被撕裂的经脉断裂处,辅助着生命精华续接经脉。 经脉以肉眼能够感知的速度续接起来,葛荆的功力又恢复了五成。 葛荆顿时感觉什么都不怕了,有五层功力能够施展,生命就有了保证,他还怕什么。 手臂一用力,葛荆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回头眺望,后面竟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个沈坠竟然把缇骑营拦在了那里?他是什么人啊? 葛荆忍不住回头问道:“刚才又来了一伙人,好像也是官兵,却把缇骑营拦住,他们是什么人啊?” 刁御懒洋洋的道:“我听到了,是沈坠。” “沈坠?” 葛荆有些不懂。 刁御道:“刚才追杀咱们的是靳子川,缇骑营指挥使,应该就是这次缇骑营的头。沈坠是神枢营指挥使,应该是神枢营的头。” 这一下葛荆更糊涂了,“缇骑营、神枢营,不应该是一伙的人吗,怎么一个要抓一个要放,内讧起来。” 刁御撇嘴道:“缇骑营、神枢营虽然都是禁军,可谁说禁军就必须是一伙人。” 葛荆一愣:“都是禁军,还不是一伙人?” 刁御摇头道:“禁军有八营、十二卫。其中缇骑营、五军营、金吾左、右卫、羽林左、右卫卫戍皇城紫禁宫。其余六营八卫卫戍帝都。自然不可能是一伙人。” 葛荆摇头道:“不都是禁军吗?还分得这么清。” 刁御道:“必须分得这么清,卫戍皇城是天子住所,两营四卫隶属拱卫司,只听天子一人号令。其余六营八卫隶属大都督府,天子并不能直接下旨意调动。” 葛荆还没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同,阮清在车辕上接口道:“就一句话,两营四卫是禁军,直接听从天子号令。六营八卫是御林军,听从大都督府。虽然都是护卫皇家却一个听命于君王,一个听命于大臣,互不隶属,相互辖制。” 第22章 俩小儿的礼物 葛荆摇了摇头,感觉乱糟糟的,有些复杂,忍不住嘀咕起来。 什么皇帝拱卫司,什么大臣大都督府的,还禁军、御林军的。 都是朝廷官兵,想抓就一起抓呗,还内讧起来了。 结果他这么一嘀咕,刁御、阮清都笑了。 刁御笑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 他伸手拍了拍两个小儿。 “这牵扯到帝王家事。三年前先帝弥留之际,三龙夺嫡,天子胜,宁王、岷王败。岷王匿逃,宁王准备举事夺嫡,事败被杀。” 刁御叹息一声,道:“其实,成王败寇,当时事对事错谁都分不清。但无论是对是错,天子都不容宁王后裔存活。可宗人府却是不同,他们允许天子诛杀宁王,却不允许将宁王一脉斩断诛绝。” 葛荆有些不相信,“宗人府能管得了天子?” 刁御笑道:“这要看孰强孰弱了。宗人府的宗人令是有点弱,可左宗正却兼任大都督府大都督,那可是当今天子的叔祖,有明王朝第一人玄者之称的世袭神侯,朱鉴。就绝对不一样了。” 葛荆恍然。 任何曾与天子争夺皇位的王,势力都是极为强大的,纵使天子继承大宝,对他们也忌惮不已,就别说在夺嫡失败后敢于举兵起事的了。 必须铁血镇压,以儆效尤。 天子是将各王当作敌寇来看待,是想要斩尽杀绝,斩草除根。 宗人府却不会这样看。 无论是天子还是各王在他们心中都是族人,族人争位就彷如养蛊,强者上,弱者下。 他可以在失败后举兵争位,你自然也可以在取胜后铁血镇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斩尽杀绝,断一脉之根。 不可一脉断绝,这是宗人府的底线。 现在天子显然触碰到了宗人府的底线,所以神枢营出手截住缇骑营。 “缇骑营不会轻易放手的。” 阮清在车辕幽幽的道。 刁御点头认同:“不管天子是真的想灭绝宁王一脉,还是想试探神侯朱鉴的心思。至少天子令下,缇骑营没有完成任务,靳子川要不想受到惩罚就不可能放弃。” 葛荆攥了攥赤柽,感觉身体状况又好了点。 眼眸一转,看到两个小孩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拿赤柽敲了一下刁御:“有水没,孩子渴了。” 刁御哽叽了两声道:“左侧座位下有两个水囊。” 葛荆用赤柽在左侧座位下敲了敲。 一下、两下,果然听到空空的声音。 他用赤柽敲了一下小男孩的屁股,“渴了,自己去拿。” 小男孩整了整帽子,一骨碌爬了起来,跑过去,在凳子下扣了扣,拉开一个小门,拽出两个皮囊来。 “妹妹,给你。” 然后不等小女孩过来,就抱着一个皮囊来到葛荆身前。 葛荆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指着刁御和阮清道:“先给他俩喝。” “嗯!” 小男孩乖乖的跑到刁御身前,扭开口,伸到刁御嘴边。 刁御笑了笑,伸出手拖着水囊底,用力吸了一口:“好了,给那个家伙吧。”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绕过小女孩,跑到门口。 而这时,小女孩费劲的抻着一只皮囊,来到葛荆身前。 “叔叔喝水!” 水囊的嘴扭的有些紧,小女孩的力气又小,半天都没扭开。 葛荆笑着伸出手,把着囊嘴轻轻一扭,囊口拧开:“你先喝。” “叔叔先喝,小雨不渴。” 小女孩固执的捧着水囊送到葛荆胸前。 水囊毕竟很软,小女孩的力量又小,这一推脱,水差一点从水囊内冒了出来。 葛荆连忙伸手一托,低头凑过来,用力吸了一口。 瞬间心肺都感觉被滋润了。 这里是停沙岭,虽然临近傍晚,虽然毗邻戈壁,气温十分燥热。这一口水,真的如同救了命一般。 “好了,你叫小雨啊,喝水吧!” 葛荆看着小女孩不停的舔抵着干干欲裂的嘴唇,手托着水囊向前轻轻一送。 小女孩低低的嗯了一声,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 咕嘟,咽了下去。 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就把囊嘴扭上。 嘴里含着水,怎么也不肯咽下。 咕噜咕噜的在水里转动着,宝贵的不行。 水,是沙漠戈壁最最宝贵的东西,一车人只有两个水囊,痛快淋漓的喝下,谁都不肯。 能够润润喉就是很大的享受了。 刁御是这样,葛荆是这样,小女孩同样也是这样。 “真乖...” 葛荆怜惜的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子谁会不喜欢。 他轻咳两声,道:“你俩尽力恢复,在有敌人,我来应付。” 刁御和阮清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三个人伤都不轻,别看葛荆一直都是主力,现在看来能动手的,还真就是他。 两个家伙不服都不行。 事态紧迫,他俩也不是矫情的人,一点推脱都没有,闭上眼,直接进入调息之中。 马车内一片寂静,除了战马奔跑车声辚辚外,就只有葛荆时不时轻咳的声音。 天色越来越黑,两个小孩坐在一起,两对眼眸一眼不眨的看着葛荆,看着他时而调息,时而轻咳,轻咳中一口一口血沫吐出车外。 脏腑经脉中的淤血是葛荆恢复的最大障碍,有淤血在,伤势不能痊愈,有淤血在,一身功力也不能恢复。 可排除体内淤血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葛荆再如何努力,效果仍是不明显。 没办法,刚刚续接的经脉根本不容太强的玄气通过。 稍微用力,经脉新接处就隐隐作痛。 若是再用力,他真怕将经脉重新崩断。 “唉!” 葛荆又一口血沫吐出后,发出长长的一声无奈。 “再给你一颗八宝护脉丹。” 刁御睁开眼问了一句。 “用不上,刚才那颗药力还没消化掉,断裂的经脉承受不了,吃再多也是无用。” 葛荆摇了摇头。 “都一样。” 刁御苦笑一声,闭上双眼再度进入调息之中。 葛荆攥动一下赤柽,手指在玉箍形器上摩挲着,他倒是想用它来恢复,可惜丝丝缕缕的暖意虽然一直未绝,但力量太弱,几近于无。 总不能让我随便杀人吧,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就算想杀人也没有人可杀啊! 葛荆叹息一声,回过头向车后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敌人,更不知道敌人是从前来,还是从后来,甚至是从左右两侧而来。 天色晦暗,幸好戈壁滩上视野开阔,毫无阻挡,极目望去十数里,一览无余。 若就这样进入黑夜,也许能有一个安静的夜晚。 葛荆紧张的心稍稍缓解一些。 头转回来,就看到两个孩子对视着眼神,然后低头耳语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这两个孩子够乖的了。 两个孩子声音十分低微,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发出声来。 不过葛荆根本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闭上双眼准备再一次调息。 突然,对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小手抓住他的左手,一个圆圆的东西塞了进来。 葛荆一愣,睁开眼,正好看到小女孩悄悄的向后退却。 什么意思? 葛荆低头看一眼,左手果然多了一个鸽子蛋般大的圆物。 这是什么? 葛荆刚要开口说话。 就见小女孩两只手连连摆动,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葛荆抓着圆物示意一下。 小女孩看到葛荆没有说话,舒心的笑了一下,退回哥哥身旁。 然后葛荆就看到小男孩的左手成拳,抓住衣领向里一伸,贴着皮肉顺了下去,然后空着手出来。 葛荆眉头微蹙,旋即一舒。 因为他从两个孩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或是歹意。 狼群中长大的他,直觉绝对不亚于任何野兽。 没有威胁就代表绝对没有危险。 想到这里,葛荆抓着圆物顺着脖领口伸了进去,手指一松,把手拿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两个孩子同时笑了,闭上双眼向后一倒,不一会儿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葛荆茫然的眨了眨眼,有点懵。 他不知道,两个孩子给他这个东西,还必须要贴肉放置是为了什么。 还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还要防备着刁御和阮清,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 没有解释就没有解释,就当孩子给他的一个礼物吧。 葛荆没有在意,盘坐在哪里控制着呼吸,陷入调息之中。 玄气涌动,丝丝缕缕的推动着药力在经脉内一圈一圈的旋转着,缓慢的修复着伤患。 这一幕刚才他不知道搬运多少回了,效果一次比一次差。 他原以为这一次就是像刚才那样,效果不大,却不想玄气运转到神阙穴时,体外一股冰寒之气被引导进体内,瞬间整个人像被冰冻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葛荆脸色一变,不过强大的心境让他控制住心神,控制着玄气按照既定的经脉缓慢搬运着。 玄气源源不断在经脉内运转,推动着药力,推动着玉箍形器度入的生命精华。 这一搬运,冰寒之气竟然直接融入到玄气之中,并随着在经脉的行进,逐渐变得平和起来。 “没有危险...” 感觉到冰寒之气对玄气的补充,完全无害,葛荆紧绷的心终于舒缓过来。 刚才骤变突生,也就是他,心境稳固如同磐石一般,换一个心境不坚之人,直接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第23章 突然出现的人 寒冰之气融入体内就仿佛冰水入海一般,完全融合,没有一丝勉强的感觉,和谐得仿佛天生就应该这样。 甚至在一个大周天搬运后,葛荆体内的玄气全部被冰寒渲染,随之发生了改变。 属性有些偏向了阴寒。 这种变化莫名其妙,让葛荆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在第二周天搬运过去后,他发现,这应该是好事。 因为一个周天下来,冰寒玄气附着在经脉壁上,无形中让经脉多了一份韧性。并且在遇到续接的断裂处,会蜂拥而上,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经脉抚平,愈合,并将断裂伤疤剥离,推动到胃、肺之中。 随着葛荆一声声轻咳,排出体外。 仅是三个周天,葛荆的伤势竟然好了大半。 感觉一下,似乎再来两三场大战也不是问题。 “这是什么东西...” 葛荆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两个孩子澄明的眼眸,忍不住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而这个颔首让两个孩子惊喜异常。 没有说话,嘴角却同时翘起,眼眸间控制不住得弯成了月牙儿,露出笑意。 葛荆刚想说话,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抓起赤柽站了起来。 两个孩子虽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看到葛荆的样子顿时知道,又有敌人出现。 小女孩翻身保住男孩,头扎在他的怀里,低低的道:“哥哥,又有人追来,我们什么说话能不被人追杀啊!看着叔叔的伤一次比一次重,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小男孩用力抱着妹妹,低声道:“也许,只有三宝交出去,我们才不会被人追杀。” “那...” 小女孩的手忍不住一用力。 “我想想...” 小男孩闭上双眼,头低垂,埋在小女孩头髻中,不言不语。 葛荆飞身登上车厢板,一脚踩在后面,一脚踩在西面,傲然屹立。 战马嘶鸣,马蹄若雷鸣般袭来。 南面斜坡上一群战马排成一条长龙,奔驰而来。 北面一群战马铺散开,呈扇面沿着两侧包抄过来,气势汹汹,眼看着马车被包围其中,插翅难逃。 “这次危险了...” 葛荆叹息一声。 如果敌人从一侧追来,葛荆卖卖命,也许还能拦截住,可这明显来自两侧,分四个方向包围过来的敌人,他双拳难第四手,根本应付不了。 玉香春昏迷不醒,加上两个孩子需要人保护。 即便刁御、阮清出手,两个身负重伤的人不敌一个,根本无力支撑。 “还是实力不住,若是有秋末言那身功夫,悬空而战,别说四面敌人包抄,就算四面八方来敌,站在中央也全然无畏。” 葛荆用力攥着赤柽。 “小子,束手就擒吧!” 骑兵越来越近,晦暗中葛荆看到正是缇骑营。 他眼中一道凌厉的目光闪过,大喝一声:“束手就擒不存在的,想要两个孩子,从我是身上踏过去吧。” 赤柽高高举起,给了缇骑营一个目标。 战马奔驰,将刁御、阮清从入定中惊醒,纷纷擎刀擎剑的站了起来。 可惜,伤势稍有好转却并不能让他们立刻投入战斗。 两个人看了眼外面越来越近的缇骑营,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一脸苦涩。 再转过头,看到车厢高处站着的,意气风发的葛荆,几乎同时叹息一声。 这个家伙不只是态度强硬,体力、伤势恢复得速度更是变态之极。 他们可是知道,葛荆身上的伤绝不亚于他们,或许更重。 “嗖嗖!” 两道破空声传来,两杆长枪凌空飞来,带着强劲的气势,笔直的刺向葛荆胸膛。 葛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赤柽顺势而落。 一式力劈华山,劈在两杆长枪中间,左右一拨。 啪啪... 两声轻响,两杆长枪分左右飞出。 一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好,有两下子,不怪敢口出狂言!” 一声赞喝,前一后五,六匹战马陡然加速,从马群中冲了出来,带着铁血煞气向葛荆直面而来。 葛荆身子一闪,右脚踏在后车厢板,左脚踏在左侧车厢板。 赤柽在身前一横,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六匹战马。 训练有素的铁骑只要给予他们时间、空间,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积蓄气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冲锋,绝对是一件非常可怕是事情。 葛荆虽然知道,却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用肉身去挡。 弄不好,这将是他最后一战了。 葛荆的目光看着六匹战马,更看到六匹战马之后还有十几匹战马一点点的向中央聚拢过来。 他知道,即使他能够挡得住这六人的冲锋,后面还有更强的阵势冲击过来。 他低头向身后扫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不管行还是不行,他都必须要动用玉箍形器了。 玉箍形器的法门是葛荆的底牌,即使没有大开杀戒让他继续生命精华,那一式他也不是不能用,只不过供给玉箍形器反哺给他的是他自己的生命精华。 葛荆的手缓缓抬起,赤柽从右侧缓慢升起,最后横在左肩。 反腕,笔直向前。 “叔叔,小心!” 车厢内突然响起小男孩低低的声音。 显然葛荆刚才回看那一眼让两个孩子感觉像似在诀别一般,忍不住开口祝福他一句。 “没事的,孩子,看好那位姑姑!” “嗯!” 一声托付一声应允,葛荆赤柽微动,就要出手。 陡然一声朗笑,直入云霄。 然后就见一道人影从南侧出现,彷如闪电般劈开缇骑铁骑,一闪来到车马后面。 长剑,带着耀人双眼的白芒,带着极烈呼啸的罡风,左一撇右一撇,毫无花俏的将六匹战马掀翻。 突然间的骤变让葛荆措不及防,一个闪身从车厢板上跌了下来。 不是葛荆扛不住从天空压迫下来的威压,而是从好不提防中收回险些出手的赤柽。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撞击,一个趔趄才折了下来。 “这个出手,坑人那!” 葛荆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迫下来,再一抬头,正好看到后方又一道人影冲了进来,长刀毫不花俏的横扫过来。 上砍、下砍、左挥、右扫。 每一次出手都有一道丈许半月形刀光出现,连人带马尽皆斩成两段,甚至速度快时能斩断两名缇骑。 一前一后,刀光剑影相互辉映,带着高速破空声音,疯狂前进。 直到两者汇合时,骤然变向。 刀光向左,剑光向右。 余势不绝的收割着缇骑营的性命,就彷如割草般,一个呼啸甩尾而过。 待马车疾驰,就要看不到时,葛荆感觉到,那里除了一刀一剑外,再没有一个能够站立的人。 “好凶残,他们是谁呀?” 葛荆低呼一声。 “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清冷剑光者自然是李默安了。” 阮清不知何时走到车厢内,手持长剑站在玉香春身旁,仰着头眺望后方。 “阮小弟美誉了。” 低沉的声音在远出响起,仅是六个字,人已经站在车厢内。 “原来阁下就是宁王旧友,早有耳闻却今日才得一剑,果然名不虚传。” 人影一闪,沈坠站在车厢后门。 他的目光落在李默安身上,然后缓缓转向两个小儿。 葛荆斜斜一个跨步,挡住两个小儿身前。 沈坠和李默安同时一愣,齐齐将注意力放在葛荆身上。 看了葛荆一眼,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玉香春。 这一眼,刁御撑着刀站在玉香春身前,与葛荆并肩而立。 李默安上下打量着两个人,冷笑一声:“呵呵,有意思,以为我不敢杀你们,要知道,我们只要这两个孩子。” 沈坠也晃了晃手中绣春刀:“让给我如何。” 葛荆和刁御没说话,阮清身子向刁御这一贴,急声道:“李大哥!若不是这几个朋友,沙洲集这两个孩子就丢了。” 李默安诧异的看了眼阮清,又笑了:“这才半天,阮小弟就敢对我为他们求情了。” 阮清苦涩的一笑道:“李大哥,你看看他俩一身的伤。阮清再不济,也是跟他们生死与共过,不敢忘啊。” 李默安和沈坠同时目光回转,看着刁御和葛荆,又扭头看了眼阮清。 现在已经入夜,光线极低,但在二人眼中其实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葛荆和刁御、阮清三人一身是血,二人刚才就看到了。 这一眼,是仔细打量他们三个人的伤势。 细细分辨顿时就是一惊。 三个人的伤势没一个轻的,都是严重的内伤和外伤。 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尤其葛荆还能御敌,不能不让他们感觉奇怪。 恰在这时,玉香春躺在那里哽叽一声,刁御连忙蹲下,看到玉香春紧蹙着眉头,一脸痛苦的呻吟起来。他连忙回手入怀,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取出水囊给她喂了两口水。 许是药效发挥了作用,转眼间玉香春的脸慢慢舒展开,陷入沉沉睡眠之中。 “八宝护脉丹,六扇门的人?” 沈坠第一个收起了绣春刀。 六扇门也是朝廷的人,与他天然是一条战线的人。 刁御嗯了一声,眨眨眼站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昏迷中的玉香春道:“追风捕头。” 又指了指沈坠:“和你的任务几乎相同,保护世子一条性命。” 沈坠眉头一挑:“不是抓捕。” “抓,不是我们的任务。”刁御摇头,甚至有些苦笑道:“真要有人抓了,我们的任务有可能是放。” 沈坠眉头一挑,笑了:“哦,我知道的,靳子川就被你们坑苦了。” 第24章 秋末言必有重报 刁御苦笑着手指向四周画了一圈,从阮清到葛荆,到地上躺着的玉香春,还有自己。 李默安、沈坠理解的点点头。 是啊,他们是坑了缇骑营可自己一样不好受,一个个都重伤再身,再严重点就是垂垂欲死了。 不过李默安和沈坠不会在意他们伤势如何,将目光跳过葛荆,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沈坠问了句:“是他们吗?” 李默安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东西应该在他们身上。” 沈坠一个跨步过去,来到葛荆身前:“让开...” 葛荆两眼一眯,手忍不住在赤柽上一攥。 看到葛荆身子没动,沈坠眼眸顿时露出一抹凶光。 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 陡然冰冷的杀意从他眼眸间闪出,彷如大山般向葛荆压了过来。 杀意直指葛荆,但毫无束缚的余波同样将刁御、玉香春和两个孩子囊括进去。 毫不忌讳是否会有误伤。 葛荆的脸色一沉,肩头微动,脚步一滑与刁御并肩而立。 两人肩头贴着肩头,一丝缝隙都没有,不仅将玉香春挡在身下,也把两个孩子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 只是在两人站定时却发现,沈坠可不是普通缇骑能相比的,那沉重的威压几乎让两人无法承受。 不仅仅是两人有伤在身,更因为凌厉的杀气仿佛透过两人的皮囊直指内心,直指两人脑海深处如如虎狼般,凶悍残忍,让他俩心神摇曳,几乎无法自持。 “沈指挥,过份了吧!” 陡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擦着葛荆眼前落在车板上,无声无息的斩断一切。 呼呼呼... 葛荆、刁御苍白着脸大力喘息着。 “谁?” 沈坠看着眼前轻易斩断他威压杀气的长剑,脚步向后一错,抬头看去。 右侧车厢板上,王小余不知道何时斜斜的坐在那里,微眯着双眼,一脸冷然的看着他。 “是你...” 沈坠抬头一眼看到王小余,顿时一惊,又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 王小余身子一飘落在葛荆身前。 葛荆向后退了一步,刁御顺势也向后退了一步,将玉香春闪了出来。 王小余眉头一蹙,很不高兴的看着刁御:“掌柜的怎么了。” 刁御苦笑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王小余眉头一挑,抬手在刁御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猪头啊,才多长时间你敢让她用三回。” 刁御无辜的叫道:“就她的性格,我管得了啊!” 王小余冷哼一声:“怎么就管不了,你不是没事吗?” 刁御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没事,要不是葛荆,我死都死好几回了,还能等你回来。” 王小余冷笑一声,俯身将玉香春抱了起来。 转身看着葛荆道:“你放心,人情我记下了。有机会,一定还你。” 然后,斜眼看着沈坠:“这人,我保下了,真要是出事,我找你要人。” 说完也不管刁御腾空而起,闪电般滑过长空,转眼就消失不见。 刁御在后面跳了跳,破口大骂:“你个王八犊子,把我扔下不管了。” 葛荆眼皮挑了下,眺望一下天空,随即垂下来,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沈坠。 刁御回手自怀里摸出一本书,抖手扔给葛荆:“给,我的人情。再有,那个王八蛋找你绝对不能低过它。” 说完,人也跳下马车,向着王小余飞去的方向一路奔行过去。 葛荆接过那本书,看都没看塞入怀里。 书本一落,顿时碰到怀里那个圆物。 葛荆眉头一皱,顺势向下一探,抓起那个圆物攥在手心中。 那股冰寒之气丝丝缕缕的顺着掌心劳宫穴度入体内。 “他是谁,这么猖狂,桀骜不驯?” 李默安一直没说话,望着王小余远去的方向,问了句。 “剑王王小余,听说过吗?” 沈坠淡然道。 “是他?可惜...” 李默安身形一震,旋即,带着无限悔意,叹惜一声。 “从来都是王不见王,今日虽然相见,却无意间错过,的确可惜!” 沈坠嘴上说着可惜,双眼却直直的看着葛荆。 绣春刀在手里转了转,有心再度出手,却又想着王小余的话。 他真的想不在意王小余那句话,可王小余斜斜看他的眼神却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终究不能当做无视。 最后他叹息一声道:“把两个孩子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不可能!我答应人要看好他们的。” 葛荆想到两个孩子,又想到秋末言的话,冷笑一声,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沈坠拇指一推,绣春刀铮的一声跳出三寸有余:“我管你答应过谁,真当我不敢杀你!” 葛荆冷笑,赤柽横握手中:“说到就要做到,葛某人骨头有点硬,还真就不怕你来杀我。” 瞬间,两人剑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 “沈指挥,好大的威风啊!” 陡然,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车厢内压抑的气氛。 所有人同时扭头,正看到秋末言冰冷如霜的脸。 “秋女侠...” “秋女侠...” 葛荆、阮清同时松了一口气。葛荆还好,不动不摇的,阮清却向后连退两步,拄着长剑身体有些发软的坐了下来。 沈坠的威势极强,可不是那么好抵挡的。 “秋师妹...” 李默安看到秋末言出现,也是上前一步。 “李师兄...” 秋末言向李默安点头示意,然后走到葛荆面前,脸色一缓,带着善意向他点点头:“多谢小兄弟了。” 葛荆道:“葛荆答应过你就一定要做到。幸好,不负所托。” 说完也向后一退。 然后看着两个孩子,嘴微微嚅动,左手用力一攥,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秋姑姑...” 两个孩子扑过来,各自抱着秋末言的大腿。 小男孩一边叫着一边转过头,借着月光扫了眼葛荆,头微微晃了晃。 葛荆明白,这是示意他有些话不要说,有些事不要做。 车厢内稍有些沉闷。 可随即,秋末言就打破了车内的沉闷:“李师兄,奇门堡的麻衣人被我打伤,可惜在我下杀手时,奇门堡来了三个魁首相助。” 李默安眉头一蹙道:“奇门堡增派人手了。” 秋末言又道:“是,不仅奇门堡增派人手了,缇骑营也聚集了大批人手,马上也要追杀过来。” 说完,眼波流转看向沈坠。 沈坠转过身,看着李默安和秋末言,低声道:“恐怕不止是奇门堡和缇骑营,还有长恶堂呢。追来的人越来越多,你们要做出决断了。” 李默安道:“我来晚了,就是因为长恶堂七位堂主同时出动,被我打伤四位。他们这一路,基本上是无碍了。” 他转过头看着秋末言:“师妹,你是怎么想的,他俩怎么安置?” 秋末言轻轻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沈坠道:“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是宁王世子,是宁王长史杨中轩把自己的一对骨肉偷梁换柱,顶替为宁王世子。” 沈坠点点头道:“知道,都知道的。” 秋末言脸色一冷:“知道,还追杀不休?” 沈坠冷笑道:“为什么?你们不知道,三宝不交出来,永远都追杀不止。” “三宝?” 秋末言哑然,抬头看了眼李默安,低头又看了眼两个孩子。 李默安叹息一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从世子那里过来吗?就是因为三宝没在世子那里。” 秋末言有些茫然:“可是,我不知道...” 沈坠一耸肩头:“所以我说,把两个孩子交出来。” 秋末言眉头一皱:“我答应过杨大哥,两个孩子性命无忧的。” 似乎,又有些僵持。 “三宝没有,两宝我们能交出来。” 陡然小男孩开口说话了。 瞬息,李默安、沈坠、秋末言同时一愣,同时低头看着两个孩子。 三个人目光如炬,看的两个孩子有些胆怯。 小女孩更是松开秋末言的腿,转身抱住哥哥。 小男孩的胆子还大些,怯怯的抬起头,硬着头皮道:“就,就给我们两样东西,交出去,能放过我们吗?” 沈坠眉头紧锁,不言不语。 秋末言与李默安对视一眼,道:“孩子应该不会说假话。” 李默安没有说话,手在两个孩子面前一伸。 小男孩抬头看着秋末言,秋末言想了一下微微颔首。 “妹妹...” 小男孩轻轻叫了一声,然后抬手脱下帽子放在李默安手上。 车厢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然后看到小女孩顺着脖子摘下一个项链,很普通的丝线,下面吊着一柄七寸长的剑型吊坠。 李默安接过帽子和吊坠,转过身看着沈坠道:“藏宝图和密匙,三宝中最重要的两样。” 沈坠缓缓伸出手,抓向帽子。 李默安没动,任由他抓起帽子。 沈坠翻了一下,低头仔细看了眼,点了点头:“的确是紫龙衣裁剪而成。” 他抬头,又看向那柄剑型吊坠。 李默安突然一收掌,笑道:“既然三宝聚不全,这个索性就留给世子吧,当个护身符如何。” 沈坠一愣,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默安、秋末言,半晌,点了点头。 “好!” 转身,沈坠跳在半空,要走。 秋末言突然叫了一声:“拿着东西就走啊!” 空中传来沈坠的声音:“你还要如何?” 秋末言叫道:“挡住奇门堡,如何...” “好!” 遥遥的传来沈坠的声音。 秋末言回头,看了眼李默安:“师兄,和我挡住缇骑营。” 李默安转着拳头,点点头。 秋末言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轻一叹,然后抬起手,向着葛荆一抱拳:“小兄弟,帮我将阮清和两小儿带到点苍山点苍派,秋末言必有重报。” 第25章 点苍山下 马车辚辚,在寂静的黑夜逶迤着,向前驶去。 戈壁之所以是戈壁,就是因为他们与沙漠不同。 沙漠是沙的世界,沙的海洋。 一眼望去皆是茫茫黄沙,劈天盖地无边无际,看的人有死的绝望。 戈壁是粗大的沙砾,一片连成一片,不只有一块块被风化了的巨石耸立当空,还有大大小小的奇石铺散在地表,形成一片巨大的石滩海洋。 沙路难行,至少道路还算平坦,千秋隧的道路才是真正的蜿蜒崎岖,难走难行。 因为它像是山峰被巨力撕开,露出中间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 马车行驶在中央,两侧是壁立千仞的山峰夹持,缝隙所见蓝天如一线。 “这里是祁连山冷龙岭与三危山中间的百里长廊。入口处是千秋烽燧,如有敌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后面燃起烽火,两处夹击,无人能过。” 经过两天休养,阮清重新活了过来,坐在新修复的车厢内,指点天地的给三个人讲解。 两个孩子趴在车门口,兴奋的看着外面。 一线天景观奇特,有鬼斧神工之奇貌,别说两个孩子没看过,就连葛荆也感觉新奇不已。 前面的道越走越窄,三十里后马车已然难以通过。 四个人弃车,将两个孩子放在马背上,阮清牵起战马,葛荆在前探路。 艰难行过百里一线天峡谷,四人也走出了三危山。 一路行过竟然真的没有看到长恶堂一人踪迹,其实说起来,要是真想劫道,在也没有比千秋隧一线天更好的地方了。 葛荆有些纳闷,阮清却笑了。 “你是小瞧月锁清秋李默安的威名了。” 葛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阮清悠悠的道:“梧桐寒影,残阳如血飞鸿剑,李默安可是天下八大名剑之首,不要说一个长恶堂了。你没看,秋女侠叫上一个李默安就敢去拦截缇骑营千人大军,至今没有一个人追来吗?” “梧桐寒影,残阳如血飞鸿剑,月锁清秋李默安,什么乱七八糟的。” 葛荆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阮清笑道:“李默安修的是少阴剑法,后来阴柔至极,成就老阴剑意,以梧桐寒影为名。而来修成太乙金书,极阴化为少阳,一出手残阳如血,满天飞鸿。”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可他心中却炙热如火。 不说别的,缇骑营看似出动五十人,他更是杀了好几个,看似轻松实则是取巧,几乎都是以单对单,最多时也不过是面对两三个人。 要知道,缇骑营可是有千人,同时列开阵形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威力之大,几乎无法想像。 现在,秋末言和李默安联手出马,两天过去,缇骑营竟然不见一丝踪影,看来是被他们截杀或是震慑住了。 不管如何,现在葛荆和阮清身体稍有好转,立刻加快速度。 三危山绝不是个良善之地,长恶堂更不是良善之辈。 明面他们被李默安打伤四位堂主,狼狈而退,暗地里是否乖巧犹未可知。 若是不想生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走出千秋隧,遇到一个民落,阮清重新购买一辆马车,套上战马迅速向崆峒山方向奔去。 崆峒山距离三危山三千里,他们要去的是崆峒山外,五千里之处的点苍山。 点苍山属云岭山脉北山主峰,山势挺拔,苍松翠柏,雾霭腾腾,诗情画意,更为壮美。 南侧山峰还属于景观山岳,风景秀丽怡人,北侧山峰却直接挡住北来寒风,山色青白,怪石嶙峋。尤其主峰苍山常年覆盖皑皑白雪,云雾缭绕,青山白云,互相掩映,远远望去即像老翁白发,又像毛笔点上一点白墨,故称点苍山。 “我和褚文秀师妹、杨中轩师兄都是点苍派弟子。” 站在点苍山脚下,眺望远山,阮清心情澎湃,有些难以自己。 “点苍山,玉局峰天镜阁点苍派,喏,这个还你。” 葛荆随手掏出一枚指环递给阮清。 阮清低头看着葛荆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你拿着吧。” 葛荆一愣,“我拿他干什么?” 阮清伸手推了推,道:“这个是杨师兄的。早年杨师兄摆在归藏子师伯门下,犯了一点错事被师伯逐出师门。后来杨师兄拜入宁王门下,曾对师门有恩,故而归藏子师伯赐予他这么指环。”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指环:“这枚指环为报恩环,拿着它可以求宗门办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葛荆点了点头,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头,顺手把指环塞进小男孩手中:“你杨师兄求的就是宗门收留他们吗?那就应该给他们。” 阮清摇头笑道:“他们是另一回事,是秋女侠求到宗门的,与这枚指环无关。” 葛荆笑了:“秋女侠能耐很大啊!” 阮清也笑道:“武林八大名剑下第一人,能耐自然很大。”。 “八大名剑!” 葛荆笑了,有些热血澎湃。 “走,上山。” “好!” 两人赶着车,一点点向着玉局峰走去。 葛荆从大漠走出来,转眼有两个月了,接触的人不多,名家却也不少。 虽然没看到太高端的战斗,却也品味到战斗的快乐。 无论是生是死,能尽情战斗,能尽情释放,不也是一种快乐吗。 也许,有人认为安定才有幸福,平安才会快乐。 葛荆显然不是,从狼群中长大在沙漠中生长的人,天生就感受不到什么是安定,什么是平安。 安安稳稳的生活对他其实是种折磨。 没有战斗,没有厮杀,没有奔波的生活他不会习惯。 从大漠穿过三危山,穿过崆峒山,来到点苍山,这一路平静的生活葛荆思考很多,直到刚才他听到阮清提起李默安,提到秋末言,提到天下八大名剑,他才终于感觉到血液涌动,感受到心底泛起的激情。 点苍山,学武,闯江湖。 阮清在前面领路,两个孩子趴在车门口带着新奇向外探视。 葛荆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物,悄悄的塞进小男孩手中。 “叔叔...” 小男孩先是一愣,低头看到手中的圆物,顺势向外一推。 葛荆低声问道:“怎么?不要啦。” 小男孩点点头道:“这是给您的。” 葛荆一蹙眉,看着阮清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不是那个什么三宝之一吗?” 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紫蛤弥天解毒玉,是个小蛤蟆,我和妹妹送您的礼物。” 葛荆眉头紧锁:“很珍贵的。” 小男孩伸出手摸着葛荆的肩头,慢慢的向下滑动着:“您那一天,身上最少十几处伤,更珍贵。” 葛荆的嘴嚅动一下,低下头,手用力一攥,缓缓收了回来,再没说话。 小女孩也转过头,很认真的道:“姑姑的嘱托,您说到办到。姑姑的话也不会假。” 葛荆用力一点头:“嗯,我记着呢,会去找她讨要。” 第26章 形象各异 点苍山是云岭山脉南段主峰,巍峨耸立十九座山峰,从远望去,有“砥柱触天”之观感。 主峰为苍山,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有飞瀑叠泉奔腾而下,汇集成十八条溪水。 走上玉局峰阮清看到葛荆眺望远处仿佛直入云霄的御龙山,解释了一句:“那是点苍山主峰御龙山。师门没在主峰,而是这里,西数第六峰玉局峰,门派驻地天镜阁。” 葛荆奇怪的问道:“这,点苍山不仅点苍派一个门派吗?” 阮清明白葛荆话里没说明的意思,就是说,主峰是不是还有一个宗门,比点苍派强大。 要不然点苍派不再点苍山主峰,跑偏峰来做什么。 阮清笑道:“点苍山的确不只点苍派一家,这里大大小小有六家,在往云岭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门派。不过点苍派是最强大的,这个毋庸置疑。” 葛荆掀了掀眉头。 阮清笑道:“点苍派以山为名,不强大,早就被人把名头掠去了。” “哦,明白了。” 葛荆点头,表示懂了。 的确,但凡以山为名的门派,都是最广为人知的,如果不强大,不但是会被人掠去,甚至鹊巢鸠占,把整个门派霸占都不稀奇。 “那,为什么不去主峰,主峰应该是气势最高、地盘最大,也最适合的地方啊!” 葛荆有些纳闷。 阮清神色有些复杂,伸手在前方一指道:“你注意的看,到了天镜阁就能知道了。” 听阮清这么一说,葛荆好奇顿时升了起来,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山路两侧。 从大漠响沙湾走出,葛荆一路战斗,伤势不断,等走出三危山一线天后,才得以休息。 三危山到点苍山六千里路程,一个多月的时间安静逍遥,他一身内伤外伤终于修养的差不多,算是一个好人了。 只是让他奇怪,阮清这个伤势比他轻的人,竟然还有余伤在身,萎靡得不行。 葛荆从车上跳了下来,两个小儿好奇的探出头,唯唯诺诺半天也跳了下来,兴奋的在地上跑来跑去。 阮清和葛荆看他俩跳下来,并未阻止。 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在狭小的车上憋屈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俩看着孩子也感觉有些可怜。 现在安全了,天性终于得到释放,葛荆两人看着也感觉开心。 远远眺望御龙山,山势挺拔高有万仞,峰顶严寒在白雪覆盖下彷如堆银垒玉,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蔚为壮观。 目光收回,葛荆再看玉局峰,看到满山松柏,鲜花绿草,一片绚烂的翠绿,看到流龙溪在山峰之间如玉带般穿峡临涧,从山崖之上飞泻而下如落九天,聚成银液之潭。 玉局之名,名副其实! 葛荆赞叹一句,感觉无话可说。 却不想,沿着巨石青阶一绕,看到满山白云朵朵,随意飘动,他就是一愣。 “这是什么?” 葛荆惊愕的抬指问道。 “那是刘师伯在牧羊呢...” 阮清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道。 “牧羊...” 葛荆挠了挠头,有些不能理解。 秋末,碧草微黄,山坡平坦,满山遍野的羊群惬意的啃食着杂草。 一块青石上,葛荆清楚的看到一个壮汉头上叩着一顶草笠,安然入睡。他听阮清说是刘师伯,显然也是宗门内的长辈。 嗯,不能理解。 既然不能理解那就继续前行吧。 再前行,是一条不长的栈道,山上飞流涌动,涧中飞峡急流形成一个落差不大但水流很急的瀑布。 潭水溅射,万千玉珠在天空溅起,洒落,阳光映射下五彩缤纷,绚丽夺目。 葛荆把头探出,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山涧不远处,在潭水溅射不到的地方,一个老翁悬杆垂钓,身旁一个竹篓置于水中,来回摆动,不经意间还能看到有鱼儿在里面跳跃。 “这是朱师伯,一手好钓术,师门内号称第一,就连掌门都经常上他这里换鱼吃。” 阮清又介绍一句。 “换鱼吃...” 葛荆眨眨眼,表示不能理解。 继续前行,这时他们的位置已经不低了,极目眺望,山脚下已经升起淡淡的云雾。 气雾氤氲时聚时散,仿佛精灵般调皮。 葛荆向下张望了一眼,透过薄薄的白雾,看到左侧远处一泓碧波微微荡漾,上面一只竹筏停泊在上面。 一声吆喝,竹筏上一个汉子抖手散出渔网,撑出一个标准的圆落在湖面。 “那个不会是渔翁吧?” 葛荆不敢确定的指了一下。 阮清侧过头,伸手在额头一搭,看了看:“哦,是张师叔,打鱼呢。” “哦...” 葛荆随意的应了一声,没在评价。 阮清笑道:“点苍山湖水都是山巅积雪所化,冰冷清冽,里面的鱼质地甚佳,肉质细腻,光滑如脂,烹制起来味道奇佳,绝对让你流连忘返,不忍停箸。” 葛荆耸耸肩头,继续前行。 再往上走,是一个长长的巨大的平缓山坡,十分的平,也十分的大。 只是... 葛荆站在那里半天没向前行,因为他看到四个人,袒胸露背的挥舞着锄头,干得热火朝天,正在那锄地呢。 “他们是...” 葛荆回头问了声,心底猜测着。 阮清从身后露出头,扫了一眼道:“我两个师兄,一个师弟,一个师叔。” 说着他往前赶了两步,挥舞着手臂喊了一声:“李师叔,王师兄、高师兄,吴师弟...” 四个人应声抬头,看到是阮清,齐齐笑了:“阮清啊,回来了。” “啊,地侍候得不错啊,二茬庄稼,间苗呢。” “是啊,问过褚师伯,说是过两天有雨,抓紧完活。” 一问一答,乡野气息十足,听得葛荆有些发懵。 脚步未停四个人继续向上走去,越过这块平地山势逐渐有些陡峻。 两个孩子走的有些辛苦,战马攀爬的更是艰难。 葛荆看了眼马车,跟阮清问道:“这车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怎么没有。” “上面的路再这么陡峻,上去恐怕有些费劲吧?” “没事,再走一段就扔下,有人要的。” 葛荆问的简单,阮清回答的也轻松。 再走一段有人要? 葛荆真的有些懵懂,但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行来,点苍派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看着怎么就没有一点武林门派的感觉,相反倒像是走进了农村。 因为不懂,所以葛荆没任何闲话,拉着两个小家伙向山上爬。 跟着马车艰难向上爬了一段路,翻过一道山梁,他们终于蹬上玉局峰北麓。 视野突然开阔,左侧是山势稍缓的山林,杉松杨柏郁郁葱葱。右侧则是一片平地,有清泉寒潭,跨过一道三里桥,就有一条崎岖小路,小路尽头有一座雨亭,再往后就能看到林木云雾间,影影绰绰的有阁楼檐顶忽隐忽现。 站在山林旁,看着一个高大的壮汉挥舞着铁斧,一下一根的砍着树杈。 看着壮汉脚下十几堆半人高的柴垛,他就明白阮清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方师叔,马车用不用...” 阮清高声叫喝。 壮汉回头看了眼,看到战马后拖着的马车,应声道:“好啊,车留下,马就不用了。” “知道...” 阮清转身解下战马。 这一下,战马浑如解脱了一般,撒了欢的跳了几下。 葛荆看着奔跑到小桥前,探出硕大的马头欢快的饮起水来。 溪水很浅,堤岸不高,一眼望去清澈见底。 不过溪面很宽,横过去有三里。 葛荆回过头,看到两个小儿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汗水淋漓。不由道:“歇一会,让他俩缓一缓。” 阮清因为回到宗门,看到熟悉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忍不住有些兴奋,忽略了两个小儿虽然有些功夫再身,毕竟年岁还小,走这么长山路着实累得不轻。 也是他们这段时间的磨砺,心性有了长足的增长,耐力韧性十足,才强忍着身体的疲惫,没有呼累。 “行,休息一会儿。” 说着阮清用力做了一个深呼吸,山上灵气十足,一口气吸来,让人不禁有些陶醉。 葛荆也缓缓深吸一口气,山上林木众多,空气清新,果然比大漠干燥的气候好闻的多得多。 一口气吸进去,只觉得浑身上下通透无比。 缓步上前,葛荆来到堤岸前,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来,伸手在溪水里掏了掏,清凉的感觉直透心扉。 两个小儿听到能够休息,也跑了过来。 小男孩学着葛荆的样子,在离葛荆不远处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小女孩则毫不见外的伏在葛荆腿上,伸出手在溪水里拨弄着。 葛荆坐着的那块青石不小,阮清也凑了过来坐在另一侧,用力的伸了伸腿,舒缓一下身体的疲惫。 咕噜噜,身后传来一阵马车滚动的声音。 两人回头,正好看到壮汉一只手拉着马车来到柴垛前,另一只手张开,抓住一捆柴火抖手扔到车上。 一手一堆,一手一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七八堆柴火叠上加叠的堆在马车上,层层叠叠的以及看不到壮汉的身影。 第27章 点苍大气 望着被柴垛压得咯吱咯吱直响的马车,被壮汉一只手拉着,摇摇晃晃的从三里桥上驶过。 葛荆屁股一蹭,转过身看着阮清好奇的问道:“贵宗门都是这样...” 阮清笑了:“我派隐在玉局峰,不被外人干扰,在这里潜心修炼,与世无争。” 葛荆眉头一挑,笑了:“与世无争到这个样子也是稀奇。” 阮清道:“牧羊、垂钓、耕种、砍柴也是一种修行。” 葛荆笑着伸手向上一指:“看样上面还有别的修行方式?” 阮清点头道:“捕猎、读书、对弈、操琴、书画,应有尽有。” 葛荆一愣:“不习武吗?” 阮清笑道:“师门是将各种技艺的意境融入到武道之中,百花争放,各显其能。” 葛荆没说话。 在他脑海中那股信息曾经告诉过他,武功招法只是技,真正高明的要是法。 法从何来,意境是最好走的捷径。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点苍派高人是想将天地百行之意境参悟,并融入到功法之中,这比直接参悟功法意境要容易许多。 葛荆看了阮清一眼,幽幽的道:“只是,这般与世无争,不容易吧?” 阮清沉默。 半晌才叹息道:“葛荆,你知道要想留下这番桃花源,容一门派过着这么悠闲的生活需要什么吗?” 葛荆道:“无他,权势而已。” 阮清扭过头看着葛荆,一眼不眨:“权势...” 葛荆点头道:“强权与实力,实力是本门拥有的超强武力,至于强权,恕我不知。” 阮清看着葛荆,吐了口气道:“其实你不是不知,只是不说而已。” 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在一旁玩水的两个小儿。 “哥哥叫杨惊雷,妹妹叫杨雨池,是我师兄杨中轩的一双儿女。其实当年师兄犯的不是大事,不过是与人争斗时拳脚过重,可也未曾伤人致死,养伤两月就差不多了。唯一那人是师伯好友,面子上却不过去。而就这样就被师伯逐出师门,至死都未曾向师门求助。我们几个,还是秋女侠出面招去的。” 阮清看着葛荆的双眼。 葛荆先是蹙了下眉头随即恍然:“怪不得,他应该就是你们背后的强权。” 阮清微微颔首道:“不错,我是后来才知晓的。杨师兄在武道上没有悟性,即使师伯再如何培养也不会有太大成就。可他智深如海,是门里首屈一指。他发现宗门世俗不继后,毅然决然踏入红尘。结果,不过区区十几年就从一介白身成为宁王府执管府中之政令的长史,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如果能够从龙继位,当可保本门百年无虑。可惜...” 听到阮清语意未尽,葛荆也有些明白。 是啊,可惜宁王事败,杨中轩也不得不忠心事主,随之而去。 想来也是杨中轩心高气傲,既然事败,为了不牵涉到师门,自然不能苟活。 当然,阮清或是点苍派没想什么,葛荆却感觉妖孽如此之人未见起会如此轻易的为宁王陪葬。 “只是可惜了这两个小儿,今次会重列门墙吗?” 葛荆随口问了就。 阮清脸色有些尴尬:“不好说!” 葛荆眉头一掀:“不好说?什么意思?” 阮清叹息道:“当今天子并非胸襟宽阔之人,蛰伏之时被师兄欺压得很是狼狈,现在继位,如果知道两位师侄重新投入师门,未必不会放弃追究。” 葛荆眉头紧锁:“堂堂一位天子,心胸不会如此狭窄吧?” 阮清苦笑道:“不是天子容不下两个小儿,怕的是门下鹰犬投其所好,紧抓不放啊。” 哦,这个到是很有可能... 葛荆也说不出什么。 阮清叹了口气道:“要不然...” 说着他伸手点了点葛荆怀里:“那枚报恩环是师兄那枚。可师兄遭难时,师门没敢出手,而是由长辈传信给秋女侠,求得秋女侠出手。” 葛荆点点头,现在他才知道,月锁清秋李默是宁王旧友,王室之人尽皆由他救走。 青阳初度秋末言是点苍派请出来,专门来救杨中轩子女的。 怪不得他俩对两个小儿的态度一善一恶,差别如此之大。 阮清又道:“师门当会善待他们,却未见得会讲起重新列入门墙。那位可是当今天子,师门也怕呀...” 葛荆一愣:“这里距离帝都有多远,还会怕有人来这里找麻烦不成。” 阮清苦笑道:“此地距离帝都五万里,路途虽然遥远,可你知道我们从帝都逃出时有多少人,逃到停沙岭途中遇到多少势力多少人追杀?” 葛荆愕然。 这点他到未曾想到,却是忽略了。 阮清看着葛荆问询的眼神,摇头道:“初出帝都我们有千人,行至太行山就只剩下三百人,逃出秦岭就只剩下三十人,到了沙洲集就剩我们七人。一路出手为难我们的势力不下一百,而帮助我们的人不到十人,几乎一样殒落。至于李大侠追来,是我没有想到的。” 葛荆默然不语。 千人出手,最后不算玉香春他们一行,除去两个小儿,竟然只活下来两个人。 想到这里葛荆抬起头,看着阮清,心下暗叹。 怪不得,一个代表宗门出手的人武功好似还不如他。 最后这段时间修养,连他的伤势都好的差不多,阮清竟然还没好。 显然,五万里路走下来,阮清的伤绝对不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就算不是刁御那般,被麻衣人读心掌阴伤了心脉,也差不多。 “所以说...” 阮清点了点葛荆:“他们俩个入门即使不成,宗门绝学却是不会对他们封锁。至于你,不算秋女侠的回报,有了杨师兄的报恩环,你也可以随意索求,不严重的话,师门都会应允。” 葛荆点头笑道:“我会的,也不会让你师门为难。” “那就好,好好想想,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 阮清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招呼着两个孩子,继续上山。 四个人走上三里桥。 三里桥是藤桥,下面是紫罗藤上面铺上木板,踩踏上去走起来忽忽悠悠,实则十分坚固,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危险。 葛荆和阮清没在意,两个孩子却跑来跑去,不但没感觉害怕,相反感觉十分好玩,三里长的藤桥硬是让他们跑了数个来回,顿时充满了童真童趣的笑声,来来回回的在天空上,云霄间回荡。 走过三里桥向西侧一拐,眼前骤然开阔。 那是一个宽阔的场地,一挑青石台阶蜿蜒如蛇般穿过整个场地直到山峰尽头才消失不见。 沿着青石台阶,两侧建筑着一座座殿、堂、阁、楼。 依山傍岩、古柏掩映,葱茏翠绿,清静典雅。 既有道家清静之意,又有儒家典雅之境,走进期间还能感受到乡野之趣。种种糅合不仅没有杂乱的感觉,相反相融相合,自然和谐。 山坡旁是一排高大的堂屋,门窗大开,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矮小桌凳,二三十个小儿端坐在哪里,跟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咏颂着诗文。 在后面,是一排排书橱,竖着一本本书籍。 “书塾!” 葛荆好奇的抻着脖子向里面窥探。 阮清笑道:“宗门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都在这里读书识字。” 葛荆问道:“你也是吗?” 阮清点头,一脸就是如此的样子:“对,我也是这样,跟四师叔学字。” 葛荆没在说话,眼中却充满了羡慕之意。 他是大漠孤儿在狼群中长大,后背响沙湾收养,原本不识字。自从脑海多了那些混杂的信息,莫名其妙的就认识字了。只是那些字与现在的意思相同,却字体残缺不全,还需要他重新学习才行。 再往里走,葛荆看到有人纹坪对弈,各运玄机;有人挥毫泼墨,书写绘画;有人吟诗做赋,操琴鼓瑟。 种种形态浑然忘我,放浪洒脱潇洒至极。 这种生活真真让人羡慕不已。 不过,葛荆看着他们是有些羡慕,可要让他也过上这样的生活,却还是未必肯干。 许是跟他从小经历有关。 狼是一个时时刻刻都有危机感的动物,在任何时候都为生存而努力,不得一刻安稳。若是让它们停下脚步,也许就是生命到了尽头。 危机感十足,时刻都在储备保命的底牌。 这点体现在葛荆身上,就是他看到杨中轩的师尊归藏子提出的要求。 葛荆没有看到点苍派掌门浮尘子,出面的是归藏子。 想来也是,他还没有资格让点苍派掌门亲自见他,归藏子来再合适不过。 从情从理杨中轩的师尊来见他,来收留杨中轩的一对子女,任谁都挑不出理了。 “有中轩的报恩环,有秋女侠传来消息,你可以随便提出要求,点苍都会应允于你。” 归藏子的话十分大气,让阮清都有些羡慕。 别看他先前和葛荆也是这样说的,可他那是猜测,从归藏子口中说出,却已然变成了事实。 宗门这样大方的时候可是不多。 葛荆转过身,看着中堂外那幢五层殿堂。 阮清指点过他,那是点苍派的藏经阁。 “在下武学基础浅薄,能否去那里借阅一翻。不强求,只要点苍派允许的。” 葛荆小心翼翼的提出要求。 “可以,一二三层随你阅读,不限时间!” 归藏子大气的回答:“最后老夫从四层许你一门绝学。” 第28章 走进藏经阁 点苍派藏经阁一二三层随你阅读,不限时间。 仅次一句就让葛荆欣喜若狂,至于最后一句四层许你一门绝学虽然也让葛荆开心,却还没太在意。 藏经阁分五层,自然有五层的道理。 按葛荆的猜测应该是由易到难,一层一层区分的。 等他拿着归藏子赐给他的手牌进入藏经阁,在执事弟子那问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层是常识,天文地理,皇朝世家,名门大派尽皆再此。 二层是入门功法,内功外功,奇异功法,所有弟子都可以随意学习。 三层则是进阶功法和秘传绝学,只有核心弟子才能有资格学习,阮清就属于这个层次的弟子。 到了四层就是宗门长辈和执事护法才有资格进入,那里无不是各种奇功绝学,秘而不传。 至于五层就只有掌门和各位长老、堂主才能进入,里面放置的一本本镇教神功,是点苍派能傲然武林的保证。甚至各大长老、堂主都要立下大功,掌门才会赐予一本。 正常情况,任何一名弟子得到允许进入藏经阁,一层他们看都不会看,都会毫不犹豫的蹬上二层,选择功法后立即开始学习。 一层,几乎只有功夫修炼有成,开始参悟意境的长辈们才会偶尔选择一本阅读。 葛荆偏偏与众不同,他踏入藏经阁,对于通往二层的楼梯看都不看,直接在一层驻扎下来。 对于葛荆来说,功法什么的暂时不重要,这些杂书才是他最需要的。 一个对天、对地、对人、对一切一切都不知道的人,搞懂自己在哪里,搞懂人人所知的常识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葛荆不知道基础常识的重要性,可脑海里混乱的信息告诉他,基础才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和起点。 只有足够扎实的基础才能承重更高更大的上层建筑,只有强大的根基为起点,才能支撑他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否则就是水上浮萍,风往那吹他就会向哪里飘。就像大海里的竹筏,随便一点风浪就能将其掀翻。 葛荆现在有功夫在身,可他自己知道自己,别看他表现的比刁御、阮清都要强大,其实是依仗手中赤柽把手上的玉箍形器。 这是偏,是根基偏颇到了极致。 如果赤柽丢失了怎么办,若是玉箍形器失去了作用又如何。 幸好现在有了这座藏经阁,给了葛荆弥补的机会。 从来没有过的机遇,一旦被他抓住,他又岂能放手。 所以,整整半年的时间里,葛荆几乎长在藏经阁,除了必须要睡觉、吃饭外,就没走出过。 这半年,葛荆彷如换了一个人搬,无端的多出了一丝文雅之气,往日那股狼性被他深深匿在体内,任何人都感知不到一丝。 被改变的不只是葛荆,还有杨惊雷和杨雨池两个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终归没有被列入点苍派门墙,而是被归藏子收留。虽然他们没有拜入点苍派,却跟点苍派弟子毫无差别,还是最最核心的真传弟子。 吃穿住行,以及功法的修行,归藏子完全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嫡传孙子一般,按照两个家伙的根骨、天姿安排着,不差丝毫。 不过,因为两个家伙还小,所以练起武功只有晨课、夜晚和上午,下午的时间就让他们自行安排,毕竟孩子还是要玩耍的。 却不想,两个小家伙第一天下午放假,没有去玩耍,而是跑到藏经阁去找葛荆。 葛荆没时间陪他们,他们也不走,乖巧的坐在那里陪着葛荆,葛荆就顺手递给一本书让他俩看。 两个小家伙虽然才只十岁,却在王府跟着宁王世子早早的学文识字,学的还很好。 这样一来,当葛荆有不认识的字还要向他们请教。 能够帮助葛荆,两个小家伙十分开心,更不愿意离开他了。 于是,就这么一天天的,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俩就这么陪着葛荆,跟着他一本一本书籍的看下去。 葛荆有天大的改变,他俩也是同样。 别人也许感觉不到两个小家伙的改变,归藏子却能清楚的感受期间的差别。 无他,归藏子是点苍派长老,是毫无疑问的武道大家。 在两个小家伙被他手下时,曾经郑重其事的亲自为他们做过测试,与其他长老给他俩各自做了一系列学武安排。 却不想,仅是半年时间,两个小家伙学武的进度,就远远超过他的安排。 不仅是速度快,效果还好得让他不敢相信。 难道我郑重其事测试的结果是错误的。 或则我和几个长老为他们贴身设置的学武计划是错误的。 归藏子想来想去,也没发现他们到底哪里错了。 最后不得不将两个孩子招来,详细过问后才发现,孩子的改变源自于葛荆,源自于藏书阁。 阅读大量书籍,不仅开拓了他们的见识,更让他们明白许多道理。 一理通则万理明。 做事情只有掌握其中的规律和窍门,才会有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两个孩子也许达不到这种境界,但道理知道的多了,就能学会思考,就能触类旁通,甚至举一反三。 再说了,他们也不仅是在藏书阁看书,有些不明白的问题还会去请教葛荆。 也不能怨两个孩子不请教归藏子,而去请教葛荆。 毕竟,一位长老,宗门的事情繁杂,不可能天天去陪两个孩子。 再说了,在两个孩子心中,这位师祖真不如葛荆来的亲近。 这样的结果让归藏子沉默了好久,他没想过去改变两个孩子修炼的模式,只是默默的把他们的学习速度提高了许多。 初一开始,两个孩子还有些吃力但不久之后,又重新适应过来。 而这时,两个孩子已经跟着葛荆登上了藏书阁二层。 二楼里的书多数都是功法,功法自然要区分拳脚和刀剑,这让葛荆有了选择,自然也挑剔了许多。 在一楼,葛荆看书是不挑不选的,沿着书架一本一本的看下去。 他知道了自己出生在北域荒原,那里有世界的极端极地冰原,有极度冰寒的荒海冰川,有自己生活的万里沙海流沙荒漠,还有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 跨过沙洲集外的停沙岭才有了人烟,从哪里到这里浩瀚的十万里广域土地都属于大明王朝。 这个世界有四大王朝,大明、大元、大宋还有大辽,四个王朝相依相傍,相持对立,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才使得外围十数个小国得以存活。 什么是王朝,那是统一一定区域文明,庞大到必须摄封一定区域的分封诸侯王或有藩属国为其守御疆土的才为王朝。 其上,是皇朝,那是举世无敌的存在,是我在其中环顾天下无一可称为敌手,是权霸天下,想灭谁就灭谁,能够生存的王国只是不屑出手才能让其得以存活。 其下,是王国,是虽然占据一定区域却因无力扩张,只能偏安一隅的小国。在四大王朝夹缝中苦苦挣扎的那十几个小国,就是王国。 搞懂自己所在何方,所在何地,葛荆曾经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仿佛跳出心中桎梏,看到一片新天地。 葛荆低头看着藏经阁所在。 虽然他居住在这里,可这里毕竟不属于他,他与这里始终都有一种剥离感,他终究还是要走的。 既然要走,自然要加快学习的步伐。 蹬上二层楼,葛荆翻看着一本一本功法秘籍,逐渐了解了什么是武,武要如何修炼。 在这里平民也能练武,只不过练的功法粗鄙仅能强身健体,这是他们修的算是真气吧。 一重聚息、二重丹田,三重真气、四重皮骨、五重通经、六重辟穴、七重通玄。 这种境界为武者凝玄境,大部分平民几乎终身困在这里,无法通玄。 通玄者即为玄士,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而葛荆却不知道其中的困难,因为他是在响沙湾被屠那天夜里,在玉箍形器的加持下,一夜通玄的。 通玄,即然为玄,自然有其玄妙。 大部分人都是寻求天地灵宝,感知其中玄妙才能得以通玄。 灵宝,葛荆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他不知道玉箍形器算不算灵宝。 说是灵宝吧,他感知不到其中玄妙,说不是灵宝吧,想到玉箍形器种种奇妙,它若不是灵宝,要何等奇物才能称得上是灵宝呢? 天地灵宝是想到稀少的,算一算四大王朝和十几个王国,千千万万玄者,真正能够用天地灵宝通玄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人都是拿世间稀少的各种灵材充当灵宝来用。 大多数都是用珍稀的通灵植物,还有珍贵的能够通灵的矿物来用,至于那少数的人,多是占据天杰地灵的通灵宝地,吸收那珍贵的凝聚成形的灵气通玄,这种人几乎都会成为世间人杰。 至于能够用成型宝器通玄之人,少到不可闻。 若是有这种人,那都是千百年才能出现的当世人雄,世间之霸主。 至于葛荆,他不知道他能算哪一种。因为他是用大漠的阴寒与赤柽的暖流,一阴一阳二气通玄的,其后成就如何,葛荆更是判断不出来。 不过,未来如何,如何去判断,葛荆不会想这些。 他脑海有个固执的想法,未来是无法把握的,他想把握的只有现在。 第29章 藏经阁一二层 玄士、玄师、大玄师。 天地玄黄,此为黄阶玄者,一身功力不俗,却还只能在地上奔跑。 突破黄阶就为灵师,是可以飞天入地,出入青冥。 玉香春、王小余、麻衣人、秋末言和李默安、沈坠他们都是这层次,甚至之上的人。 “也许秋末言和李默安是宗师级,甚至王者级也说不准。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可是有称号的存在。” 葛荆回想一下与这些人接触的一幕幕,感觉这两位是有称号的强者,并且明显比掌柜的、王小余、麻衣人和沈坠、靳子川强,至于强多少他不知道,但能被尊称为天下八大名剑的人想来是要强上不少。 这样看来,也许宗师级低了点。 葛荆只是想了一下,就将这些抛在脑后。 他现在暗自揣测,自己应该超过玄师,最少是大玄师,或许还不是最弱的大玄师。 不过他仅是境界在哪里,战力在玉箍形器的加持下应该也到了。 可功法没有,战法也没有,所有一切全凭他的功力以及在玉箍形器上稀里糊涂参悟到的几道烙印支撑。 硬说他是什么境界,还真确定不下来。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葛荆看着满满一层的功法书籍,沉下心来,仔细参悟起来。 黑虎拳,葛荆现在看的是黑虎拳,一门淬炼肺金的功法。 兽形拳中的基础,有吐纳功法一门,拳法三招。 十分粗鄙,唯一能让点苍派放入藏经阁的原因是,淬炼肺金的法门还有那么一丝可取之处。 功法说是书籍有些夸赞,其实不过薄薄的十几页,每页几行字,然后寥寥几幅图,简略到了不行。 葛荆缓慢翻动着,记下所有的字,记下图画所有的细节,心念一转,玄气随着图画的线路在体内行驶了一遍。 仅是一遍,葛荆就感觉到气血随着经脉的推进,凝聚一丝精华融入肺脉之中,肺内一抹白光闪耀,虽然微不可查,但却刺激他咽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咳。 葛荆的嘴唇微微开启,呲的一声,一股浊气顺着唇吼喷出。 颜色略微有些浓重的白气喷出,葛荆敏锐的感觉到脏器一阵轻松。 “果然有效果,虽然效果不大但要坚持下去,修炼有成,这应该就是虎吼功吧?” 葛荆细细感知,发现肺脏略微有那么一丝强壮,心情不由大好。 这等功法感悟其中真意就可以了,招法拳势无需在意。 葛荆心情愉悦的将黑虎拳放了回去,顺手将旁边的白鹤拳拿了下来。 白鹤拳跟黑虎拳放在一起,说明它们层次相仿佛,都是十几页纸的存在。 这本功法真意是轻灵,是将身法轻功融于拳法之中。 行拳如鹤舞,动作翩翩。 嗯,硬要说可取之处,唯一就能淬骨算是一项吧。 还不如黑虎拳呢? 葛荆嘀咕一声,把白鹤拳放回原处,又拿起一本牛魔拳。 高级功法,葛荆其实有一本,是刁御离开前丢给他的那一本。 疯魔拳,玉香春修炼的蕴含着癫狂之意的拳法。 这本功法威力强大,堪称天下第一刚手。 强是强,其实算不得秘法。 只不过层次低的人想学,学不得,层次高的人,有更多选择在哪里,又看不上它。 因为那能疯入骨子里的癫狂之意,没点定力真能把人学疯了。 即便能学成,若不是长久置身于其中,也达不到天下第一刚手的程度。 它就属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葛荆是不怕癫狂之意侵扰,可没办法,这等功法可不是寥寥十几页,草草几张图的黑虎拳。 他是想学,偏偏看不懂。 所以他才想将第二层基础功法都看一遍,然后攒定基础,最后专研疯魔拳。 一个千年以上的门派,藏经阁整整一层的武功有多少,那真是书山书海,不可知不可数。 不要说一种类型的武功有多少,算一算武功的种类都让人感觉头疼。 功法分几种,内功、外功、轻功、奇功绝学,然后又分拳脚、兵器和暗器。 再然后呢,兵器里又分刀枪剑戟这十八般,可十八般兵器是军中分类,到了江湖武林又有多少不再十八般兵器行列。 再再然后呢,随便一种功法里又分什么拟物拟形,什么人形、兽形、动物植物乃至于天地万物,就连雷电风云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都不知道有多少种。 就跟别说看不见、摸不着的情意志趣类型,要知道,疯魔拳绝对不是只有这一种。 喜、怒、忧、伤、悲、恐、惊这七情混搭在一起,天知道能翻出多少个种类。 所以,葛荆挑选几本内功心法看了看,只是看,并未修炼。 他主要是学习一下内功心法的要诀。 内功心法与拳脚外功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外功没人教,靠自学即便学不成,至少学不坏。 可内功心法就不行了,如果不经人点破迷津,不懂其中诀窍和要点,不只是能把人学坏,还能把人练死,至于走火入魔就更简单了。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就是他。 葛荆脑海里那股信息中就曾经提到过一件事。 一个人偷盗一部旷古绝学,自行参悟,结果明明一种绝世神功,硬让她练成了绝毒邪功。 原因就在于内功要诀上。 内功要诀不是内功,不是告诉你如何行功,如何变化。而是对内功名词的详解。例如什么是五心向天,什么是和合四象,什么是攒簇五行,什么叫五气朝元。 不通这些,就不能理解行功的法门。就好像站在宝库门前,却打不开宝库大门一般,只能望门而兴叹。 而若是能够理解这些秘奥,任何一门功法放在手里,瞬息就能通读并领悟。 所以古人曾言,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尤其以释道两家尤为严重中。 因为道佛两家功法多有私货掺杂,有佛门道教经意融在里面。修习他们的功法常常会被其中私活所魅惑,久而久之就成为两家门徒。 点苍派也不例外,这是葛荆蹬上藏经阁三层后才有所察觉。 “上清派,存思服气,想要通过存思,以求天地之神进入人体,让人体之神与提阿尼神混溶一体以求长生不老,飞登上清。” 葛荆通过将近半年的时间,把藏经阁二层里想看的书籍看完,蹬上了藏经阁第三层。 藏经阁二层里面的秘籍都是入门功法,各门各派以及遍布江湖的大路货,应有尽有。 三层则不同,这里的功法不仅是进阶功法,还是点苍派本门的核心功法,虽然他们级别不算太高,却是点苍派将近七层人的主流功法。 而且这里不仅有本门的进阶功法,还有一小部分秘传绝学。 进阶功法,所有弟子都能学习。 秘传绝学就只能是真传弟子、核心弟子才能有资格学习。 阮清就是其中一个。 葛荆是翻阅数本点苍派进阶功法,细细思索,体会后才感觉到其中不同的。 “黄庭经,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和太上黄庭外景玉经,还有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大洞玉经,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上清大洞真经玉诀音义。” 葛荆从各种功法秘籍中整理出来这些经典的,只是这等功法不可能放置在下三层,残本供奉在四层,全部一定是供奉唉第五层,由掌门亲自把控。 他这段时间研读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他知道武道功法是按照层次来划分的,共分为经、典、集、子、卷、诀六个阶层。 后三层功法,基本上跟藏经阁二三层相仿佛,遍数天下九层九的人学的武功都是这个级别,这个级别的功夫都只是术,是威力巨大的招法,只可用于杀敌,用于战斗。 前三层就不同了,他们不仅是功法更强,威力更大,更有可能达到更高层次,甚至是全本武学百分之百能达到玄皇境界。 为何会如此,因为它们不再是术,而是法,是参悟天地明悟自身,可以攀登武道巅峰的法。甚至是武道至强者明悟自身,想要继续突破,达到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日月同光的法门。 这等功法已然不再是普通训斥的武道,而是蕴含着天地至理。 “诀要、宝卷、诸子、道集、法典、经书...” 葛荆昂起头看着楼顶发出幽幽一声叹息。 他不是点苍派人,虽然归藏子保证说是能传授他一门绝学,但是想来,只能是道集残本中的残学,能让他窥得一丝真,清心明性,以我为真的真。 再多就是奢望,根本不可能的。 拜入点苍派,葛荆只是想一下就抛到脑外。 当然不是他不可能拜入点苍派,现在点苍派敞开藏经阁任由他阅读,不只是因为他救了阮清和两个小儿才是对他表达善意。 也许就是看他不凡想要招揽他,而他清楚的知道。 拜入点苍派的确能够接触到更高武学,但无论如何,就他这个年纪和这身功夫,拜入点苍派不知道要奋斗多少年,藏经阁四层才会对他完全开放。 至于想要蹬上藏经阁五层,不能说没有希望,希望绝对渺茫。 第30章 摩云三十六番 葛荆闷头苦学,一心一意想要将根基扎牢,却不知世间事不可能全部按照你的设想去发展。 不能说你隐你匿,你装作隐形人就不会招惹人注意。 在藏经阁一层、二层时,还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可到了三层就非常明显了。 再说,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在,而且经常来的人还发现,不仅是他一个人,时常还有两个孩子陪伴,相当的大牌啊。 如果仅是这样,还只是引人注意,并不能招惹到谁。 却不想,前段时间宗门大比,两个孩子竟然出现,出手犀利,功夫不凡,险险的杀入到决赛圈。 幸好他们不算点苍派门人,在决赛前被长辈取消了资格,这一下让点苍派人恼怒不已。 因为他们两个的参赛,输了不说,赢了可是占据两个名额的。 其实弟子们恼怒不已长辈们也有些惊愕。 一开始让两个小家伙参赛,不过是归藏子与两位长老想要测试一下他们的学武的成果。之所以上大比,也仅是想增加一下他俩对敌经验,却不想他们会取得这样的成绩,算是有些弄巧成拙。 不过,弟子恼怒不恼怒,长辈们是不会在意的。相反他们倒对两个孩子学武增进如此地步而产生浓厚的兴趣。 几个人在背后分析一下归藏子对两个孩子的学武安排,感觉有些收获,然后为了测试两个孩子学习潜力,再一次增加了进度。 增加进度是增加进度,下午那段时间的安排仍然没有取消。因为,归藏子感觉两个孩子唯一的乐趣就是跟葛荆在一起,同时多读读书,不是坏事。 课程重新起步,初一开始,两个孩子有些不习惯,但在葛荆点拨下,迅速就习惯过来。 不仅如此,葛荆还在藏经阁里找来许多与他们修行的功法相仿佛的书籍,供他们参悟。 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在很多时候都很有用,不仅能开拓眼界,还能发散思维,让他俩更快、更好、更加全面的去参悟。 这样学习的效果十分显着,不仅让两小极速通玄,还迅速向玄师突进。 “一年通玄,怕不是要两年突破玄师吧?” 两小的进度看得归藏子等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 点苍派也是有数千年传承的大派,一年通玄的人有,不仅有,还不少。 可一年通玄后第二年就突破玄师的人却少之又少。 要知道,一年通玄,意味着潜力十足,可那也是消耗潜力才有的效果。两年玄师,就不是潜力的问题。 所以,在第二次大比前的半年,几位长老有意无意的观察起两小。 这期间,葛荆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同样,点苍派那些弟子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们可不知道各位长老关注的是什么,都以为是在关注葛荆。 而葛荆对这些茫然不知。 这是所有人的关注点不同,外加上信息闭塞,没有交流造成的。 葛荆是不知道,两小是没想过,归藏子这些长老是不在意,那些弟子是胡乱猜测还没有胆子过问。 种种原由,错误的让葛荆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事件的中心。 幸好这里是点苍山,这里是点苍派。 点苍山环境优美气质恬淡,生活这里的点苍派没有外力的压迫生活十分悠闲而缓慢。不为外人干扰,颇有些与世无争,潜心修炼的感觉。 所以,即便葛荆带来一点风波,荡漾来荡漾去的,还是没产生太大的波澜。 直到某一天,归藏子突然从四楼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递交给葛荆,这才让点苍派所有弟子眼睛有点发蓝。 “摩云三十六番,是由点苍绝学摩云大八势衍化而来的奇门绝学。” 归藏子是潜心观察葛荆和两小数月,感悟到他们这种教学思路收获颇多,特此奖励葛荆的。 他的话很少,葛荆也未曾在意,可落入三层其他弟子耳中却大为震惊。 将近两年时间,许多人都知道葛荆并非点苍派弟子,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点苍派放纵他在藏经阁内随意翻阅功法秘籍,想来是必有原因,只是不会告知门下弟子而已。 那,本身就很突兀,是违规破例的事了。 现在更赐予他第四层宗门绝学,很多弟子完全无法接受。 别人还能忍耐,韦明远却根本忍受不了,因为摩云三十六番是他最为中意的功法,为此他努力了数年。 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得到了,却让葛荆占了先筹。 如果是同样为之奋斗的人,即便先他一步得到摩云三十六番,也只会为之高兴,然后邀战一番,比试一下谁会领先得到下一部功法。 可惜葛荆不是,他是那么突然的,连手都没伸就得到了他为之奋斗多年的功法,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因为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就跟小偷没什么区别。 不劳而获,不告而取。 所以,在归藏子将秘籍交给葛荆,葛荆看都没看就揣入怀中时,韦明远大踏步走过来,高声喝道:“归藏师伯,弟子不服!” 归藏子一愣,寿眉抖了抖,看了眼韦明远。 韦明远大声道:“归藏师伯,您知道弟子为摩云三十六番努力了四年,今年宗门大比后就能获得修行资格。可他...寸功未立,对宗门一点贡献没有,不劳而获。弟子不服...” 说完,韦明远的双手高高举起,缓缓落下,起身后,用着坚定的眼神直视归藏子。 归藏子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葛荆。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一翘,顺怀里掏出摩云三十六番递交给归藏子。 归藏子一愣,双目垂下,看着面前的秘籍。 “你,什么意思?” 葛荆淡然道:“有人不服,那就换一本喽。” 瞬间,整个楼层的人都是一静,尤其是韦明远目带愕然的看着那本书被两人推来推去。 归藏子脸色阴沉下来,淡淡的道:“这是宗门的规定,没人会不服。” “哦!”葛荆面无表情的把秘籍收了起来:“宗门的规定啊!” 刹那间,韦明远的脸色腾的一下涨得通红,然后脸色冰冷,目光充满了愤怒。 葛荆抬头看了眼归藏子:“是不是我看完这本书,就应该离开了。” “随你...” 归藏子低头看着葛荆身后的两个小家伙。 “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宗门不缺你一个人的口粮。” 葛荆这段时间吃穿住行都在点苍派。他住得心安理得,点苍派也真不差多养他一个人。 归藏子说的轻巧,实则蕴含什么意思,他明白,葛荆也明白。 “就走,不能白吃下去了,再吃恐怕就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葛荆回手拍了下杨惊雷的脑袋,淡然道:“三天五天我就走。” 归藏子脸色不变,目光却有些阴沉。 想了想,没说别的,淡然从葛荆身旁走过:“那就多陪陪他俩。你走了,他俩会寂寞的。” “叔叔...” 杨雨池突然抱住葛荆的胳膊,低低的轻呼一声。 “丫头,十二了,都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抱谁的...” 葛荆伸手抚弄一下她的后脑勺。 “你是叔叔...” 杨雨池的头扎在葛荆怀里,葛荆能够清晰感受,她有些抽泣。 显然,三五天之后离开谁都不知道,也许,是葛荆突然间做出的决定。 归藏子的心头萌动,韦明远更是有些不明白。 他不过是对葛荆能得到长辈特赐摩云三十六番而忿忿不平,怎么就变成葛荆要离开的结果呢? 这种结果不是他想象的。 “那个...为什么...” 韦明远想问个明白却不想,出口的话有些迟钝。 葛荆随意道:“跟你无关,快两年了,我也该走了。” “那个也没人赶你走,你可以继续住下的。” 话说开了,韦明远冷静下来,看着葛荆认真的道。 葛荆摇了摇头:“该走时自然要走,和赶不赶的没有关系。” 这将近两年时间里,葛荆常驻藏经阁,他记住的人不多,认识他的人却不少。虽然没和葛荆交流过,常来常往也算是熟人。 在山上时,或许相互会有些看不顺眼,横眉冷对的纠葛,骤然听到葛荆要走,不只是韦明远,几人竟然有些不习惯。 习惯不习惯,葛荆不会在意,或者说从他蹬上点苍山到现在,他一直都沉浸在书的海洋。 书,越看越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少,越看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虽然藏经阁三层他没看多少,但他感觉已经差不多了。 功法,绝对不是看的越多越强,更不是将所有功法全部修炼就会天下无敌。 这也是为何,点苍山接到秋末言的请求,就大大方方的将藏经阁一到三层向葛荆敞开。 不怕你学,就怕你学不会,学不完。 换一个人走进藏经阁,有如此宽大的政策,还不扎进去多少年都出不来呀。 葛荆不会,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更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了什么。 尤其在他拿到第四层的功法秘籍时,他就知道,归藏子其实是在问他,你是走还是留。 如果不接受,他还有借口留,接受就代表他要走了。 该收手了。 葛荆很果决,接过摩云三十六番立刻做出了决定。 第31章 刁御上山 走出藏经阁,葛荆手中拿着摩云三十六番,身后跟着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小家伙,身后跟着韦明远六七个人。 一行人簇拥着葛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葛荆没说话,归藏子长老早就返回藏经阁四层。 韦明远突然发现,他似乎做错了什么。 他的本意只是想与葛荆整一下摩云三十六番,结果却是葛荆只能看三四天,然后就要离开点苍派。 “那个...” 走到青石台阶,眼看着葛荆走到台阶旁郁郁葱葱的古树,向左一拐就是通往摩天崖弟子住所。葛荆脚步未停,韦明远不由张嘴叫了一声。 葛荆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韦明远。 韦明远苦笑一声,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摆了下手,其余弟子同时驻足。 韦明远大踏步走上前,来到葛荆身前。 抿了下嘴,他有些踟蹰,但随即昂起头,两眼直视着葛荆:“抱歉,我对你没什么意见。只是,这本书我努力了三年多,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葛荆点头道:“我知道。” “那个...” 韦明远本身有些犹豫,好不容易话说得有些顺畅,被葛荆淡淡一句话打断,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葛荆刚想走,听到他说话,又抬起头来。 韦明远看着葛荆,苦笑一声:“明天我带几个师兄弟给你饯行。” 葛荆一愣,随即点点头:“多谢了。” 然后想了一下,拱起双手向韦明远和他身后的几位师兄弟晃了晃,转身离去。 饯行,或与人应酬,是葛荆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十分不习惯但又感觉很新奇,所以即使这些人与他并无交情,他仍然点头同意。 看到葛荆抱拳示意,韦明远同时抬起头,惊奇的回礼。 “这位怪客似乎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 “许是脸薄,与师兄弟们交流的少,所以显得并不亲近。” “也许是自傲,你不搭理我,我就不搭理你。” “不不不,我认为他是位武痴,交朋好友的时间还不如多学一门功法。” “哼,功法学的多就代表武功有多强吗?我想他应该是借鉴各门武功之精义,参悟意境。” “应该差不多,没看师伯特意赠送他摩云三十六番吗?” 武功学得多学得杂,并不代表能让武功境界增长多少,最多不过能拓宽一下视野,增加一些见识。 葛荆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感觉,是看多了秘籍后才有所体会的。 尤其在他开始转眼疯魔拳,而后又开始翻阅摩云三十六番后才深有体会。 疯魔拳怪不得练至极处敢号称天下第一刚手。 它在修炼初始时,用一身玄气洗练筋骨,肉身自然强横无比。 练到极致后功行脑域,竟能淬炼神识。而后以神御气,周身三丈内皆为拳域,敌人所动尽在心中,自然无需防御。 摩云三十六番则与之大为不同,它功行四肢,在玄师境界就能飞行九天,宛如苍鹰般闪展腾挪,修炼巅峰能连做天罡三十六种变化, 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腾空搏击,一探爪,一挥尾,莫不深具威力,变化无端。故而称作三十六番。 “诀要、宝卷、诸子、道集,一个等级一重天。藏经阁三层最高仅是诸子,四层已然蕴含一丝天地至理。摩云三十六番虽然是宝卷,可一旦突破至高境界,就可续接摩云大八势,那可是道集等级的存在。” 葛荆缓缓合上摩云三十六番,看到最后的后记提要才恍然,韦明远为何对摩云三十六番下这般苦心,原来他盯准的是摩云大八势。 想来摩云大八势还不是这道武功的极致,后面还会有更强的法典,乃至经书。 是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还是大洞玉经,或许是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 反正能够获得任何一部,最差都能成为门派长老,若是能有机缘获得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那就是没跑的掌门候选人。 只是,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看透这两本功法真要后,葛荆才感觉到,从点苍派离开是对的。 以前,葛荆对点苍派将藏经阁对他放开,一直感恩在心。 现在虽然同样感恩,却不会有以前那么强烈。 因为,一层功法一重天。 前三层不过是子、卷、诀三级功法,功理浅薄,功法粗鄙。除了一些杀招妙诀外,道理上很难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如果修的经、典、集任何一部神功的人,看下面这些功法都如高屋建瓴,不值一哂,毫无价值。 点苍派将藏经阁三层对葛荆放开是因为他们对葛荆的功夫错出了误判。 其实也不算是误判,因为他们听阮清描述过葛荆,又从秋末言那里听到她对葛荆的赞赏。 待亲眼看到葛荆,感知到他体内澎湃的玄气,以为葛荆最少是位大玄师。 又判断出葛荆身负内伤犹在阮清之上,这样的人借助点苍派养伤,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一位战力境界非凡的大玄师养伤,不让他去藏经阁翻看几本书解闷,难道让他干闲不成。 再说了,藏经阁虽然重要,可若是不上四层,下面的书对他们来说,没有秘密可言,算不得什么。 所以说,点苍派真正对葛荆的答谢,其实只是这本摩云三十六番,甚至他们都不会认为摩云三十六番对葛荆能有多珍贵。 果然,归藏子从葛荆那句三五天就走听出来,这样的书在葛荆心中,也不过能看个三五天而已。 当第三天傍晚,摩天崖南麓一处竹林旁,葛荆、韦明远、阮清、两小以及六七名弟子盘踞在哪里,倚着清泉野炊。 对面的西山瀑布旁,九台岩石群中两位老者静静的坐在那里。 左侧的老人是归藏子,右侧的老人则是点苍派掌门浮尘子。 “此子如何啊?” “当日是我接待他的,当时看他的伤势极重。听阮清说他是右臂经脉受到重创,几乎断裂。实则我却看出,他近乎筋断骨折,百脉俱裂。” “有这么严重...” “是的,当日看可比阮清严重得多。却不想,阮清静养两年,伤势还没康复,他竟然已经痊愈。” 浮尘子聚目凝神的眺望一眼葛荆,长长的叹息一声,顺袍袖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归藏子。 归藏子有些诧然的接过纸笺,低头一看,顿时一惊。 “古松的密件,他判断两年前一战屠戮两千刀胡子的人是葛荆?怎么可能...” 归藏子的手忍不住一抖,手中纸笺险些跌落。 “两千玄士啊,别说两千修为有成的玄士,就算是两千普通人,不,就算是两千只鸡,杀也杀麻爪了。这样的凶人,会是他...” 归藏子极目眺望对面,看着葛荆一手端着酒杯与阮清碰触,饮下,一手时而拍着杨惊雷,时而夹起肉食递给杨雨池。 虽然他一直没太说话,虽然他在热火朝天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冷,但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他有一丝一毫的煞气、杀气和戾气。 浮尘子的目光一直看着葛荆,看到了葛荆的一举一动,乃至眉目口鼻的任何变化。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是斩杀两千刀胡子的那位凶人,只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归藏子点点头:“是啊,只有非常人才能行非常事。那么师兄,如果是他我们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浮尘子一摇头:“是他还不是他与点苍有何关系。” 归藏子一愣,没有在说什么。 是啊,刀胡子是流沙荒漠里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天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本被那位凶人屠戮一空,当场无一活口。 无论什么原因,无论那位凶人行事是善还是恶,与相隔万里之遥的点苍派有什么关系。 浮尘子很随意的扭过头,看着青石台阶下的远方,低低道:“他那身伤,真的是奇门堡、长恶堂、缇骑营追杀得来的吗?” 归藏子眼眸一亮,道:“阮清可是说了,他的修为绝不再他之下。而阮清那身伤是从帝都一路奔逃,行程五万里,经历不知道多少次追杀,连番恶战伤上加伤造成的。若葛荆身手不再阮清之下,又是什么样的对手,什么样的大战才能造成比阮清还要重的伤呢?” 浮尘子没有说话,双眸仍然直视山脚。 归藏子猜测道:“似乎我听阮清说过,他见到葛荆时,葛荆就有伤在身,十分的重,还是吃下佐剑阁的八宝护脉丹才能继续战斗的。” 他拈了一下颔下长髯道:“而两个月前,除了沙洲集,再未听说那里有什么大战。那时他就一身伤患,只能是流沙荒漠那惊天一战了。” 浮尘子恍如未曾听见般站了起来:“是古松子,他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 归藏子虽然在浮尘子身后絮絮叨叨的,其实也注意到山脚下的动静。 两眼一眯,仔细观看,顿时一愣道:“还有一个外人,他怎么突然带来一个外人呢?” 归藏子的话音刚落,山脚下两道人影飘然而上,速度飞快的来到岩石群前。 “师兄,六扇门追风捕快刁御有事前来相商。” 第32章 不是好消息 摩天崖下,清池湖畔,送走一行师兄弟,葛荆盘膝在一块青石之上,赤柽横担在膝头。 他表面不露声色,心头其实有种感觉,好像有人在关注他。 可他换了好几个角度,四下寻视过,一直没有发现到底是谁窥探。 从野炊开始直到结束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失,还越发强烈起来。 幸好,没有危险,只是一种注视。 所以他在所有人离去后,一个人静静的等待。 随着一阵清风拂面,一个青衣小帽的汉子出现在他面前。 还不等他说什么,三个道士站在汉子身后。 “老刁...归藏前辈,浮沉掌门...” 葛荆一愣,有些讶然站了起来。 青衣小帽的汉子竟然是刁御,那位沙洲客栈的店小二。 站在他身后的是道士竟然是归藏子和点苍派掌门浮尘子,还有一位陌生的中年道士。 归藏子葛荆很熟悉了,浮尘子虽然没和说过话,但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多少也见过两次面。 唯一不认识的只有那位中年道士了。 “坐坐...” 浮尘子随意摆了摆手,倚着池旁青石坐了下来。 “这位刁居士有要事来找你...” 浮尘子嗅了嗅鼻,左右看了看。 这里虽然弥漫着淡淡的酒肉香味,却不见丝毫狼藉,忍不住点了点头。 归藏子没有说话,拉着中年道士身形向后略退,低声说着什么。 葛荆眨了眨眼睛看着刁御,索性也回到青石上坐下:“发生什么事了,你竟然特意赶到这里?” 刁御顺腰间解下一条汗巾抹了把脸,笑了:“看样子,你的气色不错呀,伤势都恢复了?” 葛荆点了点头:“基本上痊愈了。” 刁御随手把汗巾搭在肩上:“那我就放心了。” 葛荆眉头一蹙,手忍不住抓住赤柽,拄在地上道:“又怎么了?” 刁御苦笑道:“那日,我和掌柜的被小余哥带到黔州养伤,其后听说大战连连。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统率大军截杀奇门堡,奇门堡四位魁首三位重伤,如果不大魁首及时赶到,搞不好真会折损几人。缇骑营在指挥使靳子川率领下被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两人拦截,损兵折将后退却。” 葛荆看了眼刁御:“这不是挺好的吗?还会有什么事?” 刁御当日被王小余带走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时,所以不知道后续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两个孩子用两宝换来的。 “挺好是挺好,可两营既然领命出军,自不甘心空手而回。神枢营不知为何悄然退却,缇骑营却沿着咱们留下的痕迹紧追不放。” 刁御蹙着眉头继续道:“不知道秋女侠是如何做的,将他们引到小方盘城方向,结果那里竟然遇到了烽火门的叶小蝉,两人争斗起来,一路激战波及百里方圆,惹来无数人围观。” 葛荆眉头一挑:“烽火门叶小蝉...” 刁御苦笑:“是的,这一战秋女侠两人从北塞山一路打过来,竟然拐到了三危山外。结果让靳子川发现了咱们的行踪痕迹,追到了崆峒山方向。” 葛荆脸色一沉:“然后呢?” 刁御道:“然后他们召集人马准备继续追查,幸好李大侠担忧秋女侠的安危,追了过来。结果又遇到烽火门的金螳螂,两个人在崆峒山掀起了一场比秋女侠和叶小蝉更加惊人的大战。” 葛荆的手突然发起痒来,悄悄的抓了抓,十分用力。 “再然后呢?” 葛荆沉默。 刁御笑了一下,“李大侠和金螳螂的这场大战破坏力更加惊人,几乎抹去咱们所有痕迹。” 葛荆抬头看了刁御一眼:“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刁御道:“有一年多了...” 葛荆愣了下,随即道:“一年前的事?难道缇骑营还没肯放弃...” 刁御点了点头,看着葛荆道:“怎么可能放弃,这可是能捅上天的大事。因为咱们...” 他的声音突然压得低低:“因为咱们让缇骑营追丢了宁王世子,追丢了三宝,缇骑营怎么肯干!” 葛荆翘起左眼,瞥了他一下:“所以说....” 刁御耸了下肩头道:“所以说,两位指挥使做事不利,愧对皇恩自动请罚,从指挥使连降两级,以千户身份戴罪立功。他们还在崆峒山一带寻觅着咱们的痕迹呢。” 葛荆挠了挠头:“什么指挥使,千户的。” 刁御道:“靳子川和沈坠原本是指挥佥事,领从四品上,授宣武将军,为武散官,为三十阶武散官中第二十二阶。因为领了追拿宁王世子有功,天子特令越阶提拔为指挥使,授宣武将军。” 扭头看了看葛荆,刁御耸了下肩头道:“如果他俩能将宁王世子擒拿的话,未来潜力无限。可惜被咱们破坏,又跌落回信武将军。” 葛荆漠然道:“跟我有什么关心。” 刁御道:“怎么没有关系。”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领着两个小儿穿过崆峒山,来到点苍山,咱们知道,真正的宁王世子一样知道。” 刁御抬起头扫了一眼浮尘子、归藏子,又收回目光看着葛荆:“秋女侠不会说什么,我能保证,可李默安谁能保证。” 葛荆瞳孔瞬间一缩。 刁御直起腰,冷笑道:“秋女侠,据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是,她是杨长史好友。而李大侠则是宁王旧友,他跟杨长史可没有太多交情。” 说着他手指点了点:“那两小儿吸引朝廷所有目光,真正的宁王世子岂不是安全了许多。” 葛荆的心骤然一紧接着苦笑一声:“你们的心思,太复杂了。” 他咬了咬下唇站了起来。 按照刁御的思路去想,这样的事李默安绝对能干得出来。 那日,马车上见李默安一面,葛荆就知道,如果不是秋末言,难保李默安不会将他们斩杀一空,就此将宁王世子遇难而亡的名头化为真实。 葛荆的脸色不好看,浮尘子、归藏子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此间事虽然是点苍派的事,可如此被李默安出手,点苍派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靳子川找到我们来点苍派的痕迹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隐瞒不了太长时间。” “隐瞒不了太长时间,那他们现在追踪到了那里?” “还在崆峒山边缘徘徊,掌柜的亲自去了两回,感觉他们要找到线索了。” “线索....” 葛荆揉搓着玉箍形器,他没有感觉到害怕,相反还有点兴奋,有一丝冲动的感觉。 点苍山两年时光他不但没有动过手,连鸡都没有杀一只。 不是他不想恢复伤势,也不是他不想增强修为,而是他为了束缚心性,刻意磨砺心境。 一个人如果不能掌控内心,不能完全把控欲望还想成为强者,简直就是笑话。 更别说他手里还有一本疯魔拳等着他修行呢? 葛荆翻阅疯魔拳不知道多少遍,越是深刻理解他越是感觉,疯魔拳锻炼肉身的方法与玉箍形器更配。 大漠一役,他落到那种地步,不就是因为身体承载不了太过强大的生命精华的灌注吗? 如果他的肉身强壮一些,再强壮一些,也许生命精华只会增强他的实力,而不是破坏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葛荆内心不仅有些蠢蠢欲动,似乎下一刻就想遇到缇骑营,大开杀戒。 葛荆心念有了变化,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改变。 一股杀气如同猛虎出柙从葛荆的身上涌出,浩浩荡荡,如刀如剑般升腾,直接从几人的感知刺入他们的心神,魔神一般的气息刺激得几个人汗毛炸立。 瞬间,葛荆又把气息收缩回去,化为朴实无华的老实人。 浮尘子和归藏子同时对视一眼。 葛荆瞬间的表现几乎就证实他就是在荒漠大开杀戒那位凶人,顿时心底一紧。 那样的凶人匿藏点苍派将近两年时光,没有人招惹他,两个人表示,点苍派真的很幸运。 他们在这里庆幸,刁御的眼色却有些发愣。 “你这气息....是疯魔拳意融会入脑了...” 葛荆点头:“嗯!” “你...” 刁御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手一阵揉搓:“糟糕了,糟糕了,那本疯魔拳不全的,你怎么就敢修炼呢?” 葛荆瞅了刁御一眼。 刁御有些恼火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疯魔拳只能修炼基础功法,淬炼自身。你怎么跟掌柜的一样虎,敢用疯魔拳意洗练神识。” 听到刁御的训斥葛荆根本就没在意。 疯魔拳他翻阅两年,里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意识他全部研究透彻,自然知道那本秘籍的确不全。 说是不全其实并不是真正不全,只是缺少一门澄心明镜,控制心神的心法而已。 若是别人,无法控制心性,被癫狂之意沁浸神识,定然会被乱了心海。 有没有这门心法很重要。 葛荆则是不同,他的心境坚若磐石,能乱他心神的功法不是没有,却绝对不是疯魔拳。 “跟我走吧,去找掌柜的,让她把疯魔拳缺失那块填补上。” 刁御一把拉过葛荆,焦急的就要走下点苍山。 第33章 山下,有人来 说起来,葛荆和刁御也算过命的交情。 同是沙洲客栈出身,一个跑堂一个后厨。 在两小儿追杀中抵抗过奇门堡,抵抗过长恶堂,尤其是最后在缇骑营追杀中一路狂奔。 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相互将身家性命依托。 所以,在知道缇骑营穿过崆峒山,即将寻到点苍山时,他才会泼了命的赶来,通风报信。 若是旁人,在玉香春得到消息,随便派个人,传个口信就是了。 可这人是葛荆,刁御却不敢假托他人,深恐有所遗漏,害了葛荆的性命。 葛荆早有下山的打算,现在下山虽然早了点,却也无碍。 “只是...” 葛荆抬头看了眼归藏子,他想到了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小家伙。 缇骑营码着线索寻到这里,费不了太长时间。 到那时? 葛荆叹息一声,一面是朝廷大军,一面是两小儿。他不知道,点苍派真的能挡住这么大的压力,庇佑两个小家伙吗? 归藏子面色沉重,看着掌门。 当日,葛荆阮清两人把两小儿带回玉局峰,天镜阁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两小儿收归门里,其中想法,不言而喻。 如果缇骑营查不到玉局峰,两个小儿将是点苍派心中的宝,绝对会快乐幸福的成长。 甚至,他俩若是天资聪颖的话,点苍派绝对不吝代价的培养他们,他们必然会成门中骄子。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缇骑营即将兵临玉局峰,他们的命运何去何从,身为点苍派掌门的浮尘子也不知道。 归藏子面色沉重的看着浮尘子,浮尘子同样眼神凝重的看着归藏子。 两人都没说话。 刁御有些着急的拉着葛荆,葛荆却挥了挥手,静静的看着两位道长。 看着三个人的模样,刁御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嘴角翘起,露出一丝不屑。 转过身,摸着一块青石坐了下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三人。 许久过去,浮尘子捻着胡须,轻声道:“杨中轩,门中弟子也。我记得,三十年前还是我亲自收归入门,指派入你的门下。” 归藏子默默点头。 浮尘子头微转,目光落在中年道人身上:“我还记得,古松当年与杨中轩是同一批弟子。” 古松脸色一正道:“是的,弟子与杨师兄同日拜入门中。” 浮尘子叹息一声:“三十年前是我亲自收杨中轩入门,十八年前又是我亲自将其踢出门派。杨中轩对宗门忠心耿耿,是宗门欠他颇多。现在他骤逢大难,唯一要求就是将一双儿女托付给宗门,宗门不能寒了弟子的心啊!” 有这一句就够了。 葛荆掏出摩云三十六番,轻轻的放在青石之上,双手微微一拱:“哪两个孩子...如果有什么,可以通知我一声。” 浮尘子、归藏子、古松甚至是刁御都是一愣。 葛荆的手收回,状做无意的从胸口扫过,碰触一下紫蛤玉,转身向山下走去。 “无论是朝廷还是谁,都可以找我...” 葛荆的声音在摩天崖下回荡,他的人已经来到了山下。 一句话,十几个字,不过一息之间,葛荆已经从玉局峰山腰来到山脚。 其速迅疾,惊得十几个人从暗处跳了出来,又在看到掌门在哪里,才稽首的稽首,抱拳的抱拳,于悄然中隐在暗处。 “点苍派到底是道门还是俗世宗门啊!” 刁御顺着青石台阶一路下来,停在葛荆身旁问了句。 山路上,十几个露出身影的人,还有匿在暗处没出来的人,几乎都没有谁能瞒过他的知觉。 “他们算是半个道门吧!” 葛荆随口回了句。 点苍派是半道半俗,一部分为俗家,算是儒家弟子。另一部分则为道家,上清派所属。 上清派信奉多位主神,以奉元始天王、太上老君、太上大道君、太微天帝君、后圣金阙帝君等为最高神,主修主修上清、灵宝和三皇等经书。 而点苍派则单一供奉太上大道君。 太上大道君,又称上清高圣太上大道君,全称为‘一炁化三清上清居禹馀天真登上清境元气所成日灵宝君灵宝天尊妙有上帝’。 治上清境,即禹馀天,由大道赤混太无元玄黄之气化生。 葛荆简单介绍一下,刁御的脚步略微一缓。 他脸色有些复杂的嘀咕了一声:“上清派,太上大道君...” 葛荆随口问了句:“上清派怎么了?” “没什么。” 刁御回了一句,然后在山脚下牵来两匹马。 这马是他与古松来时的坐骑,现在古松留在玉局峰,他那匹也就成为葛荆的代步。 马不错,四肢健壮,奔跑起来速度很快,应该也是战马。 奔行数十里,葛荆才问了句:“老刁,咱们去哪儿?” 刁御回了一句:“崆峒山!” 葛荆有些不明白:“去崆峒山...掌柜的在哪里吗?” “啊!” 刁御随口应道。 葛荆却有些雀跃,从点苍山到崆峒山,一路行来极有可能遇到缇骑营。 那是不是意味,有可能,动手呢。 葛荆握着赤柽闭上眼,默默调息着玄气。 将近两年没动手,甚至他都没怎么练过武,却不代表功力没有精进。 葛荆不仅功力境界大进,其实增强更多的是战力。 因为他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凭借反应随意出手,而是清楚知道,遇到敌人要如何出手,更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出手。 知道与不知道的差距是相当大的,化为战力就是已知与未知的区别。 葛荆的话不多,好奇心更不强。 他问刁御,不是想找掌柜的,而是想知道会不会有战斗。 匿隐在点苍山两年,为什么? 不只是为了学武,更多是增加战力,然后去找麻衣人,再去找刀枭胡勒。 葛荆做事目的性很强,一旦选择很难改变。 即使现在做不成,那就努力增加本领,未来一定要做成。 战斗,不管目标是谁,能增加他的实力让他突破就行。 跑出点苍山,天已经大黑。 葛荆和刁御寻了个地方,简单休息一下。 等天色蒙蒙亮,两人起来,找个有水的地方简单洗漱。 从背囊里掏出干粮,就着溪水,对付着填饱肚子。 刁御应该是经常过这种生活,干干的,没有水顺着能刮破嗓子的干粮他吃得很习惯。 至于葛荆就更不用说了,大漠里长大的孩子,什么东西吃不下,只要能填饱肚子饿不死,别说是干粮,岩石他都能啃得喷香喷香。 一边喝着冰冷的溪水,一边用力嚼着坚硬的干粮。 葛荆随意看着左右。 半个晚上跑出上百里,差一差就跑出点苍山域。 这里是山脉的末梢,树木稀少一些,一眼望去多是半人高的灌木。 山坡起伏,沟壑处处,沙土地多点几乎看不到沙砾和岩石。 葛荆两人所在处就是沟壑中央一泓水洼,上游弯弯曲曲进入山里,下有曲曲折折不知道流向何处。 水洼处不小,更不止是葛荆刁御两人,或远或近还有一些动物前来饮水解渴。 时不时还能看到有鸟雀从灌木中飞来落下,落下飞来的。 葛荆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干粮,俯下身,在水洼里清洗一下。 突然,他身子一定,缓缓侧过头。 耳朵微动,顿时由远及近,风声水声、动物弄水声,鸟雀飞舞时翅膀闪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葛荆凝神聚气,心神随着风声而动。 远一些,再远一些,他似乎听到一股地皮震动的声音。 “有人来?” 还不等葛荆说话,刁御低低叫了一声。 第34章 兵临山下 葛荆身子微微下伏,透过灌木丛间隙看到远处一队铁骑奔驰而来。 红袍、黄甲、黑披风,迎着朝阳,威风凛凛。 “是缇骑营铁骑,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刁御脸色一变,迅速收回头,转过身贴着葛荆肩头坐了下来。 葛荆看着缇骑最前方,方脸阔口,剑眉星目,一脸严肃的中年,不由屏住呼吸缓缓蹲了下去。 虽然距离还很远,但他仍能清晰感知到这人有着一身惊人的修为。 “缇骑营指挥佥事,靳子川的副手,信武将军陈兆军,一身修为绝不低于靳子川。” 刁御回头看了眼葛荆,低声道:“在我们之上。” 葛荆收回眼神,看着刁御:“我不在意他的修为如何,而是他们为何会到这里。” 刁御摇了摇头。 葛荆双眸直直的看着刁御:“他们不应该在崆峒山吗?” 刁御苦笑道:“我来之前的确是在崆峒山。” 两人一起皱起了眉头,默声无语。 铁骑,雷霆般跑过,扬起的烟龙冲天而起,又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洒了葛荆两人一头一脸。 “有百骑!” 葛荆轻声说了句。 刁御扑了扑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眺望一眼。 低头道:“他们应该是找到点线索,大军无能随意调动。派一队骠骑为先锋,前来查探也不是不可能。” 葛荆点点头,跟着也站了起来。 刁御揉了揉下巴,道:“看来崆峒山是去不了了。继续走搞不好要撞上缇骑营大军,要不咱们东走关山。远是远了点,最少安全不是。” 越想似乎越是这么回事,刁御转身等着葛荆同意。 却不想,葛荆对刁御的话无动于衷,而是痴痴的看着缇骑营远去的背影。 “喂...” 刁御不知道葛荆想什么,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头。 葛荆怔忡了一下,有些木讷的转过头,看了眼刁御:“他们是去玉局峰吧?” 手在小腹处按了一下,感受着紫蛤的硬度,眼前似乎晃动着杨雨池抬着头微笑的小脸。 刁御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应该是吧?” 葛荆缓缓站了起来来,双手拄着赤柽眺望远山:“他们再如何也是官兵,如此堂而皇之的冲到点苍派,真的是点苍派能够抵挡的吗?” 刁御不说话了。 这里的事他也说不好。 说点苍派敢硬抗缇骑营吧,就靳子川憋了将近两年的火气,搞不好就敢按点苍派一个大逆不道的重罪。 可要说点苍派上下看到陈兆军就直接服软,那也太丢千年大派的脸面了,以后还怎么在名门大派林立的武林中站立。 这是一个让点苍派左右为难,无法做出选择的难题。 不交出去吧,必然要跟缇骑营硬抗。 虽然这一百名缇骑营根本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甚至包括后面没赶来的靳子川和四千缇骑营同时围山,也奈何不得点苍派。 千年大派的底蕴和实力绝对不是谁人都敢小觑的。 可是,缇骑营毕竟代表朝廷,代表官家的脸面,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硬碰硬,真的好吗? 缇骑营真要恼羞成怒,天知道会不会给他们扣上一个叛逆的大名。 帝都来的天官,眼睛长在脑袋上,可是不会在意边陲门派强还是不强。 所以,点苍派必然会踟蹰着,不敢做出决定。 可要是把两小交出去。 下对不起劳苦功高的杨中轩,上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中间还难以跟知道内情的门中弟子交代,外面传出去也会引起天下哗然,在武林中面上也不好看。 江湖也好,武林也罢,活就是活这张脸。 如果连脸皮都被人家给剥下来,还活不活了。 点苍派进退两难,葛荆却不会管这些,他的手一直按在小腹处,按在那只紫蛤上。 感受手心传来的冰寒之意,葛荆清楚自己走不了了,因为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这就是因果和人情,承了孩子的情,得还!” 葛荆转过头,看着刁御。 “什么因果人情?”刁御一愣,随即恍然:“哦,是那两个孩子,你承了哪个孩子的人情。” “两个孩子都有。” 葛荆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水洼处。 两匹战马在水洼边喝水,那里不仅被灌木遮掩,地势还比较低,缇骑营匆匆而过没有人注意到它们。 “唉,点苍派的线索被发现,这一关不好过啊!” 刁御跟在葛荆身后,想到缇骑营气势汹汹的赶到点苍派,可不是点苍派想糊弄就能糊弄过去的。 就算付出很大的代价,不丢脸面也得被扒一层皮。 刁御叹息一声:“人情就人情吧,等有机会再还呗...” 葛荆没回话,拉过一匹战马跳了上去,马头一拨竟然向点苍山内跑去。 “喂,那是回点苍山的路。” 刁御愣了一下,连忙叫了一声。 “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葛荆随意挥了下手,拍马奔行起来。 “喂喂...” 刁御在后面追赶着。 “老刁别追了,你不适合!” 葛荆一句话,刁御顿时勒住了战马。 的确,他是六扇门追风捕头,当时为了尽快找到葛荆,他对古松表明了身份。 此时葛荆赶回点苍山,如果出手必然会暴漏,引人瞩目。 如果他跟过去,事情就不好弄了,还真不如在外面随时接应来得灵活。 “也罢...” 刁御勒住马,顺着山坳左右巡视起来。 点苍山玉局峰下,缇骑营策马狂奔,沿着山路前行。 跨过流龙溪,穿峡临涧,马蹄带着一路轰鸣,惊得山野中所有点苍派弟子向这里聚集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一路惊呼着,缇骑营在三里桥前停了下来。 三里桥不仅道路狭窄,根本过不去几匹战马,还飘飘忽忽的来回荡漾,想来也承受不住百匹战马的重量。 再说,就算他们想要通过,桥口处浮尘子、归藏子还有几位道长背着手,昂然而立。 “道长是?” 陈兆军勒住战马,翻身跳了下来。 “福生无量,太上大道君,贫道浮尘子...” 浮尘子单掌合十,道了声尊号。 瞬间,陈兆军双眼一凝。 浮尘子看似平常,江湖没有流传过什么骄横战绩,却也是堂堂宗门掌教,一身修为绝对通天。 即便他份属朝廷有将军称号,也一点都不敢小觑。 不过呢,不敢小觑是不敢小觑,怕是绝对不会有的。 朝廷的底气让他胆气十足,点苍派虽然是宗门大派却因为地处边陲,并不会被帝都禁军看在眼里。 “虚情假话就不要说了,陈某人,缇骑营指挥佥事,信武将军。此次前来什么目的,想来浮沉掌门不会不知道。两个孩子,交出来吧?” 陈兆军上前一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浮尘子。 浮尘子有些呆,显然他没想到帝都来的禁军如此蛮横,根本没有把边陲小派点苍派当作一回事,脸忍不住一沉。 “陈将军,有些过了吧!” 归藏子低声顿喝。 “有些过...” 陈兆军眼眸一抬,扫了归藏子一眼,顿时眼神有些凝重。 此次前来缇骑营清楚知道,那两个孩子一定就在点苍派玉局峰。可知道是知道,怎么让点苍派把两个孩子交出来却很难。 别说点苍派是千年大派,底蕴深厚,就算随便一个小门小派,也不可能被他们随便威逼就能就范的。 从崆峒山赶来的路上陈兆军就决定气势一定要足,态度一定要强硬。 所以,即使他面对浮尘子也是毫不客套,开口就索要两个孩子。 可当归藏子闪身出来时,陈兆军才赫然发现点苍派果然不可小觑,一个浮尘子的修为他看不透,又出来一个老道士,他竟然还是看不透修为。 瞬间,陈兆军的目光跳过归藏子,看向他身后的几位道长。 这一眼让他的心一跳。 怎么可能... 六个道长只有两人他能看透,修为与他相仿佛,其余四个他竟然全都看不透。 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共八名道士,全都是灵师之上的玄级,甚至有可能是宗师级,或则突破到王阶也说不定。 点苍派,这么强吗? 陈兆军心中震惊,脸上却不动声色。 默默的吸了一口气,他笑了:“点苍派很强吗?” 他回手向身后指了指:“我们是卫戍皇城的禁军,有八营十二卫。缇骑营身经百战,不惧杀伐。这里有百人,千里外还有四千骑。禁军,为了两个孩子,值得吗?” 第35章 以弱凌强 归藏子脸色一沉,心头就是一紧。 陈兆军的话很平淡,举手投足充满了不在意,但正是这种不在意自带天家煌煌大势,充满了极度的胁迫之意。 浮尘子一直看着陈兆军,没说话。 他知道陈兆军借朝廷之威,挟皇家大势逼迫点苍派。而他的做法也没错,朝廷皇家还真不是一个点苍派可以阻挡的。 想到这里,浮尘子感到有些为难。 此时,归藏子身后几名道士看着陈兆军淡漠的脸,还有不带一丝情感的眼。 还有随着陈兆军话音落下,威势扬起。 整齐如一站在他身后的百位铁骑,同时鼓起军威成魂,一道充满了铁血的煞气浩浩荡荡的冲向天际。 点苍派所有人都没有防备,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煞气冲撞了心神。 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瞬间蒙蔽在他们心头,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这一刻仿佛有无数嚎叫声在耳边嘶吼,不停骚扰着他们的心神,让他们不得安宁。 幸好这些人里没有普通人,都是心智坚韧难以动摇的人。 尤其浮尘子、归藏子和他们身后站着的几名道士,心念一转就恢复到正常,几乎没有被影响。 虽然没有被影响,可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对哪两个孩子恐怕是势在必得。 “怎么办?” 几个人微微侧过脸,目光对视,都感觉有些棘手。 他们也想过两个孩子来到点苍派会被人发现,会被官府发现,会有官兵赶来索要。只是没想到速度会这样快,态度会这么强硬,几乎是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浮沉掌门...” 陈兆军的声音淡淡响起,状似不在意的向前踏了一步。 “怎么,陈将军...” 还不待陈兆军话说完,浮尘子温和的声音陡然截断他的话,如同春风般吹拂过去,不经意间将缇骑营百人军魂吹散。 陈兆军脸色一变,抬起的哪只脚一时间竟然落不下去了。 他愕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铁骑。 人还是那群人,却再也看不到冲天煞气,铁血军威。 顿时,陈兆军有些恼怒,回过头,眼眸间闪过一丝寒光:“浮沉掌门是准备硬抗了...” 浮尘子两眼一眯变成一道缝,寿眉在空中微微飘荡。 他在想,如果动手不知道后果如何。 师兄弟几人出手,眼前百人不过瞬间就能化为乌有,至于后面的四千人也消耗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后续天知道会来几万人还是几十万人? 叹了口气,他刚想说话,耳朵突然一动,回头望去。 同时回头的不仅是浮尘子,还有他身旁身后的几位道者,以及因为道者的举动随之而动的陈兆军。 山麓上,一个青衫单薄,风姿出众的少年,背着一人抱着一人登临山峰,宛如谪仙一般顺着玉局西山凤尾坡,踩踏着岩石、树梢,风一般的掠了下来。 “是他...” 点苍派所有人,包括浮尘子、归藏子这等高层都是一惊。 不过在看清那人竟然是葛荆后,虽然还有些惊异,心却松缓下来。 此时可是点苍派最最危机的时候,在缇骑营指挥佥事陈兆军的威逼下,他们不管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错。不动是错,动一样是错。 可现在,原本已经离开的葛荆突然出现在玉局峰,竟然带着杨惊雷和杨雨池从山巅一掠而下,循着一条绝对不适合铁骑追击的方向遁走。 看着葛荆他们离去的方向,陈兆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到有人带着两个孩子遁逃,第一想法是赶快追上去,把两个孩子抓回来。 但随即,他有些犹豫。 陈兆军不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也不知道哪个少年背着的两个孩子又是谁,自然更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不是宁王世子? 不过,陈兆军十分果断,心念一转就有了决断。 因为他想到,不管如何他们上玉局峰都十分困难,甚至是付出惨重代价后都不见得能上去。 那样,还不如追上少年后再说。 反正点苍派就在玉局峰上,晚点也跑不了。 “孟奇,你带人马从侧面包抄。罗凌跟我追拿逃犯。” 仅是瞬息,陈兆军就毅然决然的发出指令,然后身形前扑,顺着山势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很快,两个闪烁就来到凤尾坡。 紧紧跟在他身后的罗凌就不成了,虽然脚步诡异、交错,穿山越林如履平地,可惜距离陈兆军越来越远。 直到葛荆带着两个孩子没入山林,到陈兆军身形向下一潜,紧跟着消失在山林中时,罗凌才站在一块支起如獠牙的山石上,傻傻的看着下面,不知道向何方追去。 陈兆军的修为葛荆远远的感知一下,他能感知到陈兆军的确差靳子川一些,但差不了太多,至少是大玄师之上。 大玄师之上,就是天地玄黄中的玄级,能够出入青冥灵玄师。 陈兆军同样遥遥感知到葛荆,清晰的感知到这个少年不过是一个,还不能飞的大玄师。 灵玄师,这个等级的人追一个大玄师,似乎很简单。 却不想葛荆可不是个普通的大玄师,即使有两个累赘再身,竟然在犬牙交错的岩石群中,在虬枝横生的密林丛中如同一只跳鼠般灵活,东奔西跑的让陈兆军根本摸不到他的踪影。 “这个跳蚤...” 又一个闪身,陈兆军看到身前空空无也,忍不住一掌劈出,拍到三五棵古木。 一抹幽光在丛林中亮起,幽暗而纯粹,仿佛蕴含着森森死意,又如同从九幽飞出,让人措不及防。 “好胆!” 陈兆军两眼微眯,脚步向右侧一踏,左臂顺势向后一甩。 啪的一声。 陈兆军的左臂彷如长刀挥出,带着抽打、劈砍的力量,凶悍的破开空间,直直的斩向赤柽。 如此霸气、凶悍,根本不是大玄师能够抵挡的。 别人不能葛荆一样不能。 越阶战斗很难,取胜的人也不少。 只不过,这等战斗还从未听到有硬碰硬取胜的。 无他,差距落在实处的话,就根本难以弥补。 想要胜就只能取巧。 葛荆凌空翻转,随风飘舞。 长长的赤柽绕过陈兆军左臂,点向他的肩井。 轻灵、飘动,带着莫名的诡异、多变。 这一剑完全出乎陈兆军意料,他忍不住道了一声好。 身形反转,脚步向左侧猛然一踏,甩出那一掌随之变向,宛如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带着刚猛凌厉的向前捶了过去。 只此一捶葛荆眼眸忍不住闪出一抹精光。 葛荆跟缇骑营的人交手不只一次,斩杀的跟是不少。只是那些都是普通士兵,将军还是第一次。 这一次他真切的体会到,领兵打仗的人,和被人指挥打仗的人差距有多大。 不是功法,而是心境和气势。 陈兆军这一捶充满了统御的气度,那是长期领兵作战,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才能拥有。 气势勃发,仿佛正统率着数万大军向他冲杀而来。 幸好,葛荆心境坚若磐石,任何虚幻都动摇不了他的心志。 在陈兆军气机锁定中,两人气势相斥相吸。 葛荆身形斗转,彷如落叶般向下一垂,轻飘飘的落在陈兆军手臂之下。 赤柽一抖,由平直变成斜上,选点是陈兆军小腹神阙。 角度、轻重、时机,葛荆把握得妙到毫巅,就仿佛对陈兆军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第36章 葛荆的伤 陈兆军身为缇骑营指挥佥事,堂堂信武将军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葛荆的招式虽然怪异,出乎他之所料。若是平时他也许会感到为难,临敌时却不一样,是根本不容他去思考的。 临招破式,全凭本能。 陈兆军右脚后退,左脚尖向上一跳,双手盘旋回转,牢牢的兜住胸前。 看似陈兆军有些狼狈,在葛荆怪异的招法攻击下,尽力防守。 葛荆却知道完全不这么一回事。 陈兆军双手护卫胸前,背后披风却在他来回翻转中荡漾起来。 随风飘荡恍如翻滚起伏的江水,带着无尽江水带着滚滚而去不复返的气势向东流逝。 这种招法,这种心思巧妙到了极点。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气机交锋,心灵牵动之下,任何花俏的手段都无法隐藏。 葛荆的脚跟在地上一点,手臂顺着翻滚之势由斜挑化为直刺,精准的点在陈兆军的黑色披风之上。 砰的一声轻响。 陈兆军因为一只脚挑在空中,只有一只脚在地。两力相撞,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葛荆则被披风携来的大力一撞,摔在地上。 他左肘在地面上一磕,平地一连翻了十八个滚,滚得远远。 直到三丈外,一脚点在大树上,跳了起来。 恰在这时,陈兆军一爪抓来,凌空撕裂大树,却对葛荆落了个空。 葛荆在树叶翻飞中,脚尖点在一棵枝杈,跃得高高。 漫天枝叶,葛荆隐在其中,赤柽彷如飘荡空中的落叶,颤抖不定的笼罩陈兆军头顶。 陈兆军站在那里,不动不摇,一双手掌泼剌剌的向天空抓去。 他不会在意葛荆飞在哪里,隐在哪里,或是落在哪里。 反正你修为不如我,打我不痛,而我抓你一下,你就会没命。 这就不好了,纯粹是以力欺人啊! 陈兆军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葛荆却心硬如石,面对眼前的危险是毫不在意的。 他赤柽带着幽暗的黑光,悄然拨动陈兆军挥舞的爪风,身子在空中翻飞,觑到破绽立刻强攻过去。 一下虚,一下实,一下刚猛,一下阴柔。 虚实变化,相互牵引。 陈兆军的双爪扫空十数丈空间的一切障碍,无论是大树还是小苗,无论是岩石还是土丘。 葛荆在天空翻滚,时而手掌拍在凌空飞舞的树杆上,时而脚尖点在崩裂的岩石上。 手掌、肩肘、膝胯、脚趾,前胸和后背。 几乎葛荆身上的所有部位遇到任何异物都能变成他改变身形的借力点。 空中的异物越多,葛荆身形变化愈加诡异,诡异到陈兆军无尽的挥洒玄气,却奈何不得葛荆丝毫。 瞬间,他的脸色有了变化。 似乎最少高葛荆一阶的他竟然被这个少年困在了这里。 而他真正的目标,似乎跟这个少年无关。 他是来抓捕哪两个孩子的。 身形一转,陈兆军的双手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哪两个孩子竟然气息皆无。 “你...” 陈兆军明白过来,自己上当了。 黑芒闪过,赤柽仿佛不沾一点人间烟火,不待丝毫锋芒的向陈兆军后脑刺了过去。 于电光火石间,黑芒没入陈兆军体内,而陈兆军也瞬息转身虚空一爪抓去。 这个举动说明陈兆军是故意露出的破绽,诱敌之计。 葛荆不知道吗? 他知道,可这么好的机会不示意下多可惜。 危险是存在的,不过很公平。 得拼,拼的就是谁更快,结果是谁快谁赢。 陈兆军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毕竟他的修为比葛荆高不止一阶。 可葛荆对自己的快更有信心。 赤柽如剑,孤烟剑意自打他领悟以来,还没败过。 黑芒一闪而逝,擦着陈兆军后脑没入他后背,险险的擦中他的脊椎。 那不是真正的剑,仅是孤烟剑意。但真的很痛,痛得陈兆军探出的手臂向外撇了一下。 而就这一下让他的利爪让过葛荆的胸口,而抓中了葛荆的软肋。 劲气相撞,陈兆军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 葛荆则在空中踩踏着树杆、树枝、树叶飞出十数丈。 然后一闪,退入树影重叠的阴暗之处。 陈兆军身子一挺,刚想去追,却一声闷哼停了下来。 一爪换一剑,两人同时受到了重伤。 陈兆军是脊柱受伤,痛彻心扉,半个身子都有些麻木无觉了。 可他知道,葛荆的伤可能更重。 其实葛荆的伤到底有多重,陈兆军不知道,但他看到葛荆受伤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就知道,葛荆的伤势绝对很重。 要不然,根据葛荆敢于以下犯上越级挑战的性子,清楚知道他身负重伤,必然会要死拼。 可葛荆不但没有死拼,相反还迅速退走,伤势只能比他更重。 所以,陈兆军仰天一声长啸,招来堪堪赶到的罗凌。 “从哪里去,将那个小儿的头给我取来!” 陈兆军的手向葛荆退却的方向一指。 “喏!” 罗凌的目光从陈兆军后背扫过,飞身而起。 他看到陈兆军背后鲜血淋淋,知道将军让他追杀的人身手了得,应该不是他能抵挡的。 不过,与将军大战一场后的人,将军受伤如此之重,想来那人也得不到好。 于是,罗凌精神焕发的向葛荆追去。 数里之外,葛荆倚着一棵大树,微笑着捂住嘴巴,轻咳一声,掌心多了一抹殷红。 “又吐血了,好熟悉的感觉啊!” 葛荆两年前没少咳血,几乎连续咳了几个月。刚好两年,又开始吐血了。 他软肋被陈兆军一爪抓中,结结实实的,劲气透入心肺,伤的是肺脉,不是短时间能痊愈的。 想要好,似乎只能杀人。 葛荆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个山坳里走出三个人。 一个年轻人是阮清,剩下两个孩子正是杨惊雷和杨雨池。 葛荆是偷偷潜入玉局峰的。 不是没有人发现他,不过看到是葛荆就没人阻拦了。让他轻轻松松的找到两个小儿,简单说明一下,两个小儿立刻同意跟他离开点苍派。 似乎两年时间过去了,他们最信任的人还是葛荆。 而就在葛荆三个人准备离开时,阮清来到他们身前。 点苍派被缇骑营逼迫索要两个小儿,这样大的事阮清不可能不知道。而提起点苍派谁最关心两个小儿,除了归藏子就是阮清。 于是,葛荆决定由阮清潜伏山下,他张扬着跳下玉局峰,将缇骑营吸引走。再由阮清将两个小儿带走,他则留下火拼陈兆军。 为何要这样,这不是把葛荆陷入虎口吗? 不这样不行啊,谁让缇骑营陈兆军修为通天,会飞。 偷偷的走搞不好被陈兆军追上,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四个人要想平平安安的走出去,必须要敲断陈兆军的翅膀。 “你们先走,去水洼窝,刁御在哪里。” 葛荆抹了把嘴巴,给阮清指了一条明路。 阮清眉头一皱:“你呢?” 葛荆冷冷的一笑:“虽然敲断了陈兆军的翅膀,可还有一百匹战马呢!” 阮清一惊,紧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葛荆:“那可是会战阵,久经杀伐的缇骑营!” 葛荆点头:“是啊,我知道!” “那你...” 阮清低声暴喝。 两个小家伙也紧张的拉着葛荆的手。 葛荆笑着抽出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放心,两年前我都能从缇骑营手里把你带出来,现在我更强了。咳咳...” 葛荆轻咳两声,又有点点血滴浸了出来。 “叔叔,你咳血了。” 杨惊雷又一把抓住葛荆的手臂。 这时,陈兆军仰天长啸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葛荆再一次把手抽了出来,推了推两个小家伙,抬起头看着阮清道:“听,他在叫帮手,再不走,一个都走不了了。” 阮清看着葛荆,轻叹一声。 “放心,我的命很硬。两年没杀人,有些生,得练练手气。” 葛荆抹了把嘴巴,抹掉嘴上的血,回手在树皮上擦掉手上的鲜血。 阮清点点头,回手保住两个孩子。 “叔叔,叔叔...” “叔叔,叔叔...” 两个孩子挣扎着,兀自在叫葛荆。 “乖,跟你阮师叔去找刁叔叔,睡一觉,我就回去了。” 葛荆想他俩摆了摆手。 阮清也叹息一声道:“你叔叔需要这一战,你们在,他心有牵挂...” 瞬间,两个孩子不再说话,紧紧闭着嘴巴,看着葛荆,两串泪珠顺着脸蛋一刻不停的淌了下来。 阮清带着两个孩子顺着山坳潜了出去。 葛荆轻咳两声,手指把玩着赤柽,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山路。 他不知道陈兆军招来的人会是谁,更不知道招来的是几个人。 但他知道,不管来的是谁,不管来的有几个人。他都会把他们杀掉,换成生命精华来恢复他的伤。 葛荆是有伤在身,不过狼就是这样。 伤越重越狠、越毒、越凶残。 第37章 强袭 罗凌赶来的很快,葛荆刚刚站定,就看到前方一个青年将军向这里急速本来。 树影斑驳下,红袍黄甲黑披风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煞是威武。 葛荆站在明处,一个宽敞的山坳入口,左右没有山坡树影遮挡,无论是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罗凌把持着绣春刀,狭长的刀锋垂在身后。 他的神情凝重,精气内敛,聚集起来的气势愈来愈重也越来越强烈。 随着他脚步稳健的落下,地面微微震动着。 葛荆忍不住暗吸了一口气,别看罗凌修为不如陈兆军,却一定在他之上。 罗凌一步跨出十几丈。 葛荆看到罗凌时,两者相距不过五十丈,就罗凌的速度不过三五步。 可就这三五步看似简单,实则他身子各个部位随着运动却在不断变化着,露出的处处破绽也游移不定,让葛荆根本捕捉不到。 其实葛荆根本没在意罗凌是否露出破绽,他的心神都放在赤柽上,脑力里翻涌的都是黄沙、孤烟和鹰隼。 三种线,或曲或直、或聚或散、或实或虚。 大漠孤烟体现出来的是彷如插入云霄的直线,凝实不虚。 鹰隼体现出来的是彷如猎食时划破天空的曲线。 刚柔变幻,虚而实之。 鹰隼一声啼叫,在空中时而划出一道直下直上的直角折线,时而划出一道弯曲如浪的弧线。 黄沙是虚实相间的平面,由无数个点组成铺满整个天地的平面,它充斥在葛荆整个脑海,仿佛无处不在。 三种线,三种韵律,在葛荆脑海里潮水般起起落落,碰撞、交错、分解和融合。 罗凌到了,他一脚重重踏下,凌空而起。 绣春刀随着手臂挥舞,高高举起。 气势恢宏,如山般凝重,如海般浩瀚。 那状态罗凌有信心,都不用绣春刀真实落下,仅是这气魄威逼就能将葛荆伤势引发,魂海撞破。 罗凌只是看透葛荆的境界修为,却忘记这么弱小的人如何与陈兆军两败俱伤的。 他更不知道葛荆心境超出本身境界多少倍,根本不受罗凌浩瀚如海的气势影响。 葛荆缓步侧踏,不退反进,赤柽随意挥出,自下而上一个反切,掏向罗凌洞开的胸口。 罗凌绣春刀刚刚落下就看到一道黑芒飞掠而出,如同一道黑色长虹点向自己的小腹。 仅是一眼罗凌就知道,如果自己挥刀下落,那道黑色长虹刺向的地方就不是小腹,而是胸口。 罗凌连忙按捺心中惊愕。 手臂一抖,凝炼的刀势陡然一散,分化阴阳,一道刚猛刀气斩向黑色长虹,另一道阴柔刀气则在阴阳相冲之际斩向葛荆肩头。 “嘭!” 一声轻响,空中极速的黑色长虹被刚猛刀气应声击碎。 而就这一下,给了葛荆时间闪避。 他的脚步再度向左侧踏出。 剑随身转,赤柽角度微微一变,就顺着阴柔刀势侧锋向前滑了过去。 那架势,罗凌的手仿佛自动将手腕向剑尖撞去。 “变化这么快!” 罗凌脸色一变,人在空中肩头一抖,硬生生将身形横移三尺有余,让葛荆赤柽落空。 他的身子虽然让开,手却在空中强行一顿。 这一下让他的绣春刀停在半空,让葛荆的胸腹好似主动送了过去。 “好厉害的临敌应变!” 葛荆叹息一声,玄气在体内猛地向左侧一撞,身形骤然向左一动。 赤柽向左一刺达到极致后向右侧一拐。 一道优美的曲线出现在空中。 仅次一剑无数变化横生。 措不及防下轻易的斩下罗凌的手臂。 瞬间,罗凌的额头沁出无数冷汗,而这时他终于一脚踏在地面。 却不想,赤柽随着葛荆手臂挺直,鹰隼化为了黄沙,曲线化为平面,于一刹那间将罗凌身躯淹没在剑影中,化作一片血光消失。 赤柽横在空中,葛荆轻咳一声,一道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咳咳... 葛荆左手成拳抵住嘴角,任由一道道鲜血滴满胸襟。 刚才他斩杀罗凌的速度极快,看似简单实则耗尽他一身玄气,也牵动了体内伤势。 脏腑翻涌,心肺紧缩,让他心脏几乎不能跳动,肺部无法呼吸。 眼前一片黑暗,大脑空空,差一点因为窒息而昏倒过去。 幸好,葛荆斩杀一个超过他修为境界的灵玄师,让玉箍形器得到补充,能够吸收罗凌一身精血化为生命精华反哺过来。 一道道生命精华顺着手掌推动着葛荆的气血,强行让葛荆的心脏跳动起来,修补他受损的经脉,恢复他消耗的玄气,增强了他的修为。 几个呼吸过后,葛荆感觉修为恢复少许,迅速的转身而走。 玉箍形器能恢复消耗,能恢复消耗掉的所有一切。 这种能力很强大,却也不是没有限制。 是需要有生命来填补的,填补的生命越强越多恢复的能力就越大,越快。 一个罗凌比葛荆强大,可相对玉箍形器的恢复能力来说还是太弱。还不足以支持它迅速把葛荆的消耗恢复圆满,还是需要时间。 葛荆知道,隐匿山林给他一定时间,他可以恢复圆满,然后继续屠杀缇骑营。 可是,缇骑营不会给他时间恢复,他们还要追捕逃遁中的两个孩子和阮清。 葛荆为什么要留下来,不只是想斩杀缇骑营增强修为,而是为了吸引缇骑营的注意,给阮清领着两个孩子逃跑时间。 所以隐匿是不存在的。 葛荆感知下身体的恢复,还不错,虽然不足以支持他出手,但穿越山林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只要陈兆军不在出手,这百位缇骑铁骑没有谁会是他的对手。 跋山涉水,穿山越林,没用多长时间葛荆就来到玉局峰脚下。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缇骑营铁骑经过的痕迹。 这里不能不说葛荆下山选择的路线十分讨巧,是从山巅直线而下。 缇骑营不同,他们蹬山是骑着铁骑,走着曲折迂回的路线。 所以说,即使葛荆前后经历两场大战,跑到山脚还是比缇骑营快。 葛荆舒缓一下呼吸,平复着涌动的气血。 一路下来,他的玄气又恢复不少,现在即使遇到缇骑营也能堪堪一用了。 葛荆双耳微动,听到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回头眺望,正好看到一抹微黄在山林间时隐时现。 “速度不慢啊!” 葛荆的手紧紧抓着赤柽,缓步上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来到山道中间。 双腿一叉,不八不丁,目光平视等着五十位缇骑营来到他身前。 五十人,一个总旗编制,本来地位不高,可现在却不同,因为他们是由指挥佥事信武将军陈兆军率领出击,所以五十人的小队并不是由总旗带领,带领他们的是两位千户,罗凌和孟奇。 罗凌在山腰被葛荆斩杀,现在带领总旗下山的自然就是另一位千户孟奇了。 望着眼前彪悍的马队,葛荆一眼看到千户孟奇,嘴角忍不住一笑。 这人气势没有任何隐藏,让葛荆轻易的感知到这位和罗凌修为相仿佛,境界比自己高点。 高又如何,只要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就可以轻松把这队骑兵轻松扫灭。 葛荆没感觉到这队骑兵给他多大压力,孟奇同样看着孤单一人的葛荆没有在意。 一个人,又没感知他有多强,对五十人的缇骑铁骑能产生多大威胁。 都不用下马,一路碾压过去就是。 想到这里,孟奇双脚一磕马腹,低喝一声后催马扬鞭,带着暴戾凶狠的向着山道中间站立的葛荆纵马奔驰。 葛荆紧紧握着赤柽,感知着一股股连绵不绝的暖流度入体内,消耗的气血玄气精力飞速恢复着。 “还是有点慢,我再给你补充点。” 就在战马冲到眼前时,葛荆轻笑一声,双脚用力一踏,冲天而起。 他的身影让过铁骑最强的中军,如同鹰隼般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曲线。 赤柽带着晦暗的黑芒呼啸而出。 剑气内蓄,凝炼得如同一条蛟龙刺了过去。 初看时,葛荆仅是一剑横空,可等缇骑铁骑抬头望去却赫然发现,这一剑于不变之中蕴藏万变。 侧翼的十几个人都被这一剑笼罩,无论他们在前在后、在左在右都逃脱不了这种锁定。 “喝!” 十几人同时一声大喝,十几柄绣春刀整齐如一的劈了出去。 却不想,葛荆这一剑不过是虚张声势,赤柽真正的目的仅是精准的点中一柄绣春刀,让葛荆借力而起翻跃到铁骑上空。 半空中葛荆滴溜溜一转,黄沙带着晦暗的黑芒彷如星辰般覆盖铁骑。 这一剑比刚才那一剑更强也更加恐怖。 第38章 全部斩杀 “大周天星坠剑!” 孟奇在战马上侧身回头,正好看到葛荆手中坠落的黑芒,忍不住一声惊呼,手中绣春刀破空横出。 葛荆凌空一剑落下,彷如星辰般坠落,那模样与孟奇吼出那声‘大周天星坠剑’十分相像。 可实际并不是,而是葛荆从玉箍形器上参悟出的黄沙剑意。 不是孟奇的眼力有错,而是葛荆在玉局峰这两年身隐藏经阁不是没用的。他在夯实基础的同时翻阅无数秘籍,功法没学一门,却将这些功法原理融入自身领悟的三门剑意。 黄沙剑意,还是黄沙剑意,只不过挥洒中不再是漫无目的,而是每一条线路行经的轨迹都有特定的目标。 这样一来黄沙剑意仿佛焕然一新,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不仅是目的性更强,杀伤性更强,还像似被葛荆注入一股灵性,活了一般。 黄沙跳过缇骑铁骑们举起的一柄柄绣春刀,僻让其峰,点着刀背后借力牵引,让黄沙的力量更加湍急的掠过一颗颗头颅。 噼里啪啦,十几个缇骑折倒马下,他们都是被赤柽轻易洞穿颅脑失去了生命。 铛的一声轻响。 赤柽点中孟奇斩出的绣春刀,葛荆一个翻身落在一匹马背。 巨力涌来,葛荆向后接连踏出数步。 一脚卸下一股力道,一匹战马承受不住,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一脚卸下一股力道,又是一匹战马摔倒在地。 噗通、噗通,五匹战马跪倒在地,挣扎几下都未能站得起来。 这些血统优秀的战马完全被葛荆卸去的力道给踩废,即使以后还能站得起来,恐怕连拉车的驽马都不如。 只是现在没有人顾得上怜惜同吃同住的战马,而是仰着头看着彷如恶魔般在空中起舞的葛荆。 孟奇从战马上飞身而起,挺着一柄绣春刀在天空上翻出了花一般。 一道道罡风,一股股气浪在空中纠缠碰撞,然后炸裂。 一瞬间,整个天空皆被刀气密布,它们满天的追逐着葛荆,旁拉硬拽的抻扯,让葛荆剑势难成,根本无力出手。 显然孟奇的目的并不是想将葛荆迅速斩杀,而是深恐葛荆斩杀麾下人太多。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杀招,而是想束缚葛荆的手脚。 “九幽天罗!” 葛荆眉头一挑,也明白孟奇的想法,自然不会让孟奇得逞。 他步法敏捷。踩踏着战马,在空中飞速弹跳。倏而在前,倏而在后,倏而在左,倏而在右。如灵猫般的不停躲闪。 躲是躲,手却没停,黑芒闪烁,落在缇骑的头上、身上,性命收割不停。 一个又一个缇骑倒下,殷红的鲜血刺激着孟奇的双眼,让他怒火中发,瞳孔紧缩,怒声喝道:“小贼,敢接我一刀吗?” 葛荆身形一顿,站在一匹战马背上,静静的看着孟奇,任由十数道罡风从身旁掠过,“接你一刀,你能接我一剑否?” 青山、绿水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是那么的融洽和谐,仿佛天与地连为一体。 可是在这么和谐的景色下,五十名缇骑铁骑还剩下不到十人,还都从马上跳了下来,各持兵器面带惊恐的看着葛荆。 五十匹战马或卧在地上,或在地上盘旋悲鸣,因为他们的主人纷纷跌倒在地上失去了性命,没有了呼吸。 孟奇用力的攥了一下绣春刀,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心头怒火死死压制在心底,平静的看着葛荆。 因为他停下了攻击,天空纵横睥睨的罡风刀气失去了补给,就如同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般,一点点的萎靡,消散。 而就在天空剩下最后一点光芒时,孟奇的披风陡然一甩,数百点光芒骤然一亮,如乳燕归巢般向葛荆投去。 孟奇倏然发力,如同雷霆一击般让葛荆都有些措不及防。 “有点意思!” 葛荆轻笑一声,猛然一吸气,脚步向后一滑,平平的落在另一匹战马之上。 “狂妄...” 孟奇看到他的偷袭无功,绣春刀向上一扬,刀锋反射着朝阳,炽热如火,仿佛他心底的怒火顺着绣春刀的扬起聚集在刀锋之上。 可实际上,烈刀燃烧的是他的玄气,而不是怒火。 怒火是不会燃烧的。 “七情怒火斩,地狱游魂引,魔道的功法。” 葛荆看着孟奇高高举起的如同燃烧的魔神般的绣春刀,突然淡淡的笑了。 孟奇冷笑一声:“身为之正,任何功法都是正。身为之邪,任何功法都是邪。魔道功法斩杀你这种邪魔,就是正义功法。” 说完,一抹刀光跃起,没有玄气激荡,没有刀意催发,完全用心志勾动心底怒火,鼓动着情志劈向葛荆。 玄气流转的速度有多快,刀意的威力有多大。 可实际无论玄气还是刀意都不如情志强大。 因为情志属于精神,没有精神的人只是玩偶般的肉身,不能动也不能活。 而有了精神才会感悟天地自然,才能指挥身体运行气血。 所以孟奇这一刀非是从他手里斩出,而是源自心神情志,凭借的是心中一点怒火,向心灵感知的方向斩去。 动念出手,刀势也随之改变。 这一刀他不知道斩向何方,更不知道后果如何。 但他内心是强大的,因为他不相信谁能战胜心灵,所以这一刀当是无人可挡。 葛荆看到这刀的第一感觉也是势不可挡,第一反应也是向后退却。 刀进、人退。 可那抹跳跃的刀光如影随形般让他根本躲闪不了。 就像似牢牢锁定他的心念、心神,乃至被怒火熊熊燃烧后升腾起的那抹恐惧。 只是当他第一步退却后,脚掌落地时一道力量传到心头,恐惧竟然悄然而散。 随即玉箍形器涌出一股滔滔大力直接冲进经脉,涌到心头。 刹那间,孟奇的刀在空中一顿。 因为源自心灵,出于心底怒火升腾起的刀势下竟然找不到葛荆的一丝痕迹。 明明孟奇的眼能够看到葛荆,偏偏他的刀下竟然找不到葛荆的身影。 刀下无人让他的刀斩向何方。 心灵锁定的是心念,斩杀的也是心念的主人。 玉箍形器一股猛烈的生命精力填充葛荆的心脉,那滔滔不绝的强大力量横冲直撞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生命烙印,让葛荆明明站在那里,痕迹却发生了改变。 生命烙印的改变让孟奇源自心念的刀茫然了,不知落向何处。 葛荆手中的赤柽却没有停留,幽芒内蕴,仿佛普普通通的剑直直的刺了出去。 看不到一丝锋芒,看不到一丝凌厉,没有任何玄妙也不见任何惊涛骇浪,就那么平平常常的向前一挺。 大漠孤烟,月明星稀。 平常、平静,简单而直接,由繁入简再无其他。 黑芒一闪而逝。 葛荆向前一进迅疾的又向后一退。 手中赤柽带着一抹殷红闪过,划破空间陡然跳到身后愕然中的缇骑。 “千户大人!” 一个人惊吼一声,然后张开的大嘴插进赤柽的剑尖。 噗通、噗通、噗通... 眨眼间十几个人纷纷跌倒,再无声息。 直到这个时候,孟奇高大的身影才怦然倒地。 葛荆默默吸了一口气,翻身跳上一匹战马,拍马而行。 一场大战,让葛荆灭掉这一部总旗五十一人,消耗掉他所有的精气神。 幸好他斩杀包括罗凌、孟奇在内的一批高手让玉箍形器得到补充。 这些人的修为可比刀胡子那批人强太多,虽比不上两千人的数量,却也能比得上一二百人的强度。 强大的能量让葛荆再度斩杀了剩余的十人左右,然后还源源不断的补充着他的消耗,增强着他的修为。 当葛荆从山脚跑到百里之外看到阮清、刁御和两个小儿时,不仅完全补充所有消耗,还将修为突破到玄级。差的,只是罗凌抓伤他的心肺还没痊愈。 伤势毕竟是创伤,与消耗不同,再强的补充也是需要时间。 “叔叔...” “叔叔...” 杨惊雷、杨雨池嗖的一声扑了上来,拥着他,泪眼朦胧。 葛荆笑笑,拍着两个孩子的头,“好了,好了,都已经安全了,还哭什么。” 然后他看着阮清道:“两个孩子我带走了,你就回去吧!” 阮清想说什么。 葛荆一挥手:“孩子我带走,已经跟你们点苍派没关系,你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 阮清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玉局峰,无奈的叹息着再没说话。 葛荆笑着提起杨雨池,跳上战马,向后挥下手。 刁御跟着也跳上了战马,杨惊雷则跳上葛荆原来骑的那匹战马。 四个人泼剌剌的跑向崆峒山,只留下阮清孤独的,且行且回头的向玉局峰走去。 第39章 崆峒山下一酒家 崆峒山东部小南川。 葛荆看着刁御,刁御脸色似乎有些发呆。因为他带着三人东游西走连夜兼程的赶到崆峒山,来到玉香春指定的地方却发现,这里竟然空无一人,别说玉香春,连根毛都没有。 “咳咳...” 葛荆捂着嘴,轻咳两声。 淡淡的腥甜味在他舌尖蔓延,刺激着他的味蕾。 葛荆肺部的伤还没好,接连几日都是在马上度过,根本没给他养伤的时间。 肺伤不重,也不耽搁他与人动手,但怎么说都是伤,一直搅着他的心肺让他不得安宁。不只是让他呼吸不畅,还时不时咳出一点淤血来。 “叔叔,换辆马车吧?” 杨惊雷低呼一声。 葛荆扫了刁御一眼。 “刁叔叔...” 杨雨池催动战马来到刁御身旁,叫了一声。 刁御也听到葛荆的咳声,眼眸闪烁几下,点头道:“好。” 说完沿着山路走出小南川。 小南川隐于崆峒山主脉混元顶东麓,一条南北走向的弹筝峡崎岖险峻的蔓延到深处。 这里景色优美四季如春,不是江南,胜似江南。 刁御领着葛荆三人走过弹筝峡,进入官道,前行不远就看到一个还算热闹的小镇。 一路行来,他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有些担忧的看着前方。 葛荆知道刁御担忧什么,所以没有打扰他的沉思。 现在看到小镇,才催动战马来到他身旁:“掌柜的修为高强,又没看到战斗的痕迹,应该安全。” 刁御勉强收回了心神:“我知道。” 他叹息一声,下颌向前点了点:“泾源镇,有六扇门密谍,问问就知道了。” 葛荆拍了拍刁御的肩头。 他跟玉香春、王小余和刁御几人接触虽然不多,实际上交情却不错。 再加上他们还有过一段同生共死经历。 抵挡和斩杀缇骑营可不是小事。 缇骑营,帝都禁军,那可是卫戍皇城的天军。 在帝都也许还有不少禁军可以比较,放到地方却是天,斩杀他们,绝对是诛灭九族的不赦之罪。 所以,不管是谁,都不敢堂而皇之的四处宣扬。 即使靳子川明知道对手是谁,只要没有人报出名头,就代表是无名人。 对禁军出手还报上名头,李默安不敢,秋末言不敢,玉香春和王小余更不敢。 所以,直到现在缇骑营还不知道,他们的对手里有跟他们一样的朝廷力量,六扇门。 几个人牵着战马走进小镇,穿过一条小巷,停在一间简陋的酒家门前。 这是一间平常的小酒铺,三间平房,里面随意摆着六张桌子。 喧嚣噪杂,还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有粗糙汉子身上散发的汗臭味,有醉酒后发出的熏人气味,还有一些刀剑没有抹拭干净,点点污血散发的恶臭。 四个人穿过酒桌,绕过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的汉子,在最里面寻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葛荆拄着赤柽,坐在最外侧,两个孩子乖巧的坐在最里面。 “咳咳...” 葛荆轻咳两声提醒着刁御。 刁御抬头叫了一声:“小二,四个人。两坛女儿红,一碟蚕豆,一斤酱牛肉。” “好嘞!” 马上,小二提着两坛女儿红抱着碗筷跑了过来。 刁御接过酒坛,给自己和葛荆各倒一碗,不等葛荆说话,端起酒碗道了声‘干’,就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一碗。 一股灼热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刺激得刁御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 酒很烈,刁御喝的很急,一碗酒下去,他的脸瞬间红润起来。 葛荆轻咳后,笑着端起酒碗,低头噙了一口,就着舌尖鲜血的腥甜吞了下去。 酒气一冲,胃没什么感觉,心脏却剧烈的跳动起来,肺脏也不太舒服。 不过葛荆没有在意,继续吞了一口又一口。 一碗酒吞下肚,葛荆感觉头有了点眩晕。 嘴轻轻吐出一口酒气,同时点点血星溅在桌旁。 “是个汉子...” 刁御还没说话,杨惊雷和杨雨池脸上带着一抹忧色看着葛荆时,旁边酒桌一个人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赞喝一声。 葛荆微微转过头,看到是一个面貌清秀满身稚气的少年剑客。 这人看样子比葛荆稍大,个头却稍微有些矮,眼角微抬充满了傲气。一个人占据整张酒桌,酒菜也铺满全桌。 他一声暴喝,手拍了下去,震得盘碗噼里啪啦乱响。 葛荆向少年微微颔首就转回头,没搭理他。 一个是看不善与人交流,再一个就是他很不喜欢这种,傲慢无知的初出江湖的小卒。 是的,葛荆一眼就看出这个少年虽然傲慢,实则修为并不如何高深。 他没在意少年,少年却有些不高兴。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赞赏别人,代表着他看得上这个人,却不想这人竟然如此淡然。 是瞧不起我吗? 少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色阴沉的看着葛荆。 他的目光如火,仿佛利箭般充满了力量。 武者的目光可与普通人不同,在心志与玄气的加持下落在普通人身上绝对不亚于真正的刀剑。 也就是传说中的‘目打’。 却不想,这道目光打下去,葛荆竟然无动于衷。 甚至连能清晰看到他这道目光的刁御同样毫不在意,相反还乐呵呵的看着他,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桌子,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少年有些发呆,看热闹的酒客同样也有些发呆。 这位少年显然在泾源镇待的时间不短了,算是小有名气,他心中那股傲气,应该是他在泾源镇期间,剑下无敌支撑的。 出身不凡,修为尚可,走进江湖还剑下无敌,这样的人再没有几分傲气,怎么可能。 所以,这样的人,自以为是主动发出善意却没有得到回应,自然接受不了。 他认为葛荆对他怠慢,必须要受到惩罚。 脚跟一拨凳子,一个跨步走了出来,顺手从后背拔出长剑,带着剑鞘向葛荆脖子压去。 刁御嘴角噙着微笑,手指仍然笃笃笃的叩着桌面。 小二几乎是踩着笃笃笃的鼓点,托着菜肴跑了出来,一边跑着一边叫着:“来了,来了。哎呀,朱公子谁又惹您发怒了,都动起兵器了。” “谁,谁在我的店里动兵器!” 还没等少年说话,弄堂里就传来一声喝叫,紧接着一位中年满脸怒气的走了出来。 顺着这个声音葛荆转过头望去,眼前顿时一亮。因为这位中年简简单单在那一站就彷如一座山峰,伟岸、稳健,气势凌人。 “好气魄...” 葛荆眼珠向上一挑,扫了刁御一眼。 刁御没说话,眼皮一眨,葛荆就明白过来。 这位应该就是六扇门的密谍了。 他俩眼神交接,没说话,少年却是不同了,几乎在看到中年时就被他展露出来的气魄所震慑,嗖的一下收回带鞘长剑,磕磕绊绊的否认起来:“郭大伯,没,没动兵器。” 葛荆一愣,迅速的回头扫了一眼少年:“这就怂了?” 不只是葛荆有些愣,杨惊雷、杨雨池看到都忍不住发出扑哧一下的笑声。 听闻两个小家伙的微笑,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不过看到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过来,他不敢发怒,仅是狠狠的瞪了两个小儿一眼。 可惜,两个小儿看似年幼无知,实则是经历过数万里追杀,久经磨难。从充满血腥的恶梦中走出来,那里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震慑住。 两人轻笑一声,低下头。 杨惊雷更是捧起酒坛给葛荆、刁御把酒斟满。 “朱标,你小子又给我惹事哈...” 来到酒桌前,中年人瞪大双眼,恶狠狠的看着少年。 少年身子一缩,仿佛鹌鹑般团了起来:“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跟两个朋友认识一下。对,这位朋友气度宽广,洒脱豪放,小侄特意想认识一下。” 中年人向他身后的酒桌扫了一眼,眉头一蹙,“你吃完没有?” 朱标一愣,“吃完了。” “吃完就滚蛋,别打扰我的酒客。” 朱标看了一眼葛荆,有些不忿,但又不敢跟中年人犟嘴。脖子一缩,气鼓鼓的扭过身,走出了酒家。 没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这家伙绝不会甘心,以后会是个麻烦。 麻烦,会有人在意吗? 葛荆不会在意,刁御不会在意,两个小家伙跟不会在意。 至于中年人,他看着刁御,回手从店小二手中托盘上取下两碟菜肴放在桌上。 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老兄是...” 刁御抱拳拱手而问。 中年人抱拳还礼道:“郭恒,忝为这家酒店掌柜。” “掌柜,不错呀!” 刁御眉头一挑。 郭恒谦虚的道:“惭愧,惭愧,小门小户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 刁御身子突然向前一伏,压低了声音问道:“酒店的确是小门小户。不过,据说但凡干这个的都是消息灵通人士。不知,是与不是。” 郭恒也顺势探过半个身子,轻声道:“有些是,有些不是,只是不知道客官想知道些什么。” 两人这幅姿态,看热闹的酒客顿时全都明白过来,这四个人不只是吃酒,还未了购买一些消息。 江湖上的酒家不只是卖酒,兼职售卖消息也是正常不过的了。 不奇怪。 第40章 要出事了 酒客们收回好奇心,各自交谈起来,却没注意到郭恒的眼色有些不善。 他看着刁御,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意思,这么明晃晃的,不知道很引人注意吗?” 刁御低着头看着桌面,手指拨弄着酒碗,左一下右一下的,“掌柜的那去了?” 郭恒一呆:“那个掌柜的?” 刁御挑了下眼:“不是你,玉香春。” 郭恒瞳孔一缩:“她也来了?” “你不知道?” 刁御的手瞬间僵直在那里,抓着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郭恒。 郭恒撑着桌角直起了腰,稳重如山的气势怦然而散。 不仅如此,他的眼角还多了一丝慌乱:“玉香春也来了?” 刁御嘴一撇:“看来你们这段时间有些懈怠啊!” 郭恒猛的一回头,手指重重的在桌面上叩了叩。 小二闻声跑了过来,发现叩指的竟然是自家的老板,顿时一愣:“掌柜的,什么事啊!” 郭恒吸了一口气,眼色有些阴沉:“沐恩是这么做事的,把他给我叫来。” 小二一愣,眼珠子在桌面上一扫,看了看刁御和葛荆,木着脸转身跑了回去。 刁御冷笑一声:“沐恩是辑事,干的是整理收集编撰的活,真出点啥事,找他有用!” 郭恒哼了一声:“不问他,我知道出没出事。” 刁御耸了下肩头,抓起筷子向两个孩子比划一下:“吃吃,不管他。” 两个孩子看了葛荆一眼,葛荆笑着推了推酱牛肉:“吃吧。” 说着他抓了把蚕豆,一粒一粒剥着吃了起来。 “这位朋友是...” 郭恒扭过头看着葛荆问了句。 “掌柜的后厨伙计!” 刁御笑了一声。 郭恒诧异的打量一下葛荆。 刁御继续道:“小余哥的帮厨,有五分小余哥的真传。” 瞬间,郭恒的眼有些凝重,抬手抱拳:“这倒是哥哥眼拙了。” 葛荆的手一顿,扔掉蚕豆抱拳还礼:“小余哥这个剑王的名头很好用啊!” 简单一句,刁御眼珠晃了下。 郭恒的脸色却有些涩然:“别怪哥哥,咱们,还真就看重这些。” 葛荆一愣,有些诧然的看着郭恒。 郭恒抓起酒坛,亲自给葛荆把酒斟满,低声笑道:“兄弟你要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江湖上那些名家是不当事的,真正能让咱们在意的还是门里那些人。” 葛荆恍然。 的确,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六扇门啊! 六扇门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天朝鹰犬,背后有朝廷为依靠。 江湖名家,不管他们修为有多高,名头有多大,到了朝廷面前都是草莽。 看你,你是名家,不看你,实际你就是混混,不听天朝管的乱民。 所以说,在六扇门除了身份上能够压他们一头的人外,真正管用能震慑他们的,唯有门内的名家。 王小余这个剑王不仅江湖上响亮,在六扇门内,似乎更具威慑力。 葛荆提起酒碗跟郭恒碰了下,一饮而尽。 “东家...” 一个中年文人走了过来,怯怯的低呼一声。 葛荆随声回头望去,看到一个长得方方正正,一袭长袍再身的文士,有些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有些不知所措的揉着手,胆怯的看着郭恒。 郭恒阴沉着脸,不是好眼色的瞥了他一眼:“说罢,玉香春来崆峒山你知道不知道。” 还不等中年文人说话,刁御低低的声音响起:“是小南川!” 中年文人和郭恒同时一愣:“小南川?” 小南川离这多远,直行不过十几里,就算绕远也不过几十里,这点距离在山里那是相当的近。 “那个...” 中年文士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 郭恒没在问,用力喘息一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刁御低低的声音继续道:“三天前,我和掌柜的走进小南川,然后我去了点苍山。讲好今日回来,可刚才我没看到掌柜的!” 他一颗蚕豆扔进嘴里,缓缓抬起头,看着郭恒。 “你不知道,还是没看到这样的消息记录?” 郭恒端起酒碗,一口吞下。 中年文士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干干的剌着嗓子发出咕咚一声。 “掌柜的,小的真没看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我马上就去问,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郭恒没说什么,而是淡淡的道:“我要最精准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出了错,剑王会亲自来问你。” 中年文士身子忍不住一颤,上下牙随之磕在一起,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 这让葛荆和刁御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时又扫了郭恒一眼。 郭恒深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 他一直都没回头,就两只手撑在桌角,端庄的挺直的坐在哪里。 “咯嘣,咯嘣...” 郭恒不动不摇的坐在哪里,葛荆和刁御也不在意,你一粒我一粒的吃着蚕豆。 两个孩子则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酱牛肉。 过了一会儿,郭恒突然敲了一下桌面:“烤个羊腿,烧个羊汤,再盛两碗米饭来。” “好勒!” 小二在弄堂里探出头,响亮的应了一声。 刁御拾起最后一颗蚕豆,两指一搓,褪去蚕衣,然后扔进嘴里。 两只大手拍了拍,学着郭恒的姿势按着桌角,身子向前一伏:“老郭啊,你这里有点乱啊,是不是管不了了。” 郭恒微微颔首:“不是管不了了,应该是有人手伸得太长了。” 刁御左臂横来一拄,两眼紧紧的盯着郭恒的眼,露出一抹冰冷的锋芒:“你,知道是谁?” 郭恒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冷笑道:“我以前只是未曾在意,却不代表我管不了他们。” 刁御冷笑:“你想怎么管?” 郭恒眼珠一瞪,眼皮一翻,露出一抹凶意:“斩了他!” 得到这个答复刁御才收回锋芒,双手横着一叉,拄着桌面低下了头。 葛荆手指揉搓着,捻着手指尖的油腻。 他亲眼看着郭恒和刁御间的交锋。 郭恒如何他不清楚,可他清楚刁御的想法。 玉香春失踪,六扇门密谍竟然毫不知情。 所以,刁御急了。 他当着六扇门密谍首领郭恒的面,毫不忌讳的捅破了一层人人皆知的事情。 那就是,任何一个势力一旦强大起来,因为权因为利或许是因为势,是不可能一条心的。 派中有派,那是必然的,六扇门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人人皆知的事一向都是潜伏在水底下,从来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 就像刁御刚才问郭恒一样,你这里有点乱啊。 什么意思,就是在说,郭恒手下有别的派系混入进来,蒙蔽了他。 而郭恒也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知道,以前是忍让所以没管,现在不同了,我要斩杀他们。 葛荆默默吸了一口气。 又要杀人了吗? 葛荆默默的将赤柽横着放在桌面上。 其实,不仅是刁御有些急,他一样有些急。 玉香春不见踪影,葛荆不知道她是不是出了事。 但他知道,缇骑营恐怕会很快追来。 可不要小瞧这等禁军,遇事不乱,反应神速。 如果谁因为小赢他们一把就敢小觑他们,必然会吃到难言的苦果。 时间过去不久,烤羊腿、烧羊汤和米饭端了上来,中年文士也跟着走了过来。 而这个时候,酒家的酒客也吃好喝足,纷纷撤退。 郭恒一声应喝,酒铺关门了。 幽暗的酒铺内燃起了红烛,两个小家伙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喝起来。 就着红烛,郭恒打开一张纸笺,上下扫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看。 刁御嘴上叼着一捋肉条,头一歪,眼在纸笺上扫过。 上面写着玉香春的消息。 玉香春的确出现在崆峒山,不过不是小南川,而是小南川三十里外的苍松岭。在哪里,在三天前,玉香春遇到灵应宫席应真,两人不知因为何事发生了纠纷,并大打出手。 他们从揽云亭一直打到朝天门,又从朝天门打到药王洞,最终惊动老爷顶的一位药老爷,出手将二人驱赶出崆峒山。 看到这里,郭恒把纸笺丢给刁御:“放心吧,玉大小姐没事。” 刁御摇了摇头:“不对劲,不对劲啊,掌柜的和席应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没道理啊。”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葛荆,随手又把这张纸笺丢给葛荆。 葛荆低头扫了眼纸笺,摇了摇头:“应该是有什么事吧,毕竟我们没那么重要。” 他抬手拍了拍杨惊雷的头:“吃饱了,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呢?” 郭恒眉头一蹙,认真的看着葛荆。 他有点摸不清葛荆的来头,不知道低头大吃的两个孩子又是何人,自然更不知道葛荆话里蕴含的是什么意思。 但他敏锐的感知到葛荆这话似乎有些不正常。 不过他没管这些,而是扭过头瞪了中年文士一眼:“知道玉总旗和席应真到底因为什么事大打出手吗?” 中年文士有些茫然的看着郭恒。 郭恒顿时怒了,“还不去查...” “是是...” 中年文士头上的汗瞬间淌了下来,踉跄着向后跑去。 刁御叹息一声,依据六扇门的力量,不可能查不出来玉香春为何与席应真大打出手。可偏偏辑事的消息上,没有。 糊弄人也不能这样糊弄啊! 所以郭恒仅是一声训斥,这是要下杀手了。 第41章 一个熊孩子 葛荆和刁御带着两个小家伙一前一后的走出酒铺,沿着泾源大街向外走去,方向小南川。 傍晚,凉风拂面,丝丝凉意荡去饮酒后散发的淡淡燥热。 两个大人没有说话,两个孩子却在后面左右跑动着,看似欢快的谈笑着什么。 葛荆知道,两个孩子从未这样舒心的放松过。 他们自小在王府长大,看似没人管他们其实过的并不愉快,甚至还有些压抑。 其后数万里追杀,虽然见识多经历多,但着实让人胆怯。 直到葛荆将他们送到点苍山,两个孩子才真正安全,可那个时候他们外表看似幼小,内心已然多了一层厚厚的壳,时刻带着防备,不会轻易的去信任谁,交往限制了很多。 也许在他们心中,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唯有葛荆,连阮清都要差上一层。 所以他俩才会将空闲时间全部放在葛荆身上,宁可陪着葛荆枯燥的待在藏经阁也不愿意与别人玩耍。 要知道,玉局峰里与他们同龄的人不在少数,归藏子不知道和他们说过多少回,要他们多认识一些师兄弟。 可惜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听从过他老人家的话,还是执拗的陪伴葛荆在藏经阁,这倒让他俩多认识许多点苍派的长辈们。 现在,离开了玉局峰,生活再度没有了保障,两个孩子竟然没有感觉任何不安,相反比在玉局峰还要轻松。 别人也许不明白为什么,葛荆却知道,因为自由。 “他俩叽叽嘎嘎的研究啥呢?” 刁御用肩头撞了一下葛荆。 “马车...” 葛荆转动着赤柽,随口回了句。 “马车,山里马能进去,马车又进不去。” 刁御有些不明白。 在他们四人身后跟着三匹战马,都是缇骑营的军马,百里挑一的上好良马。却是不知道,马上他们就要从战马堕落为拉车的驽马级别。 用战马拉车,不管是江湖客还是禁军中人,看到都会感觉到心痛,感觉到是暴殄天物般的罪孽。 却是不知,在葛荆这里似乎是常规行为。 不仅他感觉正常,就连两个孩子也没认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从沙洲集到玉局峰,葛荆不就是用一匹战马拉车,载着他们去的吗? 当两个小家伙从一家车马铺买下铺子里最奢华的车厢后,他们兴奋不已,好似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叔叔,上车休息啊!” 杨雨池站在车辕向葛荆招手,杨惊雷则盘坐在另一侧拉着缰绳。 “上车休息...” 刁御看着葛荆,葛荆的手抵着嘴巴似乎又要咳嗽。 葛荆今天确实咳嗽已经差一些,却不想在酒铺吃了两碗酒,咳嗽又有些加重。 他不在意,刁御也不曾在意,两个孩子却心疼起来。 “怪不得从酒铺出来,小雨偷偷的让我从老郭手里讨要金钱,原来是心疼你啊!” 刁御笑着捶了葛荆一下。 “有人心疼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他有些羡慕的看着那家奢华的马车。 车棚似轿,上有穹隆顶篷,下有硬木为毂,粗粗看去是用十六跟木辐连接而成的龙骨为车板。 前后横木处皆用金属包裹,车厢套围处暗钉、帘钩都是黄铜刻着的花装饰。 透过杨雨池掀起的车帘看到里面,一些豪华装饰还有景泰蓝、鑛金银丝。 外面嵌着玻璃,里面绣着珠宝。 顶绦子,垂穗子,装饰华丽,变化万千。 刁御忍不住呲了呲牙:“五百两估计就换来这么一个玩意。” 葛荆还没说话,杨雨池笑吟吟道:“没,还剩三十两留着吃饭呢。” 刁御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葛荆刚想上车,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向路旁看去。 循着他的目光所视,一株高大柳树后面转过一个人。 年纪不大,眉清目秀,身形略矮满身稚气中高高昂着头,正是被郭恒吓退的朱标,此时他正满脸傲然的看着几个人。 “朱标,你是叫朱标吧?” 葛荆没有说话,刁御走上前去,看着少年回想了一下,想起少年的名字来。 六扇门密谍,哦不对,现在应该是荣升为六扇门追风捕快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功夫可以不行,记忆必须得好,虽然郭恒只叫了他一次名字,就被刁御牢牢记住。 少年孤傲的看着他们,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身前。 “少爷很少称赞别人更很少跟人这么和气,你却不给我面子!” 少年似乎越想心头越气,以至于手中剑鞘被他攥得咯嘣咯嘣直响。 葛荆、刁御同时一呆。 就因为这个,你就想找我们的麻烦。 这谁家熊孩子,还没长大吧? 葛荆捂着嘴轻咳一声,转身就跳上车辕。 “无那汉子,给我下来!” 少年看到葛荆理都不理他,直接上了马车,顿时着急,大喝一声,上前就要抓住葛荆。 葛荆身子一矮,就着掀起的车帘钻了进去。 看到少年不依不饶的样子,刁御眉头一皱抬手磕在少年手肘。 少年就感觉手肘一阵酥麻顿时手臂弹了起来,激灵一下缩了回去。 “你偷袭我...” 少年身形暴退,看着刁御惊喝一声。 “我偷袭你...” 刁御脸色发呆,上下打量着少年。 看样貌,刁御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年纪其实不算小了。即使没自己大,应该也在葛荆之上。 只是他的个子有些矮,比自己差上半头,让他的样子显得异常年轻。 算一算,也就十三四的样子,大概比杨惊雷稍微大那么一点。 可杨惊雷多成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看上去有十七八,跟这个熊孩子正好相反。 “我偷袭你,我一脚踢不死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刁御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少年。 少年抿了抿嘴,梗着脖子叫道:“他侮辱了小爷,还无视小爷的存在。下来,看你拿根棍子,是剑吧,和小爷比试一下。如果能赢了小爷,小爷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如果不是小爷的对手,就留下性命吧!啊....” 看着少年暴跳如雷的样子,刁御再也忍受不住,没等少年的话说完,抬腿一脚正好蹬在少年的胸口。 腾的一声,少年被他蹬出数丈,摔在地上后,叽里咕噜滚出好远。 “马的,还一口一个小爷,一口一个小爷,小爷这暴脾气还真忍不了你。” 看到刁御的样子,杨惊雷和杨雨池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从车辕上掉了下来。 “笑,笑,还不赶快走,慢了,那个家伙绝对会追上来。” 刁御忍不住吐槽一声,嗖的一下钻进车厢。 “对对,哥哥,赶快跑...” 杨雨池咯咯笑了一声,推了下杨惊雷也呲溜一下钻进车厢。 而等杨惊雷挥起马鞭驱赶战马奔驰起来时,马车后果然传来少年的喝骂声:“你又偷袭我,别跑,少爷非斩杀了你不可。” 少年叫骂的声音响起,车厢里就传来杨雨池欢快的笑声:“让刁叔叔说中了,哥哥快跑,快跑,这个家伙惹不起!” 杨雨池没心没肺的笑着,葛荆和刁御却不这么想。 他俩透过后车窗看着少年抓着长剑从地上爬起,一边喝吗一边向马车追来。 同时更看到少年跑过十数丈后,另外几株柳树后转过几个黑衣人,整齐如一的追了过来。 刁御脸色阴沉的吐了一口气:“还有暗卫跟着,这家伙到底是谁?” 葛荆淡然的道:“管他是谁,在纠缠不休,全都斩了。” 刁御呼吸一抑,有些发呆的转过头,看着葛荆道:“呃,兄弟,不要这么狠吧。” 葛荆淡然道:“认识郭恒,可以随便喝骂。痞气十足,因为一点小事就惹事生非。他不仅有背景,有势力,更有能力坏人事端。” 刁御有些沉默。 车厢里沉默了车厢外却没有,杨雨池趴在车门嘀嘀咕咕的和杨惊雷说笑着,两人指点着山路,回忆着如何赶去小南川。 他们一行正是要回到小南川,不仅要回小南川还要去苍松岭,去药王洞打探一下玉香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与灵应宫的席应真闹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玉香春虽然是六扇门人,却在这里属于见不得光的人。 两年前的事,她们不仅招惹了缇骑营,还招惹了三危山长恶堂和北塞山奇门堡。 崆峒山距离三危山有多远,还不到三千里。 三千里的距离很远吗? 玉香春今天在这里传出消息,最多三天一定会有人赶到。 到那个时候,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提着刀轮着剑,闻信赶来捉拿她。 第42章 朱家兄弟 刁御很急,根本等不到马车慢悠悠的在山里赶路。 他牵过一匹战马率先冲进崆峒山,剩下葛荆和两个小家伙乘着马车在后面追赶。 不是葛荆不着急,而是没有玉香春的消息,急也没用,还不如刁御先去寻个究竟,有了结果再说。 玉香春身为六扇门捕头,有又着灵玄师的修为,发起火来飙起疯魔拳,想出事还真不容易。 弹筝峡只有一条山道,马车顺着山路直行,要是不着急根本不用人驱赶。 再说了,战马很有灵性,驾驭起来根本不是驽马可比的。 漆黑的夜里任由两匹战马任意行驶,两个小家伙则躲进车厢,围着葛荆叽叽呱呱的说笑,乐个开怀。 本来依据葛荆的性子,这个时候他都是盘坐在哪里修炼内功。 玉局峰将近两年的生活,葛荆一向如此。 白天猫在藏经阁阅览群书,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端坐在哪里打磨玄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从来不感觉枯燥,跟不会感觉厌烦。 从他学会内功之后,这种方式从未改变。 这几天,就是说从玉局峰逃下到现在,在这将近两年的时光里,第一回。 破例都是因为这两个孩子,葛荆没人任何怨气,甚至是毫不在意。 看着两个孩子,他嘴角噙着笑意,也不说话,只是嗯嗯哈哈的应付着。 两个孩子十分兴奋,好似这样欢快的生活是从来没有过。 时而倚着葛荆叽叽咕咕的说着,时而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着,时而将头探到车外,新奇的看着。 迎着马车带起的夜风,指点着山崖峭壁虬枝映下的怪婴,稀奇的看着野外飘起的萤火。 似乎看到什么都是那样的稀奇。 这些,在很多孩子眼中很平常的东西,很不在意的景象,对他们来说是那样的新奇。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那时心中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或是在追杀中,或是被管制中。 却从来没有这样轻松的,没有任何负担的欣赏、说笑和玩耍。 开心、放松。 不仅是因为葛荆陪伴,不仅是因为身上没有任何束缚,还因为这架马车属于自己的,就像家一样,怎么待着都那样舒适惬意。 午夜时分,三个人来到小南川。 这里,没有刁御的踪影,也渺无人迹,只有一个石制凉亭中央的石桌上被书写了两个地名。 苍松岭、药王洞。 旁人看到这两个地名也许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崆峒山两个景点吗? 葛荆却知道,刁御的意思是他去了苍松岭,药王洞汇合。 三日前,玉香春是在苍松岭遇到了灵应宫的席应真,两个人不知为何大打出手,从揽云亭打到了朝天门,又从朝天门打到了药王洞,最后惊动老爷顶的一位药老爷,看的不耐烦了将两个人驱赶出崆峒山。 所以,想要找到玉香春,除非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要不然,只能从小南川入手,然后在去药王洞询问。 “太晚了,先休息一下吧。” 葛荆将两匹战马牵到古树潭旁,那里有红桦林,有桦树湾,更有清澈甘甜,流水潺潺的相思溪水。 有水就有草,有树有苔还有花足够两匹战马饱腹的了。 他们安静的入睡了,却不想十数里外,熊孩子朱标在漆黑的夜里,累得一身是汗,仍然努力寻觅着他们。 熊孩子是个执拗的人,虽然在十数里后将马车追丢,却一根筋的苦苦追逐着,死不放弃。 夜里,没有照明,看不清路。 你到是码着山路走啊,怎么追都追不丢。他偏不,看到山坡就想着翻越过去,赶在马车前面去拦截,结果一下子把马车弄丢了,不止如此,从未在夜晚上过山的他连山路在哪都找不到了。 大山里的夜,好似一块黑布蒙在头上,怪影将视线遮掩,伸手不见五指。 他一开始还强硬着,闷头赶路。时而还知道静下来,侧耳倾听。 只是,葛荆三人都入睡了,只剩下两匹战马沿着溪边啃食着青草,那里还会有声音让他去听。 一下子,朱标有些傻眼,不知所措。 “这他妈又冷又渴又饿的,让我上哪去找他们?” 朱标狠狠的倚着一株大树停了下来。 都说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熊孩子就这样,任起性来不管不顾,毫无野外生存知识的他,以为天下皆是他爹,都得听他的。 结果,大山里随便找棵大树就靠,也不知道检查一下。 身子向后一仰,直接压到一条大蛇身上,吭哧一口咬在屁股上,翻身打滚的叫了起来。 幸好在他身后跟着四个护卫,看到情况不好扑了上来,斩杀了毒蛇将他救起。 “小王爷中毒了,赶快解毒...” 一个人两眼一瞪顿时看清朱标屁股上流着污血,急吼吼的叫了一声。 另一个人连忙解毒,喂药。 而后,腾空而起将他带回泾源镇。 要是一般人,碰到这样的事也许就结束了。 毕竟按照朱标四个长随描述,葛荆一行人根本就没招惹朱标,即使是刁御踢了朱标一脚也不能怨人家。 可等朱标回去,遇到一位锦衣玉面青年,他没有哭述中毒和委屈,而是嘶声裂肺的叫着:“四哥呀,那个拄棒子的人竟然敢无视我,枉费我高看他一眼,你去教训教训他,给我出气。” 你看,这就是个熊孩子,还偏偏不是什么恶人。 因为他找家长不是杀人而是出气。 什么是出气? 别人也许不懂,他这位四哥和四哥长随却知道。 朱标口里的出气,不是喊打喊杀,嚣张的骂上一顿,也是出气。 锦衣玉面一脸正色的看着他:“嗯,四哥知道?” “现在就去...” 朱标满脸委屈的叫着。 “你的蛇毒解掉,无碍了四哥就去。” 锦衣玉面青年认真的回答着。 这样,朱标才吭吭唧唧的由着长随将他屁股上的毒牙拔掉,毒血吸出,敷好伤药。 转身道:“四爷,小王子的伤势无碍。” “蛇毒都清干净了。” 锦衣玉面青年一脸正色的问着。 “完全无碍,小王子的身子金贵着呢,虽不是百毒不侵,这般寻常蛇毒还是完全无碍的,都是皮外伤。” 长随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 锦衣玉面青年点点头,自己弟弟的身体他还是清楚的,多问两句只是担忧。 他轻叹一声,撇过头看看朱标。 朱标折腾了半夜是真的累了,没等人离开就沉沉的睡过去。 “再给我说说那几个人...” 青年示意一下,四个长随跟着,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是四个人,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个少年拄根棍子,有些行动不便的样子,小的仔细看过,似乎像似重伤初愈。唯一安好的少年,就是踢了小王子一脚的那个,看着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倒像似跟小王爷开玩笑。” 长随仔细回想一下,把在酒家里的事讲了一遍。 “你说是六扇门的人?” 听完描述,青年直接下了判断。 长随认真回想一下道:“应该是,那个小子小的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玉家十九小姐的长随刁御。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在帝都见过一面,有些模糊了。” 青年的脸瞬间一正,目光明晦不停的闪动着:“我记得三天前,玉家十九娘跟席家五娘闹得很不愉快。” 长随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董家插手六扇门,将这事情遮掩过去,想来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 青年怔忡了一下,冷笑一声:“不过,不管是席家还是玉家,惹到十六弟了,我得管。” 说完,青年走出房间,一闪身没入漆黑的夜幕中。 第43章 拦路对剑 深夜进崆峒山找一架马车,想一想就知道很难。 因为崆峒山很大,因为一架马车很小。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因为你更不知道他们是走,还是停。 很可惜的是,锦衣玉面的青年人想知道答案,却没有人能够告诉他。以至于他从小南川古树潭旁掠过,直接冲进崆峒山内。 傍晚入山,入夜还不停歇,这样的人谁会认为他们会在入山不远的小南川停下了脚步。 后半夜,锦衣玉面青年在整个混元顶东麓,小南川到混元顶之间的东台、插香台,来回搜寻。 这一搜寻,直到东方泛起了白边,直到葛荆三人就着古树潭边的清水洗漱一番,掏出在泾源镇采购的干粮填饱了肚子时,他还没有罢休。 对这些葛荆不知道,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孜孜不倦的追逐着他们,仍然平常的带着两个孩子蹬上马车,驾驭着马车向苍松岭走去。 小南川向上走向混元顶,及至东台处拐向南方,顺势而下再顺势而上就是苍松岭。 所以说锦衣玉面的这位四爷除了起步就忽略了小南川外,随后追查的方向仍然是错误的,又岂能找得到葛荆一行。 直到马车悠悠晃晃的跑过三十里蹬上苍松岭,锦衣玉面的这位四爷才把东台、插香台跑了一遍。 “没有...” 四爷站在山顶向下巡视一圈,他看到两条岔路,一条是向南,去苍松岭,一条向北,去棋盘岭。 他想了想玉香春的行止,知道自己应该是找错了方向,立刻向苍松岭追去。 一个玄者御风而行的速度比马车要快得很多,尤其是短途赶路。 在马车走过揽云亭,即将来到药王洞时,四爷终于带着衣襟破空的声音从天而落,站在马车前面。 锦衣、纶巾、玉面星眼,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神色淡然,温文尔雅。 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马车向他奔驰而来竟然不避不让,岿然不动。 杨惊雷的反应很快,马前突然落下一个人他竟然好不惊慌,手臂一回,迅速勒住了战马。 这也就是战马,带着沉重的车厢竟然也能说停就停。 聿希希一声嘶鸣,奔驰数步后停了下来。 杨惊雷抬手抹了下额头,好似要抹去不存在的冷汗。 他刚想说点什么,葛荆一弯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一个跨步跳到四爷身前。 “葛荆,阁下是...” 葛荆赤柽一拄落在地面,张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发现与人寒暄交流真不是他的强项,最终只说出了这五个字。 四爷眉头一挑,在葛荆的脸上扫了过,看到杨惊雷以及车厢内的杨雨池。 三个人,一个真的有伤在身,两个是孩子,没有刁御。 他温和的道:“朱栴,朱标的四兄。” “朱标!” 听到这个名字葛荆不知为何嘴角竟然微微翘起。 那个熊孩子虽然熊点,却并不让人感觉讨厌。 葛荆嘴角不知不觉流出一丝微笑,落在朱栴眼中让他在心里对葛荆升起一丝好感。 朱标有什么样的性格,朱栴自然清楚。 可清楚是清楚,熊孩子都是自家的熊孩子,自己打得,别人却说不得。 他本来是应朱标的话,给葛荆一个惩罚替他出出气。现在看到葛荆嘴角的微笑,他决定这个惩罚降几个档次。 “想起来了,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朱栴看着葛荆,心里琢磨着,惩罚是降几个档,可还是要惩罚,要怎么惩罚呢? “不知道!” 葛荆的回答十分简短,并清冷脱俗,瞬间把朱栴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朱栴有些愕然的看着葛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葛荆淡然,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朱栴,好似再问我为何要知道。 朱栴眨了眨眼,看了眼车厢,想起来里面没有刁御。 所以,眼前这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兄弟的身份。 他有些为难,眼前这人不知道他,难道他还要主动爆出自己的身份,然后用身份压制他吗? 那样,似乎是很没面子。 动手呢? 朱栴再度打量一下葛荆,想到他重伤初愈,动手似乎有些欺负人。 “你是玉十九娘的长随吗?” 想到动手欺负人,朱栴心猛然一动,又想起玉香春。 “玉十九娘,长随...” 葛荆先是一愣,蹙了下眉头,随即道:“是掌柜的吗?” 掌柜的,朱栴一愣,似乎想到什么,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得到朱栴的回答,葛荆淡然道:“那我不是长随,是帮厨。” 葛荆在玉香春的沙洲集酒店干过后厨。 以后,无论到什么时候,也无论他会变成什么身份,这个他都不会否认。 “这就麻烦了,十六弟让我教训教训你,替他出气。” 朱栴叹了口气。 “教训我,替他出气。” 葛荆眉头一挑。 朱栴的手揉搓了一下,很是无奈的看着葛荆:“没办法,十六弟从来没吃过亏,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办法。要不你撅起屁股让我踢两下。” “果然是熊孩子,我得罪过他吗?似乎连话都没交谈过一句。” 葛荆笑了一声,提起赤柽缓缓在手里转动着。 踢我屁股,还要我主动撅起屁股。 羞辱,还是欺人太甚。 这些在葛荆心里是不存在的。 从狼群中长大的他,性格上有很多狼的性情。 狼,善于忍耐,利益至上。 他们遇到危险可以妥协,可以忍辱负重,可以委曲求全,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叫羞辱,更不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 可是,狼也是真正的强者,他们并不会像羊一样的任人宰割,不会为了嗟来之食而不顾尊严。 所以葛荆不会因为朱栴的话,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从而勃然大怒,但他会因这句话而拔剑。 葛荆缓缓举起赤柽,指向朱栴:“屁股,不会主动撅起来,想踢,你可以自己来。” 朱栴眉头一挑,脸色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容问道:“你确定是想和我动手。” 葛荆的手缓缓放下,淡然道:“为何不能确定,天下没有不可动的人。” 朱栴脸上的笑容收了回来,用力吸了一口气,反手摘下腰间长剑:“朱某自帝都而来,行程五万里,挑战三十二位名家,未尝一败。” 葛荆颔首,没有说话。 朱栴又道:“其实这三十二战虽胜,朱某并不开心,三十二战束手束脚,无一战为真。阁下是第一位主动邀战朱某之人,你叫葛荆,我记下了。” 葛荆还是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朱栴。 他发现,这个青年修为不知如何,战斗前的仪式感却很强。 若是他人,也许在这种仪式感的感召下会被刺激得热血澎湃,激情高涨。 可惜,这种仪式感对他无用。 “出手吧,你若败了,撅起屁股让我踢上三脚,以后十六弟不会在找你麻烦。” 朱栴声音落下,右手一挥,铮的一声,利剑出鞘,寒光四射。 葛荆淡淡的扬起眉头,面无表情的道:“我若败了。你若能让我回防一剑,算我输。” 何等狂妄的话,朱栴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此时,因为朱栴凌空而下,拦住奢华马车,争论、亮剑、对持的举动已然引来十数人围观。 崆峒山别的地方也许罕见人烟,药王洞可不是人迹罕见的地方。 药王洞,望文生义就知道,这里有药王存在,所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有普通人,有高官富豪,更多的还是江湖人武林客。 所以,葛荆淡淡的一句话出口顿时引起轰然一声骚乱。 要知道朱栴刚才的话说的很好,三十二战未曾一败,这样的人再取巧,本身战力也绝对不弱。 可到了你的口中却变成,让我回防一剑就算落败。 年轻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种念头不只是旁观人这样的想,朱栴也是这么想的。 他长剑抬起,一步踏出,山林树木乃至青石山路都仿佛晃动起来。 霎那间,所有人心神都猛然一颤,眼中朱栴都仿佛高大起来,化为神话中金光闪闪的天神。 果然,他的实力绝不寻常。 朱栴大气磅礴,手中长剑高高举起,挟着凝重如山的剑势将葛荆牢牢锁定。 这股气势若是达到巅峰,葛荆将避无可避,必然要防守。 显然他被葛荆那句话气恼了。 你说我若防守一剑就算输,那我一剑下去就让你必须防守。 一剑决胜负,还墨迹什么啊。 所有人都被朱栴这一剑惊住了,却不想葛荆既没有闪避更没有防御,而是斜斜的向前一步,就在朱栴的剑势即将抵达巅峰时,脚步落在朱栴的右侧,高高举起长剑的右臂下方。 这一脚,精准的卡在朱栴手臂即将抵达最高巅峰时落下。 嗵的一声闷响,葛荆的脚步踩点般踩踏在朱栴心头,手中赤柽也歪歪斜斜的点向朱栴露出的空门。 第44章 震慑 葛荆一剑挑来,朱栴的心猛然一跳。 他营造的气势本意是将葛荆锁定,让他无处可避,无处可逃,只能选定硬抗。务必一剑分胜负,自然胜的人只能是他。 可惜,葛荆轻巧的一剑挑来,把他营造出来的气势毫不留情的完全破掉。 气机相争,朱栴瞬间落在下风。 他暗叹一声,没有办法,只能左脚向后斜斜一退,手中长剑随着后退之势向下一压,锋刃直接迎向赤柽。 朱栴选着的还是与葛荆硬碰硬。 葛荆没有选择避让,而是把手腕向下微微一压,点向朱栴的右腿。 这一下,朱栴的脸变了颜色。 两人同样面对对方的长剑,区别是朱栴的剑砍向葛荆手中赤柽,最多能将赤柽看成几段。而葛荆的剑却一定会在朱栴的剑看在赤柽之前,刺穿朱栴的腿。 一腿换一剑,别说朱栴这种必须是尊贵的人,就算寡国小民也不能干啊! 朱栴心底再度暗叹一声。 右腿向后一退,长剑继续向下压迫,务必控制住葛荆长剑活动的空间。 葛荆的脸上一丝变化都没有,表情庄严肃穆,所有人都能从他双眸中看到,葛荆对战斗有着一股神圣的、严肃的、认真的态度。 他身子向左侧一让,右脚跨到身子的左侧。 随着身形移动的拉力,赤柽也从直刺化为了斜挑,落点也从朱栴的右腿移到他的右肋。 葛荆的招式动作很小,却十分巧妙,最主要是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朱栴十分难受。 他第三次叹息一声,长剑终于向回一收,护住了自己的右肋。 两人交手的第一招告一段落。 从朱栴大气磅礴开局,到三叹回防结束。 他明明想以力取胜,靠修为境界逼迫葛荆回防或速败。 却不想,朱栴抓鸡不成,反倒蚀了把米。 不但没能逼迫葛荆回防相反倒被葛荆一剑三变,逼得自己不得不回剑防守。 朱栴回防了,不过却没有得到真正的安全。 因为葛荆赤柽反手一抬升至右肩,剑尖向上一挑,不依不饶的顺着朱栴后颈向他喉间刺去。 此时,葛荆和朱栴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多远,赤柽如此一剑刺出,直接抹去两人中间的所有距离。 看到这一剑,所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朱栴更是连叹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右手剑护佑着右肋,葛荆站在他的右侧,赤柽更是在他右肘后刺向他的后颈。 这样一来,朱栴的站位很难受,不仅是他身体的姿势十分别扭,还因为两人兔起鹘落间的几次变招换式,让他的呼吸与体内玄气变动发生了紊乱。 败了,真的不敢相信! 朱栴左腿向前一跨,手腕顺势一翻,同时身子借着长剑抡起的力量在空中扭转。 然后,葛荆、朱栴的手同时停了下来。 葛荆的手略略慢了一点,这才让朱栴的长剑在赤柽堪堪与他下巴贴近的时候,抵住了赤柽的剑身。 开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朱栴的长剑与葛荆的赤柽交接在一起。 不过两人都没有用力,长剑的剑脊就那么随意的担住赤柽,让赤柽随随便便的架在他的肩头。 “还继续吗?” 葛荆收回赤柽,平淡的问了句。 “你的修为一般,剑法却很了得。” 朱栴赞了一句,也收回长剑,随意看了一眼:“吃早饭了吗?去药王洞尝尝,那里的药膳很好。” 葛荆有些愕然,自己表情平淡是因为性格所致,这位爷可不是平淡,而是思想跳跃。 明明跟自己刚交过手,怎么就能想到药王洞药膳来了。 果然不愧是熊孩子的哥哥,性格真的很像。 不过,药王洞,葛荆真的要去。 “走吧!” 葛荆也没上车,轻咳两声,嘴角带着点点红印。 他随手抹了一下,拄着赤柽向东走去。 葛荆的动作很轻也很快,一般人没注意,只是以为葛荆轻咳一声,他的动作却没瞒过朱栴。 咳血了。 朱栴的眼向下微垂,赦赦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了上去。 似乎这时他才想起来,刚刚胜过自己的人还是位伤者,重伤初愈的伤者。 注意到葛荆又咯血的人不只是朱栴,还有杨惊雷和杨雨池。 杨惊雷从马车上跳下来,拉着缰绳跟了过去。 杨雨池却一路小跑的追了过去,递过一只雪白的手帕给葛荆,小眼泪汪汪的叫着:“叔叔...” “没事,叔叔的身体好着呢!” 葛荆强忍着经脉的绞痛,感知着玉箍形器度给自己的暖意。 一缕一缕的生命精华一点一点的抚平他心脉上的新创,绞痛被缓慢的舒平。 他又活了过来。 葛荆调整着呼吸频率,没在说话。 杨雨池抹了把泪水,扭过头,给了朱栴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竟然被一个孩子嫌弃了! 朱栴有些无语的抹了把鼻子。 他虽然被嫌弃,却又不能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只能悻悻挤出一抹可怜的笑容。 “你是坏人,等叔叔伤好了打不死你!” 朱栴自以为给了一个笑脸,小女孩就能原谅他,却不想杨雨池傲然的一挺小胸脯用鼻子哼了一声,很是傲娇的挺着自己的叔叔。 “嘶!”听到这样的话,朱栴有些牙疼的吸了一口凉气:“我不是知道你叔叔有伤在身吗,才只较剑法,没有以力欺人吗?要不然你叔叔能赢...” 朱栴这话不是假话。 他的境界修为皆在葛荆之上,虽然想凭借大势欺压葛荆,逼迫他一剑分高下。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大势仍然只是剑势,而没有用超出葛荆之上的玄气欺负人。要不然两人根本无需靠近,隔着数丈十数丈乃至数十丈都可以出手伤人。 到那时,不管葛荆剑法如何了得,都必败无疑。 当然,这个必败无疑是朱栴自己认为的。 杨雨池却不承认,她不屑的又给了朱栴一个白眼:“叔叔不过是陪你耍耍的,你是没见过叔叔真正战斗时的景象。你啊,看到了能吓死你。哼...” “小雨,这也是叔叔,有点礼貌!” 葛荆回手拍了拍杨雨池的脑袋。 杨雨池缩了下脖子,冲着葛荆奉上一脸笑意,还讨好般的用小脑袋向上顶了顶。 “你啊,就是个小淘气...” 葛荆笑容中带了几份无奈,手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 杨雨池嘻嘻的笑而不语。 看到这一幕,看到小丫头如此区别对待,朱栴感觉被深深的伤害了,他怒气哼哼的冲到葛荆前面,指点着不远前的药王洞,若有意若无意的道:“药王洞的药膳非常出名,不仅在崆峒山有名,遍数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都能排得前三。” “哦!” 葛荆抬起头,看了眼药王洞,有些惊叹药王洞在大明王朝的地位和力量。 是的,药膳能够在大明王朝排到前三,地位何其了得,不仅如此,他还证明药王洞的力量。 没有顶级的力量,谁能保证自己有如此地位。 力量不行,或是稍弱的话,早就让人连皮带骨吞个没影。 想到这里葛荆小声嘀咕了一句:“药王洞药膳不错,武道也是顶级的吧?” 声音很轻,却为瞒过朱栴的耳朵,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他们背后可是老爷顶。” “老爷顶...” 葛荆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他想起来掌柜的和席应真彪悍的战在一起,按照郭恒给他们看的消息上描绘是:两人在从揽云亭一直打到朝天门,又从朝天门打到药王洞,最终惊动老爷顶的一位药老爷,出手将二人驱赶出崆峒山。 仔细想想,玉香春和席应真两个人在药王洞大打出手,惹得人家不高兴,结果老爷顶一位药老爷出手将两个人赶了出去。 认真的看,不是赶出药王洞,是赶出崆峒山。 药王洞和崆峒山可不是一个范围啊。 能将彪悍的玉香春和敢于彪悍的玉香春争斗的席应真直接赶出崆峒山。 这位老爷顶的药老爷何方神圣,又是具有何等威势。 葛荆回头看了眼朱栴。 “老爷顶,不是任何势力,只是一个地名。” 朱栴伸手指了指崆峒山中央,最高的顶峰。 葛荆问道:“混元顶?” 老爷顶,他在点苍山藏书阁里看到过,不过从未在意过。 他记忆力很强,毕竟两年多时间被脑海里那道信息冲击过无数次,精神力锻炼的坚韧无比,仿若精铁。 在他记忆中,老爷顶似乎不是在混元顶。 果然,朱栴摇头笑道:“不是混元顶,是混元顶后面的中台。玉虚山上景色不错的中台,却因为有几位老爷子经常在哪里聚会赏玩,久而久之就被人传为老爷顶了。” 葛荆揉了揉赤柽,老爷顶原来是这样来的。 “那些老爷...” 葛荆低低的叹息一声。 都不用问,只是几位老爷聚会就能更改一处景地的名称,并为人所承认。 何等名望又是何等威风... 朱栴嘴里带着一丝郑重,道:“药王洞道院院主就是其中一尊的药老爷。” 葛荆点点头。 朱栴侧过头看着葛荆,轻笑一声道:“一声道喝,慑服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并被驱逐出崆峒山。” 他悠然一声:“想来这两位老虎至少五年不敢再踏进崆峒山。” 第45章 朱栴的脾气 葛荆接触的人不多,玩心机的更是没有。不过却不能说他单纯如纸,更不能说他傻,只能说他不屑把心思放在那里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听到朱栴的话脚顿了一下,没再向前走,而是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朱栴。 朱栴多走了两步,来到葛荆身前:“你是来找玉十九娘吧?” 葛荆翻了翻眼,脑海里掌柜的和玉十九娘联系到一起。 掌柜的是玉十九娘。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仍是眼光澄明的看着朱栴。 朱栴笑了一下,“她和席家五娘三天前就不再崆峒山了,你想找她,得去雍州。哦,不,现在她俩应该在姑臧。” 葛荆闭了一下眼,旋即又睁开。 仰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扭头又眺望一下远处依山面水,洞亭错落,殿阁掩映却又香火腾盛、热闹非凡的药王洞。 他没看到刁御,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药王洞那边有人看到马车和马车前的人,迅速跑了过来。 “你是葛荆吗?” 一个小道士来到葛荆身前。 “我是葛荆...” 葛荆点点头。 “是你就好,给,你朋友留给你的。” 小道士笑着拿起一个木条,上面写着几个字。 葛荆接过木条低头一看,是刁御留给他的,上面写着:关山姑臧,掌柜遇险,我先去了。 “可以放心吃喽!” 小道士向葛荆笑了一下,背着手颠颠跑了过去。 葛荆的眼很快,一眼就看到小道士背着的手里攥着一把果脯。 “药王洞的人素质就是高,随便一个看门小道士也这么有承诺。” 朱栴望着小道士的背影赞了一句。 小道士一边走着一边往嘴里塞。 鼓囊鼓囊吃得正开心。 葛荆点了下头,问道:“关山姑臧离着里多远,怎么走。” 掌柜遇险,刁御急急的追过去了,他又岂能坐视不管。 虽然他真不想管。 “顺这里直行,翻过两座山就到了,大概一千里山路,五百里官道吧。” 朱栴的手往南一指。 “那谢了。” 葛荆抱了下拳,拍了下杨惊雷,转身跳上马车:“听到没,顺这条路,走。” 杨惊雷、杨雨池闻声同时跳上马车。 朱栴在背后叫了一声:“喂,药王洞的药膳宴唉,一个月就一次,你不吃了...” 一片寂静。 马车上的三个人一个声都没给他回,让朱栴有些发呆。 “我这么容易让人无视吗?” 朱栴抹了下脸颊。 望着马车沿着他所指的山道奔去,并迅速消失,他做了一个手势。 倏地一下,一个红衣人站在他身后,低低的伏下腰身:“四王爷...” 朱栴静静的道:“调一下姑臧的消息,看看玉香春到底发生了什么危险。” “是!” “十九娘毕竟是帝都玉家的人,如果不麻烦,能帮就帮一下。” “是!” “要快!” “是!” 待朱栴不再说话时,红衣人身子一晃,原地消失。 朱栴揉了下额头:“哎,我这什么命呀,可算出来以为能休闲下,又碰上这乱糟糟的破事。不管吧,都已经知道了,又不能不管!这叫什么事!” 他嘀嘀咕咕着,一个人走进了药王洞。 药王洞,一个月只开一次的药膳宴,能碰上是很难得的,必须要珍惜。 没看原本幽致清雅的药王洞,已经因为拥堵而变得热闹非凡。 只不过人人向往的药膳宴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至少刁御和葛荆会因为更重要的事情而走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马车上,葛荆脑海里陡然升起这样的一句话,并深以为然。 在大漠里,他因为响沙湾被屠进入江湖,斩杀刀胡子之后他的目标只剩下麻衣人和刀枭胡勒。 葛荆本以为孤独的,默默的找到麻衣人或刀枭胡勒任何一个人,二话不说冲上去拼命。 不管是杀了谁,或是谁杀了他,他这短暂的一生就算完结了。 就仿佛一朵蒲公英,就那么被风吹起,在空中随风而动,不知道飘向何方,也不知落在何地。 孤独的,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湮灭。 却不想他会来到沙洲集,走进沙洲客栈,遇到这样的一群人,又因为武道而勾起他强烈的求生欲望。 就这样,一件又一件脱离他意料的事情推动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为了玉香春他救下两个小家伙,为了小家伙他灭杀五十缇骑营,为了缇骑营的追杀他又去找玉香春,结果玉香春遇到了危险他又不能不管。 这不就是典型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 关山姑臧啊,天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千里迢迢奔赴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陌生地。 走吧! 葛荆叹息一声,盘膝坐在马车中央。 一千里山路,五百里官路,再难再远,两天两夜也到了。 然后呢,极可能会有一场或数场激烈的大战。 玉香春别的不说,惹事情的本事一定很强。 她的灵玄师修为她的六扇门背景,还有隐约能感受到很强的家世。 一切的一切告诉葛荆,能让刁御连交代都来不及就匆匆赶去的‘遇险’,一定不会是小事。 葛荆必须要把刚才那点伤势恢复,然后再努力提高一些。 弱了,葛荆不敢保证自己能行,就更不要说救下玉香春和保护两个孩子了。 车辚辚,马萧萧,深山一条路寂静而孤寥。 葛荆盘坐在车里静修,杨雨池伏在后车窗为他护法,杨惊雷扬起马鞭在战马头上来回挥舞着。 进山时,三个人都无事,随战马自行奔跑,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现在则不同了,杨惊雷知道葛荆赶时间,索性坐在车辕驾驭,驱赶着战马,让它们能跑多快跑多快。 跑山路是最累的活,驽马只能慢慢的走,想跑是绝对没有那个体力的。 战马就不同了,它们不仅有这个体力,还非常喜欢跃马仰蹄,感受飞驰电擎的快感。 午时,马车来到南台山腰,三个人停下来,架起篝火烧了点饭菜饱腹。 马车上的饭菜不多,本身他们也没先到会在山里待上多久,就这点还是杨雨池添置马车装饰时随手够买的。 不过,这是大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吃食。 抓点野物,挖点野菜,有火还能饿着人,所以三个人不担心这个,只是担心一千里山路日夜奔驰,战马能不能承受得了。 “这可不是普通马,是缇骑营的盗骊,穿山越岭如履平地,若是不是拉车而是驾驭,一夜穿行千里大山,根本是小事一件。” 倏地一下,朱栴从天而落,点着马背落在车辕上。 葛荆赤柽一挑,掀起车帘邀请朱栴进马车休息。 朱栴也不客气端着一壶香茗走了进来。 车厢很大,里面装饰也不错,看到朱栴端着香茗进来,杨雨池连忙拉过一个小几放在中间,又从小几下掏出几个茶杯摆上。 “享受不错啊!” 朱栴随意打量着车内装潢,略微认可的点点头:“在这个地方能搞到这样的车,也算不错了。” 葛荆没说话,看着朱栴:“什么意思,说说。” 朱栴回头,伸手点了点葛荆:“你这个人就是无趣。” 这时,杨雨池斟了一杯茶,第一个递给葛荆,第二杯才是朱栴的。 茶水斟满杯,刹那间整个车厢都飘洒着淡淡的清香。 葛荆赤柽横在膝上,端起茶杯远远的嗅了一下,顿时从心到肺都透过一股轻松和惬意。 “不错!” 葛荆赞了一句。 “这是药王洞的药茶,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朱栴不爽的迈着好。 葛荆瞥了他一眼,没喝,把茶杯放下,看着他,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不喝,怕我下毒啊!” 朱栴手里的茶杯也放了下来,抬手抓起茶壶抖手就像车窗扔去。 葛荆的反应很快,茶壶堪堪飞到窗口,就被他叼着把手拉了回来。 不紧如此,葛荆的手指一弹,茶壶在他五个指尖间一阵轮转。 茶水竟然点滴未洒的落回小几。 朱栴一愣:“别的不说,你这一手技巧真的很不错,真的浮一大白。” 说着,他竟然把茶杯再度端了起来,自顾自的把滚烫的茶水吞入腹中。 第46章 掌柜的有难 葛荆还是没说话。 茶,他虽然没让朱栴扔掉,但朱栴不把原因告诉他,他还是不会喝的。 葛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朱栴,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状态给朱栴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可他又不能发火。 朱栴原本也是很有脾气的人,葛荆如果和他吵,和他闹,他会有很多办法对付。 唯独这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不说不笑的样子,他真没有办法对付了。 朱栴抬手抓起茶壶给自己又到了一杯,一口吞下。 一杯、两杯、三杯。 滚烫滚烫的茶水吞入口,咽入腹,身子不抖脸色不变。 葛荆淡然的道:“灵玄师,一桶吞下去也伤不到你一根毫毛,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和我说说。你找我,到底想干什么?” “你这人,太没意思,我还想跟两个孩子玩耍一下呢!!!” 朱栴放下茶杯,看着杨雨池尴尬的笑一下。 杨雨池忍不住又送给朱栴一个大白眼。 她的见识绝对不算浅俗,无论是宁王府还是逃亡途中,甚至点苍派玉局峰里,见过的高手不知道有多少,朱栴这点功夫吓得到别人,绝对惊艳不到她。 朱栴收回尬笑,看着葛荆正色道:“昨天我的人传来消息,玉十九娘现在有些麻烦!” “我知道。” 葛荆点了下头。 在朱栴甫一出场葛荆就想到,唯有此事才能让朱栴急吼吼赶来,所以他才坚持让朱栴说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栴在葛荆吐出‘我知道’三个字就知道,葛荆是个明白人,索性他也不在卖关子:“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是在苍松岭三百里外的翠屏山相遇的。” 葛荆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朱栴话略微停顿下。 马车辚辚,起步加速,沿着山路迅速向上攀登。 朱栴想了想,筹措下词汇,道:“翠屏山与真武山相连,真武山为道家全真派圣地,因供奉真武大帝而得名。据传上古时期有吕祖白天在翠屏山练剑,夜宿真武山,仙异非凡,飞升后在真武山留下一个纯阳洞为后裔。上古末期纯阳洞末落,中古时又有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继承吕祖衣钵再度扬威天下,所以,为其修炼之所的纯阳洞又被人尊称为仙侣洞。” 葛荆点点头,认真的听着,还是没有说话。 朱栴道:“而后,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飞升,吕祖后裔在千年后再度末落,直到现在。” 葛荆问道:“所以呢?” 朱栴笑道:“所以,纯阳洞第一次末落时,曾经有人认为吕祖传承后裔的说法是伪传。而当剑王、剑仙子崛起,并威压当代,纵横无匹,证明吕祖真传并非虚传后。纯阳洞第二次末落,再没有人说吕祖传承后裔是伪传的话。即使跳过近古、近代,到了现代也没有人否认过纯阳洞,而是一直专研,为何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会凭吕祖真传而崛起。” 葛荆又静静的问道:“所以呢?” 朱栴吸了一口气,道:“所以,前时有人从纯阳洞盗出一张剑王图来,引起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大打出手。” 葛荆眉头一皱:“拿东西是真的吗?” “是真的!” 朱栴跟着叹息一声。 江湖上什么宝藏、秘籍、神兵争夺的事最烦人,因为他们常常会无缘无故的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人人都知道,即便这种东西是真的,真得可以强大到没有人性。 可那东西毕竟太过稀少,让不知道有多少的无数人去争这么一个东西,能够让人得到的概率绝对低得让人哭都找不到调。 那么多人不明白吗? 明白,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但江湖上争的不就是这么一个低至于无的概率吗? 如果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东西,不管它多么珍贵都是不值得珍惜。 只有得不到的,才能让人在万千人中崛起。 葛荆皱着眉继续问道:“真的,谁能证明?” 朱栴苦笑道:“剑王图不是第一次从纯阳洞流出,从剑王、剑仙子飞升后,就从纯阳洞传出过。中古末期、近古、近代都有流传。” 葛荆一愣。 朱栴解释道:“吕祖真传铭刻在一管玉箫之上,可惜太过晦涩难懂,才让其传湮弗没传。后来剑王飞升留下十九张注疏图,绝对的经书级功法。经书级功法本就难以修成,功法、天姿,乃至运气缺一不可,剑王十九图缺失一张自然谁都修不成。可又因为有剑王十九图的存在,所以能证明吕祖真传的存在。” 葛荆挠了挠头:“不是还有吕祖真传铭刻哪管玉箫吗?” 朱栴耸了下肩头道:“哪管玉箫其实价值犹在剑王十九图之上,毕竟它才是吕祖真正的嫡传。即便晦涩难懂也有人对自己的天姿和底蕴抱有信心,只不过中古末期大战连连,没有顶级战力存在,纯阳洞在一次大战中被正邪两道同时对上,不只是剑王十九图第一次外流,就连哪管玉箫也在争抢中被击碎,化为九节散落江湖,以至于纯阳洞都没有一根。” “唉...” 葛荆无奈的叹息一声:“所以,这次掌柜的得到一张剑王十九图吗?” 朱栴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葛荆摇头表示不懂:“什么意思?” 朱栴道:“剑王图是被江湖匪号飘零手从纯阳洞盗出来的。纯阳洞虽然末落,只剩下小猫小狗三五位,不过也不是没有强者。所以飘零手在逃离时受到重伤,被玉十九娘救下,那时十九娘还不知道他身上藏有剑王图。结果,席家五娘从纯阳洞得到消息,追了过来,自然有了这次大战。” 葛荆眨了眨眼。 受伤遇难捡人什么的,似乎有些耳熟,果然是掌柜的性格。 朱栴叹息一声:“这场大战闹得有些大,十九娘和席五娘甚至因此被药老爷一怒逐出崆峒山。若是如此,两人本应该平安无事。却不想纯阳洞剑王图被盗传出,有心人码着线索一查,直接认定剑王图落在十九娘手里。你说,事情传出她们好的了。” 葛荆咧了咧嘴,剑王图只要没被人找到,不管落没落在掌柜手里,都会沾了一手腥。 这场苦难,她是躲不了的。 因为有嘴说不清啊! 看到葛荆的表情,朱栴深有同感:“现在两只老虎都在关山姑臧,进不得退步的,困在那里了。” 葛荆眉头微蹙,突然问道:“那个,什么飘零手去哪儿了?” 朱栴一摊手道:“在两只老虎大打出手时,失踪了。” 葛荆诧异的看了朱栴一眼:“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栴点头道:“连我的人都找不到他,他很厉害...” 葛荆看了眼朱栴,扭过头看了眼杨雨池,又转回头跳过朱栴的肩头看了眼杨惊雷。 他有些为难。 掌柜的现在有难,涉及到剑王图,天知道现在会有多少人正死命的向关山姑臧赶去。 若是再悠哉悠哉的坐着马车,两天后赶到姑臧,恐怕只能是去给玉香春收尸。 可舍弃马车,两个小家伙怎么办? 看到葛荆的眼神,和他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朱栴瞬间就看明白。 他想了一下:“要不,把他俩交给我...” 葛荆收回眼神,看了眼朱栴:“行。” 他果断的站起身,看着杨雨池直接道:“小雨、小雷,你俩跟着朱叔叔,叔叔去救你玉姑姑。要乖啊!” “嗯,叔叔,小雨会乖的!” 小雨一对大白眼在朱栴身上扫了扫。 对上小雨的眼神,朱栴连忙奉上一抹温馨的微笑。 第47章 姑臧城 姑臧,原名盖臧,是中古时期北域荒原荒族所筑。 那个时期,荒族十分强大,不仅杀过了祁连山,杀过了崆峒山,更把触角深入到大明朝中腹。 气势之强横,八荒莫敌,大有一统中原之势。 可惜,到了近古时期,中原又有强势朝廷崛起,一点一点的将荒族驱赶出去。 近古末期,荒族萎缩无力,从中原一路退回盖臧,并未了表示荒族没有衰颓,将盖臧重新修整一番,修成了龙形,故而盖臧改名为卧龙城。 上古、中古、近古,三古过去到了近代,大明崛起,大明铁骑横扫八荒,将荒族直接赶出卧龙城,赶出祁连山,直接撵到了北域荒原,把荒族彻底名副其实了。 当然,到了现代,因为北域荒原恶劣的环境,里面不少宝藏吸引利欲熏心的作奸犯科之辈、坚韧不拔的淘金者蝗虫一般涌入进去。 由于北域荒原根本不适合人类长期生活,荒族的人数日益减少着,再加上这些贪婪之辈日复一日的挤压着、争夺着荒族的生活空间,眼看着荒族即将从历史上消失。 不过,无论荒族消失没消失,曾经代表荒族辉煌和荣耀的卧龙城一直存在这。 卧龙城,近代时期大明王朝建立,已经将他改成了姑臧。 关山,又称陇山,为祁连山余脉西接小六盘山,自古即为陇右要冲。 关山之所以被称之为关山,是因为从古自今他都是军防重地,为关中屏障。 屏障,就是说关山是隔绝中原与北域荒原的最后一道屏障。 关山南行就是姑臧,就是中原。 关山北去即为夹川原,就是北域荒原。 两年前,葛荆站在沙洲集,那里是停沙岭,目光远眺,如果谁能目视千里的话,直接就能看到关山。 现在,葛荆腾空而起,半日飞行一千五百里,越过关山站在了姑臧城脚下。 “牙牌。” 姑臧城门守卫一副冷漠的毫无表情的样子,看都没看他,手却伸了过去。 葛荆没动,手指从袍袖中伸出,一块铁牌半伸半不伸的停在那里。 城门守卫似乎愣了一下,眼珠在眼眶中半转,看到葛荆平静的脸就要发怒,忽然看到葛荆手中那块铁牌,原本想要勒索一下的心思瞬间压了下去。 他伸手接过铁牌,眼眸扫了一下。 “大明王朝、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静宁州、水洛县、治平乡葛荆。” 城门守卫眼眸一闪,似乎有了一点了然:“平凉府静宁州,武林人...” 他咂了咂舌,没再细看,随手将牙牌还给了葛荆。 葛荆笑了笑,收回铁牌跨过城关走了进去。 大明王朝的户口管理相当严格,每个家庭都有“户帖”,相当于全家的户口本,知县盖章后老百姓保存,以后交税、子女上学等都得用。 并且他们的户籍管理相当严格,分为三等,即民籍、军籍和匠籍,在三等之下还有一类贱民,即乐户。 为了管理治下的人口,还规定:凡行医卖卜之人,只能在本乡活动,否则治罪。 农民只允许在一里地范围内活动,出入作息,家里有几口人,都从事什么职业,邻里间必须互相知晓。 户贴相当于户口本,那外出怎么做身份证明。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明王朝在全国推行了一套极有创意的凭引制度,这大概就是最早的身份证或暂住证:百姓外出要有路引,凡去百里之外而无官府发放的路引者,均可擒拿送官,告发、擒拿者有赏,纵容者问罪。 路引为纸制品,是百姓外出所用的,稍有身份的人是尊贵的,是不会用路引的,他们用的是牙牌。 “牙牌”,顾名思义,就是用象牙、兽骨、木材、金属等制成的版片。 上面刻有持牌人的姓名、职务、履历以及所在的衙门,视身份和地位、功能的不同而有别。 在录入身份信息时,有时还会写上“单位”什么,或标示冒用身份证、不用身份证的罪过等警示语。 象牙、兽骨、木材、金属,一个牙牌分这么多种干什么? 自然也是为了区分身份用的。 一般来说,象牙牙牌最为尊贵,是朝廷官吏、名门显贵所用;兽骨牙牌稍差,是乡绅郡望,豪门世家所用;木材自然是最差一等,是商贾豪强、大户强梁所用,至于金属牙牌,不上不下属于特殊等级,因为他只代表一种,那就是武者,可以是武林宗门,也可以江湖帮派。 葛荆原本是没有牙牌的,不要说牙牌,他连户贴都没有。 不只是他,出身于北域荒原的人全都没有,因为他们并不属于大明王朝管辖,认真的说,属于外国人偷渡。 这个牙牌是点苍派,或者说是阮清特意求门内师兄给他弄的。 自然,落户只能是点苍山下静宁州水洛县。 “有了牙牌很方便啊!” 葛荆悠然走在姑臧城宽敞的青石大街上。 “不过,方便是方便了,如果真有点什么事,估计也很难逃掉!” 葛荆刚想一下,随即又想起一件不会令人愉快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为难,一会儿要是住店,他是拿出牙牌呢,还是不拿出牙牌。 拿出牙牌若是出点什么事势必要牵累到点苍派,可若是不拿出牙牌,那个店能让他入住。 葛荆感觉有些牙疼。 不知道刁御这个家伙跑哪儿去了。 似乎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六扇门好解决一点。 葛荆想到,如果有六扇门给他背书,别说出点什么事,就是杀几个人也不算什么。 抓人判案就是六扇门的活,六扇门的人,杀人还算犯罪吗? 葛荆捂着嘴,轻咳一声。 半日过去,葛荆的心肺稍好一些,飞了半日都没触动伤势一点,咳起来已经不再咯血。 这样一来动手或是杀人又方便了许多。 刁御这家伙去哪儿了,打打杀杀我拿手,找人是很的不擅长。 说到这里,刁御可能想不到,葛荆这么简单的跟着他走,不仅仅是为了找地方安置杨惊雷、杨雨池,也不仅仅是为了报答玉香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依托六扇门的门路去找刀首麻衣人和刀枭胡勒。 他走出大漠到现在,目标至始至终都是这两个人,无论学武,还是结交刁御、玉香春。 赤柽敲打在青石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葛荆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走,看着大街来来往往的人,武者似乎多了点。 都是外来武者吗? 葛荆用心看了下发现,这些人似乎跟他一样,对姑臧城并不熟悉,一边走着一边四下张望。 在找什么吗? 葛荆看到这些人走路的速度并不快,应该是在寻找什么,因为他看到有人拉住街上的百姓,比比划划的问询着。 找掌柜的... 葛荆吸了口气,反应过来。 掌柜的暴漏了吗? 他忍不住加快脚步,略微向问话那人靠去,然后隐隐约约听到灵钧台、海臧寺,城西、北走、五里的话。 灵均台、海臧寺? 葛荆脚步微顿。 他看到问话那人听到赤柽点着青石发出笃笃的声音,转过头,两眼瞄上了他。 既然听到两个地名,葛荆认为他就没必要再往里靠近,惹人注目了。 城西北走五里... 葛荆揉了揉下巴,看到那人向西走去,他想了下,没跟那人走,沿着前方继续走去。 只偷听一个人的消息,他还不能断定那人和那两个地方是不是掌柜的在哪儿。 又走了半条街,葛荆发现拉着姑臧城普通百姓问询的人不少,林林总总的他听到不少信息。 姑臧七城合璧呈龙形,故而才有卧龙之称。 街衢相通,有二十二座城门。 城南筑有谦光殿,中城修建四时宫,东城取名讲武场,西城取名玄武圃。 西北处,也就是卧龙颈部弯曲处就是海臧寺。 掌柜的果然在哪里被人查到了一点痕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向哪里奔去。 葛荆叹息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呢? 还是应该去。 第48章 荀无影 就在葛荆陷入沉思之际,他身后悄无声息的贴近一个人。 此人个子不高,清瘦清瘦的样子,脸色淡漠脚步轻盈,从容的向前走去,贴到葛荆身边时手指状若无意的摸向葛荆的腰间。 很多人那里都悬挂一个香囊,除了骚包公子装的是香草外,多数人装的都是银子。 这人的指尖堪堪摸到香囊,陡然手指一伸,就如剪刀般一掐,剪断丝绦,顺手把香囊摘到手里,灵巧无比。 直到香囊被人摘走,似乎葛荆还无知无觉。 这只手又快又巧,主人显然是个手法极高的妙贼。 妙贼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异常从容的贴着葛荆肩头走过。 他头都不回,眼神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前方,从容的越过葛荆走到前方一拐,向西方走去。 葛荆好似真的不知道香囊被人摘走,赤柽敲着青石,笃笃笃的向前走着,来到十字街头左右瞅了瞅,也向西拐去。 两个人一个再前一个再后,谁都没看谁,真好似毫无关系的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人流逐渐密集起来,妙贼脚步一错,身子一闪就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笃笃笃的敲打声持续不断,从街前到街中,一直持续到街后。 当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从耳中彻底消失,妙贼从两栋小楼中间的隘巷探出头,望着葛荆消失的背影诡笑一声:“想抓我,再练几十年吧!” 一声诡笑,妙贼缩回头,身子向后一窜,几个起落没入楼群深处。 妙贼的速度很快,仿佛一缕清风般从人群闪过,左拐一条街,右拐一条巷。 他走的路线十分繁琐,几乎在掠过一个人时,还不等这个人扭过头就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所以,即使妙贼在闹市里堂而皇之的显露身法,他仍然隐住自己真实面貌。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玄者,都抓不到他一丝痕迹。 一刻钟后,楼群逐渐稀疏,眼前出现一片片平矮院落,及至远远能看到高大城墙时,眼前骤然阔朗,一个无比宽阔的园林出现在眼前。 四围皆是高大林木,中央却是纵横沟壑的菜圃。 说文曰:树果为园种菜为圃。 妙贼走进玄武圃,在不远处停下,满脸带笑的垫着手中的香囊,得意洋洋的跟净水渠前蹲着的一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里应该就是荒族皇家殖园果的玄武圃吧?” 身后陡然传来淡淡的声音。 “谁?” 妙贼一个虎跳落在一株杏树上,回头一看顿时愣了。 因为葛荆拄着赤柽静静的站在门前,看都没看他,而是两眼直视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洗着白萝卜的刁御。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妙贼一声厉吼,尖锐刺耳般的难听。 “为什么不可能是我...” 葛荆淡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眼仍然没有看他,一步一步的向刁御走进。 “给你...” 刁御洗好一根萝卜,头都没抬扔给葛荆一根。 葛荆抬手叼住,塞进嘴里吭哧咬去半根。 他一边吃着一边囫囵不轻的回道:“你不厚道啊,让人剪走我一袋银子,就跟我一根萝卜糊弄啊!” 刁御还没回话,妙贼已经从杏树上跳了下来,抖着空空无也的香囊,一蹦多高的叫道:“给你,给你,一个空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还一袋银子。” 葛荆吭哧又咬了一口白萝卜,水灵灵的煞是解渴。 “明明是一袋银子,我这么大个人物带个空口袋能在姑臧城生活啊!” 葛荆的眼从妙贼身上扫过,赤柽在胳膊下一夹,蹲在刁御身旁。 肩头在刁御肩头上一撞,用被白萝卜塞得满满的嘴示意下暴跳如雷的妙贼:“他...谁...啊!” 刁御又洗了两个萝卜,一屁股坐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啃着萝卜道:“姑臧城里抓的一个小偷。” “什么小偷,呸呸呸呸。” 妙贼一听,不干了,一个虎跳来到葛荆身前。 抬手把干瘪的香囊丢在他怀里,冲着刁御叫道:“我是大盗,知道不,未来必定名彻天下的大盗荀无影,无影无踪的荀无影。” 葛荆头不抬眼不睁,两指叼起空香囊,向刁御抖了抖:“一个铜板都没有了,你的手下,你说怎么办?” 刁御终于抬起头,手指一顶,把半个的萝卜屁股塞进嘴里,“我是官,他是贼,怎么可能是我的手下。” “贼不正好是官收编的吗?” 葛荆糊弄了一句,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荀无影。 “我是大盗,我才没被他收编呢?” 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出,离他们远远。 刁御看了眼葛荆,扭过头又看了眼荀无影:“你什么意思,这小家伙还有什么稀奇不成?” 葛荆没说话,认真的打量着荀无影。 荀无影年纪不大,可能比杨惊雷大点,比他略小。 “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潜力无限啊!你们六扇门不要???” 葛荆淡淡的评价一句。 实则他还有一句没有说,荀无影不仅是轻功不错,手法灵巧,其实他身上隐约给葛荆一点危险的感觉。 显然荀无影还有隐藏技能没有漏出来。 应该是杀招,一个能危险到葛荆性命的杀招。 是何等强度的杀招葛荆不知道,因为他没看到过,只是凭借超强的狼性隐约感知到的,所以没有办法跟刁御细说。 刁御不在意的扫了眼怯怯发抖的荀无影。 “六扇门,你是六扇门的人???” 那里,荀无影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动着,指着刁御,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管是贼,还是他口口声声的大盗,最怕的绝对不是世家豪门,宗门强梁,而是六扇门。 六扇门,一个集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于一体的专事朝廷阴暗脏事的秘密组织。 他们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缉拿官府无能为力的通缉要犯。 当然,更让人恐惧的是,他们代表朝廷统管江湖,拥有极强、极大的权力。 “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看到荀无影的样子,刁御用着他特有的生硬的声音吼了他一句。 随即又转过头,看着葛荆道:“你能迅速赶来,我感谢你。不过...” 刁御沉吟一下道:“你什么意思,直说,不用拿这小子绕弯。” 说着,刁御点了点葛荆怀里的香囊。 葛荆笑了:“这可不是绕弯子。”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怕饿死。” 说着他叼起香囊扔给刁御。 “所以呢?” 刁御接过香囊,瞟了葛荆一眼。 荀无影立刻跳了过来,指着葛荆叫道:“你看,能看我真没贪他的银子。” 葛荆看都没看他,抬手从刁御手里叼过一根萝卜,吭哧咬了一口道:“想讨要个不破的金饭碗,如何...” 刁御一愣,随即笑了,伸手点了点葛荆:“你小子...” 他一边笑着,一边回手从怀里掏了掏。 一掏,掏了个空。 刁御尴尬的把手拿了出来:“我忘了,东西没带。” 葛荆没说话。 刁御想了想,道:“先把掌柜救出来,然后让她给你个调令。” 嗖,荀无影的身子贴了过来。 他的两只眼睛闪着炙热的眼神,热切的看着刁御,有些激动的道:“捕爷,能给我一个吗,我也能帮忙的。” 刁御一愣,呆呆的看着荀无影:“你是贼啊,你能干什么?” 荀无影激动的张牙舞爪,“我是大盗,不是贼。” 刁御眼珠一瞪。 荀无影迅速收回双手,怯怯的蹲了下来,挤出一抹尴尬的笑脸道:“那个,我轻功很好,对姑臧城内外八方十分熟悉,对你们的帮助很大的。” 刁御愣了一下,随即道:“哦,是有点用,可也当不得进入六扇门啊!” 荀无影急道:“当得,当得,捕爷,有我在你们干什么都很方便的。” 刁御有些奇怪的看着荀无影:“你就这么希望进入六扇门?” 荀无影怯怯的一缩脖子,尬笑道:“那个,不是进入六扇门再做什么,没人抓我吗?” “噗!” 葛荆和刁御听到这话,几乎同时喷出一口萝卜渣。 嗖的一下,荀无影连站起都没有,蹲在那里平平的横移三丈外。 咔,葛荆和刁御几乎同时扭过头看着三丈外的荀无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想法。 这小子,轻功真的很强。 站着,飞纵多远都不稀奇,蹲着横移、飞纵就很难得了。 葛荆撑着赤柽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刁御的肩头:“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说说掌柜的吧。哦,对了,小余哥没来?” 第49章 两个祖宗 “呃!小余哥没来,他去帝都了。” 刁御嘴张了张,似乎有话想说,最后潦草的解释一下,并未细说。 既然不好说,葛荆就没细问,走到沟渠前,撩着水,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那掌柜情况如何?” “掌柜现在还好。” 刁御就着井水洗了把手,也站了起来。 “掌柜受伤了,伤势不重。” 刁御走到玄武圃东侧,站定。 葛荆跟着也走了过去倚着他身旁站定,向东侧看去。 不远处,大约一条街外看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那是广夏门。” 刁御下颌扬了一下说道。 “那个,不知道。” 葛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什么广夏门不广夏门的和我或是和你的故事有关? 荀无影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听到葛荆不明白,贴过来解释道:“广夏门,就是西门。北门是洪范门、东门是青阳门,南门是凉风门。姑臧城是七城合璧,我们老姑奶奶一共建了二十二座城门。” “你们老姑奶奶?” 瞬间,刁御扭过头盯盯的看着荀无影:“你是荒族人。” 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出老远,急急的道:“什么荒族,好几千年南人和荒族即合并了,关里的人天知道谁是荒族血统,谁是南人血统。” 刁御的眼锐利无比的看着荀无影,过了好半天,锋芒微敛,回头看着葛荆。 葛荆对他俩的样子毫不在意,无所谓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刁御继续道:“姑臧城有头有尾,有背有腹。” 他伸手向西北方的城墙一指道:“这里,外面是天梯山,山与城之间就是卧龙颈部的西北城,掌柜的暂时隐在那里。” 葛荆有些茫然。 掌柜的陷入剑王十九图这一天大祸事之中,既然安全,为何不逃遁六扇门。 想来,无论她有多重的伤,招惹多大的祸事,只要能回到六扇门,她都是安全的。 也许六扇门小部还勉强,可若是州部,甚至是帝都总部,在大明王朝无论何等强项的宗门都奈何不得她的。 可她偏不,偏偏留在风暴中央的姑臧城。 什么玄武圃什么天梯山,什么坐落在卧龙颈部的西北城,统统都有危险。 想到这里葛荆抬起赤柽在刁御的腿窝上敲了敲:“她不走,还匿在这里做什么,贪图那张剑王图啊!” 刁御的腿随着葛荆敲来,软了一软,又随着葛荆的话音落下,挺直起来。 他诧异的扭过头,看着葛荆笑了:“那个,你知道多少?” 不用葛荆解释,在刁御看到葛荆的时候就知道,葛荆一定听到关于掌柜的、席应真和剑王十九图闹出的风波。 葛荆看着广夏门前人来人往的人群,身子往大树后隐了隐,坐了下来,随口道:“知道的不多,但危险似乎跟多少没有关系。” 刁御挨着他也坐了下来,“掌柜这事有点冤,你知道她的脾气,外冷内热,热血一冲头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葛荆耸了下肩头:“你是说我,还是那俩孩子。” 刁御看了眼葛荆笑了:“都有都有,反正你是深有体会。” 葛荆哼了一声没说话。 刁御继续道:“反正她和我在小南川分手后想到药王洞的药膳宴,就跑了去。结果,药膳宴还差三天,于是她就在山上游玩一下。” 葛荆冷笑道:“一个游玩就三百里啊!” 刁御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也拿玉香春没办法,那是个脾气暴躁,疯起来谁都不知道她脑子里会装什么的人? 你说药膳吃不着就吃不着,回小南川不行吗,天知道她怎么会跑到三百里外的翠屏山去了。 葛荆生气,刁御又能说什么,继续讲呗。 “掌柜在翠屏山遇到那个胆大包天的笨贼,看他一身是伤,脑子一热把他给救起来。因为那个贼伤势太重就想到药王洞。哪知道刚走到苍松岭就被席家五娘给追上。” 刁御抬头看了眼葛荆:“知道席家五娘吗?” 葛荆摇了摇头:“别说席家五娘,我连掌柜的什么身份都不清楚。” 刁御道:“掌柜出身帝都玉家,席家五娘出身帝都席家,是不分轩轾的大世家。” 葛荆一点头。 刁御脸上有些无奈的苦笑,道:“这两位姑奶奶年岁差不多,偏偏性子天生相克。她们从咿呀学语时就开始争斗,一直争斗到了现在。文采武略,拳脚兵刃,几乎没有不能斗的东西。直到掌柜进入六扇门来到沙洲集后才告一段落,却不想那天两人在苍松岭遇到,又因为那个笨贼起了龌龊,再度争斗起来。” 葛荆有些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 “掌柜一个人就够疯的了,偏生又遇上另一个疯子。结果两人不管天不管地的打了起来,最终惹恼了药王洞的药老爷,被驱逐出崆峒山。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个贼不见了。” 刁御叹息一声。 葛荆却笑了一声:“被耍了?” 刁御摇头道:“不是,是被人盗走了。” 葛荆一愣:“那个贼被人偷走了?” 刁御点头道:“是的,那个贼被一个黑衣人悄悄摸走的。” 葛荆问道:“怎么知道的?” 刁御道:“因为那个黑衣人从那个贼身上没有找到剑王图,回头又找上掌柜。求索不得,闹将起来,才将这事宣扬出去的。” 葛荆恍然:“原来如此啊!” 刁御一脸苦涩道:‘就是因为这个,知道原由的人都以为掌柜和席家五娘大打出手是为了争夺剑王图,哪知道她们是天生对头啊。’ 葛荆也无奈道:“可说出去,谁会信啊!” “就是,这不倒霉催的吗?”刁御深有同感的点头道:“所以,在崆峒山下就有一群人围攻两位姑奶奶。偏生两位姑奶奶知道事情的原由后又不敢大开杀戒。结果,越打,知道事情的人越多,一来二去的,两位姑奶奶寡不敌众,跑到了关内,来到姑臧城。” 葛荆奇怪的追问:“怎么不继续跑了,到雍州或帝都不就安全了?” 刁御实在有些为难的低声道:“因为,因为掌柜和席家五娘真的一人得到一分剑王图。” “什么?” 葛荆心神大震,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那不是白纸一张,随便就能买到?” 刁御两手一摊无奈的道:“问题,这是真的啊!” 葛荆缓缓收摄心神,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掌柜才不回州部的。” 刁御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也是也不是。” 他吸了口气道:“突然出现两张剑王图,还是分别出现在两位姑奶奶眼前。虽然也有些争夺,但得到的还是太容易,不能不引起人怀疑。两位姑奶奶虽然莽撞些,却不是傻子,一下就想到什么。所以决定待在姑臧城不走。一个是为了破解谜团,省得被人利用,另一个就是他们的性子。” 刁御看了一眼葛荆,道:“两位从小就没吃过亏的主,明摆着是有人要利用她们,她们岂能善罢甘休。” 葛荆颔首,这绝对是玉香春这位姑奶奶的性格。 吃软绝不吃硬,你要敢跟她硬怼,她是宁可同归于尽也不会罢休。 敢在意志力不足的时候,三开疯魔拳的人,是好脾气的人。 “那...” 葛荆轻声问道:“那她俩隐在西北城做什么,安全吗?” 刁御笑道:“你知道六扇门哪方面最厉害吗?” 葛荆撇过头看了眼荀无影:“抓贼?” 瞬间,荀无影的脸黑成煤炭:“我不是贼...” 声音里充满了无奈,近乎悲哀。 结果,他这里卖可怜,葛荆、刁御却没人搭理他。 刁御掰着手指头,从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一个一个笑着数道:“高手、密探、捕快和杀手。” 他的手指一顿,回来指着中指道:“密探,天下,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北域荒原,大元、大宋还有大辽王朝都逃不过我们的手心。” “密探,密谍...” 葛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刁御。 刁御点点头:“西北城,被称为陇右学宫之冠的文庙外,掌柜的和席家五娘就隐匿在哪里,三天了,还无人能够找得到她们。” 葛荆道:“我一路行来可是听说,灵钧台、海臧寺,城西、北走、五里的话。” 刁御点头道:“哪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不过文庙在西北城崇文街万秋阁旁。海臧寺在灵钧台上,灵钧台在天梯山下,两则相距足有二十里远。二十里,都不知道偏颇到那里,累死他们也找不到的。” 第50章 河中小舟,密幽杀人 葛荆一笑,感觉六扇门人真的很鬼啊。 他绝对不相信那点线索是掌柜无意间留下的,必需是他们有心留下的错误指引。 看着刁御嘴角噙着的诡笑,无奈的摇摇头。 “走,去看看...” 葛荆拍了下刁御的肩头。 刁御点点头,站了起来走出玄武圃。 “带着我呀!” 荀无影呜呜喳喳的跟在后面。 “你...” 刁御脚步略微一缓,看着荀无影有些迟疑。 这家伙怎么办,刚才两人聊天虽然声音刻意压低了点,但并未背着他。 “没事,我嘴很严的。” 果然,荀无影听到了点,虽然有些不明白刁御俩人说什么,但敏锐的知道,那事应该有些重要,主动表明了态度。 葛荆无所谓,什么重要不重要,什么该避让不该避让刁御必然一清二楚。 只是他不知道刁御的为难。 刁御一直跟着玉香春走动跑西的,从来没独当一面过,遇到选择题他真有些抓瞎,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葛荆半天没看到刁御说什么,有些奇怪的顶了下刁御:“怎么不走?” “那个,他...” 刁御为难的点了下荀无影。 葛荆瞥了下荀无影,“不知道是留还是杀啊!” 他这一句话,还不等刁御说话,荀无影嗖的一下跳回玄武圃,有些惊骇的看着葛荆:“什么是留是杀的,我可是老实人啊,不要喊打喊杀的。” 刁御看着荀无影在地上飘来飘去一点声息都没有,再一次感觉这小子的确潜力无限。 他揉了揉下巴,感觉自己好像随手一抓就抓了个宝。 “为难啥,让掌柜决定呗!” 葛荆无所谓的道。 刁御眼眸一亮,是啊,自己不知道怎么决定,不是有能决定的人吗? “走...” 刁御伸手向荀无影招了招。 荀无影小心翼翼的从果树后探出头,看到刁御没有动手的迹象,才怯怯的走了出来。 他伸手挡在身前:“说好啊,不许动手。” 刁御撇嘴道:“我要动手你还能跑得了啊!”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拌着嘴走向广夏门,葛荆拄着赤柽随意的跟在他俩身后。 穿过广夏门,直走北行就是天梯山,山边脚下就是灵钧台。 向西拐则是繁华热闹的西北城。 姑臧城七城合一经济、政治、地位,等级森严并且一目了然。 都不用说,中心城有中古时期荒族所筑的皇城,近代又是大明王朝官邸所在,所以是政治中心。 北城防御荒族侵袭,南城即是防御要地,又是供给内府兵力支援,是军事要地。 这样一来,东西两城就成为商贾往来的繁华之地,所以那里多被豪强富商、宗门世家占据,也很显耀。 所以说,剩下的东北城、西北城就成为普通民众聚集的地方。 平民百姓、本地的小商小贩,佛家的寺、道家的观、儒家的文苑,祈求平安、供浏览观赏的楼阁、池、台,还有专事祭天拜神的庙塔。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有与北域荒原交易往来的行脚商人摊位,尽皆在这两城中央。 这一切让东北、西北两城的人比其他五城多了许多,自然也热闹繁花许多。 葛荆随着刁御踏入崇文街,西北城最繁华的闹市。 这里有道家香火最盛,信徒最多的天龟观,有儒家被称为陇右学宫之冠的文庙,还有品种最多,佳品最强交易量最大的万秋阁。 如此繁华之地,使得往来人络绎不绝,街面自然异常热闹。 天欲黑,有灯火点燃,烟雾如雾,氤氲着散在空中。 葛荆三人沿着凉州河岸随意的向前走着,东瞅瞅西看看的,跟常人一般无恙,看不到任何异样。 一只画舫从河面静静的游过,烟雾中,波水不扬,波澜不起,极其静谧。 “公子,要起风了!” 陡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画舫里传出。 “是啊,要起风了。” 一个年轻人从画舫里走出来,踱着脚步来到船首,静静的看着外面。 儒雅而又高贵,气度不凡。 他没有继续说话,手里捻着一把玉骨扇,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脸颊上浮起一对浅浅的漩涡。 气势温和,有着一股强大的亲和力,让人看了感觉十分舒服。 画舫沿着河岸随着波浪前行,十分缓慢,缓慢到跟葛荆三人散步的速度相仿佛。 年轻公子的目光从葛荆三人身上掠过,静静的看着河岸边的垂柳,还有垂柳外面的一间间门坊。 葛荆的眼也从年轻公子身上扫过,眼神如常,可他耳中却远远的听到年轻公子远超常人的悠长呼吸。 最重要的是,画舫里又走出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苍头。 葛荆的眼角明明看到老苍头双手提着一件披风,偏偏听不到他的脚步。 “公子,小心别着凉!” 老苍头说着将披风搭在年轻公子肩上,然后转过来精细的系好。 那声音、那态度、那仔细的举动,两个人就仿佛普通寻常人一般。 若是葛荆没有听到年轻公子的呼吸,听不到老苍头的脚步声,真会以为他们就是普通人。 “沧伯,那就是大柳桥吧?” 年轻公子扬起下巴,好方便老苍头为他系好披风。却正好看到眼前不远的一座青石垒砌的小桥,一座跨越凉州河上将西北城连接成一体的小桥。 老苍头枯瘦的手费劲的把披风系好,有仔细的整理两下,转回头,眺望一眼距离他们不远的青石桥。 桥上,几个妇人挎着竹筐走过,身前身后几个顽童跑来跑去玩耍着,开心不已。 “是啊,那就是大柳桥,有几百年历史了。我小的时候也跟那几个孩子一眼,喜欢在上面跑闹玩耍。” 老苍头声音里带着一抹慨然,充满了回忆。 “才几百年?” 年轻公子捋了捋脖子下随风而动的丝绦,奇怪的问道。 姑臧城就数千年历史了,怎么这座石桥才几百年,以前没有吗? 老苍头笑着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才几百年,是原来的石桥被正邪两大高手对战中损毁,这座是后来又修的。” “哦!” 年轻公子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石桥没在说话。 却不知他是在想几百年前被一场大战损毁的石桥,还是什么? 当葛荆三人走到石桥前时,画舫随着河水流动来到桥下,一闪就看不到踪影了。 “咦!” 刁御脚步突然一顿,走的更加缓慢了。 葛荆赤柽随之也点在青石地面发出笃的一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恍如常人般继续向前走去。 “又事吗?” 荀无影脚步稍微加快,来到两人身后,小声问了句。 还不等葛荆、刁御说话,桥上突然响起咚的一声,接着一道身影从石桥上跃了下去,正好点在刚刚露出船头的画舫。 “谁?” 老苍头身形一展,转到年轻公子身前,仰着头眺望船头。 船头上,一个黑衣冷面、肩头绣着一朵血色彼岸花的中年静静的站在那里。 嗖嗖... 两声轻响后,又有两个黑衣人落在露出大半个船身上,站在黑衣中年人身后。 “原来是密幽的朋友啊!” 年轻公子随着老苍头的举动转过身,合起玉骨扇,嘴角翘了起来。 密幽? 葛荆脚步再度放缓,扭过头嘴角近乎贴近刁御的耳边低声问道:“那又是什么势力...” “看到他肩头那朵血色彼岸花了吗?”刁御同样放缓了脚步,身形堪堪跨过石桥,看到船顶,船板上的两拨人,声色不动的道:“黑衣、彼岸花,杀手组织密幽的标配装饰。密幽,胆子很大,敢给天下任何人任何势力的人排价码。不论是朝堂重臣还是武林宗派,没有不敢杀的人。人头标命,凶威滔天,天下人莫敢异议。” 葛荆愣了一下,奇怪道:“你们六扇门还能留下这等狂妄至极的组织?” 刁御叹息一声道:“密幽的根源在帝都,真不是谁想灭就能灭的。要不然你以为他们这样狂妄还能活下来。” “帝都的人啊!” 葛荆有些恍然,这个密幽显然又出自大明王朝,只是不知道是那个派系干脏活的手下。 知道密幽底细的人不只是刁御,还有那个年轻公子和老苍头。 就见年轻公子推开老苍头,目光淡然的看着三个黑衣人,“能请来密幽的人,是谁?杨铭、张瑞还是吴凤海?” 他张嘴就是一连串的人名。 黑衣人面无表情,甚至连看向他的眼光都没变化,“密幽,标价收钱,杀人干活,从来不问其他。” 说着他缓缓抽出长剑。 准备动手的不只是他还有身后的两个黑衣人。 年轻人的脸色逐渐变冷,攥着玉骨扇的手微微用着力。 第51章 援手 细细的长剑,宽不过两指,在夕阳余晖照射下,澄明锃亮。 微风徐来,三个黑衣人气势登时一凝。 “公子...” 老苍头低呼一声,不见丝毫慌乱,平稳得就像是再问公子,还喝茶吗。 “沧伯不用你!” 年轻公子两眼微眯,折扇无声的被撵开,仿佛一个斧面立在手中。 火爆激情的大战一触即发。 看着他们对持的样子,葛荆眼眸精光一闪,心中至少升起数十种开战的可能。 呜的一声轻响。 风忽然变强,打在画舫发出一个低微的唿哨声。 机会,有破绽! 黑衣中年人眼眸一动,细剑仿佛一泓秋水横空而至。 静如山,动如风,一剑破空,转眼来到年轻公子眼前。 其后两个人则向外一闪,在脱离船舱一角时脚尖微微一蹬,身子顿时化为鱼跃折返过来。 两柄细剑取的是年轻公子的双肋。 三柄剑,清晰、简略,没有变化甚至还似将招式使老。 刺客或杀手,出手往往追求极致,务必一击必杀。 “断鸿剑!” 年轻公子低呼一声,身子在空中一闪,玉骨折扇直接横扫过去,巨斧般横扫千军如卷席。 叮叮叮... 玉骨折扇从右到左依次排开,扫中三柄细剑无一遗漏。 四个人影在空中一闪,交错而过。 年轻公子站在画舫门口,三个黑衣人两个直面年轻公子,一个则转过身看着老苍头。 江湖玄者什么样性格的人都有,但最谨慎的人却莫过于杀手。 别人可以鲁莽,粗心大意,杀手却不行。 他们粗心,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船在行,人在动,剑光闪烁,扇风呼啸。 丈许空间三个人战成一团。 一闪、两闪,三个人突然一停。 年轻公子面无表情,两个黑衣人却有些惊愕的看向他身后。 那里,面向老苍头的黑衣人出手了,他手持细剑迅疾无比的刺向老苍头。 老苍头没有还手,一边躲闪一边叫嚣着:“莫找老汉,莫找老汉,公子不让老汉出手的。” 不管黑衣人细剑如何快速,老苍头都如泥鳅般轻轻滑过。 细剑暴风骤雨般刺出,却摸不到他一丝衣角。 三五剑后,黑衣人停了下来。 杀手别的可以不好,眼力必须要强。 因为对局势判断不清,同样会消耗自己的性命。 所以三五剑后他就知道,现在奈何不了老苍头就意味着,继续攻击一样徒劳无功。 年轻公子这里一停手,黑衣人立刻一个迂回,落在黑衣中年人身旁。 “陆公子家传百戏诀的确卓尔不凡。” 黑衣中年人缓缓收起细剑,认真的看了看年轻公子,随即他的目光跳过年轻公子望向老苍头。 他看着老苍头,眼中闪过一抹恍然之意,左手抓着长剑,右手在上一搭:“不想大泽剑沧前辈也在。” 老苍头脸色肃然。 黑衣中年人嘴角一翘,流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密幽接活,一次不过三,今天第一次。” 说着,他的目光在老苍头身上定了定,脸上带着笑意飘了起来。 老苍头没说什么,年轻公子却不干了抄着玉骨扇追了上去。 奈何不得公子,还不把公子放在眼里,欺人太甚啊! 他的身子刚刚飘起,就看到三个黑衣人飞身跃上石桥,脚尖点着青石腾空而起。 年轻公子脚尖点着船头,大喝一声从石桥上飞过。 陡然,一点寒芒从桥面上飞起,在年轻公子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打向他的额头。 年轻公子脸色一变,玄元在胸口猛地一冲,身子一扭,头拼命的向外一甩。 他让过了头,却把肩头留给了寒芒。 那边,三个黑衣人身形在空中一旋,三把细剑带着呼啸飞刺年轻公子。 “啊,公子!” 船首处,老苍头脸色一黑,一道黑影划破空中,直接来到年轻公子身前。 “灵玄师!” 葛荆和刁御对视一眼。 荀无影则惊叫一声:“啊,会飞!” 桥上,老苍头右手往桥面一挥,左手臂一转,抓住三支细剑甩在地上,然后急忙忙的抱住了年轻公子。 这时又听到荀无影的叫声,老人头回转,看到桥头处簇拥在一起的三个少年。 葛荆在前,刁御再后,荀无影的脑袋从葛荆腋下探出,三个人正好奇的看着这里。 看热闹的三个少年啊! 老苍头一眼扫过三人就判定,三个玄者,却绝对不是杀手。 不是他信心爆棚,而是老年人的经验告诉他,没错。 三个黑衣人落在桥面,桥面上一个人影从地上翻腾滚过,最后摔在三个人脚下,挣扎了两下,怎么都起不来。 黑衣中年人低头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胸口塌陷,竟是被老苍头隔空一掌震塌,显然是没有医治的希望了。 “沧老手把式还是这么的硬!” 黑衣中年人俯身暴起这人,赞了一句,带着两个同伴转身就走,连地上的三支细剑都不要了。 “沧伯...” 年轻公子努力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肩头。 老人一把扯开衣服,眼看着一根毒针扎在公子白皙的皮肤上,一抹黑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侵染。 “这么烈...” 年轻公子只觉得头一阵眩晕,老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枚药丸塞进年轻公子嘴里,年轻公子赶忙将药丸吞下。 “怎么办?” 老人的手向毒针处伸了伸,似乎想要将毒针拔出,却又有些不敢。 “药、药没用...” 仅是一会儿,年轻公子的肩头就麻木到没有了知觉,俊白的脸上也浮起一层黑气。 老人用力的攥了下拳头,疗伤药他们有不少,解毒药,刚才喂给年轻公子的是最好的了。 再好,没有了。 不仅如此,他还担忧的望了一眼桥头,就是四个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他知道那四个密幽杀手绝对没走远。 在刚才,如果他们继续出手,不够他三拳两脚打的。 结果为首那个很是精明,一句场面话转身就走。 他们不是惜命撤退,而是在等毒针上的毒性发作。无论他们能不能解毒,中毒的公子都会变成累赘。 然后呢? 然后老人就会变得束手束脚,甚至会被公子拖累一同毙命。 想到这里,老人脸色变得阴沉如墨,快要能滴下雨来。 怎么办? 老人双拳架在年轻公子腋下,左右看了看,正好一眼看到石桥另一侧尽头,转身就要离去的三个少年。 他眼眸一亮,架着年轻公子嗖的一下来到三人身前。 “小哥,知道姑臧城有神医会解毒吗?” 老人控制住焦虑的心情,让自己的态度尽可能和善一些。 “有啊!” 荀无影看着年轻公子漆黑的肩头,脱口而出。 随后,荀无影感觉自己有些自作主张,慌忙回过头,冲着刁御发出嘿嘿的充满了讨好的笑声。 刁御半张脸隐在葛荆的身后,一支眼扫过年轻公子的肩头,不经意间看到公子颈下隐约露出的半枚玉佩。 半只刀,刀身隐在衣襟下,余处半个刀柄。 ‘陆家、百戏诀、刀佩,莫非是四川布政使司越巂郡刀王陆家。’ 想到这里,刁御一抬头正好看到老人焦急投过来的眼神。 “小子,姑臧城那个神医会医毒。” 刁御叹息着叫了一声荀无影。 “西北城闲豫堂或城外海臧寺无量殿。” 荀无影得到刁御的同意,连忙伸手指了指西南,又指了指西北。 “闲豫堂,无量殿!” 老人顺着荀无影指的西南看了看。 “老人家。”刁御突然叫了声,随手入怀,摸出一个药瓶递给老人:“要信得过先给他吃一粒。” 老人一愣,看着刁御手中的瓷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去接。 “拿着吧,毒性蔓延得这么快,马上快侵入心脏了。” 葛荆扫了眼年轻公子的肩头,突然道:“再说了,我们要有什么想法,不用拿药,不管他,估计就能要他半条命了。” 老人没说话,抬手从刁御手中夺下药瓶。 把陷入昏迷中的公子揽入怀里,扭开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公子口中。 看到药瓶里还有三粒药丸,也没还给刁御而是塞入怀中,同时从怀中取出一枚铁牌塞入刁御手中。 “不管如何,援手之恩不言谢,这个给你,江湖中人,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说完老人抱起年轻公子飞身而起,遁入空中。 抬头眺望老人消失的背影,刁御摇了摇头:“不认不识的,你说我管他做什么。” 拳头翻过,扫了一眼铁牌回手塞入怀中:“果然是越嶲郡陆家的人。” “越嶲郡陆家?” 葛荆瞟了刁御一眼:“快走吧,竟耽搁事了,还没找到掌柜呢?” 第52章 密幽再现 掌柜玉香春在哪里? 就在文庙对面,万秋阁旁边不远处的民宅里。 西北城最繁华地带莫过于文庙左右。 文庙又名夫子庙,是儒家供奉和祭祀文道圣人的最高殿堂,主要由文庙、学宫、贡院三大建筑群组成。 贡院是神圣的,主要是朝廷科举取士时才会开启,学宫自然是儒家教化百姓,传道解惑授业之地,至于文庙则是朝廷宣明政教的地方,凡朝会祭祀、庆赏、选士等大典均于其中举行。 那些是上层功能,向下,在传统、节日、民俗、庙会时都会有大批百姓来此集会游玩。 种种情况,让文庙成为所有城市最繁华地带,也使得很多商家对此趋之若鹜。 万秋阁虽然仅仅只是商家,但因种类齐全商品高端,天下商行莫能匹之,同样很能吸引客流。 葛荆刁御荀无影三人一路行来,险些目不暇接。 货行、药房、金银铺、酒楼、客栈、勾栏院。 此时天已经黑下,灯火逐渐亮了起来。 日食两餐的百姓走出家门,休闲或是游玩,商贾或稍有些金钱地位的人则开始走进酒楼。 街上人来人往,空中酒肉飘香。 葛荆两人没说话,荀无影顺手买了两样糕点,一人送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吃着,看着。 路过文庙,高大牌坊前好大一片空地无数人弄着杂耍,引得无数人在看。 荀无影调过身形,踮起脚尖倒行着向哪里眺望,“看看,皮影、兽舞,还有踩高跷,那人真的很好玩!” 葛荆的肘顶了刁御的软肋:“还像个孩子。” 刁御瞥了下嘴:“只有年纪是孩子吧?” 葛荆没说话,跟着刁御穿过万秋阁,又走了半条街,随着刁御向南一拐,三个人走进一条小巷。 这里毕竟是西北城,穷人的所在,除了主干大街与其他城相仿佛外,其他街道都要差好多。 “那个兽舞和高跷水平好高啊!” 荀无影嘴里叼着糕点一溜风的追了上来。 他很兴奋,喋喋不休的跟葛荆述说着,让葛荆、刁御有些惊诧。 “你不是对姑臧城很熟悉吗?” 刁御问道。 “是呀,我就是在姑臧城长大的!” 荀无影随意道。 “那你对庙会还不熟悉。” 刁御看着荀无影。 荀无影没在意的道:“熟悉,只是我来庙会都是干活来着,哪有功夫看戏。” 葛荆和刁御对视一眼,有些明白。 荀无影是妙贼,干活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一个从小就入了贼道的人,后面一条鞭子撵着他,哪有时间看庙会。 所以可以说荀无影是最熟悉庙会的陌生人,今日难得能什么想法都没有的看庙会,自然会兴奋不已。 “都不容易啊!” 刁御吐了口气,声音有些生硬。 直行,一个三岔甬道拐过,前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陋巷。 这里也有一些商铺,不过却是些粮店、茶棚、小酒馆,跟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地方。 刁御领着两人走进茶棚,扯过一条木凳坐了下去。 “歇歇,估计你俩也有些渴了吧?” 他伸手招过一个老者,点了点桌面叫了两碗茶。 很简单的大碗茶,一个铜板一碗,碗很大,一人两碗足以解渴。 “唔唔,给我一碗,这荷花酥有点干。” 荀无影两手直挥,招着老者要茶喝。 老者看了眼刁御和葛荆,看两人没在意的点点头,才将茶碗递给荀无影。 “掌柜在哪里...” 葛荆的眼看着街巷对面的木制小楼上面的二楼。 “嗯!” 刁御没抬头,低低应了一声。 小楼有两层前后有两排,被侧是这条小巷,一楼留有一个窄窄的小门,显然这是后院。 前院则是略显高大的二楼,应该是临街商铺。 葛荆看了看茶棚,里面四张木桌,现在坐满三桌。除去他们这桌,其余两桌都是衣着简单的普通人。 两桌人随意的聊着时下的话题,偶尔还有一两句荤话,叹道兴起时还你拍下我,我打下你的,嘻嘻哈哈甚是热闹。 应该都是左右的熟人。 茶水上来,葛荆低低吮了两口,润了下喉。 提起赤柽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刁御沉默的点点头。 葛荆走到小门前,伸手叩了叩。 笃笃笃... 小门吱扭一声被打开,一个蓝衣妇人把门拉开。 “你是...” “请问掌柜在吗?” “掌柜?” 妇人眼中带有一丝警惕,目光向他身后一扫,在茶棚里看到刁御,刁御对她点了下头。 “我是掌柜的帮厨,跟小余哥干活的!” 葛荆淡淡的回了句。 “在楼上!” 妇人收回目光,身子一让,留出一丝空隙。 葛荆闪身走了进去。 他看到,这里空间很大,装饰却很普通,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过是普通民宅。 葛荆心念一转,就明白过来。 姑臧城是两位姑奶奶被药老爷驱赶出崆峒山后无意闯来的,自然不可能早有预谋的备下住所。 这里,应该是匆忙下租赁的。 蹬上二楼,向内一拐,一个房间内葛荆看到掌柜玉香春和一位黑衣劲装,充满了英气的少女正鼓着脸颊瞪大双眼的对持着。 “呃!” 葛荆呼吸一抑,脚步迅速的向后一撤,转过身进入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那个房间的隔壁,一样临着窗口。 葛荆原本只是躲避两位姑奶奶,他可是知道这两位姑奶奶的性子何等直爽,现在仅是对持,还不知道谁对谁错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没人还好点,对持一下后也许会舒缓下来,若是被人看到,性子上来天知道会不会爆炸。 可他没想到,当他的目光从窗口探出时,还没等他眼神下撩去寻找刁御,竟然在对面楼顶,也就是茶棚上面这间窗口对面,屋檐上静静的伏着一个黑衣人。 “是谁?” 葛荆脚步一顿,拄着赤柽,好像腿脚不利的样子,向前挪着。 一挪一蹭,身子随意的转了半圈,正好用余光观察那个黑衣人。 黑衣,肩头绣着一朵血暗色的彼岸花。 密幽标配的服装。 他怎么隐在这里了呢? 葛荆心生警惕,脚步却没停,他余光中看到黑衣人似乎注意到他,目光隐晦的注视着他。 赤柽点着地面葛荆安然自若的向前挪着,直到半个身子隐在窗后才转过身。 那里有张床。 黑衣人若是观察的时间够长,观察的够仔细,应该知道那里有床,对葛荆坐在哪里不会产生怀疑。 这样,葛荆即隐在窗后,左眼余光又能看到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一袭黑衣伏在楼顶屋檐,几乎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 若不是葛荆在大漠上习惯夜行的话,根本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悄然伏在那里,关注点正是这栋木楼的两个窗口。 葛荆还没观察出什么,另一个房间已然传来一声怒吼:“葛荆,你滚那里去了。” 虽然挨骂了,葛荆的嘴角一翘,拄着赤柽慢慢的挪出房间。 顺势一拐,走进那个房间。 还不等葛荆说什么,玉香春的尖叫声已经传了出来,“啊,葛荆,你的伤这么重,还没好呢?” “好差不多了。” 葛荆的目光掠过玉香春,看向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她应该就是灵应宫的席家五娘席应真。 第53章 暴力克敌 葛荆拄着赤柽缓缓走进房间,身子微转,侧过半张脸看着玉香春。 他的声音低垂:“从窗口向外看,对面正中屋檐上伏着一个黑衣人,血色彼岸花,应该是密幽。” 玉香春和席应真顿时一惊,眼眸在眼眶中转动,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在烛光映照下,分外骇人。 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即使是性子率真,脾气暴躁的两个姑奶奶也不例外。 明明脸上露出十分明显的惊骇之色,她们的身子仍能屹然不动,用力转着眼珠,余光顺着窗外看着。 果然,在对面木楼顶上屋檐上看到了那位伏着的黑衣人。 用力的看着,看着。 可惜她们的眼神抵不上葛荆,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轮廓,就是看不到他肩头上血色彼岸花。 顶尖的杀手,不仅有足够强的武功,还要有强大的心性和足够细腻的心思。 不只能用平稳的手,残忍的杀死任何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还要能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潜伏下来,不论是炙热、阴寒,还是饥饿与肮脏都不能动摇他们的毅力。 黑衣人,不知道在这里潜伏多长时间,就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玉香春和席应真换了好几个姿势,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黑衣人的身影。让她们惊骇的是,越看她们越能认定,伏在那里的是个人,可这个人竟然一动不动的窝在冰冷的屋檐上,看着她们,眼都不眨。 “这就是杀手吗?” 两位姑奶奶的眼终于从黑衣人身上挪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小声点啊!” 葛荆连忙低呼一声。 一条小巷,再宽能有多宽。 夜里,四野静谧,这边稍微大点声音都可能引起对面人注意。 葛荆低呼一声,拄着赤柽脚下一转,第一时间抬起头向窗口望去,顿时叹息一声。 果然,这边的嗓音稍大了点,黑衣人似乎听到了,缓缓抬起头,两眼充满了阴戾杀意。 “你俩先走...” 葛荆疾呼一声,拄着赤柽忽的一下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 葛荆撞碎窗户,直直的冲向对面屋顶。 而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如同跳兔般跳了过来,两指宽的细剑在葛荆撞破窗户后刺向他的额头。 “什么?” 巨响在头顶响起,刁御三指抵着茶碗,倏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葛荆面临危险的一刻。 “呀!” 刁御惊呼一声,抖手将茶碗抛了过去。 人,倏地一下跟了过去。 可惜,他的速度虽快,还是比不得即将相遇的两个人。 黑衣人一剑刺来,迅疾中带着极度的刁钻,根本不想给葛荆躲闪的时间。 只是,在他一剑临近葛荆额头时,葛荆的赤柽已然后发而先至,迎着细剑硬生生的怼了过去。 这时黑衣人才恍然想起,葛荆手中的不是剑,而是棍。 棍的横切面比剑尖大了数倍,硬生生的一堵就让他的细剑无力前进。 “失败了...” 仅是一剑,剑棍还未相遇黑衣人就知道他失败了。 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抖,细剑并未与棍尖正面相撞,而是在相临的那一刻突然抖动起来。 细剑让出极其细微的一丝痕迹,把赤柽向外一拨,整个人凌空翻动。 这一刻,黑衣人如同大鹏一般横行翻出数丈。 刁御的茶碗也在这一刻擦着他的肩头飞过。 葛荆赤柽被细剑波动,他的手腕灵巧的一翻,赤柽在空中划出一个微笑的切角,砰的一声敲在茶碗上。 茶碗瞬间碎成数瓣,带着呼啸带着飞速的旋转,划破空间将黑衣人半个上身笼罩起来。 “好狠!” 黑衣人身子刚刚翻转过来,正好看到十几块锋利如刀的瓷片劈了过来。 他咬着牙,用力向内吸了一口气,身子猛然团了起来。 陀螺螺的一转,瓷片在他身上滑过,在空中带起一蓬蓬的血光。 细剑一甩,直刺追过来的葛荆。 葛荆手臂一挥,砰的一下敲掉飞来的细剑。 细剑掉在了地上,黑衣人已经在空中消失不见。 “他是谁?” 葛荆感觉耳边风声呼动,紧接着刁御的声音传入耳中。 “密幽杀手!” 葛荆淡淡的回了他一句,身子从空中飘落在地。 “好厉害!” 地上,荀无影正俯身拾起细剑,上下翻看着。 贼,有一个好习惯,过手从不落空。 任何东西,不管是任何东西,只要主人不在,喜欢就不会落空。 密幽的细剑显然是好东西,更好的是,主人不在。 “这剑,你要用长了点。” 葛荆看了一眼荀无影。 “我用?” 荀无影看了看手中细剑,伸手比划一下细剑的长短。 他有些没懂,抬头看着葛荆,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葛荆转过身推开小门,“你的轻功不错,手也很快,如果不是偷,而是拿着一把薄刃短刀应该不会耽搁你的速度。想一想,你其实很适合当个刺客。” 荀无影一愣,看着葛荆有些懵懂的跟了过去:“刺客,不是杀手?” 葛荆头都没回,“刺客,阴暗中的王者,单独行动,对某个目标人物实施谋杀或暗杀。他们不像杀手,杀手杀人,或明或暗,不择手段。刺客却不同,他....嗯...” 葛荆低头想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点回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脚步停了一下,回头看着荀无影,认真的道:“刺客杀人,全部以暗杀为主,常常人死了,却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听着葛荆的描述,荀无影的眼越来越亮,在黑暗的过道里熠熠生辉。 他仰着头,带着一丝神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人死了,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葛荆点点头,很是认真的看着荀无影,“刺客杀人,不是必须用刀,他可以用他能用的任何办法。” 荀无影愕然转首看着葛荆。 葛荆转过身,拄着赤柽向楼上走去:“可以是刀剑,也可以是暗器,甚至是毒...” 在这一刻,葛荆想到奇门堡,又想到长恶堂。 楼上,刁御比葛荆提前一步走到房间,这里玉香春和席应真早就消失不见。 “掌柜跑的真快呀!” 葛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他发现,不但人走了,连一些洗换用品也不见了。 “哦,对了。那位...蓝衣...” 葛荆想了想,突然发现,他上楼一路行来,那位蓝衣妇人也不见了。 “蓝娘刚走....” 刁御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了看窗外,扭过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葛荆:“那个密幽杀手是你发现的,你眼力这么好。” 葛荆随意的点下头:“大漠里出来的人,眼力要么不好,要么好。” “很神奇的地方...” 刁御身子向后挪了挪,靠在墙上。 “掌柜的怎么招惹到密幽了?” 葛荆走到床另一边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刁御问了句。 刁御揉着下巴,发了下呆,半晌后道:“三张剑王图啊,这事闹大了。” “什么?” 荀无影有些懵懂的问了句。 葛荆抬起头,看着刁御问了句:“密幽都忍不住了?” 刁御紧了紧鼻子,迟疑的道:“应该是,密幽手里也有剑王图,一定是的了...要不然密幽不会贸然出手的。” 葛荆认同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那位越嶲郡陆家公子呢?” 刁御叹了口气:“刚刚在楼下我遇到蓝娘,她告诉我,越嶲郡陆家没了,被密幽灭门了。” “什么?” 葛荆的手猛然用力一抓,攥着赤柽的手咯嘣咯嘣响了两声。 灭门,葛荆是最听不得灭门两个字。 响沙湾被屠灭满门,百五人只活下他一个,这是他终身难忘的痛。 时间过去两年,他以为他会很平静,却想不到会是这样激动,心境难平。 刁御抬起头,奇怪的看着葛荆:“你和越嶲郡陆家有关系....” 葛荆闭了下眼,默默吸了口气舒缓下激动的心情。 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只是听不得灭门二字!” 刁御的眼瞬间一缩,心中有些不敢肯定的猜测。 葛荆不想在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的噪杂声,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好了,不说他们的事,掌柜又去那里了?” “离着不远。” 刁御笑了一声:“你这么着急想见掌柜啊!” 葛荆笑道:“不是,是想抓紧跟掌柜讨要个金饭碗。喏,没看巡城兵马司的人都来了吗?” “那就走吧!” 刁御笑着领两人从前门走出,越过前楼落在街面。 第54章 莫名因果 南行五栋木楼,飞身一掠,落到院中。 “你们都是这样走吗?” 葛荆是从那栋木楼跳出来的,又从这栋木楼跳进去,根本没正经走几步道,忍不住调侃一句。 “这不是快吗?” 刁御想想也感觉有些好笑。 葛荆随着刁御来到后院,他不动声色的转了半圈,静静的打量一眼,发现这个小院格局,建筑跟玉香春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差的就是略微小了点。 刁御脚步略缓,放低了声音笑道:“这个院和掌柜那个院是一起租赁下来的,掌柜的抢先一步,订了那个院,结果席家姑奶奶自然不干,三番五次去那个院找麻烦。” 葛荆点了点头,这才明白他看到掌柜和席应真为何气鼓鼓的对持了。 当然他也知道,院子的大小没有人会在意。 再好,能跟帝都的家相比吗? 席应真在意的只能是,凭什么你的院子比我的大。 这不是孩子脾气吗? “上来呀,傻呵呵的聊什么呢?” 陡然,头顶传来玉香春的呼喝的声音。 “就来...” 刁御应了一声,抬起头,正好看到二楼窗口推开,玉香春的玉面一闪而过。 双脚在地面一点,噌的一声跳进窗口。 “这么利落...” 葛荆无奈的笑了一声,一闪身也飞了进去。 “这么虎...” 荀无影嘀咕一声,跟着也跳进窗口。 窗口后面是个小厅,玉香春、席应真和蓝娘三个都在,两姑奶奶坐在椅子上,蓝娘站在玉香春身旁,低声汇报着什么。 刁御三个跳进来,只有玉香春的手在身旁凳子上比划一下,席应真和蓝娘头都没抬,恍如不见一般。 葛荆没在意,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去,荀无影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刁御没说话,也没坐下,而是走到玉香春身后,束手而立。 他想了想,没敢学葛荆的样子,而是学着刁御束着手站在荀无影身后。 “属下从经历司胡知事手中取来记录,往年,陕西布政使司一直都是密幽的盲点,很少有人接这里的任务。今次查到密幽潜入雍州最少有五十个杀手。” 蓝娘手中拿着一摞记录,讲两句,瞄一眼,显然记录匆忙拿到,还不能倒背如流。 “他们原本是去越嶲郡刀王陆家灭门的,事不机密,暗杀不成变成明杀,虽然陆家伤亡惨重却也拼倒密幽大部分人手。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袭击时陆家十大高手之一的大泽剑陆航正带着陆家嫡子陆域游历在外。” 蓝娘有条不紊的讲着,话语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懂。 最后她翻过两页记录带着猜测的意思推断道:“这些密幽杀手,不知道是不是从四川布政使司一路追杀他们来到姑臧城的。” 她的话音刚落,刁御就接口道:“刚才我们来的路上正好在青石桥下看到密幽截杀陆域,三个人出手,却被大泽剑陆航惊退,不过在陆域追杀时被密幽暗手毒针伤到,那个...” 刁御抬头看了眼荀无影:“那个你介绍他们去谁那里来着...” 荀无影听到刁御问他,连忙道:“西北城闲豫堂或城外海臧寺无量殿,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西北城闲豫堂。” 蓝娘点了下头:“那就差不多了,密幽不是追杀,而是截杀。人来的应该不多。” 刁御摇了下头道:“如果是截杀陆域的,为何要暗查掌柜,被发现后要出手。我想跟剑王图有关吧?” 一句话,蓝娘有些不相信的蹙了下眉。 玉香春和席应真也在瞬间抬起头,脸色都有些难看。 “密幽手中有剑王图?” 虽然脸色难看,但玉香春不得不仔细思考刁御的话,想来想去发现这种推测对的希望很大。 不只是她,席应真、蓝娘也是一样。 三个人的眼齐齐投了过来。 刁御叹息一声:“虽然不想说,但不得不说,密幽不仅有剑王图,可能还不少...” “怎么可能...” 瞬间,三个女子眉头齐齐皱了起来。 刁御苦笑道:“越嶲郡刀王陆家势力不小,十大高手虽然玩笑性居多,但前三位的的确确有顶级修为。尤其是家主陆修,炼锋刀在手,配上百戏诀,绝对不在八大名剑之下。” 百戏诀,功如其名,一套功法能容百样兵器,可刀可剑,可斧可钺,端是奥妙无比。 席应真点点头道:“炼锋刀,名列天下百刃之一,如何了得就不用多说了。百戏诀名为低级诀要,可实际核心内功出自‘诸子’级功法《淮南子·原道训》:‘万方百变,消摇而无所定。’这一句。” 玉香春又接口道:“虽然淮南子仅是诸子级功法,却把大量道家真经融入其中,有太上道德天尊的《道德真经》、有南华真人的《南华真经》、有列子的《冲虚真经》、有文子的《通玄真经》。千般辗转谱章华,从这里算,淮南子是道集级功法。可是,淮南子不是庸人的胡拼乱凑,而是真正的将这些真经思想融入其中,形成他自有的风格。所以,淮南子称不上是经书级功法,也是不差于典藏级功法的宝典。” 几个人点点头,都认同玉香春的这种说法。 “所以说。”刁御认真的道:“这样的世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不付出让人难以承受的代价,密幽根本不可能去把他灭门。” 几个人沉默了。 别看刚才蓝娘简单的描述一下记录上的书写,密幽派出五十位杀手,几乎将陆家灭门。 可就算是这样,记录上同样书写这,陆家虽然伤亡惨重,却也拼倒密幽大部分人手。 两行字,看似简单,可实际呢? 谁知道那夜的大战是如何的惨烈,陆家如何,密幽又如何? 玉香春抬头问道:“有记录密幽派出什么等级的杀手吗?” 蓝娘没说话,低头翻看一下,脸色微变,低声道:“三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二十名铜牌杀手。最后战死两名金牌杀手,十五名银牌杀手,十九名铜牌杀手。好大的代价。” 金牌杀手,都是如八大名剑一般的玄级以上的高手,即便不如称号级宗师月锁清秋李默安,青阳初度秋末言那样,也是修为极高的宗师级。 这样的人战死两名。 银牌杀手呢,都是能出入青冥的灵玄师,一次就殒落十五名。 铜牌杀手,都是大玄师,不算低手,却不想一次就死了十九个。 这么大的代价,即使不能动摇密幽的根基,也会让他们感到心痛,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能让他们忍受如此般折损。 “陆家这么强?” 席应真有些不敢相信的扭起了眉头。 蓝娘又翻了翻,脸色又是一变:“陆家几乎毁了。家主陆修半残,十大高手除了大泽剑陆航外,轻伤两人,当场战死四人,重伤两人,而后不治死亡。剩下妇孺全灭,存活者十不存一。” “好狠啊,真是奔着灭门下手...” 玉香春、席应真、刁御、葛荆包括荀无影脸色都是一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刁御开口道:“这样的折损,什么样的势力能付出这等代价。” 他抬起头看着玉香春。 玉香春微微点头。 这样的折损,密幽在开战前不可能想不到,要不然也不可能一次派出三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 可即便有了推算他们仍然不管不顾的出手了。 金牌杀手,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一次折损两名,这么大的代价要索取什么样的回报才会出手。 也许,唯有刁御的推断才能让密幽下定决心大打出手。 “你是说?” 玉香春能想到,席应真自然也能想到,她倏地站了起来,两眼炯炯的看着刁御。 刁御道:“吕祖洞箫在中古末期就化为碎片,咱们且不去管他。可剑王十九图流落天下数千年。今次最后一图从纯阳洞流出,所有拥有剑王图的人都不能无动于衷。也许,再一次血雨腥风即将开启。” 玉香春扭过头看着席应真,席应真也同时转头看着玉香春。 两人沉吟一下,玉香春声音缓慢的道:“仅是一张剑王图而已,从中古到现在,数千年以来剑王图不是第一次出现,那次也未曾掀起血雨腥风!” 刁御也沉思着。 葛荆突然道:“我想,一张剑王图掀不起太大波澜,可要同时出现几张呢,而这些剑王图还集中在一起呢?” 刹那间,玉香春、席应真、刁御和蓝娘同时看向葛荆,然后又缓缓扭过头对视起来。 她们同时想起,玉香春和席应真前两天莫名其妙的得到两张剑王图。 不知从何得到剑王图的,更不知道为何会得到剑王图。 这让她们苦思冥想都得不到答案,现在听到葛荆的推断,一切都明了了。 是啊,算上她们得到的这两张,剑王图已然出现三张了。 “他们敢瞧不起我们?” 想到这里,玉香春和席应真同时怒了。 明白因果自然也能想到两张剑王图出现在她们手中的原因。 搞事的人如果主动暴漏剑王图,就会把战火会烧到他们哪里,损失自然也是他们的。 可把剑王图丢给她俩,损失就转移到了她们身上。 这种阴谋,不仅是奸诈,更是对她们的无视。 第55章 入职 “若真是这样...” 刁御掀了下眉头,用着他特有的生硬的声音顺着葛荆的推断推算下去。 “密幽手里会有几张图?” 这一句又将所有人的心思转了过去。 葛荆立刻点头道:“是啊,按照那个黑衣人对我们出手,这两张图还真就未必是密幽下的饵。” “饵!!!” 玉香春、席应真同时叫了起来,眼中露出一抹凶芒来。 可不,按照葛荆的推算,她们还不就是阴谋者设下的饵吗? 刁御笑了:“对呀,可不就是饵吗?掌柜,其实想想,如果能耐不够,还真就当不起饵的。” 席应真眉头一立,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老刁,你的意思,我和你家小姐能当这个饵,还要感到很荣幸是不。” 刁御连忙摆手,并迅速把身子隐在玉香春身后:“不不不,小的哪敢。” 玉香春回头瞅着刁御用鼻子冷哼一声,然后转过头迎着席应真毫不示弱的对视起来,“你瞪着一对大眼珠子吓唬谁呢?” “什么,你家小姐这叫凤眼,是大眼珠子!” 席应真很是不爽的翻了翻眼皮。 玉香春一撇嘴,扭头看着蓝娘问道:“姑臧城来多少值得注意的高手?” 蓝娘立刻端起记录本,翻了翻道:“姑臧城里的还不多,遍及陕西布政使司,往这里赶来的人却不少。” 她抽出一张记录念了起来:“真正值得注意的有真武山紫霞宗的乔一帆,哀牢山归元宗的高凌风,五连峰的李宣,乌蒙山破云宗的展眺。” 席应真眉头挑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着蓝娘:“这都是什么人啊,修为很高吗?” 从帝都顶级世家出来的席应真不仅很少走出帝都,见识的又多是大明王朝精英中的精英,眼界自然很高,从未低头看过十三布政使司下面的人如何了得。 蓝娘点下头:“都是很强的灵玄师,多有一番震惊天下的战绩。紫霞宗的乔一帆和归元宗的高凌风份属正道,单人一剑袭剿过四级绿林山寨。五连峰的李宣,乌蒙山破云宗展眺份属邪道,为人处世率性而为,恶过王朝战榜高手却一直安然无事,足显战力不俗。” “哦!” 席应真点了点头,有过得罪战榜高手还安然无事的人,应当是位值得关注的高手。 战榜,是江湖人对高手认定的一份榜单。 原本是六扇门对江湖高手收集后,内部排下的一份战绩榜单,后来不知道如何流入江湖,并被所有玄者认可。 榜单分两种,一种是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独立榜单,还有一种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战绩榜单。 现在蓝娘说的这个榜单自然是陕西布政使司的战绩榜单,不可能是遍及大明王朝的那份战绩榜单。 “四级绿林山寨?” 葛荆没在意战榜而是问起绿林山寨是什么来。 绿林山寨,不用解释就知道,指的都是土匪山贼驻扎的山寨。 土匪强盗是占据山头、自立为王、打家劫舍、为非作歹的恶人,同时也是贤明帝王口中所谓的四海靖平中说的就是剿灭这种人。 而这种人从古自今从未断绝过。 他们有强有弱,大致分了数个档次。 最强横的就是占据太行山脉,任凭大明王朝出动十万大军都平复不了的,其实力除了王朝外,绝不亚于任何顶尖势力。 其次一档是吕梁山脉数家强梁组合在一起的,他们若是真正统一起来,实力可能犹在太行山之上。可就因为联盟的原因,人心不齐,才弱上太行山一筹。但就这样仍然不是任何顶级势力可以小觑的,因为谁若是敢小瞧,分分钟就可能翻车。 再弱一档的就是伏牛山、雁荡山这种,势力有些弱,能力不足,占据不了整座山脉,只能霸距一山。这样的匪盗抗衡不了顶级大势力,却也能跟雄霸一方的地方大势力相抗衡。 剩下的就是连山系主峰都占据不了,只能窝在摩天岭、雷公山偏居一隅。 四级绿林山寨说的就是最后这一种山贼老巢,高手不多,势力不大,基本上只需斩杀首恶,就能将整个山寨瓦解。 可就这样,单人独剑也足以说明乔一帆和高凌风修为的强悍。 葛荆的瞳孔缩了一缩,抬起头看着刁御问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算绿林几级势力?” 刁御愣了一下,凝神想了想。 可还不等他说话,玉香春就接口道:“单凭势力规模,北域荒原霸主之首的指阴洞勉强算第一档,或是能跟第二档相仿佛,说不上孰强孰弱,至于前五其他四位霸主是第三档吧,其余都在第四档。不过北域荒原环境恶劣,生存不易,故而性格坚毅,残忍好斗,战斗起来不惧生死。所以实力,嗯,最少要提高半筹。” 葛荆两眼充满了阴郁:“这样算来,刀胡子算第三档了。” 玉香春想了想,摇了摇头:“有刀枭胡勒和刀首麻衣人的,最少算第三档,可没有他俩的刀胡子,顶多算第四档。” 说着,玉香春回头看了眼刁御,两人眼眸间闪过一抹意会不明的交流。 他们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不过没人挑明。 葛荆自然不知道,他无意间的话泄露点什么。 当然,即使他知道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至始至终未曾想隐瞒什么,不过是没有人把他和大漠血狼那个凶人联系在一起而已。 当然,飞鸿踏雪雁过留痕,只要有人做有人查,世间是没有不可知之事。 两年前大漠一战曾有不少人旁观过,不可能不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点苍山古松就得到某些消息,并将这个消息传给归藏子、浮尘子两位真人,因为葛荆善意的表现,两位真人未曾在意而已。 两位真人没有在意,玉香春和刁御跟葛荆的关系,自然更不会在意。 说来说去,能让四个人同样不在意的大屠杀,还是跟刀胡子是流沙荒漠里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悍匪行为有关。 绿林,说是英雄好汉,可再如何美誉,还是遮掩不了他们不善不恶,杀人掠货的行为。 葛荆暗自盘算着,凭借刀枭胡勒、刀首麻衣人两人之力,就能将一个顶多算第四档的势力,硬生生拉到最少算第三档势力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麻衣人在掌柜玉香春之上,又不敌青阳初度秋末言。 可秋末言数次击败麻衣人却又不能将其斩杀,麻衣人有多强大不言而喻。 而这样的麻衣人又是被刀枭胡勒收服,心服口服的甘为其下。 可想而知,刀枭胡勒如何了得。 他要想将其斩杀,好为响沙湾报仇,以便了解心愿,会如何的难。 在葛荆陷入沉思中时,刁御把荀无影的来历低低的讲给玉香春,然后又把葛荆说要跟他讨要一个金饭碗,荀无影凑热闹的事说了一遍。 “好啊!” 刁御的话音刚落,玉香春就大吼着同意了。 六扇门也是要功绩的,一份功绩是本职工作良好完成,另一份功绩就是收人。 有时,完成本职工作给的功绩还真就不如收一个能人给的多。 玉香春虽然不需要功绩来体现她的本事,可收一个强人不是更能显出她的本事吗? “蓝娘,用我的印...” 玉香春叫了声蓝娘,话停了下,瞅了眼荀无影。 荀无影紧张的看着玉香春,随着她的眼神投过来,连忙挤出一丝微笑。 他真的有些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玉香春眼中,玉香春忍不住笑了:“把这个小鬼也收进来吧。” 蓝娘反手掏出一个小本,记下葛荆、荀无影的名字然后问道:“授什么职位。” 玉香春想了一下,道:“葛荆,总旗吧,荀无影就记小旗。” 第56章 再战 “总旗,小旗...” 葛荆愣了一下,没说话。 总旗、小旗是锦衣卫的和都司卫所下属职官。 小旗管十个人,总旗管五个小旗,百户管两个总旗,千户管十个百户。 一个卫所5600人,一个千户所1120人,一个百户所112人,一个总旗56人,一个总旗12人。 葛荆看着蓝娘掏出一纸文书,书写上两人的名字与官职。 书毕,又掏出一枚上小下大椭圆柱状直纽正方型的官印扣了上去。 然后又掏出两枚牙牌镌刻起来。 象牙牌象征着官吏,官吏也是有级别上下之分的,公、侯、伯以勋字,驸马都尉以亲字、文官以文字、武官以武字、教坊官以乐字、入内宫以宫字。 葛荆和荀无影这块牙牌就是一面正中镌刻着篆体印纹‘武’字,另一侧左上刻着司刑两个大字,下面是清吏督捕司,右侧就是他们的名字。 吏、户、礼、兵、刑、工中枢六部均分司办事,各司分别称为某某清吏司。 司刑,就是刑部四属之首,刑部设有16个清吏司,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各有一司,督捕司却在两境十三布政使司之外,也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六扇门。 其实,六扇门的称呼是不在王朝行政行列的,之所以被称为六扇门是因为衙门为显示威严、气派,多开六扇门。 到了民间,谁若是因罪被抓捕,就成了被抓进六扇门。久而久之,六扇门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抓捕捕快的代名词。 葛荆没说什么,荀无影却嘟囔一句:“六扇门不都是捕快、捕头什么的吗,怎么成总旗、小旗这么祟的名字了。” 玉香春撇了他一眼道:“捕快、捕头是吏,总旗、小旗是官。顶着吏的名头到哪里都是挨欺负的主,你喜欢啊!” 荀无影有些不懂,怯怯的看了玉香春一眼道:“那我怎么听说,十三神捕到那里都威风凛凛,无人不尊呢?” 玉香春冷哼一声:“他们是刑部都官主事,在帝都也许不起眼,可到了地方就是提刑按察使,正三品的大员。” “提刑按察使,正三品?” 荀无影有些愕然,然后讪讪的看着玉香春。 显然这些称呼对他来说很陌生,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看着他懵懂的样子,玉香春有些头疼,揉了揉额头后,道:“你这个小旗是从七品,葛荆那个总旗是正七品,而神捕是正三品,有多大差距自己算去。” 这,就简单了。 荀无影接过自己的牙牌,蹲在葛荆身后,掰着手指头一点点算着,怎么算他都知道,差距好大。 葛荆可不管这些,他接过牙牌随意塞进腰带内,拄着赤柽站了起来。向刁御招呼一声:“老刁,咱俩出去转转。” 刁御应声站了起来。 他没问原因,因为他知道葛荆做事从来不会无因的。 “出去转转...” 席应真攥着拳头,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样子有些生气。 “老娘这两天跟耗子似得东躲西藏,快受不了了。喂,玉老虎,你能受得了啊!” 席应真扭头叫着玉香春。 玉香春看着葛荆领着刁御、荀无影走出去,走到床边,盘膝坐下,低声道:“伤不养好,说什么都没用,受不了也得憋着。” 席应真呆了一下,恶狠狠的咬着牙根,嗵嗵两步走到床边,坐在玉香春对面,盘膝吐纳起来。 武者,到什么时候支撑他们腰杆的,还是武。 你的武功不强,就要受人欺负,受人压迫,而且被欺负了还没地讲理。 当然你也可以去找家长告状,只不过告家长这样的事在小门小派小势力还没什么,很正常。到了大家大户大势力嫡系中,却是很危险。 大势力,分支众多,势力再强,资源分配也是要争的。 你是嫡系可以分给你多一些,可若你不强,老被人欺负,老找家长,还给你分配那么多资源,别的子弟可是不干。 当然,被欺负找家长很正常,甚至你若不找家长,给家族抹黑了事情更严重。而找回面子后,在家族里的地位可就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了。 所以强势些的子弟,即便在外吃了亏,不是实在扛不住的,绝对是努力修炼,留待以后自己把面子找回来。 玉香春和席应真就是有这种傲骨的人。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她们回去找家长并不丢脸,她们仍然不愿意张嘴。 “出来做什么,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转的?” 走出小院,外面一片漆黑,刁御靠近葛荆问了句。 “还有密幽的人。” 葛荆淡淡的回了句。 “还有...” 刁御脸色阴沉下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在哪?” 他的感知全面放开却根本没感觉到有人窥探。 葛荆道:“在另一面呢。” 刁御淡淡的回身召唤一下荀无影,借此机会目光扫了一圈。 真的没看到有人在。 他沉吟着:“密幽的人,怎么会关注到掌柜呢?” 刁御其实是个不喜欢用脑子的人,现在如此用心还是因为掌柜玉香春比他更不喜欢用脑子。 往时,玉香春的智囊是王小余,可惜现在王小余不再,只能他来操心。 “不是外人随便选的,那就是有内鬼。” 相比刁御,葛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脑,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用过脑子。骤然遇到这样的事,他凭借直觉去想去说,感觉不算太难。 “内鬼,把目标选在这两位身上,胆子不小啊!” 刁御眉头微蹙。 葛荆淡然道:“你感觉不错,也许人家并不会把你们放在眼里。” 刁御的脚猛的一顿,把自家和密幽在心中比较一下,想来想去最终无奈的叹息一声。 葛荆的话虽然有些难听,事实上却似乎,没错。 “密幽,真的很强吗?” 听不到刁御的反驳,葛荆的脚步也放缓下来,回头看着刁御问道。 刁御苦笑道:“你还真没说错,密幽,真的很强。” 葛荆好奇的转过身,一边倒着向前走一边问道:“他们的背景很硬?” 刁御微微颔首:“应该,很强。虽然一直以来密幽在帝都依附的是谁没人知道,可曾经犯过几回事,掀起很大波澜,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抗不过去,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想动密幽的人,却在随后一一落马,狼狈的被撵出帝都。” “这么强?都是什么人?” 葛荆好奇的问道。 刁御想了一下,道:“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唐景,正四品大员。大理寺左少卿卞随,也是正四品大员,当然,最强的还是户部右侍郎李景贤,堂堂三品大员,却因为密幽而谪落南京翰林院事。” 葛荆眉头皱了下。 他虽然在玉局峰藏书阁看过这些,可朝廷官职如何繁复,不仔细研究根本不可能捋顺得清。刁御讲来讲去什么三品四品,什么都察院右佥都御什么南京翰林院事的他根本不熟悉。 不过,即使不熟悉也能想到帝都的官,能被冠之以大员二字,都绝对不是小人物。 “他们,我是说他们怎么跟密幽牵连到一起了。” 葛荆不解的问。 刁御想了想道:“期间到底有什么事,我没关心过。户部就不去说了,都察院、大理寺都是有监察、刑狱,与刑部为三法司之称,他们的职位来看,应该是涉及到密幽暗杀案件,紧追不放吧。” 葛荆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这三位大员都奈何不得密幽,密幽背后的人有何等能量,一想就之。 玉家、席家不过是大世家,就算是顶级世家,在朝廷上有一定的能力,却也未必能压制得了这样的主。 世家毕竟是世家,当不得朝廷的主。至于武力,密幽明面的武力就不弱了,暗地如何,可能会更恐怖。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三个人从前街绕了一圈来到后街。 夜已经很黑了,主街上的人流明显变少,稀稀疏疏的很远才能看到一两个。 赤柽敲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刁御摘下头顶小帽,翻了翻捋了捋,化为一条汗巾。 荀无影摆弄着手中细剑,低头思考着,要如何的长如何的短,如何才能适应自己使用。 行至席应真那栋小院后门,葛荆陡然飞身而起,赤柽带着一点晦暗的黑芒划破漆黑的夜,笔直的刺入对面楼顶一处。 那里,在葛荆出手时刁御才看到有一点点隐晦的凸起。 “真有人?” 荀无影惊呼一声。 刁御已然冲天而起,手中汗巾横空甩出,击落处是凸起右侧。 赤柽出手不管刺向何处,那人若不是出手地域,躲闪的第一感觉就是右闪。 而这人的反应也的确如刁御想的那样,右闪,细剑如毒蛇般刺向葛荆软肋空门。 葛荆赤柽微闪,脚落在屋顶,一记上挑点向这人肘尖。 这人脚尖在楼檐上一点,身形跟着微闪,剑势刚想变化,余光处就看到一条软索般的物体缠了过来。 连忙手臂向回一侧,剑柄向后一跺,点中软索顶端。 软索如同毒蛇般酥软下来。 第57章 后手 “反应很快嘛!” 葛荆落在屋顶,赤柽停了下来,刁御则冷笑一声。 身形横跨,脚尖在屋檐一点,身形半转,手腕一翻,汗巾陡然飞了起来,带着一点罡气向这人眉眼扑去。 这人双眼微眯,双腿在屋檐上微蹲,手中细剑一转带着一点阴风鬼啸,袭人耳窍,烦人心绪。 罡风迎着鬼啸在空中相遇,细剑精准的点到汗巾末处,让汗巾仿佛被点中毒蛇七寸般,一下衰落下来。 汗巾衰落,细剑借力向上一滑,无声无息间点向刁御咽喉。 不过,刁御手臂向后一缩,手腕向上一抖的同时拇指一碾汗巾呼啦一声散开。 阴柔的毒蛇在这一刻化为恢宏的蒲扇,黑蒙蒙的向他头包裹过来。 瞬间,这人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顿时心头一凌,刚刚弹起的身形一个小返空,再度蹲了下去。 一朝得势,刁御在不客气。 脚步向前一跨,身子贴了进去的同时,手臂猛然抡起,铺散开的汗巾搂头盖脑的劈了过去。 明明是松软无力的汗巾,在刁御玄气度入的一刻堪比钢铁般坚硬,砸在细剑上激起一路火花,又挟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拍向他的脑袋。 这人一剑无功,手臂顿时一软。 他根本抵挡不住汗巾传来的巨力,下蹲的身体根本站不起来,甚至还在汗巾压迫过来时有着向后摔倒的迹象。 这人的反应也是极快,知道抵挡不住,索性就不再抵挡,双脚微微用力,准备踩踏楼顶借此躲避刁御的压迫。 他是不会在意踩踏楼顶会不会伤及到人,只要能够保护自己,密幽的人从来不会顾及他人如何。 这人不在意,却不代表葛荆不会在意。 他清楚,被强者伤及到的无辜人是如何痛苦,所以他对肆意滥杀无辜的人从不客气。 赤柽陡然伸出,剑尖、剑刃、乃至剑柄都活了过来,变化随心的点在这人的脚、腿、膝、臀、背还有刁御散开巨大的汗巾。 砰的一声,这人从楼顶翻滚下来,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 刁御叫了一声,嘴张了张,把后面的话咽了下来。 三个人从屋顶飘落,分三角站在地上那人身旁。 这人痛苦的捂着胸口,抬头看着三人,目光阴毒,在三个人的脸上环视一圈,最后充满悲哀的一笑,嘴角流出一丝黑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啊,死了...” 荀无影惊呼一声,忍不住向后一跳,然后看到葛荆、刁御面无表情的脸,心舒缓一下。 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用细剑点了点这个人的肩头。 没有反应。 身子微微伏下,他看到这人嘴角流出的黑血,怯怯的抬起头,小心的问道:“服毒自杀?” 刁御点了点头:“密幽,或是任何杀手,一旦失手就不用想活捉。” “为什么?” 荀无影讶然抬头。 刁御道:“杀手失败就是死,如果不自杀,被敌人活捉也会受到严刑逼供,之后还是个死。而且,即便不死逃出去,组织一样不会相信你,还是个死。所以...” 荀无影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提心吊胆的道:“所以,服毒自杀还能落得一个舒舒服服的死。” 刁御很自然的道:“是啊,不受逼供,少受折磨,舒舒服服的死已经很不错了。” 荀无影有些胆怯的伸手抚了抚胸口,怯怯的看着葛荆道:“这么危险,您还让我入这行。” 葛荆蹲下身,看看了看杀手肩头血色彼岸花,随口道:“这是蹩脚杀手,要做就做金牌杀手。记住,永远不要失败。” 荀无影沉默下来。 他看着,在地上舒展的躺在那里,如同睡熟一般的杀手,沉默了。 “密幽杀手,两栋小院,一栋一个。你们,似乎一直都在他们掌控之下。” 葛荆站起来扭头看了一眼。 那里,玉香春和席应真已然寻声到来,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名杀手,有些怒了。 她们以为自己的行动很隐秘了,却不想早就落入别人縠中。 算计人很好,可被人算计的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更别说心高气傲的两位姑奶奶。 玉香春静静的道:“蓝娘,通知一下清吏司,给我调几个人过来。” “是!” 小门外,蓝娘应声而走。 “蓝娘,顺便通告一下中军都督府断事官,让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把凉州卫给我派几个高手来。” 远处,席应真传来一句淡淡的话。 凉州卫、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中军都督府断事官... 葛荆的眼从席应真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刁御脸上。 刁御耸了下肩头,低声道:“两位姑奶奶要发飙了。” 葛荆没说话。 刁御道:“我和葛荆在四下看看。” 两位姑奶奶没说话,仅是玉香春瞪了刁御一眼,转身走回小楼。 她们想来是又要换住所了。 不换不行啊,以前密幽暗自监控她们,就算那个黑衣中年杀手被葛荆赶跑也是满温和的。而当这个杀手被戳穿自杀后,几乎就是指着密幽告诉他们,我就是在挑衅你们。 挑衅密幽,尤其是在四川布政使司越嶲郡陆家近乎被尽毁之后,失败的下场会十分惨重。 所以,玉香春准备调动六扇门,席应真要调动凉州卫。 这两个,六扇门归属中枢六部中的刑部,凉州卫归属大都督府,都是高于缇骑营、神枢营,与隶属皇帝的拱卫司平级。 他们区别在于,拱卫司级别虽然不高,但他们只听从皇帝;六扇门是刑部,听从大臣,属于文官派系;大都督府不用说,虽然也属大臣,却是武官派系。 三家归属不一,也互不隶属。 离开两位姑奶奶,刁御简单的给葛荆介绍一下,也点名了两位姑奶奶的背景。 “刑部、大都督府...” 葛荆揉了揉下巴,想到刚才刁御所说的,曾经挑衅密幽的人里有户部右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大理寺左少卿,任何一个都比比他们弱。 怪不得刁御说密幽的背景十分恐怖。 葛荆静静的道:“不过,背景是背景,密幽是密幽,并不能一概而论。” 刁御点头道:“话是不错,得罪密幽不代表得罪隐在他们背后的人。” 他长长叹息一声:“可问题是,如果是剑王图,就不一样了。” 葛荆先是蹙了下眉头,随即恍然道:“的确,能舍得出这么大代价,把陆家灭门应该不是密幽自己能决断得了的。” 刁御紧紧皱着眉头,低声道:“有些麻烦啊,剑王图这么大事,天知道要死多少人。必须是密幽身后的人出手,两位姑奶奶的小身板扛不住的。” 沉默着,三个人从黑暗的陋巷走出,眼前逐渐亮了起来。 时间已近深夜,文庙、万秋阁门前巨大空地还很热闹,购买售卖什么的虽然没有了,可一些小吃、杂耍什么的还围着不少人。 喧哗、嬉笑、打赏什么的一直络绎不绝。 看到这幅景象,荀无影立刻抛去脑海里的不安的心思,乐呵呵的看了起来。 刁御看了他一眼,收回心思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葛荆左右随意的看着,道:“其实就是看看,我想,密幽如果真有算计的话,应该不只掌柜的这里一手,必然还有后手。” 刁御想了想,认可的点点头。 密幽有这么大的算计,自然不可能只下一手棋,必然会有着源源不断的后手跟来。 想到这里,刁御不禁感觉一股巨大的压力顶着脑袋压了下来。 “他们的后手会是什么呢???” 刁御不禁沿着葛荆的说法想了过去。 葛荆随口道:“把水搅乱呗,还能是什么。” 刁御一愣,脚步停了下,随即紧赶两步追了过去,道:“对,把水搅乱才好浑水摸鱼。” 他揉搓一把下巴,寻思道:“姑臧城里这么多人,随便搅合一下就会引起一片波浪,如果要能见到血,就会将这里化为刀山血海,若是公布剑王十九图,这里就能变成一座血肉磨坊。太可怕了...” 刁御想到这里顿时有些不寒而栗,有些惊慌的向四下看去。 而这时,前方踩着高跷的人突然一个失误,高跷折断,人向后跌倒过去。 那个方向,葛荆刚好走来,就感觉头顶一黑。 别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宽大的花袍张开,严严实实的遮住他头顶的天空。 花袍内一位瘦弱枯小的老人,带着一个极度夸张的面具,头上支着两个花杈,花杈随着他惊慌跌倒左右摇曳着,而他的手更是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的样子。 整个人,仿佛鬼神般张牙舞爪的向葛荆扑来。 “开始了...” 葛荆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赤柽翻腕而出,带着一抹凌烈划破天空,笔直的刺向老人的头。 老人跌倒是早有预谋,葛荆的出手却让人措不及防。眼看着赤柽一闪而至,老人根本来不及躲闪,或是根本躲闪不了。 他的双手从花袍中探出,中指飞速的一拉,花袍腾的一下燃起了赤炎,冲天而起如山如狱。 第58章 名人之战 这一变化出人意料,虽然他躲不过葛荆的赤柽,可若葛荆真要他死的话,自己的脸和身上的衣服必然也要被火焰灼伤。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葛荆的修为远超此人,没有火焰自可无伤击杀。 若能无伤击杀谁愿意被火灼伤,而若不想被灼伤,就只能选择侧身躲避。 躲避,老人就能活。 葛荆冷笑一声,这个老人想的是很好,万事却不能都随他所愿。 脚下一阵玄奥变化,身子已经扑倒火焰之中。 赤柽紧紧点着老人的双腕,觑得空隙直接点在老人双腕,让老人双臂大开,然后一个挺进,又重重的点在老人双肩。 功差一线,就有天差地别。 老人想法很好,可惜速度根本没葛荆那么快。 赤柽之下,老人砰的一声,应声而倒,只能双眼带着一抹悲痛,带着一身火焰摔倒在地。 “唉呀妈呀...” 旁观众人看到红彤彤一团火飞了过来,顿时慌了起来,哭着喊着叫着的向四下散开。 望着老人眼中那抹悲痛,葛荆心头凌然一紧,身子一落而起,毫不停留。 就在他弹起的瞬间,一条黑索从地上弹起,老人腰要一缠,兜着向葛荆甩去。 老人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蜿蜒而起向葛荆砸去。 可惜,葛荆已然飞身而起,躲开砸过来的老人,两者就这样在空中交身错过。 随后葛荆赤柽凌空落下,刷的一声斩断黑索。 老人啊的一声从空中跌落。 黑索失去了束缚,让紧接着合身扑来的黑衣人失去力量的拉扯,险些没从空中折了下来。 葛荆一脚提出,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声踏在老人身上,忽的一下将老人身上燃起的火焰踩灭。 然后,身子借着老人的力量向上急攀了丈许,来到黑衣人上空。 “连同伴都能下得了如此毒手,该杀!” 葛荆声音阴冷,赤柽在空中一闪而过,一剑劈落,正中黑衣人的咽喉。 咔的一声轻响在空中传来,黑衣人手舞足蹈的摔落地面。 电光石火间的变化,黑衣人躺在地上,无力的抽搐着。 老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惜烈火不但将他衣物烧得残缺不全,更将他半个身子烧伤,一股烧肉的香味飘在空中。 如此残忍的场面落入围观者的眼中,武者还好,虽然惨烈但也不是没见过。普通人却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景象,一些人哇的一声大叫,转身狂奔,另一部分人则嗅着飘荡在空中的糊香,浑身酥软,几乎无法站立,纷纷跪倒在地,狂吐起来。 葛荆低头看着老人,抬起头,目光从身边淡淡扫过。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所有人看到葛荆的眼神根本没人敢于之对视。 葛荆身子刚刚转过,就听高空处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好狠的人好狠的心,你是何人?”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万秋阁旁的万华酒楼上跳了下来。 葛荆闻声望去,正看到一个身材魁梧,外表粗犷的中年大汉手持一柄虎头刀,正虎目圆睁的看着葛荆。 “什么意思,你眼睛瞎啊,这老头偷袭不成反被同伙坑了,要不是我葛大哥心善替他灭了这阴毒的火焰,死都是白死了。” 不等葛荆说话,荀无影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这一阵抢白,顿时让中年大汉没了话说。 可更让他生气的是,葛荆抬起头,看都没看他,把目光掠到他的头顶,看向万花楼。 万花楼是座酒楼,高大辉煌,彷如庞然大物般与万秋阁并驾齐驱,矗立在那里,是西北城标志性建筑。 这里有酒宴,有歌舞,热闹繁华,是姑臧城少有的不夜城。 此时明月渐圆,有人听闻外面杀人,都纷纷拉开窗口,向下探望。从下往上看,万花楼上人头攒动,却是比白日要热闹许多。 能在这个时候登上万花楼,占据一席之地的都不是小人物。 往日来这里的人,不是富商就是巨贾,现在顺着窗口望去竟多是持刀佩剑的江湖武者。他们看到这里惨烈的景象,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感觉。 “杀人了,杀人了。” “是谁,是谁?” “那个汉子莫不是悍匪狂雷卓王孙。” 有人认出强行插手的中年大汉,惊呼一声叫了起来。 万花楼上一片哗然。 狂雷卓王孙可不是小人物,乃是陕西布政使司有名的悍匪。 悍匪是对强悍凶恶的匪徒的简称,与普通盗匪相比,实力强悍暴力恐怖。 别的人不知道,至少卓王孙在陕西布政使司战榜里排行二百八十三位。 一省之地战榜只排三百位,卓王孙排名二百八十三位看似不高,可要想想,一省之地武者数十万,能在数十万人中排名三百,战力之高可想而知。 所以,卓王孙的修为绝对强悍,听闻是他,万花楼的人挤在窗口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不少人急不可待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万花楼这般热闹,葛荆想听不到都难,自然知道对面壮汉是谁了。 “卓王孙...” 葛荆无可无不可的看了眼卓王孙,又低头看了眼地上躺着,勉强坐了起来的老人。 荀无影却把身子向后缩了缩,倚在刁御身后。 刁御的脸有几分郑重。 汗巾在手上挽了挽,心中有些感叹,面临的敌人越来越强,似乎应该弄把刀了。 他又看了眼葛荆,看到葛荆手中那把赤柽。 赤柽他早就看在了眼里,甚至在沙洲客栈时还曾拿在手里过。知道那不过是大漠里常见的柳木杆,说它有多坚硬不过是针对普通人而已,当作武器的话,不是在葛荆手里都扛不住玄者一刀。 也应该给他搞一柄剑。 刁御想着。 “知道是洒家,你还不束手就擒!” 卓王孙高大的身材带着一股彪悍的煞气,凶意满满的逼迫过来。 葛荆眼皮撩了一下,“为什么?” 卓王孙刚想说话,葛荆冷然道:“你是悍匪,用瞎话骗人,侮辱的只是你自己。” “你...” 卓王孙忍不住脚下一缓,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葛荆:“卑鄙无耻,对老前辈下手!” 葛荆轻笑一声:“你信...” 卓王孙认真的一点头:“我信!” 葛荆挽了下袖子:“那就动手吧!” 既然知道卓王孙是特意找茬,就不要想用嘴巴能解决问题,动手几乎是唯一选择。 卓王孙笑了,不说什么,手中长刀向上一举,斜斜的劈了下去。 虎头刀,势大力沉,挟着一股让人无法躲避的威势将葛荆牢牢锁定。 刀势凶猛,大开大合中蕴含凌然杀机。 葛荆仔细看去竟然发现,此刀一出竟然全无变化。 “大巧若拙,不愧是战榜高手!” 他赞了句,身形随风耳边,赤柽自下向上斜斜一挑,取的是卓王孙的小腹。 “来得好!” 卓王孙叫了声好,一刀落下,劈了个空。 右脚落地,左肩向上一挺,看似力尽的虎头刀随着手臂一顿,反手向上一撩。 轻松的躲过赤柽对他小腹的问候,刀直取葛荆的咽喉。 “不错,有点味道!” 葛荆同时踏出一连串的小碎步,赤柽在卓王孙的中路一阵出入,强行的让卓王孙无法近身。 虎头刀因为刀尖上卷的原因比普通直尖刀短了一截。 赤柽取中攻击,卓王孙根本攻击不到葛荆,只能随着葛荆身形的转动而转动。 两个人,一个刀势勇猛,彷如烈日骄阳;一个小巧灵动,恍如皓月当空。一个,大开大合,炙热刚烈;一个,绵里藏针,静影沉璧。 如此鲜明的对比,完全迥异的风格对撞在一起,只看得所有人眼花缭乱,几乎不能自己。 为何所有人都喜欢看高水平的战斗,除了增加见识以外,还能让他们从中摄取到营养,填补自身的缺陷与空白。 所以,越是强者对战,他们的收获越多,越是绝妙的招法,对他们的帮助越大。 眼前的两人,一个是陌生的少年,另一个则是威名远震的战榜强者。骤然间的碰撞,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精彩。 普通人向四下散去,深恐被肆虐的罡风误伤,武者却纷纷支起了火把凑了过来。 葛荆和卓王孙已经战成一团,远观已然无法让他们看清刀剑之间的变化,激动不已的他们再也不顾忌讳凑到近前。 孰强孰弱? 谁会胜?谁会负? 随着战事愈加激烈,有些人眼花缭乱,已经看不清战场变化如何,记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拉着身边的人就问。 眼前有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谁肯分出心思去为他人解说。 就在焦灼之中,就听场上‘当’的一声轻响。 葛荆身子在空中一阵翻转,赤柽在眨眼之间伸缩千百回,如同繁星点点般将卓王孙包围。 卓王孙虎头刀团出团团骄阳烈焰将整个身子护住,却在寒星闪烁中,被赤柽抽中手背。 虎头刀应声跌落。 他刚惊叫一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抽来。 卓王孙的手臂堪堪护住了面,就感觉胸口和臂肘一痛。 身子已经飞起,一个翻滚落地。 腾腾腾,卓王孙连退数步才勉强没有摔倒。 “承让了!” 葛荆落地,向后退了两步。 卓王孙呆呆的看着地上,看着地上的虎头刀简直不敢相信。 它,怎么就掉了呢? 第59章 三个人 葛荆赤柽虚指,一道剑气遥遥指着卓王孙的额头。 剑气凌厉,卓王孙清晰的能感知到,如果葛荆这一剑不是虚指,已然洞穿他的头颅。 “怎么可能...” 卓王孙脸色呆滞,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上的虎头刀,喃喃自语。 “这不可能...” 现场一片哗然,谁都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儿,战榜高手卓王孙就败了。 “几招,这才几招呀!” 有人不敢相信两手抓狂的叫着。 “也就五招吧?” 一个头戴纶巾,身着儒袍,腰悬长剑的公子低头询问着。 他的修为也是不凡,虽然未能清晰感知到葛荆两人的交手,凭借自身眼力也猜出一些。 “三招...” 站在公子身旁的是位白发童颜却有着一对长眉的老人望着葛荆叹息一声。 “三招!” 公子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有些心生胆怯,忍不住回手握着剑柄,心才稍微有些平静。 他们在心生胆怯,葛荆平凡的样貌,普普通通的身材落入眼中竟骤然高大起来。 另一侧却有人不以为然,那是位器宇轩昂的男子,浓眉大眼虎目圆睁。 看着葛荆收起赤柽,缓缓向后退去的身影不仅没有丝毫胆怯,相反克制着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身子。 一对大手死命揉搓着,因为力量太大,以至于一对铁掌发出咔咔的声音。 葛荆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他那对叫寻常人粗大许多的手,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男子看到葛荆投来的眼神,身子有些跃跃欲试,却又被他强自按住。 “归元宗的高凌风!” 刁御一步跨到葛荆身旁,循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汉子,脸也忍不住阴沉下来,低低道喝一声。 高凌风揉搓一下大手,点了下头:“阁下的剑法真的好强,险些让高某克制不住战意,大大出手。” “高凌风...” 葛荆精神一振,赤柽在手中陀螺螺转了一圈。 “高凌风,归元宗的高凌风!” 刁御的话音刚落,现场掀起一片嘈杂。 有些人失口惊声叫起,有些人控制不住的向前凑了过来,有些人则心生胆怯,偷偷向后退去。 甚至连卓王孙都皱紧了眉头,脚尖一挑,虎头刀飞起被他紧紧抓住。 卓王孙的出现,原本就让人十分震惊,可他的名头却远远不如归元宗的高凌风。 年轻一代,陕西布政使司高手虽然不少,名头响亮的更多,可要说能跟归元宗高凌风相提并论的,恐怕除了紫霞宗乔一帆、五连峰李宣和破云宗展眺外,还真难想到会有谁。 要不然玉香春问起姑臧城值得注意的高手都有谁时,蓝娘也不能只说这四人。 高凌风很强,他才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战力榜排行一百零五,稍有精进的话立刻就能突破到前百。 这样的战力不可谓让人感到震惊。 当然,仅是这些还不至于让刁御感到奇怪,他奇怪的是向来争强好胜,喜欢逞强斗勇的高凌风竟然会控制心中的战意。 这不正常啊! 刁御带着不解的眼神看着高凌风。 高凌风却笑了:“高某好斗,尽人皆知。不过好斗却不代表傻...” 他伸手指了指卓王孙和重伤的老者,还有被葛荆一剑斩杀的黑衣人。 “这些明明不应该是一伙的人聚集在一起,尤其他....” 高凌风伸手指了下卓王孙,冷笑一声:“尤其这位卓当家为了两个贼人还牵强附会的对你出手,高某可不想趟这道浑水。” 说着他又揉搓一下大手,看着葛荆道:“有机会的,有机会高某一定会找你好好战上一场。” 葛荆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分欣赏,郑重点点头。 高凌风大笑一声,转身没入人群转眼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这人不错啊!” 葛荆回头对刁御赞了句。 刁御点点头:“嗯!” 两个人简单交谈两句,就看都不看地上躺着的老者,往回走去。 荀无影一句话都不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三个人就这样,谁都没管,谁都不看的离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姗姗来迟的巡城兵马司才闻信赶来,找来还未完全散去的人们询问两句,就将一死一伤两个人抬走。 这一夜,姑臧城不太平静。 大多数人是平民,对江湖事不在意,可江湖人却如同大海一般,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 你和我说,我听你讲的,不消片刻就把所有事情掏个清清楚楚。 战榜二百八十三的卓王孙不用说了,谁提到都表示知道。踩高跷的老者却是不同,十个人里就个不知道,可就唯一知道的人说出去,没有多久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了。 邪道高手画影魔高烛,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 就好像隐在高跷队表演,待人看得如神时骤然暴起袭杀。 就好像袭杀失败,皮衣燃火,可进可退轻松自如。 也就他这次出手的对象是葛荆,感知高的惊人,惊人没给他一丝机会。 若是换做刁御、卓王孙,甚至是高凌风恐怕都要中招。 可就这样诡谲的,神出鬼没的邪道高手,硬是被葛荆一剑击败,险些惨死。 所有人想到这个不由对葛荆的评价又增高了三分。 至于第三人,姑臧城的高手们都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因为他被葛荆斩杀,所以没机会看清他的面目。 不过这种情况难不倒神通广大的各路高手。 看不到他,可以去巡城兵马司当面打探。 于是,蛇杀剑江阴的名字出现在姑臧城江湖好汉的耳中。 “密幽铜牌杀手,也是位强悍的大玄师,却不想被那个人一剑斩杀。” “是啊,他到底是谁?这么牛...” 蛇杀剑江阴,一剑被杀。画影魔高烛,两剑险死,虎头刀卓王孙,三剑落败。 时间不长,算来不过一刻钟左右,三位高手纷纷落败,一死一伤一位深受打击,还不知道能不能从惨败中振作起来。 他是谁? 那三个人算计他,是为了什么? 知道所有人的身份后,这些人又开始询查葛荆的身份。 “咦,竟然没有?” 所有人使用各种办法后发现,竟然没有人能找得到葛荆是何许人也。 “那他另外两个同伴呢?” 找不到葛荆的身份,自然有人会想到刁御和荀无影。 “咦,竟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那个年纪大的家伙找不大一点信息,那个小的却能找到,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姑臧城里的小盗贼。” 刁御是六扇门人,是帝都玉家十九娘的长随,在帝都也许能查得到他的消息,在陕西布政使司想要能打探到他的消息,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至于荀无影就简单多了。 他在外面没人能认识,在姑臧城却大小算个名人。想打探他的底细,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能办到。 既然能够找到荀无影的底细,在下半夜,荀无影的家就潜伏了许多人。 只是可惜,他们不知道,荀无影可不是往日的小贼,而是督捕清吏司下的小旗,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动,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在探知葛荆双方的背景后,浮想联翩。 他们在思考葛荆一行到底是什么,他们更在思考卓王孙、高烛和江阴三个各不相连的人竟然同时与葛荆为难,期间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第二日,葛荆从又一处房舍走了出来,洗漱一番准备吃饭。 六扇门的能力就是强,玉香春和席应真想要换房,立刻就有房子让她们挑选。 这一次玉香春藏了个心眼,让蓝娘从所有院落里暗中挑选出来,然后六个人偷偷潜匿进去,不声不响的让六扇门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到底选了那栋房。 终于,她们能放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玉香春和席应真身上有伤,这个伤不是谁打伤的,而是她俩互殴造成的。 以前,两人毫不在意,现在却没有比这个再窝囊的事了。 被人盯上,暗算,她们却只能被动防备,丝毫没有防抗的可能。 她们若真想依仗六扇门来保护,那真跟笑话一样。 没办法,那是密幽啊。 区区一个姑臧城的六扇门根本不可能被他们放在眼中。 若敢插手,极有可能被他们屠灭一空。 旁人屠杀六扇门,必须被按上一个袭官、叛逆,因此被扣上一个诛灭九族的罪过都不为过。 可惜,密幽不怕。 不说屠灭一个六扇门分舵,就算屠他三五个都跟玩一样。 还是等清吏司、凉州卫的人到来再说吧。 玉香春、席应真憋了一肚子的气,窝在楼里,根本不敢露出头。 相同待遇的还有一个荀无影。 限制他出入的是蓝娘,她大清早给几个人带来早餐时顺便讲了一下昨夜反生的事情,特此警告一下荀无影。 这个消息让葛荆和刁御有些挠头。 也把荀无影吓个够呛。 葛荆看了看刁御:“此中应该有密幽的算计!” 刁御肯定的点点头。 葛荆放下碗筷,“所以,今天恐怕还不得消停。” 刁御笑了,嘴角带出一丝阴冷:“我得准备一柄刀,应该能用得上。” 第60章 人的名树的影 吃过早餐,玉香春和席应真走回各自的房间。 她们两个是满脸的不愿意,带着满心的不情愿走回去的。 两个天之娇女何曾受过这种气,何曾受过欺负而没还手过。 偏生这里距离帝都万里迢迢,即便有几个高手随从,又因为两人闹脾气,把随从都扔在了陕西布政使司行省衙门西京府,距离这里也是数千里。 蓝娘昨日调集人手,到姑臧城最快今天,慢点也要明日。 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作死,硬拼了一场,各自落下不轻的内伤,经过四天的调理仍然没有大好。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连自保都不能,就别说杀敌了。 忍,不忍不行啊。 两位姑奶奶憋着一肚子气,蔫退了。 荀无影被刁御留下,除了给两位姑奶奶跑腿,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他的背景被满城人差个底朝天,根本见不得光。 见光即死,刁御可不相信满城江湖人,人人都那么仁慈。 所以,准备出面的只有葛荆和刁御。 “我在明,你在暗。” 门口处,葛荆拦下刁御。 一句话一个眼色,不用明说刁御就明白过来。 “行!” 刁御从蓝娘手里接过一柄钢刀,通体明亮,光泽柔和温顺,手腕微震,刀身发出‘铮啷’一声脆响,回音久久不消。 “蝉吟!” 葛荆看着这柄刀身镌刻的篆文,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还有一柄剑,给你的!” 刁御又从蓝娘手中接过一柄长剑递了过去。 鲨鱼皮剑鞘,外蕴花纹十分威武。 葛荆摇头:“不用,这个用习惯了。” 刁御愣了一下,也笑了。 是啊,平时遇敌一条汗巾就够了,等到用剑时,有把剑就够了,好坏并不会在意。 葛荆现在修为隐约还在他之上,自然用木剑还是铁剑都一样。 真正需要用神兵宝剑时,基本上都是越级挑战。 “行,我暗你明,需要时我会出手。不过,你准备怎么做?” 刁御有些好奇的问葛荆。 葛荆转了下赤柽:“随便走走,看看剑王图在姑臧城到底宣扬到什么程度。是暗流涌动,还是烈火烹油。” 刁御的脚步一顿,看着葛荆推门走了出去。 暗流涌动说明姑臧城暂时还很安全,烈火烹油无疑就很危险了,一点就着啊! 而这两种情况恰恰说明,玉香春和席应真的安全程度。 如果是暗流涌动,那是说密幽的目标还没完全出现,还没到他们发动的时机。若是烈火烹油,那就是说剑王十九图得主已经全了,到了他们收割的时候。 或许全到了,或许没有在他们监视下的得主到了。 葛荆知道,即便是密幽也不可能将十九图得主全部知晓,也许是大部分得主知晓,还差关键几个人摸不清底细。 这一次,密幽撒出两张图给玉香春、席应真为的就是钓这几位出来。 你想钓我偏不让你钓! 葛荆心底冷笑,第一次决定花些心思,也玩弄一下心机。 他从大漠走出到现在两年多,在玉局峰点苍派的藏经阁填补了最大不足,又接触不少人,葛荆发现,除了阅历外他的智慧不必任何人差。 葛荆只不过从小跟狼群接触过多,习惯了狼的思维,也习惯用动物的直觉去办事。 动物的心思简单,没有人类心思那么繁杂。 直来直去,喜欢一击必中。 现在,他面临的密幽却是相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让葛荆十分不舒服,决定搅乱一下,这原本就够浑浊的池水。 “那里呢?” 葛荆揉了一下下巴,想到了万花楼。 “就是你了...” 葛荆向万花楼走去。 酒楼客栈是江湖客最喜欢去的地方,不只是因为那里人多混杂,热闹,还因为那里有好酒,而江湖客最喜欢的就是好酒。 有酒、有肉、有剑、有故事,才是江湖。 醉酒当歌,醉于江湖,相伴于江湖。 江湖就要有江湖的样子,江湖就要有江湖的规矩。 所以,不管如何,江湖人是不屑打扰寻常百姓的生活,可他们有喜欢人前显贵。 总不能修的一身本领,办下惊天的事件,还悄无声息的没入人群,而无人能知。 普通人不会喜欢,江湖客更没人会喜欢。 所以,酒楼就成了他们第一选择。 所以,这里也成为江湖消息流传最多,也最繁杂的地方。 葛荆转动着手中的赤柽,拇指时不时从玉箍形器的烙印上扫过。 扫过来扫过去,心神随着烙印飞入了天际。 圈、转、拦、削、横、扫、旋、挑。 突然,他脚步缓了一下,发现一个线路有些诡异,而临近的线路却显得堂皇大气,中平正合。 “那个是山吗?那个是渊吗?” 葛荆的脚步缓慢的向前走着,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玉箍形器中,赤柽的旋转越来越慢,指肚在烙印上扫过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留在两条烙印之间。 指肚不停的在烙印上左右移动,研究着,比较着,思索着。 “似乎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葛荆的眼神迷离着,并随着思考越来越深,逐渐有了一丝明悟。 直到葛荆临进文庙前的空场,喧哗声传来把他惊醒。 葛荆一抬头,看到万秋阁,他吐了一口气,“好像是差了一点衔接,差一个能将两个烙印无缝衔接起来的东西。” 看到眼前的文庙,还有对面的万秋阁。 两座高大的建筑被一块空旷的场地分割,一侧喧哗热闹,一侧庄严鼎盛。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却被一块空场给融为一体,甚至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诡异、中正,其实不也说风马牛不相及吗? 为何不会因为一个什么东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葛荆揉了揉玉箍形器上的烙印。 在葛荆的心里什么风格、流派,什么品味、格调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实用和不实用,或是能不能用。 要不然他也不能进入点苍派藏经阁两年,浏览无数本功法却没有学一样。 包括摩云三十六番在内。 因为在葛荆心里,任何东西都不如身体的本能来的强。 狼,比狗大,比驴小,更不要说牛马、虎豹。 可在任何地方,任何野兽面前,狼都是让所有生命恐惧的,即便是虎豹在内都不敢小觑半分。 融合,一奇一正,应该很好玩。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走进万秋阁。 “这位少爷...” 万秋阁门前,侍者看着葛荆嘴角抽搐一下,上前一步,拱手为礼。 葛荆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侍者。 侍者有些为难的沉默在哪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万秋阁是姑臧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记住,是姑臧城,而不是姑臧西北城。他是包括东西两城,南北两城,甚至是中城在内的大酒楼。 这等级别的酒楼,不仅格局规模宏大,装饰富丽堂皇。同样,里面的酒菜也昂贵无比。可即便是这样,用餐时间顾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 一个酒楼,占地在大,席位也是有限的,所以招待顾客就有了要求。 葛荆,麻布长衫,黑布腰带,虽不能说狼狈,但绝不富贵。 如果不是他站在万秋阁门前想要进去,扔在大街上是绝不起眼的一个。 可落在侍者眼里却能看出,葛荆虽貌不惊人,但气质不凡,一根赤杖拄在地上,皙白的手堵在嘴边,轻咳着。 这是位玄者老爷啊! 万秋阁的侍者别的不强,眼力绝对要够,要不然得罪一个强者,怕不是当场被人拍死。 不过,玄者是玄者,气势不放的情况下天知道是大玄者还是小玄者。 万秋阁在座无虚席的情况下,要是把一个席位让给一个小玄者,等大玄者来了,你说是让还是不让呢? 让还是不让,是进阁后的事情,现在是让不让进的问题。 进,就必须有席位,不让进,挨打了怎么办。 万秋阁有大背景,强者是不敢随便惹事的,但看葛荆年轻的脸,天知道他知不知道万秋阁不能动手。 就算随后阁里来人教训了他,挨打疼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侍者笑道:“这位少爷,现在正是用膳时间,里面没有席位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葛荆的脸。 葛荆淡然道:“我要进去,就有席位。” 侍者一愣,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葛荆脚步一闪,贴着两名侍者中间穿了过去,两名侍者丁点衣襟都没碰触。 “这位少爷!” 侍者感觉眼前一空,身形一转,就看到葛荆迈入的背影,顿时一惊,低呼一声追了过去。 “陈谦,毛手毛脚的做什么呢?” 进入大堂,侍者刚刚追到葛荆身后,冷不丁一声训斥传入耳中。 陈谦人还没转过身,嘴中就叫道:“掌柜的,小的告诉这位这位少爷,酒楼没席位了,他还要闯进来。” 时间短,速度快,陈谦一句话就把他和葛荆之间的矛盾说明白,省得掌柜不知道如何处理。 反应如此快捷,让葛荆听了都忍不住赞一句。 掌柜是个青衣圆领,面色清朗的中年人,他正跟两个华衣束璞的中年说话,看到陈谦毛手毛脚的跑进来,脸色顿时一沉,而后听到陈谦的话,把目光转到葛荆身上。 他的眼力自然在陈谦之上,可他也没看到葛荆强在哪里,不过是一个小玄者,顿时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神色不善的蹙起眉头。 待他刚要训斥葛荆时,站在他对面的两位华服中年已经一步跨出,来到葛荆身前,恭恭敬敬的的拱起手来:“在下重阳剑派娄烨,阁下可是昨日一剑败三雄的那位前辈。” 一句话,还不等葛荆说话,整个酒楼已然一片寂静。 第61章 总是机缘不巧 万秋阁酒楼开在闹市中心,在这里吃酒享受的人以豪商显贵、武林豪客居多。 这些人,不管是出入江湖的还是隐入世俗的,几乎都有功夫在身。 他们虽然在闲谈、在吃喝或是在嬉笑玩耍,身边发生了什么还是躲不过他们的耳目。 重阳剑派娄烨一句即出,瞬间就落入这些人的耳中。 阁下可是昨日一剑败三雄的那位前辈? 一剑败三雄,虎头刀卓王孙、画影魔高烛在哪里都必须被称之为人中之雄,至于密幽铜牌杀手,论名声也许不好点,但人中之雄却也不是赞誉,而是事实。 呼的一声,无数人从楼上推开门冲了出来,倚着栏栅向下眺望。 一楼的人就更不用说,虽然不至于蜂拥而至,却也远远的停下活动,向这里张望。 “好年轻啊!” “年轻,能一剑败三雄的人再年轻也必须是前辈!” 这句前辈,论年纪葛荆配不上,可江湖上前辈后辈的称呼从来指的不是年龄。 修为,除了真正有交情的人之外,修为是唯一衡量辈份的标准。 硬属性。 所以,葛荆不管他年纪大小,能一剑败三雄,在修为不如他的人面前,他就是前辈。 “重阳剑派啊!” 葛荆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的点点头。 重阳,是平凉府雷神山内的一个门派,以剑为名,故而被江湖称之为重阳剑派。 论势力,重阳剑派未能走出平凉府,但门派每一代都会走出几个战榜高手,代代相传倒也不能让人小觑。 当代掌门柏青锋就是拍在战力榜二百二十四位的高手。 战力榜基本每三十位一个档次,整个战力榜三百位有十个档。 卓王孙二百八十三位,算是战力榜最末一档,柏青锋二百二十四位,算是第八档,二十四位,更是强一强就能进入第七档。 第七档已然不低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对上卓王孙也不可能三招内将其击毙。 所以娄烨看到葛荆必须恭恭敬敬的,不敢稍有怠慢。 而此时,他诚惶诚恐的与葛荆见礼却不想葛荆会如此正式的回礼,立时开心起来。 “这是娄某同门师弟郭英。” 娄烨指了下身旁中年。 郭英也连忙给葛荆见礼。 葛荆点下头,伸手示意两人向里面走去。 娄烨欣喜的拱了下手,回头叫道:“老郭啊,三楼开一个贵宾阁。” 这时万秋阁掌柜那里还敢说些什么,忙不迭的应声叫喝:“陈谦,赶快,把兰字阁打开,你亲自招呼。” 陈谦更是胆怯,连回应都来不及,撒腿如飞的向三楼跑去。 这位爷就是昨天大开杀戒那位,就是昨天没看到,如果看到了,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想拦截。 在万秋阁,别说一剑败三雄的葛荆,就是被他三剑击败的卓王孙来了,闹起来老板也奈何不得。 江湖上,一步强一步弱,差一点就是天地之别。 兰字阁开启,一队年轻貌美的侍女排成排的走了进来,都没用人问,她们就端着瓜果梨桃、果脯点心摆在桌上,陈谦更是亲自捧着香茗围前围后的侍候着。 一切摆好,娄烨挥了挥手,众人退了出去,只在门口留下两位侍女等着招呼。 门轻轻拉上,娄烨端起茶壶,右手一托,给葛荆把茶斟上。 “前辈...” 娄烨刚刚开口,葛荆身手一拦。 “叫我葛荆。” 娄烨张了张嘴,葛荆两个字没敢叫出口。 不是他在葛荆面前显得多卑微,而是武林等级森严。 若是江湖上的朋友还好,无论认不认识,喝上酒就是朋友。 武功高低,如若轻烟,轻轻一吹就会飞走。 武林却是不同,高就是高,低就是低,位尊位卑不敢稍有逾越。 葛荆修为如此之高,显然已经不是普通江湖人能形容的,必然是武林大宗门的核心弟子。 这种人,绝对不是重阳剑派能比的,他不敢逾越。 葛荆显然知道娄烨师兄弟心中的担忧,他笑了下,想了想,给自己在大明王朝宗派中定个位。 “点苍派归藏子前辈与你重阳剑派掌门如何称呼啊?” 葛荆认识的人不多,能在大明武林论交的似乎唯有点苍派一众人等。若想平行比较,唯有他们。 他提起点苍派,提到归藏子,娄烨姿态更显尊敬。 重阳剑派几百年都没走出平凉府,只能算是个地方势力,点苍派就不同了。虽然点苍派在缇骑营眼中同样也是个地方势力,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可这个地方势力和那个地方势力是绝对不同的。 重阳剑派的地方势力是平凉府,点苍派这个地方势力却是整个陕西布政使司。 按大明王朝行政区域划分,陕西布政使司置下可是有十府。十府与一府相比相差有多大,有多么悬殊,可想而知。 娄烨听到葛荆提起点苍派归藏子,顿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一抱拳,道:“先师年幼时曾与归藏子前辈携手游历过,是以兄弟相称。所以掌门师兄和在下师兄弟尊称归藏子前辈为师伯。” 葛荆一点头,伸手向下挥了挥:“坐下,正好...” 他挠了挠头笑道:“我也算是归藏子前辈的晚辈吧。” 阮清与他应该算是过命交情吧,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也算朋友。他是归藏子的弟子,这样算来,葛荆也是归藏子的晚辈。 另外,杨惊雷、杨雨池的父亲杨中轩是归藏子的弟子,两个孩子叫他叔叔,这样算来,他还是归藏子的晚辈。 只不过,不管是归藏子还是浮尘子都没认他为晚辈,一直都是居士居士的称呼。 居士这个称呼可就微妙的多了。 普通的称谓是出家人对在家信道的人的泛称,不普通的称谓却是称有德才而隐居不仕或未仕的隐士。 旁人不知道两位道长为何这样称呼葛荆,葛荆却心知肚明。 两位老道以前从不跟葛荆往来,后来改称居士,尤其是在葛荆准备下山时郑重其事的稽首为礼,口称居士,那一定是知道他的来历。 一战斩杀两千玄士,不管他怎么做到的,都让人不敢小觑。至少一般的灵玄师做不到,所以两位道长不敢自居为前辈。 “那,那我兄弟就舔脸称呼您一声师弟了。” 听到葛荆的话,还有他比较温和的表情,娄烨、郭英满脸奉笑的坐了下来。 几句寒暄,场面显得十分和谐。 他们是这样外面却不同,当娄烨一语挑明葛荆身份的时候,整个万秋阁一片哗然。 随着葛荆三人走进兰字阁,其他房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有些人真是把这事当作谈资议论起来,手舞足蹈的讲解着昨夜那场大战。 有些人却表情严肃的凑在一起,低声分析着这位剑客走进万秋阁是为了什么? 世间从来不缺有心人,不知道仅是不知道而已,知道的才会明白,平稳和谐的世道下隐藏这何等交锋,与何等可怕的波澜。 “卓王孙是大盗,高烛是邪道,江阴是密幽杀手,他们三个人同时出手刺杀此人,是为了什么?” “是刺杀吗?” “不是吗?高烛、江阴明显就是刺杀。不果后,卓王孙硬找借口想要击杀,结果失败。” “是这么回事,很奇怪?” “你不是废话吗?主要是为什么?” 一个为什么从无数个房间响起,然后各式各样的人眼中闪烁着种种沉思。 有些人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则暗暗猜测,当然,更有人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直接向兰字阁走了过来。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直接去问。 敢这样做的人自然是有所持。 笃笃笃... 一阵叩门声,侍女柔柔的声音响起:“贵客...” “请进...” 还不待侍女说清楚,葛荆的声音就从兰字阁内响起。 门推开,一个气质清雅,紫色华服,头扎束带的年轻公子左手提着酒坛,右手端着酒爵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慵懒,随意自在,看着葛荆仿佛并不陌生,倒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认识一下,破云宗展眺!” 年轻人把酒坛在桌上一墩,双目炯炯的看着葛荆。 葛荆微愣,眉头一挑,站了起来:“就是和哀牢山归元宗的高凌风,真武山紫霞宗的乔一帆,五连峰的李宣齐名的那位乌蒙山破云宗展眺。” 展眺左手拍着酒坛啪啪直响,右手攥着酒爵点着葛荆大声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和高凌风、乔一帆、李宣那三个家伙齐名的,叫展眺的那个家伙。” 葛荆也拍了拍手,向门前呆立的侍女招了招手:“上酒具,来几道下酒菜。” “我去...” 娄烨正双眼发亮的看着展眺,往日依他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有与展眺同桌的机遇,正暗自爽快,激动中,听到葛荆的话连忙跑了出去。 有这两位大高手在,吃喝可是不能随便。 “坐,我曾听人说过,李宣、展眺为人处世率性而为,果然名不虚传。” 葛荆伸手在桌对面一引,展眺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他的眼闪着光芒看着葛荆:“昨夜听说高凌风看到你,手痒得砰砰直响,有机会咱们过两招?” 葛荆笑道:“为何不是现在...” 展眺有些叹息的摇摇头道:“总是机缘不巧啊,昨夜高凌风没动手,今天我也不可能动手!” 第62章 结交 葛荆看了展眺,没有说话。 都是明白人,闻其声知其意,并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他们俩没说话,郭英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想说不敢说,想做又不知道如何做。 这时,娄烨推开门走了进来,并不只他一个人。 有万秋阁的侍女端着酒具,在她们后面还有三两的人站在那里。 娄烨挑明了葛荆的身份,让整个酒楼的人心思活跃起来。 能一剑败三雄的人,有结交机会谁会放过。 若是没人开头,他们也许还会迟疑一下,展眺率先推门进入,并没有被撵出来,这些人顿时不再犹豫,向这里走了过来。 有一个自然要有第二个,结交高人,越早留下的印象越深,如果排到十几个人后,谁还会记得你啊。 于是,不等第一个人走到兰字阁,第二个、第三个就紧跟着跑了过来。 等四五个人之后,再没人敢过去凑热闹了。 没办法,因为这四五个人都是平凉府叫得上好的高手,身份不够的人是不可能腆着脸往上凑的。真要是不顾面皮的跟着他们身后,没结交到葛荆,恐怕先要被这几个人记恨。 等级,无处不在,想要在江湖上活得长,首要认清自己,然后要有自知之明。 葛荆看着门外的人有些茫然,看了眼走进来的娄烨。 娄烨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葛,葛师弟,有几位朋友听说您在这里,想要认识一下...” 葛师弟、您... 门里门外的人听到娄烨的话,脸色不仅有些古怪。 这两个词凑在一起,还真甚少能听到。 师弟,应该是身份屈居其下。而您,却是对身份在其上人的尊称。 当然这个称呼落在葛荆身上这些人并未感觉有什么意外,有的仅仅是对娄烨的赞许。 显然娄烨师兄弟是跟葛荆攀上了关系,辈分是平级的,不过修为相差太多,关系有不是如何的近,所以才用您来表示对葛荆的尊敬。 “客气了...” 葛荆站了起来,脸平和的看着门外。 侍女捧着酒具在餐桌上摆好,然后匆忙的退却。 门外的人看到葛荆站起来,慌忙走了进来。 是一位老者、三位中年和一位青年,五个人站在那里,并未收摄气息,浑身上下气血充盈,玄气充沛,气度不凡,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修为强横。 江湖上,修为强横的人一般地位都不算低,再看都他们身后不在有人过来,葛荆自然明白,他们应该是万秋阁地位、修为最高的人了。 五个人站在那里,娄烨走过餐桌,站在两则之间,伸手向五个人引了一下。 “葛师弟,这位前辈是凤翔府青峰山清风剑吴友成,这位是庆阳府太阴河畔陈高绝陈大侠,这位是灵州小溪河畔风柳庄主唐铸言唐大侠,这位前辈是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这位年轻俊杰则是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听说你在这里,想认识一下。” 娄烨修为不高,但见识广博,五个人的身份他竟然说得一清二楚。 葛荆赤柽横在桌面,双手抱拳,道:“平凉府葛荆,江湖新人,见过各位英雄豪杰。” 江湖新人、平凉府葛荆! 简单一句话,所有人都恍然。 怪不得偌大一个姑臧城,都找不到能有个知道他是何许人的人物,原来他根本就没走过江湖,是个彻彻底底的粉嫩新人。 不过,葛荆只说了一个平凉府,没说自己是哪门哪派的人。 这很正常,很多从宗门里新出来的人,在没有闯出点名堂之前都不喜欢亮出背景。因为,他们不喜欢被人说,靠的是宗门,而不是自己。 “幸会,幸会!” 五个人抱拳寒暄两声,大步上前,来到餐凳前。 在坐下前,五个人都看了一眼背向他们,屹然不动的年轻人。 这人,谁呀? 看背影,看身形都能知道是为年轻人。 那位年轻人这么牛,他们五位进来,不说站起来迎接,就连回头瞅一眼都没有! 五个人脸上都带上一股恼意,虽然因为葛荆的原因没有发脾气,却也想好好看看,这么不给脸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却不想,当他们正脸看到展眺时,都是一阵,几乎同时抬手抱拳:“竟然是展大侠!” 展眺淡然抬头,脸上挂着一抹邪魅的微笑,“展大侠,呵呵,展某可从来都不是大侠,过誉了。” 五个人脸色一僵,被展眺一句话怼得说不出话来。 丹霞老农李攀龙和长空阁少主李轻杰有心发怒,看着展眺脸上的魅笑,心下又有些胆怯。 展眺是邪道中少有的年轻高手,自出山以来不知道惹过多少高手,最出名的是他游历西京府时竟然与大明两京布政使司战榜高手黑拳龙丘,闪电般挡住龙丘十三连击而没败。 虽然是黑拳龙丘没下重手,浅尝即止,展眺也因此名重大明,被誉为陕西布政使司年轻四大高手之一。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展眺是邪道高手。 率性而为是对他的美誉,真正的形容应该是喜怒无常。 稍有不如意就会出手伤人,甚至是杀人。 几个人正尴尬的时候,一队侍女捧着香气宜人的菜肴走了进来。 九个人,分桌而食,八道菜肴铺满了小桌。 一时间侍女们出出进进,络绎不绝。 葛荆目光淡然,从八个人身上一扫而过,伸手端起酒爵向前一伸。 瞬间,所有的人,包括性格奇特,向不容人的展眺在内,全都把酒端了起来。 葛荆直接笑了,“葛某难得认识这么多朋友,第一尊,饮胜。” 仰头,将酒清空。 其他人把头转过看着展眺。 不是他们看展眺喝还是不喝,而是一种尊敬。 葛荆定下的兰字阁,在这里他是主人。 重阳剑派的娄烨、郭英虽然地位修为略微有些低,却因为率先跟着葛荆进来的,算是主陪,跟着主人陪客。 自然主客就是年纪虽轻,但身份应该算是最高贵的展眺了。 后来的李攀龙五人就只能算是陪客了。 这里,展眺如果不喝,或是浅沾即止事就不好办了。 幸好的是,展眺非常给面子,他端着酒爵笑了一声:“其实,我凑这个热闹主要是好奇高凌风,幸好,你没让我失望,这酒,我喝了。” 说完他一仰头,将酒爵清空,抬手将他拎进来的酒坛扔向葛荆,然后起身就走。 其他人望着展眺的背影就是一愣,愕然在那里不知道这酒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葛荆抬手接过酒坛,轻轻嗅了一声,忍不住点了点头。他一边将酒爵斟满,一边淡然的道:“展兄不好奇昨天的事?” 展眺脚下一顿,蹙着眉头转过身看着葛荆问道:“难道,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葛荆伸手向他的座位一引,淡淡的道:“有没有隐秘我不知道,但我昨天傍晚到暗杀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算上江阴,我碰到四伙密幽的人...” 霎那间,所有人都是一愣。 密幽身为杀手势力,虽然威名赫赫却鲜为人知。 甚至,黑衣、细剑、血色彼岸花,尽人皆知,可有又谁亲眼看到过。 包括展眺在内对密幽也好奇无比。 他一个闪步来到娄烨那张桌,伸手在他肩头拍了下。 娄烨连忙站了起来。 展眺的脚在小桌一磕,小桌无声的滑了过去,唰的一声,在葛荆那张桌旁停了下来。 然后提着座椅在葛荆身旁一墩,坐了下来。 “说说,是怎么回事?” 展眺显然很好奇。 那边,娄烨眼看着展眺鹊巢鸠占,却也没有办法。他不但要认,还得屁颠屁颠跑到展眺原来那张桌前,将酒具餐具拿来,换过。 幸好菜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酒具各自到了一爵外,还没人动过,并不需要忌讳什么。 正好,葛荆展眺两桌并成一桌,他端起展眺拿来的美酒,给展眺斟满,举起酒爵主动碰了一下,道:“我是昨天傍晚和朋友走进这座姑臧城的。” 一句话,所有人又是一愣,这位,不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吧。 平凉府距离汉中府的姑臧城并不太远,几乎是穿过崆峒山一条小路就到了。 葛荆出身平凉府,他莫不是点苍派的人? 几个人眼中带着浓重的猜疑看着葛荆。 葛荆主动说出平凉府就知道他们会有种种猜测,看到他们眼中的猜疑忍不住把话一停,看着他们笑道:“葛某不是点苍派的人,各位都是武林好手,昨日葛某六剑出手大致也能猜出一二来。” 几个人同时思索一下,认同的点点头。 也许有人会说,武功有高低,千奇百怪,谁知道他不是用别的功夫遮掩。 能说这种话的人,修为一定不高。 要知道,虎头刀卓王孙可不是低手,不是修为超出他几个境界的人,别想用不熟悉的武功遮掩主修功夫,然后轻描淡写的用三剑将他击败。 葛荆解释一句就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展眺道:“越巂郡刀王陆家知道吧?” 展眺点点头:“有谁会不知道。” 葛荆道:“傍晚...” 他手向后指了指,“青石桥下,大泽剑陆航带着陆家少主陆域乘画舫经过,被密幽袭杀未果。” “什么?” 所有人同时震动。 第63章 孤啸 青石桥下,密幽袭杀大泽剑陆航,还有陆家少主陆域。 还是昨天晚上.... 吴友成、陈高绝、唐铸言、李攀龙、李轻杰五个人有些不敢相信。 那可是越嶲郡刀王陆家,可不是他们这样世家能比拟的。 大泽剑陆航是陆家十大高手之一,陆域更是陆家嫡子少主,袭杀他们,相当于挑衅陆家。 不,不只是挑衅,而是成为死敌。 葛荆接着淡淡的道:“陆域被密幽毒针刺中,现在生死不知。” 瞬间,所有人,包括展眺都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这样的仇,陆家会默默忍耐下去吗,如果不是那必然要跟密幽开战,不用想,必然是一场惨烈的大战即将开启。 葛荆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稍晚,就在万秋阁西行半条街,南走小巷内,相隔六家,我遇到两个潜伏中的密幽杀手。一死一逃,死的那个是自杀的。” 展眺手指点了点桌面:“算上蛇杀剑江阴,你真的遇到四拨杀手。” 葛荆身子一长,看着展眺道:“我在想,密幽的人在姑臧城或是汉中府、平凉府何时这么多,这样猖狂过。” 的确,密幽虽然生意遍及大明王朝,但两京十三布政使司里也是有的强有的弱。陕西布政使司就属于密幽势力比较弱的行省,在这里,密幽有很强的敌手存在,所以他们对陕西行省武林人来说,几乎就是传说。 “艳迷没有管吗?” 展眺眉头一挑,手停了下来。 葛荆的话触动了他,因为破云宗不是小势力,差一差算得上是陕西布政使司扛把子了。密幽越界,伤的就是这波人的面子。 至于他口中那个艳迷,就是密幽的同行,生生把密幽挡在外面的那个强敌。 葛荆没有说话,因为他对这些不懂。 他不只不知道艳迷,就连密幽也是听两位姑奶奶和刁御讲起才知道的。 端起酒爵,四下一示意,几个人同时逢迎着吃了两爵。 又吃了两口菜,看到没有人说话,娄烨挑起了一个话题:“密幽敢袭杀陆家少主不知道是哪位大豪出的价位,怕不是能建起几个世家了吧?” 几个人想了想同时点头。 是啊,越嶲郡陆家敢称刀王,一定是经过惨烈的攻杀才保留下来。 保留下来,陆家就相当于是四川布政使司扛把子之一。 扛把子,不是武林盟主就是绿林霸主。 袭杀这样势力的继承人,代价,真的不是一两个小世家能应付得了的。 葛荆没说话,任由这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消息散播出去了,而且他还没多说什么,仅是讲了自己亲眼目睹,见到过的一幕。 任谁听到,都不会怀疑什么。 可若是陆家近乎被灭门的消息传过来,密幽图谋什么,想来定是会跟其他三波杀手出现关联在一起。 现在,应该有不少人听到陆家惨案的消息了吧? 昨天一夜的传播,即便比六扇门晚,也不会晚太多。 事实的确如此。 兰字阁开宴不久这个消息就悄然传了进来。 几乎是在刹那间,万秋阁突然静了下来。 除了偶尔几声琴瑟、几句歌谣传来,喧哗几乎不再。 兰字阁也几乎同时寂静下来。 “怎么了,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吴友成直起身来,转过头向外张望。 这个阁子里的人修为都是不凡,虽然都在谈笑,可外面有什么动静仍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我去问问...” 郭英嗖的一下站起来,叫了一声跑了出去。 他们师兄弟在兰字阁里地位最低,跑腿的事不是娄烨就只能是他。 一出一进时间很快。 郭英推开门走进来时,脸色有些惨白,眼神带着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慌张。而阁子里的人还没在意,不是举爵相撞就是在低声谈笑。 真正注意到郭英的唯有葛荆和展眺。 不是他们一直注意着郭英,而是他们从郭英的匆忙而慌乱的脚步声中听到一丝不寻常。 两个人扫了一眼郭英,然后回过头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几乎同时举起酒爵,示意着一饮而下。 门推开,郭英走了进来。 吴友成和李攀龙同时抬头看着上座痛饮的两个人。 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也同时端起酒爵痛饮起来。 盛名之下名不虚传! 什么意思? 陈高绝、唐铸言和李轻杰相互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当他们看到郭英异样的脸色,看到两两相对的四个人先后举爵痛饮时,顿时反应过来。 心底暗叹,一个脚步声就把他们的修为分了个高低和上下。 “师弟,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你这脸色...” 这几个人心下感慨着,娄烨却看到郭英的脸色,脸一沉,倏地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问着。 “我,我没事...” 郭英急忙的摆了摆手,反身将门关上。 看到他如此郑重,几个江湖前辈的脸色也郑重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郭英急忙喘息一声道:“越嶲郡刀王陆家算是没了?” “什么?” 这一下,包括展眺的脸都凝重起来,慵懒的腰身第一次挺直起来,刹那间一抹阴冷的威势充满整个兰字阁。 郭英呼吸一抑,连忙提口气道:“是密幽,据说连金牌杀手都派出好几个,直接把陆家包围起来。当日,陆家家主陆修半残,十大高手除了大泽剑陆航外,轻伤两人,当场战死四人,重伤两人,而后不治死亡。剩下妇孺全灭,存活者十不存一。” “怎么可能...” 兰字阁里除了李轻杰惊呼半句外,其他人一句不语的呆住了。 四川布政使司顶级扛把子,实力强横,绝不亚于武林盟主的存在竟然被杀成这个样子,几乎相当于灭门。 即便没有灭门,除了家主半残外,十大高手仅剩三位,其他环节也十不存一,基础都没有了。 实力不存,陆家从顶级直接跌落成末流世家,大致跟吴友成他们相仿佛吧。 所有人都控制着呼吸,缓缓的平复下心态,才脸色郑重的抬起头,相互看了眼。 “密幽这么强!” 最终还是李轻杰年纪小了点,有些浮躁,率先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瞬间,李轻杰的脸有些泛白。 他知道,第一个开口说明他的心态有些不稳了,也代表他的心境连娄烨、郭英都不如。 李轻杰有些不忿,但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默默的吮着酒,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他,还有身旁的丹霞老农李攀龙,就是昨夜近距离看到葛荆一剑败三强,头戴纶巾的公子和鹤发童颜的老者。 当时的李轻杰亲眼看到葛荆剑败卓王孙,猜测葛荆用了五招,李攀龙却看出葛荆不过是用了三招。 昨夜看到葛荆这么强,他就被压迫过,今天再度沉不住气,算不上是丢丑,可毕竟是被人比下去了不是。 李攀龙看到李轻杰有些气馁,抬起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然后回头看着葛荆和展眺:“密幽真的有这么强,看这样子犹在艳迷之上?” 葛荆耸了下肩头,挑了下眼皮看着展眺。 展眺沉默着,半晌道:“必须在艳迷之上。” 他又沉吟思考,道:“看样子,他们是奔着灭门去的。这么大的代价,可不是袭杀一个陆域能比的。如果是买凶,我几乎无法想像密幽有多么强大。可若不是买凶...”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葛荆:“为什么?” 葛荆苦笑着,道:“天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蛇杀剑,还有高烛、卓王孙为何要针对你?” 展眺不信。 他的话音刚落,葛荆猛然抓起赤柽站了起来,大声道:“卓王孙,谁能知道卓王孙现在在哪里?” 看到葛荆紧张的样子,展眺也跳了起来:“是啊,如果密幽有后手的话,卓王孙危险了!” 这一句出口,兰字阁所有人呼啦一声站了起来。 这句声音有些大,不只是兰字阁里,兰字阁外同样有人叫了起来。 紧着着,推窗声跳楼声接连响起。 葛荆转过头看着展眺着急的问道:“怎么走...” “跟我来!” 展眺推开窗户,向葛荆招呼下,翻身跳了下去。 跳下万秋阁的很多,比展眺两人快的人不少,可能比他俩快的却是没有。 仅是几个闪跃,展眺就带着葛荆飞在最前,再几个闪跃就来到西北城最南。 一声招呼,两个人飞身跃上城墙,直接跳进西城。 “他在西城?” 葛荆虽然不认识这是那个城,算一算,方向还是知道的。 “不知道,不过高凌风在西城。” 展眺回了句,然后几个起落来到西城最高建筑顶端。 “上这里做什么?” 葛荆跟着上了楼顶,有些懵的问了句。 “最快的找人好办法。” 展眺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然后仰起头,啜起嘴唇,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般响彻天际。 “高凌风、归元宗的高凌风,速来,速来....” 这个似乎很好玩啊! 看着展眺的样子,葛荆一时心血来潮,忍不住仰头嚎叫起来:“嗷嗷....” 月下,孤狼般的长啸。 葛荆一袭麻衣,遗世独立般的站立。 有着清冷的疏离感,仿佛行走在凄厉的寒风中的独狼。 离群索居,对月长啸。 第64章 变化 啸声悠悠,传出很远很远,以至于整个姑臧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展眺,你鬼叫什么?” 陡然,西侧传来一声强忍着的怒吼,紧接着展眺和葛荆同时转过头,立刻看到遥远处有道黑影跃上一栋高楼。 那人的速度极快,高高跃起,宛如蛟龙般划破天空,一扭两扭,来到这栋楼顶上空,飘然落下。 身材魁梧气宇轩昂,浓眉大眼的正是归元宗的高凌风。 “问你下,知道虎头刀卓王孙猫在哪里吗?” 知道时间紧任务重,展眺也不和高凌风绕圈子开口直奔主题。 高凌风愣了下,一个是没想到展眺会找卓王孙,二来是没想到葛荆竟然会在,还和展眺凑在一起。 “往哪走?路上说。” 展眺叫了一声。 高凌风低头想了下,伸手向东指了下。 汉中府是归元宗大本营,这里有他坐镇,有什么重要消息必然要让他过目。 灵玄师以上的人,养神已经是很重要的事情。 神强,记忆力自然会很不错,即使他不需要特意去记,目光掠过都会被他们记住,然后在很长时间里想要用时,略略回忆就会想起。 三个人在空中飞行,地面无数人仰头观察,都在思考这三位爷是要干什么。 而在路上,展眺三言两语把密幽和越嶲郡陆家的事讲了一下,高凌风的眼顿时直了起来。 “密幽这么强!!!” 高凌风有些惊叹,陆家是世家,归元宗是宗派。形势虽然不一,硬实力的内涵却是相同的。 不是武力就是财力,或朝廷的隐形助力和对外的影响。 怎么比较,越嶲郡陆家都是在归元宗之上。 “密幽的损失一定也是不小!” 展眺道。 “但未必会伤筋动骨!” 高凌风冷静的道。 “怎么说,密幽都占据突袭的便宜,陆家要是有防备,未必会这么惨烈。” 展眺想了下又道。 这点,高凌风和葛荆同样认同。 “不过...”展眺又想了下道:“现在的情况,我们跟陆家不同。密幽对谁出手都会引起陕西布政使司所有势力的针对。” “那是一定的了!” 高凌风和葛荆再度认同。 密幽强行屠杀陆家这样的势力,如果是有人出手雇佣还好点。可若是密幽自家的行为,那可就值得深思,更值得玩味。 有人出手雇佣,应该是没人能花得起代价。 若是密幽自家行为,又是什么样的收获才能让他们如此付出? 展眺和高凌风对视了一眼,心头顿时升起一个念头。 莫不成是因为那个东西...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展眺和高凌风在飞行中做出的种种小动作,心情很好。 原先的他,不习惯与人接触,无论是往来还是说笑。以至于他一直凭借动物般的习性,为人处世。 好,就是好。 不好,一句话一个笑脸都没有。 后来走进沙洲客栈,养伤期间接触到刁御、王小余和掌柜玉香春。 第一份因果让他知道如何与人交流,其后因为两个孩子,他在玉局峰停留将近两年。 这两年改变了他一些习性,不善思考、拙言和冷面还是没有多少改变。 今天,他突发奇想,不想动手而要动脑。 小试锋芒,就让他借助一道信息把密幽指向某些东西,虽然还没有结果,但看过程,想来结果不会让他失望。 现在回过心思,葛荆发现,心思的改变让他习性也发生了变化。 微笑,在以往很难出现在他的脸上,而今天,或者说短短这段时间里,他的笑几乎抵得上以前的十几年。 笑其实也是件很舒服的事,不只是自己,也包括别人。 葛荆发现,如果不是他脸上多出来这抹笑容,他不会这么快与展眺、娄烨、郭英还有那五位陌生人这么融洽。 狼是不会笑,即便是喜悦落入谁的眼中都是狰狞。 所以自然界所有动物看到狼,强者第一个念头是打,弱者第一个念头是跑,从来没有和谐相处的时候。 微笑可以隔空传达自己的善意,拉近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削去陌生人之间的尴尬,甚至减轻陌生人之间的敌意。 确切的好处也许很小,但至少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也许以后应该多笑点!” 葛荆心头刚刚萌生这个念头。 在微笑中,葛荆感觉自己以前的心只着眼自己,看的仅是自己这片小天地,而没有想到抬眼去看,去看外面广袤天地。 笑与不笑,代表的不是脸上的一个表情,而是心中的我执与我见的改变。 我执,执着于我,放不下自己,非常非常看重‘我’,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做法这片小天地。 而我见,却是在打破自身的知见障,是因为自身见惑与思惑的桎梏,无法证知世界的真实,无法证知一切根源。故而打破心中一切性障,睁开眼睛看世界。 是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智。 古老修行术语有言:所知障者,谓如有一,心怀变悔;依因净戒,不生欢喜。不欢喜故;不生适悦。如是乃至心不得定。心不定故;无如实知,无如实观。由此因缘,名所知障。 简而言之,就是人往往懂得越多,就会陷入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惯式之中,对于已知的东西自以为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不肯花心思钻研,却不知道失去了真谛。 想到这里,葛荆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心神陡然一放。 顿时,他感觉精神一震,一抹桎梏和束缚豁然开解,心念无限的向外放大。 神识在天空飘荡,引得展眺和高凌风同时回头,眼眸间一点精芒闪烁。 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为什么啊! 两个人有些懵懂,对视了一眼,都有十万分的不理解。 葛荆却不在意这些,因为在他魂海心湖中央,一点琉璃状的核心在凝结。 清澈,不染半点尘埃。 仅仅一个表情上的改变就让葛荆的心境有了不小突破。 可实际上,这不是笑与不笑的改变,这是葛荆心念,甚至是思想上的变化。 这种情况葛荆懂。 它是觉悟、是领悟、也可以是醒悟。 在道家是悟道,在佛家叫顿悟。 其实,按照葛荆在玉局峰藏经阁里看的佛经理论上讲,它是明心见性,是发现自己的真心,见到自己本来的真性。 心性修炼到这里,对修为没有半点提高,但以后参悟意境却有极大的帮助。 现在葛荆还没有参悟到任何意境,等到他开始参悟意境时就会知道,今日顿悟对他的帮助有多大。 “到了!” 高凌风在一栋高楼上落下,简单两个字后,没在意下面是否有卓王孙,而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葛荆。 展眺几乎也是这样,头几次抬起,复又落下。 “真想跟你打上一场?” 他叹息一声。 好手难得,原本陕西布政使司真正能放开了打的同龄人只有他们四个。骤然又多出一个神秘莫测的葛荆,无论是他还是高凌风都想痛痛快快战上一场。 跟未知的修为相仿佛的对手拼上一场,可必他们四个打上多少场的收获都大。 可惜他们想战,葛荆却没考虑这些。 打,葛荆从来不怕。但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就像高凌风和展眺战意汹汹却始终没有动手一样。 总是机缘不巧啊! 就在他们战意汹汹时,五层高的木楼下陡然晃动一下,然后就看到卓王孙的身体如同流星般飞了出来。 他的身子一个空翻落地,头都没抬,虎头刀就带着一抹白光向身后切去。 森罗繁密的刀光层层叠加,仿佛一道刀墙矗立在他身后。 这样的刀墙,落在葛荆三人眼中明白,卓王孙不是为了攻击谁,而是在防守。 是谁,让他如此忌惮? 三个人一步跨出,横跨十数丈来到对面。 身形一转,立刻看到一个老苍头从窗口飞出,双臂大张,两只大手如同蒲扇般抓了下来。 大鹏展翅般,笼罩半个街面。 几乎就在刹那,层层叠叠摞起的刀墙,绵薄般被大手撕开,毫无阻力,丝毫阻挡作用都没有的化成点点白芒,在漆黑的夜幕下煞是耀眼。 防守招式一点作用都没有,卓王孙却不见惊慌,脚稳稳的落在地上,左脚向前一跨,刀尖在中府一竖,隐约间指向老苍头胸前五穴。 老苍头招式变老,若真的扑落必然是要以硬碰硬,以命相搏。 不管他修为比卓王孙高上多少,这种搏命都是不智的行为,因为极易被人偷袭。 他身子一翻,一个折返身子轻巧的横在半空。 这一次他的手抓向虎头刀,脚如蝎尾般钩向卓王孙肩颈。 卓王孙的脸冰冷如霜。 老苍头的招法犀利,攻势迅猛,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刚刚落地的脚尖迅速在地上一点,身形向后暴退。 他一边向后退着,一边不停的挥舞着虎头刀。 刀光涟漪,在卓王孙身后布下一层又一层刀网,显然他对老苍头的忌惮之一显露无疑! “大泽剑陆航...” 看着展眺、高凌风望着老苍头迷茫的双眼,葛荆低呼一声。 第65章 密幽杀手 那个攻击犀利的老苍头竟然是大泽剑陆航。 他不是去西北城闲豫堂给陆家少主陆航解毒去了吗?怎么在西城出现了? 葛荆有些迷糊,展眺和高凌风却脸色一变。 虎头刀卓王孙和大泽剑陆航在此争斗,陆航应该在这里。 为什么? 莫不成卓王孙真的是密幽? 瞬间,三个人身形微动,整齐如一的从楼顶跃下。 陆航的勾脚堪堪踢倒卓王孙颈背,卓王孙显然是躲不过他这重重的一脚,眼神一凝,没有躲,相反双手搂着刀切向陆航的小腹。 这个时候,葛荆三个人刚落到五层楼一半。 一根细微的黑芒从卓王孙身后出现,贴着他耳边,笔直的取向陆航的眼。 深深暮夜,月光清冷如水般倾泻。 一根毒针悄然无声袭来,有卓王孙高大的身影遮挡,取的又是陆航的眼。 陆航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勾脚上,眼看着就能把卓王孙一击毙命,这一针他根本无法抵挡。 所有人都以为陆航根本防不住这一针,却不想陆航手指如轮,接连三指都精准的点在虎头刀上。 啪啪啪,三指依次落下,力与力碰撞在一起,强行借力给陆航,让他在关键时刻扭转身形,让过这阴险的一针。 毒针擦着陆航的眉角飞过,炽烈强毒的味道清晰的传入陆航鼻中,让陆航的脸忍不住一黑。 身子一翻,闪在卓王孙身侧。 他的脚堪堪落地,又是两道毒针刺向他的小腹。 位置极其刁钻,让陆航无论是左躲还是右闪都十分难受。 与此同时的还有卓王孙的虎头刀。 “看陆前辈的临战应急真是享受啊!” 高凌风看着陆航神敏一般的反应,忍不住赞叹起来。 “最少四个人!” 展眺目光向下一扫,阴暗处看到有人在动。 夜色深沉,阴影处伸手不见五指,却不包括背着月光从高空落下的三个人。 阴暗处四个黑衣人手持细剑走了出来,站在卓王孙身后。 左二、右二,呈弧形,如弯月。 这种阵型,卓王孙站在弯月凹陷处,看似薄弱,可所有人都知道大泽剑陆航一旦突进过深,极容易被五个人合围,陷入包围之中。 “沧伯!” 陆航背后的木楼内陆域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陆航身形急退,直接站在楼门前停了下来。 卓王孙没敢去追,收回刀,抬起左手背在头上擦了一下。 然后,两方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看着葛荆三个人稳稳的落在地上。 “展眺、高凌风,还有他...” 卓王孙看着三个人脸色一变,手忍不住用力攥了下刀柄。 “是你....” 大泽剑陆航不认识展眺和高凌风,但对葛荆的印象却颇深。看到葛荆翩然若仙般从空中飘落,瞳孔忍不住一缩,惊呼一声。 “是你...” 陆域显然也认出葛荆,虽然身体不适仍然从楼内走了出来。 不管如何,陆航陆域都必须承认,是葛荆刁御荀无影为他们指明方向才救下陆域一条性命。 这是恩情必须要认。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必须要还的。 如果葛荆三人是寻常百姓,这种恩情也许只是些银两。 可现在,他们看到葛荆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修为绝对不低的玄者,回报恩情的代价自然重了许多。 不管重还是不重,他首先必须要走出来,以示尊重。 “果然有神医,恢复的不错嘛!” 看到陆域不过一夜过去就能自主的走出来,显然医治得很及时,遗毒后患都会小上许多,让他忍不住赞了句。 陆域点头道:“多亏恩公的指点。唐前辈及时遏制住陆某的毒伤,然后来到西城,求得展神医解的毒。” “展神医...” 葛荆回头看了眼展眺。 展眺抬头眺望一眼木楼,道:“是同姓的一位前辈,不是破云宗,是唐门的前辈。” 高凌风也点头道:“展翁前辈的确医道通神。” 几人毫不在意的寒暄着,在他们包围内的密幽杀手的脸却隐隐发青。 五个人脚步一错,重新变幻一下阵形,背背相向化为圆阵。 这一变幻,别的没什么,倒是又一次引起葛荆几个人的注意,以及心中升起的浓浓迷惑。 “军武战阵?” 高凌风脚步向前一跨,从阴暗处走出,站在木楼前灯烛照耀的地方。 葛荆、展眺、高凌风和陆航四个人分四个方向将这五个人合围在一起,高凌风这一动,其他人立刻随之而动,包围圈缩小一倍有余。 卓王孙站在那里直运气,随时等待着爆发。另外一个黑衣人正面对着葛荆,手中细剑在身前一横,冷声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知道我们是密幽的人吗?” 葛荆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突然一笑:“是你啊,伤好了没?哦,又从那里掏来的断鸿剑。嗯,莫不成姑臧城还有你们密幽暗舵。” 这个黑衣人正是隐在玉香春小院外被葛荆伤倒,并把手中细剑遗落,让荀无影捡到那位。 “你说什么?” 葛荆一句话让这个黑衣人忍不住向后一退。 什么鬼,我不就是换了把剑吗,怎么就把暗舵给暴漏出来了。 “还真有暗舵?” 看到黑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葛荆扭头看了眼高凌风。 高凌风脸色一沉,“姑臧城还真有密幽暗舵?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接连两句问话出口,密幽没有人回答,陆域却来到陆航身后:“剑王十九图,密幽的目标是剑王十九图...” 倏地一下,密幽五个人同时回头,目光恶毒的看着陆域。 “剑王十九图...” 一声低呼,暗处走出十几个人来。 有听到骚乱赶过来看热闹的,有轻功不凡从万秋阁追逐而来的,这些人原本隐在暗处看热闹,可当陆域一句剑王十九图出口,顿时安奈不住围了过来。 “陆域,你真不知死活,什么话都敢说。” 一位黑衣人恶狠狠的骂道。 陆域冷笑着,眼中带着一抹狠毒看着他们五人:“陆家已经毁了,我还怕什么?” 黑衣人同样冷笑道:“不是还没死绝吗?” 一句话,全场人的心都是一跳。 密幽,真不是好惹的。 第66章 最后一张剑王 ‘不是还没死绝吗?’ 淡淡的一句话入耳,全场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身子发冷。 看着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五个人。 他们不是在说假话,而是杀人屠门对密幽来说很正常。 还没死绝... 陆域的眼一点点变冷,这抹冰冷从他的眼冻到他的身,又慢慢向他的心渗入,以至于站在他身前的陆航都能感受到身后的寒气。 “公子....” 陆航看着陆域身上发散过来的寒气惊呼一声,向后急退,一把抓住陆域的肩膀。 明明是人的身体,竟然让他这位大高手感觉有点凉。 一声轻呼,陆域险些被冰封的心忽扇了一下,眼珠僵僵的动了下,在眼眶内微微移动,看了眼陆航。 他无意识的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有些惨淡的咧开嘴,露出一抹让人心痛的笑容:“陆家还没死绝,还剩几个人活着啊!” 消息能这么快传入陆域耳中,走的是陆家的门路,只是传给他一个消息,至于陆家如何的凄惨自是不可能在消息里清晰说明。 但消息传来,而且是陆家家主陆修的亲笔信,有些事情必然是发生了,而且严重无比。 从未经历过这些的陆域在一日一夜之间从风度潇洒、气度偏偏的公子化为狼狈不堪的狗,精神萎靡,几乎不振。 如果不是听到密幽的声音,现在的他绝对没有心气不用人帮助,自主从木楼内走出来。 现在的他,心中憋着的就是斩杀密幽杀手,给陆家报仇。 可黑衣人一句胁迫,让他刚刚萌生的心气受到了打击。 即便他知道密幽能对陆家出手,就不会在意二次出手把陆家灭绝,无论他俩现在出手还是不出手。 其实,现在他们两个对密幽杀手没有太实质性的威胁。 因为有这么多人在,密幽杀手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可等消息传出去,密幽会不会因为他们的原因立刻对陆家二次出手,谁都不知道。 陆域不敢赌。 他有些胆怯了,有些退缩,再不敢喊打喊杀。 可事实的发展不会因为陆域而停止,况且这里很多人对陆域,或是对陆家并非很在意。 一个被打残顶级高手,扫清中阶层,已然控制不住底端势力的世家,面子已然尽毁,谁还会在意。 任何势力,虽然顶级高手决定势力的高度,代表势力的脸面和话语权,像人的脊椎和脑袋。 可实际上势力的真正力量是底端,像血肉一般依附在势力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 而控制底端的是中阶层,他们才是整个势力的筋骨和框架。离开他们顶级高手武功境界再高,修为再强也是没用。 毕竟,顶级高手不可能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掌控人物众多的底端。 就像陆家这一次,虽然家主半残,十大高手还留下三位,算一算力量其实还不算太弱,还不是什么人什么势力都可以小觑的。 真正致命的,让陆家地位一落千丈的原因,是因为陆家掌控底端势力的中阶层几乎被密幽一扫而清,底层立刻失去了掌控。 人心繁杂啊! 只是因为事情出现的太过突兀,让所有人反应不过来,但未来,或是即将必然会出现的事,还是可以推断得出的。 那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围在陆家外面,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块失去了主人的肥肉,张着大嘴等待开启分而食之的饕餮盛宴。 没有人在意失去依靠的陆域、陆航,所有人的眼都齐齐落在密幽五位人身上。 到了现在,虎头刀卓王孙不管他说还是不说,他是密幽杀手几乎不可否认。 甚至,看着卓王孙的站位,他可能不仅仅是密幽杀手,还可能是密幽在陕西布政使司,或是汉中府,最差也是姑臧城的暗中主事人。 “密幽不可辱,有欺必死!” 黑衣人手中断鸿剑轻轻一摆,平淡无波的话从他嘴中传出,冰冷如霜。 许是在密幽在杀手们的心中地位太高、太重,许是密幽对杀手们管控的太严、太狠。 即使被这么多人包围,他们仍然没有丝毫慌张,甚至还敢出言威胁,维护着密幽的尊严。 “威胁是没有用的,这些狠话若是往时还可能有人忌惮,可现在。” 葛荆摇了摇头。 “现在,在剑王十九图前,任何势力都如同草芥一般,可以忽略不计。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葛荆看了看卓王孙,又看了看被他伤及过的黑衣人。 他在判断,谁会是密幽这次行动的主事人。 听到剑王十九图五个字,围过来的人群微微有些骚乱,隐藏在后面的人又走出来不少。 所有人都没动,都支起耳朵,等着听葛荆的提问。 密幽五个人都沉着脸,漠无表情的看着葛荆。 明面上他们淡漠着没什么反应,实则心中恨不得一口咬死葛荆。 都是他坏的事! 卓王孙和那位黑衣人站在葛荆对面,一刀一剑横在手中,眼如同死鱼般泛起一抹苍白。 葛荆恍如无觉,眼中待上一抹认真的看着卓王孙:“我很奇怪,如果为了一张剑王图,似乎还不值得屠灭整个陆家。” 他的话顿了一顿。 密幽五杀手的心一紧。 围在外面的所有人眼眸同时一亮,紧紧的看着葛荆,看着卓王孙。 “我在想,密幽手中只是为了一张剑王图,还是为了最后一张剑王图?” 瞬间,所有人感觉葛荆推开一扇紧紧关闭着的门,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被解开。 的确如此,如果不是为了最后一张剑王图,密幽怎么可能舍得这么大的代价去屠灭实力雄厚的顶级世家。 也唯有如此解释才能够说明,就是因为最后一张剑王图才能让密幽不惜屠灭顶级世家也要出手。 听到葛荆的话,卓王孙眼中精芒爆闪,这样的话暗地里猜测怎么都行,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栽在密幽头上,他可不能让。 他暴喝一声,反驳到:“胡说,汉中府谁人不知,前几日纯阳洞最后一张剑王图刚被盗出。” 葛荆轻笑一声:“纯阳洞最后一张剑王图,天下人都知道,可陆家一张剑王图有谁知道。” 他上前一步,眼盯着卓王孙道:“你应该知道,我口中的最后一张剑王图不是说第十九张剑王图,而是为世人所知的,最后一张剑王图。” 第67章 必杀 最后一张剑王图! 为世人所知的最后一张剑王图! 别看多出这几个字,其间寓意却决然不同。 完全的不同,甚至期间差别可用天壤之别来比喻。 因为,最后一张剑王图,仅是一张剑王图,他的重要性甚至都不值得密幽去触怒越嶲郡陆家。 而为人所知的最后一张剑王图却代表着,十九张剑王图无一失落,尽皆现身。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你的实力够强,完全可以从其他人或其他势力手中夺取到所有剑王图。 不管剑王十九图修炼有成,是否如传说中剑王杨墨轩或吕祖那样能够飞升。 它都是属于经、典级别的无上秘籍,值得任何势力为其出手。 没人能无视这种猜测,眼眸在瞬间尽显贪婪。 这一次,葛荆一动没动,其他玄者却两眼冒着精光冲向密幽五人。 “我记得你了...” 卓王孙没躲没让,目光炯炯的望着葛荆。 葛荆脸色淡然,没言没语,静静的看着卓王孙。 卓王孙嘴角挂着冷笑:“你啊,你不知道你惹下多大的祸端,天上地下没人能护得了你。” 葛荆拄着赤柽,虽然没说话,但腰身挺得笔直。 恐吓对葛荆没用,在他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普通人时就敢追击刀胡子,现在他有一身功夫会怕谁? 别说卓王孙仅是口头威吓,就算密幽高手站在他面前,以武相逼也要打过才知道。 看着葛荆挺直如峰,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卓王孙虎头刀左右舞动,间不容发间喝叫一声:“阁下敢报个名号吗?” “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葛荆!” 葛荆淡淡的吐出自己的名字。 卓王孙刀锋凛冽,在身前铺洒一层又一层明亮的刀芒。 罡风呼啸,编织如网。 正面合围的三位高手抵挡不住他的锋芒,只能步步后退,避让其峰。 一朝得势,卓王孙竟然不扩张攻势,乘隙逃走,而是回手掏出一物抖手抛向空中。 嗖的一个破空声响起,漆黑的夜色中一朵绚丽的烟花闪耀当空。 空中瞬间亮如白昼,紧接着卓王孙的声音传入空中,传遍整个姑臧城。 “密幽必杀榜,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呼啦一声,全城人同时抬头眺望天空,所有知道密幽必杀榜是何物的人更是惊愕无比。 知道密幽必杀榜的皆为玄者,还是玄者中的强者。 譬如玉香春、譬如席应真、譬如刁御和蓝娘。 她们几乎控制不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呼啦一声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这时,也就是刹那间,包括他们在内的无数道身影腾空而起,向空中升起绚丽烟花的地方奔来。 “卓王孙必然是密幽主事人。” 看到烟花升起,听到必杀令颁出,围杀的人顿时一惊,攻击不由停顿一下。 与此同时他们也认定一点。 卓王孙在密幽中的身份极高,否则是没有权限颁出必杀令的。 展眺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绽放的烟火,眼眸闪动一下。 今天过后,江湖新人葛荆大名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成名之快想来无人能比。 只是... 展眺扭头看了一眼葛荆,目光跳过葛荆又望向高凌风。 两人眉头微蹙,尽显忧虑之色。 密幽必杀令,一令传天下。 当那绚丽的烟花升起天空后,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暗道都会挂上此任务。 然后,就不知道会有多少高手接下此令,向葛荆层层包围而来。 必杀令,封赏最为丰厚,在所有暗杀任务中无处左右。 谁若是能够完成这道任务绝对可以一步登天。 甚至,有时候很多不要脸的强者都会为之心动,赶巧的时候绝对不吝出手。 所以说,在很多时候,名登必杀令的人,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出手吧!” 展眺叹息一声。 在以前,在以多欺少混乱的时候,他和高凌风都不屑出手。 可惜,面对剑王十九图的吸引,即便是他和高凌风的名望这些人也不可能给他们一对一的机会。 利益强大到一定程度,能让兔子欺老虎。 这句话对兔子来说不过是笑谈,可对人却不一定。 “实话实说吧,十九张剑王图到底在谁手中?密幽手中有几张剑王图?说出来,饶你不死!” 无数人把卓王孙五人牢牢的围在中央,无数柄武器,无数道攻击让他们手忙脚乱。 挡东挡不了西,挡左挡不了右。 转眼间,刀光剑影中点点鲜血在灯烛映照下如雨而下。 也就是他们身手不凡,相互配合极其娴熟,稍差一点早就倒在血泊之中。 一句、两句、三句暴喝接连出口,到最后几乎连成了一片,根本听不清个数。 而卓王孙五人紧闭双唇,目光坚毅,一丝不苟的攻击或防御,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包围圈中只有五个人,攻击的最少有十几二十人,兵器招法一旦展开,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进入包围圈。凑不到近前的人顿时狂乱,怒喝着叫嚣起来:“断他们四肢,言行逼供,不信他们开不了口。” 展眺和高凌风刚想出手,葛荆却突然向后一退。 蚁语般细弱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省省吧,密幽任务失败似乎从来没留过活口。” 两人眉头一蹙,刚刚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 身子一扭,就从层层叠叠围过来的人群中钻了出去。 两人同时向西一凑,来到葛荆身旁。 “你的意思是,从他们口中得不到任何消息?” 展眺有些急迫的问道。 葛荆颔首:“还记得我说过,昨天我遇到四拨密幽杀手。青石桥袭杀陆家少主的是第一波,那个人是第二波,卓王孙是第四波。其中第三波杀手被我擒住...” 展眺和高凌风目光同时一紧:“你问到什么了?” 葛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他自杀了。” 瞬间,两人愣了下,但随即恍然。 杀手任务失败,自杀不正常吗? 太正常了,不仅是密幽这样,几乎所有杀手都是这个套路。 只不过,刺杀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即使有发生,成功的不说,失败的几乎都是当场战死,基本上是没有他们自杀的机会。 任务失败,自杀,几乎都只是传说中发生的事。 第68章 断鸿剑 葛荆三个人退出厮杀圈,旁人即使注意了,也只会心头感觉到一点轻松。 这三人不好惹,他们要是动起手来,绝对是争夺密幽杀手的最强力量。 现在看到他们自行退却,围杀中的强者不但没去想为什么,相反感觉心中一松。 他们放松了,却没注意到卓王孙几人的脸沉了一下,不仅阴沉下来,相反还露出一抹失望。 “卓头...” 身形交错变换中,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卓王孙一句话都没说,手中虎头刀在空中一旋,拨开三柄长剑,身形陡然腾空而起。 灵玄师可是会飞的,登临陕西行省战力榜的卓王孙岂能不是灵玄师。 可如果说,卓王孙是为灵玄师,一个飞空就能遁走那就是笑话了。 “给我回去!” 一声暴喝,三道剑光同时飞起,组成一道密集的剑网将他死死拦住。 往日灵玄师是大能高手,现在却不是。现在的姑臧城,被纯阳洞最后一张流失江湖的剑王图勾动,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大能高手聚集。 先前没人施展灵玄师的大招,不是说这里没有灵玄师,而是混战中真的用不出威力巨大的大招。 因为一个大招下来,天知道会覆盖多少人。 如果人人都用大招的话,那就不是杀人而是同归于尽。 现在,卓王孙陡然飞向空中,看似强横无比,却是想不到早有灵玄师憋得不行。 先是三位灵玄师剑网拦截,接着又有五位灵玄师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合成刀网困住他的下身。 上下攻击,前后拦截,八位灵玄师齐齐出手,几乎如同天罗地网般,绝对不是一个卓王孙能够抵抗得了的。 似乎,卓王孙除了重新坠落外再无其他办法。 而且所有人认定,即便卓王孙坠落地面也不可能是没有代价的。 只不过没有人想到卓王孙十分硬气,长刀再收蹑空而立,毫无躲闪之意。 “他在拼命!” 高凌风两只大手搅在一起,仰头眺望的目光落在卓王孙身上,竟然流出一丝认同。 “是啊,宁可战死也绝不苟活,配得上战力榜高手。” 展眺的样子跟高凌风一样,并将这种认同直接说出了口。 他一样是战力榜高手,排行一百零四,仅弱高凌风一个身位。 一股力量集中在卓王孙手上,玄气外放,在他身外形成一道清蒙的护体罡气。 玄气激荡,刚柔难分,似乎阴阳二气都包含在其中。 这种罡气强弱薄厚不一,修为稍强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它,明显还没有完全成型。 “刚转柔,阳化阴,劲气震荡,汹涌澎湃,他把罡元化作一次性防御,有什么用?” 高凌风大手摩擦得咔咔直响声陡然一停,有些不解的叫了一声。 展眺没说话,他也有些看不明白。 葛荆却接口道:“不是一次性防御,而是一次性攻击前的蓄力,借力蓄力。” “借力蓄力?” 高凌风和展眺嘴上发出淡淡一句疑问,两眼一眯,瞳孔迅速紧缩,全神贯注的看着天空。 八位灵玄师,一道剑网一道刀网一先一后、一快一慢,时间仅差一丝,却在刹那间叠加在一起,威力不知道激增多少倍。 而就因为这样,剑网落在卓王孙护体罡气上发出怦然一声巨响。 这是护体罡气的阳刚。 随后的刀网落在卓王孙护体罡气上就绵软无声了。 这是护体罡气的阴柔。 两道攻击一先一后落下,阴阳玄气瞬间转化。 刹那间,玄气迅速的无缝的转化,根本不是他们这个等级能做得到的。而要强行转化,那就只能进行粗鄙、粗暴、不顾反噬的方式。 至于后果,就是高凌风口中那个劲气震荡、汹涌澎湃的一次性防御。 而葛荆口中那个一次性攻击前的蓄力,借力蓄力是什么,根本不用葛荆解释。 当然,天空的战斗速度太快,葛荆想解释也来不及。大家只能仔细的观察,自己给自己找答案。 剑网刀网先后落下,刹那间就将卓王孙的护体罡气劈得劲气震荡,随后就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而后卓王孙的虎头刀在身前一劈,穿过劲气震荡层时陡然碎成无数片,哗啦啦的化成一道渔网将三名剑客网在中央。 “刀都不要了,他要送死不成?” 展眺低呼一声。 卓王孙的虎头刀不是凡兵,不是这种程度的玄气就能震碎的。能化成碎片洒落,只能是他特意而为。 可,这样并不能斩杀三名剑客,而后他还要手无寸铁的面对五名刀客。 以刀法着名的卓王孙,赤手空拳能挡得住五名刀客的二次攻击吗? 所有人都不相信。 不过,葛荆眉头一紧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道:“未必!” 展眺和高凌风同时一愣。 还不待他俩说什么,地面上骤然暴起两道耀眼的白光。 是剑光,是地面上四个黑衣人中,两名杀手抛出手中长剑,笔直的落在卓王孙身后,挡住其中两人的刀。 “他们?” 高凌风低呼一声,而就在他呼叫中,那两名黑衣人因为攻击转变了方向,以至于自身失去了防护,前胸后背同时受创。 这一瞬间,无数人的注意力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以至于卓王孙闪身形一把捞起两支细剑都没有人注意到。 注意到的也许除了天空五位刀客,地面只有葛荆以及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剑芒一闪破空而出。 呲啦一声,就见两道闪电彷如电蛇一般划破天空。 白芒耀亮天空,顿时惊得地面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抬起头仰望天空。 这一剑,速度快到了极点,匆忙间这些人眼中只见白芒不见剑,根本捕捉不到一丝剑的轨迹。 也许,唯有葛荆几人才知道这一剑的速度。 剑已过,声才出,闻声出手,也许性命已丢。 “他,这么强!!!” 展眺望着卓王孙剑芒洞破虚空,人随之出现在五名刀客身后。 葛荆的赤柽在地面上轻点两下才悠悠的道:“别忘了,密幽闻名天下的就是断鸿剑。卓王孙身为密幽杀手高层,岂能不会剑法!” 第69章 战意 “就算是密幽高层,这剑法也太强了!” 展眺看到这一幕,控制不住的失声叫起。 “这身手,绝不是战力榜二百八十三能配得上的!” 高凌风两只大眼瞪得溜圆,战意汹汹,几乎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他唯有狠狠的磨着双掌,以至于咔咔之声不绝于耳。 赞叹是赞叹,即便看着卓王孙飞出包围圈,两支断鸿剑闪电般的滑过五名刀客的身体。 在极短的瞬间,刺出千百道剑影,硬生生将他们的攻势打成了守势。 然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展眺和高凌风也一直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葛荆淡淡的看了他俩一眼,嘴角一翘,笑了:“难得你们能控制住心性!” 高凌风冷哼一声,鼻孔里窜出两道白气,“追上去又如何,即使杀掉卓王孙又如何。” 展眺挺直的腰身在看不见卓王孙的一瞬,松软了下来,他瞥着嘴道:“你还有心思笑话我俩,密幽必杀令的后果你真不清楚。” 说着他磨了磨拳头:“看到你,我都有些心动。” 葛荆没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半空。 那里,身上带着点点伤痕的八名灵玄师扭转身形,向卓王孙追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又蹿出七八道身影,脚踏虚空紧跟着他们的身形不舍。 卓王孙的速度真的很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化守为攻,再到消失不见,计算起来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 速度之快,变化之大让人几乎无法相信,乃至倍感惊奇。 而后,这么多人腾空而起向卓王孙消失的方向追去,却不想,地面上四个黑衣人纷纷跃起,硬是组成一道不宽不窄的人墙,只攻不守的将人流切断。 现在想来,卓王孙腾空而起,貌似舍命攻击,其实却是佯攻,真正的行为却是在施脱身计。 而这四个黑衣人却是真真正正的拼命,不惜此身的拦截。 “留几个人杀了他们,其余的去追杀卓王孙。他爆发秘技,反噬必然很重,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有人飞纵在空中,大声指挥起来。 数十名玄者有兄弟,有朋友,有认识的,但不认识的更多。所以心思繁杂,各有忌讳,根本组织不成有效的攻击。 此时,眼看着卓王孙就要脱困,都有些急了。 他们能修成这等境界,自然没有傻子。都知道,五位密幽杀手里,四个黑衣人宁可舍命也要保住卓王孙,他必然是首领。 剑王图这么重要,真正有用的消息也唯有他才能知道。 有阎罗不抓,抓小鬼,傻不傻。 舍大取小,值得吗? 刚刚心有所忌,是因为事态不明,现在还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就是在放卓王孙逃跑。 于是,有人扫了眼大声指挥那人眼眸一亮:“月自当空水自流,是谋算无双的大儒修,修为不够的都听他指挥。” 瞬间就有一批人飞身绕过四名黑衣人,剩下一批人修为不够,只能望着远去的卓王孙消失在黑夜中,而是听从水自流的指挥将四名黑衣人再一次围了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即便抓到这四位黑衣人,收获也不会太多。 只是让他们无奈的是,谁让他们修为不足,根本不可能追上卓王孙。能够有四个黑衣人留给他们,让他们多少有些收获,也不错了。 可惜,事实并不能如他们所愿,抱着决死之心的四名黑衣人,虽然个个重伤再身,仍然从不防守,招招都是已伤换伤,是能拼一个拼一个。 当他们四个人全部摔倒在地,停止呼吸时,在他们身边已经躺了一地的人。 轻伤的不多,重伤的不多,可死去的却比有伤再身的人更多。 “密幽的人都这么狠吗?” 展眺慵懒的笑容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比的郑重。 “能在陕西行省的杀手,想来也不会是真正的核心!” 高凌风硬朗的脸备显严肃,他想的比展眺很深。 葛荆也吐了一口气,眺望一眼远处。 那里,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但隐约间,玄气罡风闪烁时的点点白光和星芒,眼力不错的人仍然能够看到。 也不知道是有人追上了卓王孙,大打出手,还是因为追不上卓王孙,脾气暴躁的人气得发狂,胡乱挥洒武器时宣泄出的光芒。 “密幽必杀令...” 葛荆脚步缓缓向后退去,他计算了一下,今天在万秋阁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他爆出的事情不过,但却推动这些人把一些事情串了起来。 事情按照他的设想发展下去,并把密幽从暗处推到了明处。 不过,他的推动是空口说白话,跟讲故事差不多,当不了什么事。 真正让密幽倒霉的是,陆域被西北城闲豫堂唐神医带到西城,求到了展翁头上。 同样,卓王孙为了追杀陆域也来到这里。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葛荆一剑败三雄太过有名,让他被归元宗盯上,以至于事败垂成,甚至差一点全都折在这里。 他们全部折在这里还没什么,真正让他感到心凉的是陆域一句最后一张剑王图。 不用再说什么了,这一句已然将葛荆故事里的随后一环填补,还彻底把密幽套了进去,相拔都拔出不来。 到了这里,葛荆是绝对不会对卓王孙出手的,因为活着的卓王孙比死的卓王孙对他们更加有用。 哦,是对玉香春、席应真他们有用,对他却绝对不是好事。 “要走吗?” 展眺和高凌风跟着也没入阴暗影落。 “密幽必杀令啊!” 葛荆随意的回了一句。 两人认同的点头。 展眺道:“最近几年,密幽一共发出十七道必杀令,你这个是第十八道。” 葛荆没说话,看着展眺。 展眺继续道:“十七道必杀令,无一落空。” 葛荆笑了:“第十八道必杀令却不一定。” 两人同时挑起了眉头。 高凌风道:“你很有信心,要知道出手的可没弱手。” 葛荆继续笑道:“没有弱手,很有挑战不是吗?” 他用力攥了攥赤柽,似乎也感受到高凌风战意上来时,激动得摩擦手掌时的快感。 第70章 万秋阁 三个人战意高亢,心志却十分坚韧,都清楚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在外面喊杀声不绝于耳时,悄然退却。 “来来来,吃酒去!” 高凌风一边走着一边叫着葛荆、展眺两人。 走着、叫着,还不时抬头向远方眺望。 今夜大战连连他却一拳一脚都未伸,着实憋屈得狠。 不吃酒不足以舒平心中郁气。 “是极是极!” 展眺也有此意,他伸出手抹了一下额头,顺势向头上撩了一下。 “骚包!” 高凌风看着展眺,嘴撇了一下。 葛荆眼角一挑,轻轻吐出两个字:“有点。” “切,你俩个狼狈为奸,嫉妒哥哥绝世容颜啊!” 展眺不在意的向两个人抛了一个媚眼。 “这个没皮没脸的骚包,我可受不了他!” 高凌风也不摩擦他的两只大手,扭过头向葛荆叫了一声。 葛荆笑着向前跨了一步,一步十丈,恍如一道轻烟飘在空中。 “西北城万秋阁,去不?” 葛荆淡淡的声音在他俩耳边响起。 两人眼眸同时一亮:“去,去,怎么不去!” 葛荆嘴角微微翘起:“说好啊,我可没有银子。” 展眺愕然,脚尖一点腾空飘在葛荆身后,“银子是什么鬼,哥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是极是极,展老大万贯家财,随便花。” 高凌风的脚在地面重重一踏,轰然间弹射而起,流星般的从葛荆、展眺头上飞过。 “有人请客就好。” 葛荆笑了一声,肩头微微一晃,他的身子就来到高凌风飞过的轨迹。 劲风呼啸,葛荆恍如一片柳絮在强风中浮起浮落。 “你竟然能想到这样,太奸诈了!” 骤然间,葛荆随着高凌风飞掠在空中,直接把展眺甩在后面。这种操作落入展眺眼中,眼眸精光一闪疾呼起来。 展眺好似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手臂在空中一挥,双脚用力一蹬。 肩背扭曲婉转,宛如游龙般在空中滑过一道流畅的轨迹。 不过是一扭一弹,一转再转,直接就寻到高凌风滑过的轨迹。 卸力借力。 然后,展眺也如葛荆一样,恍如落叶般随风飞舞。 高凌风听到身后有踢又打又是破空卸力的,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被葛荆、展眺两人取巧的身法给惊呆了。 他的身子一抖,风中凌乱得,险些没从空中跌落。 “这俩家伙!” 高凌风的嘴角抽搐一下,头一扭,双脚在空中接连踢起,暴龙一般的撞破虚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轰隆隆,一连串的声音从西城中央传到西城北墙,然后无数人看着三道人影在空中飘荡,未做任何停留直接越过城墙,跳到了西北城。 “那个,真会玩!” 这一夜其实已经很晚了,西城玄者却几乎没有能休息的。 不说密幽必杀令飞在天空惊醒无数人,其后那成混战也牵动所有人的心。就更不要说剑王十九图消息传回,更是让有心人坐立不安。 尤其是最后这个消息,它扰乱的不仅仅是姑臧西城,真正搅动的其实是整个姑臧城,姑臧七城。 现在,高凌风三个人从西城跳回西北城,更多的还是从西北城冲向西城。 “卓王孙逃亡之路太难了!” 高凌风在万秋阁楼顶停了下来,影影绰绰的看到还有人匆匆忙忙的冲向西城,忍不住叹息一声。 “不是难,而是前途迷茫,我不看好他。” 展眺肯定的说。 “未必。” 葛荆摇头道。 “他还会有什么办法脱离?” 高凌风迟疑的问了下。 随即他抬起头道:“难不成密幽还有后手?” 葛荆认真的点头道:“不只是密幽在汉中府的后手。” “还有什么?” 展眺也若有所思。 葛荆用赤柽向后面点了点,道:“别忘了,还有追杀陆家大少那批人。更何况,剑王图向姑臧城汇集,其余行省的密幽杀手天知道来了多少。” “我想也是这样!” 展眺和高凌风同时点头。 葛荆的想法他们不可能没想到,这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可以说,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能想得到。 展眺突然一笑:“可这样,你怕是要很危险了。” 葛荆冷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赤柽在楼面上敲了三下,道:“喝酒吧。” “好,喝酒去。” 展眺和高凌风在楼面某个角落扫了一眼,同时应喝一声。身子一翻,三个人落在万秋阁正门前,未做任何停留就走了进去。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修为都这么厉害。” 万秋阁楼顶,葛荆三个人的身影刚一消失,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啊,咱们俩,一个都没瞒过。” 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楼面。 “错了,不只是你们俩,第一个小子还发现了我。” 不等苍老声音回答,一个中年人从东侧女儿墙上跳了下来。 “什么?东家,他们连你都能察觉?” 展眺和高凌风曾经扫过的角落里,一位老者带着满脸惊疑的走了出来。 “你没注意那个小家伙手中棍子在地上敲了三下吗?” 中年人走到葛荆离开的位置,脚在楼面点了点。 佝偻的身影转过身,也是一位老人,只是现在的他脸上挂着几分不忿:“挂着密幽必杀令还敢这么张狂,也不怕我们抓了他交任务去。” 中年人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怕。” 老者一愣,“怎么可能不怕,他有那么高的修为吗?” 中年人无奈的道:“他的修为虽然很高,但未必会是我们三人联手的对手。可,这里是万秋阁。” 老者和佝偻的老者同时一怔,脸上浮起一分无奈。 是啊,这里是万秋阁,他们是万秋阁的人。 万秋阁不是简单的一座酒楼,不是姑臧城里一座普通的酒楼,他同样也是一个强大的势力,一个触角遍及整个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的超级势力。 他们的势力也许不如密幽,但绝对差不了多少,甚至真正硬憾起来,胜负如何真不好说。 葛荆若是他们的敌人,怎样出手都没问题,可若是响应密幽必杀令,就好听不好说了。 更重要的,这座万秋阁身处汉中府,而在汉中府,密幽是敌人。 第71章 剑意 是的,葛荆在密幽抛出必杀令之后不但没有去躲,也没有去逃,堂而皇之的跟展眺、高凌风跑到万秋阁喝酒,依仗的不是他的修为,更不是他胆大。 而是因为密幽在汉中府不得人心,是敌人。 也许,暗中袭杀葛荆的人会有很多,光明正大敢找葛荆麻烦的人却不多。 修为越高,名望越大的人,越不会这样。 玄者也许是天底下最好面子的人,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们宁可不要性命,也不会去损自己的面皮。 还是兰字阁,还是原先的位置,布上佳肴,端上美酒,三个人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喝起来。 咣当一声,兰字阁的门被推开。 重阳剑派娄烨、郭英,还有先前和葛荆结交的五位玄者几乎同时走了进来。 “葛、葛师弟,展公子、高、高大侠...” 娄烨第一眼就看到葛荆,左右看了眼,又看到了展眺,还有身材高大的高凌风,嘴忍不住结巴起来。 他们也是跟着葛荆、展眺一起去了西城,只是修为差上好多,被他俩人甩得远远。 其后在围杀卓王孙五人时,根本挤不进战圈,白白看了半夜的戏。最后听到葛荆三人提到吃酒,商谈两句跟着回到了西北城。 万秋阁,不是猜到葛荆三人会回到这里,而是他们自己想回到这里吃酒。 这一夜很是热闹,任何一个经历过此事的人,都不可能回去安安稳稳的睡觉。 尤其是玄者,就这事,绝对可以成为他们半年内的谈资。 而有点实力的人,更是会聚集在一起,研究一下能不能从中获得点好处。 “坐...” 葛荆伸手指了下旁边的空位:“今天难得高大侠破费,好好吃,多多的吃。” “拿我的银子交人,你小子够狠啊!” 高凌风伸手点了点葛荆,不过却很大方的叫来侍女,给七个人布置酒菜。 葛荆没说话,展眺却因为跟他们有过一次交集,表情好了许多。 虽是午夜时分,万秋阁酒菜上来的速度却是极快,还没几句寒暄,酒菜就已经铺满席位。 娄烨看到李攀龙五人端着酒杯,有些犹豫。 他们跟高凌风很陌生,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敬上一杯。 高临阁出身名门,修为极高,名望很大,往时根本是他们接触不到的。现在骤然有机会同席而坐,如果不交往一下,太可惜,可若没皮没脸的贴上去,却又有些不自爱。 一时间几个人竟然有些为难的坎墩在了那里。 娄烨眼珠一转,率先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李攀龙、吴友成、陈高绝和唐铸言年岁比他们大,又没有什么理由凑上去攀关系,他却不同,借着葛荆那一点点羁绊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葛师弟,今日有缘,难得在兰字阁巧遇,娄烨不才,年长几岁,攀一个大,敬你和展公子、高大侠一杯。” 说着他双眼看着展眺、高凌风。 敬酒,有一个敬字,代表着恭敬、恭维,是礼仪,所以不可能在对方不同意时自顾自的一饮而尽。 要是那样就不是敬酒而是拼酒,是一种十分失礼的行为。 所以,娄烨的眼看着展眺和高凌风,他真的怕对方嫌弃他修为不高,地位低微,根本不搭理他,那可就把葛荆抬在哪里下不来了。 幸好展眺和高凌风真不太在意他,却很看重葛荆。看到娄烨的姿态,十分给面子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这个结果,娄烨开心的双手捧着酒杯向三人敬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葛荆同样把酒饮下,然后看着娄烨和他身后的六个人笑问道:“你们怎么又凑合着来万秋阁兰字阁了?” 娄烨回头看了眼李攀龙他们,无奈的道:“其实我们也去西城了,看到卓王孙的大战。唉,没想到虎头刀卓王孙真正厉害的武功竟然不是虎头刀而是断鸿剑。” 他一句叹息,所有人同时点头。 卓王孙隐藏的太深了,不只是娄烨没想到,可能认识他或听到过他威名的人都没有想到。 “我们几个修为低微,根本插不上手,只好退了回来。” 吴友成端着酒杯,慨叹一声走了过来。 李攀龙的眼扫了一下,提起一瓮酒塞进李轻杰怀中,在他后背轻轻推了一下。 李轻杰连忙捧着酒坛跑了过来,一个席位一个席位的为葛荆三人斟满。 展眺高凌风没有推让,任由着李轻杰为他们斟酒,只是把目光投向葛荆。 葛荆随即转过头看了眼娄烨。 娄烨秒懂,走过来,伸手指着吴友成道:“我给高大侠引介一下,这位是凤翔府青峰山清风剑吴友成,这位是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这位是庆阳府太阴河畔陈高绝陈大侠,这位是灵州小溪河畔风柳庄主唐铸言唐大侠,这位小兄弟是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高凌风眉头一挑,“哦,虽然第一次见面,不过都听过各位的大名。都是咱们陕西行省的豪杰英雄啊。” 他这么一开口,场面自然十分和谐,说说笑笑的吃了几杯,倒是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别人没说什么,娄烨却看着葛荆,脸上带上几分担忧道:“葛师弟,那个必杀令的凶名可不是假的,危险极大。要不,我回平凉府,跑趟玉局峰通知一下归藏真人。” 一句话,场面有些冷淡。 可同样他们在听到归藏真人时,都有些惊奇的看向葛荆。 葛荆脸上挂着一抹笑意,微微摇头:“不用,暂时这些杀手还奈何不得我。等有高手出现后再说吧!” 说话间,葛荆一只手端起酒爵,另一只手好似无意般落在赤柽上面。 吴友成五人只是看到葛荆淡然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葛荆为何如此平静,却也因这份平静眼中多了一丝敬佩来。 真的,整个大明王朝,任何人听到密幽必杀令上书写了自己的名字,都不可能如此无视。 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胆大包天不知深浅。 五个人没说话,静静的看着葛荆,却没有发现展眺和高凌风竟然也同时安静下来,四只眼睛盯着葛荆拿着赤柽的那只手,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瞬间,就在兰字阁突兀一静时,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娄烨七个人同时汗毛炸立,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葛荆端着酒爵的手指微微一弹,酒爵陀螺螺一转,突然不见,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铛的一声。 一只剑凭空出现,精准的停在空中。 当啷啷一声响。 酒爵突兀的出现在空中,正好挡在疾刺而来的剑尖上。 而葛荆右手抽起,似有所料般向身后刺去。 那是一个空处,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却不想在赤柽刺到极处时,一团黑影骤然出现。 黑衣人,手中一柄短刀,狭窄细长,薄若蝉翼。 原本他隐在灯烛下,俯首低身,矮矮的一刀横扫葛荆的腰身。 玄气包裹着刀身,无声无息,不动不摇。在划破空间的同时吸纳了所有气流,在狭小空间内带着无尽的萧杀和死寂。 这一刀,杀意内蕴,带着必中的信念欲要一击必杀。只是他没想到葛荆连头都没回,一剑挑中他手中的薄翼之刃。 短刀受阻,黑衣人前脚掌在地上一蹬,直接长身而起,手中刀就势一翻,由横挥化为竖斩,然后前推,刀尖直取葛荆手腕。 刀势混元带着一股吸附之力,不仅消纳掉所有声音也将赤柽紧紧吸附,仿佛葛荆的任何动作都被放缓几分。 黑衣人应势而变,反应异常迅捷,葛荆却也不是笨拙之人。 手掌一翻,赤柽随着薄翼之刃的刀身划出一个小切圆,应机而变的从刀上变为刀下。 赤柽一个小挑,在气机牵引中玄气微微一震,由相缠转为相斥。 薄翼之刃控制不住的向上一扬,黑衣人脸色顿时一变。 因为随着薄翼之刃的上扬,他的手臂移开三分距离,而就是这么一点点距离,赤柽无声无息的点向他的心口。 “住手!” 半空一声暴喝,紧接着长剑顺势一甩,被洞穿的酒爵顺着长剑甩了过来。 声势浩大气机劲爆,取的正是葛荆的头。 就在这时,葛荆脚跟一蹬,连人带着座椅骤然暴退,不多,一尺而已。可就这短短的一尺距离,酒爵慢了半拍,仅是擦着他鼻尖飞过,赤柽也无声无息的洞穿黑衣人的心脏。 机会! 葛荆看着向他疾刺而来的长剑,双脚点地拔出赤柽飞身而起。 座椅狠狠的撞在黑衣人身上,砰的一声碎成无数遍。 黑衣人死鱼一般,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老伍...” 半空中那位剑客悲痛的呼叫一声。 葛荆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觉得停滞好久的暖流突然涌了出来,倏忽间在他体内转了一圈,还隐隐作痛的肺部竟然舒缓了许多。 玉箍形器反哺还是那么给力,葛荆一股喜意萦绕在心头。 他在空中翩然一转,赤柽带着清蒙之色,彷如春雨般洒落。 “竟是剑意...” 展眺、高凌风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的叫了起来。 第101章 六扇门 缇骑营、神枢营,一个从西门而入,一个从北门而入,然后在姑臧城所有势力的注视下,与人接头,同时走进西北城。 “也是因他而来吗?” 所有势力愕然,胡乱猜测着。 六扇门的消息最为灵通,佟国维第一时间把消息传进宾遐观。 刁御沉默了一下,带着佟国维、荀无影和两个小家伙走进南城。 进入南城,刁御想都没想,沿着南门大街一路直行,走到尽头选着最高建筑腾空而起。 佟国维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是昭武楼。 昭武楼,五层楼十丈高,巍峨高峻古朴庄重,站在上面极目远眺,顿时感觉到视野辽阔,城外苍茫,城内繁盛,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他回头看了眼荀无影,再想荀无影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荀无影一个纵身弹起,脚尖点着楼檐,仅是一个起落就轻飘飘的落在楼顶。 “这小子,轻功不错呦。” 佟国维微微颔首,一个飞身紧跟着荀无影落在楼顶。 刁御果然清楚葛荆的行为,他此时正端坐昭武楼南侧,紫虹剑横在双膝,闭目凝神感知着天地自然。 姑臧城难行最主要的通关城门,一日进出多少人,成千上万,想要肉眼查探怕不是要累死个人。 幸好,玄者有玄者的办法,根本无需像普通人那样,放开感知去感应就可以了。 这种感应在同级别或高级别玄者面前,是种忌讳,因为能够相互感知到。 对低级玄者却很实用,因为低级别玄者根本察知不到有高级别玄者在感知他们。 灵玄师,本身在玄者来说级别很高了,放在整个姑臧城也许这么做有些冒失,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把守一座城门却不算什么。 这里毕竟是城门,最近姑臧城又有些乱,肆无忌惮感知城门的人,谁知道是巡城兵马司的举动,还是江湖武林人干的。 “你怎么来了?” 佟国维身形还没站直,就看到葛荆头都没回就问了句,他一愣。 “你一直感知城门,不累啊!靳子川、沈坠进城了!” 刁御拉着两个小家伙走到葛荆身后,愣了一下,随即告诉他这个消息。 “叔叔...” 刁御手一松开,两个小家伙颠颠的跑了过去。 葛荆这时才转过身,伸手揽住两个小家伙,笑着抚了抚头。 两个家伙一人抱住他一只胳膊,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葛荆笑着,低头看着城门,“他俩进来干什么,是追踪我来的吗?” 刁御回头和荀无影说了两句,然后看到荀无影在腰里掏了掏,取出一副珠链枷锁,走过去递给葛荆。 杨雨池松开葛荆的右手,抬手接过这幅锁链。 “什么意思?” 葛荆顺手接过锁链枷锁,颠来倒去的翻看一下。 三尺长,拴着六颗珠链的拳头大的枷锁。 “六扇门标配啊,你没领,我让荀无影给你带来的。” 刁御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葛荆身旁:“掌柜的和四娘子、朱公子走了。” 葛荆接过珠链枷锁,随手塞进腰带:“是应该走,这姑臧城越来越乱了,就这一个时辰,进来不少高手。” 两人刚交谈一句,佟国维就惊喜的叫道:“葛公子也是咱们六扇门人?” 刁御一愣:“你是六扇门镇抚,不知道?” 佟国维苦笑一声道:“这几天太乱了,我一直在外面跑,几乎没回过家。” 葛荆、刁御同时应了一声。 随后葛荆扭头看着荀无影笑了,此时的荀无影身着黑色的长袍外罩皂色大氅,腰间丝绦束裹,挂着一对碗口粗的枷锁,赫然一副六扇门标配装扮。 葛荆忍不住伸手在荀无影衣服上弹了弹,赞了句:“不错啊,这身装扮英俊多了,一不留神就小鸡变凤凰了。” 荀无影也开心的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稍微肥了点,等俺在长大两岁,壮点就更漂亮了。” 葛荆也认同的点着头,“嗯,是单薄了点,再高点,再壮点,的确好看。”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佟国维嘴角直抽抽,六扇门的衣服可不是为了好看他还好用,羊皮缠金丝,可是能防火防水、防御暗器、流矢的穿透力。 种种好处他们不说,偏偏说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不过,佟国维看了眼葛荆和荀无影。 荀无影还好点,他能感知到,刚刚突破玄士,步入玄师境界,这点年纪轻功又这么强,很是不错了。 可葛荆呢? 年纪比荀无影大不了几岁,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可他已然是强力灵玄师,遍数十三行省清吏司都是数一数二的强。 六扇门与其他部门不同,隶属刑部与地方。 刑部主管天下刑政,审定和执行律例,判案定罪,管理囚犯。因为讼事繁重,按十三行省分为十三个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 这十三清吏司主管是刑部,可在地方同样归三司辖管。 是辖管而不是主管,是因为部分事物需要地方协同才能办理,所以要听从三司协调与管理,这就让他们受到不少掣肘。 刑部权势很大,是地方行省不可能比拟,可天高皇帝远,十三清吏司一年三百多天与三司打交道,与刑部接触的时候很少。时间久了,听从三司的时候比刑部要多,逐渐的受到种种压制,民间威名响亮,在上层却略显低微,并不受人看重。 久而久之,除了一些走黑路、被清剿的大盗,往往招收不到太多的高手,现在出现一个葛荆让佟国维眼眸一亮,忍不住上前与之寒暄起来。 葛荆初时有些愕然,交谈两句之后就感受到了什么。 其实,对于人来人往,寒暄交谈客套话什么的,葛荆并不习惯。 其实不只是不习惯,而是从来没有过。幸好他脑海中有一些混乱的信息,虽然他从来没打理过这些东西,但在他需要时,这些信息就会突然出现融入他的心神,让他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些不熟悉、没接触过的知识,并能很是自然的应用起来。 佟国维是官场老手,又是主管刑名,察言观色几乎就是本能,与葛荆简单两句交谈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察知到葛荆心中所想,直接开门见山的拍起胸脯来。 “葛总旗,一进六扇门,终身就是六扇门。既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六扇门打架差一些,但论起消息灵通,咱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第102章 麻烦 “一进六扇门,终身就是六扇门的人!” 葛荆抬头瞥了佟国维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他虽然经历见识不多,人却不傻。 佟国维一张嘴他就听出来,佟国维想要表达的其实就是这一句,后面的话可有可无,听与不听不重要。 却不想,葛荆跟佟国维的看法相反。 葛荆对六扇门或是什么的不看重,他看重的恰哈就是佟国维后面那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六扇门打探消息天下第一吗?” 葛荆看着佟国维问道。 “那是当然...” 佟国维走到葛荆身旁,很是熟稔的坐了下来。 “葛总旗,既然进入六扇门就应当知道六扇门和十三清吏司的关系。” 佟国维问了句。 葛荆点点头,这个他原本不知道,后来在玉局峰藏书阁里看到点,又听刁御稍微讲解一点,多少算是熟悉。 佟国维道:“既然知道这点,你就应该知道,六扇门的力量有一明一暗,明的就是摆在桌面上,显得稍微软的力量,可实际上呢?密谍,你应该知道吧?” “密谍....” 葛荆点了点头,这个他还真知道,像沙洲客栈里遇到玉香春、刁御和王小余时,他们就是六扇门密谍。 佟国维郑重其事的道:“密谍就是六扇门暗地里的力量。” 葛荆眉头一蹙,有些不解。 佟国维道:“密谍,有些是记录在案的,只要权限够,人人都能查探。可实际上呢...” 他淡淡笑了一声:“实际上,六扇门人人手里都有密谍,强者有强者密谍,弱者有弱者密谍,刑部有刑部密谍,十三清吏司有十三清吏司的密谍,三司之下有三司之下的密谍。” 佟国维脸色一正,看着葛荆道:“上到官府宗门顶级大派,下到江湖黑路草莽龙蛇,无处不在。不是遇到事情,谁都不知道六扇门的密谍到底有多少,到底遍及到何方。” 说着,佟国维伸手出去一张纸笺递给葛荆。 葛荆伸手接过纸笺,低头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竟然是葛荆的身世来历,大漠里葛荆最后一役,以及之前对刀胡子的骚扰。 “没有我为什么斩杀刀胡子,不死不休的原因啊!” 葛荆笑了一声。 佟国维无奈道:“能查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六扇门毕竟不是神仙。” 葛荆伸手点了点道:“响沙湾知道吗?” 佟国维眉头一挑,又掏出一张纸笺递给葛荆:“刀胡子一个月之内,清扫八个帮派、屠灭七个村落,响沙湾是其中之一。” 葛荆接过纸笺,认真仔细的看了看。 纸笺上书写了十五个名字,八个半残的帮派名称,七个被屠灭一干二净的村落名称。 帮派毕竟与村落不同,想要屠灭满门,一干二净根本是不可能。 被清扫出流沙荒漠,基本上就算是被屠灭了。 “荆棘岭?” 葛荆看到一个被画上重点的名字。 “荆棘岭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主要势力在浩瀚无垠的黑沙荒野,排名在刀胡子之上。在你屠灭刀胡子之前,麻衣人正野心勃勃的准备与荆棘岭开战。” 佟国维解释一句。 葛荆眨了眨眼:“刀胡子想要打通北域荒原和夹川原的要道?为什么?” 北域荒原是处宝地,但有宝物出现必须经过夹川原,然后或选东走小方盘城、或选西走千秋隧、或选南走关山。 小方盘城和千秋隧好走些,但要进入大明王朝内腹跟走关山进姑臧城相比,要多走万里之遥。 路途遥远,就意味着风险倍增。 佟国维详细的给葛荆解释了一下。 “哦,怪不得,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刀首麻衣人在流沙荒漠埋下一个钉子,十三暗手首领刀枭胡勒暗地图谋姑臧城。一里一外,各行其是,为的就是打通这道关节,是吗?” 葛荆先是问了句,随即摇了摇头。 “清扫八个帮派然后还要强行与荆棘岭开战,刀枭胡勒不出手,光凭一个刀首麻衣人可能吗?” 葛荆想了想麻衣人留给他的印象,摇了摇头:“不可能,可不可能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屈指一弹,纸笺还给佟国维。 葛荆站起来来,轻笑一声:“为什么,和我有关系吗,我要的只是麻衣人和胡勒的脑袋。” 佟国维苦笑道:“麻衣人也许还有可能,胡勒...” 葛荆也笑了,伸手摸着杨惊雷的头。 刀枭胡勒,宗师级大能,与剑君洛衡联手,一刀一剑相互配合,曾经挑战陕西行省无敌手。 而后,剑君洛衡走出陕西行省,游历天下。 刀枭胡勒则凭一己之力组建起十三暗手,威吓一方。 他的功夫如何,单独拿出来,战力榜虽然排不到陕西行省前十,也绝对保底前五十,甚至是前三十以内的王者级。 葛荆隐约与刁御谈到过刀枭胡勒,按刁御的话说,即使胡勒敌不过称号级别的月锁清秋李默安,也要跟青阳初度秋末言相仿佛。 “我知道,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不会以卵击石的。我找的只是麻衣人。” 葛荆给了佟国维一个准话。 “稍等一刻钟!” 佟国维留下一句话,转身跳下昭武楼。 “刀枭胡勒、刀首麻衣人...” 刁御向城下撇了一眼,此时城下有些骚乱,城门卫正在集合,准备关闭城门。 “老刁,一会儿把小雷小雨带出北城。” 葛荆提着长剑站了起来,凝神眺望远方,那里一辆马车速度飞快的向城门赶来。 “刀枭胡勒不好惹啊!” 刁御走过去,拉住杨惊雷和杨雨池。 荀无影也趴在女儿墙向外眺望。 “你又知道什么?” 葛荆问了句,他知道刁御不会无故提醒他的。 刁御吸了一口气,伸手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我不知道什么,或是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真是假。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我知道的是真事。那么,惹到刀枭胡勒,麻烦不必他俩的小。” 瞬间,葛荆的眼中瞳孔缩了一缩。 不必他们的麻烦小。 那可是牵扯到五龙夺嫡,宁王反叛的大事,没看为了追杀两小,帝都接连派出两支万人铁骑,三年未归吗? “我就说,刀枭胡勒这样的人,会去琢磨一条商路?” 葛荆精神微微一震,心底竟然泛起一抹激动。 第103章 枭首 都说事情越大越麻烦,葛荆偏偏就是不怕麻烦的人。 一个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会怕麻烦。 南城门,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停下,商谈,检验。 佟国维一个闪身飞回楼顶,拿着一张纸笺交给葛荆。 葛荆看了一眼,随手揣进怀里。 反手取出下琴匣交给刁御:“你先带孩子走吧!” 刁御背起琴匣,扫了眼城门前缓缓走进的马车,点了点头。 “走,我在玄武圃等你。” 说完拉起两个小家伙横空飞渡,脚踏一幢又一幢楼顶消失。 “那人,好高的轻功啊!” 虽是傍晚时分,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就这么明晃晃的横空飞渡,顿时招惹无数人惊讶,就连刚刚进入端门的那架马车主人都挑起窗帘向外窥探。 “你们也走吧,省得惹祸上身。” 葛荆抻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四肢,像佟国维和荀无影挥了挥手。 荀无影摇了摇头道:“我要看!” 葛荆一愣,“看什么?” 佟国维拍了下荀无影的肩膀:“走吧,你帮不上忙的,看什么看。” 荀无影肩头晃了下,向后退却一步,左手揉搓着右拳看着葛荆道:“不的,我要看你没事。” 葛荆安静下来,咬了咬嘴角。 “好,你看吧!” 说完紫虹剑陡然出鞘,斜斜一步跨出。 人剑合一! 紫虹剑在前,葛荆再后,紫彤彤的如同彩虹一般拖着长长的尾芒,刺向临近的那辆马车。 “好胆!” 剑虹未到,车帘甩起,麻衣人手持钢刀迎了过来。 长刀呼啸毫不避让的与紫虹剑在空中相交而遇。 仓啷啷....一阵金属摩擦声响起,无数星光火点飞在天空,耀人双眼。 “又他吗的有人打起来了!” 正准备推动城门的几个城卫军愕然回头,看到天空火星四溅的地方,低声唾骂一句。 这几天,最难过的无疑是巡城兵马司,巡视城池,护卫百姓,深怕这帮江湖人打得兴起,殃及无辜。 着实不能怨他们,这几天出手没深没浅的江湖豪客已经殃及十数条性命,让城守府太守大怒,让六扇门撒开了渔网,再有殃及无辜的,立刻抓捕,敢有反抗与逃亡的,立刻张贴海捕文书,全国缉拿。 这一下才把姑臧城里作奸犯科之辈震慑住。 只是,这两位。 城卫军抬头看着空中旋成两团光影,并且还越飞越高的就知道,这是两位大高手,打得如何激烈不知道,最少不至于殃及无辜。 果然,他们猜得没错。 葛荆一剑袭来,被麻衣人钢刀挡住。 借力一弹,身形反转,鱼儿一般回旋再刺。 麻衣人身形微微向后一退,长刀如封似闭般再度挡住。 刀剑相交之间,葛荆再度借力,双脚在空中一蹬,高高跃起,调转方向,向下再刺。 你一剑,我一刀,刀剑嗡鸣,无数道火花炫在空中。 葛荆完全放弃防守,就是一个攻击,紫虹剑速度奇快,角度刁钻,让麻衣人只能被动防守,根本无力还击。 一剑、一剑、又是一剑。 眨眼间两人从地上打到空中,百十剑刺出,麻衣人全力防守,竟然来不及还击一刀。 刀剑轰鸣震耳欲聋,火花四溅绚丽夺目,劲气肆虐直冲霄汉。 如此张扬,霎那间南城有无数高手飞扑过来。 姑臧城这两日厮杀战斗不少,可有如此威势的,除了围杀卓王孙那一役之外,尚是首例。 至于葛荆血染长街那一战,血腥是血腥,从等级上看,还是差了点。 只是,等这些人赶到这里一看,顿时就是一呆。 “又是他,姑臧城这几战似乎都是跟他有关....” 无数高手看到半空中战成一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又是葛荆,顿时翻了翻白眼。 自从这位爷走进姑臧城,貌似就大战连连,无一日间断。 这还没什么,毕竟好战的人有的是。 问题是他战斗的每一场质量都十分高端,是从来不欺负低手。 看看,眼前这人... “他是谁?很强啊....” 有人不认识,脱口问了起来。 “刀首麻衣人....” 呼的一声,有人喊出了声。 刀首麻衣人可不是普通寻常人,那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江湖地位颇高,隐约尚在姑臧城十五霸主之上。修为极强,陕西行省战力榜还在展眺、高凌风之上。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无数人向这里赶来,站在街道两旁楼顶,极目向下观望。 常言说得好,久攻必破,久守必失。 葛荆二百剑刺出去,麻衣人回刀稍缓,眼看明晃晃的长剑刺向肩头。 麻衣人无奈的叹息一声,身形半转横刀一推。 轰的一声,麻衣人被葛荆一剑轰出十数丈。 “久守必失,麻衣人败了一招!” 佟国维向荀无影解释了一句。 是的,葛荆、麻衣人对轰二百剑,争的就是这一个先手。 麻衣人一直在防守,如果葛荆一剑衔接不上,让他夺回先手,葛荆极有可能要败。 幸好,论起坚毅,麻衣人还是比不上葛荆。 久守必失,他一个疏忽让葛荆占据了先手上峰,再想维持刚才那般,绝对不可能了。 一剑、一剑、又是一剑。 葛荆一招得利,毫不留情,长剑带着紫彤彤的尾芒,气势如虹般围着麻衣人旋转。 尤其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葛荆人在空中,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 借力点就是轰响麻衣人的一剑又一剑。 长街,城门,直到他被葛荆从尚未关闭的城门直接轰了出去,葛荆身形反转,陀螺般围着麻衣人在转。 或如蛟龙般盘旋,或如苍鹰般搏击,轻灵飘动,诡异多变。 “这是摩云三十六番,点苍派的绝学,他是点苍派的人!” 观战的这些人已经从楼顶跑到城墙,极目俯瞰,一清二楚。一声低呼,霎那间在城墙上传来。 摩云三十六番是悬空绝学,翻转盘旋彷如流云般变幻,让人防不胜防。 往日这套绝学只在江湖流传,今日他们却亲眼看到葛荆凭借这套绝学把江湖上久负盛名的刀首麻衣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这些人想不到,葛荆要的绝对不是麻衣人毫无还手之力,而是他的命。 葛荆一个虬龙回首鱼跃当空,拼着肩头被麻衣人一刀斩中之际,长剑滑过麻衣人咽喉。 “喔哈哈哈,蛰伏数载大仇得报,刀枭胡勒,下一个就是你了....” 葛荆身形落地,长剑枭首,抓起麻衣人头颅破空而出,转瞬消失不见。 第104章 选择 “刀首麻衣人被枭首了,姑臧城的天要塌了。” 悄然赶来的数位大豪接到这个消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麻衣人不重要,虽然他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虽然他是陕西行省战力榜一百零几的高手。 可,他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站在麻衣人身后的那位,一个能进陕西行省战力榜前三十的人,之所以现在他还排在五十名外,那是因为最近三四年,刀枭胡勒一直闭门苦修,没出过手。 他要出手,战力榜必然发生变动。 战力榜前三十,这意味着他们是整个陕西行省万里方圆数以千万人中的前三十啊。 陕西行省战力榜或是大明王朝战力榜都是一样,以三十人为一等阶,排名或有高低,战力却是相同。 毕竟说到战力十分难以判定,身体健康与否,是否有恙在身,心理平静或起伏,战意是否高昂。甚至,更重要的,地理环境适不适合,功法是否相克相欺。 等等等等的因素都会影响战力的高低,单单一个数据并不能证明孰高孰低。 而后,随着时间的推逝,六扇门从一年年的大数据中发现,三十人一个等阶是最最合理的。并在有心人将这个数据泄露到江湖后,全天下都表示认同。 无他,三十名以前和三十名以后的玄者,武功战力真的差距好大。 二十八九和三十一二也许差距不明显,可二十八九和三十四五之间的差距真的十分明显。 动起手来,绝对不是一个等级。 所以说,刀枭胡勒这位据说能进前三十的狠人,左膀右臂被人枭首岂能善罢甘休。 那可是十三暗手的老大,杀手组织的魁首,从他走入江湖至今双手沾满了斑斑血迹,可不是个心善的人。 葛荆斩杀麻衣人就够狠的了,还把麻衣人给枭首了,这对刀枭胡勒无疑是一种挑衅。 刀枭胡勒如果能抓到葛荆还好,如果一时间奈何不得葛荆,怕不是要迁怒于他们。 强者只会对强者抱有尊重,对于弱者,全凭心情好坏。 不管刀枭胡勒迁怒还是杀人泄愤,姑臧城这些霸主们唯有承受。 慌张中,这些人急匆匆的跑着去找代表官府的顾子旭、代表文庙的石青,路上议论时又分出一波人跑出城外,去海臧寺找狮王释昙曜。 能压得住刀枭胡勒的也唯有他们三方势力,这个葛荆啊...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堵得难受,却又做不了什么。 此时的葛荆提着紫虹剑御风而行,跨过南城、掠过中城,在北城略微一转,又钻到西城玄武圃。 “叔叔!” 看到葛荆肩头的伤口,还有浸出的血迹,杨惊雷、杨雨池飞扑过来,抱着葛荆,看着他的伤口嘴嚅动下,眼泪差点没流了出来。 麻衣人这一刀砍得很重,重针对的是内伤而非外伤。 灵玄师,已经能外借天地灵气,洗炼肉身,虽然做不到金刚不坏,铜筋铁骨,但很多人拿着神兵也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麻衣人能伤到葛荆,在他的肩头砍出一道很长的伤口,但这种外伤,只要不是把葛荆砍成两瓣,经过元气滋养都能恢复过来。 真正的伤害,还是麻衣人透过长刀侵入葛荆体内的元力。 一个人的元力有一个人的属性,那是铭刻着一个人的精气神,脱离身体束缚,打入他人体内,也会顽强的盘踞在哪里,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不休。 能逼出体外还好,若是逼不出去,绝对能将人折磨致死。 葛荆轻咳两声,抬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好了,抓紧时间出城,晚了就出不去了。” 刁御应声,然后和葛荆一人抓一个,直接飞身而起跳到城外。 城墙,是保护城池最重要的防御建筑,对普通人来说,关闭城门,几乎就成了天堑,根本无法穿越。 换成玄者就容易多了,毕竟成就玄师虽还不能飞天,但跳过一道十几丈的城墙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灵玄师之下,真想无视城墙还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有城卫兵把守,他们不是桩子,可以无视的。 “咳咳咳....” 飞出城墙,又御空而行,飘飘然飞出十数里,葛荆在一座小山岗上停了下来。 “老兄,我看你身上没伤的时候不多啊!” 刁御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扔了过去。 葛荆接过,扫了一眼笑了:“又是佐剑阁的八宝护脉丹!” 刁御认真的点头道:“六扇门明面上有点窝囊,其实底下很实惠。丹药、兵器、秘籍,甚至是金钱都很大方,当然,前题是你真有能耐。” 葛荆眉头一挑:“还有秘籍,什么等级的功法?” “除了经、典外,集、子、卷、诀都有收藏。如果功劳够大,经典残本也是有的。” 刁御有些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着刁御:“你这幅模样好像是在推销....” 刁御点头道:“就是在推销。” 他笑了一下,伸手拍了下杨惊雷,向外比划一下:“孩子,拾材烧水会吗?你叔叔这伤得包扎一下。” “啊,就去,就去。” 杨惊雷激灵一下,懊恼无比的给自己一个小嘴巴,颠颠的跑了出去。 “哥哥,你点火,我去打水。” 杨雨池也跳了起来,循着水声跑了出去。 葛荆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吐了口气:“鬼鬼祟祟的,你想说什么。” 刁御翻了翻白眼:“谁鬼祟了。” 葛荆笑道:“这两个孩子奸似鬼的,你这点手段瞒不过他们的。” 刁御耸了下肩头道:“我没想瞒过他们的,只是当面有些事不好说。” “说吧,看看什么事不好当面说。” 葛荆不在意的道。 刁御俯下身,看着葛荆的眼道:“他们哥俩什么身份,你应该知道吧?” 葛荆颔首。 刁御道:“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当今天子在找他们,宁王世子在找他们。没人庇护,这天下,他们将无处可藏。” 葛荆两眼微眯,脸色有些阴沉。 他们的声音没有丝毫隐藏,不远处的杨惊雷、杨雨池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间脚步放轻、放缓。 刁御定了一定,认真的道:“也许,六扇门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葛荆反问:“为什么?” 刁御笑了,“因为有你,有我、有大小姐。” 第105章 出关 风萧萧马辚辚。 秋风呼啸,车轮碾压在沙砾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寂静无人的旷野上传出很远很远。 麻衣人的头颅就挂在车板下,随着车轮抖动,摇摆摇摆着。 经过一夜风吹,鲜血滴净,变得有些干涸。再被车轮带起的沙土沾染,几乎变成一个了土球,没人能认出这是谁。 车是刁御给葛荆找的,很不错,宽敞舒适是大户人家的享受。 伤包扎好了,琴匣铺在车厢中央,还有几件可供换洗的衣物被杨雨池收了起来。 “老刁,真是侍候人的好手。” 这句评语是葛荆他们出行前留给刁御的,让刁御感到十分郁闷。 你说这句是夸奖吧,感觉它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不是夸奖吧,他偏偏就是在夸奖。 “滚吧你,别把自己给玩死了。回来去帝都,知道不!” 站在关山南,刁御吼叫了一声。 葛荆回手挥了挥,车辚辚的向北驶去。 关山要塞,城池坚固是防御北域荒原的第一道屏障。 因为关山南行是姑臧,就是中原。关山北去即为夹川原,就是北域荒原。 两年前,葛荆站在沙洲集,也就是停沙岭,目光远眺,如果能目视千里的话,直接看到的就是关山。 关山为祁连山余脉,关山要塞就是神武右卫军卫府所在。 还亏得刁御、葛荆有六扇门牙牌,要不然只能翻山越岭飞跃祁连山了。 葛荆这次是要回响沙湾,祭奠响沙湾被屠杀的百姓。 响沙湾人不多,不是四十多人就是五十多人。 大漠里,今天走明天在的,人口从来没有个固定的时候。 两三年过去了,葛荆终于砍下麻衣人的头,算是为响沙湾老少爷们报了一半血仇,他必须要回去告祭一番。 这是葛荆心中的执念,也是深深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就会一直淌着鲜血。 马车咕噜噜的向北行驶着,越往北去,环境逐渐恶化,林木渐渐有些稀少,黑土地一点点的变为黄沙。 就连呼啸而来的风都是干干的,吹在脸上甚是难受。 一日奔行,葛荆肩头上的伤好了许多,肩背胳膊屈伸之间已经感觉不到太痛。 到了灵玄师境界,外伤除了缺胳膊短腿这种极限外,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太大影响。 他们能够控制鲜血流动或停止,能够控制肌肉收缩或扩张,甚至还能催动骨骼自然生长。 种种玄妙让他们近乎不是人。 “咳咳....” 葛荆轻咳了一声,真正影响他的还是内伤。 幸好,麻衣人阴毒无比的读心掌力,是通过钢刀侵入他的身体,层层削弱,对他已经起不到太大伤害。 若是像刁御那样,结结实实的被打了一掌,整整两年才完全祛除,那就麻烦了。 当然,那是对刁御麻烦,对葛荆来说,还好,还算好。 因为在斩杀麻衣人时,紫虹剑清晰的度来一道雄浑的生命精华,让他瞬间心花怒放。 玉箍形器吞噬转化的功能并未因转换兵器而消失。 它还存在,那么,一切伤势都不是问题。 甚至,只要继续体悟玉箍形器上一条条烙印,斩杀刀枭胡勒也不是问题。 随着葛荆修为日益增长,他发现,玉箍形器上面的烙印,其实不用手去触摸,用神识去感知,效果更好。 那是以心承接,以神烙印。 一次感知,待完全领悟将永生都不能忘却。 葛荆这一次承接了两道烙印。 两道烙印就是两条轨迹,一道彷如大地山脉之起伏,一道彷如天空浮云之轻灵。 顿时,无数玄妙涌入心海,信息量好大,让他神魂摇曳,几乎无法承受。 “有点莽撞了...” 葛荆紧了紧眉头,手指抵在印堂慢慢揉了揉。 待精神舒缓,抬手掀起琴匣,手指一挑,古琴飞起,琴匣啪的一声合上,琴缓缓的落在上面。 他伸手抚摸着古琴。 琴有三尺余长,上有近乎透明的七根琴弦。葛荆伸手按下,力重则琴音洪亮,犹如钟声激荡,力弱则余音不断,绵软悠长不绝于耳。 听到琴音如此悦耳,葛荆忍不住叹息一声:“在玉局峰可惜未曾跟方师叔学上两手,现在空有好琴却不知如何下手。” 杨雨池突然低低道:“叔叔,我会。” 葛荆眉头一挑,喜上眉梢道:“对呀,我忘了,小雨儿家学渊博,在山上也深得各位长辈喜爱。来来,你教教我,这个怎么弄。” 杨雨池向前凑了凑,双手抚在琴上,低声道:“这琴长有三尺六寸五,象征周天三百里十五,宽六寸,厚二寸。前广后狭,象征尊卑之别,宫、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等级。第六、七根弦为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 葛荆正襟危坐,闻之连连颔首。 这些东西,他在玉局峰藏书阁里看到过,甚至脑海里突如其来的信息中也后讲,只不过没有实物相比,还是彷如隔了一层纱般,朦朦胧胧不甚清楚。 “学琴,首先要知琴。此琴为神农式,桐木所斫,并以冰蚕丝为琴弦,是把上好古琴。” 说到这里,杨雨池抬头看了眼葛荆:“叔叔,飞花势力不小,虽然实力不如艳迷,亦不如十三暗手。但因门派内以女修为主,在各大势力左右逢源颇有影响力。刁叔叔说,惹到她们,十分麻烦的。” 葛荆淡然道:“来了就杀,杀不过就躲,我一个人,又会惧怕什么?” 杨雨池哭丧着小脸道:“叔叔,还有我和哥哥呢!” 葛荆笑了,伸手抚着她的小脑袋道:“你们还这么小,不可能跟着我流浪江湖的。别忘了,你刁叔叔说了,等回去,会送你和小雷去六扇门精修。改头换面,天下任你纵横。” “唔!” 杨雨池闭上嘴发出一个十分不愿意的声音。 待她看到葛荆想说话时,急急忙忙的道:“叔叔,学琴,学琴。泛音、按音和散音三种音色,分别象征天、地、人之和合。右手有八种指法,抹、挑、勾、剔、擘、托、打、摘。八法中单用者为徐,并用者为急,抹、挑、打、摘为轻,勾、剔、擘、托为重。” 第106章 性格 天启六年,大明历1778年秋。 杨惊雷驾驭着马车从关山一路驶向北域荒原。 他端坐在车辕上,双手抄在袍袖中,后仰着头,倾听妹妹教叔叔琴法。 其实他兄妹并不比葛荆小多少,四五岁而已。 杨惊雷清楚记得,天启元年,新皇登基日正是他七岁生日。那天宁王亲自上门,赠给他一块玉。 紫色的**蟆,后来他才知道是宁王三宝之一的紫蛤弥天解毒玉。 天启元年末,宁王被人揭发,夺嫡失败后准备谋逆,结果新皇率先发动,全力一戈击破江西行都南昌宁王府。 宁王仓惶而逃,却又在南直隶外被中书右丞王守成斩杀。 当日若是被宁王闯进南直隶,进入皇陵甘为守陵,至少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可惜,他没有。 从天启二年到天启三年这整整一年时间里,杨惊雷和杨雨池都生活在逃难之中。 无数次的追杀,无数次的在生存与死亡间游走,两个孩子从胆怯、慌乱、惊慌失措到震惊自若的转变不可谓不快,但生无保障一直萦绕在他们心头,永生不能忘却。 而这个时候,天下八大名剑之首的梧桐寒影,残阳如血飞鸿剑,月锁清秋李默安将宁王世子带走,留下他与妹妹跟随大部队逃命。 杨惊雷终于知道,那块玉,宁王在他七岁生日时赠给他的那块玉代表了什么。 似乎在他七岁生日后,宁王经常领着他出席一些活动,那块玉不少人都知道是挂在他的脖子上。 杨惊雷在父亲与他离别时清楚记得父亲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你的命,被这块玉买下,如果能够得活,将跟宁王一脉在无关系。 而这时,他在李默安、沈坠分走紫龙玉佩藏宝图、紫金玉剑密匙,而不要紫蛤弥天解毒玉时知道,父亲说的没错。 紫蛤弥天解毒玉真的是他的买命钱。 买他兄妹替换宁王世子的买命钱。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天下人认为他是宁王世子,他就是宁王世子,知道他不是宁王世子的就不是宁王世子。 是与不是,他不会去解释,全凭世人述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天启三年末遇到葛荆,一路奔波后在天启四年初进入点苍派,到天启五年一整年,然后再到天启六年的现在。 似乎遇到葛荆之后,终于有人愿意如山一般的站在他身前,为他挡风遮雨。 那种感觉,就如同父亲一般。 所以,十三岁的杨惊雷、杨雨池遇到十八岁的葛荆,明明应该叫哥哥,最终出口却变成了叔叔。 其实他们兄妹更想叫的是父亲。 戈壁荒野的夜是荒凉凄厉,明明是秋末偏偏如冬季般的冷,狂风吹拂犹如鬼啸一般沁人心脾,让人汗毛乍起,忍不住打起寒噤。 可在这种环境下,杨惊雷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还感觉十分惬意,看着漆黑的夜,耳边听着妹妹和叔叔一个教一个学,一个音一个音的从简单的音符组成短暂而美妙的音乐。 任何技艺,如果只是技,精准契合节奏就可以。可若是提到道,那就必须契合人的心、人的意、以及人的性格。 道,没有千篇一律的,唯有融入人的心意和性格才是道。 大道万千,别人的道千万条,走不出自己的道,永远都不是道。 就像现在的琴艺,杨雨池教授葛荆,她的手快乐跳跃,如同小鹿般的欢畅。 她的琴声彷如江南的天,婉柔缠绵;如涓涓的小溪,泛着涟漪;如一汪娴静的潭水,清清泠泠... 可换做葛荆就幡然换做另一个人,他的手稳、重、准确,如同大山一般不会出错。 一指落下,琴音就像奔腾的巨浪从琴板上涌来,若想用一句词形容,也唯有‘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能准确些。 葛荆的手没有太多变化,一举一动有板有眼,但发出的音色却有着千变万化。 听着听着,杨惊雷和杨雨池发现,葛荆的手法有些慢,有些笨拙,泛起的音却带上了葛荆的心、意和性格。 就像关山月一曲,本为伤别之意,亦感慨戍边将士,争战疆场而鲜有人还之怆。 就像‘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一句说的是戍边兵士仰望边城,思归家乡愁眉苦颜。当此皓月之夜,高楼上望月怀夫的妻子,同样也在频频哀叹, 杨雨池出手,无缘由的带上一丝江南烟雨,女儿闺阁两地相思的痛苦幽怨。 到了葛荆手中却彷如洪钟大吕般的悲怆,那里有长风吹度,有黄沙铺盖,直到最后孤寂悲戚苍凉到了极致。 杨惊雷仿佛听到一只孤狼在万里徘徊,孤独无计,看不到一丝生命迹象。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千古边塞,征战杀伐,无休无止,以至于不见有人还。 万里无人烟,明明会让人悲怆到无以复加之地,像杨雨池就展现出无尽的悲怨,可换做葛荆就不一样了。 他如同孤狼一般环视,然后仰天长啸。 虽然悲戚、苍凉,带着无尽无休的孤寂,可事实上落入杨惊雷的耳中却不是悲戚致死的感觉,而是像啸月.... 孤狼啸月,它在与天空悬挂的孤月对话。 “叔叔的心好宽阔啊!” 杨惊雷激动不已,翻过身掀起车帘,目光炯炯的看着葛荆,看着葛荆对面,一眼不眨的望着葛荆的妹妹,杨雨池。 葛荆在哪里孤寂如古木,一丝不苟的抚琴。 车帘掀起,一丝光芒透进,杨雨池的眼一晃,顿时看到哥哥探进的头,还有震惊的目光。 杨雨池嫣然一笑,悄然无声的来到车辕。 娇小的身子倚在窗口,肩头顶着哥哥的肩头,随着车厢摇摆的幅度摇摆着。 “叔叔好厉害!” “嗯,我学琴时好笨,怎么都弹不好。” “那时你还小,在说了,叔叔看过那么多的书,底蕴深厚。” “嗯,先生当时也说过,没有底蕴感悟不到心,融不进去意。年岁小,只能先练习琴技了。” 在葛荆琴音悦动时,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得甚是欢乐。似乎有五六年的时间,他们都未曾这样的轻松,放松。 第107章 算计 孤寂凄凉的戈壁荒漠,狂风呼啸中,小小一个马车竟然萦绕出一股淡淡的暖意。 葛荆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年,即便心性理智毕竟是个男人,心思不会如女人那般缜密细腻。 一曲弹罢,抬起头看到杨惊雷、杨雨池肩头顶着肩头,脑袋倚着脑袋,有说有笑的样子,没有感知到他们为何如此,而是嘴角挂着笑意,倚着车门抱着紫虹剑,静静的看着大漠彷如碧洗般干净的星空。 大漠的夜晚,跟城市里的夜好似不在同一片天地。 没有建筑的遮挡,没有烟雾的缭绕,甚至天空之上万里之遥连一片云都没有。 明明是漆黑的午夜,偏偏清朗得一眼能看出数里,清晰得彷如白昼。 “叔叔,你看天空的星星,好亮,一闪一闪的。” 杨惊雷哥俩的感知十分敏锐,葛荆往车门上一靠,他们就听到,杨惊雷什么都没说,杨雨池却欣喜的指着天空,小女孩一样高声叫着。 风声掠过,小女孩银铃般的声音被吹散,哗啦啦的十分好玩。 “咦,这么好玩,啦啦啦...” 杨雨池娇笑着拉了一个长音,在空寂的荒野中顺着狂风打着旋的飞出好远好远。 葛荆和杨惊雷宠溺的看着杨雨池开心的玩耍。 她这个模样,这几年好似一次都没有过,没有人打搅她,甚至杨惊雷也站起来,配合着他发出一声长啸。 一个声音如同百灵,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一个声音彷如苍鹰,扶摇直上孤傲的洞彻天地。 “真好....” 葛荆抄着袖子长剑横在胸前,父亲一样的眼神看着身前这对儿女,淡淡的温馨充盈在心头。 读心掌力留给他的那丝伤痛都好似忘却,任由长剑内的暖流彷如小溪般汩汩流淌,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消磨着,直到不知不觉间消化。 在两个家伙终于玩累了,葛荆笑笑的张开嘴唇轻轻一吐。 呲的一声,细小如蛇般的一道黑线,异常灵动的一个跳跃落在地上,在石砾上扭曲传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然后,巴掌大的区域内,十几个指头大小的石砾被炸得粉碎。 看到葛荆张嘴一吐,然后地面上就发出一连串炸裂的声响。两个小家伙顿时一跳,纷纷从车厢一侧探出头,凝神向地下探望。 “这么厉害....” “叔叔,你没事吧?” 远远的,他们看到石砾都炸成了齑粉,忍不住扭回头,杨雨池甚至带着心痛的眼神拉着葛荆的胳膊。 杨惊雷也心有戚戚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着摇摇头:“我这身伤你们还不知道,习惯了。再说,最后一点异元力排出体外,已经无碍了。” 小哥俩想了想,真是这样。 貌似他们见到葛荆那天他就病恹恹的,而就这病夫般的破身体为了护佑他们还要一伤再伤的,不停添加着内伤外伤什么的,连上了玉局峰将近两年,伤才堪堪痊愈。 而后,在他们面临缇骑营追缴,大病初愈的葛荆带着他们跃下玉局峰,转交刁御不过一个时辰又带着一身伤病跑了回来。 经过两三天的修养,伤势可算痊愈,结果为了斩杀麻衣人,他又已伤换伤。 伤,在小哥俩认识葛荆后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体。 “叔叔...” 杨雨池泪眼迷蒙,几乎要淌了下来。 “你啊!多大了....” 葛荆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 小丫头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嘟囔道:“今天风好大!” 葛荆抬头看了眼天,风已经越来越大了,扬起的风沙好似将天遮掩,迷迷蒙蒙的快要看不清天上的星。 “白瞎这么漂亮的星光了!” 葛荆嘀咕一声,把两个小家伙召唤进车厢,放下车帘,任由老马自由的在荒漠里行走。 天黑别出门,这是沙漠里流传最久的话,也是被所有人奉若神明般的定律。 可惜这句话不适合葛荆,他不仅是沙漠里长大的人,更在追杀刀胡子时,无数个日夜在沙漠里行走出没。 现在,他任由老马随意行走,怎么走都不会迷路。 戈壁荒无人烟,荒野浩瀚无垠,这两块地方本身就很让人绝望了,可葛荆要去的是比这两块地方更让人绝望的荒漠。 荒野指的是荒凉的原野,是荒凉的可怕的神秘的所在,人们对此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戈壁则是地面几乎被粗沙、砾石所覆盖,植物稀少的荒漠地带,干旱是常态,根本不适合人生活与生存。 至于荒漠,更是气候干燥,降水极少,植被匮乏,而且阳光炙热,一年四季狂风呼啸,以至于地表上尽是黄沙、流沙、泥滩和戈壁。 在这里有着剥蚀的荒岩,有沙砾布满的洪积,如果没有罕见的旱生肉植,人类几乎无法生存。 到了流沙荒漠,就到了北域荒原核心地带,而后,还有两大区域比这里的环境还要恶劣。 流沙荒漠里还勉强有人类生存,在往里面那极度冰寒的荒海冰川,乃至最北侧气温低到哈气成冰的极地冰原,种种奇异变化只能靠人类想象。 北域荒原,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层地域辽阔的渐变,让人类从可以生存逐渐转化为无法生存。 可就是这种种奇异环境才生长出大明王朝内域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珍宝。才成为让冒险者趋之若鹜,冒着极有可能丢失性命也要走上一趟的宝地。 两个小家伙被葛荆撵过去睡觉了,葛荆倚着车门静坐着。 看着山路环境的改变,他知道,快要走出夹川原了,走过夹川原就是停沙岭,翻过停沙岭就是沙洲集。 “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葛荆很清楚,时间过去两日,他们前进的步伐未有一丝停歇,可消息传递的速度一定比他马车行进速度要快。 他斩杀麻衣人,不只十三暗手知道,不仅奇门堡知道,沙洲集掮客们也一定知道。 麻衣人,或是密幽必杀令。 虽然葛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来找他的麻烦,但刀枭胡勒的一些暗手绝对会启动。 当然,被刀枭胡勒算计的人想来也不会在旁看着。 事态应该就是这样,要不怎么会有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呢? 一变生百变,而他就是要在百变中谋条活路。 事情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好玩。 不是吗? 第108章 沙洲客栈 望着前方漆黑的夜空,仿佛野兽张着獠牙,等待吞食猎物。 那里是沙洲集,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是一个只要有强势的武力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在哪里,密幽必杀令会比任何地方都有号召力,因为只要得手,比他们进入北域荒原出生入死一整年的收获都要大。 尤为可怖的是,这里的人不只是武力强,还一个个的贪财不要命,只要给钱,天王老子他们都敢动心眼。 还有奇门堡,还有长恶堂,还有刀枭胡勒的暗手。 别人想到这里只会感到后背发麻,双膝发软,唯有葛荆不仅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相反还两眼发亮,精神焕发到睡不着觉。 “唉,若不是担忧这两个小家伙,完全可以在沙洲集大开杀戒,看看能不能突破王者级。” 葛荆用力搂着紫虹剑,精神抖擞着。 灵玄师,是为玄级修士,已经能够参悟天地玄奥,超脱于普通人之上,正常情况下他分为三级。 最低一级就是灵玄师,能够身融天地,感知一丝天地自然之韵律。再上一级就是领悟任意一种意境,成为宗师,王者级就已然不是领悟任意一种意境,而是能够参悟透某种意境,然后融为己身。 领悟意境,就是从风云雨雪、龙虎狼兽、山川河流等等的自然万物中领悟一种玄奥。 基本上若是能从其中领悟到一丝,然后融于武学之上,就算是不如宗师级。 参悟透就完全不同了,他是要真正从某种意境中有所思然后有所得,并融于自身,形成属于他的东西。 就好比风,有清风、微风、徐风、狂风、烈风、龙卷风,甚至若是再领悟一丝雨雪的话,还可以有风雹和狂风暴雨,甚至是更烈一级的暴风骤雨。 称号级王者的孛日神剑,青阳初度秋末言,梧桐寒影,月锁清秋李默安,可不仅仅是称号好听,在江湖上摆出来威风。 而是他们真真正正的参悟透青阳、寒月意境,甚至能名列八大名剑之首的李默安还将少阴剑法修成老阴剑意,而后辅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多了一重残阳意境。 他若是能继续参悟阴阳意境,并得到圆满就可以突破王者级,成就玄级至尊,玄帝。 到那时,李默安就不是八大名剑之首,而是能够身列八大剑王之中了。 名剑只代表名望很大,并非战力很高,剑王却完全不一样,剑中之王,必须是剑中王者,无敌战力那种。 葛荆现在领悟到三种剑意,一种黄沙剑意、一种鹰隼剑意、一种孤烟剑意。算起来,他除了内功修为略差外,完全有资格说一声,我是宗师。 若是补全内功不足的弱点,更是完全的宗师级,而且是宗师中的宗师。 别人,也许会感到很难,因为参悟意境,若是悟性超群再加上因缘际会,一个顿悟就能飞速增长。要是再有点小幸运,甚至可以很没道理的步入意境大圆满。 可内功就不行了,除了根骨天姿外,就只有花时间,下功夫去磨,一点一滴的磨。 修为低的时候,用一些天财地宝还能拔苗助长般补一下,到了灵玄师级别,真要用天财地宝填充内功的缺失,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因为到了这个级别,内功都淬炼得无比精纯,心神、意志。元气六合为一,运用起来心到、意到、力到,随心所欲圆润无滞。 这时,一分玄元最少能达到三分效果。 如果吸纳天财地宝中驳杂的药性,玄元是浑厚了,精纯程度却如清水中点进了墨水,降低无数级。 到那时,三分力能不能达到一分效果都不知道,若想在重新淬炼回原来的程度,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 那一点点便宜,明知的人绝对不会去做。 可换做葛荆就不同了,因为玉箍形器能够吸纳生命精华反哺。虽然生命精华不能当作玄元添补,但能够强化筋骨气血,能够让他强行拓宽经脉并迅速修补创伤。 身强体壮、经脉阔达,不只运转玄元时量大速度快,并且坚韧的经脉能够让他比旁人多搬运两个周天。 一天多两个周天看似不多,天长日久下来却着实了不得。 别的不说,相同时间里,凭空比人多四分之一的时间,那几乎就是要多四分之一的功力。 “看好孩子,然后....就是个杀....” 在天色微明沙洲集遥遥在望时,葛荆忍不住笑了,露出洁白的牙笑了起来。 一夜狂风舞,飞沙满天。 所有人都以为这风沙会持续几天,谁也没想到,天刚亮起,风竟然缓缓的停了下来。 沙洲集的人推开门窗,爷们都跑出来透一口闷气,娘们则慌忙打扫起满屋尘埃。 而这时,一架灰扑扑落满沙尘的马车,拖着两条清晰的车辙走进沙洲集。 “是谁?” “这个时候,是他吗?” 老少爷们瞪着诡异的眼看着这辆马车。 “竟是神武右卫军的马车!” 有眼睛毒辣的人看清马车上的标识,低呼一声。 沙洲集说是不服天朝管,其实还是受神武右卫军管辖,只不过这里向来没好人,只要不叛乱,不脑袋一浑冲击关山要塞,根本没人去管。 现在没人敢叛乱,更没人敢昏了头去冲击关山要塞,但若是狙杀了这驾驭神武右卫军马车的人,神武右卫军管还是不管呢? 所有人都四下张望,希望能从别人的脸上看出一丝意图来。 可,所有人都奸似鬼,谁会把心中意图表露出来,能表露出来的人绝对活不过三日。 葛荆没在意这些,从车里爬出来,坐在车辕上,拉着缰绳自顾自的走到沙洲客栈前。 时隔两年,被大火焚烧过的沙洲客栈,焦壁残垣东倒西歪,栋梁檩椽魔爪般的指向天空。 还好,入目处并不难看,因为这里被风沙吹拂了两年,半个客栈都被埋在沙土里。他若是来的在晚半年,恐怕这里连断壁残垣都看不到,直接成了沙土堆。 葛荆的脸色有些复杂,两个孩子的脸色同样有些异色。 三人,就是在这里相遇,也是在这里改变了人生。 第109章 霸气 那时的生活多悠哉啊! 葛荆嘴角微微翘起,跳下马车走到客栈残骸前,静静的看着。 这只剩下破碎的瓦砾,燃烧过的檩木的客栈,在无尽的沙土埋葬下有客栈小二大山、二宝、三洋、四海的尸体,有铁竹、铁虎、褚文秀的尸体,有狂风刀翟凌,天云剑皮霄、陈氏三雄等等十几位沙洲独行客的尸体。 虽然如此,但零零散散几十人被葬在这里,按葛荆和刁御当年的话说,至少是个火葬,又在沙洲集中央,即不算暴尸荒野,又不怕人挖坟盗墓。 就连阮清回去跟师叔说起,都没人想回来把褚文秀尸骸取回,埋在宗门。 几十人混杂在一起,一把大火过去,神仙都分辨不清谁是谁,也只能如此了。 杨惊雷、杨雨池跟着从车里走出,手里竟然捧着两炷香,一把冥纸。 是刁御给他俩准备的。 葛荆虽然跟四个小二认识,却也不至于想到给他们烧一把纸,两个孩子就不同了。 铁竹、铁虎、褚文秀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为了保护他俩而战死,不来说不了,既然来了,就不能不上炷香、烧把纸。 天很应景,一夜狂风呼啸,偏偏他们来到沙洲集就停了下来,静静的,无风无波,是个烧纸的好时候。 撮土成炉,焚香烧纸。 烟雾缭绕中葛荆叹息着,不禁有些失神。 从大漠中走出的葛荆,那个时候还懵懂得跟张白纸一般。一身重伤,恁事不懂,如果不是脑海里突然多出那股海量信息,他连旁人说话都听不懂。 而就算是有那股信息,心神不够强大、不够坚韧,根本无法主动吸取,只有被动承受。 所以,在被玉香春收留的那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每次干完活最喜欢的就是拄着赤柽,倚在弄堂口看着出出进进的人,听着叽叽喳喳的话,努力的学习着。 这时他发现,人,竟然这么有意思。 有理智冷静的,有脾气暴躁的,有热情奔放的,有孤独冷僻的。 有前面称兄道弟,转身就下手的。有见面不言不语,遇难时拔刀相助的。 有性格倔强,面对任何困难都临危不惧的,也有怂包软蛋,人人可欺的。 有沉默寡言出手狠辣,谁人见到都会给几分情面,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丑一般只求庇护的。 诚实或虚伪、谦逊或骄傲、勇敢或怯懦、果断或优柔寡断、热情或冷漠、开朗或抑郁。 林林总总形象各异的人,让葛荆大开眼界,更极快的适应了外界的生活。 如果不是这半个月,就葛荆的性格,真不知道变成如何孤僻的人,更不知道怎么才能融入人类之中。 客栈,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人类聚集地。 沙洲客栈,是玉香春带着王小余、刁御接了六扇门一个任务,跑来开起的。 那个时候玉香春自称三娘子,并在几年的时间里立下了万,遍数沙洲集都没人敢动她。 沙洲客栈人不少,一个掌柜三个跑趟,一个大厨两个杂工,后来又多了一个葛荆,合计八个人,人人会功夫. 尤其是刁御和王小余武功极强,任何敢闹事的在他们手下绝对得不到好,无论他们背后是谁,哪怕是沙洲三雄出面也不行。 更可怕的是,许多人不知道沙洲三雄为何会给沙洲客栈面子,葛荆却知道,沙洲三雄不是没出过手,不只是出过招,还不是一次,只不过,刁御和王小余迄今还未遇到过敌手。 沙洲集是什么地方,他虽然隶属关山,却又不为关山所管。 来这里的人,无善无恶只为求财,为了财他们可以坑蒙拐骗,可以烧杀抢劫乃至无恶不作。 所以,任何势力想要安安稳稳的站住脚,震慑不住这些恶人是完全不可能的。 葛荆紫虹剑抵着地面,微微旋转着,他看到不少人从屋舍中探出了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似憋闷了一夜,出来透透气。葛荆却能感知到,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没有看人,而是看着马车。 人,身上能带什么东西,若是真有财宝只能放在车上。 一辆坚固的马车,三个人在里面可以轻松入眠,面积有多大,可想而知。 这么大的车厢哪能没有两个藏宝箱。 想到这里,很多人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贪婪。 性子急的人控制不住的向前动了一下。 鲁莽的人看到连忙冲了出去。 “兀那小子那里来的?” 两个壮汉几个他不落在车厢前,嘴上喝问葛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车厢。 甚至有一个人还伸出手抓向车帘。 咔的一声,剑簧声起,一道寒芒闪过。 有人愕然望去,看到葛荆静静的站在车前,剑彷如没动,仍然静静的躺在剑鞘中。 等他们微微扭头,正看到鲁莽伸手的汉子双眼呆滞的站在那,看着自己伸出的那只手。 他的手断了,从肘部被斩断,只剩下半只胳膊举着,鲜血如泉水般喷射。 “我的手....” 汉子捧着断臂,声嘶力竭的惨叫起来。 “太狠了吧?” 另一个汉子大骇,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外厉内荏的大声喝叫。 葛荆目光淡然,随意的在汉子脸上扫过:“塞外三狼,草狼吴六家我知道你。” 汉子一愣,脸缓缓阴沉下来,“阁下是谁,竟然能知道我们三兄弟。” 说着,他抬手抓住断臂汉子的断臂,手指上下移动,扣住几处大穴止住了流血。 葛荆点头道:“沉稳、冷静,怪不得虎背山狼常老九说塞外三狼看似草狼脾气最爆,性子最莽,胆小而无勇,其实是三狼的大脑,没有你就没有赫赫有名的塞外三狼。” 吴六家顿时有些呆愕,傻傻的看着葛荆,“我们塞外三狼就是三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像您说的这样厉害。” 葛荆微微摇头道:“还是虎背山狼常老九的话,三个小人物却在龙蛇混杂的沙洲集生存十年,无伤无灾可能吗?” 说着他仰头长叹一声,声音悠扬的传出去:“沙洲集生存十年,天知道财宝积蓄有多少。小人物,我看是大富豪吧?” 瞬间,两个汉子同时色变,吴六家忍不住放下抓住哥哥的手。 断臂汉子更是连疼都不知道了,脚步连连后错。 葛荆这一句话不起眼,却是把他们扔在火山上烧烤,想逃都逃不走。 “你这么狠毒,要杀人吗?” 汉子声嘶力竭的叫着,一双眼充满了怨毒看着葛荆。 葛荆淡然看着他俩:“是你们先向我出手的,谁出手我斩谁,不对吗?” 吴六家看着葛荆,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一把拉住断臂汉子向后就跑。 而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小哥,我可没对你出手,为和你要把我拉进这浑水之中。” 葛荆回头,不远处虎背山狼常老九走了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葛荆。 眉头皱得紧紧,似乎在想,这家伙到底是谁啊,看着有些眼熟,可仔细想去,偏偏想不出到底在哪里看到过这个人。 不是常老九记忆不好,身为掮客的他,一直以记忆力超凡脱俗而自傲。 实在是葛荆的变化太大太大。 在沙洲客栈时,葛荆又瘦又小,穿着老刁的衣服又肥又大,显得他像稻草人似的,来一阵风就能吹飞。 而现在的他,经过生命精华多次反哺身子强壮了不知道多少,再加上身着月华色的琵琶襟,淡蓝色的公子袍,静静的在那一站,傲然贵气,玉树临风。 如果在沙洲集,如果不是眉眼间没有改变,常老九根本不可能还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些话都是你说过的,可不是我胡编乱造。” 葛荆神色如常,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常老九一步步走来,距离葛荆越来越近,而他的眼也越来越显迷惑:“可是,常某真的想不起那里见到过阁下!” 葛荆笑了:“在哪里,当然是在沙洲客栈中啊,你忘了,你和长恶堂以为恶堂主指点沙洲集时说的啊!” 常老九脸色骤变,双眸瞬间凝成一条缝,死死的盯着葛荆的脸。 葛荆脸色不变,轻笑道:“哦,对了,还没问,两年前你为长恶堂通报消息,七位堂主被月锁清秋李默安重伤四位。没惩罚你的消息不全吗?” 一句话,常老九脸色再变,惊骇着停下了脚步,“阁下什么话都敢说?” 葛荆右手微微用力,剑鞘无声的没入地面,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剑环,“你敢做,我为何不敢说。” 伸手指了指客栈废墟,葛荆脸色转冷,看着常老九道:“可别忘了,这里几十具尸体可是有你的功劳。” 瞬间,常老九脚步向后一退,脸色十分难看的道:“阁下嘴坚牙利杀人不用刀!” 常老九这句话说的不错。 塞外三狼惹到他,他一句话出,塞外三狼再也无法装憨,甚至能不能安然逃出一条性命都不知道。 任谁知道他们有十年积蓄,都会招来一群狼,贪婪的两眼发蓝的狼。 虎背山狼常老九几乎也是如此。 长恶堂是什么势力? 那可是三危山上第一势力,与之对应的是北塞山奇门堡。 北域荒原通往中州唯三道路,一条是神武右卫军把守的关山要塞,另两条就是北塞山奇门堡的小方盘山,三危山长恶堂的千秋燧。 两年前,葛荆阮清驾驭马车从千秋燧过三危山到点苍山,如果不是月锁清秋李默安重创长恶堂四位堂主,他们还真不好偷过。 长恶堂把持唯三道路之一,名字上还带着一个恶字。 再听听他们堂口名字,以为恶,以首恶、以魁恶、以罪恶。 这名字叫的,就不是想干好事的人。 而事实上,所有在沙洲集讨生活的人就没有没受过他们盘剥的人。 北域荒原想进简单,想出去要不付出点什么,那就只有性命了。 所有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是把他们恨的牙根直痒痒,现在知道常老九竟然是长恶堂的人,不管是真是假,必然要讨伐于他。 而他到底是不是长恶堂的人,其实只是没人这么想过,只要想,那他就不可能隐瞒过去。 “我...” 常老九脚步向后退却,手却悄然甩出一只毒针。 葛荆脸色淡然,长剑陡然出手。 他点明常老九的身份,可不仅仅是为了杀人不用刀,而是要必杀他为客栈报仇。 毒针一剑打飞,然后带着一溜紫芒刺向常老九。 “阁下,手下留情...” 眼看着紫虹剑刺向常老九咽喉,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一道充沛的掌力拦向中间,汹涌澎湃的直面葛荆。 “你说停,我就停,你以为你是谁?” 葛荆冷笑一声,紫虹剑微微一抖,剑尖陡然划出三道剑影,一左一右两道剑光轻巧的将掌风剖开,中间那道剑光笔直的刺入常老九的咽喉。 “你....” 常老九想不到葛荆这么爽快就将他刺死,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你....” 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汉站在常老九身旁。 “我让你住手来着....” 老汉大吼一声。 葛荆轻哂一笑道:“凭什么?” 老汉一愣。 葛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凭你是沙洲集三大巨头之一的大漠金驼杜成煌!” 大漠金驼杜成煌。 瞬间,沙洲客栈外围过来数十人,人人脸色复杂的看着杜成煌。 沙洲集有三大巨头,大漠金驼杜成煌、九变霸主蓝河、无牙鼠王甄武金。 三个人,麾下各自聚拢一方武力,将沙洲集一分为三。 他们实力强大,横行无忌,三个人有霸道的,有阴狠的,还有脾气怪异让人琢磨不透的。 除了少数人他们还能给几分面子外,多是说一不二的脾气,根本不容人忤逆。 现在,大漠金驼杜成煌亲自出手,葛荆竟然如此无视,还讥讽起来,顿时眼眸一瞪,“就凭我大漠金驼杜成煌。” 说完金黄色大手拍了过去。 “就你,不行!” 葛荆淡淡的讥讽一句,紫虹剑不避不让的十分霸气的迎了上去。 第110章 手黑 一张黄金大手像是小簸箕一般迎头向葛荆头顶罩了下来,声势浩大,气势逼人。 葛荆却毫不在意,紫虹剑不避不让,一道劲气顺着手掌传入剑中,剑身微微颤抖轻易划破虚空。 这场景跟刚才斩杀常老九时一模一样,直接洞破黄金大手凝聚的气墙,笔直的刺向大漠金驼杜成煌咽喉。 杜成煌的黄金大手威胁不可谓不重,可惜人的手臂还是比不过手臂加上长剑的长度。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显,即便杜成煌的手法很重,但要想击中葛荆却还是要在葛荆一剑刺穿他咽喉之后。 看似是先死后死的局面,问题却是,他是必死,葛荆却不见得。 无奈之下,杜成煌斜步横跨,大手一翻,一手抓向紫虹剑,一手横横拍向葛荆软肋。 他变招换式异常迅捷,葛荆的招法同样不慢,几乎就在杜成煌斜步横跨的时候,身形横转,几乎同时向左侧避让。 剑随身动,人随剑走。 就在人影攒动中,葛荆和杜成煌原地呼啦一声变换了一个身位。 待他们脚步落地时,杜成煌的右手抓了一个空,落在小腹处。横出的左手一样擦着葛荆的胳膊,打出一个空爆声。 而葛荆,长剑在半空随着他步法的变化而变化着。 原本刺向杜成煌咽喉的一剑被他身势一带,随之向下一滑,长剑在空中直接调转一个方向,划向杜成煌的软肋。 “好!” 杜成煌大喝一声,双脚用力在地一沉,稳重如山。然后右手向外一个摆拳,从下往上锤向紫虹剑,与此同时横出的左手在半空一个小切,划了半个圆圈向回一兜,变为重拳向葛荆小腹捶去。 这一次换成他,已伤换伤。 葛荆一剑,最多伤及到他的右手,而他这一击重拳葛荆挨上,不死也要残。 这个残,还是五劳七伤的那种伤残。 “没用的...” 葛荆轻声回了句,右腿一跨,位置再度发生改变。 他的位置发生改变,长剑所指的方向随之而变。 这一下,葛荆不仅避让开杜成煌的双拳,剑仍然威胁着杜成煌的肩头。 杜成煌脸色微变,一个摆拳一个冲拳同时落空,气机相牵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同时改变身形。 右腿向后一退,半转身形,把冲出去的左拳向上一捣,护住洞开的中门。 却不想,葛荆脚下变化未做丝毫停留,右脚落下,左脚同时迈出。 啪啪两脚倒腾过去,人就来到杜成煌身后。 长剑横在空中,从咽喉到肩头,再到杜成煌的后背。 高度虽然发生了改变,威胁却更大了。 杜成煌只感觉眼前一花,就失去了葛荆的身影,心顿时一抖,右腿毫不犹豫的在地上一蹬,左脚抬起用力一甩。 身形陡然反转,双拳也从右肩头处用力的向下一兜,带着一股风声向身手捶去。 这一拳看似简单,可他的金驼玄元却像不要命了般涌了出来,霎那间就将他全身笼罩,金灿灿的,彷如一尊金人般站在那里。 “金驼王拼命了吗?” 刹那间的变化耀花了观战人的眼,所有人都低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 兔起鹘落的变化虽然看的人眼花缭乱,可实际才多长时间,两人才交换几招啊! 有完整的一招没有? 这些人有些看不明白,耳中却听到葛荆淡淡的一笑:“有用吗?” 葛荆的脚步丝毫停顿都没有,继续向左旋转,紫虹剑带出一道紫色剑芒在空中一伸一缩,刷的一下洞穿金驼护体罡元。 砰的一声,一道十分刺耳的金属摩擦响起。 葛荆站在原地没动,大漠金驼杜成煌敦厚的身体如同失重了一般向后倒飞出去。 一道血箭凌空飙射,彷如血雨般淅沥淋下。 葛荆没有追击,不是怕大漠金驼有什么威胁生命的后手,完全就是不像让血雨脏了衣服。 平生第一套新衣他可不想就这样搞脏了。 待血雨落地,杜成煌也在不远处站稳,所有人这时才看到,以铁拳无敌金身不坏威震沙洲集的三大巨头之一的大漠金驼,右手白骨森森,鲜血淋漓。 “半个手掌都没了,这怕不是破功了吧?” 有人忍不住惊呼一声。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葛荆仍然脸色平静的向前一个跨步,挺着长剑竟然还有追击。 “小子....” 杜成煌粗大的眉头在眉宫一聚,刚要开口说话,人群中哗的一下跳出了四个人。四个人,四柄刀齐齐挥舞,向葛荆劈头盖脸斩了下去。 葛荆脸色一愣,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脚尖在地面一点,嗖的一下退了回去。 四个人暴起突袭,不想却扑了一个空。 连忙收起长刀,准备脚尖点地再度腾空而起。却不想就在他们脚尖刚刚沾到地面时,葛荆的脚在地面陡然一蹾。 松软的沙土地面以葛荆脚面落地为起点,直接向前掀起一道波澜,气浪般的起伏,彷如水面荡漾的涟漪。 四位刀客的脚刚踩在地面,正好一道涟漪掀起浮沙,两道力量相冲,四个人顿时失衡,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而这一下,四个人就此再未站起来,因为葛荆脚底一蹾,长身而起,紫虹剑在空中一划。 “不要啊!” 然后在杜成煌目呲欲裂,失声吼叫的声音中,紫虹剑尖依次滑过四个人的咽喉。 噗通噗通四声轻响,四名刀客的人头飞起,在空中彷如四朵公英花,轻轻飘起。 杜成煌的脚在地上重重一踏,虎目圆睁:“阁下的手太黑了吧?” 葛荆手臂微微一震,紫虹剑一抖,点点鲜血滑落。 剑过无痕,点尘不染。 神兵就是神兵。 葛荆感受着玉箍形器反哺过来的暖流,嘴角忍不住翘起,流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而这抹微笑落入杜成煌和围观者的眼中,所有人的心都控制不住的一抖,身子微微发冷。 “黑,你都敢出头了,就别怪我出刀。” 葛荆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个跨步退回车前,寒光一闪,长剑回鞘。 “走吧!” 葛荆一句话,杨惊雷、杨雨池同时跳回车厢。 然后,葛荆跨坐车辕施施然驾车,走了。 第111章 威慑 “你...” 大漠金驼杜成煌向前迈了一步,只是吐出一个字,指着车厢背影,下面的话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如果葛荆真的停下来在动手的话,他又能做什么。 正面相扛,绝对不是对手,叫人合围,结果也不好保证。 “驼王,就这么忍了?” 两个轻响过后,一高一低两个老人站在他身前,看着他。 高大的老人是九变霸主蓝河,身形高挑面带笑容,手里搓着一支折扇忽扇忽扇的摇着,陡然看去不像一位霸主,倒向是一位儒者。 个子不高的老人是无牙鼠王甄武金,一个三角眼,闪烁着好奇得如同天真儿童的光芒,小巧的红唇突出一对暴突金牙,让他的脸多出一丝扭曲。 两位虽是霸主,看上去却都不是穷凶极恶,相反还有些可亲可近的气息。 “不忍又如何...” 杜成煌猛吸一口气,平舒下激动的心神,反问了一句。 蓝河、甄武金想了一下,也点点头。 “他应该就是大脑姑臧城的那位葛荆大神?” 杜成煌抬手点住手腕的穴道,止住伤口处兀自流淌的血。 两位霸主同手颔首,甄武金桀桀笑了一声,“能如此轻易伤到你,想来就是这位了。毕竟,是能够斩杀麻衣人的主。” 蓝河也道:“没两下子能行吗,别忘了,他身上还背着密幽必杀令呢?” 说完,他看着杜成煌笑了。 杜成煌苦笑一声:“我到没过赚取必杀令的赏金,只是想试一试他是否担得起这么大的威名,没想到,他的身手、他的胆量,犹在传说之上....这手是真黑啊,一点情面都不给!” 甄武金突然冷笑一声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不知道,现在....” 他的手指在客栈前撮土成炉的香火上指了指:“我不信你还想不到。” 杜成煌沉默。 甄武金回手指了指横尸在地的常老九,冷然道:“然后,他是什么人,两年前做了什么事,现在那位想要报仇,你还拿他作借口,没斩杀你,都是他性格好。换做是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杜成煌苦笑起来:“我不是忘了吗?” “忘了....” 甄武金再度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蓝河也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真的!” 杜成煌干巴巴的追了一句。 甄武金冷笑道:“你真不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瞬间,杜成煌和蓝河的脸都是一僵。 显然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能够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沉默了一会儿,甄武金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显然三个人是不可能知道杨惊雷、杨雨池的身份。 宁王谋逆事情虽然很大,搞得大明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其中隐秘,能知道的人还是太少。 沙洲集三大巨头的名头很大,实际控制的地盘也是不小,从停沙岭往北,包括黑沙荒野在内,一路到流沙荒漠都声名赫赫。 可若是拿到大明王朝,还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势力。 没办法,高手太少,高端武力也太低。 都不要说中州,就连北塞山奇门堡和三危山长恶堂他们都比不过,要不然两年前沙洲客栈大战,也不能任由他们肆虐,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冒头。 不过,即便他们再弱,见识过当年的事后,也几次三番打探,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放弃。 就是这么用心,他们才有意无意的知道一些细枝末节,知道里面隐藏着十分了不得的隐秘。 所以,今天葛荆他们刚刚进入沙洲集,三大巨头就急不可耐的同时出现。只是他们没想到,杜成煌不过是想稍作试探就被葛荆狠狠的怼了回去,甚至手黑的,差点没把他交待在这里。 甘心放弃吗? 这就像一块肥肉吊在狗嘴旁,一吊就是两年,现在想把这块肥肉拿走,狗能让吗? 绝对不可能的。 三个人三道指令发出,整个沙洲集都动了起来。 然后,没用手下,三位巨头亲自码着葛荆的车辙印,追了过去。 葛荆没在意谁跟在他身旁,自顾自的赶着马车来到一家杂货铺停下。 走进铺子,葛荆在柜台上随意的拍出三块三两三钱的银子,然后挑选起补给。 杂货铺老板扫了眼呈三角状排列的三块银子,呆愕一下,然后迅速把银子收入袖口:“客官都要写什么?” 葛荆俯身提起一个口袋,随意抓着随手塞着也随意问道:“刀胡子还有漏网之鱼吗?” 杂货铺老板有些懵,但嘴上却一丝未停的回答道:“没有了,两年前被一位凶人斩杀,有点漏网之鱼也被荆棘岭和一些散人全部斩杀了。” “哦,那知道他们当年屠村是为了什么吗?” 葛荆继续问道。 杂货铺老板眉头皱了一下,看着葛荆没说话。 葛荆这时已经装满一整待补给,直起腰,走到柜台前,顺着腰带掏出象牙牌拍在桌上。 这块象牙牌本来是葛荆的身份令牌,左上铭刻司刑,下面是清吏督捕司,右侧是葛荆的名字。 后来刁御又给他一套六扇门珠链,结果让葛荆把象牙牌挂在珠链上。 司刑象牙牌是官,六扇门捕快是吏,这样一挂,官吏到他这里倒是合一了。 “快收起来....” 杂货铺老板看到这一套东西,顿时脸上一慌,连忙伸手一推,把象牙牌塞在葛荆手里。 葛荆随意把东西塞进腰带,静静的看着老板:“屠村!” 老板静了一下,俯身从柜台里摸出一个小本塞进葛荆手里:“事很复杂,你回去慢慢看。” 葛荆默默颔首提着布袋走了出去。 杂货铺老板哑然,两只眼睛呆呆的看着葛荆手里的布袋,想说一句,你的银子不够。 可就在他想说时脑海里却浮现出珠链挂着的象牙牌。 他的嘴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马车咕噜噜的离开杂货铺,然后又在一间客栈处停下,时间未久,又咕噜噜的走出沙洲集。 一前一后两个店铺,葛荆吃喝用度全部补充完毕。 没有人敢阻拦,甚至,暗中捣鬼的都没有。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葛荆驾驭着马车,离开了沙洲集。 第112章 功法 “叔叔,真没人敢出手吗?” 杨惊雷顺着车帘向后看,敏锐的察觉到暗处有不少人在偷窥。 “小雷,你不知道,沙洲集的人是狠,心里无善无恶,真要出手绝对肆无忌惮,无所不用其极。但他们猜忌太多,对任何人都不会信任,尤其是人越多时,顾虑太多。” 葛荆在沙洲客栈虽然只待半个月多,看到的听到的事情太多,对这里的人有深刻的认识。 不说别的,在他与大漠金驼杜成煌交手时,如果九变霸主和无牙鼠王没有顾忌同时出手的话,他真的不太好全身而退。若是三大巨头势力齐出的话,他若不开大,能否安然退去都不好说。 当然,如果拿两个小家伙胁迫他的话,就更不好办。 可惜他们不可能齐心协力,三大巨头你防着我,我防这你的,怎么可能心无防范的携手合作。 杨雨池捏着一对粉嫩的小拳头,在半空晃着:“我还以为雨女侠能大展神威呢?” 葛荆笑着在她头上一揉:“机会多着呢?” “那太好了,我的紫雷殛天还没开市,正饥渴难耐!” 杨惊雷也晃着双手,和杨雨池比了一下。 葛荆道:“现在你俩还能得瑟一下,过后几天,大战能打到让你吐。” 杨惊雷也笑道:“那可是太好了,前几年竟看你们打,现在该轮到我了。” “是啊,是啊,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杨雨池举着双手,双袖秃噜一下落到臂肘,露出一对粉藕般的双臂。 “你这小丫头,也不知道遮掩点,羞不羞!” 葛荆笑着一指弹在杨雨池的肘尖上,顿时杨雨池感到手臂一震酥麻,哎呀一声收回双臂。 “讨厌...” 杨雨池嗔叫一声,转在葛荆身后,嘻嘻笑着,不说话。 “咱家小雨都是大姑娘了,可是不能那样疯的。” 葛荆转过身,坐在车门口笑了一声。 礼仪大防,是葛荆在玉局峰藏经阁里看到的,虽然有很多东西他不会在意,武人皆不在意,但男女之防却是不能不在意。 “哼,讨厌!” 杨雨池哼了一声,没说话,举动还是小心很多。 其实,她只是跟葛荆太亲近了,已经把他当成亲人。要不然,对于礼仪她或哥哥比葛荆知道的多得多。 不过在如何亲近,像刚才那样还是有些过。 葛荆避嫌,杨雨池和杨惊雷忍不住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小雨啊,你的少阴玄书转清微灵宝金书,修得如何了,未到三分可是出不得手的?” 葛荆没回头,轻声问了句。 杨雨池琼鼻一皱,轻哼一声:“早过四分了,清微大玄力早就玄胎平育,可以自主运转了。” 葛荆眉头一挑,有些出乎意料的扭头扫了她一眼:“咦,竟然比小雷还强。喂,小雷,你这次可让小雨比过了。” 杨惊雷冷哼一声道:“她专修玄力,功法一点不练自然比我强一分。论功法,我算她俩。” 杨雨池跟着也哼了一声:“有功力还怕功夫不够,几天就能追上你。” 杨惊雷撇了下嘴:“一会儿就遇到敌人,人家还能给你做陪练!” 杨雨池愣了一下,犹豫道:“也是啊!” 葛荆看着杨雨池低头忧伤的脸,忍不住笑了。 杨惊雷和杨雨池在宁王府早早就做了宁王世子嫡女的替身。 那时候,为了让他们外形多几分真,宁王求到李默安收两个小家伙为弟子。 却不想李默安如何骄傲,怎么可能收他们为弟子,但想到宁王的算计,还是将他的绝学少阴玄书和太乙金书分别传给他们兄妹。 并非全本,仅是入门心法和一点拳脚。 只是,诸子绝学很独,即使学到入门心法也牢牢占据他们的丹田,子集绝学一下的功法怎么练也无法改变玄元属性。 也就是说没有李默安传给他们后续功法,杨惊雷兄妹将失去武学的进阶,也就没有了未来。 至于想要从李默安手里得到两本神功的后续,就看当日李默安、沈坠从两小手中取得二宝的神态,想都不要想。 所以,杨中轩在宁王事败后用报恩环求得秋末言将两位孩子送回点苍山,为的就是这个。 没有李默安传授功法,两位孩子要想化去诸子级别绝学的遗患绝对不可能。 所以在玉局峰两年,归藏子郑重其事的为他们做测试,甚至不惜求到其他长老头上为两孩子做了一系列学武安排,为的就是改变两位孩子的后患。 想法是很好,只是这效果似乎不如跟在葛荆身边学的好。 因为几位长老武学理论高深,着眼点都是少阴玄功和太乙金书如何如何,对玄元、对经脉、对孩子身体,甚至还有孩子的未来。 葛荆却不会管这么多,他根本就不明白这些,他眼里看到的都是轨迹,经脉运行的轨迹是否契合他所掌握的线条韵律轨迹。 如果符合,那就去做,如果不符合,那就按照轨迹去改变,什么时候契合了轨迹运动的韵律,什么时候合格。 谁都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在葛荆这么没头没脑的改变下,竟然从根本上化去了两种诸子级别功法的属性,然后按照他指点那样误打误撞的修成了两种玄功。 一种是清微灵宝金书,一种是清微雷霆秘法。 道教尊三清为道祖。 三清,太清太上、玉清元始、上清灵宝。 点苍派为上清,灵宝秘传,镇教功法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和太上黄庭外景玉经,而后诸子级功法四部。可惜没有收纳两位孩子为弟子,是根本不可能传授给他们。 不过还是有两部不完全的玉清秘传清微道法可以供两个孩子学。 千年大派之底蕴的确不可小觑。 按照归藏子几位长老的推算,两位孩子按部就班的修炼,有个五七八年,就可以把功法改修成功。 哪知道,两个孩子跟葛荆学不过几月,两门功法就入门了。到后来更功法精进神速,在宗门大比中差一点就闯入总决赛。 按照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几位长老推测,两个孩子会打破点苍派弟子精进记录。 一年通玄,两年就能进入玄师。 可惜,缇骑营围山,两个孩子被逼无奈跟着葛荆下了玉局峰。 第113章 沙漠的夜 杨惊雷、杨雨池的清修被打扰后中断,跟着葛荆仓惶的离开点苍派。 看似这件事对两个孩子影响不小,实则葛荆三人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根基已成,不仅少阴玄功、太乙玄功完全被扭转,甚至连清微灵宝玄功和清微雷霆秘法的基础也已经夯实。 杨惊雷转修的是清微雷霆秘法,主修紫雷殛天,内外兼修已有小成。 杨雨池转修的是清微灵宝金书,外功虽然尚未入门,但清微大玄力已然小成。 内功小成和外功小成,区别可是相当大的。 不说别的,只说杨雨池运气清微大玄力护体,任由杨惊雷攻击也未见得能伤她毫发。 “可这是大漠,穷凶极恶者众多,不会有人对你留手的,只有内功而不会外功,你也就是一个靶子。” 杨惊雷哼了一声,转过身围着葛荆请教起功法问题。 杨雨池也不退让紧跟着挤了一块地方听了起来。 这一路上他们就是这样过来的,时而轻松,时而忙碌,看似有闲有忙,实则他们的脑海里武学难题浮起浮落,一刻都未停空闲过。有的经过思考后破解,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后请教葛荆,破解后化为养分补给自身。 他们的武学修养就这样一点点积累,一点点增长,修为境界也一点点的变强。 玄师突破的大门已然就在眼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一个顿悟,也许是一次战斗。 他们兄妹不见一丝焦急,更没有一点压力,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等待机遇降临。 似乎,跟在葛荆身旁,别的功夫不见涨,心境绝对非比寻常的强。 狼的耐心,狼捕猎时的耐心,无敌。 就像现在这样,葛荆明知道车前车后车左车右有无数人关注着他们,或是跟踪着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拎着刀冲过来,他偏偏像似郊游一般,驾驭着马车,悠哉悠哉的向前走着,想着流沙荒漠走去。 他要去的是响沙湾,流沙荒漠里的响沙湾,带着麻衣人的头去祭奠响沙湾被屠杀的人。 “刀胡子一个月之内,清扫八个帮派、屠灭七个村落,响沙湾是其中之一,百五人最终只剩下我一个。” 马车碾压着黄沙,咕噜咕噜的向前走着。 葛荆跟两个孩子解释了一句。 “叔叔屠灭刀胡子,追杀麻衣人,不惜与十三暗杀、刀枭胡勒为敌就是为了给响沙湾百姓报仇,您和他们的感情很深!” 杨雨池攥紧拳头,双眸微红的道。 葛荆怔忡的看着前方,脑海里几次三番的回忆着响沙湾的一些,半晌他摇了摇头,道:“我,我只记得小三哥,其他人我不太记得了!” 杨惊雷、杨雨池一愣,葛荆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他们所料。 “不记得,那还要挑衅刀枭胡勒...” 半晌,杨雨池有些不解的问了句。 葛荆愕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这和记不记得有关吗?他们屠灭了响沙湾,我就要为响沙湾的人报仇。” 两个孩子同样愕然:“可是,您不是不记得他们了吗?” 葛荆漠然,回头看着前方,半晌后道:“我是弃婴,不知道父母是谁。我在狼群中长大,跟着狼群在沙漠里流浪。大约是十岁时,狼群流浪到响沙湾后被剿杀,然后我被收留。” 两个孩子讶然,都没想到葛荆竟然是这般来历。 “被狼群养大啊,沙漠里,狼竟然没有吃掉您?” 杨雨池简直不敢相信。 葛荆笑了一下:“这是奇迹吧,平日里,那只狼要是重伤不治的话都会被狼群吃掉,而我,竟然会被狼群养大。说出去,也许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叹息一声。 就是因为这个来历,他在响沙湾并不招人喜欢,真正会跟他交流的唯有小三哥。 也许没有小三哥,他连人话都不会说。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苦思冥想都想不出其他人的音容言谈。 即使这样,为响沙湾百姓报仇,仍然是他的执念。 谁让他吃过响沙湾百家饭呢? 响沙湾六十多户人,谁家牛棚他没住过,谁家马圈他没睡过。任何一家,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不记得吃过多少个馍,吃过多少张饼。 如此穷困的地方,那家的馍是白来的,谁家的饼不珍贵。可以说,再如何记不住,他的命仍然是他们给的。 仇,必须得报,即便是搭进他的性命也要报。 想到这里,葛荆攥了攥紫虹剑,又一股暖流顺着他手掌渡进体内。 雄浑的生命精华经过多日吸纳已经化为涓涓细流,几乎微不可查。肩头的伤势尽复,心肺之间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葛荆笑了一下,掀起车帘走了出去。 天色微黑,马车任由老马低头向前走去,反正沙漠里也没路,只要方向没错,向北直行就对了。 太阳下山天色变暗,温度直线下降。 白天的温度有四五十度,晚上最低在零度之下,一上一下几十度的温差,不习惯的人绝对会得病。 幸好,葛荆三人都是玄者,都有玄力傍身。杨惊雷、杨雨池虽然功力尚浅,达不到无惧寒暑的程度,但这等温差还难不倒他们。 看到葛荆钻出车厢,两个家伙立刻跟了出来,他们知道葛荆行动不会毫无原因。 月兔高悬,银白色的月光扫在地上,让他薄纱般弥漫在空中,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你们看好马车!” 葛荆淡淡的吩咐一句,长身而起,一点黑芒刺向一株高大的仙人掌后。 “有人,你看好马!” 杨惊雷低呼一声,身子一翻落在车厢顶端,手掌一翻自身后抻出一柄短刀。 杨雨池脚步一踏落在马背,双臂一伸,两支短匕骤然倒持再手。 铮的一声轻响。 葛荆的剑还没落下,仙人掌后一柄钢刀探了出来,精准的挡住紫虹剑。 劲气相撞,葛荆反身弹起,在空中一个盘旋,又一剑刺回。 葛荆的剑很重,那人硬挡一剑绝不好受。 脚下一软,控制不住的向后一退。 他反手按在仙人掌上,仙人掌承受不住,轰然倒地。 第114章 荆棘岭 这人合着仙人掌就地一滚,然后就觉眼前一亮,紫虹剑已然来到眼前。 “哎呀!” 一声疾呼过后,这人连踢带踹连翻带滚的就地一十八个翻滚。 可等他停下时葛荆的长剑已经没入他的额头。 “就,就这么杀了?” 等葛荆落回车辕时,杨雨池呆呆的看着他。 葛荆淡然:“在大漠生存的人都知道,天黑别出门,不只是说天黑后野外危险,还告诉你,天黑后看到的任何人,有放过,没杀错。” 两个孩子同时一愣。 还有这种说法? 三个人同时坐回车厢。 葛荆告诫道:“大漠的夜,冰寒冷酷,并不好过。还有沙暴、流沙变换,夜晚睡在这里,早上起来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这么危险,没事,谁会出外行走。” 杨惊雷、杨雨池漠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沙漠的危险他们早有耳闻,却不曾想会有这么危险。而这么危险的地方大半夜的在外面,会是好事。 有放过没杀错,似乎,也没错。 三人都漠然,静静的感受着危险而又美丽的沙漠之夜。 应该说两个小家伙还是幸运的,至少领他们进入沙漠的是葛荆,一个在大漠里长大的人。 葛荆不能说是沙漠之子,也比沙漠之子不差许多。 一路行来,每个绿洲,每个绿野都不会放过,进过沙漠数日,拉车的马不但没有累坏,相反还有吃有喝精神焕发。 直到葛荆他们跨过黑沙荒野,条件才勉强艰苦一些。 “看到前面没有,那里就是荆棘岭。” 远处一个黑点,随着他们前进,黑点越来越大,并逐渐露出山岭的形状。 “荆棘岭,北域荒原最顶尖的二十七霸主之一那个?” 杨惊雷站在车辕,踮着脚向前方眺望一眼。 荆棘岭,望文生义,就知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人迹罕至荆棘丛生。 这样的山岭别看有八百里方圆,着实太过贫瘠。 如果在中原,根本不会有人看得上。可换成了沙漠,即便是这么恶劣的环境,也绝不亚于天堂。 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聊着荆棘岭,葛荆却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 他对荆棘岭其实是一无所知的,偶尔回两句,不过是嗯嗯啊啊的。两个小家伙也知道葛荆对这些有点白,能有回应,就让他们很高兴了。 荆棘岭走过没有多久,忽地就听一声响箭划破长空。 一支令旗插在马头前迎风抖动。 咔的一声。 老马的四蹄稳稳站住,车厢控制不住的在地面拖出两条深深的车辙印记。 “哎呦,这是匹军马吧!” 四匹骆驼泼剌剌的冲了过来,一个年青人打了一个唿哨,在马车前打着盘旋。 葛荆随手挑起车帘,提着紫虹剑走了出来,打量对方一眼,笑了:“荆棘岭的好汉?” 对面四个人,一老三少。 为首的那个老者端坐在骆驼上,身材很高,披着一件狼皮外套,头戴狼皮筒帽儿,帽檐压着霜白的两鬓,估量他的年纪,总有五十开外,但满面红光,双眼奕奕有神,却是丝毫不现老态。 后面是三个年青汉子,最小的一个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俊白的脸,浓眉大眼,目似朗星,很有几分丰神俊秀的样子。 最大的则年近四十,黑黑的皮肤,凹眼龅牙和那个年轻俊秀相映成趣。 中间的那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披着黄色的狼皮斗篷,里面穿着黑貂皮袍。样貌平常却气度非凡,不言不语不动如山。随意的坐在骆驼上,看到他们的人却直接就能看出,他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为首的老汉听到葛荆的话,眉头挑了下,仔细打量眼葛荆,微微颔首:“知道我们荆棘岭?” 葛荆道:“流沙荒漠里有几个不知道荆棘岭的。” “也是啊!” 老汉大笑,顺手从骆驼脖上挂着的口袋里掏出一支旱烟袋,烟斗掏了掏,塞了一把烟叶点燃。 他撅着嘴唇用力一吸,烟斗呼的一下变得通红。 炽烈的青烟瞬间升腾起来。 烟袋杆子有三尺多长,核桃般粗细,黑黝黝的也不知是竹是木是铁? 老汉大力的吸了两口旱烟,烟斗处溅起几点火星。 “说说吧,小相公那里的人,准备去到那里去?” 老汉的眉眼隐在浓浓的烟雾后面,泛着点点绿芒。 葛荆买看老汉,而是把头转向三匹骆驼后面,中央那位中年汉子,头微微摇了摇,“阁下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老汉的嘬着烟斗的嘴一顿。 两位年轻汉子脸色一变,带起缰绳,骆驼泼剌剌的跑到前方,与老汉并肩而立,怒目相向。 老汉手持烟杆向前点了点,“小相公,你这样不好,碰到脾气不好的容易丢脑袋。” 葛荆的眼仍然不看他,跳过三个人的头,看着中年汉子,轻笑道:“真能丢脑袋吗?” “你什么意思?” 两个年轻汉子仓哴一声拔出佩刀,眼眸带着戏谑逼出两道煞气向他冲来。 “气势还不小呢?” 葛荆随意的瞟了他们一眼,对于气势着实不小的煞气毫不在意。 两个年轻汉子戏谑的眼神一点点消散,脸上浮现出一丝正色。 “行了,不要丢人现眼了。” 中年汉子终于开口了,一句话喝住两名汉子,带动缰绳,从后面走了过来。 两名年轻汉子听到身后的声音,连忙向旁一侧,让开一个空档给中年汉子。 “阁下是荆棘岭那位?” 葛荆在车门前一靠,歪着脖子看着对面。 中年汉子上下打量这葛荆,微微颔首道:“尊下就是前几日名震姑臧城的葛荆,葛大神吧?” 葛荆微微点头:“是我!” 中年汉子没有在意,双眼紧盯着葛荆的脸微微一震,随即扭起眉头仔细思索起来,许久都没有说话。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也打量一下中年汉子,若有所思。 “庄主....” 半晌过去,中年汉子仍然没有说话,老汉忍不住低低的叫了一声。 中年汉子身子动了动,身子一挺,眼中带有一丝惊异道:“阁下,阁下莫不是两年前阵斩刀胡子那位...” 第115章 邀请 “两年前阵斩刀胡子,阵斩两千刀胡子的那位狠人!!!” 瞬间,老汉和两位年轻汉子脸色骤然一变,看向葛荆的眼神都变了。 两年前一阵斩杀两千刀胡子,域内域外都都把他当成一件大事。 区别只在于,对北域荒原的影响比平凉府、汉中府要大得多。 刀胡子如何崛起,崛起过程如何血腥,域内人不知道,域外人却深有体会。要不然,刀胡子图谋荆棘岭,荆棘岭为何会感觉恐慌,为何这些大小势力会叫嚣刀胡子一统流沙荒漠后,要再霸黑沙荒野。 那头独狼,那位狠人,关山外只是感觉他太狠,太凶,北域荒原却着实把他奉为天人。 荆棘岭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刀胡子、荆棘岭既然争霸黑沙荒野,自然不可能一战而平,暗地里不知道纠缠多少回合,荆棘岭是一丝便宜没占到。所以深切感觉到,那位独狼如何了得。 葛荆对此没有感觉,只是随意看了中年汉子一眼:“是我,那天看热闹的有你!” 那一战,远远近近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 无数人看到葛荆一身鲜血,步履蹒跚的从战场里走出。 葛荆同样也看到无数人,阵列两旁围观他。 那天,葛荆衣衫褴褛,鲜血遮面,谁都没看清他长了什么模样。 只是同样,葛荆更不可能记住围观的到底有谁。 中年汉子能对葛荆有些印象,不用想,一定是观战者之一。 “在下周中岳,荆棘岭三庄主。” 中年汉子翻身跳下骆驼,上前两步,脸上带着凝重拱起双手。 老汉和那两位年轻汉子同时跳下骆驼,恭敬的站在周中岳身后,眼中带着一丝惊异和不解,看着葛荆。 葛荆眉头一挑,跟着也跳下车辕,笑了:“荆棘岭三庄主竟然亲自来了,葛某到没想到。不过,有事?” 他的话如此直接,一丝客套都没有,让对面四人十分不习惯。 这里的人在江湖可不是白身,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个见面不先寒暄几句,客套几声。若再虚伪点的人,怕不是能客套到上三辈,下三代的。 “耿直,爽快!” 周中岳挑起大拇指,用力向上一顶。 葛荆颔首道:“让三庄主见笑了。”他迟疑一下,道:“葛某真不习惯和陌生人虚情假意的说谈,口是心非的寒暄。还是有事说事吧!” 噗! 周中岳张口吐了一口气,被葛荆耿直的话说的怼的胸口郁闷,一口气险些没喘过来。 不过他再如何也不敢和葛荆发脾气,同时葛荆如此耿直得话让他也气不来。 着实是,这么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如果是真性情,并不让人感到厌烦,甚至还会有些欣喜。 “真性情...” 周中岳再度挑起大拇指。 葛荆点头,没有说话。 周中岳道:“阁下如此耿直,周某也不耍什么虚情假意。” 他直接掏出一张大红帖子,双手捧起向前一送,道:“沙壶霸主大魁首竹王,三日后邀葛大神于琅山一会。” 葛荆伸出两指顶住大红帖子,吐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我,两年过去了,你们应该也知晓一二。三日,连响沙湾都未必能到。我,不可能赶去琅山的。” 周中岳一愣,随即恍然。 葛荆的来历瞒得过王朝中原却瞒不过北域荒原,虽然无法确定葛荆到底出自哪一家,响沙湾确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响沙湾从未听闻有过玄者,才被人泛起。 此次葛荆骤然回转北域荒原,很多人都暗自揣测过为什么。 有些人猜不出来,有些人则想到他枭首麻衣人,顿时有些明悟。 现在,周中岳听到葛荆直接点名响沙湾,顿时明白过来,那些猜测竟然是真的,葛荆这尊大神竟真的出自响沙湾那个小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葛荆,又低头看看被推回来的大红帖子,忍不住蹙起眉头。 葛荆竟然不接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排名前十,沙壶霸主大魁首竹王的邀请,借口还那么堂堂正正,连他都没法否认。 人家之所以回来,不就是因为枭首麻衣人,祭拜被屠灭的响沙湾满门吗? 这要是谁敢半路拦截,非要让他去赴邀,别说沙壶这种仅是排名前十的霸主,就连北域荒原霸主之首的指阴洞也做不出这么霸道的事。 如果谁敢做,那就是逼迫葛荆与之为敌,还是无法化解的生死大敌。 一下子,周中岳尴尬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葛荆想了一下,道:“我大概会在三四天后感到响沙湾。如果竹王真想见我,那让他来响沙湾,我可以在响沙湾多待两天。” 周中岳一呆,然后就看到葛荆跳回马车,一抖缰绳,马车施施然走了。 老汉有些愕然的走到周中岳身后:“庄主,那个,就让他这么走了....” 周中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人家提着刀首麻衣人的头祭奠被屠杀的满门,谁敢阻拦?” 老汉哑然。 这个,他是真不敢阻拦。 “没办法,咱们是解决不了这个难题,还是回去禀报竹王吧!让他们闹心去吧!” 周中岳无奈的叹息一声,跳回骆驼泼剌剌的往荆棘岭跑去。 他们如何闹心,葛荆却不在意,自顾自的驾驭着马车向响沙湾走去。 两年前,葛荆带着一身伤患,步行着从大漠内域走到沙洲集用了半个多月,而现在,他驾驭着马车从沙洲集向响沙湾走,虽然距离更远,却连十天都不用,前后六七天响沙湾就遥遥在望。 响沙湾很小,贫困落魄,简陋得可怜。 刀胡子铁血屠戮,然后一把火下来把他夷为平地,再加上两年多的风吹雨淋,黄沙覆盖。响沙湾断壁残垣连一年都用不到,几乎就只剩下点点残迹。 建筑、道路均已无存,一眼望去,还能留有村落痕迹的唯有那几堵还未完全倒塌的土墙。 “这就是叔叔的家乡!” 杨惊雷、杨雨池低呼一声,眼中人不知道带上一抹伤感。 “是啊,这就是我的家乡!” 葛荆随手一抖,麻衣人的头颅带着一道呼啸飞出数十丈。 普通一声,跌落在响沙湾村前一个及不明显的土堆前。 第116章 竹王 撮土成炉,焚香烧纸。 动手的是杨惊雷,烧纸的是杨雨池。 葛荆背着双手静静的站在坟前,眺望后面响沙湾废墟,一动未动。 他即没焚香,也未烧纸,像个无关的人看着热闹。 其实,已经够了。 葛荆跟响沙湾的人出了小三哥外,没有感情。 要不然也不能脑袋空空,记不住任何人。 他欠响沙湾人的恩,因为他们在并不富裕的情况下给予葛荆一馍一饼,相当于给予葛荆一条性命。所以,葛荆不辞辛苦的奔波着,几度在生死中搏命。 阵斩两千刀胡子,枭首麻衣人,甚至还准备在未来死磕刀枭胡勒,都是为了还响沙湾老少爷们的恩。 可是葛荆不欠响沙湾的情,除了小三哥,响沙湾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人喜欢葛荆。 一个狼群中长大的狼孩,性子桀骜,脾气恶劣,并不讨人喜欢。之所以愿意给葛荆一馍一饼,任由他在马圈牛群中东躲西藏不是他们多善良,而是出自于人的本性。 人之处性本善,不要说是人,就是遇到饥饿要死的小狗小猫,手头上富余的情况下,谁会吝惜一馍一饼,更何况葛荆还是人。 葛荆的眼神有些茫然,他的脑海尽力回忆着,回忆着响沙湾中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那些画面有的已经模糊,有的已经失色。 更多的,则随着他的回忆,一点一点水样的消散,就那样的在他的记忆中消失。 这边,很安静,却是不知北域荒原已经被几条消息惊得风云变幻,不得安宁。 北域荒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不熟悉沙漠的人,走十天半月,跨过数千里都见不到一方势力。 说小,有用的消息,不消两三天就能传遍整个北域荒原,二十七家势力一个不落。 第一条消息是,那个人回来了。 谁,葛荆呗。 一阵斩杀两千刀胡子,血染一般的人儿离开两年后再度踏进北域荒原。 那时,他就震惊北域荒原,让人简直无法相信。 第二条消息是,那个人带着无边的威势回来了。 谁,葛荆呗。 那个如流星般出现立刻震惊整个北域荒原,然后迅速消失,谁都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却不想他在两年后又如流星般在姑臧城崛起,最后背着密幽必杀令,枭首麻衣人后走回北域荒原。 这一次,他威名更甚,让人更加不敢小觑。 第三条消息是,那个人拒绝了竹王的邀请,祭奠响沙湾去了。 谁,葛荆呗。 他竟然是响沙湾人,竟然为了祭奠那群贱民推却了竹王的邀请。 对吗? 不对吗? 说不对的一定是膝盖软的人,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葛荆回北域荒原为的就是祭奠响沙湾,为此他不惜枭首麻衣人。而能枭首麻衣人,葛荆的身份地位就不必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低。 这样的人,岂会因为你一纸邀请就改变路程,笑话一样。 只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何会是从响沙湾那样的小地方崛起? 想来想去,这些人都有些想不明白。 “他就是那个狼孩吧?” 竹山,山下丹溪山上竹,竹楼内竹王闭着双眼,修长手指如轮般在桌面上滑过。 手指旁,一张浅青小笺书写着响沙湾的一切。 竹王的手微微一顿,食指在小笺末尾处三个人名上停了下来。 “应该是!” 洪度有些拘谨的站在竹王对面,头微微倾斜,看到竹王指肚下面的三个名字。 “这三个人的话你能确定?” 竹王头不抬,眼没睁的问了一句。 “是洪度亲自问过的?” 洪度肯定的一点头。 “这个狼孩被人在狼群中发现时不过五六岁,当时在居庸山闹出很大声响,四年后狼群流浪到响沙湾袭击百姓,被响沙湾人击溃才把狼孩救下,这事也闹出不小风波,响沙湾左右百里几乎无人不知。” 洪度的手向那张纸笺指了指:“那三个人就是响沙湾三十里外小村的人,刀胡子屠灭响沙湾时恰好看到,因为怯于刀胡子的威名躲在一旁。而后,曾看到狼孩从响沙湾独自一人走出,他们三个曾与狼孩交谈过。据说,狼孩就叫葛荆,放眼要去报仇。” 竹王的手无意识的又点了点。 洪度漠然,不言不语,笔直站立。 突然,竹王的手又一次停了下来:“有人知道,葛荆是如何落入狼群手中的吗?” 洪度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竹王缓缓抬头问着。 洪度凝眉回思,随即颔首道:“有,他颈上挂着一个七寸长的玉箍形器,从不离身,也从不让人碰。” “所以?” 竹王眼眸一亮。 洪度迟疑道:“所以,这枚玉箍形器到底是何模样,从无人知。” 竹王眼眸略略有些晦暗,迅疾不在意的站了起来:“布车,去响沙湾。” 洪度一愣,随即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是!” 周中岳代竹王发出邀请,葛荆没有应邀,虽然留下一句我会在响沙湾等他两天,却并未想到竹王真的会来。 毕竟,人人都说葛荆的身份地位与二十七位霸主相当,却并不意味他真正拥有二十七霸主等级的身份。 他,或是任何一个谁,绝对想不到,竹王真的会屈身赶到响沙湾来迎合他的反向邀请。 所以,当竹王车驾启动时,没人在意。 可当竹王车驾距离响沙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二十六位霸主同时惊异起来,并有几位霸主脸色阴沉后,迅速赶了过来。 这一切,葛荆都不知道,同时他也并不在意。 他不在意,杨惊雷却有些想法,“叔叔,真的要在这里停留两天,等那个竹王来吗?” 葛荆颔首道:“嗯,既然答应过他们,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密幽必杀令!” 杨惊雷迟疑一声。 葛荆摇头道:“这里是北域荒原,不是中原!” “那个,有什么区别吗?” 杨惊雷有些不懂。 葛荆笑道:“我看是大漠里长大的孩子,而这里是大漠。大漠,有人会在意密幽吗?” 大漠、中原,看似只有域内和域外之分实则就是两家。 大明王朝,或是四大王朝从来都是以中原之主自居,他们是天朝,其他都是蛮荒。 蛮荒,想来不被天朝和天朝人看在眼里。 江湖武林也许还会在意一些域外玄者的强弱,为天朝皇庭掌握的密幽或相同势力却绝对眼高过顶,从来不会在意下面如何。 天朝内的江湖武林尚且不被他们看在眼里,更何况北域荒原这绝对的化外蛮荒。 他们如此,蛮荒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是看不起四大王朝,而是仰望中带着一份怨恨。 蛮荒人,可不是喜欢在蛮荒生存,而是根本走不进中原。 同样都是人,谁不喜欢江南烟雨繁华盛世,喜欢,更想在这种地方生活,只不过是来不了而已。 这是一种无法调和更无法开解的矛盾,千百年的在域内域外人心中扎根生长着,一代一代的传递着。 看似正常,很多时候也并不让人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有些时候或遇到一些什么事后,矛盾就会突然爆发。 比如葛荆现在这种情况。 密幽必杀令,一个多年不见奖赏十分丰厚的江湖令,在中原,一旦颁出立刻引来无数人追捧,甚至很多江湖大豪都会忍不住出手,视若宝藏。 可到了域外却是不然。 若是小人物的话,也许有人遇到,顺手做了也就做了。 若是强者,大多数人却会想想,值不值得。 而到了葛荆身上完全就是另一个样子,就像葛荆说的那样,他可是大漠的孩子。 大漠的孩子,也就意味他是北域荒原人。 北域荒原人在北域荒原,被接了密幽必杀令的北域荒原人斩杀。 这叫什么? 这叫吃里扒外。 杀人或是动手的人绝对会被所有北域荒原人耻笑,甚至被脾气不好的人出手截杀。 北域荒原,对葛荆来说是主场。 杨惊雷惊喜的叫了一声:“这么说?” 葛荆轻笑一声,“这么说,密幽的人如果敢跑到域外追杀我,会发现,遍地皆敌。” 杨惊雷听到葛荆的解释两条眉头全都挑了起来,有些兴奋的道:“这么说,您是北域荒原的霸主,巨擎。” 能够做到葛荆说的那样,无不是霸主巨擎级别的人,靠的不是认识的朋友多,而是影响,是能够被同一地域人认可,并视为荣耀的自己人。 “可是,叔叔不是独行侠吗?” 杨雨池有些不解的问了句。 葛荆笑道:“这就是域内和域外的区别。” “域内域外?” 两个孩子都有些不解。 葛荆解释道:“在域外,无论是荒野还是荒漠,人口都不多。二十七霸主,最多的人也不过万人,少的甚至只有几百。再加上这里地势险恶,环境恶劣。很多宝藏都在穷山恶水之中,人多,并不会增加收益。所以,域外,真正的高手是独行侠,让人敬佩的大多数也是独行侠。” 葛荆拍着两个孩子,笑道:“而且,大漠里的人虽然野蛮,残暴凶悍,可他们相比域内人来说,其实可爱许多。” “可爱!” 两个孩子更不解了。 葛荆点头道:“就比如我带你们走进大漠,虽然群敌环视实则我并不担忧你们的安危。因为只要我不死,就不会有人把刀子落在你们身上。” “啊!” 杨惊雷惊异的叫了一声。 葛荆点头道:“事实就是这样。就像刀胡子能够斩杀无辜,甚至屠村灭门。那是因为,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就是草芥,草芥就不是人。而我不同,现在的我是强者,强者不灭,就没有人敢动我身边的人。” 杨惊雷的眼剧烈缩了一缩:“这就是强者吗?” 葛荆认真的一点头:“是的,这就是对强者的尊重。” 对强者的尊重不仅是这些,不只是弱者,还有强者对强者的尊重。 不说别人,竹王为何对葛荆拒绝赴约不但不生气,甚至还走出竹山,摆动车驾赶到响沙湾,不就是对葛荆的妥协吗? 要不然,二十七霸主之一的竹王的脸面那么不值钱吗? 竹王,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是一方势力之主。 仅仅一天半的时间过去,骄阳悬吊在天空,炙热的阳光肆意挥洒,将万里黄沙暴晒,热气滚滚升腾,丝丝缕缕,如烟如霞。 葛荆倚在一株枯木旁,盘膝于地。 紫虹剑横担双膝。 炙热的骄阳照在长剑之上,被长剑吸纳,被玉箍形器吸收,然后化为汩汩暖流,时时刻刻连绵不绝的度入葛荆体内。 玉箍形器到底是什么,葛荆完全摸不透。 它可以吸纳鲜血,逆转生命精华反哺自身,也可以吸纳日精月华化为玄气滋补自身。 两年前,葛荆就是吸纳大漠阴寒打通经脉进阶为玄者的。 两年后,虽然这点玄气对葛荆的修为几乎不起作用,但在葛荆强大精神力感知下,玄气滋补全身的过程却让葛荆对身体的了解、掌握增强了不知道多少。 武功,或是武道的增进,其实就是一个人对身体掌握加深的过程。 谁对身体掌握的越多,掌控的越强,修为自然就会越高。 所以,任何一个玄者无论他修为境界有多高,都不会放弃感知,掌握、掌控身体的锻炼。 练武练拳练功,掌控身体,静练、动练。 个人有个人的练法,个人有个人的习惯和选择。 说起来,葛荆在玉局峰的两年看似从来没有练过拳脚,可对身体的掌控,九成九的人都不如他。 在他十岁以前,狼群中的生活看似让他脱离了人的习惯,却也让他掌握了人所不能掌握的动物的本能。 动物从来是只讲身体不讲思维,对身体的掌控绝对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 “你是在等我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在葛荆身前响起。 “竹王!” 葛荆眼睛未睁,淡然一笑。 一言一语完美衔接。 “是我,席青枫,枫叶的枫!” 身体修长,白衣飘飘,竹叶飘摇的竹王,就站在葛荆身前三丈处。 “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紫虹剑拄在地面,葛荆的脸十分平静,对于突兀出现在他身前的竹王丝毫不感觉奇怪。 第117章 一切因果 竹王陡然出现,外人看来以为葛荆毫不知悉,弱了一等。 实则百丈之外二人已有感知,要不然也不能在一言一语中做到完美衔接。 葛荆睁开眼,肩头微动站了起来,脸上有了一丝微疑:“竹王亲自来?” 竹王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尊下去不得,也唯有我来。” 说完,他随意的打量一下响沙湾废墟。 “刀胡子的心真狠啊,为了应下那位的悬赏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竹王的声音悠扬,却让葛荆的眼瞬间一缩。 “那位的悬赏???谁的?” 葛荆直言相问,竹王却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你....” 葛荆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两眼直视竹王,有些恍然。 “竹王想要什么?” 意有所指,自然有所求。 竹王虽然没想到用什么花招,却也没想到葛荆说话会如此直白。 他眉头直接挑起。 行走江湖多少年了,什么样的人他没见到过,聪明的、愚蠢的、高傲的、低贱的,可耿直到葛荆这样的人却还是第一次。 尤其,面对的还是他,北域荒原霸主之一。 “洗剑川,大荒古城洗剑川...” 竹王身形一转,来到葛荆身前丈五之处,一对狭长的眼一眼不眨的看着葛荆。 “洗剑川?” 葛荆眉头一蹙,有些不解的问道:“是人名还是地名?” 竹王一笑:“北域荒原西,西域高原大荒山有一座大荒古城,那里为洗剑川所属,是一个与指阴洞相仿佛的势力。” 葛荆眉头一锁,有些为难。 他是个见识不多,听闻不广的人,有限的知识还是从玉局峰藏书阁里看到的。 书上知识很多,一个人的注意力毕竟有限,关注点自然有所侧重。 以前,葛荆关注的多是中原,而后是北域荒原。 西域高原,不知道。 葛荆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看到葛荆的茫然,竹王笑了:“你不用去想,北域荒原的人很少人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他,距离这里有十万里之遥。” “十万里之遥....” 葛荆无奈的笑了。 十万里,都到帝都了,那么远,位置还那么偏,谁会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西方不知道,东方同样不会有人知道。 “牟云镐,大荒古城少主,发布悬赏的主人。” 竹王看着葛荆笑着告诉他一些信息。 “什么悬赏?” 葛荆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直指问题的重心。 大荒古城或是少主牟云镐不重要,能和他有关的,重要的唯有悬赏。 竹王眉头一挑,目光中忍不住流出一丝欣赏,“悬赏一个人,还有一个物!”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葛荆的胸口。 葛荆的眼迅速的缩了缩,似乎想到些什么,眼瞬间又是一瞪:“我吗?” 竹王笑着道:“不知道是不是你,不过,的确是一个孩子,和一截玉箫。” “玉箫?” 葛荆反问了一句,然后脑海把玉箍形器想了一下。 那个,是一截断裂的玉箫吗? “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牟云镐悬赏的是一个孩子,十年前丢失在北域荒原的孩子,唯一标识是脖子上挂着一截玉箫,有七寸长。” 竹王伸手比试一下。 葛荆眨了眨眼,有些无奈的伸手在胸口拍了拍,那里空空无也。 “两年前,刀胡子屠灭响沙湾,玉箫或是什么已经丢失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葛荆的动作十分坦荡,看的竹王一愣。 他的眼在葛荆身上打量一下,最终无奈的暗自叹息。 葛荆的衣着十分清爽,根本隐瞒不了什么。如果他的胸口空空无也,那就证明他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能形容一下那是什么样的东西吗?如果大荒古城少主找的是你,根本无需隐瞒,因为对你来说,那是好事?” 竹王有些亲切的问道。 葛荆轻轻吁了一声:“那个悬赏很重要?” 他反问一句。 竹王抬头看了一眼,手向一旁的沙山一指,“去那里坐坐!” 葛荆颔首。 两道身影微动,徐徐一飘,几乎同时落在沙山上。 “你的功夫真的不错,当得起霸主之名!” 竹王站在沙山上,身子一转就看到葛荆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 他不知道,其实是葛荆先落地的,可惜因为角度关系竹王并不知道,只是以为葛荆落后他一步,忍不住饱含欣赏的赞了一句。 葛荆的脸上毫无表情,随意的摆了下手,盘膝坐在地上。 竹王也不在意,浑然不顾身着一身雪白的长衫,跟着也席地而坐。 “西域高原平均势力比北域荒原要强,大荒古城在西域高原算得上是排名前三的势力,实力,大致已经在指阴洞之上。大概是十年前,那里曾经发生过一次骚乱。影响很大,几乎改变了整个西域高原势力范围。” 竹王的话让葛荆眉头挑了又挑。 “那次骚乱对西域高原影响很大,其后十年间势力频繁变换,直到最后大荒古城几乎排名第一。” 说着,竹王看着葛荆似笑非笑的道:“所以,你应该能想到这次悬赏的影响会有多大吧。” 葛荆点了点头:“然后呢?” 竹王身子微转,几乎是面对着葛荆而坐,“似乎是两年前通过这次悬赏,很多势力才知道,十年前西域高原那次骚乱曾经影响到北域荒原。” 他的眼微眯,“甚至是通过领取悬赏,很多势力才知道,原来十年前西域高原的骚乱起因竟然是密幽。” 葛荆眉头一挑:“是大明王朝的手段。” 竹王颔首:“四大王朝与八荒蛮夷之间的纠葛,从古自今未曾间断,无论是那个王朝。不是你起,就是你伏。” 葛荆点头:“然后呢?那个悬赏和我有什么关系。” 竹王继续道:“和你有关,就是那个悬赏的内容了。十年前,骚乱的起因是大荒古城少主牟云镐云游江湖,巧遇侠女一见倾心,喜结连理珠胎暗结。这原本是件好事,却不想家老出手,硬拆鸳鸯架,使得劳燕双双飞。” 葛荆眉头一拧。 竹王笑道:“很狗血是不是。” 葛荆点头。 竹王道:“其实,这并不狗血,因为一切都是阴谋。巧遇是阴谋,侠女是阴谋,家老出手是阴谋,劳燕分飞同样是阴谋。所以,侠女在前面跑,牟云镐在后面追。不顾一切的一路大战,一路追逐。最后,侠女跑到北域荒原,伤重而亡。” 葛荆浓锁,几乎说不出话来。 竹王看着葛荆,沉默一下,继续道:“前后五年时间,无数阴谋营造。直到牟云镐从北域荒原回转,掀起一番天翻地覆的大战后所有人才知道,阴谋竟然还套在阴谋内。”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竟然多出一抹钦佩来。 “侠女是密幽暗手,牟云镐竟然在初遇时就知道了,然后用出无数手段摘得侠女芳心,暗手是暗手,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大荒古城的暗手,她将密幽卖个底朝天。而后,一切事情都是假象。家老的出手,劳燕分飞、侠女的逃遁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假象。原本是密幽的计划,却在牟云镐的绸缪下变成了大荒古城的手段,因为他把战场从西域高原调转到了北域荒原和大明王朝。” 葛荆沉默。 竹王看着葛荆,继续道:“阴谋,自然都是暗地里的手段,即摆不上台面,伤害自然也不会大。真正的伤害是后续的发展,密幽和大荒古城几番交手,在十年间几乎把西域高原翻转了个,而后,默默收手。” “一切都是阴谋,又关悬赏什么事?” 等竹王沉默时,葛荆问了句。 竹王吸了一口气,道:“虽然一切都是阴谋,侠女珠胎暗结却是真的。侠女一路奔逃来到北域荒原,身后牟云镐和密幽大战连连,自然无人会关心她。她坚持了五六年最后还是伤重而亡,只余一子不知是生是死。” “一子....” 葛荆身子一顿,然后有些茫然的看着竹王。 竹王点了点头道:“是的,侠女诞有一子并在逃亡中独立抚养,直至五岁。” 葛荆蹙着眉头:“逃亡...” 竹王点头:“是的,因为侠女身上带着掀起这场骚乱的关键宝贝,一截玉箫。” 葛荆有些不解:“什么样的玉箫能够掀起如此的的波折?” 竹王看着葛荆,半晌后才嘘出一口气道:“姑臧城这次风波尊下经历过。” 葛荆点头。 竹王道:“起因是剑王十九图,尊下不只是知道,还曾交换出两幅。” 葛荆仍然点头。 竹王沉吟一声,而后沉声道:“那尊下自然知道,剑王十九图出自纯阳洞,自然更知道,剑王十九图源自铭刻着吕祖真传的一管玉箫,而这玉箫就是那玉箫,绝对的经书级功法。” 葛荆一愣,愕然道:“不是说,哪管玉箫在中古末期大战连连中被击碎吗?” 竹王点头道:“传说中是这样说的,玉箫被击碎化为九节流落江湖。” 葛荆低头道:“中古末期到现在,数千年时间,那九节玉箫还能完好保存到现在吗?” 竹王也无奈的叹息一声。 玉箫虽然是宝贝,可它跟剑王十九图不一样。 剑王十九图是完整无损的宝贝,完整无损,任何得到都会当成宝贝一样的珍藏,流传多久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破碎的玉箫珍贵程度虽然犹在剑王十九图之上,可破碎的毕竟是破碎的。落到明眼人手中还会好好珍藏,若是落到不识货的人手里,随意丢弃,埋在那里几百数千年都不让人感觉到意外。 半晌后,竹王道:“传说中是这样,可宝贝就是宝贝,只要说他是,没人能指明真假,他就是宝贝。” 然后,竹王看着葛荆。 葛荆叹息一声,伸手比划一下,“我那截玉箍形器有这么长,是这个样子,至于是不是半截玉箫我也不知道!” 竹王看着葛荆比划的形态,然后听着葛荆的述说。 葛荆讲的很仔细,一丝隐瞒都没有。 而后,竹王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葛荆说的这个和传说中的那个是不是一个。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相关信息都只是书面描述。 口述与书面描述相遇,让他来判断真假,实在是太难了。 葛荆耸了下肩头,表示我也没办法。 是的,葛荆也没办法,玉箍形器对他如何重要,不言而喻。不要说是第一次见面的竹王,换做任何人他都不可能拿出来,甚至是交出去。 不过怎么说,听到竹王的讲述,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是不是传说中吕祖真传那管玉箫。 是,还是不是。 看到竹王无奈的,没有办法的样子,葛荆心中却有了些想法。 也许,应该就是那管玉箫。 因为在葛荆参悟剑王十九图时,两则曾经有过一丝悸动。 也是葛荆幸运,他观看的那两幅剑王图和玉箫上他参悟的铭刻相依相合,瞬间让他领悟的铭刻烙印形成一个体系。 “只是这样....” 葛荆抬头看了眼竹王:“如果只是这样,刀胡子应该早就能找到我了。毕竟,狼孩的故事在大漠里并不罕见。” 竹王叹息道:“其实刀胡子接悬赏不是为了完成悬赏,而是斩杀...” 他看着葛荆。 葛荆恍然:“刀胡子一个月之内清扫八个帮派、屠灭七个村落,响沙湾仅是其中之一。” 竹王点头道:“是的,刀胡子从来没想到过仔细查探,而是清扫,无一遗漏的把所有怀疑之处清扫干净。” 葛荆吁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原来响沙湾是受我影响的,不只是他们,还有相关的八个帮派六个村落。 枭首麻衣人,寻仇刀枭胡勒,不怨。 竹王笑道:“另外,在北域荒原真正知道这一切的人并不多,无论是西域高原牟云镐,还是那位侠女。” 葛荆长长吸了一口气,“我想问你一个事....” 他有些犹豫,有些忐忑。 竹王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什么事?” 葛荆的眼低垂下来,迟疑道:“那个,那个侠女,背叛了密幽的侠女,她叫什么?” 第118章 动手 “唐悦,愉悦的悦,据说也是孤儿!” 竹王静静的看着葛荆。 “唐悦...” 葛荆闭上眼,长长吁了一口气。 眼眸睁开,看着竹王,平和的看着他:“那么,你说这些,想做什么?” 竹王嘴角噙着笑意,道:“玉箫虽然没有了,但你这个人还在,和我去一趟西域高原如何?” 葛荆淡然,摇头:“不可能。” 竹王并不感觉好奇,静静的问道:“为什么?” 葛荆冷笑道:“人弃我如草芥,我为何要去。” 竹王修长的眉微微一扭,“弃你如草芥,为何会这样去想?” 葛荆淡然:“你说的,唐悦珠胎暗结,在密幽追杀中一路奔逃到北域荒原,上下一子后身负重伤,坚持五六年才伤重而亡。而后,孤子一人在北域荒原生存十年,大荒古城才扔出悬赏寻找。一个如同指阴洞这样的势力,即便大战连连也绝不至于如此。现实,毕竟不是故事...也不能当故事去听去看。” 竹王哑然,摇头、无语。 是啊,这是现实而不是故事,很多事情并非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一语就可以带过。 就像葛荆说的这样,唐悦怀着牟云镐的孩子被密幽追杀,牟家但有一点心思,唐悦也不至于奔逃十万里,跑到北域荒原。 此间一定有牟云镐的手段,一心痴迷的唐悦心甘情愿的听从了。 如果牟云镐有心,凭借大荒古城的力量,完全可以在唐悦走进北域荒原后将她们母子带走,即便不能,也完全可以保护好。 可惜,一切手段都没有,而是任凭唐悦一身伤痛带着孤子在北域荒原艰难生存着,直到她伤重而亡。然后任由着五六岁大的稚子在大漠里流浪,不管死活。 这个孤子如果是葛荆,现在的竹王能够找到,葛荆就不相信大荒古城找不到,至于挂出重赏吗? 想到这里,葛荆挑起眉头问了句:“那个悬赏的赏金是什么?” 竹王看着葛荆,想了一下道:“一门诸子级别的功法。” 葛荆闻听,忍不住眉头一皱:“诸子级别的功法,至于吗?” 竹王不语。 葛荆想了一下,突然抬头问道:“是什么功法,莫不是其间还有什么玄机!” 竹王平静的道:“《十殿阎罗像》之三殿宋帝王余。” 葛荆眉头微蹙,“十殿阎罗像,能把密幽和十三暗手都吸引住。” 竹王颔首。 葛荆吐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竹王一眼:“密幽,还有刀枭胡勒修的都是十殿阎罗像吗?” 还未等竹王说话葛荆就继续猜测道:“十殿阎罗像一本宋帝王余是诸子级功法,那十本合一就是道集级功法了。那再配上什么功法能集合成宝典,宝典级功法又是什么,或是还能再收集功法能集合成经书级功法?” 竹王眼眸一闪,笑道:“你的心思很缜密啊。你猜的没错,全本十殿阎罗像是道集级功法,配合《十八地狱谱》就是宝典级功法,在融合《地狱鬼书》、《囚鬼宝鉴》、《地狱游魂引》、《勾魂集》就是经书级功法《十八泥犁经》。” 葛荆点点头,“《十殿阎罗像》、《十八地狱谱》、《地狱鬼书》、《囚鬼宝鉴》、《地狱游魂引》、《勾魂集》,六本道集合成一本经典《十八泥犁经》,何其难也。”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竹王道:“密幽之首是九幽王,他修的是什么功法,刀枭胡勒修的是什么功法?” 竹王耸了下肩头:“这个,谁都不知道,毕竟王者级大能主修功法从来都是最高隐秘。” 随即他话音一转道:“不过,暗地里猜测到是有的。天有九重天、地有九重地,地有九重,又称九幽。九重即重九,所以地狱背阴山后有二九一十八座地狱。世间万物都要经过森罗殿的审判,才决定生死转轮,所以阎王殿称森罗殿,即万象森罗之意。九幽王,主修应该是十八地狱谱,刀枭胡勒主修极有可能是囚鬼宝鉴。” 葛荆心念一转,道:“也许是地狱鬼书。九幽、重九、幽冥,阴间、地府。九幽也许仅是数字,幽字有幽静,幽暗隐藏之意,九幽中的九字,只是因为它是数字单数中最大的数字,在数中最尊贵,所以有极限之意。九幽指的也许不知死活重九,而是数量无边无际的众鬼。” 竹王并不跟葛荆争论,随意的点头道:“也许你说的对。” 然后,静静的看着葛荆。 葛荆也笑了,长剑拄着地站了起来:“我不会跟你去的。” 竹王身子一飘,“为什么不去,去了,你就是大荒古城少主。” 葛荆摇头道:“是,或不是,谁知道呢?” 竹王认真道:“会知道的,千年势力什么手段没有,如果可以,竹壶都可以为你判定。” 葛荆点头:“我知道,可惜,他们不可能把判定交给你们做。所以...” 竹王好看的修眉一皱:“所以什么?” 葛荆冷笑道:“所以,他们想是,不是也是。想不是,是也不是。不是吗?” 竹王无奈了。 葛荆一耸肩头,“再说了,我就是我,那个狼群中长大的孩子,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从来不是谁,或虽的什么谁!” 竹王叹息一声:“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葛荆冷哼一声:“宋帝王余,对你很重要,你修的是什么?” 竹王没说话。 葛荆上下打量一下竹王,眼睛眨了眨,陡然道:“囚鬼宝鉴,纣绝阴天宫。” 竹王一愣,眼光变得异常锐利,直直的看着葛荆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葛荆道:“我曾在《十王告简全集》中知十方救苦天尊各自的神权职能,十殿阎罗之三宋帝王余为西方太妙至极天尊所化,而西方天尊化冥府三殿洞明普静真君宋帝大王,神居纣绝宫,神诞二月八日。位列兑宫,尊居酉位,执掌金钢地狱,威司考掠之权,涂量功德,了无毫发之私,报对冤仇,备极再三之间,善篇有记,罪积无差。” 他看着竹王那身白若冰霜的羽衣道:“血花香溢芬陀利,雄鬼欢呼纣绝阴。芬陀利,梵语。义译为白莲花。五行方位西方庚辛金,色白;与八卦相合,乾为天,兑为泽;与地支相合,酉鸡、丑牛合金局。” 竹王顿时苦笑:“仅只一袭白衣,你就想到这么多。” 葛荆淡然道:“反正都是猜测,随便猜猜了。” 竹王认真的看着葛荆道:“真的不去,就算大荒古城真有谋划,你毕竟有这么强的修为,这么大的名望,他们不可能无视你的。” 葛荆冷然道:“葛某天生地养,狼群中长大就有狼一样的性子。” 他很是认真的看着竹王,缓缓的道:“狗,能被人驯服,为了一块骨头让滚就滚,让跪就跪。但你何时见过,狼像狗一样讨食。” 竹王无语,“真的不想和你动手,可是....” 他慢慢的抬起手,修长、白皙、笔直的手,“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为何就听不进去呢?” 葛荆脚步缓缓向后退却:“其实,葛某也很喜欢和你说话。” 竹王一点头,脚尖在沙土上轻轻一点,人平平的向前滑了过去。 手指如短戟般岔开,直取葛荆双眼。 简简单单的一招二龙戏珠,平白无奇。 葛荆却脸色一变,长剑来不及出鞘,反手向上一挑,紫虹剑顺势在身前兜了一个弧形,将自身守得滴水不进。 一指、一剑,隔空相交,噼里啪啦的火花迸射。 竹王的手在空中一顿,旋即被紫虹剑旋起的点点紫芒吞没。 “好手段!” 竹王轻声赞了一句,手指在空中翻花般一旋。 卜卜卜.... 四点轻响声起,四道青芒在空中随着指力流转,化作一道矩形阵冲向葛荆胸口。 竹王身不动臂不摇,仅是手腕翻动,风波不起云淡风轻一般。 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速度奇快,轮指之间那点点青芒随着速度几不可见。 “你也不错!” 葛荆的双眼越来越亮,赞了一句。 竹王的动作轻盈、飘逸、锋芒内蕴,看似不如麻衣人那么凌厉,实则更加危险。 而这份威胁,不经意间挑起葛荆的战意。 几乎瞬间,葛荆的心神凝而为一,除了竹王的手再无他物。 左脚向后一退,右脚立刻在松软的沙土上一蹾。 颗粒松散的沙土瞬间板结成一块比坚石还要坚硬的琉璃。 葛荆刹那间停住,手掌一番,紫虹剑升至头顶瞬间向下猛劈下去,刚猛无俦,宛如晴天一道霹雳凭空落了下去。 距离不过半丈,空中却卷起一道波浪,汹涌澎湃仿佛把虚空撕裂。 竹王看似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实则暗藏杀机的指力,轻易被如此迅猛的一剑驱散,然后笔直的斩向他的额头。 葛荆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瞬间洞悉战局,并在第一时间果决的选择了反击,并且反击的变化如此迅捷,如此刚猛,不留一丝余地。 临战反应果敢决绝,让竹王不得不为之惊叹。 身形如临波戏水,一个鱼跃,身子在空中画出一个曼妙的圆,悠闲闪避。 手指又是一道波轮在空中荡起一片残影,手速奇快无比,诡异绝伦,让葛荆无法捉摸也无法把握。 若是旁人也许会手忙脚乱,可惜竹王遇到的是葛荆。 在葛荆的战斗思想里只有进没有退,只有一往无前没有放弃败退。哪怕是无法抵挡,也会是以伤换伤,而不是完全溃败放弃抵抗。 狼的战斗,就是这么强硬。 所以,面对竹王眼花缭乱的攻击,葛荆一声大喝,大步向前,如同战车一般,合身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剑劈落的紫虹剑被他收回,压至腋下然后向前虚指。 剑尖凝而不动,直指竹王小腹丹田。 刹那间,竹王就感觉一道剑芒隔空锁定他的丹田,并随着他在空中摇曳而摇曳,飘动而飘动。 三丈方圆,竹王凌空虚踏,脚踏八卦方位,伸展腾挪,手指上下左右变换着,笼罩葛荆的头部,并随着葛荆方位的变幻而变幻。 葛荆的长剑引而不发,身形笔直前冲,牢牢锁定竹王的丹田,或上或下或进或退,随着竹王身形的变换而变换。 两人的身法、步法、手法极尽变化之玄妙,任何人稍有疏忽都会受到致命的创伤,并且很难挽回。 这已经不是功法的比试,而是生命的比拼,意志的比拼。 两个人精神高度集中,就仿佛技艺出神入化的弈者,清晰的知道对方如何出招,自己如何应对,一丝一毫的错误都没有。 然后,招法连绵不绝滚滚而出,看的就是谁先坚持不出,率先出错。而出错的代价,极有可能是性命。 “这....” “这么可怕....” 不远处,杨惊雷、杨雨池还有竹王的十几名属下早就看呆了,更被两人凶残的打法吓傻。 他们失声叫了一句,随即迅速把声音压制在嗓子里,深恐惊住战斗中的两人。 竹王、葛荆,两人的身法越转越快,越动越快,最后直接旋成两道风旋,气势汹汹的搅在一起。 风势强劲,直接把大漠中的沙土吸附,团在空中扶摇而起,彷如龙吸水般笔直通天。遥遥望去,仿佛龙卷风呼啸而来。 “这里,这里...” 陡然一声疾呼,紧接着十几道身影凭空出现,还不待杨惊雷他们看清就扑了过来。 在落日夕阳的照射下,这些人背着阳光,身如鬼魅般一闪而至。 “怎么回事?” 十几个人惊呼一声,虽慌不乱。 身影攒动,变幻之际形成一座战阵。 刀枪在空中一架,刹那间就把扑袭过来的攻击分割,让对面迅猛的冲击之势为之放缓。 扑袭而来的这些人一击未得,并被竹壶的人迅速反击,这让他们的阵势有些慌乱,不过这些人并非寻常,心性极其坚韧。 脚步迅速一变,身形随之而动,并且随着他们身形的改变,手中的细剑指向了杨惊雷和杨雨池。 而就在这时,龙卷风中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密幽....” 第119章 真的很强 密幽杀手出现的十分突兀,即便是竹壶高手也仅仅来得及防御,至于两个小家伙正紧张着葛荆,面对密幽杀手的杀招哪会有防备,只来得及半扭头,傻傻的看着。 一攻与一防。 密幽杀手是有心算无心,竹壶高手即使来得及防御,防御的也仅仅是自身,战阵之间破绽颇大,根本顾及不到两个小家伙。 眼看着两个小家伙就要殒落在密幽断鸿剑之下,远处就传来葛荆一声压抑至极的冰冷的声音。 声音突起,出乎所有人意料。 遥遥一声传来,一字一崩,仿佛沉重的脚步踩踏在人的心跳让人的身子忍不住一抖。 “你竟然还敢分心注意外面!” 葛荆声音传出,竹王的脸色就是一变,身形同样有些微顿。 而就这微弱的变化,让葛荆敏锐的抓到, 一声惊喝,葛荆左脚在地面一点,右腿以左腿为中心在地面上一划,瞬息他就身如陀螺般的旋起,并勾起层层扬沙。 葛荆原本是和竹王纠缠在一起,两人所有手段都是攻击。 致人于死命的攻击。 至于防守,只有极尽变化的身法、步法。 左旋、左旋、还是左旋。 旋转的步法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至于旋成两道风旋,然后两道风旋把大漠里的沙土吸附,凝成一道扶摇直上九天的龙旋风。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瞠目结舌,心动神摇,都以为他们全身心都投入到战斗之中。 却不想,如此激烈的战斗中,葛荆竟然还能分心在外,在百丈外发现隐匿在旁的密幽杀手的杀招。 一式变化,扬沙冲天而起,葛荆的人倏地沉下。 玄气挟裹着黄沙,逆着龙卷风冲天而起,在扶摇直上九天的龙卷风中再度掀起一道微小的龙卷风。 一道从右至左旋转的龙卷风,一道从左至右旋转的龙卷风。 左旋与右旋突兀的一撞,强大无匹的力量让直通九天的龙卷风挟着竹王向东方疾飞而去,与此同时,葛荆再度掀起的小型龙卷风也带着强大的力量向左侧呼啸而去。 在如此巨大的力量挟裹之下,即便沉入沙漠下的葛荆也无法脱身。 只不过,与竹王不一样的是,葛荆沉入沙漠,在旋转中右脚勾动着沙土,从上到下形成一条笔直如刀的土龙,直直的向两个小家伙那里切了过去。 这道土龙虽然小了一些,但随着无尽无量的沉沙扬起,竟不知道带着多少万钧的力量,劈天盖地劈头盖脸的拍了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密幽杀手还是竹壶高手全部慌张起来。 不只是竹壶高手在如此天威之下,纷纷闪避出去,就连被竹壶挡住的密幽杀手也慌忙转变身形,闪到一旁。 真正无视这一切的唯有欺身在两个小家伙身旁的三位密幽杀手。 若是说心态平稳、坚毅,拥有一往无前并不惜玉石俱焚的人,唯有杀手。 如果说出手时有失败几率,他们还会考虑是进还是退,可若成功就在眼前,他们的心态就是超神。 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来形容他们,绝不夸张。 只是心态再如何的强,人的本能还是在的。 葛荆一声断喝,本身是蕴含一道玄音,伤不得人却也能震动他们的心神,让他们身子在空中控制不住的一顿,然后给予两个小家伙反应的时机。 杨惊雷斜跨一步,来到杨雨池身前,身形向下微蹲,短刀出手护住两人身前。 杨雨池手腕一翻两支短匕出手,上下一分,一手护住自己的头顶,一手护住哥哥的头顶。 瞬息之间,两人直接挡住刺来的三支断鸿剑。 再然后,无尽的沙土呼啸而来,劈天盖地一般,天仿佛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别动...” 两个小家伙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然后就听到葛荆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短刀短匕瞬间不见,然后两支大手直接拦在腰间。 身子一旋,人已经飞了起来。 风声呼啸沙土飞扬,原本是平静的沙漠在葛荆的手下竟然人为的扬起了一场沙尘暴。 平地竖起沙墙,高耸如山,翻滚冲腾遮天蔽日。 天,仿佛直接跳过傍晚,进入了黑夜,漫天昏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沙尘、沙土、沙砾和沙石。 强风掀起的不仅是地表沙尘,飞沙走石间还有道道剑气,葛荆领悟的黄沙剑意混杂期间。它们避让开竹壶高手,却毫不手软的落在密幽杀手身上。 瞬间,点点红梅迸射天空,几声惨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沙尘暴再强,毕竟没有天候相伴,狂风霹雳般拍打过后就因为后继无力而渐息渐弱,渐落渐消。 “唉,走了....” 当一切尘埃落地之后,天空恢复了晴明,竹王的手掩着脸,仍然一袭白衣的站在哪里,低着头,看着地面上东倒西歪横着的十几具尸体,密幽杀手。 “他,真的很强,王,我们不去追杀他们吗?” 洪度笔直的站在竹王身后,略微有些失神的望着地面。 哪里,一道沟渠从远处划破地表,绵延百丈从他脚下滑过,一路延伸到远方,延伸到视线之外。 再后就是响沙湾,哪里原本停驻一辆马车,此时却以消失不见。 他茫然抬头,正好看到从地面上爬起的十几位竹壶高手。 密幽杀手无一存活,竹壶高手竟然无一伤亡。 漫天沙尘蕴含着致命杀机,如此情况葛荆竟然还能精准的选择目标,没有误伤,想一想就感觉着实可怕。 一时间,竹壶的人都安静下来。 竹王幽幽的叹息一声:“追上又如何,还要厮杀吗?” 洪度默言不语。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是能说什么。 “他,这么强!” 半晌,洪度叹息一声。 “很强,他的修为虽然还差我半筹,但功法精妙、境界高深、临战反应尤为强大。” 竹王向远方眺望,极目之下只看到一个黑点飞速的消失在他视线。 “剑意啊,意境啊,此子修为还只是灵玄师,境界已然步入宗师境。境界在修为之上,我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妙人。” 第120章 该修外功了 妙人此时驾驭着马车,头都不回的向南奔驰着。 老马在响沙湾憋了两天,即不能奔跑,也没有嫩草河水让它饱腹,忍的很辛苦。 现在放开了腿脚,泼剌剌的向前狂奔着。 老马识途,看到葛荆选给它的路线,任由它奔跑,知道要离开这个瘪地方顿时开心不已。 仰头一声嘶鸣,在空旷的大漠上,声震四野。 “叔叔,我们要回去吗?” 杨雨池伏在葛荆的腿上,小脑袋探在车外,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在眼前流过,惊喜的叫了一声。 “嗯!” 葛荆应了一声,身子靠在车厢,徐徐的吐着气。 刚才那一番战斗时间并不长,玄力消耗却相当的大。 凭借人力营造出一条龙卷风后又掀起一场沙尘暴,在精准的控制下灭杀十几名密幽杀手,对他来说,负担绝对不小。 尤其在这其间还要控制着不能误伤,否则震慑不住竹王,搞不好还会让竹王跟他拼命。 竹王,虽然觊觎牟云镐的悬赏,却又珍惜自己的名声,不想随意出手败坏名声。宁可让葛荆背负一个平手的名声离开,可他要是伤及到竹壶的人,竹王可就不会管那么许多了,必须将葛荆留下。 再怎么说竹王也是北域荒原也二十七霸主之一,绝不会是和善的人。 就像现在,洪度有些不理解,王为何要放葛荆离开。 竹王却笑了:“葛荆这个人如此棘手,即使追上又如何,要围杀把他拿下吗?别忘了,如果他被确认,真是大荒古城牟云镐嫡子,他就是大荒古城少主,未来是就机会继承大荒古城的。现在伤了他,记恨起来,竹壶能挡得住他未来的报复吗?” 大荒古城少主,未来有机会继承大荒古城的人! 一句话,洪度就感觉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抑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竹壶,北域荒原前十的存在,看似极其强大。 大荒古城却是比北域荒原霸主之首指阴洞还强大的存在,势力孰强孰弱,都不用比较。 过了好半晌,洪度才吐了一口气问道:“如果真是能继承大荒古城,为何十几年才想来找他....” 竹王点头道:“这也是葛荆为何不想回大荒古城的原因。真会大荒古城,对他而言,也许是祸不是福。” 洪度的眼瞬间一缩,再不敢多嘴问些什么。 世家豪门、顶级势力表面看似光鲜,可在光鲜下面的黑暗,有着世间所有的贪婪和丑恶,有着常人企及疯狂与罪恶,无论有着多么卑鄙的阴谋诡计,有着多么凶残的刀光剑影,都不奇怪。 他这种小人物,绝不敢参与进去,甚至是连知道都不想知道。 至于竹王,如果葛荆是寻常人他也许不会在意,因为得罪他了又如何,只要把他送回大荒古城,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 可惜,葛荆不是普通人,不仅不是普通人,还是一个优秀到让他都不得不为之忌惮的人。 他,威震域外多少年,而葛荆才多大。 望着马车远去的地方竹王沉思许久,抬起头,大力一挥手:“回家!” 洪度一愣,失声道:“王,我们放弃了!” “嗯,这小子不错,本王宁可用我的威名为他垫脚!” 竹王仰天长啸。 其实他损失的不多,最多不过是放弃了而已。 至于垫脚,传出去不过是说葛荆与他一战平手,可对于一个能够枭首麻衣人的人,与竹王战成平手不为过吧? 即便传扬出去,域外的人也只是惊叹,并不会感觉意外。 当然,现在的葛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扬名域外,他正看着手中的一张纸笺,满脸凝重。 “逐浪沙、暗影阁....” 葛荆吐了一口气,随手一弹,纸笺化作一道黑芒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叔叔...” 两个孩子脸色有些凝重。 纸笺是突然从车窗飞进的,葛荆抬手接过并未在意到底是谁暗地给他们传的消息。 再看到纸笺上的内容和落款后,他有所猜测。 又是荆棘岭。 也许,应该是竹壶。 葛荆淡淡的笑了一声,头都没回,低声道:“乱七八糟的事别乱想,最多五天我们就能走出北域荒原,五天,炼锋刀、青犊角必须给我融会贯通。否则大战连连,我根本顾及不到那么周全。” “啊,是,叔叔!” 两个小家伙闻声低头,默默的抓着手中的刀,身子向后缩了又缩,闭目屏息苦修起功法来。 玄修功法分为九等。 入门、粗通是初级掌握,算是学会这门功夫了。 熟识、掌握、精通、小成是中级掌握,可以熟练的运用这门功法杀敌和迎敌,而没有失误。 融会、大成是高级掌握,到了这个时候才将功法融会于身,随心所欲不拘于行。 至于达到最后的巅峰状态,功法不功法的已经不拘形态,一伸手一投足都是功法精髓,功法就是我,我就是功法。 所以,依据这九等还有一种更加强的层次。 基础掌握、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推陈出新、一代宗师。 前面提到的八个等级是基础,第九等级才是炉火纯青。 为何会有后面五个等级,那是因为这两级都只是技艺的极致,到后面的登峰造极才是涉及到意境,而后推陈出新就已经不受功法原本的束缚。 超越极限,突破桎梏,踏进另一片天地,才会达到至高无上的宗师级境界。 两个小家伙内修清微灵宝玄功和清微雷霆秘法,外修炼锋刀、青犊角,都是归藏子完全看透两个小家伙的喜好,特意为他们选择的。 可惜,他们以前自顾着洗炼少阴玄功和太乙玄功,一个劲的修持紫雷殛天和清微大玄力。 要是以前,葛荆对他们如何修炼并不在意。 小孩子吗,怎么高兴怎么练。 可经过刚才偷袭的那一幕,葛荆和两个孩子都感觉到,再这样可是不行了。 玄者入江湖,就要承受江湖风雨的捶打,想要不中途夭折就必须承担摔打的痛苦。 只是,五天步入融会是不是太急了。 杨惊雷、杨雨池的小脸扭成一团,明明苦得不行却一句完不成的话也没说。 第121章 武功的术与道 “炼锋刀、青犊角你们都学会、练熟,度过初级掌握程度,下一步是熟识、掌握、精通和小成。” 车帘被高高掀起,葛荆盘膝坐在门口,长剑横担膝头,背着两个小家伙随口指点。 两个小家伙听到葛荆的话,睁开眼认真的听着。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五天度过五关。” 葛荆继续说着,两个小家伙连忙点头应着。 “我说的是按照正常情况不可能,可若是不正常情况呢,其实并非是完全不可能的。” 葛荆顿了顿,说出一句两个小家伙几乎不敢相信的话。 “在不正常的情况下,你要知道,武功是什么?分出这几个等级是为了什么?” 葛荆的话稍作停留,两个小家伙立刻恍惚了一下。 “那个,叔叔,武功是什么?” 杨惊雷眼眸闪着精光,倏地一下来到葛荆身后。 “武功是什么?” 葛荆反问一句,然后不待杨惊雷回答就他自顾自的解答起来:“武功,分为两种解释。一种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击倒或击杀对方的方法。他没有任何内涵也没有任何目的,为了杀戮而杀戮,为了战斗而战斗,完全是技艺的极致,所以他可以被称为武术。” 杨惊雷小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的点着:“杀手或军队就是这样吗?” “不错。” 葛荆颔首。 “另一种则不同,他不会在意技艺高低,而是通过技艺来衍化修行。道家是天人合一,儒家则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求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而是天地运行的至理。” 葛荆回过头,认真的看着两个家伙:“问道、长生。” 两个小家伙瞬间皱了起眉头。 “叔叔,这个有些太难了点吧?” 杨雨池凑过来,挨着哥哥蹲在那里。 葛荆转回头,道:“是有点远,不过若是了解一下他们的理念,对功法的理解就会发现很多不同。就比如,招法这九个等级是如何划分的。” 瞬间,两个小家伙的耳朵支了起来。 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九个等级到底从何而来,到底如何划分,更没想到过,理解九个等级划分意味着什么? 葛荆的声音继续道:“想要理解招法九个等级如何划分,就要知道武功是如何组成的。” “武功如何组成的?” 两个孩子精神迅速集中起来,因为这个又是他们从来没想到过的,甚至连宁王府玄师、点苍派长辈都未曾讲过。 这是一个陌生的角度、陌生的想法分析一个熟悉的东西。 “武功不是单一的东西,它是由招法、运劲技巧、内功心法、意境组成,从外到内,从体到意,一层一层的从术到道衍化而来。” 葛荆慢慢的给两个孩子分析着。 “入门、粗通是玄士,熟识就代表招法的极致,掌握代表运劲技巧的极致,单体的。” 葛荆最后给了一句判定。 “精通则是将招法和运劲技巧合二为一,可以用之对敌。小成指得就是内功心法有成,达到这步就已经步入玄师了。其后的融会不言而喻,把招法、运劲技巧、内功心法融会贯通,能做到这步的都是大玄师。” 杨惊雷惊喜的道:“那大成就是灵玄师,巅峰就是宗师级吗?” 葛荆摇头:“不是,即便是巅峰仍只是大玄师,甚至境界在修为技巧之上的,可能还只是玄师。” 杨惊雷有些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 葛荆道:“灵玄师一下,或者说领悟意境之前,境界就是修为,修为就是境界,几乎不分彼此。” 他轻笑一声道:“毕竟就那么点修为,就那么大的能耐,有什么好区分的。” 杨惊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脑后勺:“那,大成和巅峰指的是什么?” 葛荆道:“这九个等级早就说过了,指的是术,是技艺的高低,还没参悟出意境的术。所以,融会贯通是把招法、劲气技巧、内功心法融会贯通,大成则是功法融会于身,形成本能,巅峰则是功法不拘于形,不役于心。” “不拘于形,不役于心!” 两个孩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长长的叹息。 悠悠然,令人神往啊! “所以....” 葛荆伸手指了指车顶:“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在车顶上给我对弈,炼锋刀、青犊角。” 两个孩子一愣,仰头看着车顶。 “这么大点的一块地,一个人都施展不下,如何对博!” 杨惊雷小脸发苦。 葛荆回手一个脑瓜蹦弹下,道:“白和你说这么多了。” 杨惊雷一缩脖子。 葛荆道:“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心法,难道抛开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心法你就不知道了吗?” 杨惊雷一愣,忍不住呐呐道:“抛开招法,那炼锋刀还是炼锋刀吗?” 这次他真的有些不懂了。 葛荆道:“得其意而忘其形,方能不拘于形态。” 说到这里,葛荆突然一顿,脑海浩瀚如海的信息突然传来一句话。 他怔了一怔,然后徐徐道:“为读书而读书,犹如耕者扶其犁、舞者摹其形,匠人也。为思考而读书,犹如耕者忘其犁、舞者忘其形,主人也。” 回过神,葛荆转过身,看着两个孩子的眼,道:“炼锋刀,要点在哪里?” 杨惊雷茫然不语,半晌道:“在炼?” 葛荆摇头,伸手指了指车外的天:“风,狂风、微风,都是风。雨,暴雨、细雨,都是雨。所以,炼锋刀,在锋而不在炼。你只要明白什么是锋,那么,一伸手一投足就都是锋。” 杨惊雷眼神有些凝滞,杨雨池的心也有些颤抖。 葛荆回过头,手中紫虹剑向外一撇,“什么才是一部功法的核心。是招法吗?为何你一刀劈出,连半招都没有就会被人认出。” 杨惊雷还是茫然。 葛荆继续道:“你看,这一刀有什么特点,厚重、轻灵、虚实、奇正?” 杨惊雷的眼眸一亮,若有所思中似乎有所领悟。 “招法不重要,这一刀就是一击普普通通的力劈华山。可蕴含的其形、其意,却能让你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那部功法中的力劈华山,绝不会错。你要明白这点,在五天内绝对可以修成融会贯通。” 葛荆收回长剑,指了指车顶:“去吧!” “是!叔叔!” 两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激情。 激情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动力,能支撑很多人坚持住坚持不了的东西,可激情在很多时候都很短暂,维持不住太长时间。 因为,激情过后的坚持实在太痛苦了。 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第三天,两天两夜都没休息的两个孩子意志已经模糊,身体全凭本能坚持着,炼锋刀、青犊角完全不成样子的挥舞着。 那一刀、那双刀,歪歪斜斜的斩出,被挡住,再斩出,再被挡住。 彷如小儿玩闹一般,根本看不出什么气势,可就在这胡乱挥舞的单刀偏偏蕴含一丝锋芒,双刀蕴含一丝憨态。 炼锋刀的锋芒,青犊角的憨态。 一个凌厉中带着一丝癫狂,一个天真中带着一分质朴。 意境的雏形,或许是,或许不是,可无论是还是不是被人看到足以感到震惊。 不过是两天多,甚至看两个孩子的样子,完全不明白什么,可偏偏被葛荆给逼迫出来了。 想一想,两个孩子才多大,不过十一二岁,再想一想他们的境界,也不过是出入玄师,这个玄师还是他们在这两天内刚刚突破的。 而就这样,在他们有意无意之中竟然展露出一丝意境的雏形。 雏形,就是一个框架,说他是,如果再有感悟立刻就会领悟意境,说他不是,如果不能把这种领悟记住,不过两天就会忘却,失去这次珍惜的机遇。 换做他人,这段时间绝对什么都不做,一心一意然给两个孩子把这种感觉牢记。 葛荆却不是他人,一眼就看出两个孩子完全一副力倦神疲的样子。 两天两夜全心全意的苦修,他们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疲乏疲惫到一定程度,整个人都陷入半个昏迷状态。 这等程度,葛荆那里还会让他们继续下去。 一声应喝把他们叫了下来,盘膝坐在车内一个周天搬运,稍稍恢复一点玄气就让他们开始休息。 按道理说,都已经是玄师了,两天两夜不休不眠对他们影响并不大,不应该把他们累成这个样子。 力倦神疲啊,可不是筋疲力竭,或是疲惫不堪。 筋疲力竭和疲惫不堪指的是身体上的乏累,而力倦神疲则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累。 是指精神疲劳到萎靡不倦,并把身体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全部用完。 这样疲惫的原因是出自葛荆的要求,不仅让他们在车顶方圆之间进行战斗,还必须把精神附加在兵器之上。 厚重,就要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要稳,轻灵,也要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要活。 精气神、心力意,凝而合一。 身体适应着记忆着招法,心神却要沉浸在意境之中。 此意境非彼意境,而是葛荆口中提到的那个,抓住一部功法的要点,总结为一个字。 炼锋刀的锋,青犊角的憨。 提炼出功法的要点,然后用心体悟,把心中感悟附加在招法上,形成后天意境。 这才是让两个孩子累的身心疲惫到无以复加的原因。 不过,这种疲累并不是再做无用功。 当一个白天过去,两个孩子从酣睡中苏醒过来。还不等他们感受肢体的酸爽,一股浓郁的肉香就扑鼻而来。 呲溜,两个小家伙忍不住吸住满嘴的口水,腾的一下蹿了出来。 车辕上,葛荆正捧着一大盆烤肉,笑吟吟的看着小猴子一搬,急吼吼跳出来的两个小家伙。 “感觉怎么样啊!” 葛荆笑着问了句。 “感觉怎么样?” 两个小家伙一愣,随即一长一短两个呼吸后整个人平静下来。 内心波澜不起。 心与神,在这一刻仿佛融入到身体之内。 身心相携,不动无明。 两个小家伙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快的控制住心神,让整个人进入一种奇妙的平静之中。 他们好似有一种灵性,牵动着玄气随心而动。 一点灵光带动着他体内的元气不断汇集在一起,沿着条条经脉奔腾涌动,浩浩荡荡的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游走。 一个呼吸一条经脉,十几个呼吸过后竟然搬运了一个周天。 速度快得让他们几乎无法相信。 “竟然这么快?” “这就是玄师吗?” 两个小家伙惊呼一声。 葛荆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着两个小家伙让开通道,将肉盆放在地上,又挥了挥手,三个人围着肉盆做了下去。 “不完全是玄师的原因。调息搬运时你们没发现吗,小雷功行手三阳、足三阳、督脉、冲脉、阳跷、阳维十分迅捷,但功行手三阴、足三阴、任脉、带脉、阴跷、阴维就有些不协吗?而小雨却恰恰相反?” 葛荆的话音一落,杨惊雷、杨雨池默默的搬运一个周天,立刻发现事实果然跟葛荆说的那样,有的经脉流畅而无有滞涩,有的经脉就事有不协,甚至是略有滞涩。 “为何会这样?” 两个小家伙有些迷糊的看着葛荆。 葛荆抽出几柄小刀,递给两个孩子,一边削着烤肉,一边解释道:“任何内功心法都不可能功行百脉,各有所属也各有侧重。如何取舍就是低级、中级、高级功法的差距要点。阳属经脉,要点在阳刚、烈火、厚重,阴属经脉自然就是阴寒、柔水、轻灵。” 然后他又指出:“小雷的功法侧重阳属经脉,是纯阳。小雨的用法则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无法分割,所以阴阳相互依存,初期也许不如小雷容易领悟,但后劲犹在小雷之上。” 杨惊雷脸色一沉。 葛荆又道:“炼锋刀,你现在参悟出锋芒,却少了一份凝炼,故而罡芒过盛。要记得,过刚易折。” “那,叔叔,我要怎么做?” 杨惊雷有些着急。 葛荆笑道:“你忘了,紫雷殛天是道生死劫,是在极致的死劫之中蕴含一线生机。极阳之中一点真阴,你若是能够参悟透这点,后继之力必然在小雨之上,如若不能,那你就永远雌服在小雨清微大玄力的压迫吧?” 第122章 潜力 积累和消耗 “我不要....” 杨惊雷抓起刀,飞速的削着烤肉,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雌服吧,杨惊雷!” 杨雨池则两眼泛着精光,似乎想象着哥哥永远打不过他的样子,兴奋不已。叫了一声,也赶快吃了起来。 葛荆的一句话,同时挑起小哥俩的好胜心,不用谁说话就自顾自的给自己加起课来。 “抓紧吃,抓紧吃,吃完给我到车外练刀去。” 葛荆手中的小刀在盆上敲了敲,给两个小家伙分配起作业。 “嗯!” “嗯!” 杨惊雷、杨雨池小脑袋点个不停,一把一把的吃着肉,因为吃得太快,险些没噎到。 “慢点吃,慢点吃。” 葛荆伸手敲敲他们的手。 “嗯,嗯,知道,知道慢点。” 小家伙一边应着一边端起旁边的水漱了一口。 水竟然是热的。 两个小家伙抬头看了眼葛荆,发现葛荆的眼竟然也是微红的。立刻知道,他们两天两夜没眠没休,葛荆一定也没休息。 走进沙漠不容易,但相比走出沙漠,要简单很多。 至于走出沙漠要有多难,等两个小家伙跳下车,开始练刀后就感觉到了。 沙漠,有的不只是恶劣的地形和更加恶劣的气候,还有蝗虫一样遍地都是的秃鹫与鬣狗。 秃鹫和鬣狗是域内来大漠捞金的拾荒者。 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个人实力又很强,根本不受大漠帮派的约束,甚至为了利益他们跟大漠帮派还是对头。 秃鹫是实力强横的独行侠,常单独活动,偶尔也会临时组成小群,干上一票后四下分散。 鬣狗就完全不同,他们实力稍弱,单独行动都吃不饱,于是组成一个又一个团体。他们的行动时聚时散,时离时合,谁出力谁得利,规矩残酷赏罚森严,凝聚力极强。 这等独行侠,心中无善无恶,只贪图利益,不顾及其他。 尤其险恶的是,他们心中没有规矩。 就像现在,两个小家伙在马车旁练刀,源源不断的发现,有鬣狗埋伏在道路两旁,骚扰、偷袭,暗箭、群攻,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幸好,马车两个日夜未曾停止,退出的速度过快,根本没给他们聚集的机会,让他们只能是谁赶到谁出手,变成了一个无奈的添油战术。 而这个时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葛荆这两日夜似乎也不好过,不只是要保护他们,还要不停的斩杀骚扰而来的鬣狗。 他们不眠不休还只是车顶之上,葛荆的活动面积就大了很多,几乎是以马车为中心的百丈方圆内,任何人都不要想闯进来,不要想能惊扰到两个孩子。 “叔叔...” 两个小家伙用力的攥了攥手中的刀,又毫不手软的扑向对面,打成了一团。 葛荆抱着紫虹剑,倚在车辕上,看着倏然在左,倏然在右,纷纷攘攘炫成两团雪白刀光的孩子,满意的笑了。 走出沙漠虽然只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可是在葛荆眼中,这条路却是杨惊雷、杨雨池兄妹破茧成蝶,脱胎换骨的变身之旅。 用两天的时间逼迫他们把刀法精髓融为本能,在其后几天经过一场场战斗重新体悟刀法与原本的不同。 如此这般的两日战斗,虽然有些艰苦,可适应之后的两个孩子,精神却焕然一新。 “叔叔,为何有这种变化,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又是吃饭饱腹的时候,一天到晚也就这个时候他们能舒舒服服的休息一下,能开开心心的闲聊几句。 葛荆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两个孩子经过四五天的艰苦磨砺,已经完全适应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仅适应,还乐在其中。 他笑道:“记得宁王府、记得玉局峰吗?在哪里,你们还小,虽然面临危险却还有无数人在为你们承担,现在却不一样,我毕竟不能完全为你们承担所有危险,而你们也清楚。” 两个孩子削肉的手就是一顿,若有所思的看着葛荆,陷入沉思之中。 葛荆继续道:“心态不一样了,观看事情的视角也会为之转变。心思转变了,有时,苦难会像蜜汁一样甘甜。现在的你们,不就适应了艰苦蛮难,并为刀法的增长而乐在其中吗?” 两个孩子同时重重的一点头。 的确是这样,他们在宁王府学艺的时候还小,把招法当成游戏玩耍,并不会用心转眼劲气技巧,更没有那个耐心苦修玄力。 小孩子嘛,怎么会有那个耐心盘膝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后来,等他们走进玉局峰后,心思又在少阴玄功、太乙金书的改修之上。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用心都在内功,外功不过是调解状态。 一个调解的想法他们又会有多用心。 刀法,只是手熟而已。 现在的状况就完全不同了,葛荆虽然仿佛大山一般为他们遮风挡雨,可内功有成的他们又岂能甘心像小鸡仔一样匍匐在葛荆的羽翼之下。 心中不甘,强要崛起,这般心思让他们扛过最为艰难的两日,其后心中灵性复苏,让他们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参悟出劲气使用的技巧。 “炼锋刀,凝力于刀,以气御刀,以势欺人,力都在刀上。” “青犊角,凝力于腕,以手御刀,以身法、步法、技巧欺人。”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向葛荆讲述着自己对刀法的领悟。 力、势、意,如何出手、出招,如何应敌、杀敌。 滔滔不绝,兴奋不已,激情四溢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经过这几天的磨练,好似打开了小家伙们心中的战意,释放出谁都无法控制的魔鬼。 葛荆没有说什么,任由他们俩叽叽呱呱的说着。 这种感觉葛荆也曾有过,是他满荒漠斩杀刀胡子时开启的,那几日,他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杀意,直到最后,他把两千多刀胡子全部屠灭才静止下来。 “还有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如果不能把招法、劲气技巧和内功融会贯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葛荆等他们消停下来时,静静的指点一句。 “啊,为什么?” 杨惊雷大力咀嚼的嘴卡的一下停了下来。 葛荆道:“积累、心力,还有连日不断的逼迫给你们营造出难得的机遇,就如白驹过隙,抓不住就会瞬息而过。潜力消耗,下一次还不知道何时会重新积累。” 第123章 拦路双虎 杨惊雷、杨雨池的积累不可谓不厚。 在宁王府时,教授他们武功的是以月锁清秋李默安为首的一干玄师。 能被宁王看重的人,绝不会是俗手。 在玉局峰时,为他们量身制定并安排的人,是以祖师归藏子为首的一堆长老。 这些人可是点苍派长老,绝对的王者级大能。 他们对杨惊雷哥俩虽不是耳提面命的教导,但仅是对武功、对修为、对境界只言片语的点评和遗漏,就已经让他们受用匪浅。 积累和底蕴就是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积累而成,平民子弟和世家大阀的区别就在于此。 不过,积累是积累,能否把积累的底蕴爆发出来,化为实质性的增益还要看前辈的引领。名师与否,看的就是这个。 名师能将弟子的潜力完全发挥出去,庸师则只会把优秀弟子的潜力白白浪费,看的人心痛。 杨惊雷和杨雨池很得意,得意他们的潜力无限,更得意叔叔没有让他们看错,仅是几天就将他们的潜力引发,让他们能够突飞猛进,看到了无尽的未来。 以至于,三天内突破玄师瓶颈都未能让他们开心多少,因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早在玉局峰,点苍派就有人说他们一年入玄,两年破师,会打破点苍派弟子精进的记录。现在果然没有超过两年就突破到玄师,既定的事情达成了,还需要感觉奇怪吗? 突破了,精进了,还感受到意境的雏形,两个小家伙兴致勃勃看着祁连山。 望山跑死马,这句话从来都没说错。 祁连山只是遥远天边的一抹山痕,在晨雾的清辉中,漆黑的山影仿佛遥遥在望,看似很快就能跑到山前,可实际上还远不知多少里。 马车要跑到停沙岭,然后跨过夹川原才会来到祁连山脚下。 而在这时,死寂一般的荒漠上,两个人影对面而持,身前插着一柄长刀一柄锐剑,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的直视着由远及近而来的马车。 “他们是谁,人与天、与地、与这方大漠相融相合,仿佛凝为一体般。” 杨惊雷惊呼一声,身子一纵跳到马车之上。 杨雨池在他一声惊呼落下的瞬间,把着车厢钻了进去。 葛荆哗啦一声掀起车帘,吐出一口白气,秋末的大漠气温绝不亚于寒冬。 呵气成冰到不至于,哈气成雾却十分常见。 “很强啊,你们俩对付不了。” 只是一眼葛荆就笑了,他已经又两天没出手了,终于有高手出面了。 不是葛荆不想杀人,不想掠夺生命精华,而是他不会为杀而杀。 突破灵玄师的人都能精准的把握内心。 知道如何取舍。 是我的东西,无论千难万阻、刀山火海都绝不放弃,甚至为此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而该舍弃的东西,即便俯首可拾,他们也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这就是心性,而不能定性,或把握不住心性的人,在武道上绝对走不远。 练武,即是炼心。 葛荆能够自如控制内心,该取该舍,选择起来都绝不迟疑,松放自如。 “天地为大势,个人为小势。秉天地之大势,顺势而为,得万物相助,万事顺应。” 葛荆持着长剑跳下车辕,随口点评一句。 两个孩子默言不语,抬头看了一眼逐渐临近的两个人,回过头又看了眼身旁的葛荆。 葛荆淡然道:“天地大势何其庞大,个人之势又何其渺小,以个人自身小势顺应天地之大势,或顺势而为,或被大势所欺。所以...” “所以,怎么破?” 杨雨池疾呼一声。 葛荆的声微微一顿,看着远方淡然道:“我以我心持我身,管他做甚!” 说完,他长身而起飞在半空,紫虹剑带着一抹紫芒顺势滑落。 剑客刀客同时漠然的看着远方,看着逐渐临近的葛荆,心合天地,不带一丝情感。 他们心境沉寂就如古井无波,冷漠着脸,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大地蝼蚁,不为外界事物所动。 在这种气势压迫下,很少有人能够无动于衷,只是没想到如此庞大的气势落在葛荆眼里,恍如无视,不言不语飞身而起,抬手就是一下。 你彷如神祗,我就比你更高,你若泥胎般无情,那我就把你打碎。 一个傲然,一个就用霸道打破你的傲然。 面对这种大势,也许没有比无视更能伤人。 杨惊雷、杨雨池远远望着,心下了然的同时强自压抑着呼吸,认真的看着。 对他们来说,心境、意境疾速增长期,对他们帮助最大的莫过于观看高等级战斗。 葛荆的一剑气势无匹,浩浩然然将两人全部笼罩。 剑芒搅动晨雾,波动中反射点点晨曦的光芒,由上而下晃着两人的眼,让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动,必然会从天地大势中剥离出来。 不动,剑芒挟裹着晨雾一前一后,一内一外,形成两道光圈,让他们根本分不清那个是攻击,那个是虚影。 “好!” 刀客赞了声好,长刀在手,不敢不顾的就是一刀。 气势强劲,劲气激荡中劈开剑芒外的晨雾,而后顺着破开的空隙直扑葛荆胸口。 与此同时长剑离地,剑客的脚向前重重一踏,剑芒疾刺而出,隐在长剑之后遥指葛荆胸口。 刀与剑,一再前一再后,一再明一再暗,刀芒煌煌之后剑芒如同毒蛇吐信般点向葛荆。 “就是这时...” 葛荆一剑扫出,手腕滑过两人后陡然一翻。 剑过人过,身随剑走。 这一刻,葛荆的身子好似一朵浮云飘在空中,没有一丝重量般的一飘。 长剑带着一声鸣唳,彷如孤鹰滑过九天,只余下一条虚影被一刀一剑捅破。 而后,葛荆腰身一挺然后向上一拔,矫捷的身姿由远及近直接来到刀客剑客的头顶。 葛荆含胸若空,双膝顶腹,身子在空中半滚,手中长剑滑过脚尖在空中清晰的留下两道剑影,指的正是两人的额头。 “好凶残!” 刀客一个跨步迈出,身子半扭,翻身向后一仰,长刀顺势从下向上兜了过去。 以伤博伤,以命换命。 他就是以凶对凶,看谁惜命。 第124章 葛荆的威慑 剑客如影随形,仍然紧紧跟着刀客。 长剑化为一道白光隐在长刀之后,笔直的指着葛荆的小腹。 只是,葛荆的两道剑影在偏偏光泽中精准的点在长刀、长剑之上。 叮的一声,长刀长剑同时被点中,发出一声轻响。 剑客、刀客如受重击,脚步重重的向后一顿。 葛荆凌空翻身,鱼跃而转,紫虹剑在身后再度落下,仍然是两道剑影精准的点向两人的额头。 刀客剑客来不及闪躲,只能出手防守。 叮的一声,长刀长剑再度发出一声轻响,两人身子一晃,脚步又重重的在地上一踏。 葛荆的身子在空中一个折返,又是两剑落下。 刀客剑客用力咬着牙跟,尽力挥出手中的兵器,想要挣脱此时的困境。 可惜,他们见识还是有些少,并不知道葛荆施展的是天下闻名的摩云三十六番,是一种无尽美妙的空中战法。 摩云三十六番,任何人一旦落入他的窠臼,其后的追击将源源不绝,就算有破绽,最少也要等他打完三十六剑再说。 凌空受击三十六剑,不管是谁,都不是一个轻松的事,至少眼下这刀客、剑客承受不起。 一剑落下,他们在黄沙上重重踏了一脚,两剑落下,他们再度重重踏上一脚。 三剑、四剑,五剑时,刀客、剑客的脚踝没入黄沙。 六剑、七剑、及至十剑时,刀客、剑客的双膝没进黄沙。 再后十一剑、十二剑、十三剑生生把他们砸入黄沙。 黄沙淹没了他们的胯骨、腰间、胸口。 其实,早在刀客剑客脚踝没入黄沙时,葛荆就能重伤他们,等到双膝没进黄沙时,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偏偏葛荆又多出了三剑,然后才一剑削去双首。 倏忽一剑挥出,两颗人头笃的一声嵌在不远处的怪柳之上,余下唯有双臂坎墩在地面上的尸首。 鲜血如泉,汩汩喷出。 血泉中,马车咕噜噜的开动,三人直接跳进马车,没有人在意这两个人是谁,连靠近多看一眼都没有。 一阵风袭来,黄沙在不经意间将尸骸淹没,将血迹覆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脚步声轻轻响起,刀鞘在怪柳上一叩,两颗人头咕噜一下跌落,被两只手接住。 鲜血早已流进,干涸的头颅让首级有些干瘪。 “是风林、蓝立....” 平静的声音确定两个人的身份。 一只剑鞘在地面上扫了扫,拂去黄沙露出下面的血痂。 再一遍清扫,找到支在上面的手臂。 “好狠的手段,硬生生把人砸进地面,这是活埋!” 一个略显响亮的声音带着一抹怒火。 “你们想怎么做,还有一天他们就要走出北域荒原了。” 平静的声音仍然平静。 “怎么做,这脸打得这么响,你竟然还问我要怎么做!” 略显响亮的声音唿哨而起,分外尖刺。 “不存在打脸的,那位孤狼应该还不知道杀的这两个人是谁?” 平静的声音十分笃定的回答着。 “屠净,我不管他知道,还是不知道。死的是逐浪沙、暗影阁的人,就是在打逐浪沙、暗影阁的脸。” 响亮的声音不只是尖刺而是怒吼。 屠净轻轻笑了一声:“他敢枭首麻衣人,能打平竹王,杀两个逐浪沙、暗影阁的小虾米,算是打脸吗?” “我....” 响亮的声音由高亢逐渐衰弱,直至消失下来。 屠净笑了一声,低低道:“沙鸥,你别不服气。自从那位孤狼从阵斩两千刀胡子中走出,他就不是小人物。等他枭首麻衣人回归北域,就已经是霸主级别。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北域,他斩杀任何人都不是打脸。而是,这些人以下犯上。” 沙鸥静静的,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高亢的声音,而是无奈的承认这个现实。 最终他叹息一声:“不能不服气啊,阵斩两千刀胡子,其中还有六位大玄师,四十多位玄师,两千多名玄士,不要说玄者,就是普通人杀也要杀得手软。这位孤狼绝对是为狠人,据说走出来时,衣服被血浸透,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滴滴答答淌的都是血。” 屠净也叹息一声:“要不然,北域荒原也不能称这位为血狼。” 他又犹豫一下:“只是,不管如何,逐浪沙和暗影阁的人被斩杀,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沙鸥精神一震,“对,不能这么不了了之,走,追上去看看。” 看看! 似乎两个霸主级别大势力的首领,面对葛荆嘴上说的是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追上去却也只能是看看再说。 没办法,他们接到一个讯息,葛荆前几日战平竹王。 一对一的,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战平竹王,这让他们能怎么做。 喊打喊杀喊着拿下葛荆,敢这样说,似乎只能是逐浪沙、暗影阁首领。 至于他们,能做的只有看看了。 当然,按照他们的权势还有一招,围杀。 如果是旁人,两个首领看不过葛荆的嚣张,也许会调齐大批人手围杀他。 可对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葛荆来说,围杀两个字,好说不好做啊。 在葛荆战平竹王之后,遍数北域荒原,修为战力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只剩下二十七位霸主。 一对一的比较,葛荆也许排名最后。 比较起群战,有阵斩两千刀胡子的战绩,葛荆就算不是第一,也绝对在前列。 所以,围杀的事,体都不要提。 他们在暗自计较着,葛荆却没想这么许多,驾驭着马车,随口提点着两个小家伙,把刚才的战斗一点一点的讲给他们听。 天地大势如何借用个人小势如何调用,又如何用个人小势撬动天地大势。 最后他告诫两个小家伙,个人境界不足时,千万不要随意调动天地之大势。 就像刚才那般,他的境界在那两人之上,随意望去,破绽多多,任意选取一点攻击,都可以轻易把那两人从天地自然大势中打出来,然后反噬让两人根本无法脱离。 然后呢,岂不是任由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吗? 第125章 弱点不再是弱点 葛荆抱着紫虹剑,端坐车辕,似睡非睡。 两个小家伙舒舒服服的躺在车厢内,踏入北域荒原后,第一次安安稳稳的睡了次大觉。 有葛荆在,无论在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刀山还是祸害。对他们来说,都是天下最最安全的地方。 不只是现在,从他们在沙洲客栈遇到葛荆后,葛荆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这一夜,风徐徐的吹着,沙微微的扬着。 难得,没有人来骚扰他们,一个清静的夜就这样过去。 天微明,风平息下来,无数的黄沙从天而落,铺洒在车厢上下前后。 两个孩子清醒过来,恋着车板硬是不想睁开双眼。 懒懒的扭动身子,蹬着腿,扭着臀,硬把自己的身子扭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弯。 葛荆闭着眼,眼珠在眼皮下滚动几下,嘴角流出一丝微笑。 他没舍得叫两个孩子,都十二三岁的小家伙,在普通家庭里还是扑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可对他们来说,却从六七岁开始就在危险中讨生存,一路流浪一路逃生,一时一刻都不得安生。 似乎直到他们遇到葛荆,在沙洲客栈一转,不知不觉他们就安定下来。 不只是在玉局峰,就连从千秋隧到到崆峒山都是那么的安静。 两个小家伙不会在意那是月锁清秋李默安的威名,也不会想到月锁清秋李默安加上青阳初度秋末言和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绝不是一加一再加一的震慑,那可是让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都不敢随意轻动的存在。 他们只是知道,遇到葛荆前也有很多宁王客卿保护着他们,而他们一直得不到安全,可遇到葛荆之后,安全似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身边。 安全,而且还安静,就连信武将军陈兆军带领五十名缇骑营铁骑冲击点苍派,点苍派都犹豫着是否出手。 葛荆却毫不犹豫带着他们跳下玉局峰,并把他们安全的送到刁御手中。 还有现在,葛荆带着他们走进北域荒原,一出一入都安全得跟郊游一般。 这种生活太舒服了。 杨惊雷、杨雨池躺在车厢板上,舒适得只想呻吟。 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俩小家伙....” 葛荆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又落下,按在剑鞘上。 “难得的安静,就让他们多舒适一下吧!” 葛荆没睁眼,而是把剑按下,横在腿上。 匍匐在道旁把身子潜在沙土中的杀手无缘由的感觉身子一冷,汗倏地一下冒了出来。 被发现了吗? 杀手握着刀的手一紧,几乎要忍耐不住的冲了出去。 而就在这时,马车咕噜咕噜的从他们身前滚过。 杀手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把头埋在黄沙之中。 他知道,刚才那道寒锋是车辕上的人撇来的一道杀气,没动手就是对他们的警告。 莫伸头伸头必被杀。 杀手不怕死,可他知道,这种死没有任何价值。 马车远去,他才从土坑中钻出。 扑棱一声闷响,道路两旁最少钻出十个人。杀手这时发现,所有人几乎都跟他一样,一脸苍白,浑身颤抖。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脸后怕。 “好重的杀气,直逼心魄,骇得我腿都软了!” 一名杀手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他张着嘴,大力的喘息着。 “偏门刀张庆!” 杀手两眼微眯,低呼一声。 偏门刀张庆是头秃鹫,独行侠,纵横黑沙荒野十几年,从来没听说跟谁联过手,一直独来独往竟然未曾失手,是个硬茬子。 可今天,他与葛荆未曾照面,仅是一道杀气就骇得他心神失守,不敢出刀。 “这么可怕...” 杀手低呼一声。 偏门刀张庆喘息一声,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你是至始至终没敢出手的吧?” 杀手听到张庆的话,身子一抖急忙点头:“嗯!” 张庆吸了一口气道:“这就更可怕了。” 他抹了把汗,道:“那个狠人的杀气不是随意铺洒,而是分别针对的。你没敢出手,也就是一掠而过,而想出手的被特别针对。” 说完,他认真的看着对面钻出来的那个人:“狼阎王胡彪,你能感觉到不同吧?” 对面那位黑脸煞神闻听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颔首。 张庆徐徐吐了一口气,“这次,我退出。” 说完,在地上一旋,转瞬消失不见。 “这么可怕....” 杀手,以及狼阎王胡彪同时向后急退,瞬息消失在陌陌黄沙之中。 葛荆只是不想他们打扰两个孩子难得的休息时间,才没有打开杀戒,却不想直接骇退十名杀手,并让他们把葛荆的威名散播出去,无形中省去他们很多麻烦。 当然,距离停沙岭不过一天时间,再多的麻烦对葛荆来说也许都不是麻烦。 但,能少一点是一点不是。 其后的路,遥遥在望,休息整整一夜的两个孩子,精神抖擞的挥舞着手中兵器,打杀特杀。 葛荆一行,从域内到域外,一路突行双手几乎没有沾染血迹。 而从响沙湾出行到现在,一路行来六七天,鲜血开道,从葛荆到杨惊雷、杨雨池,他们的手上沾满了血腥。 不过,血腥是血腥,葛荆却知道,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因为不仅有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的悬赏,还有密幽必杀令跟在后面。 悬赏,按照竹王说,北域荒原只有高层人士知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从上传到下面,尤其是随着葛荆的一去一回,领取悬赏的人追缉不到葛荆,大批的人手将聚集在停沙岭。 至于密幽必杀令,虽然北域荒原领取的人不多,域内的人也很难进入北域荒原。但这些人并不能完全放弃,人也极有可能围堵在停沙岭。 停沙岭,将是葛荆一道不好过的关口。 葛荆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杀人,葛荆从来不怕。 以前,他还怕两个小家伙被人欺负,可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的薄弱点已然不是弱点。 如果真有人欺负杨惊雷、杨雨池弱小,轻点撞上一头包,狠点就会丢掉一条命。 第126章 小心思 紫虹剑横在膝前,葛荆一手攥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鞘。 长剑从进入北域荒原直到现在还没出过鞘,一路出手皆是用剑鞘顶端方形剑镖伤人,无数次斩杀以至于剑镖上松纹被鲜血侵染成了暗红色。 睡了个饱觉的杨惊雷、杨雨池从车里爬出来,精神头十足的蹲在葛荆两旁,摩挲着兵器,想要大战一场。 葛荆眼微微眯着,看着遥远的青山。 他有些犹豫。 此处距离停沙岭还有一天的路,道路虽然荒芜,但放眼望去,广阔的大漠平平坦坦,一览无余。 “叔叔,叔叔,有没有人埋伏...” 杨雨池两柄短刀掖在腋下,探头探脑的左看看右看看,极目远眺,似乎期盼着会有敌人出现。 葛荆微微摇头:“敌人暂时没有,他们应该聚集在停沙岭前。而我在考虑是否应该去沙洲集!” 杨雨池一愣:“为什么?” 葛荆伸手点着前方:“从这里到关内有三条路,一条是我们来的关山要塞,那里直通姑臧城。你们应该知道,那里现在就是血肉磨坊,强者为了剑王图闹个不休,被排挤出的弱者极有可能把这股怒气释放在我们身上。” “啊,为什么?” 杨惊雷疾呼一声。 葛荆冷笑道:“你忘了密幽必杀令。” 杨惊雷顿时不说话了。 葛荆继续道:“还是十三暗手!” 杨惊雷点点头,这个他可没忘,葛荆枭首麻衣人势必会热闹刀枭胡勒,现在没人出手,那是因为剑王图的事还没过去。 如果剑王图事了,不管葛荆他们逃到那里,千里还是万里,十三暗手都不会放过。 葛荆又道:“还有一条道就是千秋隧,那里你俩应该不陌生,两年前我就是从那里带你们去的点苍山。” 那条道,杨惊雷、杨雨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他们兄妹从七岁开始逃难,直到沙洲客栈之后,唯有那条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苦难经历多了,但有一次逍遥,对他们都是永不能忘的记忆。 “那里不能走吗?”杨惊雷低声问了一句,还不等葛荆回答他就恍然:“哦,我记得,是不是缇骑营?” 葛荆点了点头:“玉局峰下,我斩杀一队缇骑营,还有两位千户。这是死仇,缇骑营不会放过。前时没来,却不代表现在还没到。” 缇骑营指挥佥事,靳子川的副手,信武将军陈兆军,那个让葛荆只能拼命,靠以伤换伤才能两败俱伤的人他可一直没忘记。 甚至是现在,葛荆都不敢保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能完全压制住陈兆军。 因为葛荆清楚知道,玉局峰下,若不是陈兆军的目标一直都是两个孩子,而不是他,葛荆真不敢保证能偷袭得手。 葛荆叹息一声:“你们应该知道,朝廷最强的从来不是个人勇武,而是源源不绝的大军。他们,战阵强的让你想一想都感觉害怕,人多得让你杀得手软。” 两个孩子呼吸一抑,跃跃欲试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葛荆的感觉只是感觉,军队的强,两个孩子却是亲眼所见。 想到军队列队而战,不用出手,仅是跨步前行,那扑面而来的压力就能把人压抑到疯狂。 就个体而言,敢说句提刀而战的都是举世无匹的勇士。 “所以,我们唯有从东路去小方盘山,可是...” 葛荆想了想,向东方看了一眼。 杨惊雷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忍不住道:“小方盘山,是北塞山,那里也有奇门堡。麻衣人....” “麻衣人就是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 葛荆接了一句。 杨惊雷漠然,收回目光看着葛荆。 葛荆吐了口气,笑道:“奇门堡也很强,可跟姑臧城和三危山相比,算是最弱的了。” 杨惊雷一愣,忍不住笑了:“叔叔,你这句话让奇门堡的听到恐怕得郁闷死。” 葛荆没忍住也笑了,“那没办法,谁让他们真的最弱了。” 杨雨池也笑了,笑得东倒西歪。 最后,倚着葛荆坐了下来,抱着双刀,咯咯咯的笑成一团。 奇门堡真的很强,一个麻衣人几乎就跟葛荆不相上下。 既然战斗,必然要有胜有负,切不能因为麻衣人一战而败就肯定的说,他绝对不如葛荆。 如果换个地点,他换个战法也许葛荆会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姑臧城南城门那一战,葛荆骤然突袭,一阵猛攻的情况下根本没让麻衣人展露出他无双刀法。 麻衣人的刀法绝对的强,要不然奇门堡十三魁首他也不能落下一个刀首的美誉。 十三魁首,奇门堡算起来应该有十二位与麻衣人相仿佛的强者。 “十三魁首啊!” 杨惊雷低低叹息一声。 虽然奇门堡十三魁首比姑臧城、三危山要弱,但拿他们三个与之相比,真的弱吗? 葛荆却道:“未见起是十三魁首。” 杨惊雷一愣,随即道:“是十二魁首,我忘了麻衣人已经被叔叔枭首了。” 葛荆摇头道:“不是,你忘了,两年前我领着你逃命,神枢营指挥使沈坠应秋女侠所请,统率神枢营西去截杀奇门堡,奇门堡出手的四位魁首三位重伤。按刁御的话说,如果不是奇门堡大魁首及时赶到,那三位恐怕要折在哪里。想来伤不会太轻,两年时间未必会完全恢复。” “哦,这个还真不知道!” 杨惊雷眼眸一亮,笑了。 当年追杀他们的人,他哥俩可都记得,现在不能有所回报,却不代表未来回报不得。 重新洗练功法的他们可是雄心勃勃,那些仇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葛荆敏锐的看出杨惊雷的心思,抬手一个响头敲了过去:“小心点,别好高骛远。没有那个能力时,有什么心思,够给我埋起来。” “啊,知道,知道!” 杨惊雷被葛荆一阵连环敲,敲得连连缩头,还不敢躲,忙不迭的应喝起来。 这热闹,看的杨雨池咯咯直笑。 葛荆回手一把按住她的额头:“你也一样,不要以为你们的小心思我不知道。” “嘿嘿,嘿嘿....” 杨雨池连忙仰着头,发出一阵傻笑。 葛荆瞪了她一眼:“你的心思比小雷还要重,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月锁清秋李默安。他很强的....” 第127章 三岔路口 葛荆没在说话,杨雨池低着头也不说话。 “月锁清秋李默安...” 杨惊雷看着葛荆,跳过葛荆的肩头看到妹妹的半边俏脸。 手紧了紧,舒缓下来,炼锋刀顺在车辕上。 屁股一蹭坐在炼锋刀上,他看着前方,呆滞了一般。 葛荆拍了拍杨惊雷的后脑勺,“有心就有劲气。不说别的,你师祖给你们选的清微秘法不差,至少练至王者级没问题。” 杨惊雷、杨雨池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用心的听着。 葛荆道:“宁王府的事,我们都没问过,但心里都知道,要不然你师祖也不能费劲心思为你们选择清微秘法。” 手指在剑鞘上敲了敲,他仰头想了想,道:“三清道法万万千,掌握任何一道都能修到至高境界。可是,多在诸派手中,唯有清微秘法散落天下,用心收集至少能达到诸子级别。” 葛荆扭过头,认真的看着杨惊雷:“你师祖的用心,你当知晓。” 杨惊雷默默点头。 “所以....” 葛荆的手从杨惊雷的后背滑到他的肩头,向后微微一揽,道:“有心就行,有心就可以做,但有些话却无需多说。” 杨惊雷重重一点头。 杨雨池的身子向后一缩,嘟着嘴,默默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葛荆回过头,手指在她鼻子上一刮,笑道:“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 “嗯!” 杨雨池闷闷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开心。 葛荆笑了:“小家伙,这两三天就膨胀了。” 杨雨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葛荆收回双手,抓起紫虹剑道:“其实,你们俩天姿根骨的确不错,你父亲自小为你打的基础也很扎实。而且,就算错修太乙金书、少阴玄功,对你们也并不算错。相反经脉经过两道玄功锤炼,进阶就算慢点,其实也是增加了你们的潜力!” 杨惊雷一愣,“叔叔,我们一年通玄,两年玄师,还慢吗?” 葛荆轻笑道:“一年通玄,两年玄师不是清微秘法如何强大,相反是太乙金书、少阴玄功的功劳。只是,步入玄师你以为后期还能这么快速吗?” 两个孩子同时一愣。 葛荆道:“不可能了,你们的潜力已经在这两年耗尽。从玄师到大玄师这一境,最少要卡上你们三五年。你俩,要有这个准备!” 这个问题葛荆还是第一次讲给两个孩子听,此时讲出,两个孩子顿时一愣,眼眸缩了又缩,眉头紧了又紧,随即又舒缓开。 杨惊雷笑道:“没关系的,就算卡住三五年,我俩也不过十六七,十六七岁的大玄师不算大。” 葛荆笑了,点头道:“放心,不会让你们白等的!” 杨雨池嗖的一下抬起头,一把抱住葛荆的胳膊:“叔叔,你给我们准备什么了?” 葛荆笑道:“我托老刁为你们打探清微秘法的下落。清微秘法,无论高低,修习的越多越强。” 他认真的看着杨惊雷道:“功法主修一门就可,其余再多,都只是借鉴。” 杨惊雷重重的一点头,“知道!” 这个道理他还真的知道,而且他还知道葛荆没有主修功法,修的都只是意境。 葛荆的起步太高,懵懵懂懂间被玉箍形器推到玄师,参悟疯魔拳炼体之后就突破到大玄师。然后领悟三种剑意后,几次大战感悟后就突破到灵玄师。 现在的葛荆拥有宗师级境界,修为迟迟赶不上,不是其他,就是他没有主修功法拖累。主修功法的问题不解决,葛荆就很难真正的进入宗师级,自然就更不要提王者级。 修炼什么? 葛荆没有一点眉目。 主修功法的选择对任何一位玄者来说都不是小事。 没有眉目,没有想法,就不可能有选择。 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驾驭好马车!” 杨惊雷、杨雨池沉浸思考时,葛荆陡然一声应喝,提着长剑没入沙丘堆中。 葛荆的身子呈陀螺旋转,长剑一旋顿时如一张罗伞散开,扑棱棱的在沙丘上旋出一个洞窟。 瞬间,鲜血肉糜把沙丘染成了鲜艳的红。 “你上车顶...” 杨惊雷提到纵到马背,一声应喝后,杨雨池翻身跳上车顶。 长刀短刃在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牢牢的把四面八方看住。 其实,葛荆一剑出手,瞬间把沙丘染成血红,就已经没人在意马车如何。 所有目光全部落在沙丘洞窟之内,然后他们就看到,沙丘如土龙翻身般涌动。一道道波浪隆起、落下,再隆起、再落下。 波动涟漪。 从一点隆起,褶皱般在大地绵延,几乎是呼吸之间,延伸到百丈之外。 速度之快,绝不亚于骏马奔驰。 马车奔驰而过,一点寒芒从沙丘中透出,一个鱼跃飞舞,翻转之间落在马车之上。 而后,点点鲜红才从沙丘隆起处渗出,蜿蜒纵横,若河道般流淌,还未落地就再度浸入沙丘不见。 “好狠,那是董柏初鬣狗团埋伏的地方!” 直到马车消失在地平线后,沙丘内仍然不见一个人钻出,一个人另一侧的沙丘下跳了出来,指着土龙般扭转的沙丘,大声嘶吼着。 沙丘下又跳出来一个人,傻傻的叫道:“董柏初的鬣狗团,可是有三十二人,一个不剩吗?” “到现在还没有人出来,自然是一个不剩!” 那人应该是被吓坏了,伸手虚指,手臂还一刻不停的颤抖着,不知道收回。 “太狠了,真是太狠了!” “果然是灵玄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噗噗噗的声音从沙丘中响起,有十几个人从沙坑中站起,看着被血染红的土龙,又远眺一眼已经看不到丝毫踪影的马车,无限感叹。 而后,这十几个人默默的向域内走去。 显然葛荆这残忍的一手把他们吓坏,直接骇退。 没有人敢追上去,自然不知道,马车奔出数百丈后,葛荆缰绳一抖,泼剌剌的向东方拐去,然后绕着陌路向小方盘山奔去。 拦截葛荆,人手都埋伏在停沙岭,而后才是三条岔道。 至于提前数百里去小方盘山? 小方盘山是什么地方,跟葛荆有关系吗? 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葛荆会走北塞山。 第128章 改变 日落日出,黑沙荒野的沙有些微红。 风吹过,露出下面贫瘠的沙砾,一片一片黑黝黝。 极目远眺,遥远处还有矗立着的黑色石头山。 马车顺着沙丘波动起伏的轨迹奔跑着,葛荆把两个孩子赶回车厢。 虽然他们颈上都缠着一条纱巾,可惜沙漠的风时不时吹起,带起的黄沙根本不是这条薄薄的纱巾能够阻挡。 逆风难行,顺着风倒是还能欣赏一下大漠里迷人的景色。 至于葛荆则盘坐在车辕上,一手紧握剑柄,另一手勒着缰绳,一道道生命精华顺着缰绳度入战马的体内。 这匹老马是退役的战马,是刁御在关山要塞向神武右卫军索要的。虽然它年老体疲,战场是上不了,但在沙漠里奔跑一般的年轻战马还真就不见得能比得过它。 它只是年纪太大,而不是身有残疾或身负重伤退役的。 征战一生的它,绝对不缺坚如钢铁的意志和坚韧不拔的耐力,十几天的时间里,出入大漠一个来回,为了保持老马的状态,葛荆偶尔会把生命精华度给它一点。 而就这么一点点,让老马恍如重回青春一般,激动得如癫似狂,泼了命一般的奔跑。这让葛荆彻底明白一句词,那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人不服老,马也一样。 战马毕生都奔走在沙场,与盘磨拉货的驽马天生就不一样。 从那之后,葛荆每次斩杀敌人之后,多多少少都会度给它一些,延迟着老马的衰老。 尤其是今天,他们要在敌人反应过来前绕过小方盘山,必须的就是速度。 所以,土龙内葛荆大发神威,斩杀三十几名杀手,大量的生命精华他准备全度给老马,增加它奔驰的速度。 玉箍形器能够吸食被它斩杀人的生命精华,反哺自身。这种隐秘,葛荆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车内的两个孩子。 现在,生命精华对他不能说是可有可无。 还有用,却已经不重要了。 他可以大量的浪费,但不是谁都可以让他去浪费。 浪费给老马,他不心疼。 “这是匹好马啊!” 看着老马,随着他生命精华的度入,瞬间精神万分,高昂起硕大的马头,回眸扫了葛荆一眼之后,聿希希一声嘶吼,翻蹄撩掌的奔跑起来。 那架势,仿佛它又回到初出茅庐,第一次走上战场一般。 初生牛犊不怕虎,士气高昂,激情澎湃。 “真是好马!” 葛荆的手紧紧握着缰绳,又赞了一句。 “昔日从戎阵,流汗几东西。一日驰千里,三丈拔深泥。渡水频伤骨,翻霜屡损蹄。勿言年齿暮,寻途尚不迷。” 南朝诗人沈炯一首《咏老马诗》脱口而出。 “这是从何而来的....” 葛荆有些失神,默默的静了下来。 这不是葛荆第一次咏颂诗歌了,第一次应该是他阵斩两千刀胡子,回返响沙湾后,准备走出大漠时咏颂的元代诗人刘致的《踏歌行》。 一首、两首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诗歌,还有杂乱繁多的新奇信息,这是从何而来的呢? 第一次,在大漠,寂静、辽阔、天与地空空无也的时候,葛荆心神内敛,意在神海的感知起来。 一块灰蒙蒙的记忆云飘来,葛荆略略触碰,立刻出现一个人的生平。 出生,襁褓、成长。 吃、喝、拉、撒、睡。 葛荆皱了下眉头,心神旋即就从这块记忆云中拔了出来。 呆呆的看着记忆云,有些无奈。 这块记忆云里面的信息很是无聊,除了稀奇古怪勾得人口涎横飞的美酒、菜肴外一点用都没有。偏偏他的体积十分庞大,占地还不小。 也是,一个人漫长的一生里,吃喝拉撒睡绝对能占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时间,怎么可能小得了。 不小是不小,可什么用都没有。 一个没用的想法出来,那块记忆云突然消失了一大块。 陡然生变,葛荆就是一愣。 而等他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一直有些发沉的脑袋清凉了许多。 瞬间,葛荆就明白过来,一直拖累他的竟然是它! 在响沙湾,葛荆第一次从昏迷清醒过来,脑袋就一直不算清明,脑海里这堆信息他一直不敢碰,稍微一碰就感觉脑仁直腾,严重时还会流几滴鼻血。 现在突然发现,混杂无用的信息竟然可以消除,这下子让葛荆喜从往外。因为这样就能把脑海里那堆祖宗般的东西,消化掉。 于是,葛荆一点一点的勾动着信息堆,一会儿一团,一会儿一团的处理着,半天的时间过去,硕大到没有边际的记忆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化着,缩小着。 有用的留下,没用的消除掉。 半日后,葛荆结束了工作,倚在那里翻看着他认为有用的东西。 其实,对于这堆记忆云,葛荆本来不应该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偏偏在他选择时,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根本没用他跳选,自然而然就做出了选择。 那个是美酒,那个是佳肴,有用,留下。 这个是口才演讲,那个是分析辩论,有用,留下。 那个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个是幼学琼林声律启蒙,有用,留下。 这个是儒家十三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那个是道家学派老庄学说佛家经文手印咒语,有用,留下。 葛荆把记忆云整理之后发现,种类虽然繁多,其实多数都是只言片语,就连最基础的三百千都不完整。 完整,或是不完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资料对葛荆帮助很大。 不说释道儒三教经典残篇对葛荆的潜力增加多少,那个口才演讲、分析辩论对葛荆的行为思想,改变几乎是根本性的。 “似乎,改变不是从现在开始的!” 葛荆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手托着下巴,摩挲起来。 从响沙湾开始,葛荆一直都浑浑噩噩的被动的活着,为了报仇去斩杀刀胡子,去追逐麻衣人。 不管他留在沙洲客栈,还是被动的跑到点苍山生活将近两年。 即使后来下山也是被动的,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危,主动招惹缇骑营。 其后呢? 改变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葛荆从崆峒山遇到两位朱公子后,人就有了些改变。 他不只是言行中多了一份主动,行为上更是如此。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向玉香春要一分六扇门身份,对密幽杀手率先挑衅。 原来的葛荆看事情是万事皆为无所谓,现在的葛荆则是不同,他性格中的狼性一点点显露出来,整个人都多了一份狰狞。 “这样才有意嘛?” 葛荆收回心神,随手把缰绳扔在老马背上。 啪的一声,老马像是得到指令,脚步放缓下来。 “咦,这过去多久了,都消耗没了。” 整理记忆云,消耗葛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收获颇大,心神消耗也很大。只是没想到,玉箍形器内的生命精华竟然也消耗殆尽。 “不过,无所谓了!” 葛荆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他把紫虹剑挂在腰间,站在车辕极目远眺。 前面是巍峨高山,北塞山。 崎岖匍匐,蜿蜒若同蛇曲一般的北塞山横担在北域荒原,北塞山阻挡住北来的风,让山的另一侧附上一层翠绿的颜色。 这里的风不大,气候却很阴凉,树不算高,却很浓郁,草不仅是绿,还有一片片的红。 更让人感觉新奇的是,终于看到了水,一泓清亮碧绿的湖水。 在车里闷了一天的两个小家伙听到葛荆的声音,倏地一下从车门口钻了出来,用着葛荆的腰,雀跃的欢呼起来。 “那里就是小方盘山...” 葛荆拍了拍杨惊雷的头,向南侧一指,一个山势不高,却倍显雄伟险峻的山峰赫然入目。 细长细长的山脉,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之间,怪石嶙峋攒簇起一个峰堆。 山峰怪异,一峰更比一峰高。 怪不得它有一个盘的名字。 “五峰八石,三盘奇胜!” 葛荆赞了一句,随即挥动剑鞘拍了一下马臀,勒马穿行。 老马在他的指挥下泼剌剌的跑动起来,贴着北塞山脚,从这座山峰穿到那座山峰脚下。 汩汩溪流在山脚下流淌。 马车淌河而过,溪水溅起,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十几天过去,三人一马一直在沙里来沙里去的还没这样亲近过水。 顿时,一个激灵打起,浑身上下倍感清凉。 “好舒服....” 杨雨池倏地一下趴在车辕上,伸出长臂在水里掬了一下。 溪水扑啦啦的响着,车轮碾着溪水,咕噜咕噜直响。然后就见云雾氤氤氲氲的升腾起来,云气笼罩,烟雾朦胧。 似晴非晴,似雨非雨。 这一幕在域内其实很常见,在这沙漠边缘却是奇景,让人能感动到哭。 “下盘的水,中盘的石,上盘的松,小方盘山三盘胜景,果然美伦美央。” 葛荆又赞了一句,手中提着紫虹剑突然跳起,闪亮的剑芒笔直的刺入奇石之中。 一侧奇石蟠龙曲翳,一侧奇石悬空入天。 两座奇石的后面,一道寒光乍现,与紫虹剑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是长刀,短刃中气势最强盛的刀气势汹汹的劈开长剑,然后迎着葛荆的脸劈了过去。 一道光影过去,葛荆的身子在空中借力弹起,翻身团出一团混沌,晃得对面视线不清时刺向他的胸口。 “你是谁?” 对面的刀客一时间眼花缭乱,惊呼一声后,无奈的向后一退,半遮半掩的把身子隐在奇石后面。 叮叮,两声轻响。 葛荆一个飞跃跳起,仿佛瞬移一般,翻到奇石的后面。 紫虹剑落下,旋出一团剑花,把刀客罩在下面。 “这身法...” 刀客脸色一沉,差点没哭出声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呀,身法绝伦,剑法精妙,自从他飞身而起到现在,婉转徘徊一直没有落地,而他的剑也时时刻刻的闭着自己的要害。 他叫了一声,脚尖连连在地面上飞点,一起一落一起一落,仿佛海浪般向后波折。 “想跑...” 葛荆朗笑一声,脚尖在悬空入天般的奇石上一点,果断的冲进刀客旋成鲜花绽放般的刀芒之中。 他想从小方盘山通过,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发现他的人。 也许他做不到无一遗漏,至少有威胁的人是不能放过。 刀客,就是殒落他剑下的第一人。 紫虹剑挥出,半空中手腕微微一抖。 然后,紫虹剑尖飞出的那道剑芒,在空中一抖一抖,波动着点向刀客双肩。 大漠孤烟接鹰隼折翼,让刀客根本分不清哪剑是真哪剑是假。 刀客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剑光,根本无暇分辨。脚步再度向后一退,长刀直接横斩过去。 砰砰,两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长刀接连被紫虹剑点中,那两剑竟然都是真的。 瞬间,刀客如受重击,脚下未动,身子猛的向后一闪。 “不好!” 刀客心中暗叫一声,然后额头一痛,就失去了所有感知。 葛荆一剑得手,身子向后一翻,脚下点着一块奇石,翻身跳回车辕。 “是谁?” 杨惊雷仰着头想看看战果如何,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小瘪三,不知道是谁?” 葛荆随口回了一句,毫不在意的盘坐下来。 “啊,不认识啊!” 杨雨池吐了吐舌头。 “是他要出手的!” 葛荆解释了一句,他可不想给两个孩子心里留下杀人狂的想法。 他是想斩杀发现他们的人,却也不可能见谁杀谁,那个刀客若不是露出一丝杀意,葛荆根本不会出手。 “我知道!” 杨雨池吐了吐舌头,转回身从车厢里捧出一个盆。 一盆吃食,凉的肉和馍。 “有水,今天能吃点热汤!” 杨雨池欢喜的看着下面的溪水。 葛荆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杨惊雷:“十几天,她什么时候储备这么多吃食?” 杨惊雷笑道:“从帝都逃难那两年可把她饿坏了,现在她到那里,第一个关注的都是吃食。” 说着他回手指了指车厢,低头道:“叔叔,你还没发现!这驾车,还有泾源镇那驾车都有一个特点吗?” 葛荆有些茫然:“什么特点?” 杨惊雷低声笑道:“除了大就是大。” 葛荆想了想,也笑了:“好像是,大不好吗,我们三个人,住着也舒服点。” 杨惊雷摇头道:“不是为了住着舒服,而是...” 他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是为了装吃食,挨不到饿!!!” 第129章 心境突破 溪水旁停驻一炷香的时间,杨雨池飞快的跳入溪水,在把肉食清洗干净的途中还捞起两条鱼而扔在锅中。 然后,杨惊雷在上游盛了满满一锅水,两人把鱼、肉炖上。 葛荆驾驭着马车,老马十分听话的放缓了步伐,车平缓的在官路上奔驰。 随着马车前进的步伐,点点肉香飞起,飘逸在空中,播撒一路。 路上有很多人看到这辆马车,真有人凝视着他们,猜测着这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潇洒又这么张扬。 只是猜来猜去都猜不到,他们竟然是域内域外同时悬赏的葛荆。 葛荆现在可是大人物,身挂密幽必杀令和大荒古城悬赏令,一道是大明王朝一等必杀令,一个是西域一等悬赏令。 两道一等令牌挂在身上,从古至今慢慢细数,不能是说没有,至少数百年内没有。 这样的人,按照他们的想法,应该把身形隐匿,东躲西藏,那里会驾驭着马车,堂而皇之的在官路上招摇。 半架马车掀起,一口铜锅点燃,有鱼有肉,就这么烹煮着,飘香扑鼻。 “好长时间,有半个多月没这么舒服了!” 葛荆盛起一勺汤抿了一口,吧嗒吧嗒嘴,舒服的忍不住吐了口气。 味道,鲜美极了。 “唔唔....” 杨惊雷嘴里灌满一口汤水,舒服的直晃头。 舍不得咽下,只能连连点头,并向杨雨池竖起大拇指。 杨雨池得到她最亲近的两个人赞美,乐得不行不行,仰着小脑袋,倍显骄傲。 葛荆笑着,抚着她小脑袋,轻轻拍了拍。 马车一刻不停的在向前奔行,肉香飘逸顺风而散,在所有看到他们的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穿过小方盘山。 然后的半日内,奇葩马车的消息传遍北塞山。 “小方盘山是六盘山余脉,北塞山在他的对面。一点对一面,中间只有一个关卡,过去之后就一马平川。” 葛荆端坐车辕中心,望着前方要塞关卡,解释一句,挥挥手把两个小家伙赶回车厢。 他在前,两个小家伙看守后门,保护的是车厢。 眼前的要塞关口是他们面临的第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度不过去必然形成血肉磨坊,度过去就会一马平川,再无人能挡。 “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 葛荆第一次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时候,就把狼性显露出来。 “你看,这匹独狼是不是露出獠牙了!” “狼性峥嵘啊!!!” 驻马关上奇门堡两位魁首居高临下看着马车逐渐靠近,随着渐趋临近,他们看清车辕上葛荆平静的脸,以及手上锋芒毕露的剑。 煞气冲天,直逼关口,葛荆的杀意毫不隐藏的展现出来。 “这是挑衅!” 国字脸,威严肃穆的拳首黄雄缓缓转过头,看着身形消瘦,仿若孩童般的棍首公孙丑。 公孙丑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燃起的怒火,“三哥,你能拦住他,保证他冲不到关塞吗?” 黄雄哑然,转过头俯瞰着逐步临近的马车,认真的思考下,摇了摇头:“保证不了!” 公孙丑叹息一声,再问:“那你能保证他冲进关塞后不打开杀戒吗?” 黄雄再度哑然,他想到传说这位是一阵斩杀两千沙盗的狠人,无奈的又一次摇头:“还是保证不了!” “所以...” 公孙丑无奈的抬手道:“开城门,放他过关吧?” “啊!就这么放他过关?” 黄雄一愣,不甘的看着公孙丑。 公孙丑冷笑:“不放他过关,他就能老实的等着吗?” 黄雄的眼一点点阴冷下来,国字脸抻得老长。 公孙丑又道:“等他过关后咱们再出手,老十三的仇不会这么简单放过的!” 黄雄闻听,漠然颔首。 葛荆驾驭着马车,沿着笔直的官道前行,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迎着关口大门前进。 他盘坐车辕,两个孩子隐在车厢,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车辕上的炉火咕嘟咕嘟的滚动,肉味飘香。 城门紧闭,他面无表情的向前行使着,让人怀疑他是否想用马车将城门撞开。 当城门开启时,他仍然是那个样子,冷漠着脸,头不抬眼不睁的,看都不看城门卫一眼,顺着城门驶入。 然后,肉香飘洒一路,甚至在关口中央看到一位农夫挑着蔬菜,他还回手车门向杨雨池讨要一把铜钱丢给农夫,挑了一担蔬菜收入车内。 整个关塞关注马车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两个,甚至都不是一个势力或两个势力,他们都傻傻的看着葛荆如此从容不迫,根本不怕有人攻击或是偷袭。 “大心脏,视天下群雄如无物啊!” 有人低声赞叹。 “狂人!” 更多的人还是如此评价葛荆。 “那是有实力支撑,换一个人试试,不被人剁成肉泥!” 直到葛荆从南城门徐徐走过才有人望之兴叹。 天下人就是这样,就高不就低,谁能的实力高人一等,能够震慑群豪,无人敢出手,就会被人赞扬,尤其葛荆还展露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更是会被人所追捧。 若是有更强的人物出现,把葛荆压制,立马他就会为人所唾弃,更严重会被人当狗屎扔在地上,连踩都不稀罕去踩。 人类劣性之恶,在有些事上往往会超出人所想象,让你瞠目结舌而不敢相信。 葛荆原来不明白这些,所以做事毫无目标,现在突然明白过来,一举一动就很有目的性。 他到不是为了扬名,而是真真的不在意。 因为他可以高傲的叫一声,名望于我如浮云。 葛荆的心,现在很静,似乎在突然之间看透了许多,得到佛门的大超脱。 而就是这种超脱的心性,让他想战就战,不管对手是谁,毫无畏惧。 所以他可以面对敌手如云的驻马关直面相向,用冲天战意逼迫得对手在不明情况下将关口打开,任由他通关。 然后,他又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烹食,购买青菜。 他这幅样子,绝对不是故作高深莫测,而是一举一动,目的明确。 偏偏这幅从容让城门上奇门堡的两位魁首更加不知道如何去做,是立刻战斗还是暂且延后。 第130章 追击 黄雄、公孙丑从北关口来到南关口,望着从容不迫向南行驶的马车,漠然无语。 过了好半晌,马车已然离开他们的视线,黄雄才攥紧双拳低吼一声:“四哥,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不成,奇门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公孙丑冷哼一声:“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不过,想要出手就凭我们两个还不稳妥。” 黄雄扭过头看着公孙丑,低声道:“不稳妥?难道不稳妥就不能出手吗?” 公孙丑冷哼一声道:“刚才我们放他通过,奇门堡的脸已经丢了,若是咱俩出手还不能把他留下,就更丢脸。” 黄雄眼一眯,微微颔首。 的确,那样出手还不如不出手,唯有集齐人手,一出手,就风驰电擎般将葛荆留下才能把脸面追回来。 想到这里,黄雄重重的一点头:“嗯,把五哥六哥找来,杀了他,我要把他的头颅切下来,把头盖骨涂上漆制作成酒壶。” 公孙丑冷笑着,点头应喝。 把仇敌的头切下来,掀下头盖骨涂漆制成酒壶或夜壶是域外的风俗,一般唯有重仇才会如此。 当然,在域外人心中,头盖骨制成酒壶是对敌人的尊崇,头颅制成夜壶则是羞辱。 葛荆这样的狠人,在黄雄心中显然是得到了尊敬。 一个自己不能战胜,甚至需要合围的敌人,显然值得他用域外最高礼仪来表达对他心中的敬意。 “城楼上有两位高手,虽然没出手但我知道,他们心中不知道怎么恨我呢!” 葛荆口中仅是猜测,但杨惊雷兄妹却在他的语气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恨您?为何他们不出手?” 杨惊雷趴着车门,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嗅到铺面而来的香汤味道,忍不住提着长勺在锅里搅了搅,舀起一勺品了品。 葛荆十分睿智的点明黄雄、公孙丑的心态:“他们啊,想偷嘴,又怕沾了一手腥!” 杨惊雷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葛荆的话是什么意思,挠了挠腮,有点傻。 葛荆笑道:“他们不敢出手的,怕我在关塞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 杨惊雷明显有点傻,他这般年纪虽然知道这四个饱含血腥,却还是理解不了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葛荆叹息一声。 他知道,两年前大漠里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事,不少大势力知道,对他都小心提防,两个孩子却还无从知晓。 而他.... 葛荆回头看向杨惊雷,随即就在他肩头看到杨雨池露出的半个小脑袋。 “叔叔,在哪里大开杀戒啊?” 杨雨池想听故事,忍不住从哥哥身后探过半个脑袋,凑了过来。 “平民呗!驻马关里的平民!” 葛荆淡淡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解释。 两个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他们,但绝对不是现在。 葛荆从心到外都不喜欢两个孩子太早接触这些腌臜之事。 江湖经验要涨,却也不能是这个长法。孩子还小,时间有的是慢慢来嘛。 杨惊雷、杨雨池七岁时就跟着宁王府众人逃难,虽然没做过什么,就是傻傻的跟着,但架不住时间长,见识多。 他们,并非表面这样单纯。听葛荆的语气和脸色顿时知道,叔叔应该是顾虑着什么,不喜欢和他们聊这个,也就没有人在追问了。 一个时辰过去,肉食已经炖好,三个人随意分了分,算是把午餐吃完。 这顿饭,看似有些糊弄,实则很是美味。 大漠里走一个来回,看似短短十几天,回想起来却不堪回首。 生存上,有葛荆在绝对不是问题,真正为难的是嘴和肚子,想一想,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没点毅力绝对支撑不下去。 天干干的,地干干的,空气干干的,别说煮饭熬汤洗个澡什么的,就连用力吸一口气,进入嘴里的空气都干得连一点水汽都没有。那干干的风吸进来,直接把鼻腔嗓子里一点湿润吹去,如果悬乎点说,那干劲就跟一把小刀似得,能把肺子刮破。 所以,在进入大漠之后,很多人除了干粮饱腹外,也就打点猎物,烧烤一下算是改善了。 现在能有汤喝,能有软肉青菜吃,再简单也是无上美味。 “多吃点,下一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葛荆挑挑捡捡的,干的稀的,又给两个孩子装了满满一碗。 “嗯,怎么?” 两个孩子有些茫然。 杨惊雷抬起头,呆滞一下后迅速恍然,提着筷子向后指了指:“他们,就城楼上那两个高手要追过来?” 葛荆点点头:“奇门堡你应该不会忘记。” 杨惊雷眼色有些阴沉:“忘不了的,刀首麻衣人,储姑姑就是殒在他们手里!” 杨惊雷一脸怒意,杨雨池更是怒不可遏。 和糙汉子相比,唯有女人才知道疼人,尤其是针对女孩子。所以,从帝都逃亡后,除了秋末言亲近她外,就褚云秀对她最好,亲亲密密的和娘俩一般。 沙洲客栈一战,褚云秀一身修为还未展露就愕然战死。奇门堡、十恶堂,纷纷攘攘间根本没有机会让杨雨池伤心。 虽然以后她一直没说过,内心却一直记得,在她的必杀榜上,奇门堡十恶堂名列有名,几乎不分彼此。 葛荆一直知道杨雨池心中有这么一道隔,始终都过不去,笑着抚了抚她的头。 小姑娘,知道感恩是好事,至少有个仇在哪里等着,让她为之努力,不算是坏事。 “我先给你探探路,努力练功,以后的大头还要你自己动手!” 小丫头用力的点点头,筷子飞快的在碗里一盘,稀哩呼噜的就把满满一碗肉吞下。 “还有我,还有我呢...” 杨惊雷一手捧着碗,一手夹着筷子数了起来:“铁虎叔、铁竹叔,还有....” 他一个一个的扳着指头,接连说了十几个人名。 从帝都到沙洲集,万里遥遥,位置赴死的自然不用可能是这几个人。 只不过死的人太多,两个小家伙自然不可能时刻挂念在嘴上。 葛荆看着战意昂扬的两个家伙,笑了笑,提起长剑跳上车顶。转过身,缓缓坐了下来,就那么张扬的看着后面。 远处,在目所能及处,四个黑点飞速向马车追来。 四个人御空飞行,眨眼间就来到马车上空。 第131章 以一敌四 葛荆手持紫虹剑,凌空而立。 老马不停蹄,从他脚下飞驰而过。 四个人,一人赤手空拳,三柄兵器棍、槊、叉,没有一人停下脚步,笔直的冲向葛荆。 葛荆冷笑一声,待四人来到近前,身子陡然向后一退,手中长剑直接一式横扫千军在身前划出一条银河。 “所有人,就此留步,若敢逾越,莫怪葛荆日后找上你的家门!” 葛荆语速很快,几乎能跟手中紫虹剑剑芒飞出的速度相媲美。 可就算这样,葛荆一语出口仍然有板有眼,清晰得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人脸色一变。 “你若不逃,我们自然不会去威胁两个孩子!” 拳首黄雄拳暴喝一声,当空一踏,拳若奔雷般直直的轰了过去,霎那间有无数拳影冲向葛荆。 他的意图十分明显,葛荆若躲,绝对会追向远去的马车,若是不躲,立刻会被拳影纠缠住,然后身后三人赶来,立刻会把葛荆团团围住。 “逃与不逃,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葛荆反手剑一转,十数道剑芒迎向拳影,无一疏漏的将其全部挡住。 最后一剑在中央拳影上一点,人在瞬间借力而起。 葛荆凌空翻转,从四人头顶翻身而过。 在身形飞落的瞬间,手中紫虹剑再次出手,剑芒如若星光般,挥挥洒洒的将四人笼罩。 “你跟个兔子似得东跳西跳,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骤然受袭,黄雄在空中错步返转,双拳沉重如山向中央一抱,轰的一声护住前方。 其余三人也连忙止住身形,三柄长兵器同时甩在身后以及左右,噼里啪啦的把袭来剑影挡在外面。 “不躲,难道让我和你们四个人硬拼不成?” 葛荆朗笑一声,身子如同坠石般下落,直接落到地面一沾而起。 盘旋而转,剑影如轮挥出。 这一刻,紫虹剑恍如一轮大漠孤烟般兜着四人冲天而起。 刹那间四个人齐齐色变。 “拼命吗?” 拳首黄雄一声厉吼,率先反转,两脚朝天而立,双拳如锤,一瞬间挥出数十拳,将身下牢牢护住。 棍首公孙丑到没有那么慌乱,瘦小的身形向下一缩,陀螺般一转的同时只是一棍抵出。 就听棍剑相交之际,嗵嗵嗵一阵乱响,公孙丑如同一只蹴鞠飞向天空。 而这一棍,让葛荆如烟如轮的剑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 重槊与山叉重重的落了下来。 砰砰,两声闷响传来,葛荆的手就是一顿,紫虹剑迅速的向回一缩,环抱于胸前,人笔直入针一般顺着四个人中央跃上九霄。 “还想跑?” 公孙丑人小体轻,飞纵云霄比葛荆还要高。他升到极致之后冷笑一声,长棍一横,闪电般的向葛荆捅了过去。 葛荆手向外一撇就在身前尺半之处,左抵右挡的把长棍防在身外。 铛铛铛,一连串的响声传来。 激烈交锋的两个人,身形从高空向下坠落。 及至离地十丈左右时,重槊、山叉已然带着呼啸声向葛荆砸了过来。 葛荆单手向外一推,双腿向上一缩,球一样的倒翻过去。 仅在毫厘之间,他的脚踏在重槊之上。 陀螺螺的翻滚就是数十丈。 只是,在他还未站稳时,远处,重槊被葛荆用力一蹬,偏转的槊头一歪,撞在山叉之上。 槊叉相交,两位魁首身子同时一震,身子扭转借着这股大力猛然倒转过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挥出双臂,顺着这股力量把手中兵器投了出去。 槊、叉带着巨大的力量脱手而出,彷如流星般撞向葛荆。 “着!” 就在槊叉跨越数十丈空间飞至之前,就在葛荆翻滚还未停下来时,拳首黄雄猛然一声低喝,一只飞刀瞬息来到身前。 “又是这个....” 葛荆身子在空中一定,身形一转,左手在空中一探,一只飞刀出现在他手中。 飞刀在手,葛荆刚刚轻喝一声,眼前就是一黑。 重槊山叉带着破空而至的呼啸声,奇快无比、其势无匹的跨过数十丈空间转眼即至。 两柄兵器带着巨大的轰鸣声,挟着万钧之力陀螺旋转。 重槊山叉向着同一方向旋转带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呼啸着破空而行,几乎将空间扭曲。 这股力量极其强劲,相隔十几丈就将葛荆身子牢牢吸附,不只是让他无法移动,隐约间还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向重槊山叉撞去。 还好,葛荆最近一段时间最熟悉的功法就是摩云三十六番,而这功法最擅长的就是飞天扭转,蜿蜒徘徊。 他单手剑向外一推,身子就势一个折返,灵巧如同飞燕一般划过虚空。 半空中他的姿势虽然有些仓促,难看,却也险险的躲过两柄重兵器的攻击。 重槊山叉插身而过,葛荆原地一转,眼看着随之而来的拳首黄雄的脸。 冷笑一声,“你还想偷鸡!” 葛荆左手屈指一弹,飞刀化为一道流光插向黄雄的脸。 “好小子!” 黄雄眼看着自己的飞刀化为一道流光攻击自己的脸,标准的国字脸忍不住一黑。 半空中扭动身形,斜斜的一爪叼住飞刀。 反手一挥,飞刀再度刺向葛荆。 而此时,葛荆长剑挥舞,十几道剑芒破空而至,仿佛一道又一道流星划破天空。 刚才,奇门堡四位魁首聚集在一起,组成一道阵势向葛荆围攻过去。葛荆身后就是奔驰的马车,他根本不敢躲也不敢逃,唯有对攻。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葛荆一阵冲击把四个人分成四个方向。 阵势散开,他就可以从容面对。 或战或逃或攻或退,进退自如随心所欲。 “还打吗?” 战斗到这种情况,葛荆很自然的问了一句。 “不打了!” 葛荆问了一句,公孙丑回了一句。 五个人同时停下了手。 “你非得跟个耗子似得,不是躲就是藏吗?” 黄雄看着葛荆,气哼哼的问了一句。 “若是你一个人来,看我躲还是不躲!” 四位魁首的脸色有些难看,而葛荆也并未说些什么,悠然回了一句,身子半侧看向远去的马车。 第132章 暂时安全 “想走?” 公孙丑紧攥着长棍,向前走着。 葛荆长剑回鞘,淡然看着对面四个人,笑了:“不走,你们还想要个结果啊!” 公孙丑的脚步一定,站在那里看着葛荆,不禁无语。 他微微回头看向黄雄,黄雄的国字脸上也挂着讶然。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略略别过头看着槊首、叉首,他的五哥六哥。 打,奇门堡四人都想喊打,可却也知道,事情并不能按照他们所想的方向发展。 因为他们发现,葛荆不说剑法通天,就凭出神入化的轻功,就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根本不是他们能困得住的。 那哪两个孩子做威胁吗! 几个人抬头向马车离去的方向望去。 “哼!” 葛荆没有说话,仅是鼻翼轻轻哼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期间冷意却显露无疑。 槊首卢宇宁却眼眸精光一闪,看着葛荆手臂蠢蠢欲动。 叉首莫天山脚步向前一踏,准备待葛荆出手时主动拦截。 葛荆没动,而是远眺一眼北塞山,悠然道:“奇门堡在北塞山,是吧?” 瞬间,公孙丑和黄雄眼神一凝,冰冷的看向葛荆。 公孙丑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回答着:“是在北塞山!” 葛荆把剑背在背上,伸手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看都没看四个人,“你说我要日夜不停的守在外面,会是个什么情景?” 瞬间,奇门堡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葛荆却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头,认真的道:“你说,我用多长时间能把奇门堡弟子斩杀干净,或者...” 他的话顿了顿,“你们说,我要是不要脸的偷袭,能不能灭掉几个奇门堡魁首?” 奇门堡四位魁首几乎同时抬头,双眸间忍不住露出凶芒,浓郁得几乎无法掩饰。 葛荆这是赤露露的威胁,其凶煞远不是他们哪两个孩子威胁可比。 “所以说,你们家大业大的就不要跟我这打赤脚比凶比狠了,没用的。” 葛荆笑了笑,抬手一拱:“还好,奇门堡的各位魁首都是讲究人,还知道什么是江湖规矩。” 他的话顿了顿,认真的看着对面四位魁首:“所以,奇门堡若是有心,一纸诏书,单打独斗葛荆绝不推辞。” 四位魁首一愣,随即也认真的打量一眼葛荆。 葛荆这句是承诺,不可谓不郑重。 因为奇门堡十三魁首,前三位都是江湖大佬,身高位重武功高强,尤其是魁首枪霸在陕西布政使司战力榜上,都能位列五十强。 枪霸李文乐,名称枪霸而不是枪首,就说明他的威名已经远超奇门堡,份属天下豪强之列。 葛荆应下这种承诺,诚意备显,眼前四人再不能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葛荆飞身远去,一点点的追上马车,飘然入内。 “叔叔,我杀了两个人!” 葛荆刚刚跳进马车,杨雨池在驾车,疯了般的向前狂奔,车厢内杨惊雷身上有伤,胳膊上有血,看到葛荆并没有一点惊慌,相反还有些兴奋。 “有人攻击你们了!” 葛荆脸色一沉,反手摘下刚刚背上的紫虹剑。 “就是两个小蟊贼,刚刚露头就被哥哥斩杀了,剩下就没有人敢随便出手了。” 听到葛荆的声音,杨雨池放缓了老马,回头应了一声。 杨惊雷握着炼锋刀,有些兴奋的看着葛荆,好半天才舒缓了激动的心,“叔叔,我斩杀了两个蟊贼,我能保护妹妹了。” 葛荆一怔,随即伸出手按住他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 他懂杨惊雷如此激动为的是什么。 自然不是因为他杀人了。 杀人对杨惊雷和杨雨池来说,其实都不是第一次。别看他们还小,可在更早的时候,从帝都逃难到玉局峰,不可能没有遇到危险而出手。 可那个时候,不管对手是弱是强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现在却是不同,虽然葛荆远远呼应着他们,但强敌环视,真有人动手,他们绝对无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杨惊雷暴起,将两个其实并不是很强的敌人斩杀。 “好啊,我的小雷也能保护妹妹了。” 葛荆懂得杨惊雷的心情,这是一直缺失安全感的孩子,终于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证明。 “嗯嗯!” 杨惊雷的手臂死劲的抱着手中长刀,用力的点着头,狠狠的。 “以后,你会更强的!” 葛荆满脸都是笑意,抓着杨惊雷的肩头很是用力。 “嗯嗯!” 杨惊雷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用力的点着头,一直的点着头。 这种感觉,杨惊雷明白,他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那种守护感。 葛荆笑笑的挨着他坐了下来,故意没去看杨惊雷,用剑鞘拍了拍杨雨池的肩头,“找个地方,烧点水。” “嗯!安全了?” 杨雨池回头问了句,还特意别过头,顺着车厢向后望去。 天空之上,四个黑点还屹立在哪里没动,并随着老马前行的脚步,一点点消失不见。 “暂时没事了。” 葛荆回了句。 “暂时?” 杨雨池有些不解,嗖的一下直起身,回手撩起车帘看着葛荆。 葛荆笑了:“我们和奇门堡不分个胜负是永远不可能没事的。” “分个胜负....” 杨惊雷突然插了一句。 葛荆用肩头顶了一下杨惊雷,“这个就要看你了。” “看我...” 杨惊雷用力一握拳头,几乎是扭过半个身子看着葛荆:“叔叔,等我成长,必须要分出个胜负,” 说完,他仰起头,望着车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行,听你的....” 葛荆笑笑,并没说他跟公孙丑的那个承诺,身子舒缓的靠在车厢,抱着剑鞘,慢慢的闭上双眼:“小雨啊,顺着这条大道直接走。” “啊,叔叔,哪是那里?” 杨雨池一愣随口问道。 葛荆想了下,回道:“应该是小昆仑山。” 杨雨池奇怪的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葛荆闭合着双眼,道:“昆仑山玉虚宫是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而小昆仑山则是玉虚弟子混隐真人南公的道场,南公老祖善《清微神烈秘法》,我们去那里撞一撞大运。” 第133章 小昆仑山 昆仑山又被称之为昆仑虚、中国第一神山、万祖之山、昆仑丘或玉山。 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昆仑山上有一座玉虚宫,那是远古圣人三清之一清微天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 玉虚宫位于大罗天之巅,昆仑山之顶,麒麟崖之上。乃是享有“奉天承运御道统,总领万仙镇八方“之美誉的元始阐教的法脉祖庭。玉虚宫内门人、散仙众多,其中根行深厚者不计其数。 上古圣人,敢称圣人的从古自今唯有五人。 道家三清释门二圣,唯此五人。 至于其他,无论强弱再无人敢称圣人二字。 圣者,通也。 圣人指知行完备、至善之人,是有限世界中的无限存在。 尤其圣人与圣人不同,道家三清中玉清圣人在当世乃是拥有总领万仙之称的尊者,故而,昆仑山能有这尊圣人道场才使得昆仑山如此威名。 “至于小昆仑山,其实跟昆仑山是否真有关系还不可而知!” 葛荆嘬着香茗,给两个家伙解释为何要去小昆仑山。 “混隐真人南公是中古时期异常活跃的道家真人,自称是玉虚弟子,其实如何并无人能够证明,不过他精通清微神烈秘法,说是玉虚弟子倒也没错。” 杨惊雷和杨雨池立刻兴奋起来,在车上爬了爬,向葛荆靠了靠:“叔叔,这么说混隐真人南公很厉害?” 葛荆抬着头,一脸向往的道:“远古时期,事不可知,就算偶有只言片语流传也都是传说中的传说,已然成了神话。中古时期虽然也很遥远,但很多大势力就是从那个时期流传过来的,虽然几经变乱但仍然有宗门记载。那个时期的混隐真人南公绝不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是能与继承了吕祖衣钵的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想争锋的高人。” “能与剑王杨墨轩相争锋,这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呀!” 杨惊雷听到这里立刻激动不已。 杨雨池则认真的问道:“清微道法竟然能跟吕祖衣钵相争锋,是什么级别的功法?” 葛荆认真的想了想,道:“经、典、集、子、卷、诀六个阶层清微道法最低也是道集级别,若是能够集齐真元、太华、关令、正一四门道法,甚至能够成为宝典级。” 说完,葛荆长叹一声,“远古、上古、中古距今万载,不知道有多少神功秘法被创造出来,也不知道曾经在世间展现出什么样的风采。可惜,再无敌的功法也抗不过时间的流逝。纷纷攘攘、离离合合的,有的拆分后重新复合,再度展现无敌的风采,有的则拆分后再也未曾被人复合,就此末落,仅能余下丁点锋芒让人窥探期间风采。而后呢,在世间就只留下一段神秘未知的传说。” 这等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不说拆分后还能在诸子之上等级的清微道法,就说吕祖真传吧。 经书级的玉箫化为九节碎片散落江湖。 九节碎片啊,从中古末期被至今都未曾听闻有谁得到过。其实即便得到也没用,毕竟玉箫不像临摹它的剑王十九图,一图一功,即便不强,参悟后至少也是诸子级功法。 而它,即便谁得到一块碎片也跟没有一样,根本参悟不到半分功法。 更重要的是,若是某块碎片被不识货的人得到,不知道珍惜的话,天知道还会不会存在,或是被丢在地下埋藏不知多少丈之下。 然后再看看剑王十九图,纯阳洞是他的主人,从中古到现在没有人会不承认,应为创造他出来的人是纯阳洞弟子剑王杨墨轩。 可那又怎样,该偷的偷,能抢的抢,几千年下来落得个七零八落,差一点就散落到四大王朝了。 而像这样的功法绝不止这一部,真要是能整理出来,那数量绝对是让人无法想像的多。 还好,很多上前三品的功法都不只一部,无数年过去,巧取豪夺,你传我传的,都不知道被备份了多少部,才能完整的流传下来。 这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也许对个人来说绝不是幸运,对于功法来说实是大幸。 说说笑笑的,马车拉着他们三个穿越到千里之外。 这一路,不安全。 葛荆身被密幽必杀令,他若是在北域荒原还安全一些,至少一些大势力还要点脸,不敢堂而皇之的接下密幽悬赏。 现今他从域外返回域内,虽然出人意料的没走关山要塞,也没走千秋隧,而是独辟蹊径的选择了驻马关。 可那又怎样,他在驻马关外一人单挑奇门堡四位魁首,如此壮观的大事又岂能不被满天下的宣扬。 所以,葛荆一行此去小昆仑山,道路并不平静,甚至说起来还有一点血腥。 在驻马关外,葛荆终于有时间参悟脑海里一直困扰他的记忆云,那些记忆信息被他一一翻阅,不但没有对他造成困扰,还好像是填补了他先天缺陷,让他整个人仿佛开悟了一般,从内到外焕然一新。 沉默与老成被洗炼,毒辣与坚韧被隐藏,相反的是,他好像从来没有的青春洋溢在脸上,让人一眼望去赫然发现,他,傲骨天成。 改变,葛荆的外形改变很大,可实际上呢? 他还是他。 所以在赶往小昆仑山的途中葛荆带着两个小家伙大开杀戒,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敢于出手的人,无论是谁都绝不放过。 这里,就跟他们从响沙湾到驻马关一模一样,是一条被鲜血铺满的通往地狱的黄泉路。 说起杀人,葛荆是主力,至于杨惊雷和杨雨池不过是偶尔而已。 一来,不是什么样的敌人他们都是对手,二来,偶尔杀一下练练手就可以了,葛荆可不希望他们心头被杀戮充满,小小年纪就扭曲了人性。 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子,若是在性格还没完全形成时就被杀戮充满,对他们的成长不好。 “不要一听说杀人就兴奋!” 葛荆看着站在马头前的人,反手一巴掌拍在杨惊雷的脑袋。 “炼锋刀,炼锋刀...” 杨惊雷一缩脖,对葛荆拍打,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欢喜,让他在意的是拦在马车前的人手中的刀。 第134章 陆氏兄弟 “炼锋刀....” 葛荆知道马车前方有人拦截,两位少年提着刀略有防备的看着马车。 这样的事,葛荆一路行来遇到的不少,根本不能让他太过关注,就更不要说是关心来人提着什么样的刀。 现在听到杨惊雷的话,好奇的抬起头忘去。 这一看,顿时让葛荆惊奇起来:“真是炼锋刀!” 炼锋刀样子奇特,说是刀还不如说是斩。 直脊平刃,刀身及刀锋都是直的,刀柄略长,双手可握。 刀长二尺半,后身宽有三指,刀头到有四指宽。 看上去,炼锋刀像铁尺更过于像柄刀。 这样的刀很不常见,因为它没有弧线缺少了许多灵巧招法,用起来都是直来直去的砍劈扫。 所以,能够用得好这样刀的人,尤其是能将这种斩刀用的灵活而巧妙的,不是玄力深厚就是力大无匹的人。 想到这里,葛荆缓缓勒住了老马,手在车辕上一撑,跳了下去。 刷的一声,杨惊雷、杨雨池同时从车厢内跟着翻出。 葛荆缓缓抬头,仔细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看着对面那个年轻人有些眼熟的脸庞,恍然问道:“越嶲郡陆家的人?” 那两个年轻人看到马车上有人下来,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听到葛荆的话顿时有些愕然止步。 年长那位长刀瞬间横在身前,年弱那位则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陆家的人?” 葛荆笑了,“看相貌啊,你俩的长相气质跟陆域有八成相同,不是亲兄弟也应当是堂兄弟。” 一语既出,两个年轻人猛然抬头,脚下抑制不住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的手仍然控制不住的抖了两下,有些焦急的问了句,“阁下见过大哥?他还好吗?” “大哥,果然是越嶲郡陆家的人!” 葛荆笑了一声,点头道:“半月前,姑臧城见过陆域和大泽剑陆航前辈...” 他想了一下道:“他们曾经遇到过密幽杀手袭击,陆域受了点伤,不过幸好得到唐门展翁前辈的医治,倒是无碍了。” 两个年轻人闻听顿时放下心来,脚步又向前踏进两步,来到葛荆近前。 “真的是炼锋刀....” 这时,因为两个年轻人距离葛荆三人不过丈五之遥,杨惊雷十分清晰的看到他们手中的长刀,几乎跟他的炼锋刀一模一样,顿时低低的惊喝一声。 他这一句惊喝直接引起两位年轻人的注意力,顺着声音望去,一眼看到杨惊雷手中那柄炼锋刀,脸上同时露出奇异之色来:“炼锋刀,你竟然也用炼锋刀?” “啊,怎么,不行吗?” 两个年轻人的话一入耳,杨惊雷顿时有些不高兴,语气生硬的回了句,倒是让两位年轻人羞红了半张脸。 不是憋的,实在是他们的话很伤人。 质问一位玄者使用的兵器,是十分大不敬的事情。 幸好,对面的是个孩子,仅仅是有些不高兴,若是换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句话出口,绝对可以成为死仇。 葛荆知道两人是看到炼锋刀有些出乎意料,倒不是真有什么想法,拍了拍杨惊雷的肩头,出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不会是接了密幽必杀令吧?” 两个年轻人眉头一挑,看着葛荆,瞬息又垂落下来,年长那位脸上露出一抹羞红,迟疑了一下。 年弱那位抿了抿嘴,抬头看了眼哥哥,看到哥哥羞红的脸,回过头,上前一步抱了抱拳,低声道:“陆家遇难,肇事者就是密幽,陆家的人自是不可能接下密幽必杀令。” 葛荆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拦住我们是想做什么?” 年弱那位仍然拱着手道:“在下陆培,他是同胞兄长陆圻,陆域是家主嫡系的堂兄。” 葛荆点点头,看着他们兄弟没有说话。 陆培继续道:“越嶲郡遭逢大难时我们兄弟都游历在外,逃得此劫。后来消息流出过来,立刻往回赶去,却不想密幽杀手早就在各地设下埋伏,处处都有截杀。” 说到这里,两个年轻人的眼一点点泛起了红润,泪水沁浸在眼眶转了转没有掉下来,血丝却已然攀上眼球。 显然,他们走到这里很难,很难,难到让两人几乎无法支撑。 陆圻抹了把眼眸,从弟弟那里接过话茬,道:“其实到现在,我们兄弟三天三夜未得休息,筋疲力竭几乎支持不住。幸好遇到一位前辈,提到阁下从北域荒原开始一路斩杀密幽杀手,无人能挡,所有我兄弟才冒然前来,祈求阁下能够庇护一二。至少,至少能让我兄弟得到喘息之机。” 说着,陆圻抬起头,看着葛荆道:“我们兄弟绝不拖累阁下,稍作舒缓,马上就走!” 葛荆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回手拍了拍杨惊雷和杨雨池:“你俩先回车厢去。” 两个孩子好奇的看了眼陆圻、陆培兄弟,十分乖巧的跳回车厢。 随即,葛荆向二兄弟招了招手:“来,咱们上车再说。” 然后他率先跳上车厢,当先在车门口处坐下,手在两车车辕拍了拍。 陆圻陆培兄弟顿时眼眸一亮,同时抱拳向葛荆拜了拜,然后分左右跳上车辕。 葛荆一带缰绳,老马顺从的迈开长蹄,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跑了起来。 跳上车辕,安稳坐下,葛荆还没说话就听到陆家哥俩偷偷的吁了一口长气,,好似终于放下心中的负担。 他略略抬头向右侧望去,那里是一座不大的密林,密林后面是一处矮丘。 目光所视,视线被密林遮挡,可即便是这样,葛荆仍然知道那里有人埋伏。 应该是认识他,最低也是知道他或这辆马车,埋伏的人几次三番想要起来,最后还是胆怯的伏下身,忍耐下来。 “两个人....” 葛荆轻笑一声,屈指一弹。 噗噗两道风声传出,剑指成芒,微不可查的打破虚空,一闪,没入密林。 在陆氏兄弟惊愕的眼神中,密林传出两声低微的惨叫。 瞬间,他们就明白过来:“那里,有埋伏!好险.....” 第135章 炼锋刀与炼锋刀 那里不是追击他们的密幽杀手,就是接了密幽必杀令的悬赏杀手。 想到这里,陆圻陆培兄弟俩忍不住看了眼葛荆。 这位阁下好狠辣的手段,不问不看,出手就杀人,果然是传说中的狠人! 陆氏兄弟的动作很小,却未瞒过葛荆的感知,他随意的扫了陆圻一眼:“怎么,游历这般艰难还不习惯?” “我们,这么狼狈算什么游历....” 陆圻有些无奈的低下了头。 葛荆笑了:“那什么样的经历才所游历。” 他的话顿了一下,指点道:“游历难道不就是为了磨砺自己,只要人没死没残,不管遇到多么狼狈,乃至惨烈的磨难,都应该安之若素,甘之如饴。因为,那都将是你的底蕴。” 这一句出口,不只是陆氏兄弟,包括杨惊雷兄妹都身子一震,呆呆的思索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四个人先后抬头,都有所感悟。 杨惊雷、杨雨池兄妹还好,这段时间没少听葛荆的说教。陆氏兄弟就不同了,在家时,人人都有一点小脾气,长辈的告诫从来听不到心去,只会感觉到厌烦。 经过这段磨砺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再一次听到葛荆的说教,这话份外走心,感触也是颇深。 四个人兴奋不久就沉默下来。 葛荆在门口闭目养神,陆氏兄弟已经沉沉睡去。 虽然是在门外,还迎着冷风,睡起觉来绝不舒服,但三日三夜都提心吊胆,不曾安眠的他们终于有了依靠,可以放心休息,还需要有什么要求啊。 这一次睡眠两兄弟睡的那叫个畅快淋漓,几乎是半日一夜过去,知道他们肚子咕咕直叫,生生被饿醒时,才迷迷糊糊清醒过来。 玄者的身体倒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人像他们睡在这个地方,用这种姿势睡这么长时间,不生一场大病,也得腰酸背痛难受好半天。 而陆氏兄弟,刚一清醒就跳了起来,连连向葛荆赔礼。 葛荆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身子向左侧一蹭,伸手向车厢内指了指。 哥俩抬头张望,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飘了出来,瞬间哥俩的眼就亮了起来。 他们看着车厢里铁锅微燃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股股肉香随着热汤沸腾,丝丝缕缕的随风飘散。 口涎在嘴里滋生,然后控制不住的顺着干涩的唇角浸了出来。 “口水出来了....” 杨雨池看到这哥俩一副饿死鬼托生逗坏了,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调侃。 “啊,哪有?” 陆圻有些慌乱的抹了一下嘴,感觉干干的,顿时知道被杨雨池给糊弄了。 他忍不住一抬头,看到是哪位可爱的小姑娘,立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哎呀,好丢脸啊!” 陆圻老实,容易受骗,陆培就不同了,看到哥哥的傻样,失声叫了一句后,抬手捂住了眼。 “哪有....” 陆圻也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很傻,不由讷讷的反驳了一句。 “咯咯...” 杨雨池看到陆圻傻傻的样子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随即感觉有些失礼,连忙低下头掀起锅盖,提着勺子搅了搅。 “炖了快一夜,快吃吧,再不吃就成肉糜了。” 说着杨雨池取出两只碗给他们满满盛上,递了过去。 瞬间,尴尬就被温情所替代。 饿了数天的人,对他们在好的东西,莫过于满满的饭菜和热热的汤。 由此物,再大的尴尬,再大的调侃他们都能忘却。 “真香真香....” 陆圻陆培狼吞虎咽中还不停的夸耀着杨雨池,夸得她满脸娇颜,都有些羞涩了。 杨惊雷早在陆氏兄弟眼里只有吃食时躲在了车外,凑在葛荆身旁看着外面。 他们要去的是小昆仑山,那里距离姑臧城有两千里路,就算从驻马关走也要有千五百里。 老马奔驰的话,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两三天差不多就到了。 往前在去,不过数百里就是越嶲郡,所以从这里讲,陆氏兄弟和他们还真是一条路,不得不说他们哥俩的命还真是个好。 时间未过多久,陆圻、陆培吃饱喝足又从车厢里跑了出来。 葛荆带着一个女孩子,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哥俩都不好意思赖在车里,毕竟男女有别。 马车在一处小溪处停了下来,杨雨池带着锅碗瓢盆洗刷,留下四个男人坐在岸边聊天。 玄者最大的特点就是兵器从来不离身,而直到现在,陆圻才有机会看着杨惊雷手里的炼锋刀问了起来。 不是陆圻莽撞,好似炼锋刀全天下只有他们越嶲郡陆家才能用。而正好,杨惊雷也对陆家的炼锋刀十分好奇。 不得不承认,炼锋刀虽然有很多人用,还真就是越嶲郡陆家的炼锋刀最出名。 “我这是炼锋紫雷刀,跟你们陆家的百戏炼锋刀应该不同吧?” 杨惊雷将长刀横在膝上,抽出来倒递过去给陆氏兄弟看。 “紫雷....” 陆圻听到杨惊雷这么说顿时明白过来,接过炼锋刀上下看了看。点点头,又递还给杨惊雷。 “其实,别看我们陆家以炼锋刀闻名天下,实际陆家真正擅长的是百戏诀,而百戏诀因人而异,并不会固定在那种兵器上。” 陆圻看着杨惊雷解释道:“家主天赋神力,根骨禀异,寻常兵器落在手中操纵如草,根本发挥不出任何威力。几经跳选最终选择了炼锋刀,不承想相得益彰,威力竟然奇大无比。” 杨惊雷眉头一挑,杨雨池则在旁惊喜道:“哥哥好像也是天赋禀异,力大无穷的。” 还不待杨惊雷说什么,陆圻就好奇的抬起头看了眼杨惊雷。 葛荆则道:“修武之人,达到一定程度,根骨的影响会很大。而根骨就如世人一般,形形色色,千奇百怪。能有相同的,并不意外。” 陆圻也点头道:“的确如此,像我们陆家,嫡系分支成千上万人,完全相同的都是极其罕见。” 说完他伸手点了点杨惊雷的炼锋刀,继续道:“就好比你这刀叫炼锋紫雷刀,而我们陆家的则是百戏炼锋刀一样,都是一样的刀,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刀法。” 第136章 文 武 境界 杨惊雷笑笑把炼锋刀收了起来,转过身看着葛荆,希望得到叔叔的点评。 葛荆果然没让他失望,看到他冀盼的眼神,立刻开口道:“炼锋刀名列天下百刃之一,其实真正的名望是家主陆修。” 刚刚点评一句,葛荆忍不住赞叹一声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陆门家主果然不愧天下大豪,王者之一。”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仅是一句四个人同时一震,尤其是陆圻、陆培两人,本身就将家主奉若神明,听到葛荆如此评价同时精神大振,支着耳朵听葛荆讲话。 “百戏诀,名为诀,是功法六等级最末,可实际核心理论是出自淮南子·原道训。淮南子,看似是第四等诸子级别,实则涵盖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冲虚真经、通玄真经残篇,应该属于道集功法。可是,淮南子不是庸人的胡拼乱凑,而是真正的将这些真经思想融入其中,形成他自有的风格。所以,淮南子称不上是经书级功法,却又在宝典级功法之上。” 说到这里,葛荆的语言中充满了无尽赞誉。 “明明是胡拼乱凑,偏偏将各种思想糅合成一体,不但没有任何滞涩,胡编乱造之处,相反仔细品味,还能感觉出诸子百家学说已经被融会贯通,而后自成一家。” 陆氏兄弟、杨氏兄妹听着葛荆的点评都有些傻,因为他们感觉不到各家学说,百家思想与功法到底有何关联。 葛荆笑了:“玄士、玄士,甚至灵玄师都只是武者,可若是想突破到王者级就会感觉到,其实光凭武之一字已然进步不得。” 他认真的看着四个人道:“没有文的指引就不会有武的精进,因为离开了文,武就失会去了方向。” 葛荆长叹一声道:“文是什么,问是思想,是求得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为什么?没有他,人将不成为人。” 瞬间,四个人都有些恍惚。 说起来,无论是陆氏兄弟还是杨家兄妹都不是没见识的人,却从未曾听闻这种理论和说法。 文武一道,自古以来就份属两条路。走文道的视武者为莽夫,走武道的又说文人手无缚鸡之力。 孰强孰弱不知,但为了权势利益纷纷攘攘的争了千万年。 现在从葛荆的口中陡然听到这样的话,四个人怎么能不感到惊奇。 葛荆淡然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兵法拳脚还好些,即便目不识丁之农夫也能练得,可那内功心法岂是没有传授就人人练得的。” 陆、杨四人顿时心头一凛。 他们都家世不俗,藏书众多,从小到大不知道翻阅过多少本,自然知晓,但凡能上得了等级的功法秘籍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懂的。 内功心法尤其如此,没人指点就去练,走火入魔,非死即残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奇怪。 “至于更高的意境你们以为如何....” 葛荆又追问了一句。 这一下,四个家伙更说不出别的话来。 “什么是意境,从古自今都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师傅教不得,父母传不得,可意会而不可言说。所以一部高明的秘籍,精炼描述的文字,什么望文生义,什么空谈臆说,甚至牵强附会都不是错。只要你能领悟一二,任何做法都不是错。” 葛荆脸色郑重的点着掌中长剑,有些凝重的道:“所以,一部文士着作的秘籍与一部大儒着作的秘籍,在意境上相差有多大我就不去说了,单单大儒的思想融入对秘籍的提升作用有多大,你们自己去想。” 四个家伙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话,还用说吗? 大儒的微言大义警示世人,阅读起来震撼人心。 这样的人着作出来的秘籍阅读吸收起来,境界低时还感觉不出来,甚至在修行起来可能还不如农夫着作的通俗易懂。 可要是到了高境界时,尤其是超越灵玄师之上,感悟起意境时,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甚至可以用天翻地覆来比喻。 思想二字,的确不可小觑。 四个人默默嘘了一口气,第一次对文道升起了敬重之心。 沉默未过多久,杨雨池洗刷完毕,所有人跟着回到马车重新启程。 又行过半日,遇到两个不起眼的小贼,葛荆悍然出手抢了两匹战马,陆圻、陆培这一次算是不用在马车上挤了。 马车再大,装五个人吃穿住行还是太过勉强。 若都是男人还好,还有一个杨雨池就太不合适了。 杨雨池再小,也是个小女孩,杨惊雷跟她挤,还没有人能说什么,至于他们,没看连葛荆都避嫌的坐在车辕车门口吗? 现在有了战马,陆氏兄弟好似脱了囚笼的鸟儿一般,雀跃的护卫在马车左右。 这一路行去,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沉默,不是沉默,应该是沉思。陆圻、陆培、杨惊雷、杨雨池都在思考溪水岸旁葛荆说过的话。 他们知道,那是葛荆对他们的警示。 四个人现在都是玄师,半脚踏在大玄师门口的玄师。 现在,他们都努力的锤炼肉身,淬炼玄元,精修内外以求达到内外合一。当他们做到内外合一就踏入大玄师,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意境。参悟意境之后就能步入灵玄师。 葛荆为何说这话,就是在给他们提醒,他们想要突破大玄师很简单,可要想突破到灵玄师,不早做准备一定会很难很难。 难在那里,就像葛荆说过的话那样,意境。 意境,要如何突破。 四个人同时想到葛荆的话。 难道应该是文道? 陡然,一句万道殊途同归出现在四人脑海里! 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睢阳城外。 睢阳隶属凤翔府,城外三百里就是小昆仑山。 青峰拔地起,碧水依山过。 天池泻出六道河,东楼转起小昆仑。 此地距离北域荒原三千多里,又有数道大山相隔,此地环境与那里绝对恍如两片天地。 别的不说,北域荒原地理贫瘠,一眼望去满是黄沙。而这里,青山碧水鸟语莺飞,彷如江南一般。 第137章 巧遇 一架马车,两名骑士。 葛荆一行在清晨时间来到睢阳城,城门刚刚开启,行人排成一排络绎不绝的向城内走去。 到这时,无论什么人,只要不是非常高贵的大人物都必须露出真容让城门卫看一下才能进城。 葛荆和杨雨池刚从车厢内走出,城门卫随意扫了眼就挥挥手放他们过去。 杨雨池翻身跳上车辕,回头想要招呼葛荆时,却发现葛荆站在那里笑着挥手。 “谁啊?” 杨雨池顺着葛荆挥手的方向眺望过去,顿时眼眸一亮,嘴含着笑意向上微微一翘。 “啊!荀大哥!” 这一眼,杨雨池正好看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的两个少年。 一个消瘦单薄的少年,样子清秀满脸是笑,另一个则身子修长面容冷漠,星眼明眸竟是十分俊朗的少年。 一动一静,一柔和一冰冷,明明很不协和的两个人站在那里竟然分外融洽。 葛荆的挥手,杨雨池的呼唤,冷漠少年率先感应到,抬头看了眼,没有表情的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眼微笑的少年。 而那个少年随之抬头,顿时那张清秀的脸彷如盛开的荷花,灿烂起来,跳跃着跑了过去:“葛大哥,小雨。” “快走了走了,别堵在城门!” 城门卫看到他们站在城门相见,准备寒暄立刻把眉头一挑。刚想训斥,立刻看到葛荆奢华的马车,还有马车旁肃然而立的骑士,喝骂声在嘴边改成叱喝。 “不好意思啊!” 葛荆笑着向城门卫致歉,然后拉着跑过来的清秀少年,转身快步走进城内。 “无影,你怎么跑到睢阳来了?” 葛荆一边走着,一边问着。 少年竟然是荀无影。 那个荒族少年,那个曾经对葛荆下手的妙贼,那个跟着葛荆一起入职的六扇门小旗,荀无影。 “葛大哥,我是和冷漠有任务,可真没想到你们也会来这里?” 荀无影很兴奋,追着葛荆叽叽咕咕的说着,问着,那模样看的跟在他身后的冷漠少年惊奇不已。 不过,在荀无影一句葛大哥出口,就有些明白。 因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也是如雷贯耳,不仅是荀无影经常在他耳边嘀咕着,耳朵都快磨成了茧。到了外面,更是常常听到有人在讲,一个个口吐白沫,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这样的人,即使如冷漠这样好奇心很少,心境坚若磐石的人都多了几分好奇。 随着人流进入睢阳,加快脚步跟在葛荆、荀无影身后,倾着两人的交谈。 葛荆、荀无影刚刚站下,杨雨池和杨惊雷就驾着马车停在他们后面。 杨雨池叫了一声:“哥哥,你看,是荀大哥!” 杨惊雷就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在荀无影身前,笑了笑。 他们兄妹和荀无影不陌生,在姑臧城,葛荆将他们托付给刁御时,荀无影就跟在刁御前后转悠,主要工作就是给他俩作伴。 “任务,你也出更了?” 葛荆好奇的问了一句。 荀无影点头道:“是有任务,不过也是没办法。”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姑臧城牛鬼蛇神遍地都是,除了不敢骚扰普通百姓外,全无法度,跟鬼域一般。所以,像我们这样的闲杂人等,全部被各种借口驱除城外。” 葛荆眉头一蹙:“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官府呢?” 荀无影耸了下肩头:“官府,这里是姑臧城,不是中原,神武右卫军把守关山要塞,防备着北域荒原呢。” 葛荆仍然皱着眉头。 荀无影左右看了眼,道:“姑臧城再如何都只是武林动乱,影响不到中原,乱到什么程度,官府都不会在意的。” 葛荆哑然。 还是眼界太小啊,他所见的,都只是江湖、武林这一块,还未曾放眼天下。 现在,荀无影一句话让他突然发现自己视力之外的盲点。 稍稍冷下场,然后葛荆就问起姑臧城的现况。 姑臧城很不好,一个剑王十九图吸引力太大了,武林、江湖、绿林,乃至宗门和世家,无穷无尽的玄者走进姑臧城,然后在一场场无人察知的战斗中失败死亡。 有些名头的还稍好一下,能被收个尸,那些名头不够响亮的就只能一张破席卷着扔到城外乱葬岗。 对于这些,葛荆并不感觉奇怪,不这样才奇怪呢? “十三暗手有人去吗?” 葛荆问了句。 他能关心的也唯有这个。 “明面上没人知道,不过据说十三对暗手来了四对,跟艳迷纠缠不休!” 荀无影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着。 他知道,跟着和十三暗杀有仇,没看连刀枭胡勒的副手麻衣人都被葛荆枭首了吗。 “十三暗杀跟艳迷纠缠不休....” 葛荆眉头紧锁,“纠缠艳迷,是因为那两幅剑王图吗?” 荀无影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姑臧城很多人都在追踪艳迷。只是艳迷是杀手组织,一向诡谲不定,行踪难测。真正能与他们争锋的,也唯有十三暗手。” 葛荆有些无奈,怪不得他在北域荒原走了一个来回都没看到十三暗手的影,原来十三暗手的所有人手都被艳迷吸引。 唉,刀枭胡勒这人如此薄情,舍生舍命为他服务半生的兄弟被人枭首了都不管不顾,竟然还不如两副残篇秘籍。 一声叹息过后,葛荆就没在意,因为他现在距离刀枭胡勒还太遥远,他需要做的只能是防备其暗算,而不是主动招惹。 几个人,一架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荀无影看着葛荆,似乎有话要讲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挣扎着。 “小雨,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 葛荆回手招呼一下小雨。 现在的小雨是他们一行人的大管家,吃穿住行全部由她做主。 没办法,到现在葛荆虽然知道金银重要,可他未曾花出过一个铜板,更未曾赚取过一个铜板。 要是没有杨雨池,不是实在没办法,他是绝对不会进城。 “小雨姑娘,去那里?我去吧?” 陆培主动走过来,把这个活揽过去。 “哦,我也去吧!” 杨惊雷跟着也走了过去。 他们知道,葛荆和荀无影有事,要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于是,陆氏兄弟、杨家兄妹把马车留给了葛荆、荀无影和冷漠三个人。 “说罢,到底什么事?” 葛荆拉着他俩走进车厢。 第138章 冷漠 飘零手 荀无影看到离去的四个人,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旋即反手拉住冷漠跟着走上马车。 “葛大哥,这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在车上坐下,荀无影指着身旁的冷漠为两人引介一下。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冷漠几乎跟他也差不多, 看到两个人的样子,荀无影翻了翻眼皮,然后道:“我这位兄弟就是从纯阳洞盗出剑王图的那位。” “什么!” 葛荆一愣,扭过头认真的打量一下冷漠。 冷漠面无表情的与葛荆对视着。 看似平常,不过葛荆却能感知到他其实全身都在防备着。 不过葛荆没有在意。 有防备才对,没有防备才不正常。 “竟然是你!” 葛荆笑了笑,看着冷漠玩味道:“还记得在崆峒山救下你的那位侠女吗?” 冷漠的脸抽搐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葛荆,看着葛荆嘴角边挂着的微笑,还有他似乎有些恼火的眼。 苦笑一声,冷漠用力的点着头:“记得,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永远忘不了。” 葛荆眼中的怒火稍稍舒缓,看着冷漠眼色好了许多。 “葛大哥,那位女侠您认识啊,我兄弟在崆峒山找她好多次都没找到。” 荀无影似乎大喜过望,凑了过来解释一句。 “找她做什么?” 葛荆没去看荀无影,而是转过头问着冷漠。 “救命之恩不敢忘....” 冷漠简单的回了一句。 “那你为何不辞而别?” 葛荆追问一句。 冷漠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自己走的,我那时正在昏迷中....” 葛荆恍然。 玉香春和席应真那场乱战他第一次是听朱栴讲的,而后又听玉香春席应真这两位当事人讲过。 三个人的话中都说过,那位盗者是江湖匪号飘零手的人。而他失踪时也的确是在重伤昏迷中。 冷漠没有说谎。 不过,葛荆大量一眼冷漠。 很俊的一位小伙子,十五六的样子,大个子,白白净净的,手里还提着一柄长剑。 手修长,持着长剑虚空用力,是个标准的剑客模样。 葛荆眉头一挑,看着冷漠好奇的道:“这么说,你就是飘零手?” 冷漠摇头:“我不是,他是....” 说着手向荀无影指了一下。 葛荆一愣,缓缓扭过头看向荀无影:“你才是飘零手,那张剑王图是你从纯阳洞里盗出来的。” 话一出口他立刻摇头道:“不可能,你没那个本事。” 葛荆转过头又看着冷漠道:“你俩都没这个本事....” 冷漠、荀无影同时苦笑。 荀无影点头道:“我是飘零手,可不是从纯阳洞盗出剑王图的飘零手。” “那,到底什么意思,直接说吧!” 葛荆想了想,直接问了起来。 荀无影看了眼冷漠,冷漠微微颔首。 然后,荀无影沉默一下,道:“我们是荒族流落在中原的后裔。虽然蛮荒已经跟大明王朝相融数百年,虽然经过数百年流传,体内血脉已经以中原血统偏多,可就样貌上留下的这一点点荒族特征仍然让我们无法得到中原人的承认,很多时候仍然受到很多人的歧视。” “这个....” 葛荆叹息一声,这个问题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在四大王朝,在大明王朝,受到这种歧视的不只是荒族,不只是八荒蛮夷,就连四大王朝偏远地区的本朝人遇到中原,遇到帝都人同样受到歧视。 血脉和地域歧视,从古自今一直不曾断绝。区别,仅仅是蛮夷受到的更严重而已。 就像缇骑营、神枢营连点苍派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么会看得起荒族后裔。 荀无影徐徐吐了一口气,道:“这些,经历这么长时间,其实荒族人都已经习惯了。像我俩,虽是荒族后裔孤儿,还是得到师尊的垂青,不只把我们养大,还传授我们一身功夫。” 葛荆眉头一点,知道重点来了。 荀无影继续道:“收养我们的是为老道,不了道人。其实他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样子根本看不出那里像是信奉三清的道人,偏偏他头顶扎个髻,身穿道士袍,你说不是道士都不成。” 葛荆笑了笑,江湖怪客有什么样的癖好没有,荀无影所叙述的不了道人怪异的样子并不能让人感觉到稀奇。 “其实,真正的飘零手是他老人家,不事生产还好享受,除了偷盗还能做什么?” 荀无影讲着讲着,嘴角流出一丝笑意来。 也是,不了道人毕竟是把他们收养,传授技艺并抚养成人的人。他看不上可以,他随便怎么说都可以,换做别人你说说看,不拼命都是手下留情。 葛荆看着笑了,同时他发现,从见到那一刻起就面无表情的冷漠,也笑了。 “飘零手一开始是师尊,后来等我长大了,飘零手就成了我。而纯阳洞被盗那一日,我在姑臧城。所以,盗出剑王图的飘零手是师尊,至于为什么,我和小漠也不知道。” 荀无影看着葛荆。 葛荆点点头。 荀无影接着道:“因为纯阳洞人追击,师尊把剑王图丢给了小漠,以为自己能将纯阳洞人带走,却不想他跑的太快让纯阳洞的人根本追之不及,竟然留了些线索暴漏出小漠。” 说到这里,荀无影和冷漠都有些无奈。而听到这个理由,葛荆更是无语。 别人是太慢留下蜘丝马迹,坏了事。这位不了道人却是因为太快留下线索,坏了事。 这,这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所以说,冷漠受伤昏迷被掌柜所救,而后在席五娘和他大打出手时,又被你师尊偷走!” 葛荆大致推测一下,问了句。 “是!” 荀无影应了一声,随即愕然抬头,失声问道:“啊,那个,那个救下小漠的人是...是...十九娘。” 玉香春,葛荆和荀无影头上的长官,不过葛荆和老刁似乎一直都叫她掌柜。所以他这掌柜一开口,荀无影就知道说的是谁。 救下冷漠的竟然是玉香春,而跟他争夺的是席五娘,自然就是席应真了。 荀无影有些无语,当日不了道人之所以偷偷的把冷漠救走,就是以为两人都不怀好意,拿冷漠当胜利品而出手。 现在知道是这么两个人,荀无影自然知道,这两位老虎动手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许一皱眉,也许一瞪眼,都会是她们大打出手的原因。 至于冷漠,可拉倒吧,就算知道剑王图再手,这两位姑奶奶会不会看上眼都是个问题。 第139章 剑王图总纲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荀无影苦笑一声,挠了挠脑袋,感觉事情似乎被他们给搞复杂了。 葛荆倒是看了眼冷漠和荀无影笑了:“你们修为不高,隐匿的功夫倒是不错,六扇门没查到你们的跟脚,好像连那位朱公子都找不到你们的踪影。” 他这一句话很轻,荀无影却是脸色一变,忍不住抬头看着葛荆:“那位朱公子,哪位朱公子?” 葛荆道:“你不知道吗?就是帮我照顾杨惊雷他们那个朱栴朱公子吗?” 瞬间,荀无影的脸变得很难看。 葛荆没去过宾遐观不清楚朱栴的身份,荀无影却跟玉香春、刁御去过一次,虽然没人告诉他朱栴到底是什么人,隐约间他却有些猜测。 朱,乃大明王朝国姓。 一位姓朱的公子能让蛮横的玉香春如此谨慎对待,除了皇室外,还会是什么人。 荀无影可没想到,冷漠那件事惊人会引起这位爷的关注。 还好无良师傅传给他们的那两手活着实了得,要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求上葛荆的念头更加迫切了。 眼前这位爷,初见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来却是愈加深邃而不见底了。 能一剑败三强,能枭首麻衣人,还认识刁御、玉香春,认识那位疑是皇族的朱公子,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能耐没显露出来呢? “小漠,把东西拿出来!” 荀无影在不拖延,直接伸手向冷漠讨要东西。 冷漠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从葛荆、荀无影两人的交谈中感知到了什么,闻听此言毫不犹豫,反手从后背掏出一捆绸布素裹着的长物。 荀无影接过,看都不看就递给葛荆:“这就是那副剑王图!现在此物太过招摇,就我们爷三个的小身板,真承担不起来。所以....” 他拉了一个长音,看着葛荆。 葛荆略略迟疑,伸手接过布轴,看着荀无影无奈摇头:“你到是会找人!” 荀无影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葛大哥你是不知道,现在密幽八厉全部现身姑臧城,横行施虐无人能挡。” 葛荆眉头一挑,一边解着绸布一边问道:“密幽进入陕西行省,本土帮派没有在意吗?” 荀无影道:“怎么没有人在意,在一开始时,但凡有密幽杀手出现,被斩杀的斩杀,被折辱的折辱,几乎寸步难行。后来惹恼了密幽八厉,他们齐齐现身,一翻血雨腥风才镇压住陕西行省。” 葛荆撇开绸布,看到里面果然是和他交易出去那两幅剑王图一样的卷轴,伸手移开古琴,将卷轴放在上面。 荀无影和冷漠身子向后让了让,荀无影道:“这副剑王图在我们手里半个月,看过不知多少遍,不但一点头绪都没有,还越看越糊涂。” 葛荆轻笑一声,缓缓打开图录:“别的剑王图不说,至少这幅剑王图在纯阳洞数千年,要是这么好破解,早就闻名天下了,还能落在你们手里。” 说着,他抬头挑了一眼,轻轻瞥过荀无影的脸。 荀无影讪讪的一笑。 他知道他心底那点小心眼是瞒不过葛荆的。 事实就跟葛荆说的那样,剑王十九图本来就是剑王杨墨轩留给纯阳洞的宝贝,有什么秘密他们也绝对心知肚明,而就这样,从中古末期到现在,数千年从未听闻有谁完全破解过。 不只是破解,因此推演出的功法都没有几部,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三脚猫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专研。 先前,他和冷漠还心有不甘,特意用心琢磨过。可惜,怎么看都是一头雾水,没有任何头绪。 再然后,随着无数人和无数势力寻找飘零手,他俩才感觉有些不妙。 毕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有所动,必然会留有线索。 崆峒山不管他们事情做得有多隐秘,这么多人和这么多势力用心,一定会找到他们。 所以,哥俩接着六扇门分散人手的机会跑出姑臧城,为的就是把这烫手芋头交付出去。 当然了,这样的重宝,随便扔在那里都不会有人相信与他们无关。直到在睢阳城外看到葛荆,荀无影才恍然想起,遍数天下,恐怕唯有葛荆出面才会让人相信真的对剑王图不感兴趣。 因为出手剑王图,葛荆不是第一次。 打开剑王图,葛荆又看到那座山峰还有那个人,不同点只不过是那个人手持长剑向前一点,围绕剑外的是十几道剑影。 心神一个恍惚,长剑疾刺而出,在他心海一阵变幻。 有刺点切截,有抽带崩压,有左削、右抹,有上挑、斜切、种种剑势变幻不一。 “十八剑!” 陡然,葛荆眼眸精光一闪,低呼一声。 与此同时,紫虹剑内一股精湛的暖意顺着手掌度入体内。几乎是瞬息进入丹田,然后一个旋转,带着一股厚重的玄气涌出,从脏腑到肩肘,过手腕回归剑内。 如此流转葛荆玄气竟然增进了足足有一层,可实际上,葛荆关注的却不是这点,而是玄气从丹田涌出时的路线,以及从肩肘流经手腕、手掌、指骨之间的震动。 葛荆清楚的知道,玉箍形器绝对就是吕祖遗传的哪管玉箫,它与剑王十九图有着无法抹拭的羁绊。 上一次在万秋阁里,玉箍形器略微有点骚动,不过只是提醒他那两幅剑王图的不凡,现在遇到更加繁杂的剑王图,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这股暖流的突出,证明葛荆的猜测没错。 甚至,这股不同以前的震动告诉葛荆,这幅图比以前那两幅剑王图更叫了得,如果给他标记的话,应该是.... 总纲! 葛荆缓缓闭上双眼,半晌之后才又睁开。 一张图十八剑,虽然它并没有详解十八剑的出招剑式,却讲述了剑式运行时玄气如何运转,力道是如何运用的。 只此一点就让葛荆洞悉了十八剑的根本,知道十八剑到底应该如何出剑,如何运转,又如何的收剑。 当然,葛荆更多的收获还不止如此,他猜测,玉箍形器上他从来都没能数清到底有多少的刻痕烙印,也许就是十八道。 第140章 揽事 葛荆心头震荡,手却从容的将剑王图再度卷了起来。 荀无影和冷漠偷偷对视一眼,又转回头看着葛荆,静静的等待回答。 葛荆一眼望去,瞬息看透剑王图中的奥妙,不要说看清一切的荀无影和冷漠不会相信,就算他们宣扬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剑王图数千年也许有人看清其中奥妙,必然会有。 不过没人说,那就是也许有,也许没有。 但无论有,还是没有,都不可能一眼看透。葛荆能一眼看透,还是他搓摩玉箍形器中奥秘才能得到的。 是否有人像葛荆这般,参悟出玉箍形器中间的奥秘。 想来是没有。 这般宝贝,谁拿到手不当成宝一样供奉,岂能像他这般按在武器上吞噬人之精血。 “你们,是个什么想法?” 葛荆收起卷轴,随意的放在桌旁,抬手又将古琴放回桌上。 荀无影看着葛荆有些讷讷的道:“葛大哥,交给你就随你处置!只要我们兄弟能够脱身就行,别无所求。” 这回,葛荆忍不住笑了:“你俩啊,是不怕把我拖下水。” 荀无影讪讪的道:“哪能呢,兄弟不是见识过您在姑臧城的风采吗?遍数天下谁处理这件事都没有您安全。”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一笑,荀无影这话倒是没说错。 然后就把心底那点不喜抛去。 荀无影有想法就行,只要不是算计他,任何一个借口他都能相信。更何况,这个借口还真的很恰当。 “行,就放我这里吧,我允了。” 葛荆随即点点头,应了下来。 荀无影顿时喜出望外,抱拳连连叩首道:“太感谢您了,要不然可就耽搁大事了。” 葛荆一愣,笑道:“那个,佟捕头给你的任务这么重要?” 荀无影摇头,低声笑道:“葛大哥你还不知道,咱俩进六扇门哪有真心。” 葛荆闻听,轻笑一声:“那你着什么急?” 荀无影肩头顶了一下冷漠:“还不是为了小漠。” 葛荆好奇的看了眼他俩:“小漠,他怎么了?” 荀无影道:“我那无良恩师给他传说了,说是通过千辛万苦的努力,又给他找了个师傅,授剑恩师,要他在限定时间内赶到。我不是怕万一耽搁了,要坏事吗!” “授剑....” 葛荆认真的打量一下冷漠,连连点头:“你那恩师对你俩还真的是好,别的不说,单看小漠这双手还就适合学剑!” 冷漠的手用力攥了下,低头道:“可我却有些不愿!” 葛荆眉眼一挑,随即猜测到冷漠的心情,忍不住笑道:“你感觉是判师另投?” 冷漠没有说话默默的一点头。 葛荆摇了摇头道:“你别这么想。这个授剑恩师是你师傅给你找的,再说了,我听无影的话,你那恩师不像是恩师,倒像是父亲。所以,父亲给你找个师傅没毛病。” 葛荆这话一出口,荀无影迅速一抬头,两眼萌动忍不住叫出声来:“是啊,是啊,别看老头一天天不正经的样子,其实要不是个老道,真就跟咱爹差不多。” 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看着葛荆露出一丝感激。 他知道,葛荆就是在开解他,不过想了想,葛荆的话也没说错。 一个收养他们,并又做叠又做娘的将他们抚养成人。如果不是个老道士,真就跟父亲差不多。 现在父亲给他找了个师傅,有啥不对的? “好了好了,被在这里悲春伤秋的,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解决你俩这个麻烦!” 葛荆拍了拍两个小子,从车里跳了出去。 虽是如此,其实他心中还有一个谜团无法破解。 那就是,无量老道不了为何要跑到纯阳洞去盗取剑王图。 其实,要说盗取剑王图并没有什么感觉奇怪的。 那可是剑王图,天下有几人对它没有贪念。 可让葛荆奇怪的是,不了道人盗取剑王图后并没有拿走,而是如同破烂一般的丢给了两个孩子,不止如此,还任由两个孩子随意处理。 扔掉或是给人,怎么都行。 这就值得他深思了。 你这样处理剑王图为何还要不辞辛苦的跑到纯阳洞盗取呢? 这么随意,仅仅是因为看不懂吗? 随便遇到个人就丢出去,你还费那心思干什么,给家呆着不好吗? 葛荆是这么想着的,却没有去问荀无影和冷漠。 如果有阴谋,有算计,这就是两个小卒子,问也不会有答案。 再说了,有什么阴谋诡计和他也没关系,他不过适逢其会,有着荀无影的哀求随手处置一下。 至于是否破坏他们的算计! 嘿嘿,有招,你尽管冲我来啊! 荀无影和冷漠可不知道葛荆心中还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们心头一块难题解开,一时间胃口大开,跟着回转的陆圻走进酒楼,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说起来,酒楼这一桌人,除了陆氏兄弟外,都不是什么讲究人。 原本杨惊雷兄妹身处名门,不仅父亲原来是点苍派高徒,即便破门而出,走进的也是宁王府。 宁王府,那可是堂堂正正的王爷府,是天底下除了皇宫大内紫禁城外,最讲规矩的地方。 可惜,一个万里追杀让他们什么规矩都没有了。 其后的葛荆,从小被无量老道收养的荀无影和冷漠,这几个人凑在一起,一副什么吃香就可想而知。 当然,他们的吃香只不过是吃的狼狈了点,却不是寻常农夫那么粗鄙。 怎么说,这一行人看似年纪都不大,最大的陆圻也没有超过二十岁,论修为却最低都是玄师一级。 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玄者的修为都达到玄师了,居移气,养移体,有这样修为在,气质、素质能差得了吗? 当然,若是有人硬要挑毛病,你也没办法。 毕竟想要找茬,什么样的借口都不再是借口,而是事实。 “粗俗,韦掌柜,怎么你们仙桃楼不要牌面了,什么样的顾客都让进啊!” 葛荆一行人正吃得开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并大声招呼起掌柜过来。 瞬间,陆培、荀无影的手就是一顿。 “快吃你的!” 葛荆的筷子在桌上轻轻一顿,眼眸流转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眼。 顿时明白为何会有人挑剔他们。 第141章 非寻常人 葛荆一行人是个杂乱的组合,除了葛荆、杨惊雷、杨雨池三人衣着略显华丽外其余都有些落魄。 陆氏兄弟是因为被密幽一路追杀狼狈不堪,能活命就挺好的了,那里还顾得上衣服是什么样。 荀无影、冷漠从小跟着不了道人生活,他们爷三个向来都是只顾肚子不顾皮囊的主,对于衣着的品味可想而知。 若单单是这样还没什么,毕竟在平常人眼里一群人坐着奢华马车,提着刀剑,不是世家宗门也是江湖大佬,只有躲闪的份,那里还有找茬的胆。 偏偏在仙桃楼里有这么一群公子哥,一眼看出这群人的破绽。 不是什么世家宗门,因为这些势力讲究的是一个份。 什么份,身份,还有规矩。 葛荆一行人,打眼看去葛荆是主人,捧剑背刀的杨惊雷是侍童,悬刀奉琴的杨雨池是侍女,在门口拴住双马的陆圻、陆培哥俩是护卫,招呼掌柜叫喝酒菜的荀无影是长随,安排马车的冷漠是马夫。 这一群人如果是世家宗门出来的,应该分而食之,葛荆一人一桌,其余人等候在一旁,等葛荆吃完了在吃剩菜饱腹。 现在这么一大群,七个人呼呼啦啦坐在一起,该吃吃该喝喝,看不到一点推让,在吃喝间歇偶尔还能听到一些谈笑,一些争论。 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吗? 一看就是粗鄙的江湖汉子,没有一点规矩。 所以,几位公子哥才会看不惯的发出一声讥讽。 若是正常情况下,讥讽也就讥讽了,葛荆不会在意,只是当他安抚陆培几人后,放下饭碗,撇过头向旁边看去时,看到一双充满了淫邪的眼,顿时怒了。 一个年轻公子,长得粉面玉颜的,煞是好看,虽然大秋天的手中攥着一柄折扇看着有点装腔作势,但在旁人眼里也许就是风度翩翩。 只是他不应该瞪着一双桃花眼,还充满了淫邪的目光看着正面对着他的杨雨池,葛荆顿时恼了。 杨雨池才多大,十二三岁的年龄,还未到及笄的年龄,还是幼女。 你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你在想什么? 葛荆冷笑一声,伸手向那位年轻公子招了招手。 年轻公子看到葛荆的召唤有些懵,迷迷糊糊的站起身走了过来,装腔作势的打开折扇刚问了一句:“你这厮....” 然后,就见葛荆右手伸出在公子捻着折扇的手臂上一压,左手捧着的饭碗啪的一下实实惠惠的扣在他的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年轻公子连人带碗倒飞出去,一飞三丈远,直接摔在他刚走过来的饭桌上,连桌带碗,连汤带水、连菜带饭的翻倒在地。 跟他一桌同坐的有四个人,都是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公子哥,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都被溅了一身的汤水,齐齐惊叫一声跳将起来。 而这时,葛荆这一碗仿佛释放出什么不谐的信号,陆培、陆圻、荀无影、冷漠、杨惊雷和杨雨池同时跳了出去,如同饿虎扑食般抢了过去,一阵风般的将四名公子哥打到在地。 四位公子哥,加上刚才被葛荆一碗拍昏过去的那位,合计五人一个没跑,都昏死过去。 这一幕看的酒楼里的所有人目瞪口呆,而更令人惊诧的还是打斗中一直传来杨雨池的惊叫。 “慢点、慢点、慢点...” 就在所有观者以为小姑娘心肠软,看不得如此欺负人时,却又在荀无影等人狂风扫落叶的速度中施施然返回饭桌,继续吃饭时,听到杨雨池满脸不喜的嘟囔着:“你们太欺负人了,我一个都没捞着。” 观者齐齐晕倒。 原来你哭着喊着让慢点,不是为了让人手轻点,而是怕打不到人啊! 这也,太,太残暴了点吧! 一瞬间,整个仙桃楼里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缩手缩脚的低下头,不管不顾的往嘴巴里塞东西,不敢看,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那位被年轻公子哥召唤过来的韦掌柜看到这一幕,不禁感觉到有点牙疼。 他忿恨这群江湖人竟给他们找麻烦,更愤恨公子哥无端挑事,却没有能力摆事。 你说,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给打了,家里人能让。 可不让又能怎么地,人家马上就要吃完了,吃完就走我还敢不让人走不成。 韦掌柜一边心惊肉跳,一边满脸为难的走了过来。 再心不甘情不愿,事情发生在他的酒楼,他不出面谁出面。 “小二,死那去了,还不把刘公子他们搀扶起来,看看伤到那里了。” 韦掌柜喝叫一声小二,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就走向葛荆一桌。 “几位爷...” 他看着葛荆轻呼一声。 葛荆还未说话,荀无影率先抬头横了掌柜一眼,满脸不喜的道:“怎么着,在你酒楼吃饭被人挑衅你不管,出事了还要找我们的不是不成。” 掌柜的满脸冤枉的叫道:“这我哪敢啊,只是这事既然发生了,不管愿谁不愿谁的,总不能就这么地吧。再说了,刘公子他们在我们睢阳都是有头有脸的...” 说着他扭过头看着昏迷到底的五位公子哥,嘴忍不住抽搐一下。 可,万般无奈,韦掌柜还是回过头,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哀求道:“说实话,您这一下不要紧,小人这小门小户的,真应付不了啊!” 荀无影还要再说,葛荆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虽然是江湖人,但江湖人办事有江湖人的规矩,不会为难你们普通人。” 他沉吟一下,随即抬头问道:“睢阳有万秋阁吗?” 韦掌柜闻听一愣,马上点头道:“有,有。方圆数千里,就我们睢阳城有一座万秋阁。” 葛荆一点头,道:“你挺好了,派个人去万秋阁给我递个话,就说葛荆邀他们掌柜来此一叙,要重现姑臧城万秋阁一事。” 一语即出,韦掌柜有些懵,所有食客有些懵,就连荀无影和冷漠也都有些懵。 韦掌柜和这些食客看了看葛荆,随即扭头又看了看地上躺着昏死过去的五位公子哥。 这些人显然知道,能敢要求万秋阁掌柜来仙桃楼的人,岂能是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得罪得起的。 踢到铁板上了。 而荀无影和冷漠对视一眼,他们也想不到,葛荆刚刚接到剑王图,竟然留都不留,马上就要再现姑臧城出手剑王图一幕。 葛大哥,非寻常人也。 第142章 不能不信 随着韦掌柜急匆匆跑出,亲自赶去万秋阁。 仙桃楼一时间变得静悄悄。 所有食客都没有走,就连马上要吃完的人都偷偷向小二招手,又点了几道菜肴。 看热闹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仙桃楼的小二很忙,要招呼客人,要抓紧上菜,还要忙活昏倒在地的五位公子哥。 在此期间,更让他们注意的还是葛荆那一桌七人,他们才是真正祖宗,得罪不得。 葛荆几个人却不会在意这些,该吃吃,该喝喝,吃完之后招呼小二把桌子撤下,擦拭干净端上茶水来。 杨雨池挪了挪茶杯,将古琴放在桌上,没有用小二,而是亲自给葛荆沏上茶水。 而这个举动则让围观的食客倍感好奇。 这行人很复杂啊,说他们粗鄙吧,看杨雨池沏茶的手段,繁复中又见真功,但有一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出,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绝对是大世家出身才能拥有的。 说他们有世家气质吧,什么规矩都不管,什么讲究都不顾,吃饭时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的肆无忌惮。 没有人能说清楚葛荆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只能说一句,江湖人,真性情。 江湖人是不是真性情,葛荆不知道,再说了,葛荆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江湖人。 葛荆不是,杨惊雷杨雨池更不是,荀无影冷漠是不是不知道,不过陆圻陆培兄弟倒真正是江湖人。 越嶲郡陆家,既是武林世家又是江湖大豪,甚至在一些地方还具备一点官府的身份做掩护。 所以,仙桃楼里的食客看不明白这行人的身份,万秋阁掌柜李勋走进来却一眼就看出这行人的身份。 “阁下就是葛少侠吧!” 李勋当先向葛荆抱拳为礼。 万秋阁虽然是一个商业组织,消息却十分灵便,知晓很多寻常势力都不知道的消息。 葛荆,自从枭首麻衣人之后身份就不在寻常,尤其经历北域荒原那一行,他与竹王战成平手,与奇门堡四位魁首交锋不落下风,等等等等都在加重他在江湖上的分量。 现在的葛荆,不讲他跟万秋阁之间的交情,就凭借他个人威望也值得万秋阁敬重。 葛荆是何许人也,其他势力即便知晓,对他也不会如此礼重,万秋阁却不一样,因为有姑臧城葛荆选定万秋阁交易剑王图之事,不管从那里讲,万秋阁都必须对葛荆承情。 那一事,在江湖上让万秋阁风头大涨。 即便万秋阁不需要这种风头却也不能不承认,万秋阁从上到下心理都有种感觉很不错的感觉。 所以,李勋对葛荆很敬重,对于葛荆同桌的这些人也没有小觑。 “这两位就是越嶲郡陆家的少爷吧...” 李勋笑呵呵的又向陆圻、陆培拱拱手。 陆圻、陆培站起来,小有受宠若惊的应声回礼。 万秋阁是遍布天下的商业势力,不说总部阁主是名列天下第一等级人物,就连分部阁主在任何行省都是威势赫赫的大人物。 不说别的,单就睢阳城万秋阁阁主的权势就绝对不低于越嶲郡陆家家主。 而万秋阁掌柜在万秋阁的地位仅次于阁主,看似寻常实际也是地位了得的权势人物,一般的小世家家主都不如他强势。 现在,这样的人物跟他们哥俩率先抱拳寒暄,陆圻陆培哥俩岂能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两位....” 李勋笑笑的看着葛荆,“好像葛少侠二次出道时就带在身边,想来是您的亲近人?” 他的话里带了一丝疑问,没说透。 葛荆笑笑,“我的侄儿侄女。” 杨惊雷、杨雨池的身份应该能瞒过大部分人,有些势力还是隐瞒不过去的。 万秋阁是能瞒得过还是瞒不过的,葛荆不知道,不过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他都不会承认。 宁王一事,不管什么时候,即使宁王世子都被明皇所擒拿,他们也见不得光。 侄儿侄女... 李勋看了眼杨惊雷、杨雨池,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葛荆,没有在说什么。 对两个小家伙的猜测,万秋阁自从发现葛荆的不凡外一直没停。 有人猜到两个小家伙的身份,不过没有人能够确认,甚至连相信的人都没有。 毕竟,杨中轩何许人也,各大势力都不陌生,可他跟葛荆有什么关系却还没有人知道。不仅如此,连葛荆在玉局峰修养两年都没有人知道。 想一想,能知道葛荆与杨中轩有关系的人都是什么人。 点苍派都不是人人皆知,然后呢? 月锁清秋李默安、青阳初度秋末言,玉香春、席应真、刁御、王小余,再然后就是可能记得也可能不记得葛荆的神枢营指挥使沈坠。 就连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都不好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谁敢说眼前这两个孩子就是两年前掀起半个大明王朝风风雨雨的杨惊雷和杨雨池。 葛荆不说,李勋只能装作不知道,回过头看着荀无影和冷漠。 “两个小兄弟,在城门恰好遇到。” 葛荆随意介绍一下,没说名字,李勋也不在意。 到葛荆这个身份,想来是不能说假话。 城门遇到,真要想插,有这个信息问问城门卫就能知道。 然后,六个家伙齐齐站起,将餐桌让给葛荆和李勋。 葛荆也不客套,抬手挪开古琴,露出下面的一副横轴。 只是一眼,李勋的双眸就闪过一抹精光。 仙桃楼掌柜传过去的话说的好,想要重现姑臧城那一幕。当时李勋听到心头就是一挑,忍不住想,会不会还是剑王图。 怎么可能! 想了想,李勋还是没敢肯定会是剑王图。 要知道所有人都在说,十九副剑王图都在姑臧城内出现,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争夺一副剑王图,杀得热血澎湃,血雨腥风,怎么可能在三千里之外的睢阳城出现! 李勋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可不敢相信,偏偏葛荆是这么传的话,他又不能不相信。 现在,一副疑是剑王图的卷轴出现在他面前,李勋终于色变。 遍数天下,能做出这样事的人,唯有葛荆。 遍数天下,能不作假的做出这样事的人,也唯有葛荆。 李勋,不能不相信。 第143章 万秋阁接了 接过卷轴,李勋低头瞅了一眼。 原来荀无影包裹卷轴的绸布被葛荆扔在车上,现在李勋直接接触的就是剑王图本身。 触手滑润,如丝如绸,是一种博闻多识如万秋阁掌柜都不能识别的物品制成。 李勋都不用打开就能想到这东西如何了得。 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历经千载仍焕然一新,这样的宝贝不是李勋有资格验证的。 “万秋阁接了,就是不知道您想交易什么?” 李勋毫不犹豫的将剑王图拦在怀里,回手叩了个响指,直接问道。 脚步声响起,从仙桃楼外走进六个万秋阁仆从,其中一人捧着一个精致铜匣站在李勋身后。 李勋不待葛荆回答,接过铜匣,手指在上面一通摆弄,让人眼花缭乱中铜匣啪的一声打开。 空的! “剑王图,我收起来了!” 李勋看着葛荆问了句。 葛荆颔首,李勋直接把剑王图放在中间。 藏宝匣,这是能工巧匠专门为上品宝物特制的藏宝匣,别看只是小小一个匣子,其珍贵程度犹在神兵之上。 因为它坚固异常就算上等神兵都难以在上面留下一丝印痕,而且它的开关都有一套繁复的机关密匙,不是特意练习的手法根本打不开。 所以,即便丢失也绝对取不出来。而要用破坏性的手段硬取,里面还有数种销毁装置。 当然,那都是针对普通珍宝,换做刀枪不入的剑王图,没有人敢保证,藏宝匣能将他损坏。 不过说是这样说,应该没人会想试一试。 万秋阁能拿出这样的宝物,看得出他们对剑王图相当上心。 葛荆随手示意李勋,现在他可以随意处置剑王图。同时目光一转,在李勋身后的六个仆从身上滑过。 六位灵玄师,手笔很大呀! 李勋,不用想,必须是灵玄师一级,再加上六位仆从,想从他们手上夺下藏宝匣,想来会很难很难。 “我要换一卷清微道法!要求不算高吧?” 葛荆静静的看着李勋。 李勋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一部清微道法,什么样的品级都可以吗?” 葛荆轻笑道:“你回去可以先鉴定下,这是剑王十九图的总纲,可不是我在姑臧城交易的普通图录!” 李勋顿时扬起了眉头,伸手拍着藏宝匣激动的道:“这部,这部难道是...” 葛荆点头道:“据说剑王图都在姑臧城,而三千里之外的睢阳能够出现的恐怕唯有传说中飘零手从纯阳洞盗取的这幅剑王图了。” 李勋用力的吐了口气,想都没想拍板叫道:“放心,不用您说,这次交换的清微道法最低也得是宝卷级别之上。我在交待几句出去,道集级别的也不是不可能。” 葛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剑王图有十九张幅,十九副合在一起是典蔵级的品阶,除了千百年罕得一见的经书级外,遍数天下已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惜它散落天下数千年,并不能让人一睹典蔵级神功的风采。 再加上仅次一幅剑王图,还从无人能修练成功,算一算其实并不如何珍贵,要不然在姑臧城葛荆也不能一幅只换取两柄三品玄级神兵。 但凡能有一人凭借一幅剑王图修成绝世神功,他也敢开口讨要黄级灵器,可惜并不能。 不过十八幅普通剑王图流落天下数千年,却是不能跟眼前这幅总纲相比。 万一那十八幅剑王图修炼不成是因为缺少总纲指引呢? 仅是这一个万一,总纲剑王图就比普通剑王图珍贵无数倍。要不然李勋也不能听说是总纲就激动无比。 秘籍,有经、典、集、子、卷、诀六个阶层。 后三阶,也就是子、卷、诀三级。 说起来功法其实等阶与等阶之间差距并不明显,任何一部功夫练到极致都会有意境出现,而意境除了有限几种外是没有高低上下之分的。 所以,即便是最低等级的功法,意境修到极致都会有玄奥出现,而有了玄奥,再弱的功夫都不能说是弱了。 但为什么功法要分等级呢? 那是因为玄者不仅仅是个体,还有一个整体存在。 后三阶功法算起来都只是个人所修的功法,十分挑人的。适合的人修炼起来进阶飞速,不适合的人进展缓慢。 前三阶,也就是经、典、集三阶却是不同,它们保罗万千内含功法无数,是能撑起一个门派的镇教神功。区别也仅在于能支撑起门派的等级高低。 总纲,剑王图总纲换取一卷能支撑起一个门派的镇教神功,是否对等,谁都不知道。 也许值,也许不值,只能取决于个人的看法。 葛荆都不敢保证,李勋却信心满满的抱着藏宝匣走了。 望着李勋离去的身影,杨惊雷、杨雨池有些激动的拉着葛荆的衣袖:“叔叔,谢谢叔叔!” 葛荆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然后他看了眼荀无影和冷漠。 剑王图是他们的,葛荆用来交易清微道法,并没有问过两个人的意思,直到一切事情落地才看向两人。 一眼望去,荀无影和冷漠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感知到葛荆投来的目光,冷漠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荀无影却抬头笑道:“葛大哥,东西交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都行,不用我俩。” 葛荆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剑王图是什么东西,是宝贝就不用说了,主要是,它是大明王朝,尤其是陕西行省关注的中心。 无数强者,无数大佬,无数势力关注的中心。 凭借荀无影、冷漠两人的小体格根本支撑不住他们的搜寻。别看现在还没人找到他们,可在不久的将来,绝对会找到他们的头上。 到那时,他们会落到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葛荆把事情接过去,不用其他仅此一样就足够了,足够他们铭记在心。 至于葛荆再此期间能够获得什么,是好处还是歹命,那是葛荆的能耐,和他们全然无关。 这点,荀无影和冷漠都能想明白。 “好了,剑王图跟我们无关了....” 荀无影笑着站了起来,浑身轻松的样子看来他的心情很好。 葛荆看了他一眼,“要走了?” 荀无影俯身低声道:“嗯,去六扇门问点消息!” 葛荆眼眸一闪:“哦,正好,我也去看看。” 第144章 六扇门内 六扇门,遍布大明王朝每一州每一县,在强的县会很强,在弱的县也会很弱,实力波动很大。 睢阳城隶属凤翔府,虽然不是州府治所,但论人口、经济、地理地位都十分重要,所以它很大,六扇门也很强。 葛荆、荀无影、冷漠都份属六扇门,荀无影、冷漠是小旗,葛荆可是总旗。 至于陆氏兄弟和杨家兄妹则留在了外面。 总旗,还是吏部司刑清吏督捕司下属职官,到哪一个六扇门都不是小人物,因为他们是官,而不是吏。 从这里就能看出玉香春人虽莽撞点,却是精通官场的人,知道官与吏之间的区别。 如果葛荆仅只是一名捕头,不管他身居何位想要跨地办事都必须俯首做小的恳求。哪能像现在这样,走进六扇门牙牌一晃,牙牌上的司刑、清吏督捕司的名字一显,衙役立刻奉上了笑脸,连通报都不用就把他们请了进来。 倒不是不用通报,而是清吏督捕司就是六扇门顶头上司。 六扇门真正来说是隶属刑部,在帝都主管是刑部下面的司刑寺,在地方主管就是十三清吏司。所以,六扇门是民间说法,真正的官方名称其实是清吏督捕司。 这是自己人。 “总旗葛荆!” 六扇门内一位威严雄武的中年看着手中的牙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 “可是那个姑臧城枭首麻衣人的大神?” 他忍不住站起来,双手奉着牙牌递还给葛荆。 正七品总旗,官其实已经不小了。 堂堂县尊才几品? 就大明王朝而言,县分三等。 粮十万石以下为上县,知县从六品;六万石以下为中县,知县正七品;三万石以下为下县,知县从七品。 也就是说,现在葛荆亮明身份的话,也仅比上县县令低半品,比下县县令还要高半品。 下县县令不过是跟荀无影平级。 现在这位中年的品阶跟葛荆平级,修为和名望却要差上许多。 六扇门的消息何其灵通,更别说葛荆还是六扇门体制内的人,几乎在他加入六扇门的那一刻,资料就已经传遍整个陕西行省。 当然,像他这样的江湖名人,加入六扇门的消息在内部也是十分隐秘的。 并不是所有人加入六扇门都会公布天下的,修为越高名望越大的人越是隐秘。 不过,六扇门各分部主事还是会知道的。 “在下俞文池,忝为睢阳清吏督捕司总旗。” 俞文池热情的把葛荆三人招呼到里面,又叫来衙役给三人奉上热茶。 这般寒暄往来葛荆不太适应,不过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声色的一句一句回应着。 寒暄两句之后,葛荆笑着讲起此来意图:“葛某此来是想知晓一下姑臧城的事情!” “姑臧城....” 俞文池恍然,转身招了招手,叫来衙役:“你去孔吏目那里把姑臧城的文书取来,嗯,最近一月的文书。” 衙役刚应喝一声,荀无影在旁站起来:“俞总旗,在下也想找孔吏目查询一些消息!” 俞文池转过头看着荀无影。 六扇门专有一间储存消息的密室,天文地理、文官军武、经济商业、宗门世家、江湖武林等等等等,世间百事无所不有,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可不是谁想接触就能接触的。 荀无影连忙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观澜山的消息,还有观澜山一个叫武进的消息。” 俞文池脸色一变,有些凝重的看着荀无影:“你要找的哀牢山脉观澜山吗?” 荀无影点头:“不错!” 然后看着俞文池脸色微变,顿时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紧张道:“有什么不对吗?” 俞文池微微吸了一口气,认真的沉声道:“哀牢山的观澜山可非同小可,是陕西行省四大绿林霸主之一,有关他们的任何信息都是绝密。” 然后他脸色有些凝重道:“另外,你知不知道观澜山武进是什么人?” “什么?” 荀无影惊叫一声,有些发傻的回头看着冷漠。 这一回,一向沉稳如山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色跟着也变了。 “绿林霸主,什么意思?还有,那个武进是什么人啊?” 荀无影双眼紧紧盯着俞文池。 俞文池看到两人的样子,顿时知道两个家伙真不知道观澜山,微微扭过头看了眼葛荆。 葛荆伸手做了个你随意的姿势。 俞文池转过头看着荀无影问道:“你们打探观澜山做什么,是个人事,还是....任务....” 是的,俞文池脸色凝重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以为是任务。 六扇门、绿林,几乎是天生相克的两个群体。 尤其六扇门,遍数江湖,不管是黑路人还是被撒了海捕公文追缉的罪犯,都不如绿林敌对。 一个是朝廷的鹰犬,一个是朝廷的叛逆,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的。 所以,绿林见到六扇门人,不是逃避就是灭杀,而六扇门见到绿林人也绝不放过,任务多多。 眼前这两个孩子,不说修为多高,看模样也知道年岁不大。年岁不大就说明经验不多,见识不高,去观澜山做任务,这不是送命吗? 荀无影看到俞文池脸色越来越沉重,顿时也有些不安,心下忐忑道:“是我这位兄弟找武进拜师的!” “拜师,卧底吗?” 俞文池扭过头,直直的看着冷漠,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卧底的人物在六扇门来说,是最凶险的任务,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是必死无疑,绝无可活! 想到这里,俞文池的眼眸忍不住露出一丝柔和。 “卧底....” 荀无影别过头看了眼冷漠,冷漠眼眸也微微一缩。 他俩想了想不了道人,怎么都感觉卧底,似乎离他们很远,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个六扇门总旗为何会这么想呢? 荀无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瞬间想到六扇门三个字,顿时理解过来。 他是以为我俩是真正的六扇门人,所以一切行动都以为是六扇门安排的。 瞬间,荀无影低声道:“那个,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卧底,不过出来前上面不让人知道的。” 俞文池吸了一口气道:“好,今天出你口,入我耳,不会有他人知道。” 荀无影点点头,眼睛瞟了一下葛荆,结果看到葛荆淡淡的微笑。 第145章 是赚是赔 荀无影和冷漠领了一块令牌,跟着衙役走了,余下葛荆和俞文池坐在大堂默默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葛荆没说话,他不好替荀无影解释什么,因为他说什么或荀无影说什么,俞文池都不会完全相信。 哀牢山有千山万壑之称,北面大山是陕西行省第一高山,南方则是湖北行省第一大山。所以,哀牢山是陕西湖北两大行省的第一大山,在中原也能算得上前三之所在,乃天下名山。 观澜山,位属汉中府,不是哀牢山脉第一山,因为哀牢山脉第一山是石门山,归元宗的所在地。可论起名望,白道宗门归元宗却远远不是绿林四大霸主之一观澜山有名,更别说武进这等存在了。 “武进是陕西行省绿林四大霸主之一观澜山山主,也就是说,他就是绿林四大霸主之一。” 俞文池的话停了一下,看着葛荆长叹一声:“他是陕西行省战力榜第八,大明战力榜二百零七。” 葛荆的眼微微一缩。 大明战力榜二百零七,其影响以非地方可以限制,威名遍布整个大明王朝,在葛荆所认识的人里仅次于密幽之首九幽王,和刀枭胡勒相仿佛,绝不是武林八大名剑之首的月锁清秋李默安能比。 葛荆暗自叹息一声,旋即摇摇头将这种烦恼抛到脑后。 荀无影和冷漠如何他插手不了,他们有师傅在的。 能从纯阳洞把剑王图盗取出来的人,没有绝强身手,全凭偷盗,可能吗? 绝不可能! 就在葛荆和俞文池两人各自沉默时衙役走了进来,捧着一本厚厚的文书放在桌案之上。 “这是一个月的消息?” 俞文池问了一句。 衙役连忙回道:“姑臧城一个月的消息全部拿来了!” 俞文池伸手向葛荆一引:“请!” 葛荆向他一抱拳,走了过去将文书拉到近前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前几页的消息,葛荆还不在意,因为都是关于姑臧城各大势力的信息。 这些东西,重要也好,隐秘也罢,他混不在意。 葛荆翻的飞快,倒是让对这些信息烂熟于心的俞文池十分好奇。 现在这个时期姑臧城是全天下注意的中心,所以这些东西一个月内他不知道翻阅多少回,在他关注下葛荆翻了几页,期间什么内容他尽然皆知。 等葛荆翻阅十日后的信息时,手逐渐慢了下来。 俞文池把这些消息在心中一盘算,顿时知道葛荆找的是密幽、十三暗手和剑王图的消息。 心念一转顿时恍然,怪不得葛荆关心这三个消息。 密幽进入姑臧城是葛荆道破的。 不止如此,就连密幽暗舵主事卓王孙都是被他揭破,才引得全城追杀,差一点折损在姑臧城,才泄愤般的把葛荆标注在密幽必杀令上。 至于十三暗手,连刀首麻衣人都被他枭首了,这是绝对的死仇,不死不休的死仇,能不关注吗? 最后一个剑王图。 葛荆交易两幅剑王图给艳迷,换了四柄神兵,无论如何都应该关注一二。 俞文池还在思考时,葛荆已经合上了文书。 “我来这里之前,又拿出一副剑王图交给万秋阁交易。” 葛荆抬起头看了俞文池一眼。 俞文池的头又是一顿,半晌才缓缓转过来,两眼直直的看着葛荆。 他有些牙疼,更是对葛荆充满了好奇。 “剑王十九图把姑臧城闹得血雨腥风天翻地覆,可半个月过去,除了你交易给艳迷那两幅外,只有六图出事,因而引出密幽六厉鬼。其余剑王图还在争持之中。可在三千里之外,你竟然又拿出一幅....啧啧啧,你是如何办到的?” 俞文池再也忍不住,从中堂走出,绕过文案来到葛荆身旁坐了下来。 葛荆淡然道:“你们都忘了纯阳洞被盗出那副剑王图了。” 俞文池一愣,随即合手大笑:“还是真忘了,原来是那副剑王图,无数人朝思暮想却不承想落在最不在意它的葛大人手里,这是不是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葛荆撩了一下眼皮,道:“还不止如此,这幅剑王图是总纲!” 俞文池瞬间呆住了。 任何一部功法不论分几部,总纲和其他分册之间的价值完全不同,远不是分册能比。 如果被姑臧城那些人和势力知道,总纲在这里,完全如夜里明珠一般,将一切蜂蝶招引过来。 想到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的势力马上就会飞扑而来,沉重的压力瞬间落在肩头,几乎让俞文池喘不过起来。 威严的国字脸在刹那间凝重起来。 人,缓缓站了起来,双眸闪出一抹精芒,直视葛荆:“葛大人,你知道不知道,一部剑王图总纲代表什么,不是威耀,而是杀戮,无可阻挡的杀戮。睢阳城根本抵挡不了,你知不知道!” 葛荆淡然,身子向后一靠,手指在文书上敲了敲,道:“艳迷四柄神兵换取两幅剑王图,被密幽逼困姑臧城将近十日,最后还是靠刀枭胡勒进入姑臧城造成的空档冲出。即便是这样,仍然被密幽三位厉鬼在千秋隧追上,如果不是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率领千骑从此通过,被密幽杀手冲撞而大开杀戒,艳迷一行恐怕会全部殒落。” 俞文池没有说话。 葛荆继续道:“焉支山、白岭山、水磨川、三岔河、龙勒山、石峡关六门势力刚一露出剑王图的风声,进入姑臧城的所有人等迅速被灭杀,活口都不留一个。而出手之人也被围追堵截,不得一刻安宁,到现在剑王图到底换了几手没人能知道。” 他抬头看了眼俞文池,又低下头,缓缓翻动着文书。 “真正能保护住剑王图的归元、乾坤、天擎、万羽、飞花五门也在苦苦挣扎中,伤亡惨重不知是赚是赔。” 葛荆嘴角流出一丝讥讽。 “是赚是赔?” 俞文池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声。 葛荆点头道:“其实他们是只赔不赚,十九张剑王图啊,整个大明王朝最强的关注点,只要不能聚全就是赔。其实即便是集合所有完复剑王十九图不能参悟出来,也是赔!” 第146章 不为人知的寓意 俞文池赞同的点点头。 剑王十九图传承脉络完整,事实清晰,不是一家两家有记载,有流传。可数千年以来都未曾有人参悟出惊天神功,不是没人思考过为什么,但一直没有个能解释通的说法。 思前想后的最终发现,似乎唯有剑王十九图分散天下,未能合二为一成为全本能让人信服。 “所以,即使得到两幅剑王图,我仍然选择交易出去换取一些实惠,还不招惹祸端!” 葛荆笑着看向俞文池。 俞文池苦笑一声,伸出右手大拇指用力向上挑了一下:“葛大人,事实如此,可天下有几人看到重宝再手而不生贪念。” 他又用力一摇头道:“不说不生贪念,能将贪婪之心束缚的人都不多啊!” 葛荆缓缓合上文书,冷笑一声:“其实此前我就心有迷惑,因为那两幅剑王图是从天而落的馅饼,我不敢吃,怕噎死!” 俞文池没有一皱,有些不解的问道:“从天而落的馅饼,此话何解?” 葛荆向后一靠,叉手于腹,静静的看着俞文池道:“姑臧城那两位姑奶奶是什么人,俞大人知道吧?” 俞文池一愣,点头道:“这个倒是知道!” 葛荆道:“两幅剑王图,一位姑奶奶一幅,突然到手,你说巧还是不巧!” 俞文池瞬间眼就眯成了一条缝,煞气骤升:“敢算计这两位,真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看到俞文池恼怒的样子,葛荆眼光从他脸上一扫,感觉出他是真恼了,不是虚假。顿时对玉香春、席应真两位姑奶奶背后的世家有了一份估量,玉家、席家显然对六扇门影响不小。 想了想,葛荆一摆手,道:“咱先不说这个,我有几个疑问一直未能开解,现在想请教一下俞大人,可否?” 虽然葛荆岔开话题让俞文池有些不喜,不过却也从刚才一句话中知道,葛荆与玉家、席家关系不浅,心中又看重几分。 把心头不喜按下,点头道:“葛大人,请说。” 葛荆挑起一根手指道:“这一呢....” 手落下,葛荆在文书上叩了一叩,眼微微一眯,道:“刚才葛某从文书上看到一个对姑臧城势力的描述。” 葛荆身子陡然向前一探,道:“姑臧城外海臧寺,有主持释昙曜,乃是大明王朝战力榜排名二百四十三的狮王,座下还有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两位陕西行省战力榜前百的高手。” 俞文池一点头,没说话。 葛荆又道:“还有文庙教谕大儒施斋,同样也是大明王朝战力榜二百七十四位的大能,座下同样也有位列陕西行省战力榜的高手。” 葛荆抬头看着俞文池道:“两位王朝战力榜的高手安居一隅,一儒一僧,一内一外的看守,这里应该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却不想....” 俞文池皱眉道:“不想什么?” 葛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着文书道:“我刚才看到一个数据,姑臧七城现有大小势力三十四个,顶级势力四个,释道儒各一,相比儒释,也就道家略略弱了些,但相比此地毗邻崆峒山,而那里道家势力极其强横,姑臧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俞文池点头。 葛荆继续道:“顶级商业势力一个,万秋阁。一流世家两个,杨家、侯家。一流帮派两家,一流宗门三家,二流世家八家,二流宗门七家家,二流帮派三家。武馆三家、商行两家。” 说完,葛荆抬头看着俞文池道:“我就奇怪,虽然姑臧城有七座分城,可有这么两位大尊在,城内势力竟然如此驳杂,纷乱不堪恍如战国乱世一般。” 俞文池沉默,一言不发。 葛荆看着他的脸,半晌不语。 显然俞文池,或是说六扇门知道,但不能让葛荆知道。许是葛荆职位太低,或是级别够了,但位置不同而不能知道。 葛荆也没有逼问,伸出第二根手指道:“刚才我看了一眼,计算一下时间。从密幽为了一幅剑王图派出三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和二十名铜牌杀手覆灭越嶲郡陆家,到飘零手夜盗纯阳洞,前后相差不过三天,再然后半月内十九副剑王图齐聚姑臧城。这些,好像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一样,默契得很呐!” 这一回,俞文池眉头掀了一掀,表情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道:“尤其是所有剑王图齐聚姑臧城,我就奇怪,你夺宝就夺宝呗,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那份宝图拿到姑臧城,若是艳迷这等势力还稍微可以理解,可像焉支山、白岭山、水磨川这等小势力,带着宝图来夺宝图我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用一个恰当的比喻,我看他们不像是夺宝图,而是送宝图来的。” 俞文池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葛荆的形容很贴切,就这所有人手被屠戮一空的六家势力,是要武力没武力,要人手没人手的,感到姑臧城看个热闹还行,真的参与夺宝,都不够一个强势点的灵玄师杀的,就更别说密幽六厉这等封号级王者了。 俞文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葛荆谈兴正浓,张了张嘴,也就没说什么。 葛荆伸出第三根手指,凝神郑重的看着俞文池道:“俞大人,看到焉支山六家势力时,想没想到剑王十九图分散天下数千年,一直没有踪影,为何齐齐出现时却会落在这样小势力手中?” 俞文池脸色阴沉,点头道:“我想到你刚才说的,那两位姑奶奶突然天上掉馅饼,被两幅剑王图砸到!” 葛荆点头道:“我想也是。剑王十九图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一经出现就十九图齐齐皆出,是天意还是人为,如果是人为,他们为的是什么?” 葛荆脸色阴沉的道:“我刚才算了一下,十九张剑王图,除了两幅被我交易给艳迷,一幅带到睢阳城。六幅落在焉支山六家小势力手中,结果被屠戮一空。五幅落在归元、乾坤、天擎这等中级势力手中,为了保护宝图伤亡惨重,苦苦挣扎。还有五幅隐匿起来,至今未被发现,但想来也为时不晚。这期间,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寓意呢?” 第147章 分分合合 “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寓意....” 俞文池深吸了一口气,眼眸间闪动着一丝震惊,近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荆。 他伸手指着桌案上的文书:“葛大人只看这些消息,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事?” 葛荆微微摇头道:“不是才想到的....” 他随手翻动着文书道:“早在半个月前,两位姑奶奶把剑王图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在猜测。” 葛荆的手向下一按,道:“像我说的第一个疑问,姑臧城各大势力的资料蓝娘就曾给我看过,只不过没有这么详细而已。” 葛荆淡然一笑道:“毕竟那时我还初入六扇门,有些防备也是理解。” 俞文池点头同意葛荆这个说法。 六扇门的很多资料是其他势力所不具备的,像标记姑臧城所有势力的资料不是内部人,不管你有多大名望,有多强势力,都会有所隐瞒。 葛荆若不是这段时间被六扇门所看重,这次看到的文书资料必然也会有所遮掩,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详尽。 还好,葛荆翻阅之后讲述的三个推断震惊了俞文池,让他对葛荆更加看好。 而葛荆能够毫不避嫌的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也证明他即便不是全心全意投入六扇门,跟六扇门也是一条心。 不是自身培养出的人才,能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 “其实,这份资料也不够详尽,姑臧城这三十四个势力想来各有归属,并非都是本土生长。这里,没有说明....” 葛荆看着俞文池。 俞文池闻听就是一愣,刚想解释。 葛荆伸手摆了摆:“这个无需解释,再说,我知道不知道也并不重要。” 俞文池讶然。 葛荆笑道:“毕竟,无论姑臧城最后闹成什么样子,都跟我无关,我也不可能回去参与这些事!” 俞文池顿时苦笑。 的确,不占其位不谋其事。 姑臧城闹的在轰轰烈烈,跟葛荆有什么关系呢? 葛荆道:“至于为什么会想这么多,还是跟那两位姑奶奶把这烂事推到我头上有关。当时我就对姑臧城有这么多繁杂的势力感到奇怪,后来接触的越多,想的也就越多了。” 俞文池一愣,随即笑了:“理解,理解。” 这个,俞文池还真的理解,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若关己,锱铢必争。 像葛荆这样,跟自己无关时,你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可事到临头了,再跟自己无关的事,也不得不上心。 不过,这也说明葛荆是个人才,明明从来不关心的事,上手就能从旁枝末节中抓住重点,并以此推衍出无数内情、隐情,以至于俞文池不知道那些事应该不应该和他说。 就在俞文池犹豫不决时,葛荆笑了,挥挥手道:“有些事俞大人不用和我讲,三日后,剑王图总纲交易过,我就会马上离开。这些事,知道不知道,都是没用的。” “葛大人要离开?” 俞文池闻听一愣,迅速坐直,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点头道:“我还有我的事,之所以跟俞大人讲这些,还是因为剑王图总纲现身睢阳城必然会将姑臧城各大势力的目光吸引过来。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因此改道睢阳。所以....” 葛荆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俞文池:“如果,这些事的后面真有布局设饵之人,不能不把手伸到睢阳,葛某,不过是提前给俞大人提个醒而已。” 俞文池苦笑一声,“这个问题,在葛大人刚刚说起时俞某已经预料到了。” 事实就是如此,姑臧城绝对是有人在哪里布局,原本局势推进得十分顺利,将无数人和无数势力吸引过去。哪成想葛荆先是在万秋阁扔出两幅剑王图把艳迷吸引过来,因而牵扯出密幽和神枢营指挥使沈坠。这一次更是把一副剑王图总纲从姑臧城带到三千里之外的睢阳城,瞬间把无数人和无数势力的注意力吸引。 这些人能否从姑臧城改道睢阳城,不用想就知道,必须有人要来,不但会来,人数还不能少了。 如此可知,葛荆这一次出手对他们的布局影响有多大。 绝对是颠覆性的改变。 变生肘腋,如果想再把棋局继续下去,把棋路重新演变温柔的手段恐怕时间不会允许,那么唯有靠强横的手段横推过去。 万秋阁..... 俞文池想到这个名字,忍不住佩服葛荆好手段。 在姑臧城,葛荆选的就是万秋阁,来到睢阳城,他仍然选择的是万秋阁。 万秋阁是什么势力? 看上去,万秋阁不过是个商业势力,把一座酒楼开遍大明两京十三行省。 可就一个把酒楼开遍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就能知道,这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势力。小势力,不够强势,能把酒楼开遍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吗? 毫无疑问,这是大明王朝顶级大势力,莫说一个陕西行省,遍数大明王朝能惹得起他的势力都不说,不说别的,至少密幽在葛荆赏鉴剑王图时就没敢随意出手。 两人正在商谈时,荀无影和冷漠走了过来,没说别的,只是一番感谢。显然,他们对六扇门查阅的资料十分满意。 “满意就好....” 葛荆没在说什么,站起来向俞文池抱拳致谢,然后带着两人离开。 望着葛荆三人离去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深邃幽暗的表情。 有深思,有忧虑,有赞赏还有怀疑。 有对荀无影、冷漠的,有对葛荆的,可无论有什么想法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三人绝不是普通人,如果对六扇门毫无二心的话,未来他们必然会成为六扇门的擎天立柱。 俞文池想什么,或是怎么想的,葛荆不会在意,睢阳城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驿站,虽然会驻留却不会太久。 “你们哥俩要走了?” 葛荆看着荀无影和冷漠。 两个人默默的点着头,都没有说话。 “你们也要走了吧?” 葛荆扭过头又看了眼陆圻陆培哥俩。 陆圻、陆培哥俩也默默颔首,没有说话。 “要走就快点走,晚了,容易横生波折!” 葛荆挥了挥手,直接道别。 他对于离别看得很淡,人生不就是在重复的分分合合中度过的吗,既然如此还在意这些迎来送往做什么。 第148章 解决问题 荀无影、冷漠向葛荆一抱拳,拜服于地,转身离去。 陆圻、陆培哥俩单膝着地,深深伏下头颅,然后才起身上马。 打马盘旋,陆圻回头看了眼葛荆,才挥鞭离去。 “叔叔,又剩我们爷仨了!” 杨惊雷眼眸间流出一丝不舍,随即用力一扭头,开心的叫了一声。 葛荆笑笑,伸手拍了拍杨惊雷的脑袋道:“这一个月,分分合合的你经历的还少吗,江湖走江湖行,这些要习惯的。” 杨惊雷用力一点头,走过去把马车拉了过来,“其实前两年我不只是习惯了离别,还习惯了死亡。只是和叔叔一起后,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呢!” 葛荆笑了:“不习惯才是好事。” 爷俩上了马车,葛荆掀起车帘正好看到杨雨池盘腿坐在车厢里,抱着一个绸袋在哪里掏呀掏呀的,哗楞哗楞直响的在哪里数着铜钱。 葛荆的眼随意扫过,发现铜钱并不多,以至于数得杨雨池直皱眉,一张小脸都揪成了一团。 车帘掀起,风带起一抹光亮照在杨雨池的脸上,把她从全神贯注中惊醒,一抬头看到葛荆上车,慌忙把铜钱塞进布袋,又一把塞进座下。 “没钱了?” 葛荆顺着杨雨池的小手向座椅下面露出的布袋一角,微微有些发愣。 他的耳朵多么灵敏,杨雨池胡乱塞那两下,他就轻易听到,里面并没有几枚铜币的撞击声,显然是没钱了。 “有有,够用的,叔叔!” 杨雨池有些慌乱的回了一声。 葛荆抬手给一个脑崩敲在她的头上:“这怪我,从来没关心过吃穿用度。你也是的,没钱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金钱的问题,别说,葛荆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注意过。 其实,不只是没注意过,葛荆从来就没摸过金银。 在北域荒原时,葛荆就没见过钱,无论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 沙漠里,要钱有什么用,他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主。 再说,真要是填不饱肚子,凭借他在狼群中长大,练就的捕食本能,没人管他也饿不死。 至于穿戴,以前是接小三哥的旧衣,后来在响沙湾被屠灭后,直接就是从被他斩杀的刀胡子身上扒。 再后来,进入沙洲客栈、逃难到玉局峰,再到现在,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用他关心。 在这种情况下,葛荆怎么会注意到花销不花销的。 若不是今天赶巧看到杨雨池数钱,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钱的问题。 虽然错在他身上,但他还是有些生气杨雨池,花销这样的事,一个小女孩管是可以,够不够用,如何赚取却不应该是她操心的事情。 “哎呀!” 一个不可能太重的脑瓜蹦弹下来,杨雨池下得一缩脖,等葛荆收回手,杨雨池感觉到额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忍不住嗔叫一声,抿起嘴唇,青蛙一般的鼓起脸蛋看着葛荆。 葛荆没在意她鼓起的包子脸,揉了揉杨雨池的小脑袋道:“怎么,说你还不对啊!银子的问题在你来说很难,对我来说却是很简单的事。没钱了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愁眉苦脸的能弄到银子啊!” 杨雨池哼了一声,没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 葛荆也不在意,盘腿坐在门前,叫了一声:“小雷,打听一下,去万秋阁。” “好的,叔叔!” 杨惊雷回头应了一声,同时还故意扬起脑袋,目光跳过葛荆的肩头看着妹妹,嘴微微一撇,无声的咧开了。 这一副模样,正好落在杨雨池眼中,气的她瞪大了眼睛,无声的喝骂着哥哥。 葛荆自然不知道他们兄妹间无声的挑逗,自顾自的合计着:“一会儿搞点银子,然后给你俩多添两套衣服。嗯,再给你打个柜子,就装零嘴,装满满的,让你无时无刻不能吃个够。哦,对了,得打两个,一个装糕点,一个装水果。小雨,你说行不行。” 葛荆自顾自的说着,却是没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杨雨池,蛤蟆一样鼓鼓的脸瘪了下来,小巧的嘴却张得大大。 与此同时,杨雨池的眼先是惊喜的不敢相信,随即满满红润起来。 等葛荆问到她的时候,杨雨池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嗯嗯的应着。 葛荆没想什么,盘坐在车门望着外面,看着杨惊雷一路行来,循着跟行人打听的道路驶进万秋阁。 万秋阁在大明王朝任意城市,基本上都是标记式建筑和城市商业繁荣的代表,基本上只要是这座城市的任意一人,稍一打听都能知晓。 自然,这等地方也不是谁想进入就能够进入的。 幸好葛荆一行人虽然穷困到一定程度,驾驶的马车却是一等一的豪华。 虽然仅是一驾马车稍显不够档次,但老马毕竟是军马,马老架不倒,再经过葛荆生命精华的洗练让它重新焕发出年轻时期的风范。 高昂的头颅,俊美的骨架,巍峨气势散发出来,任谁再没有见识,只要一眼望去都能看出老马的不凡来。 如此奢华的马车在万秋阁门前一站,侍者立刻连问都不问就将其迎了进去。 等葛荆问到李勋时,侍者更是恭谨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这是什么,这就是底气,就是气度,就是风范。 当然,他们再有风范,再有气度,万秋阁掌柜也不是时时刻刻等着他召见。 毕竟剑王图刚刚入手不久,虽然李勋能够肯定葛荆交给他的是真品,却也需要万秋阁鉴宝大家亲自鉴定后才能放心。 幸好葛荆也不是必须要见到他,随意的点开一间包房走了进去,又点了一桌酒菜慢慢等待。 等他们见到李勋时,是在万秋阁二楼竹字阁雅间内,丰盛的菜肴已然摆了上去,两个小家伙甩开腮帮子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葛荆则自斟自饮正喝的欢畅。 “抱歉抱歉,真不知道葛少侠要来,怠慢了怠慢了....” 李勋人未到声音先到,抱着拳一连串的歉意表现出来,让一直侍立在旁的侍者暗呼不已。 不知道这三位是何方神圣,能让万秋阁掌柜如此小心谨慎的欢颜赔笑。 第149章 万秋阁的善意 剑王图被鉴定为真品,李勋心头一缓,随后他就得到阁主的嘉奖。 其后,剑王图的妥善收藏,重点保护。鉴尚会的布置,客人的邀请还有限制。 邀请谁,不邀请谁,必须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至于限制,则是必须的。就跟姑臧城万秋阁启动封限令,大玄师以下,无关人等全部限制进入。 不得不限制啊,如果不限制,天知道会来多少人。 万秋阁虽然很大,但若敞开了招待,再来两个这么大的地方都不够用。 只不过,事情虽然多,葛荆的出现却立刻让李勋的工作发生了改变。 “招待好葛荆,只要不过份,所有要求全部满足!” 这是睢阳城万秋阁阁主海无量的话,李勋从海无量的话里听出他对葛荆的看重,这也让他面对葛荆时,心里多了几分谨慎和尊重。 葛荆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感觉怠慢了,这顿,你请了。” “应该,应该的,葛,葛公子大驾光临就是万秋阁的荣幸,这顿李勋请了,看看,还需要来点什么?” 李勋大笑一声,转过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杨惊雷和杨雨池被美食填满的嘴,鼓起两,腮如同仓鼠一般嚅动着。 “卢久,跟后厨说一声,给我上全套的上八珍,用点心,客人吃好了,我有赏!” 李勋高声叫了一嗓子,瞬间杨惊雷和杨雨池抬起了头,葛荆更是笑着鼓起了手。 同是万秋阁掌柜,李勋无疑比姑臧城掌柜豪迈。 姑臧城也是让他白吃两桌酒席,虽然也是不凡却不算如何珍贵,就更不要和上八珍相比了。 上八珍,无论在哪里,遍数大明王朝都是最顶级的珍馐,不是你想吃就能吃的东西,不仅需要提前数天预订,还需要拥有能够吃他的身份。 侍者卢九按捺心中的震惊,低下头,迅速退了下去。 葛荆眉头挑起,放下手中酒杯,身子一转,正襟而坐,“那个,等等等,李掌柜,什么意思?” 李勋笑了一声,走过去,贴近葛荆选了张座椅坐下,“放心,没有别的意思,是阁主吩咐的,现在您是万秋阁的贵宾,这点是正常安排。” 葛荆笑笑,没有说话。 上八珍可不是正常安排,不说能吃上他需要什么样的身份,单单价格就不是随便一个小世家就能承受得了的。 现在看来,葛荆还是对剑王图的价值估量不足,或是对剑王图总纲的价值估量不足。 万秋阁毕竟是万秋阁,是纯正的商业势力,任何事物在他们眼中和旁人不同。 别人看到剑王图,想的是绝世神功,可落在万秋阁眼中只不过是一件货品,唯一的区别只是这件货物价值的高低。 剑王图能让万秋阁获利颇丰,值得他们在葛荆身上投资,甚至是下重注。 想到这里,葛荆笑了,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万秋阁的馈赠。 万秋阁的上八珍上得很快,想来绝不是新制的,而是不知道从谁家订的挪了过来,对此,葛荆很是诧异。 李勋却淡然一笑:“万秋阁不会破坏自己制定的规矩,刚刚已经跟祁老交代过。该重做重做,该补偿补偿。” 葛荆了然的点点头。 万秋阁身为商业势力,别的不强也许没什么,迎来送往,人情往来是绝对不会弱。尤其是对自己制定制度的维护,必然是超出想象的高。 若是外来破坏者必然会受到致命的打击,若是自己人也必然会受到承受不了的制裁。 葛荆问上一句不过是寻常寒暄,算不得假意却也没有多少真心。 只是,一语过后,葛荆有些恍惚。 我,什么时候会这么做了。 葛荆静静的斟满一杯酒,眼神恍惚的看着前方。 是脑海里记忆云对我的影响吗? 不只是解放了思想,开拓了眼界,就连性格、行为举止都发生了改变吗? 葛荆心神恍惚。 幸好,无论发生什么改变,葛荆被磨练得如同金刚磐石一般坚韧的心境却没有丝毫改变,甚至因为思想的变化使得心境更加坚固。 一个恍惚过后,葛荆迅速回过神来,瞬息之间的改变没有人发现,甚至连一丝察觉都没有。 李勋是一个长了颗七巧玲珑心的人,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寂寞。 一阵寒暄,一阵谈论,仅仅四个人的竹字阁欢声笑语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尤其在上八珍上来之后,李勋更是顾不得吃喝,一道菜一道菜的给葛荆三人讲解起八珍的典故。 猩唇、驼峰、猴头、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黄唇蛟八道最上等的稀有而珍贵的烹饪原料,真要讲起来可是有着无穷话题。 尤其重要的是,讲述人还是能嘴上生花的李勋,只听得葛荆三人连如此珍贵的佳肴都来不及吃了。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个人满足的拍着鼓胀的肚子,懒懒的靠在椅背,李勋才停下讲述。 葛荆搽了搽手,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 李勋略微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葛荆,随即感觉到他们来万秋阁不是无事可做,蹭吃蹭喝,而是真有事。 “葛公子有什么事,直说吧,万秋阁能够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李勋笑了笑,对阁主在自己离开时留下的话有了一份感触。 怪不得人家是阁主,自己只是一个掌柜,思维就是差距啊! 葛荆伸出两根手指:“简单,两件事。” 李勋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您说....” 葛荆道:“第一件事简单,我想要知道小昆仑山仙鹤观的一切底细!” 李勋眉头一皱,扭过头,脸上有些凝重的看着葛荆:“你要仙鹤观的底细做什么?” 葛荆笑道:“你忘了我交易剑王图的要求了。” 李勋一愣,想起小昆仑山仙鹤观的背景和葛荆交易剑王图的要求,随即了然。 葛荆兑换剑王图总纲图录的要求就是清微道法,而小昆仑山仙鹤观是什么背景。 那是号称是昆仑山玉虚宫弟子混隐真人南公的道场,混隐真人南公擅长的正是清微道法。 当然,混隐真人南公通晓的是全本清微道法,故而混隐真人还有一个名号,那就是清微老祖。 第150章 两条请求 李勋正色,站起身来,“您稍等,我去账房那里把资料给你取来。” 葛荆却是一摇头:“用不着,你给我讲讲仙鹤观就可以。” 李勋重新坐下,有些不懂的问道:“您是想知道什么,人、还是物,或是盟友、地理环境?” “功法!清微道法!” 葛荆认真的道。 李勋恍然,“是啊,混隐真人有清微道祖的美誉,继为混隐真人南公道场的仙鹤观又岂不会有清微道法真传。” 他想了又想道:“仙鹤观是混隐真人的道场,这点各大势力都有记载,毋庸置疑。不过...” 李勋停了一下,有些苦笑道:“仙鹤观末落已久,对他们我还真有些记不清。” 葛荆了然的点点头,“我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清微道法源出之地。” 听到这句话,李勋没什么感觉,因为在葛荆提到混隐真人南公和仙鹤观时就知道,葛荆做了很多功课。 不仅如此,给予葛荆信息的地方也不会是小势力。 真正动容的是杨惊雷和杨雨池小哥俩。 他们兄妹在葛荆的话里,在李勋的脸上感觉到简单一条消息,真想要获得绝不容易。 尤其,事关一个已经末落千年之久的上古势力。 而葛荆关心他们做什么,不用想他们就知道,就是为了他们。 这种突然而来的关怀,岂能不让小哥俩泪眼垂垂,激动万分。只是,谁都没想到,这其实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关注清微道法,葛荆真正的用途是为了自己,他遍寻天下想找到一个自己能够主修的功法。 主修功法,是一个人为自己选择的道,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可是,任何一部能够成为主修的功法都不寻常,几乎都被各大势力牢牢掌握。 任何一个小人物都可望而不可及,即便知道各大势力的门路在哪里,却不是你想学就能学。 不是本势力自小培养的,散修所能学的只有基础,进阶功法想都不要想,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学到。 那不是散修能够去想的东西。 所以,葛荆能够机遇的唯有散落天下,不成系统的经典级功法。 他在点苍派玉局峰藏经阁里大致了解一下释道儒三教,简单知晓一下所有经典级功法的目录。 而后,他主动投入六扇门,其他目的也许有,但通过六扇门天下第一的谍报能力,借其寻找到经典级功法线索的目的才是他真实目标。 清微道法,虽然不是三清秘法中最强的,却是最有可能得到核心秘传。 归藏子给两个小家伙的选择让葛荆眼眸一亮。 收集清微道法,是条思路。 两个小家伙选择走清微道法这条路,葛荆不是,但他可以通过清微道法去探知三清之一的玉清道法。 对,葛荆的目标是玉清道法。 葛荆看着李勋,表情极其认真。 李勋顿时心头一紧,根本不敢怠慢,脑海里回想着仙鹤观的资料,谨慎的讲道:“仙鹤观在中古时期还很强,不过到了近代被南岭的五连峰重创,不仅门内高手被屠戮一空,就连宗门秘典都被掳劫一空。从而造成仙鹤观的末落,五连峰的崛起。” 葛荆点头,这些事他都知道,不过自己从书面上看和听别人讲述,观看的角度不同,思维自然也就不同,所以葛荆不介意再听一遍。 “虽然仙鹤观秘典被掳劫一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仙鹤观没倒,自然还有不少功法流传下来。” 李勋停下来,细细思考一下道:“原来仙鹤观一直以清微秘典为主修功法,那个时候仙鹤观可是有清微祖庭之称。遭受五连峰掳劫后,仙鹤观主修功法变成了飞仙度人经,清微道法只剩一些不成系统的残篇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葛荆。 葛荆关注的是清微道法,这点李勋知道。 只剩残篇了,这位还会有想法吗? 李勋在担忧却不想葛荆笑了:“飞仙度人经,仙鹤观从清微祖庭变成净明道了吗?” 飞仙度人经,那可是尊道教四大天师之一许真君许逊衣钵嫡传的净明道派看家功夫。 现在成了仙鹤观主修功法,仙鹤观还是清微道派了吗? 想想,葛荆笑了:“换了看家功法,清微道派还是清微道派吗?” 李勋耸了下肩头:“所以啊,清微道法是仙鹤观心中最大的痛。千年已降,一直隐而不宣,如果不是有心人根本不知道仙鹤观曾经还是清微祖庭。” “可从另一方面讲,也许这也是获取清微道法的好机会。” 葛荆笑着反驳他一句。 李勋一愣,转念一想,这倒也是。 “也会很难吧?” 李勋摇了摇头。 葛荆轻笑一声:“天底下办什么事不难?” “这倒也是!” 李勋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葛荆又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二件事其实也很简单。” 李勋眉头一挑:“您说,什么事?” 葛荆轻笑道:“这不,最近手有点紧....” 他身子向前一伏,低声道:“据说你们商业势力有个联盟,内部也有一个悬赏榜!” 李勋一愣,半天才有些傻傻的看着葛荆,十分不淡定的问道:“您,缺银子....” 葛荆随意道:“我是个穷鬼,即没恒产也没入项,为何不缺银子!” 这句反问让李勋有些无语。 他低下头想了一下,抬头看着葛荆,缓缓问道:“商业势力的确有个商业联盟,很是低调,外界还很少有人知道?” 葛荆看着他,笑而不语。 李勋叹息一声:“是我多嘴了。” 他这一问,有些过份。 既然商业联盟秘而不宣,自然能够知道的人不多,即便知道的也是大势力,这样的事葛荆怎么可能告诉给他。 “你就说,能不能让我借用,赚点零花钱呢?” 葛荆没跟李勋玩什么花样,直接开口问道。 李勋也没犹豫,直接肯定的一点头:“当然没问题。联盟内的所有委托,悬赏都是内部人,接受委托的即便不是内部人,也都是由内部引荐,由内部担保后获取资格的。” 然后他静静的看着葛荆:“完成任务,举荐人有奖励,失败或是随意外泄,举荐人也有惩罚!” 葛荆淡然:“我懂规矩,这点应该无需担心。” 第151章 瑶寨 仙鹤观 “鉴赏会时我再来!” 吃饱喝足,主要目的也已经达成,葛荆带着两个孩子乐呵呵的走了,只留下一句话就没有任何留恋的走了。 任务,葛荆选取了一个,是他提出特殊要求,李勋特意为他跳选的。 地点是小昆仑山,目标是距离仙鹤观四十里外的皂幕峰杨梅堡。 皂幕峰是小昆仑山第二高峰,第一高峰自然就是仙鹤观所在的鹤山。 这里,在近古之前也曾经是荒族所在,是荒族大圣赐予瑶族的聚居地。 瑶族是北方荒族九黎中的之一。 在那个时期,瑶族勇士组成了一支纵横陕西行省,所向无敌的铁骑,百年之内踏遍半个大明王朝,所向睥睨。 可惜,就是这支声名赫赫的铁骑在踏进燕赵之地遇到了敌手,与明太祖率领的燕赵铁骑狭路相逢,一战折腰,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原本瑶族还有重新崛起的机会,可惜明太祖一统江山,不可能留下荒族在中原肆虐。 而在明太祖将荒族赶出中原的大战中,荒族大战败,小战败,接连一十七场征战,场场皆败,硬是将最后一点薪火都焚烧殆尽。不得不将麾下所有兵力召集在一起,在姑臧城与明太祖进行最终一战。 那一战瑶族把最后一点力量都贡献给了荒族大圣,却不想全部折损在姑臧城,没有一人回归。 这一下,瑶族重新崛起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皂幕峰也就日渐颓落了。 到了千年之后的现在,在葛荆的眼里,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瑶族是那个兵强马壮,强横冲天的荒族。 “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中原人,不差分毫呀!” 杨惊雷也小声嘀咕着。 “若他们还是当年那个瑶族,还能用欺诈手段哄骗普通的商人,丢不丢人!” 杨雨池也小声叨咕着。 葛荆这一次接的活一点都不复杂,就是有商人与瑶族通商,货物到了却没有人给银子。 等他们想要把货物拉回时却又受到种种阻挠,商行也曾派去几位高手,没想到竟然不是对手。 而后,又邀请几位高手去,仍然惨败而归,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也许这是个局,只是不知道设计的是谁。 问题是,局不局的不重要,重要的货物你得给我放出来。 葛荆也摇头笑了笑。 这是个局? 就是手段糙了点。 因为说他是瑶族设的局,倒不如说,瑶族人凭借蛮力不讲理的压着货物,等目标上钩。 只是可能吗? 谁都不是傻子,明知道来这就是送死,还要来。 不会来,商行不会像瑶族期盼那样,把他们想要的人送过来。 所以,葛荆来了。 秋末的夜晚,山风阵阵袭来,吹拂在身上,感觉微微有点凉。 瑶族生活在山里,建筑依山傍水,在群山环抱中从山脚依次递增到山腰。 上面多为竹舍、木屋,下面则是二层三层的木制土楼。 一层层、一圈圈的组成一个封闭式的山寨,葛荆就站在皂幕峰对面的一座小山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瑶族山寨土楼。 “叔叔不去吗?” 杨惊雷抱着炼锋刀,蠢蠢欲动。 “先休息,你俩隐好身形,我去仙鹤观看看,回头再说!” 葛荆讲了自己选择瑶族任务最主要的原因。 没别的,就是这里离仙鹤观近,接一次任务能把两件事都办了,省得跑来跑去的。 “嗯!” 杨惊雷和杨雨池同时点头,身子向后一退,然后向下一伏就消失不见。 两个小家伙别的功夫好低不好说,隐匿潜行的手段绝对一流。想想就知道,谁要是逃匿万里之遥谁都能练出来。 葛荆左右看了看,又感知一下才放心的向鹤山纵去。 几个起起落落,葛荆就飞跃十几个山头,来到四十里外的鹤山峰巅,向下望去。 葛荆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仙鹤观心甘情愿的把清微道法交给他。 仙鹤观再没落,清微道法剩下的再是残篇,那也是他们曾经的骄傲,也是清微老祖南公留给他们的恩泽,也是他们埋藏在心底的痛。 现在,一个不认不识,更不是什么威震天下的名人,突然出现,向他们索要,他们会乐呵呵的双手奉上? 葛荆想了又想,最终无奈的托着下巴,坐了下来。 武林门派之所以被叫做武林门派,倚仗的就是武学,武功就是他们的根,他们的本,再如何没落也不可能对谁都放弃。 即使,清微道法被人掳去,只剩残篇,他们也会埋在箱底,放到烂也不给人。 所以,从一开始葛荆就没想好怎么才能从仙鹤观把清微道法弄到手。 索要,那就是倚仗武力欺负人,不杀的血色弥天是不能到手。如果仙鹤观刚毅些,甚至会在他得手前将其毁去,双方全空。 换取,葛荆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道他有什么能拿的出手,能让仙鹤观心甘情愿与他交换。 那么,葛荆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一样,就是跟荀无影师傅不了道人飘零手的做法一样,盗取。 想到这里,葛荆长身而起,贴着地表一溜烟的来到仙鹤观红墙外。 贴着墙跟凝神倾听,里面没有一丝声响。 葛荆仰头眺望天空。 现在接近子时,正是酣睡入梦的好时候。 葛荆身子一翻跳到仙鹤观内,目光一扫,脚尖点地闪到一株松树后面。 微隐身形,举目四望,入目处红墙斑驳,杂草丛生,果然已经没落,已是破败不堪。 葛荆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支着双耳听了听,偏殿里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外别无其他声音。 目光顺着灵官殿、七真殿、斗姆宫,最后定格在虚靖祠。 “应该就是这里?” 葛荆身形一闪再闪,鬼魅般的跨越十数丈空间来到一条回廊下。 看仙鹤观的空间和格局,规模宏大能窥得早年格局是如何辉煌,只是时光冉冉,往日辉煌不在,三清殿后一大片建筑已经无力修缮,修炼破败,不堪使用。 虚靖祠就是在三清殿后,紧靠着破败殿堂,如此一来,葛荆倒是好行动,不拘被人发现。 第152章 夜盗仙鹤观 道家宫观内的建筑一般都是根据八卦方位而设立。 原则上是乾南坤北,即天南地北。 然后以子午线为中轴,坐北朝南来布局。 各家宫观内供奉的道家尊神,殿堂都设在中轴线上。两边则根据日东月西,坎离对称的原则,设置配殿供奉诸神。 宫殿对称,稍后的丛林中是一簇簇房舍。 东方跨院是道众住房,东方甲乙木,青龙,阳属,符合道士修炼达到纯阳,返还于道的目的。 西方跨越则为云游道众和香客们的临时客房。 仙鹤观曾经辉煌过,规模十分宏大,由一座座四合院形成的宫殿纵向铺开,层层院落依次递进,形成鳞次栉比的宫殿群。 一般小型宫观,主要建筑有灵官殿与山门合一、主神殿包括当地信仰的神灵和后殿三清殿。 而从中古、近古流传下来的道统宫观,建筑规制则为,中路宫观前建影壁,然后是山门、幡杆、钟鼓楼、灵官殿、玉皇殿、四御殿、三清殿,还有各自的祖师殿等。 虚靖祠就属于祖师殿之一,在他的两侧有配殿、执事房、客堂、斋堂和道士住房等。 祖师殿一般都供奉着各派祖师爷及历代羽化仙师,他们不仅是对祖师的供奉,还有着继往开来的寓意。 等同藏经阁。 只不过祖师殿不是这一间,虚靖祠更不是最重要的一间。 虚靖祠里供奉的不过是虚靖天师,在上面不只有混隐真人南公,还有三清。 “可正是这样,清微道藏才有可能被收藏在这里!” 葛荆抬起头,微阖双眼,凝神细看,在几座祖师殿中数了数,最终选中了虚靖祠。 一阵微风徐来,灯烛闪动,光线在虚实变幻时葛荆原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虚靖祠门口。 他的手在门上一按,劲气吞吐,门随之而开,在开关之际一切声音都被葛荆劲气吞噬。 木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葛荆脚步一错站在大殿正中。 虚靖祠自然供奉的是虚靖天师,虚靖天师王文卿,字道正,号翛然子,仙鹤观清虚道派第一百五十七代天师,是仙鹤观遭受重创几近覆灭后中兴的祖师。 其实说是中兴不过是仙鹤观自夸,实际上他最大的功绩是将仙鹤观艰辛维护住,使其不至于完全断绝。而后更是主动游历天下,不知从何处得来净明道派三部功法,使得苦难四十年的仙鹤观终于再一次有了主修功法。 葛荆回想一下虚靖天师的生平,感觉仙鹤观如果不是后期持续末落,而是重新崛起的话,称赞虚靖天师为中兴祖师倒也没错。 只是可惜,堂堂清微祖庭改修净明道派功法,终究难以度过心中的门槛,使得仙鹤观沉寂了将近一百多年。 然后,又一位天师主动抛弃了清微祖庭的名头,把清微道藏全部匿藏起来,喝令全派改修了净明道派的飞仙度人经。 也就是从这一代开始,仙鹤观住持再也没有了天师的名头,仙鹤观再也没有修炼清微道法的道人了。 “唉!其实灵惠真人也是位了不起的强人,如果不是他破釜沉舟的决断,仙鹤观才是真正的断绝了。” 葛荆比较一下虚靖天师和灵惠真人,感觉灵惠真人其实比虚靖天师更加了不起。 因为虚靖天师只不过给仙鹤观多了一个选择,而灵惠真人才是做出选择的人。 抛弃已有的选择,在民间已经要背上数典忘祖的骂名,在武林比这更要严重。所以虚靖天师才在得到净明道派道藏的情况下将其闲置,任由门派弟子自主选择修炼还是不修炼。 强行下令,他也不敢。 而灵惠真人敢,不仅敢,还强制弟子必须修行净明道派道藏,然后他还将剩余的清微残篇匿藏起来,至今都没有人将其拿出,重新修炼。 “这就是我的机会!!!” 葛荆收了收心,耳微微一动,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没有人看守吗? 葛荆玄力灌入耳中,远处的风带着点点鼾声传来。 执事房里有人.... 我说不能没有人看守吧,再怎么落魄,这里也是祖师殿,这里也有道藏需要人来守护。 想到这里,葛荆身形飘起,彷如鬼魅般浑无力量的飘在空中。 摆腿,吸腹,含胸翻滚,灵巧得如同猫一样站在了二楼。 虚靖祠一楼供奉着祖师塑像,燃香袅袅,烟飞雾绕。 二楼就不同了,有丹室,有画苑,都是虚靖天师留下的遗迹,算是仙鹤观的珍宝之一。 也正因为是这样,葛荆才有信心清微道藏会被藏匿在这里。因为净明道派的三部功法是虚靖天师寻回来的,仅此一条就够了。 当然也可能会藏匿在混隐真人南公的圣佑殿里,但圣佑殿是仙鹤观里仅此于三清大殿的主要建筑,每一年的祭祀都必不可少。 葛荆想来想去,感觉不能。 所以,他细心细致的在虚靖祠里寻觅起来。 虚靖祠虽然仅是一殿,规模却是不小,后面的大片建筑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破败下来,这里却每年都有修缮,看上去还有六成新。 高大,宽阔,雄伟,房屋众多,葛荆在大殿里走来走去的,忍不住感慨仙鹤观对虚靖天师的尊重。 这里很不错,唯一的缺陷,可能就是没有人。 他已经寻找一个多时辰,出出进进不知道十几间房,看到无数虚靖天师的遗作,有石碑、有道经、有图画,可就是看不到一个人。 “真的没有,难道是我猜错了?” 随着时间流逝,葛荆逐渐有些烦躁,因为他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小家伙还隐匿在瑶寨对面的山丘上,时间要是太长,难保不被人察觉。 葛荆又一次在一个转廊处走过。 一闪身走过,倏地一下,他又转了回来。 葛荆站在拐角处向左看了看,又向右看了看。旋即他来到左侧尽头看了一下,迅速来到右侧尽头再一次看了看。 突然,葛荆眼眸闪过一抹精光,一个跨步来到这间房门口,推开门看着房舍狭小的空间他笑了。 “这里,这么大的空间不可能就这么一个窄小的房间。里面,有鬼!” 第153章 瑶寨中的迷惑 “今日取宝,来日必还!!!” 仙鹤观三清大殿正堂供桌之上,一张取自供桌前的木棉纸上书写着八个字,角落几笔勾勒出一个狼头。 看上去平平常常,翻来覆去,颠来倒去怎么都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却让仙鹤观仅有的四位真人脸色凝重,气愤难耐。 因为这张纸笺是清晨时,小道士为祖师上香发现的。 纸是自家的纸,字是由供香书写的,谁写谁留的他们不知道,唯一留下的线索是那颗狼头。 可这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纸笺上写着的那个宝,被人无声无息取走的宝是什么? “有人知道什么宝被取走了?” 仙鹤观住持景仁真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通微已经领人去查了?” 戒律师景元真人马上应了一声。 “通微一个人查,要查到什么时候,都去,我要知道观里到底丢了什么?” 景仁真人微怒,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住持真人发怒了,三位师弟也不禁有些胆寒。 平日师兄弟四人怎么都可以,甚至用些暗手争权夺利也没关系。可现在却不同往日,观里失窃,东西丢了人家要不留下一张纸笺都没有人知道。 住持真人这要是借题发挥,寻他们短处,吃多大的亏都没地方说理去。 可惜,任凭仙鹤观身份最高,辈份最长的四位真人,一位嫡传大弟子齐齐出动,把观里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到底丢了什么重宝。 “不是虚张声势吧?” “或是观里谁在开玩笑?” 仙鹤观住持真人景仁、法师景浩真人、炼师景鸿真人、戒律师景元真人、高功通微道人围着纸笺讨论着,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到最后更是有人说出开玩笑的意思来。 只是,等他话音落下,没用谁说就立刻反应过来,那可是三清大殿祖师供桌,谁这么大胆敢这么做。 他们想不出来,那边葛荆则早早就汇合了两个小家伙,考量着留给他们的任务。 “叔叔,瑶寨上下有八层,最上一层是三栋竹屋,第二层是八栋木舍,第三层是一圈篱笆房,我和小雨数了三遍,应该是十二间,只是距离太远,我俩不敢保证....” 杨惊雷和杨雨池隐在皂幕峰对面土丘上不是隐匿起来就好,还负担着观察瑶寨的任务。 给他们任务,葛荆一个是怕他们没有耐心,二一个也是锻炼两人的观察力,省得以后遇到事不知道如何去做。 “从第四层开始,竹楼木屋交错建筑,相互遮掩就有些看不清楚了。大致应该有二十多间,第五层有三十多间,基本上都是以竹楼为主。” 应该是因为对瑶寨无法细致观察,杨惊雷的心情显得有些不佳,说起话来都没有力气。 杨雨池咯咯一笑,接过话道:“第六层也有三十多间竹楼,不过位置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分零散。第七层有四十多间竹楼,第八层最多了,是由八十多间木楼组成的木墙。” “都是大致的数!” 杨惊雷不开心的接了一句。 “这就可以了,至少能估量出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主要人物在哪里。记得,继续藏好啊!” 葛荆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头,身子一矮,贴着山体滑下山丘,然后脚尖沾着地表上扶摇的青草,狸猫般潜入瑶寨。 不管瑶寨和商业联盟闹的是什么,葛荆都不可能偏听偏信,以为商业联盟说什么是什么。 事必须要办成,但如何办得按照葛荆的计划来。 现在已经是丑中,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会亮,到那时勤劳的瑶族人就会起来劳作。 葛荆在瑶寨中四处游走着,借助明亮的月光,黑夜在葛荆眼中并不比白昼黑暗多少。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寨啊!” 葛荆看着一间间木楼,一间间竹舍,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猜疑。 民寨,怎么可能? 能够加盟到商业联盟的商行必须是大商行。 而敢下手去坑大商行,还让大商行拿他无能为力,最后不得不向联盟求助,并接二连三挡住联盟出手的,说他是民寨? 有人会信吗? 反正葛荆不会信,他一边吐槽商业联盟上带着重点标记的民寨两个字,一边把玄力运转起来。 葛荆本身就身轻体健,耳目聪敏,现在运转起玄力,身轻如燕,灵敏的如同一只猴子在瑶寨内翻来跳去,一层层的向内递进。 一层,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二层,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 三层,葛荆在三层停留的时间最长。 因为这一层就是杨惊雷口中的第六层,有三十多间竹楼,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位置十分零散。 位置零散,葛荆也有所感觉,他一栋楼一栋楼的看了一圈。 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大致看了看,葛荆第一感觉就是不知道哪里有些不对,可他又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身形一展,飞速的在第三层转了一圈,把方位在心中暗暗记下。 然后,身子一飘进入第四层。 第四层,第五层,第六层,葛荆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第六层就是杨惊雷口中的第三层,这里是一圈篱笆房,十二间,杨惊雷并没有数错。 篱笆房,什么是篱笆房? 葛荆翻身跳过篱笆,俯下身一看笑了。 什么是篱笆房,其实就是马廊。 用篱笆支成一圈围栏,然后再扣上一层棚顶,虽然不能挡风却可以遮雨。 只是,现在的马廊里面并没有马,而是密密麻麻的堆着无数货物。 “这就是被他们扣押的商行的货物了!” 葛荆四下看了看,货物旁没有人看守。 他想了想,感觉也是。 这都在八层房舍的第六层了,是瑶寨中心的中心,再往上就只有二层的八栋木舍和一层的三栋竹屋。 如果在这里都能出事,除了瑶寨被人攻破外,也就只有出现内鬼了。 葛荆大致看了看,里面是大量药材。 药材? 葛荆又有些迷惑了,瑶寨要这么大量的药材做什么? 心念一转,葛荆身形微伏,悄然来到第二层。 第154章 惊天秘闻 第二层,葛荆的动作小了许多。 他不能不小心,越过第三层就意味着走进瑶寨的中心。瑶寨所有权力人物都在其间,灵玄师也在。 任何一个灵玄师,不管他修为如何,境界如何,都不容小觑。但有谁敢小觑与他,必受其害。 只是,还没等葛荆有什么动作,身后上空一阵风声响起。 葛荆连忙收起微动的脚,身子向后一贴,悄无声息的隐在木舍之后。 然后他就听到木舍中传来一声低喝:“谁?” 葛荆眨了眨眼,将全身隐在木墙阴影后。 屏住呼吸,没有动。 他不信,瑶寨里会有人能发现自己。 果然,木墙之隔的里面,一道黑影扑了出去,直指天空。 “是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即三道响指传遍整个瑶寨。 响指过后,这人的身形停都没停,直接跨过虚空落在第一层竹楼前。 而从木舍中扑出的黑影在空中一个盘旋,鹞子般折返回来,灵巧的钻回木舍。 葛荆的眼微微眯起,沉了一口气,一步跨出数十丈,贴着竹屋凝神倾听。 这一听不要紧,葛荆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脸色冰冷眼神凝重,因为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的竟然是:“荒族、指阴洞、十七霸主、十万大军,药材!” “这是要翻天了!” 葛荆默默吸了一口气,身形一矮,贴着地表退回第二层,然后一个起跃,含胸抱腿滚进第三层马廊。 他的手在一个包裹整齐的货箱上一按,劲气吐入,感知到是一箱药材。 手指微微一用力,木箱轻易被洞穿,一股药香飘出,葛荆凑过去微微一嗅,默默一点头。 站起身,葛荆顺着药香右侧一个一个摸索过去。 不用跳选,一个不落的洞穿,轻嗅,感觉不好在重新选择,直到第七个他才满意的停了下来。 葛荆的六识天生不凡,不只是眼力耳力异常敏锐,嗅觉也十分突出。 他不太懂药,但从木箱被他洞穿处飘出的药香中能嗅到很多东西,但凡一口嗅进,体内气血翻涌的就是好药,嗅进去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就是普通药材。 葛荆就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选择的。 他俯下身,一手一个的提起两箱药材,掂了掂,感觉好重。 精心选择细心包裹的吗? 葛荆叹息一声,蹑手蹑脚的从马廊里走出,身形一翻越过第三层篱笆房,然后贴着地表风一般的向山下掠去。 他的速度何其快,在整个瑶寨都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眨眼间就来到第六层。 只是,葛荆的运气不大好,就在他身形飞起,翻越第六层竹楼时,第一层竹屋的门被推开,那位悄然而来的人和瑶王天长公一起走了出来。 两人,原本是送客,可刚推开门,居高临下时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竹楼间飞起,掠过。两人脸色顿时一变,一声厉吼响起,整个瑶寨仿佛沸腾的水一般掀起一片喧哗。 而在此期间,曾经被葛荆最关注的第六层,位置稀疏零散的三十六间房内冲出三十六个汉子。 只是一瞬他们就看到正在翻越第七层的葛荆。 葛荆是谁,没有人认识,可葛荆手中提着的硕大的货箱却没有人不认识。 瞬间,三十六个汉子一声厉吼,不用吩咐就嚎叫着冲了过去。 可惜的是,葛荆根本就没有跟他们战斗的想法,耳中听着一声又一声嚎叫,脚下轻点地面,大鹏一般的飞起,虚空连踢两脚就从第八层,也是密集得组成一座木城墙的第八层木楼上飞过。 那名悄然来客和瑶寨天长公几乎同时飞在空中,看着葛荆逃离瑶寨顿时忍不住一声长啸贯穿天地。 整个瑶寨哄然一声,沸腾起来。 无数人提着刀剑枪棍从竹楼木舍间冲了出来,随着第六层冲出的三十六个汉子的身影追了过去。 顿时瑶寨的人如同海水般涌了下去,汹涌澎湃的向葛荆涌去。 可惜,葛荆的速度如何快捷,虽然提着百斤重的两个货箱,人却风一般的掠下,瞬间没入重重密林。 灵玄师的速度很快,轻功也种类繁多。 没办法,晋入灵玄师的玄者已经不类普通人了,因为他们可以飞天遁地,近乎无所不能。 平地遁走可以,凌空飞行一样可行,尤其是走蜿蜒曲折的山路时,飞行相比遁走来说,真是飞快无比。 只是葛荆与他人不同,身为灵玄师的他自然知道灵玄师的优劣。 山林中,提着两只巨大的货箱,身体庞大的他灵敏的仿佛山猫一般,那里地形宽阔就在哪里走,密林也是如此。 他走的不是直线,弯弯曲曲,层层环绕,让人根本想不到他要去的是皂幕峰对面的山丘。 这还没什么,让悄然来客和天长公气恼的是,葛荆隐匿身形的技巧强大无比,任凭他们在天空向下俯瞰,也只有在葛荆悄然跑过后惊起的无数夜鸟漫天飞舞时才迟迟赶到。 赶过去又如何,他们以为葛荆是向前直行,却哪知不一会儿之后,左侧飞起一群飞鸟,过一会儿右侧,甚至是后侧又飞鸟冲天。 转来转去,他们也没想明白,这个人到底要去的是何方。 “诱饵不成!” 那位北域荒原来的悄然来客停驻脚步,迷惑不解的看着天长公。 “诱饵,调虎离山吗?” 天长公脸色一变,抖手一只鸣镝飞起,哗楞楞的声音搅得山域不安。 霎那间,皂幕峰以及左右和对面同时有鸣镝呼应。 暗桩全部传回消息,说明并没有出事。 “回去,那个人跑不了的!” 天长公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招呼一声向瑶寨飞去。 直行,不过几里地距离,就算跑一个来回又能累到那里。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一片丛林中葛荆望着他们的背影笑了。 天空没有烦人的灵玄师扫视,地面暗桩又被他记在心中,这一回他可以提着货箱大摇大摆的跑了。 飞奔到山丘,杨惊雷、杨雨池从暗处跑出,看到葛荆提着巨大的木箱跑来,两个小家伙呼叫一声。 “上来!” 葛荆叫了一声。 “好勒!” 两个小家伙也不客气,分左右跳上木箱,两腿用力一夹,双手紧紧的抱着葛荆的手臂。 第155章 对亏你缺钱 两个百斤木箱,上面还坐着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这还不算,两个孩子身上还挂着不少零件。 别的不说,三把刀至少分量不轻。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看不到葛荆的步伐有任何沉重感,仍然是轻快迅捷,转身消逝。 睢阳城距离皂幕峰不过四十里,而在睢阳城十里外就是小昆仑山,这样算来余下二十多里都是山区。 山峰四五座,座座相连,一山遮着一山,一峰掩着一峰,因此山路繁多,一个人随便闯进去就很难找到。 此时经过一番纠缠,天已经蒙蒙亮起,东方微白一抹光亮照耀过来,西方的瑶族汉子迎过来,淡淡的白光从山边透过来正好照在眼眸,让他们忍不住将眼微眯起来。 葛荆从东方飞跃而下,背着阳光敏锐的看到眼前瑶族汉子微眯的眼,身子一闪,在汉子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顺着一条山路闯了进去。 六七个汉子吼叫一声就要追过去,只是他们那里能追得上葛荆,一追二追的就失去了葛荆的踪迹。 而就在葛荆身影消失的瞬间,他回眸望去,轻易的看到周围两三座山峰的山坳里,数十个地方钻出数百个人向着吼叫的地方跑了过来。 “人真的不少啊!” 葛荆摇着头,叹息一声,闪身没入丛林。 “不只是不少,看他们的样子行止严谨训练有素,有军队的风格!” 杨惊雷挥着手中的刀削去眼前横生的虬枝,跟着回头扫了眼,脸色慎重的点评了一句。 葛荆认同的点点头,没有说话,甩开脚步迅速跑出小昆仑山界。 “我们去那里?” 葛荆脑海里回想着瑶寨听到的消息,忍不住问了一句。 “怎么了,叔叔?” 杨雨池的手一紧,抓得葛荆手臂都有些微微发痛。 “啊!” 葛荆回过神来,两只手晃了晃,笑道:“你们两个家伙,还真是敏感。” “真的有事?” 这回杨惊雷也有些慌神,紧张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着摇了摇头,“是出了点事,还是大事!” 一语落下,葛荆的两只胳膊同时疼了起来。 葛荆苦笑道:“出什么事都跟我们无关,我说,你俩能不这样紧张吗?这是我的胳膊,是肉做的。” 瞬间,两个小家伙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松开手,就想向后退却。只是他们忘了,他们不是坐在平地,而是随着葛荆的步伐飞快的向前奔跑着。 向后一退,身子一闪差点没仰倒,摔在地上。 还好,他俩也是玄师,不是普通人,第一时间提起玄气,腰用力一扭,一个翻转落在地上。 葛荆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乐呵呵的道:“就这样跟着跑吧!” “嗯!” 两个小家伙兵器回鞘,乖巧的应了一声,跟在葛荆身后跑了起来。 只要跟葛荆无关,任何大事都不是个事。 葛荆显然也知道他俩的性格,没在意的一阵冲锋站在睢阳城门口。 到了这里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去万秋阁还是那里! 若是别人,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也许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换做葛荆就不同了,他能处理的办法有好多。 至少,交给六扇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六扇门中人。 心有决定,葛荆就在城门卫所处调了一辆马车,然后由城门卫所派了一个卫兵将他们送到六扇门。 “总旗就是总旗,官果然比吏有面子!” 葛荆坐着马车,看着前面拽马前行的卫兵,忍不住感叹一声。 六扇门与城门卫不是一个系统,想要调一个把守城门的卫兵真不是谁都能行的。 幸好葛荆的牙牌是象牙牌,说明他隶属吏部司刑,是官。 职位是总旗,在地方是隶属清吏督捕司,也就跟城门卫牵扯上一点不大不小的关系。 借辆马车再借个人,拉着东西去六扇门,说明是官事,完全可以的。 等到马车走进六扇门,葛荆再度拿出那块牙牌告诉衙役要找俞文池,然后俞文池亲自走了出来时,那个卫兵的脸终于变了。 城门卫在整座睢阳城里,也许是认识大人物最多的兵。 没办法,长年累月的站在城门口,看着一位位大人物进出往来的,再不认识也得认识了。 卫兵恭恭敬敬的把两只木箱搬了下来,然后用着余光扫了一眼葛荆与两个小家伙,谦卑的弯着身子把马车拉了出去。 葛荆、俞文池目光扫了一眼卫兵。 “这是什么,给我送礼来了?” 俞文池笑着调侃葛荆一句。 “嗯,是大礼,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担得起?” 葛荆点点头,不客气的回了句。 俞文池闻听一愣,脸色有些凝重。 葛荆没在意,示意一下地上的木箱,然后和俞文池一人提着一只木箱走进大堂。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进入大堂,两边分别落座,俞文池谨慎的问了句。 葛荆也不多话,直接跟俞文池把他进入万秋阁,然后万秋阁掌柜李勋介绍给他赚钱的门路,借用商业联盟的路子接了瑶寨讨货的任务。 鹤山仙鹤观里的事葛荆隐去,没有说,可夜探瑶寨的事却一点没拉的讲了一遍。 尤其是关于他在瑶寨最里层所听到的那句话:“荒族、指阴洞、十七霸主、十万大军,药材!” 俞文池倏地一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如水,呼吸急促的喘息起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葛荆脸色平淡如水,声音一丝一毫变化都没有:“没有一丝虚假。” 俞文池急促的喘息一声,然后缓缓坐下,几个呼吸间人就恢复了平静。 葛荆眉头一挑,从他讲起那句话之后,到俞文池色变,心惊,再到他完全平息下来。 时间,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此人心境沉稳,控制力惊人啊,不愧是一城六扇门之首。 半晌过后,俞文池抬起头看了眼葛荆,沉声道:“找个地方,把李勋请过来,我要仔细问询一下。” 葛荆了然,“用我的名头吗?” 俞文池向葛荆一抱拳:“拜托了。” 葛荆随意道:“应该的,不过银子要你出,我可没银子请人赴宴。” 俞文池苦笑一声:“谁知道你葛大神竟然会缺银子。不过,如果你探听的事是真的,还要多亏你缺钱啊!” 第156章 限时 葛荆嘴角抻了抻,没说也没笑。 “缺钱,很丢脸吗?” 他很平常的看着俞文池。 俞文池一呆,笑声戛然而止,缺钱很对人吗? 对很多人来说也许丢人,可对葛荆这般玄者其实并不丢人,甚至对官府来说,这恰恰说明葛荆奉公守法,没有作奸犯科。 要不然,葛荆应该有一万种办法让自己富可敌国。 马上,俞文池扯着座椅来到葛荆身旁,低声道:“其实,葛大人,六扇门还是有俸禄的,如果不够用,咱们内部也有任务可接。怎么都不至于让你去外面接任务赚钱花的。” “哦!” 葛荆一愣,“咱们这里也有任务,没人和我说过?” 不过,葛荆随即想起佟国维借用任务让荀无影、冷漠离开姑臧城,迅疾就不说话了。 俞文池看到葛荆脸上的变化,也笑了:“想起来了吧?” 葛荆默默一点头,“给我说说,省得让人知道再闹出笑话来!” 俞文池含着奸笑给葛荆讲起六扇门的一些隐秘事情来。 现在看看似这不算什么笑话,以后却不好说了。 他相信葛荆一定会成为六扇门未来的巨擎,到那个时候,这个笑话可就是他炫耀的资本。 在葛荆懵然无知时,俞文池拉着葛荆,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边交谈着一边走到六扇门外的酒楼上。 然后,在不知道过去多久,李勋来了。 其实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李勋能来都足以说明葛荆在他心中的地位。 万秋阁掌柜毕竟不是闲人,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少事情等着他处理。 进入酒楼,走进雅居,李勋看到葛荆正在和俞文池热烈的交谈,他的脸瞬间一变。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李勋眼神闪烁着。 葛荆安然稳坐,俞文池却站了起来,笑着向李勋一抱拳:“李掌柜对俞某的出现很意外?” 李勋连忙双拳抱起,紧赶两步走过去,笑呵呵的道:“俞大人能在的确让李勋很是意外。” 葛荆没在意两个人暗中的交锋,而是随手在身旁一引,请李勋坐下。 李勋客气一下就坐了下来,看着葛荆,等葛荆主动解释六扇门的老大怎么会出现。 他可不认为葛荆请俞文池出现是为了体现他的背景如何强大,又因为两人交往以来十分和谐,也不认为葛荆想要用六扇门人来威慑他。 必然是出什么事了。 果然,随着葛荆的讲述,李勋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重点还是那句话:“荒族、指阴洞、十七霸主、十万大军,药材!” 当葛荆的话停下时,李勋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呼吸微微有些重。 他不似俞文池刚才那样紧张是身处位置不同造成。 “荒族、指阴洞、十七霸主、十万大军,药材!” 葛荆在瑶寨听的话不全,都是片段。可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都不用细说,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造反吗?大逆不道!” 李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给这事定性,不管事还不是,都是给万秋阁占个立场。 他不能不如此,万秋阁势力在强大,也是大明王朝的子民,不把立场鲜明的站在大明王朝,难道还要依附在叛乱哪一方。 荒族、指阴洞再聚全十七霸主,即便聚集十万大军,能击破陕西行省就了不得了。而万秋阁更多力量还是在中原。发生如此动乱还想中立,别说中立了,屁股坐慢一点都有可能招来灾难。 李勋不是傻子,相反他还精明得不行,要不然也不能成为睢阳城万秋阁的二当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柜。 葛荆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想好要如何应付此事,甚至还在葛荆停下时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现在这个时候,算算时间,应该是葛荆刚从瑶寨下来就赶到六扇门汇报,然后第一时间把他找来。 找他来,不是意味着背叛,相反意味着相信他们万秋阁没有参与这场预谋叛乱。 第一时间通知,还相信他们,也就是说给予他们万秋阁应对的时间。 这是什么? 这就是恩情。 万秋阁不能不承情。 而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几位侍者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葛荆站了起来,拉着两个小家伙走向饭桌。 “你们聊,我忙了一夜正好饿了。” 然后,葛荆和两个小家伙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忙碌一夜,三个人都饿了。 “给我留点!” 俞文池头都没抬,叫了一声。 葛荆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你请客,可以再叫一桌!” 一唱一和,从容,没有任何客气也没有一点违和感,听得李勋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 熟人,还是相当熟的熟人。 资料里说这位葛大神第一次来睢阳城,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心念一转,随即又有些猜测。 葛荆获得的这份消息对他们其实影响不大,至少没有官场人的影响大。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在如何也不过是一份奖赏。 至于万秋阁,无论如何选择,只要不去依附叛党朝廷也不可能将他们如何,至多不过是打压一番。 可葛荆把这份功劳交给了六扇门,交给了俞文池就不一样了,李勋在瞬间就能想到无数个方法让俞文池获得巨大利益。 如果他调动身后背景,再花一番心思,获利将更为巨大。 “厉害啊!” 李勋转头扫了眼葛荆。 俞文池如何他不好猜测,葛荆却是打破他心中的印象。 获得这么重大的消息,不去找他这个直接中间人,而是走进六扇门,一般的玄者,或是心里少转了一圈都想不到还能这么操作。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绝对不是身上除了玄力就是肌肉的玄者能想到的。 李勋赞叹一声,转过身跟俞文池就此事对商业联盟如何探讨起来。 商业联盟也许跟此事无关,至少大多数商行跟此事无关。但货物被瑶寨扣押,发出悬赏的商行绝对参与其中,并且参与很重。 “除了夜鹰商行外,还有谁?” 俞文池看着李勋。 李勋这样回道:“我去打探!” “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我只能给你半天,剩下半天要跟我去城守府汇报,然后再给你们争取半天时间!” 俞文池强硬的给万秋阁定了一个时间。 然后他又转过头看着葛荆:“老弟,你还要留在睢阳城吗?” 第157章 提前离开 还留在睢阳城吗? 俞文池一句话,葛荆、杨惊雷、杨雨池和李勋同时一愣。 迅即,在杨惊雷、杨雨池迷糊的眼色中,葛荆和李勋有些明白。 “什么意思?” 杨惊雷眼一眯仔细凝思时,杨雨池偷偷的拉了葛荆一下,小声的问了句。 其实,这是十分失礼的举动,不过,俞文池和李勋却没在意。 他俩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的身份,却知晓他们和葛荆的关系相当密切,并且还断定,这两个小家伙在葛荆心中的分量。 所以,葛荆还没说话,俞文池就笑了一声:“哈哈,你们忘了,你这位叔叔还有密幽必杀令和十三暗手了。” 仅此一句,在没人说话了。 李勋紧接着接了一句:“姑臧城的消息已经传过去,现在应该就有人向这里赶来。” 他的话音刚落,葛荆直接笑道:“穷家富路出行难啊!我倒是想走,可吃啥,喝啥??” 说着,葛荆笑吟吟的看着俞文池。 “你小子!” 俞文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反手入怀摩挲了几下掏出一个布袋。 解开,俞文池先掏出一卷银票,然后口嘴向下抖了两下。 扑棱扑棱跌出几块散碎银子。 葛荆一直看着俞文池,含笑不语。 俞文池抓起银票甩给葛荆,用空布袋收起散碎银子,揣在怀里:“我银子也不多,这些大概有个三五百两,你对付用吧!” 葛荆笑笑,伸手把银票向杨雨池推了推,“就这么点,都不够我给你提回的两箱子药钱!” “混蛋,那两箱子药材再珍贵,你以为能落到我们手里。” 俞文池气笑一声。 葛荆不搭理他,扭过头看着李勋道:“我那马车...” 李勋连忙道:“我来时带来了,就在楼下。” 说完右手在左袖里掏了下,抻出一打码地整整齐齐的银票。 放在桌上,向杨雨池身前一推。 “今天来的匆忙,就带这些过来,省着点估计能用一段时间!如果不够,我可以让人回去去取。” 几人目光扫过,最上面一张面值竟然是千两,顿时一惊。 这一摞,怕不是得有几万两。 葛荆、杨惊雷没什么反应,杨雨池却是两眼冒花。 虽是这样,她却没伸手,而是掉过头看着葛荆。 葛荆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收起来吧,去买点糖果、点心。哦,在购两件衣物。” 杨雨池刚点头嗯了一声,一旁的李勋笑着叫了一声:“卢九!” 门轻轻一响,曾经在万秋阁门前接待过葛荆的那位侍者走了进来。 “去,把睢阳城所有糖果、水果、点心各样购置一份装上葛少侠马车。然后,依照葛少侠三人的样子购置五套衣物!” 吩咐下去后,李勋扭身看着葛荆笑道:“您看这样,可以吗?” 众人尽皆无语。 商业大佬就是惹不起,一举一动都是大场面。 “可以!” 葛荆一句话都没说,微微颔首。 卢九应声退下,在一桌酒宴还未吃完时就返了回来。 显然万秋阁办事就是效率,李勋吩咐的一应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该走了!” 葛荆看着李勋问道:“剑王图就交给你们了。” 李勋郑重道:“没问题,交易物品你可以去任何一个万秋阁讨要,绝对不会贪墨了!” 葛荆点头道:“万秋阁的信誉还是值得信任的。” 李勋吸了一口气,看着葛荆道:“剑王图的事您放心,万秋阁不仅能保护好万无一失,甚至现在我就能替万秋阁向您保证,交易,最低一部宝卷级,如果不是,我万秋阁给您补上。” “行!” 葛荆十分痛快的应了下来。 李勋又继续道:“刚才那只是剑王图的补偿。今次万秋阁给您找麻烦了,我会如实禀报阁主,必须再补给您一部清微道法。” 葛荆眉头一挑,笑道:“爽快!” 李勋向葛荆、俞文池一抱拳,领着卢九走了出去。剩下俞文池看着葛荆迷惑的道:“一副剑王图总纲你就换一部清微道法?换那个做什么?” 葛荆笑着拍了拍杨惊雷的肩头:“给这两个小家伙换的!” “哦!” 俞文池点了点头,这一句更明白两个小家伙在葛荆心中的重量。 “清微道法....” 俞文池小声嘀咕了一句,抬起头问道:“那个,必须是宝卷级,别的可以吗?” 葛荆一愣,看了一眼俞文池道:“怎么,俞大人手里有,想送给我们啊!” 俞文池点头道:“是啊,你赚下这么大一个功劳,清吏司重奖于你是朝廷的事,但哥哥也不能白沾光。正想不出送你点什么,清微道法我倒是有点印象!” 葛荆眼眸一亮:“可以啊,只要是清微道法,别说什么级别,残篇都可以!” 俞文池笑了:“不挑嘴,好人啊!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他闪身离去。 望着俞文池离去的背影葛荆笑了:“好运气,又赚两部功法!” 杨惊雷和杨雨池也满是开心。 随即,他俩又凑到葛荆身旁低声问道:“叔叔,离开这里,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 这一句问得葛荆也有些为难,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去那里? “等出了城咱们三个研究一下,或是你俩想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葛荆揉搓着下巴,想了想,没想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是应该去的地方。 “去哪儿呢?” 两个小家伙听到葛荆的话看什么想起来。 就在三个人苦思冥想的时候,俞文池推门走了进来。 走进雅舍,俞文池就把手中提着的小木箱按在葛荆身前:“好了,三本残篇,你在车上自己看吧!” “行,行了,不用你催,我这就走。” 葛荆也不客气,提起木箱拍了下杨雨池:“银票收好,别被他再要回去!” 杨雨池吃吃笑了一声,把桌上的银票抓起,塞进衣袖中。 杨惊雷更是伸手拍了拍腰间短刀,发出啪啪的响声。 “这两孩子!” 俞文池笑了,顺腰间又摸出两个小铜管,一人一个递了过去:“着实有些匆忙,一点小玩意,拿去玩吧!” 两个小家伙一愣,同时抬头看了葛荆一眼。 葛荆顺手接过两个小铜管塞进他们手中,教育道:“长者赐,不敢辞,收着吧!” “你这个家伙!” 俞文池笑骂一声,和葛荆一起走下酒楼。 第158章 三本秘籍 葛荆领着两个小家伙走进马车,驾驭着向南行去,时间不长就穿过南门,顺着宽阔的官路奔跑起来。 宽敞高大的车厢内铺满一层木箱,糕点的乳香、水果的清香顺着几个关闭并不是很严密的缝隙内飘出。 往时,这些是最能让杨雨池欢喜,现在却不见她一点笑意。她的脸上满是不开心的看着葛荆,“叔叔,我们要去那里?” 虽然葛荆不想承认,但他还是不得不说,今天从睢阳城走的很狼狈。 走,不是他主动意识而为,是被人逼走的。 密幽,还有十三暗手。 “去西安府长安县...” 葛荆身子软软的倚在软塌之上,环抱着紫虹剑,手按着俞文池递给他的木箱,目光透过车帘向远处望着。 他的心情也不是太美妙,不过表现的不像两个家伙那么外显而已。 “还是不够强啊!” 葛荆左手倒握着剑柄,肘重重的压在剑鞘佩环处,并时不时来回摩擦着。 杨雨池嗖的一下蹭了过来,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去西安府长安县?” 杨惊雷也一把掀起车帘,好奇的把脑袋探进车厢:“叔叔,去长安县做什么?” 葛荆慵懒的道:“距离睢阳城最近的万秋阁除了姑臧城外就是长安县了,另外蓝娘也在哪里,这次六扇门的奖励我想换成清微道法!” 蓝娘! 蓝娘是玉家人,是玉香春两年前莽撞的接连三次动用疯魔拳后被王小余带到黔州养伤。 黔州距离长安县五百里,长安县是西安府倚郭。 倚郭亦作“倚廓”,是府州治所所在之县。 西安府是长安县也可以说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行省辖地,而长安县又是西安府倚郭。 所以说,长安县也相当于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的行省所在地,是陕西行省最重要的城市。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政治、军事、商业、最强世家、最强宗门等等的集合地,玉家势力自然也在这里。 玉香春身负重伤,王小余又不知道为什么回转帝都,没有太强的人保护,她自然不敢暴漏身份,也就只能隐匿在距离长安县不远的黔州了。 蓝娘就是玉家在陕西行省的一个高级执事,算不得最高权势者,但能直接与玉香春对话,伺候左右,级别也绝对不低。 “找她啊!” 两个小家伙见过蓝娘,后来在赶路闲聊的时候也听葛荆说到过她。 还是为了我们... 小哥俩对视一眼,扭过头,没在说话。 葛荆扫了他们哥俩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知道,又是因为清微道法,这小哥俩又以为葛荆找蓝娘把奖励兑换为清微道法是为了他们。 葛荆没有解释,因为是与不是其实关系并不大。 他换到清微道法也不可能自己独占,还是要跟他们分享,这样一想倒也没错。 简单几句话,三个人的心情稍有舒缓。 葛荆随手翻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三本书籍,率先入目的是一行字: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 “竟然是这本....” 瞬间葛荆就坐了起来,眼眸间闪过一抹激动。 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清微道派至高宝典《道法会元》中的一部,属于道集级别的功法,期间蕴含主法、景霄秘法、内修洞章三部,其下又各含八部诸子级别功法。 等级极高,但这三部残篇又是什么? 葛荆突然坐了起来,并兴奋的翻阅起手中秘籍,旁边翻着屁股底下木箱,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杨雨池闻声扭过头,看到葛荆激动的表情顿时知道这是宝书,连忙放下箱盖,连滚带爬的凑了过来。 “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天河箕宿啸命风雷,竟然是这三篇!” 葛荆大手用力的在书面上一拍,看着杨雨池笑了。 “那个...叔叔,这书很强!” 杨雨池看到葛荆的大笑顿时知道他们应该是见到宝了,不由得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很强!” 葛荆脸色郑重的一点头。 他拿起第一本向杨雨池扬了扬:“景霄五炁筑道基。”又拿起第二本书:“景霄妙灵宝华天登天梯。” “这两本是清微道派至高宝典《道法会元》中《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三部道集级别中主法下诸子级别的功法。不过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根基大法。” 葛荆满脸洋溢着微笑道:“有了这两部,其他清微道法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然后他又拿起第三本书道:“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是景霄秘法天雷部神法中的进阶秘法,有了他们就不缺攻伐之术了。” “哦吼...” 杨雨池兴奋的叫了一声。 杨惊雷同样又把脑袋伸了过来,跟着叫了两声。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葛荆开心了,两个小家伙一样兴奋起来。 杨惊雷高声叫喝着驱赶老马向前奔行,杨雨池坐回原处,掀起箱盖一把一把的把糕点掏了出来,然后把银票紧包紧裹的藏在里面。 这举动看的葛荆呵呵直笑。 此时的杨雨池跟秋末的仓鼠一般,为了度过寒冷的冬日,但凡找到一点粮食就会使劲的藏。 不过,现在不是葛荆看热闹的时候,他要第一时间把景霄五炁吃透,然后再传授给两个小家伙。 葛荆是要吃透,而不是必须要修炼到如何程度,因为他还没有主修功法,所以早学晚学都无所谓。 杨惊雷、杨雨池就不同,他们一个修的是清微灵宝金书,一个修的是清微雷霆秘法,功法虽然也很好,可惜有些太过高端。 高端,看似高级,其实也代表根基略浅,不够扎实。 两个小家伙的根基不够扎实吗? 不是的,他们功法根基其实十分扎实,只不过那是由月锁清秋李默安传授给他俩的少阴玄功和太乙玄功,如果有后续功法,实际是扎实得不能在扎实。 可惜,没有后续功法,他们只能专修清微道法,因为点苍派的功法传不得。 而专修来的两部清微道法没有筑基功法,并不能完美的将少阴玄功和太乙玄功转化过来。 还好,他俩还小,还没有突破灵玄师,辅修一下景霄五炁正合适。 第159章 学会自保 葛荆从北域荒原走出,两年多过去,他奔行数万里,可奔行往来无数里从来没有这一回舒服。 官路,愈往南行愈加平坦、宽阔,宽大的马车平稳的奔跑起来仿佛就是躺在床上,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然后有吃有喝,甚是逍遥。 再加上略微有些小抠的杨雨池腰包里有了银子,花销起来就跟往日完全不同,竟然十分的大方了。 这倒让葛荆有些涩然,原来以前的杨雨池不是小抠,而是兜里没银子,腰杆不硬。 而没银子总归不能怨孩子,就算抱怨也只能怨他不通世事,把银子的事情给忘却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书看有功法研究,吃的好,喝的好,安静平稳还没人打扰,研修起景霄五炁精进如飞。 从第三日开始,葛荆就给两个小家伙讲解起景霄五炁。 五行五色五脏出五气,五气朝元。 黄庭中祖炁化一真人,统领肾精黑炁、心神赤炁、肝魂青炁、肺魄白炁,从口耳眼鼻顶门而出,上至西南景霄之天,朝谒天帝。 先是娄宿乘黑云降,从耳入吾肾,鬼宿乘白云从鼻入吾肺,奎宿乘红云从口中入吾心,房宿乘青云从眼入吾肝,箕宿乘黄云从顶入黄庭。 五气朝元,凝结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至此,成筑就无上根基,可以轻松突破灵玄师之桎梏。 修成此部就可以研习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了。 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是景霄秘法天雷部神的秘法,秘法不是本命功法,仔细认真的说,算是一种灵巧的气劲使用的法门。这种法门与杨惊雷的紫雷殛天,与杨雨池的清微大玄力都不冲突,甚至有他的辅助,能让两门玄功威力倍增。 这才是让葛荆欣喜异常的原因。 毕竟,三个人急缺的是玄功心法而非武功技法,玄功心法是雪中送炭,武功技法连锦上添花都算不得。 功法从第一本开始,葛荆一个章节一个章节的讲,给两个小家伙听。 无需他们提前背诵,而是由葛荆提前参悟通透,再掰开了揉碎了的讲解。 这种修行的效率极高,葛荆先行参悟,然后在讲解中二次领悟,温故而知新其实也是最好的学习方法。甚至在讲解中葛荆还能将他在玉局峰看到的所有功法与之比较、分析、印证,从中感悟出以前从未感受的体会。 许是在比较中,让葛荆站在另一个角度去看问题,角度不同得到的领悟就会完全不同。 不只是景霄五炁还有他以前看到过的种种功法秘籍。 任何一本书,只要他能够存在就必然有他存在的价值,尤其是能够被点苍派这样顶级门派收录,经过千百年还未曾淘汰的书,更是如此。 从睢阳城到长安县不过五千里,算一算路程,跟千秋隧到点苍山差不太多,那时他们走了一个多月,现在却是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不仅是道路平坦许多,更因为坐骑不同,老马可是军马,经过葛荆用生命精华洗练简直是获得新生一般,不只是体力恢复,甚至比年轻时还要强壮,隐约间有向异兽发展的去趋势,好似听得懂人语一般,精灵无比。 这样的马行驶起来自然轻松无比,让杨惊雷有时间修炼功法。 “叔叔,这功法都是由脾气入土行吗?” 杨惊雷和杨雨池听到葛荆的讲解都有些为难。 五行通五气,凡是进入玄师境界融入功法后都会自带五行属性,本属得自然会威力大增,附属的也能事半功倍,可若相克相反的却会事倍功半。 任何人选择功法不能不小心。 听到这话,葛荆笑了,伸手点了点杨惊雷脑门:“听课不仔细。” 杨惊雷憨憨的一笑,缩了缩头。 葛荆道:“景霄五炁圆润通顺,无滞无垢,如流水循环,不知其始,不知其止,所以……” 葛荆的话突然一顿,看着两个孩子笑而不语。 杨惊雷眼眸一亮,没有说话。杨雨池雀跃的跳了起来,大声道:“所以,五行循环,无始无终。经书上虽然说黄庭中祖统领肾精黑炁,心神赤炁、肝魂青炁、肺魄白炁,箕宿乘黄云从顶入黄庭。我的清微大玄力属火,可以气出绛宫,由心神赤炁统领其余四炁,奎宿乘红云从口中入心。哥哥也可以从华盖起运,由肺魄白炁统领其余四炁,鬼宿乘白云从鼻入肺。是不是叔叔,是不是,叔叔……” 杨雨池越说越兴奋,拉着葛荆的手臂一阵摇晃。 那姿势,娇憨的模样看得葛荆、杨惊雷一阵好笑:“是是,你说的全对……” 葛荆无奈的练练夸奖。 “哈哈……” 得到葛荆的夸奖,杨雨池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不能怨杨雨池得意忘形,刚才那番言语其实也属于一种感悟,是她对武学上的顿悟,对她武道上算是一种不小的激进。 葛荆为何点了一个头就停顿下来,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要不然直接说明岂不是痛快。 教学,传授弟子,与自身学习感悟不同,不能说完全不同也差不多少。要不然也不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 还好,两个小家伙都是天资聪颖,悟性超强的人,葛荆稍加点播就能领悟,但是让他省却好多功夫。 像现在,一份功法经过他的提点,三个人出现三种形态。 杨惊雷五行属金,由肺而始,修金法;杨雨池五行属水,由肾而始,修水法;他则五行属木,由肝而始,修木法。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葛荆对两个小家伙的功法只能是辅助,只能把握大方行,而不会像以前那样清晰、明确无误的指导。 “为什么要这样呢?叔叔?” 杨雨池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葛荆,杨惊雷虽然没有说话,葛荆却从他眼眸中看到一样的疑问。 葛荆叹息一声,摸着杨雨池的小脑袋道:“武学一道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须走出属于自己的道。叔叔教给你们的,永远都是叔叔的。” 两个孩子沉默了。 葛荆继续道:“不只是武道,因为你们父亲的原因,你们以后的路不好走。所以,你们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可以玩可以笑,必须提前找到自己的路。” 他低头看着两个孩子:“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说我也不可能一直陪伴着你们,你们必须要学会能够自保的本领。” 第160章 官升三级 能够自保,什么叫能够自保? 不是你能挡住敌人,甚至杀死敌人才叫自保,那叫防守和反击。 自保就是当敌人来杀你时,杀不死你,最好是能安然无恙的逃走,这才叫自保。 在当今世上拥有这般水平的人,至少要是灵玄师级别。 这才是葛荆为何这么着急收集清微道法的真正原因,为此不惜用剑王图总纲去换。 五千里路程,十天的时间,虽然不多,至少三个人都把玄气转换成景霄五炁,算是齐齐入门了。 葛荆的是肝魂青炁,青色玄力,杨惊雷的是肺魄白炁、白色玄气,杨雨池的是心神赤炁,赤色玄气。 三个人一经施展,绿色的平和自然,白色的锋芒锐气,赤色的乐观奔放,三种颜色各异,任谁也看不出他们修的是同一门功法。 也就是因为这样,葛荆才和他们说未来的道路将由他们自己选择,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葛荆现在要是不让两个孩子习惯自己做主,如果哪天三个人分开了,两个孩子必然会陷入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到那时孩子们的损失会更大。 两个孩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年纪小适应性强,现在葛荆给他们灌输什么就能习惯什么,若是在等两年,等他们一切习惯都定型时,再想做些改变会很难。 这些东西葛荆原本是不懂的,可他有脑海中得到记忆云的知识,很多东西不懂都懂了,这样一想,葛荆发现脑海里那些记忆知识对他来说并非坏事。 想到这里,葛荆笑了一声,随即不在意的把心收回,再一次陷入功法的修行中。 葛荆跟两个孩子不同,两个孩子从小修行太乙玄功和少阴玄功,其后又改修清微灵宝金书和清微雷霆秘法,现在改修清微道派最强的筑基功法景霄五炁。 一路修行,他们修行的功法一次比一次高级,一次比一次完整,尤其是他们有过一次转修,这一次转修并没有有太多的不适。 甚至转修之后他们突然发现,一次次转修让他们的玄气精炼很多,至少比第一次修炼的少阴玄功、太乙玄功凝炼无数倍。 葛荆就是不同,他虽然身为灵玄师,却并未修炼什么功法。 认真来说葛荆没有修炼任何功法,体内运行的路线实际上是玉箍形器上铭刻的三道烙印。 孤烟、黄沙、鹰隼.... 几道粗糙的线路,堪堪能让他的玄气按照路线释放出去。若是让人知道肯定能惊掉下巴,可偏偏葛荆就沿着这么粗糙的线路运行着玄气,不仅斩杀无数强者还一气冲破玄师、大玄师的桎梏,成为宗师级别的灵玄师。 现在,葛荆体内粗糙的玄力经过景霄五炁重新打通,瞬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高级功法就是高级功法!” 葛荆体悟着体内的不同变化,对内功心法有了一定的体悟。 而后,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随着葛荆体内玄力一点一点的转化,体悟越来越强,他的眼竟然露出一点迷茫。 这种迷茫延续了很长时间,迷茫到两个孩子根本不敢打扰他的思绪。 五千里路竟然用十天才能赶到,其实就是因为这个。 走近长安县时,葛荆的眼眸备显已经清明,显然他已经从沉浸中走了出来。不仅如此,两个孩子从葛荆更显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他收获颇丰,要不然也不会精气神外露这么明显,几乎快要控制不住。 “叔叔...” 杨雨池兴奋的望着葛荆,迫切的想知道葛荆到底有什么收获。 “进城吧!” 葛荆笑着拍了拍杨雨池的小脑袋,向门外叫了一声。 “好的!” 杨惊雷语声欢畅的回了一句,抖着缰绳,驱赶老马走进长安县。 长安县身为西安府倚郭,入城检查比姑臧城、睢阳城更严格。不过当他们看到葛荆的牙牌,听到杨惊雷打听清吏督捕司时毫不犹豫的放行。 葛荆的奢华马车走进清吏督捕司,情况跟跟城门几乎一模一样。 “总旗腰牌还是很好使的!” 马车内,杨雨池低低的跟葛荆说着。 葛荆笑着点点头:“在如何,这块也是挂着帝都刑部司刑的名头,跟普通的总旗区别还是很大。” “哦,明白了。” 杨雨池并非对官场一点不懂,葛荆一解释就知道,清吏督捕司虽然也隶属刑部,可毕竟在帝都没有位置,是归属十三清吏司,品阶再大也是地方。 而自古以来,帝都出来的官员,不管是大是小,见官品阶大三阶。所以,帝都正七品的总旗到了地方就能跟从五品的官员比大小。 这个大小不是官阶,是背景。 恰好,葛荆这个人别的没有就是有背景。 蓝娘就是他的背景。 清吏督捕司指挥佥事,正四品官员。 在这里,指挥使是主管,所有权势皆在他手中。 同知二人,分掌文武。 其下就是佥事四人,原本这个职位头上有两层长官,权力应该说是不大,可蓝娘有了玉家的背景之后,立刻化为清吏督捕司的实权派。 清吏督捕司指挥佥事,主管巡察,有考核所有官员功绩的权力。 这就了不得了,整个清吏督捕司除了指挥使和两位同知,包括三位同阶佥事,没人不怕! 如此情况,是蓝娘为他接风洗尘后知道的。 知道蓝娘权高位重后,葛荆就不再客气,直接向她讨要起信息来。 “关于睢阳城、姑臧城和北域荒原的现状....” 葛荆说出他的要求后,沉默一下。 蓝娘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向身旁招了招手,立刻有衙役将一叠文书放在桌案上。 “早有准备啊!” 葛荆笑了声。 蓝娘看着葛荆,眼眸间充满了欣赏、满意和开心:“你在睢阳城做的事俞文池早就报给都指挥使司,都已经惊动都指挥使庞游了,他对你很是赞赏。” 说着蓝娘竟然发出一声娇笑:“可惜,你是玉家的人,让他很是无奈啊!” 然后,蓝娘停下,认真的看着葛荆道:“瑶寨的事,清督捕司派出高手已经探明,你禀报的完全没有错误。按照你的功绩,我在后面再推一推你应该能够官升三级,任个镇抚,那可是从五品官阶。” 第161章 搅局者 葛荆笑而不语。 蓝娘又停了一下,看着葛荆,半晌,无奈的苦笑一声:“真就向俞文池说的那样,不要功绩,要秘籍。实际你官阶上去再弄秘籍更容易。” 葛荆点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我知道,可那又要多久,我等不起。” 蓝娘叹息一声,向那个衙役又招了招手。 葛荆转过头才发现,那名衙役不知何时竟然又抱着一个木箱站在那里等着召唤。此时看到蓝娘的手势,三步两步走了过来,把木箱挨着文书旁一放,转身离去。 蓝娘伸手点了点道:“俞文池的话传过来,说你要清微道法,等阶越高越好,我按照你的功勋给你挑了四本。” 葛荆没去看木箱,眉头蹙了蹙:“瑶寨的事犯了!” 蓝娘叹了口气,没说话,点了点头。 葛荆一愣:“那您怎么还安然稳坐在这里。” 他一笑,调侃了一句:“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吧?” 蓝娘微微瞥了葛荆一眼,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葛荆把头摇了摇头:“你不会是与世隔绝吧,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你全都不知道?” 葛荆瞬间眉头紧蹙,脸色凝重的望着蓝娘:“发生什么了,很严重?” 蓝娘认真的看了看葛荆,看他脸色不似作伪,才收回眼神缓缓开口道:“知道吗,现在外面的人都称呼你为搅局者。” 葛荆一愣,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蓝娘道:“瑶寨叛乱是你发现的,六扇门按照你的推断前后查了一圈,结果发现从睢阳城到姑臧城之间还有两处也有谋逆叛乱之嫌。” 葛荆脸色微微一变。 如果说一处叛乱,那还只是叛乱,接连三处那就不是叛乱,而是谋逆造反了。 事情要大! 却不想,蓝娘后面的话更是惊人:“睢阳城万秋阁拿你的剑王图开总纲鉴宝会,搞的沸沸扬扬,近乎全天下皆知,甚至把姑臧城为了剑王十九图打得翻天覆地的人吸引了九成。结果,那边鉴宝会开得热热闹闹,关山要塞却发生了荒族入侵。” “什么,荒族真的寇边了?北域荒原十七势力的十万大军?他们疯了?” 葛荆闻听不禁心神一个恍惚,低声连连喝问。 在瑶寨他听得这么重大的消息,甚至还强掳走两箱药材作为证据,事实本该承认。可实际葛荆并不相信那是真的,也许是几个人的痴心妄想。 谁成想,不过十天竟然有实锤证实,他探听的消息切实发生了,都是真的,让他不仅有些失态。 荒族寇边,十万大军入侵可不是小事情,不是打打荒草那么简单,是叛乱、是入侵,更是战争!!! 只是没想到蓝娘眉眼一抬,扫了葛荆一下:“按照指挥司里人的推测,北域荒原那些人不知道谋划多少年了。他们收拢了一堆归化中原的荒族,又在姑臧城谋划一出剑王十九图的好戏,招来无数玄者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以为突然起事,内外呼应,一边攻城一边开关让朝廷上下防不胜防。”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一笑。 这一笑葛荆赫然发现,原本样貌普通的蓝娘竟然也如夏日盛开的鲜花般美丽娇艳。 随即心神收回,顿时忍不住也是一笑。 蓝娘笑道:“只是谁都没想到,剑王图先后有三幅落入你这个一点都不知道珍惜的人手里,先是甩卖剑王图最重要的头两幅,结果被艳迷换走,还在密幽的围困中带出姑臧城。尔后又在三千里之外的睢阳城抛出剑王十九图中最最珍贵的总纲,一下子把九成人勾走。事情再不为他们所控制,唉,好歹的命啊!” 葛荆想了想,赞同的连连点头。 随即,葛荆抬头看着蓝娘道:“如此大事,六扇门应该最是繁忙,您怎么还能安然稳坐呢?” 蓝娘笑颜如花的道:“这不是托你的洪福吗?如此大事第一功可是你摘得的,嗯,第二功也是你的。” 葛荆一怔,随即笑了。 蓝娘撇了他一眼道:“不过你是十九娘荐入的人,还特招进了司刑寺,身上自然印上了玉家的烙印,功劳自然落在了玉家。” 葛荆了然的点点头。 任何时代的任何势力都是如此,拉帮结派,组成一个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大明王朝同样如此并不稀奇。 蓝娘继续道:“玉家在这么大事情上拿到首功、次功收获已经不小了,不能贪得无厌了,否则会被所有势力群起而攻之。” 葛荆淡然一笑:“所以....” 蓝娘道:“所以,从指挥使到两位同知,再到我那三位同阶佥事人人有活,唯有我这个寸功为立的人老守家园了。” 葛荆闻听不由撇了撇嘴。 蓝娘看到葛荆的表情忍不住咯咯一声笑了起来,“指挥使大人直面关山要塞,两位同知大人镇守姑臧城,三位佥事一人镇压一处叛乱,虽然过去了五天,烽火连连,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过却跟我无关,而你的封赏,不要功绩要秘籍,简单,所以我也提前帮你讨要过来。” 蓝娘的手在木箱上拍了拍:“该你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剩下就你自己一个人欣赏吧!” 说着,蓝娘站起身来,聘聘婷婷的走了。 望着蓝娘的背影葛荆笑着叫了一声:“蓝大人,我们住哪里?” 蓝娘头都没回的应了一声:“放心,都给你安排好了,亏不了你!” 随即,走过来的还是哪位衙役,他满脸带笑的道:“葛大人,您跟小的来。” 没用葛荆说话,杨惊雷和杨雨池走过来,一人捧着木箱,一人捧着文书站在葛荆身后。 然后三个人跟着衙役走出官衙,向后院绕去,走过一个花园来到一处雅致的小院里。 葛荆随意的点点头:“六扇门这里还是蛮不错的!” 衙役闻听不由偷偷咧了咧嘴,却还是恭谨的道:“葛大人,您在这里的一切都由小的伺候,有什么事您请吩咐!” 葛荆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杨雨池把文书放在书案上,随手从腰间掏出一锭碎银交给哥哥。 杨惊雷放下木箱,抬手接过,反手塞进衙役手中。 衙役眼神一亮,随即脸上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想要向外推却。 葛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帮我看好门,不要让人打扰到我。” 衙役闻听接过银子,连连躬身道:“小人晓得,一定,一定!” 第162章 道书经文的重要性 “清微神烈秘法!” 掀开木箱,葛荆忍不住低呼一声。 “什么?” 杨惊雷、杨雨池同时飞扑过来。 都是双手压着桌案,用力的抻着脖子向木箱里张望。 葛荆从木箱中取出厚厚一本秘籍,下面又露出另一本书籍。 “清微斋法!” 葛荆又缓缓吸了一口气。 “啊,是清微斋法啊!” 这一回两个孩子到没有刚才那么兴奋。 葛荆拿出这本书籍扫了下面那本后横了他们一眼:“怎么,看不上这本,那下一本你更看不上了。” 杨惊雷低声讷讷的道:“什么,哪有?” 杨雨池则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顾左右而他言:“下一本是什么?” 葛荆冷哼一声道:“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 “都是经文啊!” 两个孩子小小的咧了下嘴,果然如葛荆所说那样,有些看不上。 葛荆脸色有些不好的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 逐渐的,空气随着葛荆的脸色冷却下去。 两个孩子不知葛荆为何发怒,但也知道必然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都怯怯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叔叔,请教我们?” 到底还是男孩子,犯了错敢于有勇气承担,杨惊雷率先打破了沉寂。 葛荆冷笑道:“知道百家诸子为何偏偏要以三教为尊,千百年以来从无人能够打破?” 两个孩子哑然,因为这个问题太过沉重,根本不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该想的。 这点,葛荆也知道,所以,问是问了,也并未想到他们能够回答。 沉吟一下,葛荆伸手把《清微神烈秘法》推开,点了点《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和《金盖心灯》道:“其实,就是因为它们!” “什么?” 两个孩子一声惊呼,嘴一点点张大,近乎不相信的看着葛荆。 葛荆冷然道:“三教释道儒,虽然玄武通天,可任何一家若想修成通天玄武都必须精研本家经文秘典,尤其是灵玄师以上若想修成宗师、王者,不通这点是绝无可能!” “为,为什么啊?” 杨惊雷的嘴越咧越大,近乎不敢相信。 他和杨雨池按正常来说,算是出身宁王府,自小听的看的在普通人来说都是秘闻,可对这些更加高级的却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葛荆解释道:“你们应该听说过,道家修的是道心、儒家修的是丹心、佛家修的是禅心。” 道心、丹心、禅心,这是天下皆知,就连普通的平民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两个孩子自然不会没有听到过,同时点了点头。 “道意逍遥,天人合一;碧血丹心,历练红尘;般若禅意,超脱轮回!此为本心,本意,有他们加持的才是三教弟子,没有参悟出的都是邪魔,即便晋入宗师、王者走的也是邪道、魔道!” 两个孩子似乎有些懂了,又似乎没有懂,都两眼迷惘的惊讶道:“有,有这么严重?”。 葛荆点头:“突破灵玄师就要感悟意境,而什么是意境。” 两个孩子懵懂的摇着头。 葛荆长吸一口气道:“意境,不是实物,而借物代形,虚实相生。就好比,你看到梅花就能想到品行高洁,就能想象到它一尘不染,伫立于寒雪之中,傲寒而不屈。可看到桃花呢?” 两个孩子仍然摇头。 葛荆没有说话,认真的看着他们。 杨雨池眨了眨眼,道:“春天!” 杨惊雷则道:“艳丽!” 葛荆点头道:“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看到桃花就会想到满树娇艳的红花鲜丽灿烂,万枝千条丹彩流溢,明亮灼目。” “同样是花,为何会有这种区别?无他,人们赋予它们的意会,让它们有了多重寓意。” 葛荆转过头看着两个孩子,郑重的道:“若是普通人,怎么意会、怎么想象都可以。可玄者则不同,你修炼的功法意会到什么寓意,就会凝炼出什么意境。或正或邪,实是难料,一个不小心就会走入邪魔知道。” 两个孩子脸色一变,都不仅有些担忧、害怕。 葛荆继续道:“如何守心,让自己不至于走入歧路,道心、丹心、禅心就作用于此。” 两个孩子恍然大悟。 葛荆手指点动着经文道:“这些经文也许不能增强你的修为,但可提高你的境界,让你恪守本心,不受外界影响,坚持自我。” 他再度长吸了一口气,道:“邪道自我,无善无恶,因自我而无心。魔道唯我,灭情灭性,用烘炉而炼心。虽然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但不是人人都可走的道路。” 两个孩子郑重其事的向葛荆深深一鞠躬:“叔叔,我们记住了。” 葛荆笑笑道:“景霄五炁还未练成,景霄妙灵宝华天和天河箕宿啸命风雷还未曾参悟,清微神烈秘法就不要看了,省得分心。”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不过,从明日开始,早课改成宣读金盖心灯!” 葛荆把别的书籍放入木箱,单独把金盖心灯拿了出来。 “嗯!” 两个孩子继续点头。 听到葛荆刚才的讲解,他们明白道家经书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再小觑,甚至比景霄五炁的修炼还要看重几分。 “好了,你俩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看看北域荒原、姑臧城、睢阳城到底怎么了?” 葛荆难得板着脸,认真的教育他们几句,看两个听入心了也就响鼓不用重锤敲了。 两个孩子也是乖巧,听葛荆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顿时舒了一口气,乐呵呵的跑着去看房。 看房是个好习惯,玄者到任何一个陌生地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熟悉身边的每一个细节。大到地理环境,小到房屋里的一桌一椅,一床一门。 古语曾有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说法,意思就是说做事要小心翼翼,才能取得成功。 换做江湖行走却是在说,小心翼翼才能活得更长久,无论亲疏,即使这里是六扇门,也不例外。 两个小家伙忙着熟悉房屋,葛荆则捧起一摞文书仔细的看了起来。 北域荒原、停沙岭、沙洲集、夹川原、北塞山、三危山、关山要塞、姑臧城、睢阳城,它们现在到底怎么了? 第163章 设计 安排 九天前,睢阳城万秋阁剑王图总纲鉴赏会召开,姑臧城九成玄者出现,睢阳城大乱。 八天前,六扇门密谍进入北域荒原探察十七势力动向,发现大军集合。 七天前,陕西清吏司都指挥使庞游白昼进入姑臧城。傍晚,十七势力先锋营黑水湖出现在停沙岭前,夜入三危山,偷袭长恶堂,结果早就得到六扇门通知的长恶堂与黑水湖掀起一番大战。 六天前,偷袭不成的北域荒原大军出击,黑水湖咬着长恶堂不放,后援而来的岣嵝山西去攻击北塞山,把奇门堡拖入战圈。 也是这一日,关山要塞、姑臧城、睢阳城前前后后共有六个地方发生暴动,想里应外合打开边塞通道。 可惜,谁都没想到,六处竟然在同一时间被早有准备的大明军控制。北域荒原以为轰轰烈烈的烽火燎原出乎他们意料的变成了小火苗,还未燃起就被一瓢冷水浇灭。 也就是这一天,陕西清吏司都指挥使庞游在战后忍不住赞誉一句葛荆。 而后,整个六扇门无人不知葛荆之名。 这个时候,很多人才知道,扬名姑臧城的葛大神竟然是六扇门的自己人。 五天前,北域荒原大军困顿在夹川原,困顿在沙洲集,一时间骑马难下。指阴洞山主秦牧云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霎那间荒族大旗竖起,就此,全面战争掀起。 “可惜啊,荒族时运不济,陷入泥沼啊!” 葛荆向后翻了翻,忍不住为荒族的困顿叹息着。 荒族的确倒霉,不只是筹谋多日的行动被提前发现,更倒霉在他们出兵时神枢营三千大军驻扎在千秋隧,缇骑营也在千里路程范围之内。 神枢营、缇骑营还有驻扎在关山要塞的神武右卫军,大明王朝禁军八营十二卫竟然再此聚集了两营一卫。 军令下去,两日内三万大军齐聚,把三道通道死死挡住。 “应该挡不住吧?” 文书上不知谁批阅了六个字,深深的重重的充满了忧虑的感叹。 “幸好,还有姑臧城!” 下面又写了一句。 纤细柔和的笔意能看出,回的这句话是女人手书。 “蓝娘吗?” 葛荆把文书仔仔细细的翻看一遍,一个字都没落下。 北域荒原现在正在夹川原和两营一卫对持着,互有攻击,伤亡不大。真正倒霉的是沙洲集,还有北塞山的奇门堡和三危山的长恶堂,两位绿林霸主。 绿林霸主为大明王朝守护边疆,是真的吗? 旁人也许看不透,葛荆却能明白,不是两位霸主想为大明王朝守护边疆,而是身后有着禁军威逼,他们是不得不守护,不得不为大明王朝流血流汗。 “积恶多年,罪行累累,恐怕要一朝得还,最怕的事,最后的最后还要被大明王朝卸磨杀驴!” 葛荆双眸微眯,他似乎是看到了奇门堡、长恶堂凄惨的结果。 “你们俩也看看!” 翻看到最后,杨惊雷、杨雨池已经安静的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等候着,葛荆随手把文书递了过去。 “嗯!” 两个孩子接过文书,凑在一起合看起来。 他们别看年纪小,却不是普通的孩子,早早就看到、听到、接触到世上的阴暗面。 那个时候还只是看到、听到,自从跟在葛荆身旁,葛荆再教他们思考和处理。 天微微有些黑的时候蓝娘带着几个衙役推门走了进来。 门一推开,顿时一股扑鼻的异香传来。 “都饿了吧?有点事情耽搁一下,来的稍微有点晚了。” 蓝娘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看到两个孩子竟然在翻阅文书,眼眸间闪过一丝奇怪。 走过时,还伸出手,表示亲切的在杨雨池头上抚了抚。 “还算好...” 葛荆站起身,看着几个衙役将扣着盖的海碗整齐的摆在桌案上,码好碗筷,斟满美酒后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蓝大人怎么亲自来了?” 葛荆拱了下手。 两个孩子放下手中文书,跟着也站了起来。 “你不饿,两个孩子该饿坏了吧,洗漱一下,快去吃吧。” 蓝娘笑着拍拍两个孩子的肩头,又转过头看着葛荆笑道:“你是十九娘的伙计,可别叫我什么大人大人的,我可承受不起!” 葛荆一愣。 “实在不知道叫什么,你可以叫我姐姐!” 蓝娘嘴角含着笑意,款款而行,走到桌旁回头招呼着葛荆:“坐啊!” 葛荆随即回过神,走了过去。 “我叫蓝绫,跟刁御以前一样,都是十九娘的下人,他是长随,我是贴身侍女。” 蓝娘突然一笑,跟葛荆解释了一句。 “啊!” 葛荆顿时也笑了,然后问道:“那老刁?” 蓝娘道:“老刁侍奉十九娘和席家五娘回帝都了。” 葛荆放心道:“还好,掌柜的回去的早,要是搅在这里就麻烦了!” 蓝娘认同的点头道:“就是,不过十九娘这回是满载而归,再加上你的功劳,这几年辛苦没有白费,老大人知道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模样呢!” 葛荆眼眸一闪,他注意到蓝娘的话中有话啊。 满载而归,老大人会开心。 瞬间他反应过来,帝都大小姐不辞辛苦的跑到边塞一待就是数年,恐怕绝不是修行疯魔拳能解释得了的,这是有事啊! 回过头一想,玉家在六扇门内的实力,还有这次北域荒原入侵,王朝内六家势力呼应,域外十七家势力聚合出十万大军,能是几位首领一拍脑袋就做得出来的吗? 天知道他们谋划了多少年,天知道六扇门或其他势力知道多少事。 同时,还有.... 葛荆忍不住抬头看着蓝娘沉声道:“缇骑营、神枢营在边塞盘旋两年不走,擒拿宁王余孽只是借口吧?” 蓝娘眉头一挑,笑了:“弟弟反应不慢啊。缇骑营和神枢营是禁军,跟神武右卫军这种边军不同,守护帝都才是他们的职责,没有君王指令岂能离开帝都数年不归。” 葛荆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眉头微蹙道:“这样说来,朝廷数年前就知晓北域荒原不靖,在这里撑开一只口袋等他们钻入?” 蓝娘颔首。 葛荆又道:“北域荒原,或者说指阴洞能够聚集十七家势力,搞出这么大的事,首领绝不糊涂,能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蓝娘一笑道:“必然会有几招后手,但蛮荒就是蛮荒,有后手又能这样!” 第164章 敏锐察觉 “蛮荒就是蛮荒,就算有后手又能这样!” 葛荆点头。 事实的确如此,王朝之所以是王朝,不就因为他的底蕴深厚到无以复加吗? 帝都燕京,绝世无伦,因为遍数天下只有四座。 四大王朝各有一座,都是帝都。 燕京不只是城市高大宽阔,文化兴盛,繁华富饶。 可这都是表面,真正让他的令世人侧目的是八营十二卫,数量庞大到百万的森森铁军。 这,还只是包括帝都在内的北直隶,大明王朝可是有两京十三行省,还有一个仅次于北直隶的南直隶,包括南京陪都的南直隶,军伍一样仅次于北直隶,同样也有着六营十卫。 神武右卫军就隶属于南直隶的五军都督府中的北军都督府。 北军都督府不只是神武右卫军一只军队,还有武卫营,还有神武左卫军。 一营两卫数十万大军,再加上神枢营和缇骑营的帮助,阻挡一个荒族冲击,很难吗? 有些有些波折,但一定不会很难。 蓝娘陪着葛荆和两个孩子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匆匆离去。 北方在战争中胶着,虽然长安县距离那里很远,但六扇门这样的位置绝对会比平日更忙,忙的不得开交。 蓝娘能挤出时间接待葛荆,又挤出时间陪着他们吃了一顿接风宴,已经很难得了。 这种情况换做别人也许会感动,甚至是感激涕零,不能自己。 落到葛荆三人身上却不一样,个人忙着个人的事恍如无视一般。 两个小家伙开始晚课,葛荆仍然拿着文书翻看着,思索着。 刚才他看的是时局方面的信息,现在看的是密幽和十三暗手。 十三暗手在姑臧城大闹一场,他们获取了六张剑王图,就是焉支山那六家被屠戮一空后散落出来的剑王图被他们得到。 归元五家强硬坚持着,虽然伤亡惨重,却也显露锋芒。 五张剑王图没有丢失一张,甚至还集合在一起成立一个实力不小的联盟,剑网盟。 顾名思义,剑王盟就是因为剑王图而成立的联盟。 他们联手退出姑臧城,完整的来到了睢阳城。 剑王图的事情不解决即便他们成立了联盟仍然摆脱不掉玄者的骚扰和围剿。 剑网盟撤离姑臧城,密幽八厉却不甘心,一路追扰着让他们不堪其苦。 不是密幽八厉做的过份,而是他们心中同样泛着苦涩。 因为艳迷带着两幅剑王图安然离去,而他们却在追踪艳迷是惹恼神枢营沈坠,带着千骑一阵冲击死亡无数,就连主事的三厉鬼都身负重伤,险死还生。 八厉,顶级银牌杀手,是有称号的宗师级灵玄师,一旦突破就会进阶为金牌杀手,绝对的王者级。 而这样的人,在姑臧城威风八面,却在神枢营沈坠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甘心。 可是,任凭密幽八厉这等高手也不敢冲击神枢营千骑铁骑。 神枢营可不是刀胡子那样的沙盗,他们也没有葛荆那样以战养战的玉箍形器。 要不然,葛荆一战斩两千的战绩也不能震惊北域荒原和陕西行省所有玄者。 密幽进入睢阳城,强势镇压所有玄者,逼得剑王盟狼狈不堪,如果不是北域荒原大军来袭让密幽八厉不得不收敛爪牙,剑王盟早就栽了。 不得不收敛啊,因为瑶寨的事,清吏督捕司同知大人亲自出手镇压,然后留下一位佥事镇守睢阳城。 其实无论是同知还是佥事都不会被桀骜不驯的密幽八厉放在眼里。可跟随佥事大人而来的还有大批六扇门高手,以及神武右卫军。 睢阳城已经被朝廷大军管制,这里成为大战后勤攻击处,根本不容江湖人乱来。 于是,一日之间,所有为了剑王图而来的人全部被驱逐城外。 江湖人即使在如何不愿,也不得不走,因为神武右卫军只留给他们一天时间,时间一过还不走的话,全部充军。 军队管制,岂是散漫惯了的江湖人待的地方。 一日之间全作鸟兽散。 作鸟兽散的不只是普通江湖人,就连密幽八厉也是如此,毫无差别。 军队之强横再次备显淋漓。 “十三暗手呢?” 看过密幽的消息,葛荆又翻看起十三暗手和刀枭胡勒。 刀枭胡勒早就进入姑臧城,为此让密幽八厉恨得牙根直痒痒。因为如果不是他的张扬,艳迷也不能偷偷溜出。 “刀枭胡勒...” 正一页一页翻看着文书的葛荆眼眸突然一厉,因为文书上清晰的记录着,刀枭胡勒没有离开姑臧城。 “他,为什么没走?” 葛荆的手停顿在哪里,眼微微眯了起来。 “难道他的目标不是剑王十九图?” 葛荆回过神,飞速的翻动起来。 刀枭胡勒的行踪十分诡秘,即便是六扇门也不能完全获得。不是获得不能,而是不敢。 十三暗手是杀手组织,是不尊朝廷排名第二的势力。 第一的自然是绿林,杀手组织虽然不尊朝廷,毕竟还是暗地里张狂。绿林可是明摆着的叛贼,甚至很多一等势力实力强大到敢跟朝廷谈规矩。 这样的势力天生就跟六扇门相克,如果密谍被刀枭胡勒发现,绝对是有死无活。 “这么小心,还在这个时候走进姑臧城,他是要做什么?” 翻到最后一页,葛荆把文书缓缓合上,陷入沉思之中。 他不知道六扇门或是大明王朝察觉没察觉到刀枭胡勒的不对劲,反正他是绝对的不安。 刀枭胡勒绝对是有为而来,而且是大有所为。 至于为什么,葛荆有所感知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 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笑了。 “如果真是那样,其实对我而言是相当的好,不是吗?” 想到这里,葛荆取出笔纸默默的书写起来。 翌日,葛荆一行装了不少补给,杨惊雷拉着马车跟在葛荆身后,去跟蓝娘道别。 “怎么,不多待几天,一日就走。” 蓝娘又挤出时间来给葛荆送行。 “长安县不错的偶,可以带两个孩子好好玩一玩的!” 葛荆淡然摇头:“不的了,我总感觉不安全,再说又搞到这么多秘籍,总不能光看着,不修炼吧?” 说着他把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纸笺递给蓝娘:“我察觉出一点不对,你看看,感觉有用就查一查,没用就扔掉!” 第165章 井栏陉 老马拉着奢华马车,颠颠的从南城门走出,继续向南走去。 向南,偏东,奔行千里就是哀牢山唯一能够直通湖北承宣布政使司的井栏陉。 “叔叔,我们要去湖北行省吗?” 杨惊雷驾驭着老马,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前后虚晃。 “嗯!” 葛荆应了一声。 杨雨池嗖的一下坐了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葛荆:“那我们要去那里,帝都吗?” 葛荆摇头道:“不去帝都,就去湖北行省,穿过哀牢山找个地方先住下。” 他抬起头道:“先把功法修炼差不多再说。” 瞬间,两个孩子都笑了起来。 他们长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而这一些变化都落入葛荆的眼中,他的眼微微一眯。 帝都是他们心中的刺,是童年的阴影,还是父亲在哪里遭难,或是宁王一脉在哪里被斩尽诛绝,以至于他们听到要去帝都就不知不觉感觉到畏惧。 这可不行啊,年纪小时还感觉不到什么,等长大以后,帝都恐怕要化为心魔,成为他们突破、成长时的最大障碍。 “要怎么做呢?总不能带着他们闯帝都吧?” 葛荆的手暗暗一攥,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马车如风一般向前奔走,咕噜噜的越跑越快,老马似乎感觉十分快乐。 官道两旁的风景随着老马奔行的速度,虚实变幻得让人目不暇接,稍不注意就分不清一株株树木的距离,更看不起树枝和树叶之间的区别。 感受着凉风吹拂在脸颊上的力量,杨惊雷摇晃着脑袋欢笑一声。 他的长发随风飘扬,心情竟是欢畅无比。 这种感觉不经意传进车厢,杨雨池掀起车帘钻了出来,拉着杨惊雷的胳膊坐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模样。 长发撩着额头、眉眼。 有自己的,也有哥哥的,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他们哥俩在玩耍,玩的很开心,却不知车厢里的葛荆在为他们绞尽脑汁的想,冥思苦想。 这种想一直持续到哀牢山脚下都没有结束。 哀牢山很是雄伟,不只是山势雄伟高大,还因为它绵绵延延起起伏伏间有万里之遥,几乎是把陕西行省和湖北行省一分为二。 葛荆他们要走的是井栏陉,一条能够从陕西行省直通湖北行省的断脉。 陉是什么,就是山脉中断的地方,彷如横谷一般的隘道。 哀牢山延袤万里,起起伏伏有百岭相连,断断续续间有千峰耸立。更在万千沟壑间百脉流出,形成一条又一条峡谷栈道供人通行。 井栏陉是其中最大的一条,贯通陕西行省和湖北行省,略弯曲,比较平坦,起伏不大。 因为哀牢山绿林强势,所以井栏陉两头分别有官军把守,时常巡逻。可就算这样仍有大盗横行,劫掠商客。 哀牢山,从来都不平静。 葛荆的奢华马车行驶在山路,老马开心的跑着,三个人开心得看着。 峡谷两侧,一排排、一簇簇深绿色的树木,还有凸起的岩石、凹陷的坑洞,披被漫山的绿草。 景色竟然出奇的美。 “真是不错!” 杨惊雷赞了一句。 “真好?你没看出什么来吗?” 葛荆反问一句。 两个小家伙同时一愣,几乎一起抬头看向峡谷两旁。 他们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叔叔说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不会顺无用的废话。 只是他俩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来什么,不由扭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葛荆。 葛荆一笑,伸手指了指山坡上一个个凹陷的坑洞:“知道那是什么吗?” 杨惊雷一愣,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晌,满是怀疑的回头道:“不是天然形成的?” 葛荆摇头道:“有天然的,但天然形成的能有这么多吗?” 杨惊雷左右看了看。 他们聊天时马车并未停止,老马的脚程有多快,就这么一会已经跑了数里,而坑洞一直都有。 峡谷山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坑洞。 “哪个,叔叔,您知道这个是什么?” 杨惊雷杨雨池哥俩对视一眼顿时感觉这个坑洞绝不寻常,否则葛荆不会特意提醒他们,直接求教起来。 葛荆淡淡的道:“应该是绿林劫道投下的滚木擂石落下是造成的!” “什么!!!” 杨雨池杨惊雷几乎同时惊叫一声,半个身子伏在车外,仔细看起路边得坑道。 是的,经过他们仔细观察才发现,坑洞应该不止是坑洞,在最下侧还有浅浅的碾压轨迹,应该是檑石滚动留下的痕迹。 “哀牢山绿林好汉这么凶残?” 小哥俩同时嘘了一口气,刚刚放松的心情不禁收敛起来。 说起来,进入井栏陉后三个人都很放松,无忧无虑的放空自己,或倚或躺,或说或笑,是一段难得的好时光。 对葛荆如此,对杨惊雷杨雨池更是如此。 两个孩子,从他们七岁宁王准备起事开始,经过两年逃难,两年隐匿,跟着葛荆一年流浪。 七岁到十二岁,五年的时光过去。直到今天,在这个封闭的峡谷里,天上地下,山里山外只余他们爷三个,才难得放松下来。 “可惜啊!” 杨雨池叹息一声,有些闷闷不乐,有些嫌弃的瞪了葛荆一眼,嫌恶他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葛荆却开心的笑了一声:“好好修炼吧,功夫强了到哪里都有好时光!” 说着,他挑起后窗帘,向后眺望过去。 “叔,有什么发现吗?” 杨惊雷身子一缩,探头探脑的问道。 他就知道,葛荆不会无缘无故大煞风景,破坏难得的好心情。 葛荆收回目光,在软榻上一躺,道:“后面有商队,应该还有鬣狗跟踪。” 商队,他们懂。 鬣狗原来不懂,但跟着葛荆从北域荒原走过一趟后也懂了。那就是力量不大却紧随不放,跟踪在后面伺机而动的猎人。 在北域荒原,鬣狗是猎人。 其实,哪里人人都是猎人,人人也都是猎物。 在这里,没有猎人,没有鬣狗,有的只有一种,那就是劫匪,绿林中上不得台面的另一种称谓。 第166章 想不到的相遇 “有鬣狗!” 倏地,杨惊雷、杨雨池扑到后窗口,急切的向后面望去。 这一段山路比较直,一眼望去能看很远很远,再加上玄师卓绝的眼力,两个小家伙能够清晰的看到后面远远的缀着一队马车。 “商行、镖局?” 杨惊雷低低,的问了一声。 “中间的车队是商行,两边跟着的应该是镖局!” 葛荆点点头。 缀在他们后面的是由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商队,两驾马车并列而行,十驾马车组成一个方阵,速度不快也不慢,十分均匀的缀在后面。 每驾马车一个车夫,每个方阵都有两三个年轻汉子跟随。 这些人应该是商行的伙计。 每个方阵前后有拎刀提剑的壮汉护佑左右,稍远一些还有二三十几个骑马的汉子时而在前时而再后的游荡。 这些应该是商行雇佣的镖局,行走的是趟子手,骑马的是镖师。 “走一趟货物,数十名伙计,又雇佣了数十名镖师,规模不小可能价值更高,怎么可能没有鬣狗盯上他们!” 葛荆伸手把窗帘放下,解释了一句。 杨惊雷手指在窗口一挡,露出半只眼睛向山坡两旁看去。 “哪里有鬣狗?” 杨雨池在另一侧挑起窗帘,左右巡视一番什么也没看出来,急的直叫。 “笨蛋,能是在后面吗,你看山坡!” 杨惊雷拍了一下妹妹,手指向右侧山坡比划一下。 杨雨池顺着他手指处窥探一番,果然在老马顺着山路向左拐动时的角度看到一抹黑影沿着山坡向前奔跑着。 山坡难行,毕竟比不得山路平坦。一路追踪过来,即不能被甩掉又不能被发现,想一想就知道,很是辛苦。 放下窗帘,杨雨池压低了声音向葛荆问道:“叔叔,他们不会殃及到我们吧?” “殃及,就杀掉!” 葛荆很是随意的回了句。 杨雨池一愣,讶然道:“叔叔,这里可是哀牢山,绿林大盗的巢穴。杀掉,不怕惹众怒吗?” 葛荆不在意的指了指山坡的坑洞道:“绿林大盗都是那个态度。” 又指了指山坡处的黑影道:“像这样的鬣狗,就算是绿林大盗又有多大能耐。” 杨雨池看了眼杨惊雷,杨惊雷也看了看杨雨池,兄妹俩尽皆无言。 也是啊,真正的绿林悍匪,都是摆明刀马直接开抢,如敢反抗,斩尽杀绝。 像鬣狗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怕是丢不起那个脸。 杨雨池泄气的从床榻直接坐在车板上,掀起一个木箱盖,掏着水果啃了起来。 杨惊雷更是直接跳到车辕,抖着缰绳就要加快速度。 却不想,一阵马蹄声起,商队后两匹骏马泼剌剌的从后面追了过来。 “要动手了吗?” 杨雨池嗖的一下跳上床榻,掀起窗帘向后眺望。杨惊雷更是着急,都来不及钻进车厢,翻身跳到车顶极目望去。 “好像不是!” 葛荆顺着窗帘的缺口望去,先是一愣,随即一笑。 “啊,怎么不是?” 杨雨池刚问一句,就看到几名镖师提着长枪列队戒备时,骏马上的骑士一带缰绳,看都不看,停都不停,顺着商队留出的缺口,一冲而过。 如此果决的态度让商队和镖师都是一愣,几个人商议一下,两下一散,一队再前一队再后护卫起来。 两匹骏马奔行速度十分快捷,几乎是以冲锋的速度从葛荆马车前一冲而过。 当他们行经葛荆马车时,目光从车顶一扫而过时,一眼就看到车顶上的杨惊雷 三个人目光对视,脸上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 “是你?” “小雷!” “啊,叔叔,好像是陆家兄弟!” 当杨惊雷的叫声响起,烈马上的骑士不约而同的勒住战马。 战马仰头发出聿希希一声嘶鸣,一阵小跑过后停了下来。 两名骑士翻身下马,老马拖着车厢也跑了过来。 车帘掀起,杨雨池和葛荆先后走了出来。 “公子!” 两名骑士脸带惊喜的叫了一声,赫然是陆培陆圻哥俩。 “你们不是回越嶲郡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葛荆看到是陆氏兄弟,忍不住眉头一蹙。 越嶲郡是四川布政使司,位置在陕西布政使司西南,而现在则是在陕西布政使司东南,两地相隔数千公里,按方向来说绝对是南辕北辙。 老马脚步未停,葛荆也没有跳下马车,陆氏兄弟小跑两步,飞身跳上战马,一带缰绳跟了上去。 “越嶲郡陆家散了,所有子弟都听从家主吩咐,能去那里去那里,只要能活命就行!” 陆培苦笑着,看了眼哥哥。 陆圻长吁一口气,厚重如山难以抑制。 杨惊雷、杨雨池同时沉默。 他们兄妹是家破人亡,陆家兄弟虽然还没到这种地步,可人活着,家却散了与之仿佛,并未好到那里。 “是怕密幽?” 葛荆问了一句。 陆圻点了点头:“他们不会放过陆家的。”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吗?” 葛荆吐了一口气。 陆圻摇头苦笑,无语可答。 一时间,葛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们这是....” 陆圻看了眼弟弟,陆培应声道:“原本是要去江夏郡。” 葛荆问了句:“湖北行省江夏郡,投朋友?” 陆培叹息一声,脸上有些苦涩道:“是投朋友,其实不知道是不是朋友。” 葛荆眉头一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陆培道:“越嶲郡有四大家族,一个是我们陆家,还有杨家、张家、吴家,为了权力、势力、名头和武力,一辈一辈的争斗不休。原本我们陆家实力最强,压制得其他三家不得不联合抵抗。甚至就连这次密幽屠灭陆家,如果不是剑王图事发,我们还在怀疑是否是这三家买凶灭门。” 葛荆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陆培继续道:“现在陆家败了,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不知道有没有。而等我们作鸟兽散时,伸出援手的竟然会是他们三家。也许是兔死狐悲,身有感触吧?” 葛荆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陆培道:“江夏郡有个庄家,是吴家嫡子吴凤海介绍给我们兄弟的一个朋友。” 葛荆眨了眨眼睛。 陆圻看到葛荆有些茫然,连忙道:“杨家杨铭、张家张瑞、吴家吴凤海和我们陆家陆域是越嶲郡四少,四大家族最强的四位继承人。” 第167章 被放弃的人 “江夏郡,四大公子!” 葛荆笑了笑,随即在车辕上坐了下来,道:“去江夏郡,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车没停,老马没用招呼,乖巧的放缓了脚步。 陆祈一翻身上了马,带动缰绳跟在后面苦笑着道:“睢阳城前和公子分手到现在,十天事件根本不够我们跑一个来回!” 葛荆一愣,随即点头。 的确,四川行省距离睢阳城万里之遥,一个来回就是两万里,陆氏兄弟哪有那个本领。 “那你们?” 葛荆迟疑的问道。 陆祈道:“我们还没到越巂…”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还没走处陕西行省就遇到家人。” 说到这里,陆祈、陆培同时向葛荆一抱拳。 葛荆一愣,看着他们眨了眨眼睛。 陆祈道:“他们是去姑藏城跟苍伯堂兄汇合的。” “陆域!” 葛荆点点头。 陆祈感激道:“是的,我兄弟听家里人说了,如果不是公子两次伸以援手,陆域堂兄也不能幸免于难。我兄弟做牛做马也是难以报答!” 葛荆又笑了,这一声公子跟以前他们兄弟叫的公子完全两样,期间充满了真情实意欲感激涕零。 以前他们感激葛荆的是,葛荆救了他们的性命,现在他们感激葛荆,是葛荆救了整个陆家的希望。 葛荆看着陆氏兄弟,理解他们的心情。 两个人的性命,只是他们自己。 陆域,陆家嫡子,有些时候代表着陆家的未来,尤其在陆家遭逢大难后,更是代表着陆家重新崛起的希望。 这个时候,陆域比陆家任何人都重要。 “那,为何你们不一起走?” 杨惊雷突然问了一句,目光扫过陆祈哥俩坐骑上挂着的硕大包裹。 陆祈憨憨的一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们也想去姑臧城,程伯不让,给了吴凤海的关系,江夏郡庄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气呼呼的瞪大了眼睛。 葛荆却笑了:“看来,陆家很看重你们啊!” 陆祈哥俩、杨惊雷兄妹同时一愣。 “什、什么意思啊,公子!” 陆培讶然问道。 葛荆道:“知道一句俗语怎么说得吗,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四个家伙同时一怔,杨雨池更是脱口问道:“为什么,叔叔。” 葛荆笑道:“省得掉地,一起打碎了!” 陆氏兄弟顿时怔忡起来,讷讷的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葛荆道:“分担风险,别被密幽一网打尽!” 陆氏兄弟无力的叹息一声。 什么都别说了,还是力量太过孱弱,被家族远远的抛走,不求他们为家族重新崛起出多少力量,只要能在家族彻底破败后延续血脉就好。 湖北行省距离四川行省,甚至是陕西行省都太过遥远,想来密幽也想不到越巂郡陆家会有族人去哪里吧! “哥哥!!” 陆培叫了一声,然后不待陆祈回答,突然一带缰绳,来到马车前:“公子!” 他看着葛荆低呼一声。 陆祈讶然看着弟弟,张了张嘴,似乎明白什么。 他什么话都没说,想到还勒了下缰绳,把位置让给了弟弟。 葛荆诧然抬头,正看到陆培有些犹豫的眼:“怎么了?” 陆培翻身下马,小跑着跟在马车旁,他一边跑着一边道:“公子,让我跟着你吧,不求车的,做个长随就行!” 葛荆一愣。 还不待他回答,陆祈也跳下马,小跑着跟在弟弟身后:“公子,还有我!” 葛荆笑了笑:“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少爷不做做长随?” 陆培回头看了眼哥哥,陆祈却没有说话,认真得看着弟弟,等着他回答。 只是一眼,弟弟就明白哥哥的想法。 你的意思就是我得意思,我,相信你! 陆培转回头,手指了下战马背上的包裹,郑重的道:“家里留给我们一些资源,按照公子刚才的说法,想来不会太差。可实际,还是放弃了我们。我兄弟,不甘心。” 葛荆点点头,“不甘心,有心气。不过,家里给了资源,不甘心,就努力啊!” 陆培苦笑一声:“陆培知道,却没有信心。” 葛荆一皱眉:“为什么?” 陆培道:“家族落难,自然会有思量,选择放弃我们,想来不管什么原因,应该都是不看好我们兄弟的资质,是不相信我们兄弟的未来。” 葛荆笑了:“家里不相信你们,所以你们也不相信自己?” 陆祈微微低下头。 陆培得眼咪了一眯,旋即抬头,看着葛荆,一瞬不眨的对视着:“是的,我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葛荆眉头一皱,紧紧的,不放开:“既然你们都已经不相信自己了,就选择给我做长随,自暴自弃吗?” 陆培一摇头,很是用力的一摇头,坚定的道:“不是,陆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连试一试都没有就被家族放弃。” 葛荆倒是没想到陆培会这样说,顿时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做?” 陆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的道:“往时,我们兄弟在家里还算不错,虽然不是最好,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平日程伯的赞誉也挺多,今日家里遇难,按照程伯得话说,我们兄弟的资质已然不足。” 他的话一顿,看出脸上尽是苦涩,还有些不能理解。 陆培不能理解,往日多有赞誉的他为何在家族遭难时会被放弃呢? 葛荆轻轻的道:“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所以,你们被放弃,唉!” 仅是一句,陆培陆祈同时明悟过来,嘴角顿时流出一丝苦涩。 守成时,他们这种资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勤快上进的自然会多有赞誉。 可当家族遇难,人力物力都有些捉襟见肘时,资源、力量自然向更好的人身上集中、倾斜,稍微差一些的人自然会被放弃。 “明白,倒是不能理解!” 陆培的嘴角流出一丝苦涩:“若是别人,还能理解,可落在我们身上,能理解也理解不了!” 葛荆无奈了,但他感同身受。 因为换作是她,他也一样。 “那你是什么想法?” 葛荆问道。 第168章 投靠与麻烦 陆培脚步微顿,瞬间,哥哥陆祈一步赶上。 他看着哥哥,陆祈重重一点头。 陆培抬起头昂起胸,看着马车从身旁掠过,脚下一用力,噌得一声来到车辕旁:“公子,我不试一试,绝不甘心!” 葛荆淡然:“那你就试试呗!” 陆培摇头道:“陆家遭逢大难,日益没落,对于核心弟子的挑选绝对小心又小心,不会弄错。” 葛荆一笑:“你想说什么?” 陆培用力吸了一口气,看着葛荆沉声道:“虽然家佬的目光不会错,但也仅只是家佬的目光,不是绝对。” 葛荆点头:“没错!” “所以……” 陆培吐了一口气,又用力吸了一口气:“凭我们兄弟的力量不可能突破家佬的限定,公子却不见得。所以,请公子帮我,帮助我们兄弟,陆培陆祈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也会报答!” “公子,求您了!” 陆祈一步赶上,十分低微的恳求着。 葛荆沉思的同时挥了挥手:“你们先上马!” 他虽然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立刻不同意,陆祈陆培哥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颜。 也不说话,倏地一下跳上战马,紧紧跟在车上。 过了好半天,葛荆才抬头道:“怎么想起找我来?” 陆培苦笑道:“一个是,越巂郡陆家现在是个烫手芋头,人见人躲。依我们兄弟的交往,根本找不到能帮助的人。二一个,就我们兄弟的样子,除非能打破陈规的人也根本帮不了什么。” 葛荆闻听忍不住就是一笑。 陆培样子十分郑重的道:“别的不说,单是公子与刀胡子之间的战绩,就足以打破常规,足以值得我们兄弟信任!” “果真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不后悔?” 葛荆的笑收敛起来,看着陆氏兄弟认真的问了一句。 “嗯!” 陆培陆祈两兄弟重重一点头:“不后悔,绝不后悔!” 葛荆双眼微垂,轻声道:“你们兄弟敢于拿自己下赌注,我会尽最大力量帮助你们。甚至,如果能够达到你们预期的标准,也可以放手让你们去做。” 陆祈陆培哥俩先是一喜,随即又收摄笑意,直直的看着葛荆。 他们知道葛荆必须有下文。 毕竟,他们其实并不熟,不会好心到这种程度。 如果葛荆什么约束都没有,他们哥俩还真不敢跟。 果然,葛荆脸色一板,认真的道:“记住,我对你们没有什么需求,但也不容背叛。对人对事,都给我收敛一些,严谨一些。” 葛荆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们哥俩,道:“你们知道我与刀胡子之间发生过的事,应该能知道我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知道,陆培(陆祈)谨记,绝不敢忘!” 兄弟俩当胸抱拳,重重一叩。 葛荆身子向后一靠,挥了挥手,“好了,走吧!” “嗯。” 哥俩应了一声,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不过,当马车准备加速,葛荆缩进车厢后,陆祈一带缰绳来到车辕:“小雷,这几个包裹能放车里吗?” 杨惊雷愣了一下,微微回头看了眼葛荆。 葛荆头不抬眼不睁,闭目养神,显然是让他自己处理。 杨惊雷一咧嘴,回过头笑道:“那个,没问题!” 陆祈反手从身后上提起硕大的包裹。 包裹很大,两个口袋嘴扎再一起,悬挂在马屁股两侧。 “是家族给我们的资源,我这都是玄功秘籍,老二哪里是兵器、药材。” 陆祈笑着把包裹向杨惊雷一抛。 杨惊雷身子向后一仰,伸手接住包裹,向上一抬,向下一卸,稳稳的把包裹抓在手里。 “秘籍,不怕我们看?” 杨惊雷眼睑向下一垂,扫过包裹,佯装淡然的问了一句。 “那就看呗,我们兄弟既然拜在公子门下,东西就是公子的!” 陆祈看着杨惊雷认真的回答。 他的声音不小,即是回答杨惊雷的问话,也是说给葛荆听。 杨惊雷嘴向上一翘,笑了。 低头瞧一瞧,摇了摇,随手抛进车厢:“小雨,接着。” 小雨抬手接过包裹,手垫了垫,还挺重。 “小雨杨雨池,这个能放进去吗?” 身后又传来陆培的声音。 小雨的声音一点间歇都没有,直接应了下来:“能,咱这车大,再多的东西也能装得下。” 四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却不想,通灵的老马速度稍稍变缓,竟然让后面坠着的商队赶了上来。 葛荆一行速度没变,商队却忍不住慢了下来。 “他们是什么人?” 商队有人低声问了句。 “主仆,还有两个长随护卫!” 回答得是一名镖师,他的眼没有注意递进车里的包裹,而是紧紧的盯着陆氏兄弟挂在马臀上的炼锋刀。 然后又缓缓抬头,看到车辕上的杨惊雷。 杨惊雷腰间同样悬着一柄炼锋刀。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能断定这是一伙人。 而且,凭借三把炼锋刀镖师就能断定,这几个人的功夫一定很强。否则,是用不得这样的重刀。 只是,无论他们距离远,还是距离近,马车上的人还是战马上的人,一个回头看的都没有。 “是巧遇,还是故意?” 镖师眉头一拧,满腹猜疑,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结果被一直小心提防的商人听到,顿时紧张的叫了起来:“他们是故意在这里等我们?劫道的强梁吗?” 镖师一惊,抬手一道劲风扫过商人的口鼻。 一瞬间,商人连呼吸都不得,顿时脸都青了。 劲风过后,商人连忙急呼两口,黑着脸吼道:“范全海,你什么意思,想杀人啊!” 范全海脸色阴沉道:“宣老板,你直接走到人家车前叫啊!是怕人家听不到,是不是!” “啊,我……” 宣老板呼吸一抑,知道自己有些鲁莽。 玄者的耳目如何的敏锐,两者距离并不如何的远,他这么大的声音,马车里的人一定能够听到。 哀牢山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如果马车里的人脾气火爆点,没对他们有心思,听了他的话恐怕都要起心思。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再给镖师找麻烦,也不怪镖师立刻发怒,毫不留情面。 第169章 措不及防 果然,当宣老板抬头向前去看时,发现刚刚从他们身旁疾速驶过的两名骑士回过头来,满脸阴沉的看着他。 没去看别的人,直接瞅的就是他。 这帮玄者了不得,这么多人怎么就可能知道说话的人是我。” 宣老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扭过头看着范全海:“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吧?咱们的人也不少!” 范全海冷笑一声:“这得看他们的心情。对于真正的强梁来说,人多人少,无所谓的。” “怎么会这样?” 在这一瞬,宣老板的心头好似压上一块千钧重石,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即使喘不过气,他仍然抬起头看着前方,因为对面的人真要想动手,他无处可藏。 然后他的嘴角有些发干,因为他看到那两名骑士勒住了马,车辕上那个孩子也放下手中缰绳,站了起来。 “这是要动手吗?” 宣老板舔了舔舌头,干干的问了一声。 范全海两眼一眯,吸了一口气,左手提着刀,右手一勒缰绳,率先赶在车队前。 随后,两旁及身后的镖师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谈话,以及前面马车骑士的举动,现在看到范全海的动作,同时摘下兵刃,提着缰绳赶了过去。 镖师都是老江湖,都知道前面的人其实对他们没有想法,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张扬的把他们超越。 劫道劫镖,暗中出手总是比现在要强。所以越过宣老板时都狠狠的横了他一眼。 宣老板也满是苦涩,忍不住出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无论如何,真要是动起手,就算把对方全部斩杀,吃亏的也是他们。 只是,一众镖师列出架势等待对面出手时,前面的马车里发出一个轻轻的声音。 然后就看到车辕上的少年闷闷不乐的坐了下去,接着看到两名骑士痛快的转过身,一个在车前,一个在车后的护卫起来。 “他们是什么意思?” 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提着长剑诧然问道。 “什么意思,主人发话了,不让他们搞事呗!” 范全海很明白,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不让,搞事?” 清秀少年有些不明白,挠了挠头,问了句。 眼看着前面马车重新提起速度,并没有出手的想法,宣老板的脸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一提马追了上来,正好听到清秀少年的话,忍不住接道:“出门在外,安全为主。不要瞎看乱说,向我刚才那样,碰不对人就容易惹出祸端。切记、切记....” 宣老板的话音刚落,范全海看着他,冷冷的一笑。 范全海没说话,冷笑也一转即逝,却没躲过宣老板的眼,可刚才发生的事还没过,宣老板只能讪讪的一笑。 “放心,下回不会了,绝对不会的!” 宣老板几乎拍着胸脯保证。 可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峡谷西侧,山坡里传来一声惊叫。 所有人循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一道人影弹射而起,飞一样的冲进商队,然后接二连三的人影从山坡上飞出,紧追不舍。 霎那间,商行好似羊群里闯入一只饿狼般,直接乱了套。 其实,凡是敢闯井栏陉的商队,不管是镖局还是商行就没有普通人,甚至连伙计和车夫都会两手拳法,普通寻常的三五个壮汉都近不得身。 这也是他们明知道宣老板嘴无遮拦得罪了前面马车的人,却没有人感到慌张的原因。 范全海生气,宣老板懊恼,不是因为得罪了人,而是和人动手,但有折损都是要赔钱的。 这种钱财赔得无缘无故,就算是一个铜板都不值当。 可现在,商队这些感觉很有底气的人,彷如羊群一般成片成片的被人扫落,明明只是一前两后三个人,整个商队竟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一下。 “该死....” 范全海喝骂一声,右手抓住长剑向前一甩,剑鞘直飞出去,取的就是在前逃窜那人的头颅。 左手在马背上一按,人闪电般的跳在空中。 长剑虚点,道道剑光扫在身下,直接将追赶的两人笼罩起来。 前方逃窜的人身子向右一倾,脚尖在地上一碾,就地一旋,轻巧的从商队马车下钻过。 剑鞘噗的一声钉入地面。 “滚开....” 后面追赶的人却不会这么随和,看到范全海飞临头顶,顿时暴怒,喝骂一声后,当空一拳轰出。 拳风呼啸,罡风凝如实质。 剑光、拳风半空相撞,竟然发出一阵悦耳的金属声响。 范全海凌空折返,接连后踏数步飘然落下。 却不想,那个汉子仓促出手,一拳轰出竟然还后蓄两道拳风。 范全海落地后那道暗劲才翻涌而出,冲击着他的经脉。 一个踉跄,在地上踏出一个坑,两个踉跄在地上踏出两个坑动后才停了下来。 “龙渊三叠掌,你是崔柳仁!” 范全海长剑在胸口一横,看着被他一道剑光震慑不得不停下的壮汉。 “白虹剑,范全海,五剑镖局,却不知这趟镖来了几剑?” 崔柳仁目光低垂,看到满是老茧的拳头上一抹白痕,精光闪烁。 显然,他的拳头并未完全封死范全海的剑芒,受到一点微创。 他的头微转,看到另一两个人在商队里东走西窜,虽然两人无伤无创,却将整个商队搅得天翻地覆,乱的不成样子。 “还有我水龙剑曲元泽!” 商队后,一个充满怨愤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剑芒清冷如同白练横空,精准的斩向一追一逃的两个人。 “哎呀,好狠的人!” 前方逃窜的人一个瘦身伏地,翻翻一滚,挤入马群之中,与马腿纠缠在一起。 后追的那人长身而起,双腿带出道道罡风。 一瞬间,三十几道腿影将剑芒完全覆盖的同时,也将驽马、马车和逃窜之人覆盖。 “该死!” 还不等马腹下面逃窜那人反应过来,驾驭马车的马夫已然喝骂一声,身子直接弹起,手臂一震,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带着强劲的力道抽了出去。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四野。 这个时候,水龙剑曲元泽电闪而至,追赶的那个人在腿影消散之时也扭转身子防备着曲元泽。 两个人都防备着对方,也许还会稍微注意一下马腹下面那个人,却是从未在意过驾驭马车的马夫,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马鞭重重的抽在后背。 第170章 搅局 围杀,强梁出现 蓬蓬,两个空爆声在空中响起。 一个是马鞭抽打向水龙剑曲元泽,被曲元泽一剑斩灭的声音。 另一个是马鞭抽打向追赶而来的壮汉,被壮汉一拳抵消的声音。 两个人极力抵挡,劲气冲撞,让两人控制不住身形,在空中横飞出去。等他们回过身望向车夫时,却发现那里空空无也,不见人影。 “人呢?” 水龙剑曲元泽注意的是车夫。 他是随着守护的镖师,商队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位强手必须注意,甚至是提防。 所以,当曲元泽看不到车夫时立刻转头看向宣老板,他必须要知道,这人是商行的暗手,还是心怀叵测的埋伏。 结果他看到宣老板也是一脸呆滞,然后满脸狐疑的看向商行管事。 “人呢?” 曲元泽和宣老板眉眼间的无语交流不过是瞬间,等曲元泽回过神时正好听到壮汉怒不可遏的一声吼叫。 “什么意思?” 曲元泽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眼那个汉子,正好看到汉子一个虎扑来到马车前,身子一伏左右环视一圈,然后又看到崔柳仁顾不得范全海,闪身来到汉子身旁。 顿时,他知道,崔柳仁和壮汉着急的是钻到马腹后消失不见的人。 曲元泽吸了一口气,捏着水龙剑身形一闪来到来到马车前。 余光处,一道黑影闪过,停在他身旁。 “二哥....” 曲元泽低呼一声。 来者是范全海,此时他两眼微红的看着崔柳仁及站在他身旁的壮汉:“崔柳仁、崔柳义,龙渊双煞崔氏昆仲。有些过了吧?” 嗖嗖嗖,又是三道破空声,三个人呈伞形落在两人后面,正好跟曲元泽、范全海将二人围在当中。 崔柳仁脸色一变,看了眼身前的范全海、曲元泽,然后转头看了眼身后三人,脸顿时一变:“勾通、杨煜、徐晨阳,竟然是你们!” “什么?” 站在他身旁的崔柳义闻听也迅即转身,看着身后的三个人,嘴忍不住抽搐一下。 范全海重重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左右环视一圈,看到地上躺着的一众人马,眼逐渐泛起了红丝。 他在发怒,可比他怒火更重的是站在龙渊双煞崔氏昆仲身后的勾通三人。 这三个人的眼也在环视四周,他们看到因为身负重伤躺了一地的人愤怒还差一些,可看到散落一地的货物时却火冒三丈。 因为重伤的人以镖局趟子手为主,和商队关系不大,散落的货物却是商队的。 这里可是哀牢山,绿林大盗最为关注的商路。 所以,无论多强的商行从这里经过,匆匆赶路还来不及,那里会喜欢耽搁。 现在崔氏昆仲这一闹,不但把人打伤了,暂时还不走是否有伤亡。 货物散落一地却是肉眼可见。 望着倾倒于地的马车,伤重嘶鸣的马匹。 重新装车,甚至因马车受损还要修车,这耽搁的时间,没事时就是损失些财物,可若有人劫道,那就是命。 想到这里勾通再也忍不住怒火,也不说话,雁翎刀带着呼啸声劈了过来,力重如山。 见此一幕,崔柳仁脸色一变,急急忙忙的叫了起来:“喂,勾大侠,勾大侠别动手啊!” “大哥!” 崔柳义则虎着脸吼了一声。 兄弟俩叫是叫,吼是吼,暗地里范全海却看到崔柳仁右手肘一顶崔柳义,崔柳义也正好左肘顶了过来,两股力量绷出,十分默契的向两侧撞去。 范全海冷哼一声:“花俏!” 说完脚步向左一跨,手中长剑迎着崔柳仁的胸口刺去。 曲元泽脚步向右轻移,水龙剑一横,水光涟漪般的封死崔柳义的去路。 勾通、杨煜、徐晨阳各擎刀剑也围了过来。 “这是要围杀那两个汉子啊!” 前方,前行远去的葛荆一行都纷纷回头眺望。 葛荆和杨家兄妹坐在车顶,陆氏兄弟则站在马上。 没有人稍作停留,直到马车风一样驶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弯道拐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到,杨惊雷才轻声问了一句。 “应该是活不下去了....” 陆培反身骑在马上,长叹一声。 “不好说。” 葛荆陡然出声,四个人同时一愣 “叔叔,那可是五个人的围攻,崔氏昆仲能有那么强突围吗?” 杨雨池有些不解,直接开口问道。 葛荆道:“问题不在于他们兄弟强还是不强,问题在于他们把商队砸烂把道路堵塞。如此良机,真有心动手的强梁岂会放过?” 四个人恍然。 葛荆又道:“当然,如果绿林强梁心够黑、够狠的话,不出手,等他们两败俱伤,才是最危险的。” 杨雨池不能理解的问道:“为什么那样才是最危险的。” 陆圻点头道:“的确,若真这么做的话,就算他们劫了商队,也不会放过崔家兄弟。” 他这么一解释,杨雨池才了然惊叹,“这不是卸磨杀驴吗?也太黑了点。” 葛荆笑道:“行走江湖这算什么,比这黑的招有得是!” 杨雨池兴奋的向前一凑:“叔叔叔叔,你给我讲讲,讲讲!” 葛荆手指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道:“我也没经历过多少,几乎都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经过这几年的印证,大致不差。” 这话,四个人没感觉什么,高手也是由高手带出来的,自行成才的人多数都折损在前进的路上,真正能成才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所以,葛荆的话没有人会以为他是说假话。 而事实上,葛荆还真就是自行成才,他说的是脑海里那片记忆云。 身后大战连连,即使相隔越来越远轰鸣声仍然清晰入耳。只是,葛荆一行人已经对那里不在意,都凑在马车旁听着葛荆讲故事。 是的,葛荆的说法就是讲故事。 听是可以听,但不要当真。 于是,葛荆脑海里的江湖故事一个一个的讲了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这方世界里流传。 轰鸣声从地面传到天空,葛荆五人偶尔抬起头还能看到远处天空晃动的黑点。 再然后,更加响亮的声音在哪里传来。 “强梁出现了,那些人不知道能活下几人?” 葛荆的故事停了下来,望着后面,低低的叹息一声。 四个人同时抬头,向哪里极力眺望。 而这时,葛荆却把头扭向左侧,低声喝道:“谁?” 第171章 误会连连 一声喝问,陆氏兄弟分左右扑了过去,杨惊雷杨雨池则高高跃起,凌空来到左侧上空。 四个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还是没有左侧草丛中人的速度快。 这个人听到葛荆的喝问,手掌在地上一按,双脚用力一蹬,倏的一下蹿了出来,正好从杨惊雷兄妹、从陆氏兄弟中间掠过,笔直的扑向马车。 葛荆眼角一垂,鼻翼间发出一声冷哼,刹那间凝重如泰山般的威势将车前三丈方圆得空间笼罩。 瞬间,这人就感知到身前空间凝重如石,自己如果继续冲过去,必将撞的头破血流。连忙在半空甩动双腿,脖颈一转带动整条腰椎弯曲扭动,同时挥舞双臂,扭动着双肩如同鱼儿甩尾般向左侧划出一条优美的线条。 葛荆眉头跳起,转过头,有些新奇这人的反应。 他扭过头来,凝重如山般得威势则随之而动,雄壮的向着这人威压过去。 与此同时,葛荆也看清楚,这人似乎就是从山林中被龙渊双煞崔氏昆仲追杀逃入商队,然后消失不见那人。 “不是针对我们?” 看清这人是谁,葛荆心念一转,浩瀚的威势如同海水潮汐般退了回来。 恰在这时,那个人身形扭转如龙,十分顺畅的向马车扑去。 这人知道他面对的是凝重如山般的威势,人在半空更能感知到威势浩荡铺盖数丈方圆,绝对躲避不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除了硬抗外,只能怪自己倒霉。 于是,他凝聚全身玄气准备硬抗。 却不想,当他用力撞去,准备撞个头破血流时,却是撞了个空。 他撞进了威势空间,马车就在眼前。身体却告诉他,行进很顺畅,前方空当当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修为,威势运转出神入化,收放自如!” 这人也是明眼人,瞬间就明白遇到了什么情况。只是,明白是明白了,身体的感受和变化他却控制不了。 以为如山一般凝实,撞上去才发现竟然是虚不受力。 这种虚实交错而产生的强烈反差让人根本接受不了,再加上他凝聚的玄气向前冲击是为了抗衡威势,并非攻击。 玄气行于体表,虚不受力后直接涌了回来,让他根本无法全部收摄回来。 瞬间,玄气撞入歧路,几乎如走火入魔一般,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眼睁睁的向车厢撞入。 “完了?” 这架马车如何奢华,车体又如何的坚固,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没有玄气的保护,肉体硬撞过去只能是找死,而不会车毁人亡。 这人脸色惨白却只能用力一闭眼,暗叫一声,撞吧,别毁了我的脸就行。 她放弃了,却不想葛荆的感知如何敏锐,反应如何快捷。 神识扫过,感知到这人一身玄气突然紊乱起来,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好似要死了一般。 葛荆心念一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身子一翻跳下车顶,脚尖在这人肩头一碰,这人瞬间变了方向,上身一转,顺着车窗撞了进入。 而后,葛荆的身子一缩,伏在这人背上。 双手一搂,将这人环抱在怀里,顺势翻滚、变向,轻轻的趴在软榻上。 不这样,这人就算没撞在车厢体表,也得撞在车厢内壁,力道能差点,惨状却不会差多少。 安全着陆,一切都在葛荆掌握之中。 可是,当葛荆抱着这人穿过车窗,调整身位时,手不免稍微用了下力,顿时触手酥软,温如暖玉,不禁就是一愣。 然后,然后两个人跌入软榻时,这人,不,应该说这个女人摔在葛荆身上。 两人的脸同时涨的通红,女人是羞涩难当,葛荆是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女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不容人如此亵渎。 是的,江湖武林人虽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男女授受不亲,沾衣即为失节。 可是胸、脸这些重要地方还是禁区,绝对不允许男人碰触,甚至多看几眼都会结为死仇。 只是,时间和情况不允许葛荆拖延,因为耳中传来四道破空声,速度非常的快,转眼就来到马车旁。 葛荆瞬间翻身,将这人平躺软榻,他则坐在对面软榻之上。 女人瞪大了双眼,愤恨的看着葛荆,等车帘撩起声传入耳中,她头一歪狠狠的把眼闭上。 葛荆苦笑一声,知道女人有些气入歧路,轻微有些走火入魔。要不然,一定会跟他拼命。 而这事应该怨他。 女人应该是逃难遇到他们的马车,不想让他们看到她得行踪才躲避路旁。 只是女人没有想到,刚刚躲起来就被葛荆察觉,并直接点了出来,然后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从此中看出男女之间的区别了。 如果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葛荆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误伤不误伤,不打杀了他就算葛荆心慈手软,算他幸运。 可是换作女人就不同了。 男人欺负女人,总归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会心慈手软。 葛荆跟那种情况还不一样,他在无意中还占了女人的便宜,就更加为难了。 “唉!” 葛荆叹息一声,身子向前凑了凑,手一伸,搭在女人脉搏,细细诊了起来。 嗖嗖嗖…… 一阵破空声传来,杨惊雷、杨雨池、陆祈、陆培四个人闯进车里看到眼前情景,都是一愣。 四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脸色古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雨留下,你们三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葛荆头不回眼不睁,吩咐下去。 陆祈、陆培一句话都没问,转身就走。 杨惊雷则有些为难的看了妹妹一眼,他不知道葛荆有事为什么不留他,而是把妹妹留了下来。 不过,杨惊雷虽然有些迷惑却也没说什么,身子一退,坐在车辕上。 马车行驶一段时间,车厢里一直没有动静,直到前方传来水声,杨雨池才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小声道:“哥哥,停一下,我去取点水。” 杨惊雷一把勒住老马,抬头看了眼妹妹,目光露出一丝询问。 杨雨池按着哥哥得肩头,跳下马车时嫣然一笑,嘴无声做势吐出两个字:“女人!” 杨惊雷笑了。 第172章 耽搁 “女人?” 杨惊雷看着陆培哥俩,无声的重复一句,三个人同时笑了,怪不得要杨雨池留下。 是女人,他们哥仨想留葛荆绝对不让咋! 一车两马再山脚下停了下来,杨雨池还没有归来,葛荆已经率先聪车厢里走了出来。 “公子……” 因为怕车厢内壁得女人听到,杨惊雷跟着陆氏兄弟称呼葛荆。 “那个,她怎么了?” 杨惊雷最向车厢努了努,小声问道。 葛荆苦笑一声,也压低了声音到:“让我威势一缩一放,整走火入魔了。” 瞬间,杨惊雷和陆氏兄弟震惊了。 刚才他们四个扑了个空,来不及回防,却不耽搁他们回头去看。 车厢前发生的事尽入他们眼里,所以清晰的知道,葛荆只是看了这个任一眼,安然盘坐车顶,没动丝毫。 可就这样,愣是把一个大活人戏弄得走火入魔了。 恐怖不恐怖,可怕不可怕! 三个人的身子抖了一抖,感觉天似乎有点冷。抓了一下衣襟,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旁人在井栏陉行走都是小心翼翼的,都是加快脚步想要赶快离开。 葛荆一行却是不同,就仿如郊游一般,还有心思找个河流歇息。 拾些柴火烧点水,打两只野物熬点汤,反正他们的马车大,杨雨池是把能用得到的东西都装了进入。 锅碗瓢盆、碗筷汤勺、姜蒜调料是应有尽有,这还不算,东西竟然还有备份,多了三个人是绰绰有余。看杨雨池得意的样子,几个人就知道,别说多了三个人,应该是,再多几个人也不成问题。 “小雨姑娘这个管家做的好!” 陆祈挑起大拇指。 “佩服佩服!” 陆培也连连称赞。 “那是当然。” 得到赞誉,杨雨池仰起小脑袋,美的不行不行,那个意思似乎再说,夸我呀,再夸夸我呀! 葛荆笑了,小孩子做事就得多夸奖,这个省不得。 伸手抓起勺子,再汤锅里荡了荡,舀起一勺肉汤递过去,“小雨做得好,来,奖励你的。” 对杨雨池来说,谁的夸奖都不去葛荆的认同来得珍贵,更别说还有奖励。 虽说奖励不实惠,是他们自己做的汤,但这不重要,重要的事葛荆的夸奖。 瞬间,杨雨池美的都看不到眼睛了。她双手捧着碗去迎接葛荆倒来的肉汤,乖巧得如同等待投食的猫儿。 陆氏兄弟和杨惊雷知道这爷俩在耍怪,有气无力的躺在一旁的女人却没好眼神的撇了葛荆一眼。 “虚情假意,一个孩子做到这样,奖励就是一勺肉汤。” “怎么?” 葛荆笑着扫了女人一眼。 女人冷哼一声,有些不屑的道:“真要奖励就给一些实惠,要么就不要说。” 葛荆转过身,双手环抱,看着女人好奇的道:“为什么?” 女人身子向后靠了靠,眼神闪了闪,躲过葛荆直视而来的目光,“虽然侍女做什么都是应该,但奖励就应该是奖励。不要这么吝啬,只是惠而不费的两句话,还借用孩子辛辛苦苦做出来得肉汤糊弄。这除了提现你苛刻的本质,什么都得不到!” 葛荆和杨雨池同时一坑,然后齐齐大笑起来。 杨雨池更是小心的控制着双收,撒因为大笑而把寿堂弄撒,可就这样,她仍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叔叔,她说我是侍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杨惊雷也一握拳头叫道:“你是侍女,那我时什么,书童?” 杨雨池回头道:“什么书童,你是车夫。” 杨惊雷苦涩着脸,嘟囔道:“车夫不好,我不做车夫!” 杨雨池笑道:“可是你现在干的活就是车夫呀!” 杨惊雷有些抓狂:“我虽然干的或是车夫的活,可是,车夫这个名字不好听,我不做车夫!” 杨雨池一耸肩头,得意的笑道:“那就没有办法了,除非让叔叔给你抓一个车夫来。要不然,这个车夫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杨惊雷脸一苦,扭过头看着陆氏兄弟:“陆大哥,陆二哥……” 陆祈陆培哥俩同时跳了起来,满脸陪笑的道:“我们哥俩是长随,车前马后的打理,可是没法做车夫。” 说完,哥俩一人提着一块烤肉,转身离去。 “这么狠毒啊!” 杨惊雷望着逐渐远去的陆家哥俩,欲哭无泪。 几个人似真似假,有哭有笑,玩得甚是开心,却让女人有些傻眼。 别的不说,只是杨雨池一句叔叔她就知道,人家不是婢女个主人的关系,她在不明内情的情况下枉作小人了。 葛荆、杨雨池两面她都没得好,顿时脸一阵青一阵红,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走火入魔,紧急中被葛荆抢救回来。 幸好,不是真正的走火入魔,只是玄气误入歧途,伤及经脉。 就算让葛荆救过来,经脉上的伤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不说别的,现在她行走都困难,更别说自理和独行走出井栏陉。 这种情况下,女人没法说离开,葛荆也不能将她驱赶,就只能把她留下。 还好有个杨雨池在,要不然葛荆他们还就麻烦了。 吃完喝完,甚至都休息完毕,几个人才施施然上了车。 杨雨池先扶着女人上了车,葛荆跟在后面无奈的咧了咧嘴,摇了摇头,坐在车辕上挥了挥手:“走吧!” 杨惊雷偷偷一笑,抖了下缰绳,老马没用驱赶,扬蹄就走。 “那个,叔叔,她这伤几时能好啊!” 有女人在,葛荆几个人的日常修行明显受到耽搁。 修炼是很私密的事情,有任何一个外人在,都不可能吐露半分。 葛荆叹息一声,“最少也要三五天!” 杨惊雷呲牙一笑:“三五天,都走出井栏陉了!” 葛荆默默一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是他们惹的祸,怪谁? 幸好,哪个女人长得还不赖,至少摸了,不吃亏,要是个夜叉般的人,怎么办? 车里的女人没有说话,冷眼看着葛荆的一举一动。 别人不知道葛荆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她却清楚,忍不住粉面就是一红,就连胸口都一阵酥麻。 第173章 新修功法 井栏陉是恶道,寻常人不是逼不得已绝对不走这条路。 就算玄者选择此路,也要迅速走过。 像葛荆这样,该走走、该停停、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遇到优美的景色还要欣赏品味一番,悠哉悠哉的还真有没几个。 女人有些看不明白葛荆他们的做法,更猜不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碍于身份,她又不好去问,在几个人登高远眺时,只能一个人闷闷的调理经脉,想要尽快恢复,好早日离开。 至于报复,她明白葛荆麟毛一角得恐怖,根本不敢去想。 当然,过去这么长时间,她冷静下来时则在解劝自己,都是误会。毕竟她是女扮男装,一时间没看出来,也是可能的。 葛荆几人其实不是在游山玩水,都在自修功法,积攒一些难题后集体请教葛荆。 四个家伙都有初修功法。 杨惊雷杨雨池时听从葛荆的安排,景霄五炁已有小成是时候修炼景霄妙灵宝华天了。 景霄五炁是筑基功法,在玄师以前很少有能超越他的,景霄妙灵宝华天是天梯法,可以跨越大灵师和玄灵师之间的天梯。 大灵师和玄灵师听上去只有一字之别,却是一个修行玄气,一个修行玄力,一个只能陆地称雄,一个却能翱翔九天,绝对的天壤之别,不是一个等级。 杨惊雷和杨雨池体内玄气接二连三的转修,根基牢固无比,玄气却有些驳杂,不够精纯。继续修炼景霄五炁葛荆怕有遗祸存在,故而让他们修行起妙灵宝华天,提前提纯一下玄气。 这样,也许他们的玄气量会有所损耗,质却会有极大的提高。现在吃些亏,突破天梯时却比旁人轻松许多,算是先难后易吧! 按照葛荆得话说,才什么境界什么修为,无所谓难或易。 葛荆在杨惊雷兄妹的心中是什么地位,她说什么是什么,根本不用解释。 他们不需要解释,葛荆却不能不解释,甚至为此还有些恼怒,大发雷霆的道:“你们是人,是玄者。身位一名玄者,修行、选择功法时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必须要有主见,必须要知道选择它到底是为什么,有条件还要知道,选择了它,下一步的进阶功法是什么,能不能学得道,学得会。毕竟,功法是你们在修行,理解还是不理解,别人代替不了。” 就是因为葛荆这番话,陆祈陆培兄弟在功法的选择上有了新的想法,多了很多主见和选择。 无他,就是百戏诀和炼锋刀之间的选择。 以前他们主修的是炼锋刀,不是炼锋刀适合他们,而是家主以炼锋刀威震四川行省,是他们心中的偶像,所以无论适合还是不适合,陆家年轻一辈都选择了炼锋刀为武器。 嫡子陆域为何没有选择炼锋刀,一个是因为为他做出选择的人多,很多时候不是他能自主的,二一个也是陆域心高气傲,不想成为父亲的影子,才会舍弃了炼锋刀。 他们是支脉,资质又不是如何出众,不受人重视,自然也就没人为他们耐心讲解,选择上就是随大流了。 陆家惊变,别人不知道如何,他们却在即将跨出玄师门槛时,也是人生最后一次能做出选择时遇到了葛荆,给予他们做出选择的信心。 百戏诀,陆家最最珍贵的绝学,虽然只是基础,并非全本,可因为他们的身份,只要有成,获取全本并非难事。 选择百戏诀,不仅因为这门功法比炼锋刀高级,还因为百戏诀在陆家数千年,各种各样的进阶路线任由他们选择,绝对不怕没有进路可行。 四个家伙同时选择了修行新功法,遇到的难题、难点骤然增多,需要葛荆解惑的也变得多了起来,不免有些焦急。 可又碍于女人的存在,不得不做出避让,所以他们看到稍微好点的景色就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钻了进入。 这样一来,不免耽搁起路程来。 而当他们又一次听到了水声,看到一个不小的山坳,停驻下来时,一队狼狈不堪的商队赶了过来。 既然是商队自然不会是一个两个人,也不会是一辆两辆马车。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马车行驶起来自然是人声鼎沸,车马嘈杂,顿时把葛荆一行惊动。 几个人循着声音望去,就是一愣。 “是他们,我还以为被强梁劫掠了过去,没想到竟然还追上来了?” 杨惊雷看到这商队竟然就是先前遇到劫匪的那群人。 只是,相对先前看到的整齐车队,现在的他们不免有些狼狈。 首先,马车几乎少了一半,虽然不是个个破损却也多有损伤,显然耽搁的时间就是修修补补上。 即便是这样,每辆马车上的货物也是摞了又摞,直到装不下或是马匹拉不动为止。 随着车队的临近,葛荆几人还看到,马车拉的不只是货物,还有人! 一些残肢断臂,缺胳膊少腿的伤者。 商行和镖局都是靠人维持,遇到事,不论有什么样的折损,只要没死就必须得救。 哪管说过后抛弃,那也是过后的事,当面,不论有多大若是都必须救,要不然下一次谁还为他们卖命! “损失惨重啊!” 抬头眺望一眼,陆祈忍不住叹息一声。 陆培认同的点点头。 商行的伙计和镖局的趟子手几乎人人带伤,这还不算,范全海、曲元泽五个人同样不轻松,脸色苍白,身上一样沾着血迹,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 葛荆摸着下巴,小声嘀咕道:“看样这会盯上他们的不算强梁,不仅修为不足,人手也不够啊!” 杨惊雷凑过来,低声问道:“叔叔,怎么判断出来的?” 葛荆撇了他一眼道:“你忘了,那五个人还围攻龙渊双煞崔氏昆仲,那个可和劫匪不是一伙的人,这五个人的伤应该是强杀崔氏昆仲,别人家反噬伤到的。” 几人一听,才想起来那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那个女人:“你倒是便宜了!” 却不想女人脸色一变:祸事来了,崔氏昆仲可是有大背景的人! 第174章 突如其来的纷争 “大背景?” 葛荆笑了,转身看着女人问道:“在哀牢山,什么样的人算是大背景?” 女人看到葛荆满不在意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倚仗是什么,却在不知不觉中冷静下来。 她看了一眼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商队,静静的道:“他们是观澜山的人!” 然后看着葛荆。 “观澜山,有些熟悉哟!” 葛荆静了一下,想起来,这个地方好像是荀无影和冷漠去学艺的地方。 “观澜山……” 杨惊雷杨雨池毫无表情,跟没听到过这个地方一样?陆祈陆培两兄弟却是一惊,有些惊诧的低呼一声。 葛荆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陆培讪讪的道:“那是观澜山呀,可是陕西行省四大绿林霸主之一。” 葛荆不在意的道:“那又如何,崔氏昆仲是我们打杀的,还是他们要来劫掠我们?” 陆培一愣,连连摇头:“没有,都没有……” 葛荆淡然:“那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陆培一缩脖,讪讪的道:“也是啊!” 葛荆随意的扫了眼女人:“所以说,真正应该担心的是你吧?尤其在你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之后……” 女人脸色一变,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随即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胆怯,于是向前一挺身。 瞬间,应该被裹胸布束缚的胸口挺立起来。 一下子,杨惊雷、陆祈、陆培的眼都是一直,同时脸色一红,不自然的把身子扭了一下。 等他们的反应映入女人眼睑,她的脸瞬间也是一红。 想要把身子缩回,却看到葛荆不在意的脸,顿时又是一恼,竟然想起葛荆失手占她便宜的那一下,心中一时火起,再不愿在葛荆面前退缩。 结果女人倔强的举动落入葛荆眼中,他又笑了。 笑是笑,葛荆却未说什么。 在这里女人男人之间戒防森严,可在葛荆记忆云中却没有这么大的分别。女人可顶半边天,是真真正正的地位平等,可以相互抗衡。 所以,挺胸啊,目视啊,都是绝对平常的行为。 女人如此行为不但没有让葛荆瞧不起,相反还带有几分欣赏。 只是葛荆再如何欣赏,都不可以挂在嘴上。真要挂在嘴上,不只是会和女人结成死仇,若是传到外面,被人听到,这女人绝对会落下一个淫。荡,风骚的恶名,真就没法活了。 所以,葛荆扫了两眼后,默默的退败下去。 女人强自挺着胸脯,红润着两旁看着葛荆,直到葛荆清澈如水的眼垂了下去,才松软的坐了下来。 不用葛荆明说,女人也知道葛荆是在让着她。 她在脸如火烧的情况下,心头对葛荆生出丝丝好感。 “借刀杀人?” 葛荆低头,女人沉默,一时冷寂的场面中杨惊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几人同时一愣,抬起头看了眼杨惊雷,默默的扫了一眼女人,又转过头看了眼山坳外的商队。 商队已经来到山边,发现山坳里的葛荆一行,都是一愣。 宣老板的心就是一跳,有些紧张的看向范全海。 范全海、曲元泽同时勒住了马,攥着剑鞘做出防备的样子。 勾通、杨煜、徐晨阳三人也深吸了一口气,勒着战马来到范全海、曲元泽身后,做出一副团结一致,共同进退的姿态。 再然后,镖局的镖师呼啦一声围了过来,呈伞形把商队庇佑在身后。 镖局吃的就是刀头饭,虽然伤亡惨重,但心中的傲气微笑,底气仍然异常强硬。 这一幕倒是看得葛荆连连点头,看得陆氏兄弟和杨家兄妹眼中精芒闪烁。 狭路相逢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场面一时有些紧张。 葛荆却毫不在意,伸手向他们挥了挥,意思是你们赶快走。 他这个举动让商行的人为之一愣。 宣老板、范全海、勾通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些不明所以。 陆氏兄弟没有在意。 在他们看来,葛荆想动手,他们就一拥而上,葛荆不想出手,还省心省力呢! 杨家兄妹倒是摩挲着兵器感觉有些可惜,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十分微妙。 修为、境界同时达到玄师,唯一瘸腿的就是经验,战斗经验。 其实战斗经验有葛荆,又多了陆氏兄弟,他们应该不缺,真正缺的实际是生死搏杀。 这个,不遇到生死仇敌根本经历不到。 而没有经历这种体悟的玄者,绝对不是一位真正的玄者。 宣老板和范全海他们看到葛荆一行人的表情,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葛荆很大方,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让他们赶快走,可身后两个小家伙却摩挲着兵器,像两头小老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的感觉。 这是要打,还是不想打啊! 几个人忍不住把目光投了过去,环视一周,仔细打量着葛荆六个人。 只是一眼望去,他们的目光就定在女人身上。 “灵犀剑章要儿。” 勾通低呼一声。 “章要儿...” 瞬间,他身边的几个人同时色变。 范全海更是脸色凝重的望着女人低呼一声:“龙渊双煞崔氏昆仲追杀的人莫不成就是她?” 霎那间,几个人脸色同时一沉,眼眸间带着浓重的煞气死死盯着章要儿。 “哼!” 葛荆的脸色也是一沉,鼻翼间发出浓重的一声冷哼。 一股凝重的气势仿佛从天而降,浩浩荡荡的劈天盖地的向商队欺压过去。 杨惊雷、杨雨池、陆圻、陆培四人感觉还好,至少他们知道葛荆修为如何惊人。 章要儿也还勉强能够承受,至少她曾经感受过葛荆凝重如山般的威压。 只是,她感受的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威严浩荡,煌煌烨烨的威势。现在却彷如巨浪滔天,排山倒海、雷霆万钧,带有让人不可承受之重。 所有人齐齐色变。 而后就听到一连串扑通扑通跌倒的声音。 再然后,章要儿抬头望去,就看到整个商队,三五十丈空间范围内只有宣老板、范全海、曲元泽、勾通、杨煜、徐景阳六人能够站立,其余人等尽皆跌倒在地。 “宣老板....” 见此情景,章要儿几人以为镖局等人或幡然大怒,或是诚惶诚恐。却不想范全海听到身后跌倒声音,担忧的回头张望之际看到宣老板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顿时咬着牙根喝叫一声。 第175章 威慑 葛荆的威势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一闪而逝,除了摔倒这个人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山坳里没有人说话,篝火熊熊燃烧,火舌吞吐舔抵着陶锅,里面的肉汤咕嘟咕嘟的沸腾着。 几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外面。 范全海回头叫了一声,没等宣老板说话就转回头,看着山坳里。 他没有说话,更没宣老板回答。 回答什么? 宣老板说或是不说,有用吗? 没用,人家是雇主,做什么都有道理,更无需向他们解释。 而更主要的是,现在不是宣老板会不会武功的问题,而是葛荆,这个修为严重超出他们想象的大高手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葛荆一行人没有说话,范全海几人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葛荆一道威势欺压让宣老板露了本色,人也怔忡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全场一时间冷寂下来,结果他们身后商队、镖局的人神情恍惚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个傻傻的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他,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 刚才经过的一切就好似做梦一样,虚幻的,有些不现实。 主要是范全海五位高手已经是他们能遇到的最强高手,平时展示出来的就已经很梦幻了,可也不过是大玄师。 再强的高手他们也许遭遇过,却也没有谁这么没底线的在他们面前招摇,显摆。 因为,那实在是很掉价。 现在骤然遇到葛荆这一手,除了勉强还能支撑着站立,没有丢丑的六个人外,谁都不认识葛荆这是什么手段。 “灵玄师的以气御神!” 宣老板走到范全海身前,双眼直视葛荆,有些惊羡的叹息一声。 他不能不感觉惊叹,实在是葛荆太年轻了。 “阁下,到底要做什么,这小小商队当不至于让您这样的人物出手?” 宣老板脸上露出弄弄的不解。 葛荆叹息一声,抬起头,有些无奈的道:“我们说什么了吗,有说对你们有什么心思吗?” 宣老板一愣。 葛荆又道:“可是,几次三番的让你们走,你们偏偏不走,我也很烦!” 商行、镖局的人,齐齐哑然。 好像葛荆一行从遇到他们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一直都是他们在招惹人家。甚至是刚才,葛荆都一直在向他们摆手,让他们离开,可他们偏偏要向葛荆拔刀相向。 “为什么会是这样?” 商行、镖局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话语。 最后,范全海、勾通几人齐齐看向宣老板,不知道如何是好。 宣老板也满脸苦涩,干干的一笑道:“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井栏陉是条匪道,我们又押着价值不菲的货物,不禁有些疑神疑鬼。再加上这位……嗯,为我们引来一场杀劫,有些控制不住!” 葛荆摇了摇头。 宣老板的话看似在向他赔礼道歉外加解释一下,同时又提醒葛荆,真正引起矛盾的是他身旁的章要儿。 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有节不愧是商人本色,可惜他判断错一件事,那就是实力。 所以,葛荆表情淡然,眼神冷漠的从他身上扫过,然后又抬起头,眺望一下对面的山峰之巅。 没有说话,淡淡的威势直入云端。 真真的神威如狱,不动如山,压迫得对面百十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久,宣老板实在忍不住,张了张嘴,轻咳一声:“阁下,虽然您贵为灵玄师,可我们隆晟商行是江夏郡姜家的产业,大爷二爷都是灵玄师……” 宣老板还要继续卖着主上的面子,希望能够震慑一下葛荆。 “闭嘴!” 葛荆眼眸流转,横了他一下,继续看着对面的山巅。 宣老板的脸一黑,忍不住道:“阁下,我们这批货是姜家二爷为衡山剑派小主定的,耽搁不得!” 他的语气很强硬,而葛荆也的确应声转头,看了他一眼。 宣老板嘴角忍不住向上一翘,有些得意,刚想说话。却不想,葛荆又一道威压逼迫过去,针对的还只是他一个人。 瞬间,宣老板就呼吸不得,甚至威势凝滞如同实物一般,重重的拍在他的身上,将他狠狠的拍倒在地。 噗的一声,宣老板一口鲜血喷出,人萎缩在地,几乎爬不起来。 “你……” 宣老板惊恐的指着葛荆,嘴边刚吐出一个字,就看到葛荆冰冷的眼神,瞬间把话咽了下去。 他可记得,他之所以受到这一记重击,就是葛荆让他闭嘴,他偏要多话造成的。 看到他没在磨磨唧唧的多话,葛荆才淡淡的收回目光,抬起头,目光如电的直视对面山巅。 “还不下来吗,等我请你呀?” 葛荆风淡云轻的吐了一句,身前身后所有人都是一惊,齐齐转身望向对面山巅。 “哈哈,你倒是好脾气,能听一个蝼蚁磨磨唧唧的说个不停,换做我早一巴掌拍成肉泥了!” 随着这些人目光所至,对面山巅传来响亮的笑声,然后一道身影在空中骤现。 话还没说完,一个身材魁梧高大,山神一般的壮汉已经站在葛荆身前。 最后一句话吐出时,还虎眼圆睁的瞪了宣老板一眼。 那眼神真真冷漠的如同看着死人一样。 宣老板的身子一抖,从头一直冷到脚,忍不住颤抖的叫道:“我是姜家主事,是给衡山剑派小主办事!” 壮汉嘴角一咧,露出血盆大口,笑了:“蝼蚁,你还不知道灵玄师跟灵玄师之间有多大差别?想不到吧,那是比玄师和灵玄师的差距还要大!” 宣老板,以及周边支着耳朵在听得人呼吸都是一抑。 葛荆的声音也淡淡响起:“三危山长恶堂七位堂主合力围杀月锁清秋李默安,不到没能奈何得了李默安,还被他打伤四位,你们说区别有多大?” 所有人尽皆色变,壮汉更是看着葛荆眼眸中精光闪动。 葛荆又抬头看着壮汉道:“青阳初度秋末言在北塞山三位魁首的保护下仍然险些斩杀十三魁首麻衣人,此间高下悬之又悬!” 壮汉听到这里好似想到什么,大踏步走到葛荆面前,咧着大嘴笑道:“阁下说的完全没错,那些山窝窝里憋大的公子哥,来一百个又怎么能是塞外风刀霜剑磨砺出的豪杰能媲美的!” 第176章 狠人 葛荆一仰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壮汉:“你,知道我?” 壮汉一拱手:“卧虎山滴水洞周小舟见过葛大神!” 葛荆长身而起,甩着长袖,抬手抱拳还礼,“哀牢山也能知道葛荆贱名,葛某倍感荣幸。” 周小舟大笑一声走了过去,声音高亢,传出很远很远,“北域荒原、姑臧城、睢阳城三次惊变,整个陕西行省谁人不知葛大神之名!” 葛荆眼眸精光一闪,也笑着领周小舟向山坳里走去。 他知道他的行为会引起陕西行省各大势力的注意,但绝不会向周小舟说的这样。 这里面,有事! 葛荆没有去接周小舟的话题,说实话,葛荆不是一个喜欢算计的人,更不喜欢天天被一堆有用的没用的消息埋没。 他的性子很直,他的应对也很简单。 我管你是什么高人的计算,什么势力的算计,不躲不闪就是一下,不怕疼你就来! 葛荆跟是干净的一笑,没有说话,周小舟则朗笑着走进山坳,坐下来,十分熟稔的向杨惊雷招招手,“有肉汤,好香,正好饿了,来一碗尝尝!” 杨惊雷一笑,抄起一只碗实实惠惠的装了一碗肉汤递了过去。 周小舟接过碗,端在鼻下嗅了嗅,“好香!” 赞了,不管热还是烫,张开大口直接吞咽下去。 豪爽的样子看得杨惊雷杨雨池目瞪口呆。 “爽快!” 葛荆大笑,抓起一只汤匙吃了起来。 里面吃吃喝喝,外面这群人却有些发傻,留不是走不是,尴尬的不行。 其实不是尴尬,而是胆怯。 一开始知道葛荆为灵玄师就已经惶恐起来,后来听到壮汉竟然是卧虎山滴水洞的周小舟,直接紧张到害怕。 卧虎山滴水洞,那可是绝对的绿林豪强,在哀牢山是仅次于观澜山的存在,淫威滔天。 周小舟也不是小人物,是滴水洞八方巡查使之一,权威浩大,无论镖局还是商行主事在他面前都不够看,能与之言语的只有商行的靠山,衡山剑派的哪位小主。 可就这样的人物,面对葛荆时竟然分外老实,不但没有耀武扬威,还十分随和的以阁下相称 这一下他们都有些发毛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就是小人物和小势力的悲哀,周小舟都说了葛荆经历过的三次事件,他们竟然一次都不知道。 北域荒原是关外,势力不足,消息闭塞的不知道情有可原,姑臧城距离偏远,也可以容忍,可是他们连睢阳城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就不能不让人为之叹息了。 “走吗?” 范全海低头看着宣老板,轻声问了一句。 宣老板现在的样子十分狼狈,别看伤势不重,但在地上一个翻滚下来,土头土脸还沾满不少血迹,完全不是刚才那番模样。 可是,虽然他有些狼狈,范全海他们五个人却不敢小觑。 因为刚才在葛荆那番威压下,宣老板明显比他们应对得轻松,显然修为犹在他们之上。 之所以狼狈,还是葛荆针对他一个人导致。 也是嘴欠! 范全海暗自叹息。 人家都已经放任他们离开,他们却因为章要儿的原因,想要动些干戈。 为什么? 还不是看葛荆他们人少加上年纪小。 自持武力,却不想踢到铁板上了。 至于后来宣老板搞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他以为衡山剑派哪位少主能够震慑一切。 自持身份,却不想这一次比刚才撞的还狠。 一位让滴水洞巡查使尊敬的人岂是衡山剑派哪位都不知道见过血没有的小主能压服得了的,看样子,不出血是解决不了问题! 想到这里,范全海看着勾通三人,苦涩的一笑,“怎么办,打是一定打不过。找人说和,这种地方,远水不解近渴,能找谁?” 勾通三人哑然。 范全海说的是实话,而他没说的,他们也知道。 葛荆看样子不是个凶人,至少没有周小舟心狠手辣。要是按照周小舟的意思,他们都是蝼蚁,招惹到,一个个全都拍死得了。 怎么解决? 要是在外面,他们这些人怎么也能找几个与葛荆地位平等的人说和,可是在井栏陉这破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怎么办? 几个人一脸苦涩,宣老板也捂着胸口,轻咳着,说不出话来。 看来他也没有办法。 过了片刻,几个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得满地乱转时,陆培从山坳里走了出来。 听到陆培的脚步声,几个人瞬间停了下来,好似等待处决的犯人,可怜巴巴的看着陆培,等待他宣判。 陆培也没折磨他们,冷着脸,淡淡的道:“公子仁慈,原本不想为难你们,可惜你们自己找死。” 宣老板几人的心就是一提。 他还想说好,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刚才遭罪不就是因为多嘴吗,这回他可是吸取教训了。 陆培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弱小就不要话多,你有再多的理都敌不过够硬的拳头。除非你有能抗衡的力量否则就要记得,强者不可辱。” 宣老板六个人点头去捣蒜一般。 陆培的话很明确,不管你有理没理,地位上的不平等让他们没有根本就葛荆对话的资格。 就算宣老板亮出身后的主子也是一样,当然,如果他的主子是衡山剑派掌门就是另一说了。 “留下一辆车算做惩罚。” 陆培淡淡的交代一句就转身而走。 几个人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个处罚绝对不重,毕竟一车货物看似不少,可实际只是价值不菲,论起来是绝不珍贵。 而且,看陆培的样子,还是让他们自己选择留下那一辆。 商行车队,那车珍贵,马车低廉他们自然心中有数,这也是让他们减少损失的一个机会。 看样子,葛荆他们对车队是真没看上。 陆培走了几步,身子一停,背对着他们淡然道:“公子还说了,你们的小主要是感觉丢脸了,可以随时找他。记住了,公子叫葛荆,血狼葛荆!” “血狼葛荆……” 望着陆培远去的身影,宣老板六个人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名字让他们清楚的知道,那个看似平和的年轻人绝对不是个平和的人。 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绿林大盗中的翘楚,滴水洞八大巡查使之一的狠人周小舟对他都不敢露出丝毫凶残姿态。 第177章 不让 外面如何,山坳里除了陆培转了一圈外,没人在意。 江湖以武为尊,修为不够还出来行走,不只是容易丢面子,还容易丢掉性命。 “这帮蝼蚁遇上你,真是他们的幸运!” 一刻都没停歇,接连灌下三碗肉汤,周小舟抹了一把嘴巴,甩了甩手,异常舒坦的嘘了一口气。 葛荆一笑:“好杀但不要嗜杀,蝼蚁再多也不过一脚碾之。但因为蝼蚁拦路,你会特意去踩他们吗?” 周小舟认真一点头,“我会!” 葛荆笑了:“你们需要用狠辣装裱自己,我不用!”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澄明如镜:“我只会挑战强者,越是强者越会让我兴奋。” 周小舟的心陡然一跳,眼迅疾一缩,好半天才舒缓过来。 扭过头看着章要儿,半晌才转过头,看着葛荆,吐了一口气:“没得说讲了!” 章要儿的心就是一跳,却强自控制着没有抬头去看葛荆。 “你说呢?” 葛荆随手把汤碗递给杨雨池,淡然道:“走出井栏陉我们就分开,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在,不行!” 山坳里瞬间一静。 葛荆一行没人在意,该吃吃,该喝喝。 章要儿的眼却是一瞪,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荆。 她不认识葛荆,所以根本想不到葛荆为了她会如此强硬,尤其面对的还是滴水洞周小舟。 难道他不知道周小舟是谁?不知道滴水洞是什么样的势力? 果然,周小舟的脸阴沉下去,低喝一声:“阁下不知道她惹得是观澜山和滴水洞?” 葛荆一笑:“武进大名自然听说过,观澜山和滴水洞还真不知道?” 周小舟的眼一眯,顿时没有的话说。 武进是谁,不早说陕西行省,整个大明王朝武林人很少有不知道的。 葛荆提到他,显然是在说,观澜山和滴水洞就不要提了,提也没用。 周小舟深吸一口气,眼色凝重道:“阁下虽然修为惊人,但未免自视过高吧?” 葛荆淡然:“身位玄者,如果只看脚底下,永远都不可能进步。还是要抬头向上看啊!” 周小舟扶膝而起,居高临下看着葛荆:“阁下可是认真的。” 葛荆嘴角一翘:“那你们可要抓紧,最多两天我们就走出井栏陉了。” 周小舟重重一点头,转身就走。 葛荆望着周小舟远去的身影,笑道:“倒是个爽快的人!” 杨雨池奇怪的道:“这人是谁呀,看模样挺凶的,我还以为能动手呢,结果蔫蔫的就跑了!” 葛荆还没说话,章要儿已经接口道:“他可是滴水洞八大巡查使之一的周小舟,哀牢山出了名的狠人。要动手可能还好点,直接跑了事更大!” “事更大?能有多大?” 杨惊雷摩挲着炼锋刀柄,双眼一眯问了一句。 葛荆扫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好笑。 杨惊雷最近功法精进,小有所成,像个小老虎似的亮着獠牙,一副看谁都要扑过去的样子。 这种状态其实是学武之人的通病,任何一个修为有成的人都有过。 或是感觉不错,想要一试身手,或是身怀绝技不能人前显贵就要被埋没一样。 可疏而不可堵! 葛荆理解杨惊雷的状态,章要儿却不能理解,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几个:“那是滴水洞,是观澜山,你们真不知道啊……” 杨惊雷小脸一绷:“观澜山又怎样,滴水洞又怎样,有密幽强吗?密幽发出必杀令几个月,我们不一样好好的!” 章要儿一呆,“密幽必杀令!” 杨惊雷眉头一挑,“是啊,怎么了!” 章要儿木然点点头:“怪不得!” 是啊,怪不得脾气暴躁如周小舟这样的人,再看到葛荆一行时也要控制脾气,并对葛荆尊称一声阁下。 能扛着密幽必杀令还四处乱跑的人,绝对是狠人中的狠人。 “只是,你们不怕周小舟回去找人接下密幽必杀令吗?” 章要儿回过神,看着葛荆问了一句。 葛荆端起水碗喝了一口,漱了漱嘴吐了出去,道:“密幽是杀手,观澜山和滴水洞是绿林,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伙人。若是小势力也许不在意,像他们这些,也许比密幽差点,但气势上决不能低了。尤其周小舟这样,敢伸手,都不用别人,山主都不能放过他。” 说完,葛荆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所以,密幽必杀令真正只是一个威慑,起作用的是密幽自身,能影响到的人也只能是散人玄者。” 章要儿苦笑道:“散人玄者聚集起来力量也不小。大势力做起事来最起码还有些规矩,散人可是什么下线都没有!” 葛荆淡然:“在没有下线,首先他们得能抓到机会,如果连机会都没有,又能奈我何!都吃差不多了,该走了!” 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葛荆提着紫虹剑走回马车。 葛荆发话,不管是陆氏兄弟、杨家兄妹还是章要儿都一句话没说,集体伸手把东西打扫干净,蹬车的蹬车上马的上马,启程开路。 章要儿还在养伤,葛荆不好在车里休息,索性跟杨惊雷坐在车辕捧着书看了起来。 现在他需要看得书有很多, 别的不说,他这段时间收集的清微道法就有不少。 姑臧城、睢阳城、六扇门、万秋阁,还有他从小昆仑山仙鹤观盗取的秘典,林林总总十几本。 书,不是收藏,搞到手搁在那里就能长功夫。是需要耗费精力钻研,需要花费时间修炼,功夫才能上身。 葛荆还不止如此,他不仅要知己领悟,还需要把领悟出来的东西讲给杨惊雷杨雨池听,如果两个小家伙不能理解,他还要翻过来掉过去的解释给他们听,务必不能让他们理解歪了。 这还不止,葛荆还需要时刻盯着陆氏兄弟哪里,人家投奔他门下,为的不就是武道未来吗,你不管不顾,到时间还好,长时间他们兄弟必然心生愤恨。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还是一个人好!” 葛荆翻着玉宸登斋内旨,忍不住暗自叹息。 明明是只独狼,非要和人组队,还要承担管理,葛荆真的有些不适应。 第178章 心思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走出山坳就看到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哪里。 “他们倒是老实!” 杨惊雷看着马车笑了。 马车装的又高又满,驽马则悠哉悠哉的在哪吃着野草。 葛荆抬头扫了一眼,点头道:“他们倒是有心!” 这辆马车装得满满登登,不用查探就能看得出来,即便不是最珍贵的,也绝不是最差的。 “公子!” 陆培叫了一声。 葛荆摆了下手:“带走吧,不拿也是便宜别人。” 陆祈扭头道:“我去吧。” 说完飞身而起,身子一旋落在车辕。 商行的马虽然不是什么好马,却都十分健壮,更可心的是调教的不错,听使唤。 陆祈落在车辕,啃草啃得欢畅的马立刻一停,回头瞅了一眼,看到有人坐在车辕,也不管坐着的是谁,四踢一扬迈步就走。 陆培一带缰绳,来到陆祈撇下的战马,伸手抄起缰绳追上马车,左右瞅了瞅,跳下战马将陆祈那匹跟着老马栓在一起,做起了副驾。 老马通灵,大眼珠子瞪了一眼战马,鼻翼间突突的打了两声响鼻,高傲的向前跑了起来。 经过葛荆度过几回精气,老马的体质从根本上发生了蜕变,拉起硕大的马车虽然不累,体格毕竟有些小,还是费劲一些。 现在多了一匹马的辅助,用处不大,跑起来还是轻松不少,这样它满意不少。 老马跑的轻松,葛荆却想起来一件事,扭头问了一句:“战马平日都怎么喂养的?” 杨惊雷一愣,有些茫然的道:“不知道啊,怎么了叔叔?” 葛荆道:“老马拉着这么大的马车,就吃这青草,能行吗?” 杨惊雷立刻笑道:“自然不行,青草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小雨倒是买了点豆子,应该快吃没了!” 葛荆点了点头,回头轻呼一声:“陆祈,有时间看看车里拉的是什么?” 又冲着陆培问道:“走出井栏陉是哪里?找个地方把货换了!” 几个人一起点头。 也是,不管后面马车价值如何,对他们都是没用,带着它只能是累赘。 几个人闲聊几句后都安静下来。 这一路行来葛荆到没机会给他们授课,却帮他们四人把走的路选择妥当,如何突破大玄师,如何突破灵玄师,内功心法如何修炼,属性道路如何选择,拳脚兵器如何搭配。 就这些东西已经够四个人好好琢磨,仔细体悟、吃透并吸收。 他们现在属于体悟阶段,一切都急不得,等把基础夯实就需要葛荆仔细指点了,这也是葛荆急需找个安静安全的地方静修的原因。 五个人,从上到下都需要修整。修整过后,五个人绝对会焕然一新,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他们安静下来,章要儿却有些不习惯。 一番吐纳,两个周天过去,感觉经脉隐隐作痛连忙停了下来。 等她回过神,发现车里车外一片寂静顿时就是一愣。 “怎么了?” 章要儿睁开眼,入目处就是杨雨池庄严肃穆,闭目养神,练功的样子。 她眯着眼睛投过窗帘看向外面,车辕上葛荆静静的翻着书籍,杨惊雷盘膝而坐,赫然也是在练功。 她略微坐起,投过窗帘看向后面。后面的马车上的陆祈,旁边战马上的陆培,哥俩虽然没有入静,但也都没有说话,都陷入默默的静思中。 “都这么努力吗?” 章要儿控制着呼吸,控制着力道重新躺在软榻上,眼望着车顶有些惊诧。 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清晰的感觉到他们面对滴水洞巡查使周小舟时的淡漠,不以为然的样子绝不是假的。 是狂傲是自大,还是真有底气。 如果是真有底气,是身份还是武力? 葛荆,章要儿能知道这是个大人物,其余四人呢? 章要儿想了想,不管怎么说,看到他们连赶路的时间都不放过,努力修行,说明他们是真的努力。 有身份不可怕,有武力一样不可怕,可怕的是有身份有武力的人还这么努力? 章要儿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把心思又放在伤势上。 她的伤全部都在体内经脉上。 走火入魔,玄气走入岔路,伤及经脉。 这种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耽搁行走坐立,只耽误玄气运转,也就是说,她在一定时间内根本无法调用功力施展武功。 她的修养就是温养经脉,这是个慢功夫,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想到这里,章要儿忍不住轻叹一声,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耽搁不得呀! 可,身上的伤根本不容她做任何事情。如果不是葛荆帮助,就算是平安道路,她都走不出去。 “怎么办?” 焦急中的章要儿眼珠环视一周,最后把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难不成还要求他……” 章要儿思前想后,还是不敢确定。 她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重要,万一泄露出去结果不堪设想。 就算没有泄露,就算葛荆把消息带去。得到的结果,不只她要受到惩罚,葛荆会更惨。 想来想去,章要儿都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憋闷得她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 叹息声很重,直接把车厢内的杨雨池,车辕上的葛荆、杨惊雷惊醒,几个人同时向章要儿望去。 而这时,章要儿正陷入简历的思虑胸,闭着双眼,眼皮下眼珠叽里咕噜得乱动着,一刻不得安宁。 “叔,她问呢了?” 杨惊雷看着章要儿,低声问了一句。 “鬼鬼祟祟的,没想好道!” 葛荆低笑一声,随即转过头向前方望去。 前方,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队车马飞快的向前赶着。 正是被葛荆、周小舟吓坏的隆晟商行一行。 本身重载的马车不适合快行,更别说这里看似平坦,毕竟是山路,时间一长对驽马的负担会很重。 可经过一次劫掠一次惊吓,他们根本顾及不到驽马如何如何,只是想要进来走出井栏陉。 世间事情就是这么奇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隆晟商行正在前方疾行,数道身影从两侧山峰陡然跳出,直接把路封死。 第179章 添头 “有人……” 走在最前面的趟子手就感觉眼前一花,随即多出四个人来,顿时大惊,一声疾呼停住了脚步。 幸好他们经过葛荆的教训,没有像往常一样高呼敌人,或是有人劫镖,虽然也列出防御阵型却没有抻出刀剑对着那几个人。 就算后面有几个人提着长枪赶过来,枪也是背下身后,枪尖向着下边。 显然这个举动让对面四个人产生了好感,看到眼前慌而不乱的车队笑了一声。为首之人嘴唇开合,舌尖微吐蹦出两个字来:“肃静!” 瞬间,声音仿如一道清风徐来从商队吹过,刹那间扫过人群,扫过马队。 声音不大却让这些人脑海一阵恍惚,直接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比人更加不堪的是驽马,四蹄一软带着马车迷失了方线。 或是当场跪倒,或是踉踉跄跄走两步,撞到人或撞到车后跪倒在地。 车队一时间被搞的十分混乱。 幸好这人只是一声低喝,并没有继续,在商队混乱时也没有继续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现在哪里欣赏着眼前混乱的场景。 “音波功……” 宣老板他们在声音入耳的一刹那就反应过来,瞬间玄功护体,神情恍惚一些就清醒过来,尽皆色变。 范全海、勾通从车队中闪身而出,曲元泽、杨煜则从车队最后冲了过来,连同徐景阳整齐排列的站在宣老板身后。 “音波功!” 远远的,从后面赶来的葛荆一行人一样听到,几乎同时抬头,面带不解的叫了一声。 “这帮人,真是多灾多难啊!” 葛荆叹息一声,随即吩咐道:“音波功难得一见,今儿正巧赶上,小雷,加快速度!” 听到葛荆这句话,杨惊雷顿时一喜,抄起缰绳,一抖,老马瞬间抬头,一声嘶鸣,瞬间加速跑了起来。 “他要插手,哀牢山会音波功的只有钟鸣府的褚清绝。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本事怎么样,在哀牢山也什么都敢插手,怕死的慢吗?” 章要儿愤愤的看着葛荆的背影,把身子向里面缩了缩:“你这个家伙要死折损在这里可就坏了我的大事……” 她清楚葛荆是强势灵玄师,修为通天。可这里是哀牢山,一个绿林大盗盘踞让官府都望之兴叹的地方。 虽然她看不出葛荆有没有突破到宗师级,可就这惹事的能耐,在哀牢山也未必能活多久。 想到自己倒霉受到的伤,想到自己获取的重要的消息,章要儿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望着葛荆的背影独自哀怜。 葛荆却想不到章要儿的心情如何,听到音波功顿时见猎心喜,吩咐一声就准备插手。 他想插手,前方的隆晟商行和五剑镖局六个人却不知道,正强打精神站在商队最前方,看着对面四位玄衣蒙面汉子心惊胆战。 从山峰一跃而下的只有四个人,都是一身玄色紧身剑袖,薄纱遮面。 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的看着他们,竟显高冷的风采。 宣老板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抱拳为礼:“尊下是钟鸣府高人吧,在下隆晟商行主事宣皋,身后是五剑镖局白虹剑范全海和水龙剑曲元泽。” 四个人仍然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清冷如风。 宣皋硬着头皮继续道:“隆晟商行长走井栏陉,与各位山主多有往来,逢年过节所有过往一次不曾落下,却不知今天是得罪哪位山主了,还请尊下明言指教,隆晟必有重谢!” 说完,宣皋一稽到地,谦卑得不行。 井栏陉深入哀牢山,在绿林中盘旋,山路险恶,非力量雄厚者不敢行。 可正因为如此,敢于从井栏陉往来的,只要能成功通过获取的利益绝对能让人乐疯了。 所以在井栏陉两侧的人都视其为金路,上面流淌的都是金子。 隆晟商行身后有大背景,已然将所有障碍打通,故而才能常年在井栏陉往来。 这一趟货物十分重要,宣皋深怕出事才又雇佣两位强手。 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活,却不想接二连三的出事,让他不能不怀疑是否哪里出现问题了。 正是有了这种猜疑,心性有些高傲,自持身份的宣皋不得不做些隐忍,放低了身架,谦卑起来。 他这一隐忍,范全海等人顿时一愣,随即恍然。 这是在葛荆哪受到打击,学会反思,成长了。 只不过,宣皋再如何谦卑,对面的四个人却无动于衷。 等宣皋站起身时,褚清绝摇头叹息一声:“隆晟商行的大名哀牢山各家都知道,山主也发下话来,不允许随意惊扰,无条件放行。” 宣皋眼眸一亮,心稍微有了些底,想来即便有些差错,应该也不会差在哪里。 “那……” 想到这里,宣皋再一次拱起手来,连连作揖。 褚清绝摇头道:“可惜,你们不应该对崔氏兄弟下狠手,弄死他们,事大了!” 宣皋顿时一愣,愕然回头看着身后五个人。 旋即他转过头急切的道:“崔氏兄弟不是独行大盗吗?再说了,是他们没头没脑的冲撞车队,打死打伤商队二三十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褚清绝摆了摆手,制止宣皋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说的话我们都知道。可是,你们再有道理,毕竟还是杀了人。既然你们杀人了,我就要为死者讨回一个道理……” 说完褚清绝抬起头,蒙面布上露出的双眸平静的没有一丝感情,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根花草一块石木。 宣皋的嘴里泛起了丝丝苦涩,江湖上就是这么不讲理。 但有事情发生,无论你有理没理,拳头大就是道理。好像刚才,明明他们是受害者,结果因为一点错误他们就要认吃亏,为此还要赔上一车货物作为惩罚。 而像葛荆这样还算仁慈的,过后他们还要感觉庆幸。像眼前这几位就要不讲理了,要为毫无缘由杀人的龙渊双煞崔氏昆仲讨个道理。 你们想要道理,那我们向谁讨要道理…… 宣皋满脸苦涩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家要杀人,他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可要还手,别看他们人多,恐怕还真不是对手。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突然身后一阵喧哗骚乱声传来,紧接着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是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崔氏昆仲杀伤二三十人,就两条性命是不够还的,你们四个要做添头补偿吗?” 第180章 音波功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骚动让所有人齐齐回头观看,结果正好看到姗姗而来的马车,还有从马车上跳下的葛荆那张随和的笑脸。 “你是谁?” 储清绝不认识葛荆,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个人是为高手,脸上顿时显得有些阴冷。 葛荆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蒙面巾,忍不住笑了,“真为难你,带着这么一张面巾还能让我感受到你的怒气。来来来,正好趁着你怒气冲天,让我见识一下音波功的厉害!” 储清绝闻听就是一愣,“你为他们出头就为了见识我的音波功?” 葛荆理所当然的一点头:“要不然我凭什么为他们出头,我和他们又不熟?” 储清绝四人顿时气急,“为了这个你不惜得罪我们钟鸣府!” 葛荆一笑道:“钟鸣府势力很大吗?对了,我总是听说哀牢山有无数绿林山寨。前时听到一个观澜山,后来又惹到一个滴水洞,还是什么八大巡查使什么的,再有就是你们钟鸣府,都谁强谁弱啊!” 储清绝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也怪葛荆的话说得不明不白,让储清绝误以为他是接连招惹到观澜山、滴水洞,然后又不知死活的撩拨他们钟鸣府。 这都什么人啊,胆子怕不是比拳头还大,都快要上天了吧? 储清绝眼神异常认真的打量着葛荆。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算俊美但十分耐看。 看气质稳重、成熟,但若仔细看却能从他眉目间看到几分幼稚。 内穿淡蓝色云纹绉纱袍,外罩一件淡竹云雾烟罗衫,腰束羊脂白玉带,足蹬藕丝抹绿云根靴,从上到下显出儒雅贵气,绝不是普通人。 年少轻狂,不知深浅,是个惹火的勺子。 储清绝冷笑一声,心头堆积起来的闷气稍有舒缓,这样的人他见到的多了。 雏鸟初飞,乳虎出江湖,正是年轻气盛的脾气,天不怕地不怕,以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所以肆意张扬,惹下祸端都不知道。 直到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伤到了自己,更拖累到家族时才知道,罪孽深重,万死都难辞其咎。 储清绝缓缓抻出长剑,双眸冷漠,如同看到死人一般,冷笑一声:“想见识某的音波功,当然可以。” 他的声音阴不阴阳不阳的,脚步轻盈的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笑着:“只是,某家还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是那家的少爷啊!” 葛荆眉头一挑,笑道:“在下见猎心喜,不过是想见识一下钟鸣府的奇门绝学而已,莫谈家世,莫谈家事!” 储清绝一愣,随即恍然一笑,也是,这种初出江湖的大少爷自以为身手不凡,是最烦人提及他的家世,好像一旦问到家世,闯出的名头就会受到家世的牵连,被玷污了一般。 也罢,我让你吃点苦头就知道什么叫厉害了。 想到这里,储清绝长剑一抖,啪啦啦一阵刺耳的声音拔地而起,然后就见道道音波彷如撕裂空间一般向葛荆切割过去。 望着纵横阡陌,渔网般向自己笼罩而来的剑网,还有那让他心神摇曳,摇摆不定的声音,葛荆的脸顿时像绽放的鲜花般绚丽起来。 “就是这个...” 葛荆赞叹一声,也不还手,身子随风而动,脚下踩着四象步,前后左右的飘摇着,任由剑光从他耳旁、肩头、胸肘出擦过。 长剑在空中穿梭,一剑一剑的刺入葛荆的体内,切下他的胳膊,削去他的骨肉。 在观战人眼里,每一剑都应该将葛荆斩杀,将他斩杀的支离破碎,偏偏剑光过后才发现,被斩杀的仅仅是葛荆的残影。 音波震动着葛荆的衣袖飘扬,一道又一道剑光贴着葛荆的身边掠过,两人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丈许空间里徘徊、嬉戏、追逐。 剑光涟漪、音律陪伴,剑花音雨声中根本不见风险,入目处只有美轮美奂。 远远望去两个人像似万秋阁大堂中舞蹈的艺伎,只炫得所有人迷醉不知何处,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他们痴迷在音色之中却不知道储清绝心中暗暗叫苦。 他一剑快似一剑,苦苦追逐着葛荆,不是他攻势如潮,而是根本停不下来。 现在的他那里还敢小觑葛荆,那里还敢说葛荆是初出江湖的雏鸟。 初一开始还是他主动攻击,想要三剑两剑将葛荆斩杀,可是随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从他第一剑出手开始,葛荆一步跨来直取他的破绽,然后整个主动权就转移到葛荆手里。 两人交手到现在,看似他一剑剑的紧逼过去,好像葛荆稍不注意就会被他斩杀,可实际上却是葛荆步步紧逼,每一步跨出,落脚点都是他最难受的地方。目光所视,也是他最大破绽所在之处,别看葛荆没有出手,要是出手,绝对会在瞬间将储清绝击败。 也正是这种紧闭,让储清绝根本停不下来,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己的剑越来越快,让自己的音律越来越急。 他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音律也越来越响,越响越急。 直到最后,那绚丽的,漫天飞舞的剑光,那尖锐的,响彻天际的音律,连储清绝都控制不住,杂乱欢脱起来时,葛荆才施施然向后一退。 纠结缠绕成一团的两人,旁人以为他们一攻一防,根本分离不开,却不想葛荆仅是一个跨步,就轻巧的撤到一旁,剩下一个储清绝还失控的在空中乱舞。 虎虎生风,威势赫然! 啪啪啪!!! 葛荆大力的鼓起掌,高声喝叫:“好,果然是奇门绝学,威力惊人!” 当葛荆的掌声和叫喝声响起,储清绝身后的三个玄衣蒙面人才赫然发现,葛荆竟然脱离战圈,像是看耍猴一般叫着好,顿时齐齐色变。 长剑一擎,闪到道路两旁,准备迂回着将储清绝护佑在身后。 储清绝的音波功别看对葛荆没有丝毫威胁,可实际上正如葛荆所言,威力惊人。 不说别的,至少宣皋、范全海、勾通他们在音波响起那一刻就叫喝着车队的人赶快让驮马退后,并且随着音波声越来越响,人与驮马也越退越后,直至退到三十丈外才停下脚步。 第181章 破解 三位玄衣蒙面人正要冲出来,天空之上的褚清绝身子一旋落在地上。 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手中长剑在地上一插,双臂向外一展:“老二、老三、老四回来!” 三个玄衣人脚步一收,身子平地一旋,翩然而起落在褚清绝身后,齐齐叫了一声:“大哥!” 褚清绝手向后摆了摆:“退后!” 三个玄衣人一句话都没说,收起长剑默默的退了回去。 他们四个人情同手足,知心知底,看到褚清绝在葛荆手底如同孩童般被戏耍就知道,自己三个上去也是白费。 幸好能看出葛荆没有恶意,当不至于暴起伤人,也就安心退下。 褚清绝上前两步,脸色凝重,双拳当胸一抱,迟疑了一下。 这人那是新莺初啼的雏鸟,分明就是猛虎下山般的煞神! 就他这身功夫,拿切精细的分寸久历江湖的老手也不如他。 再想起刚才自己被戏耍的样子,褚清绝的心忍不住一跳,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尊下竟然是灵玄师!” 葛荆很随意的一点头,跟着也上前几步,没有在意褚清绝四人,而是把目光落在插在地上的长剑,兴趣盎然的看着,看着看着他的嘴忍不住向上一翘:“剑竟然是特制的!” 瞬间,褚清绝脸色一变,投向葛荆的目光仿佛看到鬼魅一般。 这是什么人啊,怎能有这份骇人的眼力,钟鸣府的音波剑出入江湖数百年,能看出其中奥妙的总共也没有几人,现在不过在葛荆面前显露半刻钟就被他看出门道。 褚清绝看着葛荆,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后也没敢出口说要了葛荆的性命。 钟鸣府武器上的奥妙不容外泄,可那都是针对弱者,灵玄师不是弱者。 别看葛荆从响沙湾走出,一路行来遇到的都是高手,玄师、大玄师在他面前根本连说话的地位都没有,真正的对手都是灵玄师,强者更是宗师级,要挑战的更是王者级。 江湖真的这么强吗? 不是,江湖的主流是玄师,武林的主流也不过是大玄师,灵玄师进入江湖自然是巅峰。 别的地方不说,就拿哀牢山讲,滴水洞已经是能进绿林前三强的主,位在洞主之下的八大巡查使也不过是灵玄师,连意境都不能使用的宗师之下的灵玄师。 其他势力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褚清绝犹豫再三,嘴动了又动,脸变了又变,最终也没敢说把葛荆留下。 葛荆好奇的看着音波剑,褚清绝四人脸色难看的看着葛荆。 山路一时变得寂静无声,唯有山风徐徐,吹拂着葛荆的喃喃自语:“这是五层叠加锻打,从上到下排列七道微孔,是什么?” 葛荆蹲在长剑旁,屈指微叩在长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宫、商、角、徵、羽,还有,嗯,还有变徵、变宫。嗯,一瞬七震,劲破风声,七音共鸣,破空透体。很巧妙的构思!” 低低的声音随风飘荡,传入商行等人的耳中,尽皆茫然,褚清绝四人耳中却齐齐色变,看着葛荆的眼好似看到一般。 音波剑,钟鸣府上层几乎人手一柄,即使通过长辈传授,不用心体悟也不会明白长剑音波的原理。 谁能想到眼前这少年不过是看上几眼,手指微叩就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转世吗? 音波,钟鸣府世世代代苦心专研出来的秘法,世间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勘破却一直不知道期间道理。 这也是天下人对格物致知轻视,不在意的结果。但有新奇事物出现都备好新奇,却不知这些东西对葛荆来说,记忆云中有很多,比这和你新奇的比比皆是,只不过葛荆对此不在意而已。 褚清绝四人还在为难,如果只是葛荆一人知道,他们还可以回去调集人手围剿,可经过葛荆刚才一番言语,随风而过,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 别看葛荆只是聊聊几句,却是音波剑的核心,只要传出去,有心人绝对可以借此破解。 褚清绝举目四望,他发现,这么多人是绝对不可能全部斩尽杀绝。 钟鸣府这次亏惨了! 葛荆又简单看了看音波剑,他发现除了叠加锻打的技术和七音孔窍方位的选择外,并没有太多奥妙可言,顿时失去了兴趣。 他拍了拍手,嘀咕了一声:“就这么简单。” 然后抬起头看着褚清绝,眼眸突然一亮:“刚才你那声清喝,嗯,好似和这剑的原理差不多?” 随即他手揉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褚清绝四人脸色再变,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恐的望着葛荆。 然后看到葛荆的手指点着下颌,一下一下的轻叩着,很有节奏:“唇齿,咽喉和舌,喉间振动,舌间振动,嗯,还要什么呢……” 刹那间,褚清绝一把提起长剑,转过身,招呼一声,带着三位兄弟就走。 他是真不敢在这里待了,再过一会他真怕葛荆又想到这里什么音功法。 “啊,这就走了……” 葛荆听到风声愕然抬头,却只看到四个人消失的背影,诧然的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杨惊雷他们还好点,宣皋、范全海等人则跟褚清绝一般,仿如看到魔神鬼魅般,张着大嘴,几乎闭合不上。 葛荆没有在意他们,向杨惊雷招了招手:“走了,走了,我好好研究一下音波功,这功夫还挺有意思的!” 杨惊雷迅速驱赶着老马,接走葛荆,泼剌剌的跑了起来。 “就,这样就走了……” 宣皋茫然回头,看着范全海、勾通。 结果他看到这几个人同样一脸茫然,好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真走了!” 站在范全海身后的清秀少年望着葛荆远去的马车,收回目光回了一句。 “那还傻等什么,快跟上他们!” 宣皋猛的回过神,用力的吼了一声。 瞬间,所有人猛然苏醒过来。 井栏陉一路走来几经磨难,伤亡惨重,有葛荆这位大神不跟在后面借光,还在这里傻站,那就真成傻子了。 其实不怪他们发呆发傻,主要是真没有人想到,他们刚刚得罪过葛荆,在他们遇难时葛荆竟然会突然出手解围,硬是让他们毫发无伤。 第182章 剑鸣 葛荆的马车在前方奔跑,凉风习习吹拂着长发在空中飘扬。 他泥塑般呆坐在车辕,一动不动的已经超过三个时辰。 杨惊雷对葛荆的状态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葛荆又不知道神游到了那里,或是参悟武学,或是陷入什么意境中无法自拔。 这种状态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相反葛荆但有所得都会讲给他们听,然后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武学见识大涨。 也许增强不了他们的修为,但对他们武学的储备,自身的底蕴大有增益,能极大增加他们突破下一境界瓶颈的几率。 往时杨惊雷对葛荆参悟什么摸不清头脑,今天他却很有信心知道葛荆在做什么? 一定是音波功! 杨惊雷小声对杨雨池说着,杨雨池对他十分鄙视。 即使杨惊雷不说她也能猜到,因为葛荆对着储清绝手中音波剑说过的那番见识,不只是震惊了储清绝,也惊呆了他们。 甚至,章要儿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偷窥着葛荆,心中更是将他说过的话牢牢记在心中,一个字都不敢忘却。 直到葛荆的每一个字都被她牢牢后,就一眼不眨的望着葛荆,望着葛荆的侧影小声嘀咕着。 她这个样子十分奇怪,看得杨雨池直皱眉头,然后借着杨惊雷送进晚餐时将车帘放了下来。 杨雨池简单的一个举动把章要儿惊醒,眼眸流转露出一丝微笑:“不让我看你叔叔!” 半日时间接触,章要儿已经知道杨惊雷、杨雨池和葛荆是叔侄相称,并非下人。 “我怕你起坏心思!” 杨雨池并不在意章要儿,很是直截了当的回了句。 章要儿躺在软塌上咯咯一笑,“我能起什么样的坏心思!” 她好似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突然闷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章要儿浑身软肉乱颤,那姿势不但不难看,相反还若芙蓉醉塌般艳丽。 杨雨池没有笑,盘坐在章要儿对面,平静的看着章要儿,看着她死命的捂着嘴,不管自己笑成什么样子,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她也怕惊扰到葛荆,让别人迁怒到自己。 章要儿笑了好半晌发现杨雨池仍然是那么平静的坐在哪里,一双杏眼澄明如镜,毫无波澜。 渐渐的,她收起笑声,手肘一撑坐了起来。 “笑完了?” 杨雨池淡淡的问了一句,无悲无喜,不嗔不怒,好似平常闲话一般的安静。 章要儿心神一抖,忍不住惊诧起杨雨池的城府更加惊诧葛荆的身份。 杨雨池才多大个人,能有这份心性,能有这种城府,那培养她的家世又是何等模样。 想到这里,章要儿看向杨雨池的眼中又多了一丝猜测和迷惑,却不想杨雨池表情淡然的道:“你不用猜测我们的背景,就你的身份是猜不出来的!” 章要儿一愣,看着杨雨池明明一脸婴儿肥,还未长开的脸偏要紧紧绷起,露出端庄肃穆的气质,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我的身份,你能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咯咯...” 杨雨池没有笑,眼帘微微一垂,“我知道,也许不是十分准确,但大致能够知道!” 章要儿一愣,收起笑颜,掀起裙摆盘膝而坐,轻轻整理一下衣裙才直面杨雨池,道:“那你就说说,我灵犀剑章要儿到底是何种身份?” 她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杨雨池却慵懒的向后一靠,一条腿抻的直直,另一条腿却盘在膝盖上,轻笑一声道:“你啊,不是金凤就是蝴蝶,很难知道吗?” 瞬息之间,章要儿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而这丝错愕并未逃过杨雨池的眼,她撇了撇嘴:“哦,是金凤的人!” 章要儿先是一愣,随即笑骂一声道:“你这个小鬼头,竟然跟我耍心思!” 杨雨池还未说话车门外已经传来杨惊雷的声音:“什么心思啊,妹妹?” 章要儿没说话,嘴角噙着盈盈微笑看着杨雨池。 杨雨池低笑一声,“没什么,在和章女侠聊天呢?” “啊,那你去后面跟陆大哥说一下,咱们是走还是在哪里停歇?” 杨惊雷不在意的吩咐一声。 杨雨池应了一声,顺着后车窗钻了出去,灵巧的一个翻滚落在后面疾驰的马车上。 看着她的身形,章要儿的瞳孔微微一缩:“这身法,玄师了?” 出于意外,章要儿的声音没有控制轻轻的传到车外。 “玄师巅峰了,要不是叔叔压制,应该突破到大玄师了!” 车外杨惊雷不在意的接了一句。 章要儿瞬间抬头,看了眼前车门,回过头又扫了眼后车窗:“你们才十几岁啊,可不能突破太快!” “十二岁,所以叔叔压制着,不让突破呢?” 杨惊雷也赞同的回了一声。 两人还没聊几句,杨雨池就飞雀般跳了回来,趴在车门低声道:“陆二哥的意思是不做停留,继续赶路....”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葛荆:“叔叔入静不容打断!” “我也是这个意思!” 杨惊雷点头赞同,然后将炼锋刀横在腿上,注视着两侧山峰。 杨雨池也顺势摘下双刀在怀中一抱,盘膝坐在车门后守护起来。 见此情景,章要儿猜到,今夜不会太平静。 不只是夜里绿林大盗横行,恐怕还会有来自钟鸣府的高手追杀。 前时遁走的储清绝四人不会把葛荆的一切隐瞒,大批高手追杀那就成为了必然。 我这伤!!! 章要儿叹息一声也闭上双眼,默默的调集着玄气温养起受伤的经脉。 她不奢求自己能够动手,最起码有太大的波折时不要受伤就行。 而她这一奢求也的确在下半夜实现了。 十几名杀手身着玄衣在漆黑的夜晚与黑夜融为一体,悄然的向马车两侧贴来。 身体轻灵宛如狸猫一般,根本没让杨惊雷、杨雨池有一丝察觉。 可就在他们飞身而起,以为即将得手的一刹那,呆若泥塑一般的葛荆猛然出手,一剑刺出。 白茫茫的剑光划破漆黑的夜色。 葛荆手腕微微一抖,一道波动顺着他的手臂传输到紫虹剑上,虚空颤动。 然后,就听到一连串的剑鸣声起,仿若龙吟般响彻天地。 第183章 对持 “好快!” 白光一闪,霎那间照亮半条山道,耀得车前如同白昼,晃得敌人两眼发花看不起一切。 等他们提着长剑硬向前扑去时,就感觉脸上一痛,忽悠悠的飞上了天,一个失重后摔倒在地上。 然后,扑通扑通跌倒声接连响起。 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第六声响起后,才有传来闷重的撞击声。 率先被拍飞,升空跌倒在地的人眼刚刚有些好转,就看到一个又一个人飞在半空,重重的撞击在后面的人身上。 两个相撞,几乎同时撞在山坡之上。 幸好他们选择伏击的山势比较舒缓,不是陡峭的坚石峭壁,要不然这么大力的撞击,真不好说有没有危险。 因为撞击的不仅仅是山坡,还有他们手中紧紧抓着,即使被击飞,即使被撞击、即使重重摔落仍然没有人把它丢下。 不丢弃,却不代表不会误伤。 因为半空有鲜血滴落,落地后更有忍耐不住的呻吟声响起。 “失败了!不愧是灵玄师!” 率先扑出来的六个人痛苦的一闭眼,他们是在不想看仍然在空中徘徊的葛荆。 虽然葛荆虚空一旋后就静静的停驻在哪里,没有说话,更没有出言讥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却仿佛有无边的威势从天而降,压迫得他们呼吸都有些困难,心跳都好像停止了一般。 实际上葛荆什么都没做,就是静静的在那一立,任由两架马车从他脚底驶过。 “不要停,继续走!” 杨惊雷低低的声音传到后面那辆马车上,陆培应了一声,一抖缰绳,驽马茫然无觉的跟着前面的马车,停都没停继续前行。 陆圻的手握了一下炼锋刀,牙齿咬着嘴唇,刀鞘拍了一下马臀,跟着驶过人群。 地上横趟着八九个人,山坡上还有八九个人翻翻滚落。 将近二十个人的袭击在葛荆手中连三息都没停住,灵玄师和玄师之间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不愧是葛大神....” 两架马车刚刚驶过,山巅就传来一阵掌声,紧接着四道人影从天而落。 两个人虚空而立,两个人控制不住身形,飘然落地。 “两位灵玄师,两位大玄师....” 三个人凭空对视,葛荆的眼扫了一下前方,又垂目观望。 四个人,四种乐器,天空中人,一个手持三尺玉萧,一个背负瑶琴,地上两人一个手提编钟一个腰束皮鼓手拎鼓槌。 葛荆淡然一笑:“音波功现在对我没有太大用处了!” “我猜到了,才半日时间啊。所以我们才更不能放过你!” 手持玉箫的是位黑衣矍铄的老者,长发披肩,三捋长须飘散在胸前。他看向葛荆的目光充满了欣赏,还有一丝怜惜,似乎是欣赏葛荆在音律上的悟性,又似乎是怜惜这般人才不是本门弟子,而为了本门不得不将其摧毁。 至于其他三人,对葛荆的修为有些震惊,但除了恼怒外并没有其他情感。 甚至地上的两位还有些不耐,似乎现在就想要动手,一副雀雀欲试的感觉。 显然他们没有太多跟灵玄师交手的机会,此次围剿葛荆对他们也是一种新奇的经历。 “参悟出什么来了?” 黑衣矍铄老者虚空先前一步,有些好奇的看着葛荆问了一句。 “颤字诀,时间有些短,再过一个时辰也许对颤字诀的运用会有些感悟,可惜了....” 葛荆有些可惜他们来的速度太快,打扰了自己的感悟。 “是可惜了,没想到你的悟性这么卓绝....” 老者也有些可惜。 身为玄者,无论是好友还是敌人,打破他人对武学上的感悟都是一件不让人愉快的事情。 “该死,暴殓天珍啊!” 陡然山巅上传来一声喝骂,紧接着一个身影破空而至。 这个人出现的十分突然,速度又奇快无比,待葛荆几人扭头去看时,这人已经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没有人看到他飞行,好像人声分离一般。 说话的在山巅,而人一出现就是这里。 “你是....” 黑衣矍铄老者望着来着,眼眸间露出无比的凝重。 来人是位道者,白发童颜的道者,此时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葛荆,那模样就像祖父在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倍感欣慰。 “是,前辈....” 这位道者葛荆认识,竟然是杨惊雷、杨雨池的师祖,点苍派的归藏子真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这里是哀牢山,顿时将归藏子真人的名讳咽了下去,只是道了声前辈。 “老道归藏子,见过钟鸣府储府主!” 葛荆想要隐瞒老道却毫不在意,飘然向前两步,单手做了个稽。 储府主,他莫不就是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 葛荆的眼微微一缩。 他再自持修为却也知道,目前的自己恐怕还不是这位威震哀牢山数十年,除了观澜山武进外无人敢说必胜的钟鸣府大府主。 怪不得他们看到两辆马车飞驰而去,,却无人出手相拦。想来他们知道,如果葛荆被储尹之拿下其余人根本跑不老。 瞬间,葛荆把母港转向了归藏子。 他不知道归藏子是恰逢其会,还是早就跟在他们身旁! 也许是后者。 葛荆想到当日他领着两个孩子从玉局峰一跃而下,时至今日点苍派竟然不闻不问。 这不正常! 也许点苍派畏惧朝廷不敢明着出手,可杨中轩毕竟有大功于点苍派,更是归藏子最为看重的弟子,他为门派而死,遗下的一对儿女无论如何点苍派不能轻易放弃。 这一念头以前还只是在葛荆脑海里徘徊,现在看到归藏子在他遇难时突然出现,看向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随和,更加肯定这点。 望着笑容可掬的归藏子,黑衣矍铄老者的眼也微微一缩,显然他在归藏子三个字上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点苍派的归藏子!” 归藏子拂尘一甩,搭在左臂上,一步跨出来到葛荆身前:“正是老道。” 储尹之玉箫在手指尖滴溜一转,目光跳过归藏子望向他身后的葛荆。 如果只是葛荆,储尹之有把握不伤分毫的将他拿下,可多了一位归藏子他却有些犹豫了。 两位灵玄师对两位灵玄师,修为再有差距,想要击毙或生擒都是极难的事情,更别说他对上归藏子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184章 拦阻 就在储尹之犹豫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人临高远望,看到一个车队逶迤而来。 来着正是隆晟商行的车队,他们一直跟在葛荆身后,远远的吊着,直到天黑葛荆他们犹未停下才略有迟疑。 宣皋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仅是略微犹豫,就命令车队继续跟上。 果然,这一路安安全全的,没有碰到任何匪徒敢来劫道。 可正在他们庆幸宣皋英明果决时,前方传来一阵嗡鸣,然后就看到数道黑影投向天空。 瞬间,陷入迷蒙睡意的众人全部惊醒,齐齐勒住驽马向前方眺望。 远望的天空之上,先是一道白光闪过数道人影撞进山坡,然后接二连三有人飞来与之对持。 见此情景,商队和镖局的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尽皆变色。 这趟镖是怎么回事,如此多灾多难。 而葛荆等人却毫不在意,老道士背向着葛荆挥了挥手:“娃子,你先走...” “是,前辈!” 葛荆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储尹之,笑了一声,闪身而逝。 “归藏子...” 储尹之低喝一声,有些恼怒的擎起玉箫就要向葛荆追去。 老道士呵呵笑了一声,手中拂尘随之甩动,万千道锋芒纵横捭阖大开大合,组成一道剑网将整个山路的上空切割成两半。 一侧在你,一侧在我。 萧音应声而起,彷如道道利箭与剑网撞击在一起,一连串的刺耳声响起,飞翔在半山之中,来回徘徊,久久不歇。 远去的葛荆心神摇曳一下,瞬间就回醒过来,“如此音波十分了得,看来我钻研的还远远不够!” 他在心中感叹一声,闪身落在陆培的马车,提点一声前方的杨惊雷,他安全回来了,就远眺后方感知着归藏子和储尹之的战斗。 这两个人的战斗十分玄奇,人飘摇在空中剑气纵横,一个拂尘扬起,化千丝万缕向前方缠绕,一个音波如风,无孔不入将前方团团笼罩。 两个人都控制着,将战场控制在方圆十丈之内,即将对方笼罩有将自己牢牢防御。 他们都怕对方的剑气冲破,伤及无辜。 而地面上,不管是钟鸣府还是镖局、商行的人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不是他们主动退后,而是随着音波和剑气在头上呼啸,看的他们胆寒,不得不向后退却。 钟鸣府人还好,至少这种经历他们天天能见,早就习惯成自然。 镖局和商行的人却是不然,这么神奇的一幕他只有在传说中听到过,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会亲眼所见。他们不只是看的心惊胆跳,还要束缚着拉车的驽马,省得被惊扰而狂奔。 剑气音波在空中又一次相遇,一声音爆过后,归藏子左手袍袖一拂,陡然抓向左侧山峰。 “董二府主暂且收步!” 老道士话音未落,右手拂尘在前方漩涡式的一卷,左手处已然传来一道瑶琴的响声,紧接着黑衣短髯的老者出现在哪里,正用着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老道士想要以一敌二吗?” 储尹之身形一展,萧音波动滚滚而来。 老道士轻笑一声:“老道士不是想以一敌二,而是想告诉二府主一声,那个孩子可是枭首麻衣人,与竹王交手未分胜负的主!” “什么?” 黑衣短髯的董二府主身形一定,眉头微皱,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储尹之看到他的模样,眉头一掀也停下手扭头问道:“老二知道那人是谁?” 董二府主回手将瑶琴背起,点头道:“大哥可曾记得前时陕西行省传回的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剑王十九图的消息!” “啊,是他....” 经过二府主提醒,储尹之也想起那个让他都为之惊叹的人,忍不住抬头看向老道士:“难不成他是你点苍派的人?” 老道士微微摇头道:“点苍派到是想要这样杰出的弟子,可惜不是啊!” 储尹之眉头微蹙:“那你老道士这样拼命做什么?” 老道士叹息一声道:“有些事旁人不知,像两位府主这般却不是秘密。” 储尹之和二府主同时向前踏过一步,在归藏子身前不远处停下,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归藏子解释。 归藏子也不卖弄,直接压低了声音道:“两位府主可还记得缇骑营兵围玉局峰的事?” 瞬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数个月前,缇骑营在指挥使靳子川的带领下突然兵围玉局峰,借口是缇骑营指挥佥事信武将军陈兆军在玉局峰被人重伤,甚至还折损两名千户。 这一事,陕西行省震惊所有势力。 重点不是缇骑营被斩杀两名千户而是因为两名千户竟然敢兵围玉局峰。 现在老道士重提旧话,储尹之两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老道士道:“其实,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前,信武将军陈兆军已然率领百骑冲击过玉局峰,结果有人出手强悍斩杀两名千户,罗凌和孟奇,还有五十骑兵。所以后面才引来,指挥使靳子川兵围玉局峰让我们交出凶手的事!” 说到这里,老道士的话停了一下,意会不明的看着眼前两人。 储尹之脸色阴沉,略有些狭长的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黑衣短髯的钟鸣府二府主董提英则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明白过来。 看着老道士重重的吐出两个字:“是他!” 老道士没有回答他是与不是,而是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手是为玉局峰解围。虽然后面的麻烦更大,但出手就是人情,更何况还是斩杀缇骑营五十二人的大人情,玉局峰不能不管。” 储尹之和董提英都是一方势力的首脑,归藏子的话他们完全认同。 当然,他们不知道,点苍派亏欠葛荆的人情其实不止如此,真正重要的还是他带走了两个孩子,这使得缇骑营即使兵围玉局峰也不敢大开杀戒。 如果不是葛荆将两个孩子带走,而被靳子川当场抓住。 不,不是抓住,只要有人看到两个孩子,点苍派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天与地的变化,玉局峰上下人等都不得不感谢葛荆。 而归藏子的感谢犹在他人之上。 无他,两个孩子这段时间的蜕变都进入他的眼底。 这可是他的亲徒孙,他不欢喜谁欢喜! 第185章 犹豫 储尹之静了下来,抬头远眺,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黑点转眼消失在山峦拐弯处。 “这么狠!” 二府主董提英倒吸一口冷气,也抬头眺望一眼,只是到这时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归藏子的话仍然让他心跳不已。 那可是帝都缇骑营,素有铁卫之称。他们在帝都尚且如此,到了地方就是祖宗一般,谁人敢惹。 没看连点苍派对之都要退让,却不想那个年轻的少年竟然毫不在意痛下狠手。 老道士看着对面两个大豪嘿嘿一笑:“玉局峰发生的事还很少有人知晓,姑臧城的事却震惊天下,剑王十九图从他手中流出三张,奇门堡十三魁首麻衣人被他枭首,北域荒原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无人知晓,但沙壶魁首竹王公开承认与之一战不分上下。这般人物,两位府主真要与之不死不休?” 董提英莫言不语,转过头看着储尹之。 储尹之手捻着玉箫,玉箫在他手中飞快的旋转,带起呜咽声声在旷野上来回涤荡徘徊。 看到天空上三人停下了手,地上商行收拢了马队,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是进还是继续停留。 宣皋左右看了看,一咬牙:“反正咱们是不可能退回去,都小心些,走!” 瞬间,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重重一点头。 对于宣皋,除了他的修为比他们强点,这一路的表现并不能让人高看一眼。 现在他能做出这种决定真真的让人对其叹服。 关键时刻能毅然决然准出决断,并一槌定音的人,的确适合主事。 马车重新启动,车夫控制着驽马,小心翼翼的,务必不发出太大的杂音,从钟鸣府弟子中间,从钟鸣府两位府主和老道士脚底下,鹌鹑一般的走过。 钟鸣府弟子抬头眺望天空看到两位府主没有说话,也无人阻拦。 至于两位府主此时哪里有心思去管他们,瞅都没瞅,任由他们悄悄驶过。 当马车轱辘轱辘的从脚下驶过时,大府主随意的低下了头,目光扫过车队,发现百十人竟然没有一个敢于抬头。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看了眼刚刚伏击葛荆的弟子们。一眼就看出,将近二十名弟子虽然人人有伤,却无一人死亡。 哦,不要说死亡,连一个重伤的都没有,可见葛荆对力道对技巧的拿捏妙至颠毫。 “的确是个人物,可是钟鸣府的绝技不容破解!” 储尹之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老道士撇了下嘴:“一个门派强势的绝不是对武功的守成,而是对功法精研上的信心,天下无敌舍我其谁的霸气。再说了,人家孩子是天资惊人,又不是偷学你们的功法,你的追究毫无道理!” 储尹之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们追究的还真不是葛荆对功法的参悟。 天下功法千万种,只要不是偷学本门功法,凭天资听音学艺自行参悟那是人家的能耐,说到那里他们想要追究都说不出道理。 可是,葛荆破解音波剑就不行了,那才是钟鸣府专有的核心秘密。就算他不能将葛荆斩杀,也要葛荆保证不将秘密泄露出去。 至于其他人,钟鸣府还真没在意。有些道理人人都知道,能真正明白的却没有几个,能明白进而实现的人更是稀少。 葛荆,必须是其中一个,还可能是最顶尖的一个。储尹之倒不怕葛荆破解音波剑,他惧怕的是葛荆通过音波剑,一而二二而三的,触类旁通,顺道把其他乐器也给破解了,这对钟鸣府就是灾难了。 只是,这些话他心里知道,却不能述诸于口。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老道士,手中玉箫一横,表明态度。 老道士手中拂尘一甩,回头眺望一眼,笑了:“从这里出关,天亮就差不多了。所以,老道不用打赢你,阻拦即可!” 储尹之一愣,随即冷笑:“只要储某缠住你就可以。” 老道士摇头:“大府主相信董二府主能奈何得了他?” 董提英脸一黑:“他们两架马车,心有所忌,真以为能逃的了?” 老道士双眸一凝:“钟鸣府也是响当当的大势力……” 储尹之直接截了一句道:“我们是绿林大盗,要不然刚才的话你老道士也不敢跟我们光明正大的说!” 的确,缇骑营兵围玉局峰对点苍派而言是件丢脸的事,不只是丢脸,而是十分丢脸。 可对朝廷而言却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事。 官兵被杀,只是一个兵围玉局峰,而不是围剿,已经很给点苍派面子了,事情摆到哪里,都得说朝廷手下留情了。 也是面对绿林老道士才敢直言,葛荆替点苍派背锅,若是对其他势力,没有人敢明说。 储尹之虚空踏步,一双锐眼露出几分阴霾就要动手。 董提英反手摘下瑶琴,身形一侧,准备绕行而走。 老道士却冷笑一声,“两位府主是忘记车上还有旁人了?” 两位府主瞬间停下脚步,望着老道士。 储尹之略一犹豫,直接问道:“还有谁?” 老道士笑道:“越巂郡陆家的炼锋刀,两位府主不认识……” 两位府主对视一眼,略一回想立刻记起两架马车的车夫,骑马侍从的腰间都挎着一柄炼锋刀。 如果只是一柄炼锋刀还好说,可是三个人挎三柄炼锋刀,那就绝不一般了。 遍数天下,提起炼锋刀就不能不提越巂郡陆家。 若是往日钟鸣府还真就不会在意陆家,可从陆家被密幽从巅峰打落,更听闻密幽要赶尽杀绝,陆家就成为一个禁忌。 钟鸣府在这个时候对陆家出手,不能不有所忌讳。 储尹之手中的玉箫啪的一停,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董提英瑶琴在怀中一抱,脸上带出一抹迟疑。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老道士却不在意,憨憨的一笑,拂尘一甩身形倒射而回:“那个孩子绝不寻常,两位府主好好考虑考虑,非要结成死仇是否合适!” 望着老道士远去的身影,董提英闪到储尹之身旁,低呼一声:“大哥,真就放过他们吗?” 第186章 老道士 储尹之缓缓收起玉箫,眺望远方,许久后才叹息一声:“让孩儿们回去吧?” 董提英脸色一黑,沉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 储尹之摇了摇头道:“放弃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唉,麻烦啊!” 董提英有些不明白的追问道:“麻烦什么,咱们都是江洋大盗了,还怕什么?点苍派还是朝廷。大兄,这里可是哀牢山,这要武进不出面,谁人敢说咱们一个字!” 储尹之苦笑道:“怕倒是不怕什么,可有越嶲郡陆家人掺和在里面,委实是不好光明正大的出手。” 董提英眉头一蹙。 储尹之转过身看着他道:“陆家是密幽出手灭掉的,可你忘了,密幽背后是什么人。虽然陆修残了,不是你我的对手,看也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 董提英虽然没说什么,但阴沉的脸色能看出他有些不服气。 储尹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密幽出手,还如此残忍,越嶲郡陆家那般势力都说灭就灭,还毫无道理。没有人会服气...” 董提英闷闷的道:“他们实力不如人家,有什么不服气的!在说,不服气能怎么样,找我们来啊!” “江湖人不会服气,武林人同样也不会服气。” 储尹之看着他,认真的道。 董提英一愣,随即不再说话。 绿林是一方势力,他们不属于江湖帮派,也不是武林宗门,但要认真的说,三股势力不过是一而二,二而三的变化衍生,说是一体也没错。 朝廷如何如何,绿林不会有人在意,真要在意也不能上山为王了,可江湖和武林中人的看法他们却不能不在意。 “混江湖的都讲究一个面子问题,越嶲郡陆家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生死攸关中咱们在踩上一脚。老二,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咱们钟鸣府。再说,出手的还是密幽,朝廷的走狗,阉党的奴才。” 储尹之看着董提英。 董提英脸色一变,“朝廷的走狗,阉党的奴才。咱们钟鸣府可是沾染不得!” 储尹之点点头:“好了,先回去,这个了不起的小家伙就交给我来办吧!” 董提英点了点头,转身而落,招呼着地上的弟子们转回钟鸣府。 储尹之站在高空目视下方,看着训话的董提英叹息一声:“老二啊!” 然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大山,夜幕下其实除了高耸的山峰还有山峰上随风摇曳彷如鬼魅的树木外,早就一个人影都没有。 “阵斩两千刀胡子的狠人,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十三暗手,刀枭胡勒你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储尹之淡淡的一笑,一甩袍袖消失在空中。 地表上,将近二十位钟鸣府弟子几乎人人有伤,在董提英的招呼下,随着后来的两位大玄师回转钟鸣府。 他们看到董提英的脸色不大好,谁都没敢多说悄然离去。 而在离去时,董提英回头眺望一眼,发现天空已然没有了储尹之的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又安然回首。 双脚在地上微微一踏,陡然蹿入空中。 这里一言一行貌似不太安详,远处葛荆一行却很欢快。 葛荆坐在车顶,双手抱住紫虹剑,举目眺望这半空,陡然他身形平平向后一退,一个闪烁坐在前面马车上。 “小雨、小雷,你们师公来了!” 葛荆轻轻一声呼唤,杨雨池像个小老鼠一般嗖的一下从车窗翻了上来。 再一闪,杨惊雷也跳在车顶。 兄妹俩齐齐向后望去。 倏地一道风声起,归藏子出现在两人眼前,正奉着一脸慈祥的微笑看着他们。 “师公!” 还不待杨惊雷说话,杨雨池就一头扎在归藏子的怀里,哇的一声痛苦出来。 “哎呦,哎呦,我的大孙女,你哭什么!” 归藏子两支袍袖一合就把杨雨池搂在怀里,手足无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师公,我挨欺负了你也不管我!” 杨雨池小脑袋在归藏子怀里拱来拱去的,死命的叫着。 瞬间,归藏子的眼就瞪向葛荆、 别的事都好说,宝贝孙女挨欺负了可不行。 看到老道锋锐的眼神,葛荆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除了苦点、累点,谁欺负她了,要不信你问小雷!” 老道士头一转看向杨惊雷。 杨惊雷耸了下肩头:“反正我是没挨欺负,谁欺负她了,我是不知道?” 老道士低头看了眼杨雨池。 杨雨池一边哭啼一边道:“这天天被人追的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是挨欺负啊!” 瞬间,三个人都苦笑起来。 天天被人追杨雨池还真没说错,可老道士也没办法。 追杀葛荆他们的主要是两个势力,一个是密幽,势力庞大,实力犹在点苍派之上。一个十三暗手,虽然比不了密幽,但行踪诡秘,实力一样不弱。即便比不过点苍派,但人家令行禁止,规矩森严,真动起手来,也不是点苍派能比的。 “密幽、十三暗手,师祖奈何不了他们,徒孙女你说怎么办?” 老道士无奈的看着仿佛一只大肉虫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杨雨池,一脸无奈的样子。 杨雨池在老道士怀里又拱了拱,才站起身来,擤了擤鼻子,又抹了把眼泪才道:“叔叔又给我们找了几本轻微道法,能有安全点的地方让我们修行吗?” 葛荆和杨惊雷同时哭不得笑不得,搞了半天杨雨池和老道士哭诉是为了这个呀! 这小心眼,也没谁了? 葛荆瞪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老道士则欢喜的道:“这个不难,这个必须得有!” “前辈!” 葛荆苦笑着叫一声。 老道士一瞪眼睛:“什么都别说,这次得听老道的。” 葛荆哑然,连连点头:“听,必须得听!” 这回老道士笑吟吟的坐了下来,杨雨池和杨惊雷乖巧的倚在他身旁。 葛荆这架马车不只是里外装饰奢华,面积也十分巨大,几个人再上面待着,想躺就躺,想坐就坐,不管是抻腰还是伸腿那是绰绰有余,看的老道士啧啧称赞。 “江夏郡东南西阳县,西阳县外有白宫河、梅江河再次交汇,由于受到受河流蜿蜒切割变迁,故而那里漫滩堆积形成一块巨大而又平整的沙地,虽然人口稀少但环境优美,天静宫正好适宜你们这样的人暂居。” 第187章 三座大山 天未亮,老道士踏空而走,潇洒而去。 临近午时,葛荆回头眺望,身后隐约能看到一队马车紧紧跟在后面,忍不住一笑。 那是隆晟商行的车队。 这趟活他们虽然有些损失其实并不大,甚至超过他们的想象之外,两家平坦甚至是少之又少。 不过是被章要儿殃及伤亡十几个人,所有人被惊吓无数次,然后被葛荆勒索一车货而已。 若是被任何人打劫一次损失都比这惨重的多。 不是没有人惦记他们,只是各种盗贼都被葛荆震慑,都没敢出手。 直到两驾马车驶出井栏陉,隆晟商行紧跟着也冲了出来,这些盗贼才不甘心的露出了头,眺望着远去的车队,愤恨的吐了口吐沫,相互对视一眼。 “飞天狼不是从不落空吗?怎么不出手!” 一个汉子扯开衣襟,任凭寒风拍打在裸露的胸膛。 “观澜山、滴水洞、钟鸣府都无功而返,我飞天狼算什么,不丢脸!” 一个干瘦的汉子不在意的看着前方远去的两驾马车,尤其是那辆一架堪比两驾的奢华马车。 “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钟鸣府两位府主都奈何不得?” 飞天狼无意识的问了一句。 半晌都无人回答。 虽然无人回答,可哀牢山却口口相传的流传起奢华马车的传说。 井栏陉里再如何平坦,毕竟是山路,无论是战马还是驽马都收到限制,当他们冲出隘道就像放开了束缚,速度立刻激增直接蹿了出去,眨眼消失在宣皋他们的视野中。 “这就走了?” 宣皋刚准备驱马过去表达一些感谢,转眼就摸不到葛荆他们马车的尾巴,忍不住苦笑一声。 “这是古侠风范,不欺凌不傲上,看似索取,其实是借口插手,要不然我们恐怕一个人都走不出井栏陉!” 范全海遥望前方,感叹一声。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清秀少年两脚踩着马蹬,极力眺望。 那架势,想将葛荆牢牢记在心中。 不过两天的时间,葛荆虽然看都没看过少年一眼,少年也未曾和葛荆说过一个字,但葛荆的风采却尽入少年眼底,他一生都不能忘却。 “范泉,我不期望你的修为能有哪位的成就,但我希望你能够学会他的品行!” 范全海语重心长的说着。 范泉没有说话,只是用力一点头? 穿过井栏陉就是湖北布政使司,半日时间驶出五百里,前方渐有人烟升起。 在一座不知名的县城内,葛荆把章要儿卸了下去。 是陆祈出面,寻了一座看似不错的客栈,给她交了十天房钱,又留下百两白银,可谓是仁义尽至。 只是陆祈不知道,在他走出客栈时章要儿低头自语着:“西阳郡天静宫!” 章要儿自以为探知到葛荆他们的落脚点,却不知道,葛荆他们出城五百里后,没向江夏郡的东南方向驶去,而是顺着官道直行,在一个岔路拐向西方。 “东华山属武陵山脉,毗邻洞庭湖,哪里的景色一定十分迷人。喂,陆大哥,西方,离你们越巂郡有多远啊?” 杨雨池趴在车门向外张望,冷风吹拂在脸上,撩起长发在风中飘扬。 陆祈睁开双眼,脚尖一点马腹,战马扬蹄追上马车,“越过武陵山就是巴山,越过巴山就是四川布政使司,距离越巂郡不到两千里。” 杨雨池卡巴卡巴眼睛有些算不明白,迷糊的问道:“那是多远?” 陆祈笑道:“湖北多山,其实地域并不大。如果直线算去,其实不过五千里,可若是按照山路去走,怕不是要两三万里。” 杨雨池一愣,长大了小嘴惊诧道:“相差这么多?” 葛荆在一旁睁开眼道:“湖北行省和陕西行省虽然都是十三布政使司,地域相差却十分悬殊,大致要差降临一半。” 杨雨池和杨惊雷同时一愣,倏的一下跑到葛荆身旁,“叔叔,讲讲,这个我们在宁王府听说过,知道的却不太清楚。” 葛荆笑着点点头:“你俩知道,大明王朝疆域分为两京十三布政使司,从地位上讲,两京就是帝都和陪都,面积比十三行省要小,地位却在其上。十三行省横向上是平级,其实也分上下两等。” 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家伙或是坐着,或是趴着,老老实实的听着。 “陕西行省北靠北域荒原,云南行省西傍西域高原,山西行省东依大元王朝,故而为朝廷所重,疆域面积比其他行省大上许多,权势兵力也无法相比。” 葛荆的手指在车板上简单画了副大明王朝疆域图,又在西方云南行省,北方陕西行省,东方山西行省处做了标记。 然后他的手指又在三处行省和中原接壤处划了一道,“知道这三处是哪里吗?” 两个孩子看着地上模糊不清的草图思索一下。 杨惊雷点着陕西行省那道线道:“这里是哀牢山?” 葛荆颔首:“不错。” “叔叔,我知道了,这里是莽苍山对不对?” 杨雨池立刻惊喜的按在云南行省那条线。 葛荆一点头:“没错。” 杨雨池娇笑着回手按在山西行省那条线,肯定的道:“这个一定是太行山。” 葛荆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聪明。看到这三条山脉想到什么?” 两个孩子想了想,没有头绪,都两眼迷茫的看着葛荆。 葛荆道:“这三条山脉横亘在三省和中原之间,通行往来多有限制。就像这次北域荒原荒族扰边,虽然声势浩大,可你看到朝廷慌乱了吗?” 两个孩子都是一愣,沉思着回想一下,发现朝廷似乎真没有慌乱的举动,任由陕西行省自行决断。 “为什么?” 杨惊雷忍不住问道。 葛荆伸手点了点代表哀牢山那条线,道:“因为荒族不管如何伤势,都很难闯过这条线。闯不过,就只能在这里面闹。而不管他们怎么闹,都伤不到中原,被剿灭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杨惊雷愕然,随即有些激动的道:“可是,可是被伤到的百姓呢?荒族动乱,陕西行省伤亡无数,以至于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朝廷不管吗?” 葛荆苦笑一声,“百姓,蝼蚁尓,一旦荒族动乱被平复,百姓有的只是重获安定的感恩,而不会在意朝廷平叛是早还是晚。” 第188章 暂居 葛荆的话很沉重,让两个孩子一时间有些接受不得。 但是,两个孩子不是未经风雨的鲜花,在他们逃难的一年多时间里,凡尘百姓间的事情他们也经历过不少,见识过民间的疾苦,百姓生存的不易。 稍稍舒缓就回过神来,然后奉着一张笑脸和葛荆有说有笑起来。 刚才的话题好似从未有人提起过一般,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在大势面前,个人的强与弱完全忽略不计。这也是朝廷高官大员为何对什么江湖霸主武林霸业完全看不上的原因。 个人勇武不管你有多强,在军队面前都是个渣,而这些人就是掌握军队的那只手。 谁成为那只手,谁就强,谁掌握不了军队,谁就弱。 葛荆也曾想到过遭逢大难的陕西行省百万百姓,可除了叹息他什么都做不了。 探得皂幕峰杨梅堡瑶寨兵变,迅速报告给六扇门,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现在,两个孩子装作无知的模样,把陕西行省抛在脑后,看似掩耳盗铃,软弱无能的样子,其实葛荆不也是如此吗? 从战乱纷纷的陕西行省跑到湖北行省,名义上是想找个地方静修,其实也许逃避的意图更多一些。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葛荆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话糙理不糙,事实就是如此。 明知不可为那是找死。 带着自我催眠自我感觉良好的心情,葛荆一行走进黎川郡。 说是走进黎川郡,其实他们连黎川的影都没看到,因为刚刚走进东华山,他们就看到一个被深秋落叶掩埋,半山荒凉半山收获的世界,那里有着悠长深邃的峡谷,绵绵延延一直深入山脉。 一时好奇,两辆马车拐了进去。 高山上下落叶缤纷,金黄色的树叶随风而舞,遮掩着深谷内的景色。 初入里面因为多年腐草层层覆盖的原因,道路有些虚浮难行,行不过百丈,道路骤然开阔。 层层密林援山而上,迎面百丈山顶一道急水凭空奔出,一折二折后形成一道飞瀑跌落山底,泄玉溅珠般蜿蜒而下,曲曲折折时隐时现,竟好似顽童般玩耍。 飞瀑垂落,临近地表时突然出现一个将近三丈的平台坡道,将所有水流汇聚在一起顺势而下,落在地表形成一泓湖水。 湖水旁,一个巨大的弯道拐过,岩石碎砾掺杂,车轮碾压下颠颠簸簸极是难行。 几个人只能从车上走下,松散了三匹战马,任由他们肆意玩耍。 陆圻陆培、杨惊雷杨雨池四人围着葛荆欣赏着这片寂静的峡谷。 东华山本身就不是什么高山大川,山色清雅秀丽,跟陕西行省甚至是北域荒原的危山险峰无法相提并论。 葛荆抬眼望去,枫叶相伴清泉相随,宛如装满了秋思的陈年老酒,香韵迷人,仿佛能醉倒整条山谷。 山谷无风,风岚尽被峭壁和山坡所当,山谷内除了穿行往来好奇的看着他们的野鸡野兔外,只有潺潺溪水流淌时的声音。 “疑在巫峡望巫山,又从灵峰到灵岩。林泉壑瀑两廊画,天开画图绝入寰。就这里了....” 葛荆脑海一道灵光闪过,张口一句诗词吐出,遂拍手叫好,决定就在这里停留。 四个家伙想来以葛荆马首是瞻,尤其眼前这片景观能让葛荆诗兴大发,更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葛荆在山谷里飞快转了一圈,伸手指着瀑布深潭旁一处草坪道:“那里是老马的马廊!” 身形一转,在距离草坪百丈外三块岩石下的山坡道:“那里正适合我们居住,陆圻你带小雷休整一下,我和陆培、小雨去寻最近的县城,把这车货物处理掉,再购置些家什、补给。” 杨惊雷和陆圻没什么感觉,杨雨池却瞬间乐开了怀。 女人,不管是大是小,是老是少,一说逛街购置东西就没有不高兴的。似乎花钱消费,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葛荆、陆培、杨雨池三人坐在后一辆马车上,咕噜噜的循着官道飞奔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人烟。 二十里外,遥遥的一座山脉进入眼帘,山脚下一泓无边无际的湖水碧波荡漾。 “这是那里?” 杨雨池望着眼前满眼碧绿惊诧的问道。 “应该是洞庭湖?” 葛荆迟疑着回了句。 “那山呢?” 杨雨池又问。 葛荆回头看了眼陆培,“应该是武陵山吧?我记得君山是在洞庭湖中央!” 陆培点头:“这里我没来过,不过听长辈是这样说的,应该没错。” “上前走走看,这里应该有人居住!” 葛荆也不犹豫直接吩咐一声,马蹄飞扬,泼剌剌的跑了起来。 马车沿着湖边一路狂奔,行经一处渔村稍微打听一声就知道,他们猜的没错,而且前方不过十里就有一处大城,沅江城。 此为西洞庭湖,沣水经西北注入,沅水竟西南注入,松滋河、虎渡河及藕池河西支诸水自北注入,故而西洞庭湖浩如烟海,渺然无边。 沅江城顾名思义,是毗邻沅水边岸筑起的城池,西南有绵延丘岗,北部是冲积平原,东南多芦荡沼泽,呈现“三分垸田三分洲,三分水面一分丘”的湖乡地貌。 此地毗邻洞庭湖,一面沿着沅江能够通达四川布政使司,北部又有大片河湖沉积物形成的平原。低平开阔,沟渠交织,极其适合耕种。 有山有水有地,是实实在在的鱼米之乡。 葛荆一行驶入沅江城,什么地方都没去直接驶入六扇门。 到了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和掌柜的交易,这块牌子是他真正赚到的。 有了这块牌子才能让他行走天下,无拘无束。 进入六扇门,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报备一下。 经过几次出入六扇门,经过佟国维、俞文池、蓝娘三人的电话,葛荆真切的感觉到,有时候披上一层官府的皮不是坏事。 再加上他在睢阳城递交的那份功绩,很长一段时间内无需担忧谁来骚扰他,而真有任务麻烦他,接了就是人情,是六扇门亏欠他。 而且,经他报备之后,真发生一些什么事情,无论好坏都有六扇门为他担着,根本无需他担忧。 第189章 沅江城的六扇门 万秋阁 葛荆的报备十分简单,亮出牙牌,跟沅江城总旗见一面,说一声就算完事。 这也是葛荆从陕西行省初到湖北行省的原因,如果他一直在陕西行省是不需要这么麻烦的。 不过,怎么说他身挂司刑的名头,从帝都到地方办任何事没有报备都身不正名不顺,属于捞过界,犯忌讳。 报备之后他就有了行驶权力的权力,再要出手就是名正言顺,跟没报备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六扇门和其他官属还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消息传递极其速度,同时还有完备的档案。 葛荆跨界,在任何一个地方报备,就相当在整个行省报备,十分便捷。 报备之后,葛荆随口问了一句万秋阁,赫然发现沅江城还真有万秋阁,不由乐颠颠的驾车走了。 沅江城总旗魏程远背着手望着葛荆一行远去的背影,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葛荆……” 他轻声嘀咕了一句,随即摆了下手:“陈炜,从陕西行省把葛荆的档案给我调来!告诉他们,我要最快的速度!” “喏!” 一个年轻捕快拱手应了一声,迅速退下,马上又转了回来。 魏程远仍然站在那里沉思着。 陈炜静静的站在那里,等他回神。 过了半晌,魏程远回过神,一转身看到陈炜。 陈炜似乎有些不解,迟疑一下问道:“大人,那就是个少爷,值得这么重视吗?” 魏程远沉吟一下道:“这个少年不简单,给我的感觉如狼似虎……” 他略略迟疑后道:“你知道我修的是天听地视,最善捕风望气,平级人根本躲不过我的感知。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十分危险,更可怕的事我完全看不透他!” “什么?” 陈炜诧然,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惊骇。 魏程远瞥了他一眼,道:“你修的也是天听地视,难道没有感觉?” 陈炜默然,嘴角流出一抹苦涩,点头道:“我根本没有一点感觉!在我感知里他就跟普通人一般无二。” 魏程远眼神一凝:“你是玄师,半只脚踏进大玄师门槛的巅峰玄师,竟然感知他好似普通人,这样说,他最少高你两级以上!” 两个人同时默然,许久后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骇。 玄师上两级,是灵玄师。 那半只脚踏入大玄师的玄师上两级,那灵玄师必然挡不住,难不成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少年会是强灵玄师,甚至是步入宗师级? “葛荆……这个人似乎有些熟悉?” 魏程远收回眼,半晌才低低的说了句。 陈炜默默一点头,没说话,但也明白魏程远为何会让他从陕西行省调来葛荆的档案。 六扇门主事,一天汇集而来的信息何其繁杂,只有重要事件才会必须要他过目。 能让魏程远有印象的人绝不是普通人,发生过的事也绝对不是普通事。 他来沅江城做什么? 不只是来这里,还要小住一段时间,是有所谋还是什么? 魏程远和陈炜望着远方空空无也的长廊陷入到沉思中。 身处他们这个位置,再简单的事在心里一过,都不能不多转几圈。 葛荆却不会管这么许多,知道这里有万秋阁就好办多了。 不管是这车货还是睢阳万秋阁剑王图总纲的交换都可以解决了。 万秋阁,好地方! 葛荆赞叹着,指挥着陆祈向万秋阁走入。 杨雨池则趴着木箱向再看,看着街道两旁售卖的小贩,还有琳琅满目的货物。 五个人的生活补给都要她操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吃穿用度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四个糙汉子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忙。 再说了,现在她有钱,不只是睢阳城六扇门总旗俞文池和万秋阁掌柜李勋给他留下几万两。 唔,俞文池那几百两就不算了。 这些钱两看似不少,其实和车上这些货物应该还没法比。 能跨过井栏陉这条线的货,翻五倍都是最少的,尤其还是衡山剑派少主需要的资源,价值更是无法预测。 “这个要,这个也要,这个应该也能用得上!” 路,就在杨雨池嘀嘀咕咕中走到了。 万秋阁,葛荆很熟悉的建筑。 似乎,不管在哪个行省,那个城市都是一模一样。无论是外面装饰还是里面装潢,只要你去过一家,走遍大明王朝都不陌生。 曾有人说过,论起消息灵通,六扇门第一,万秋阁则几乎不下于六扇门。 葛荆曾经怀疑过,这次他走进万秋阁后发现,事实似乎的确如此。 陆祈在葛荆指挥下把马车赶进万秋阁后院,这让万秋阁小厮惊诧不已。 能这么做的都是熟客,偏偏这一车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还不说,看他们三个人的穿着和气质,哪一个也不是赶车的人。 其实不只是小厮这么看,葛荆他们一路行来,路上所有行人没有不面带古怪的看着他们。 一身华丽公子装坐平板大马车,谁看谁不感觉惊奇! 车船店脚牙,都是见过人间百物的主,什么事没经历过,眼毛孔都是空的。 小厮没有问,更没有多话,第一感觉:“是熟客,不过却不是沅江城的人?” 然后奉上一脸微笑将马车安顿下来,马上又将他们迎进二楼。 “叫一下掌柜,就说睢阳城那个葛荆来了,问一下交易的货物能不能到位。” 葛荆看了眼竹字阁没人,顺手一点走了进入。 小厮讶然,这主的动作也太熟悉了,流畅的不像是客人,相反倒像是主人。 杨雨池转了一圈,左右打量一下:“诶,叔叔,这里真和睢阳城和姑臧城的竹字阁一模一样。” 葛荆点头道:“不只是这里,整个大明王朝的万秋阁格局装修都是一模一样。” “啊,那多没意思,走哪里都一样!” 杨雨池嘟囔一声,随便挑了一张方桌坐了下来。 葛荆笑道:“这可不是有意思没意思,而是实力。整个大明王朝统一格局,没有几位天尊是做不到的!” 杨雨池和陆祈同时一愣。 天尊,那可是王者之上的存在,他们只曾听闻还从未见过。 还不等他们说什么,一个爽朗的声音在门外传了进来:“葛大神大驾光临,万秋阁蓬荜生辉啊!” 第190章 收获 如此笑声,在万秋阁不用想就能知道,除了阁主外在无人敢如此,掌柜都不行。 万秋阁阁主海无因。 听到这个名字葛荆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睢阳城万秋阁阁主叫海无量,姑臧城万秋阁阁主叫海无求,阁下....” 海无因笑了,走进竹字阁,走到葛荆身旁低声道:“我们是兄弟,不仅我们,整个大明王朝阁主都姓海!” “家族生意?” 葛荆眉头一挑,有些震惊。 海无因很是欣赏葛荆脸上露出的表情,笑道:“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稍微关心点的人都知道。” 他话音一顿,声音又低了一分,道:“不只是大明王朝,大元王朝、大辽王朝、大宋王朝都是如此,江何胡海,四姓归一。” 葛荆这回是真真正正的震惊了,万秋阁竟然不只遍及大明王朝,还遍及四大王朝。 这样的势力,高手如云,大能如雨,在他面前,密幽、十三暗手又能算什么? 可惜,算什么还是不算什么,都和葛荆无关,万秋阁不过是他选择的一个伙伴。 甚至,如果不是他几次三番拿出可心的交易物品,能不能入得万秋阁的眼都尚未可知。 现在海无因表达出来的善意,也是认准葛荆的未来。 一个如此小的年纪就能频频拿出极品来交易,实力、心性以及运气缺一不可,为何不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六扇门的人。 葛荆是六扇门人,瞒得过绝大部分人,却瞒不过万秋阁。 如果换一个人,实力即便如此高绝却没有相辅相成的经验和阅历,也许会陶醉在海无因的卖好和追捧中,葛荆却不会。 不只是葛荆心性凉薄,很能守得住心性,还因为他脑海里无端多了一大团记忆云,那里不只是有着无穷无尽新奇的知识,还有着一个久历江湖,成年人的思维,这让他很容易看透海无因笑容下面隐藏的心思。 还好,海无因并无恶意,只是商人习性而为。葛荆也就笑而不语,专心吃喝起来。 宴席是海无因为葛荆一行准备的,凭借万秋阁的耳目很容易知道葛荆一行今日才来到沅江城,接风洗尘那是太应该的了。 在葛荆三人吃喝时,海无因知道他们还带来一车货物,不仅如此,这车货物还是特意为衡山剑派小主准备突破的资源。 海无因直接下楼,亲自去看。 葛荆三人谁都没有跟去看,杨雨池和陆圻有心跟去,葛荆却是没让。 一来,葛荆信任万秋阁,遍及四大王朝的千年势力绝不会贪图这点蝇头小利,而损害名头。二来,他们和葛荆也是老伙伴了,算上这次已经交易三次,一直都很愉快,他可不相信为了眼前利益而不顾未来。 若是这样,万秋阁绝对做不到遍及四大王朝,更不会传承数千年。 但凡有传承的势力都自有他的道理,在明知道没有问题的地方深究,何不表示大肚一些,也能彰显出几分自己的气度,何乐而不为呢? 万秋阁的酒宴原本就是极致奢华,是上层人心中理想去所。 更别说葛荆三人从进入井栏陉之后就没正经八百的吃过几顿,这一次敞开肚皮开吃,刹那间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等海无因捧着两个盒子走回时已然一片狼藉,什么都不剩了。 海无因讶然,随即笑道:“要不,我在备一桌酒席如何。” 葛荆笑着摇头:“实在是井栏陉太过恶劣,苦闷多日,再加上美食的诱惑,一时间没控制住胃口,倒是让海阁主见笑了!” 海无因走过去,笑道:“井栏陉我早年也常走,期间苦闷忧心并不陌生。” 说着把手中木盒放在桌几上,慢慢一推:“这批货物不错,虽不是如何珍贵,但价值不菲,掌柜核算一下,价值十二万两白银!” 葛荆眉头一挑:“竟然值这么多,海阁主莫不要赔了。” 海无因摇头道:“万秋阁是商行虽然什么都做,但赔钱的买卖是绝对不会做。” “那就好!” 葛荆反手在木盒上一弹,木盒倏地一声飞落在杨雨池桌面,恰好是桌几的一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稳稳当当,好似有人特意安置一般。 “好劲道!” 海无因眼眸一转,随口赞了一句。 葛荆噗哧一声笑了,“海阁主,过了啊!” “没过,没过,都是海某心里话!” 海无因一本正经的看着葛荆,好似真的从心里夸耀、赞赏。 葛荆揉了下眉头,没在去做分辨,而是伸手指了另外一个木盒,“那是什么?” 海无因把木盒放在桌几,又向葛荆那推了一下:“这是睢阳城传来的,剑王图总纲交换过来的清微道法,看看,满意不?海无量可是传话过来,如果不满意尽管提,由他来补偿!” 葛荆却是一愣,没想到睢阳城的东西这么短的时间就传递到数千里之外的沅江城。 中间可还是隔着一个哀牢山呢? 不过他转瞬一想又明白过来,万秋阁如果没有些特殊手段,四大王朝最南到最北,相隔十数万里,有点什么消息传递一下,怕不是要几年。 还有用吗? 木盒,葛荆没动,手指在上面拨弄了下,淡然一笑:“我现在就不看了,想必李勋掌柜早有话在,依据万秋阁也不会坑我。” 海无因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有些话,葛荆没有明说,但他能懂。如果木盒里和李勋早先对葛荆的保证,未来想必他是不会再来万秋阁,而万秋阁的名声也会从他口中衰弱。 这是不好的一面,好的一面自然是他相信万秋阁,而万秋阁也不会辜负他,合则两利成为一时佳话。 海无因什么话都没说,他相信千年势力的品质不会让他失望。 可实际上呢,不是葛荆相信或是不相信万秋阁,而是清微道法现在对他不是那么急迫。 以前他着急是为了两个孩子下一步修行,和自己的参悟。现在却不同了,不说俞文池赠予他三本还没修完,蓝娘赠予他一本功法三本静文还未参研透彻,甚至从小昆仑山仙鹤观得到的密藏还没打开观看了。 所以说,剑王图总纲交换过来什么样的功法,只要是清微道法他都满意。 第191章 瘴气 沅江城葛荆没有待太久,货物他看都没看,拿着十二万两银票和一摞食盒走出万秋阁。 海无因亲自把葛荆送下二楼,掌柜跟着把他们送出万秋阁。 这一幕看的万秋阁所有人目瞪口呆。 万秋阁是大明王朝顶级势力,万秋阁阁主海无因在沅江城更是仅此于城主的大人物,就连掌柜都是第一阶层的贵人。他们如此奉承葛荆,不能不让所有人警惕。 在葛荆购置一车物品走出沅江城后,这一车三人的模样就传遍沅江城大小势力耳中,纷纷吩咐下去,所有纨绔都给我睁大眼睛,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们,否则不用外人,家主就能打断他们的狗腿。 沅江城此行收获颇丰,葛荆三人心情十分愉悦,受到他们的感染,就连驽马奔行的脚步都轻盈几分,不过十里的路程转眼就到。 出行时,葛荆三人还没感受到什么,这一回来就用心许多,沿着崎岖小路行不过百丈,三个人都感觉到一点不同。 “公子,我怎么感觉有些压抑呢?” 车辕上御马的陆圻第一个感受到不同。 “叔叔,我也有些感觉,胸口好闷?” 杨雨池还在摆弄着车上的杂物,听到陆圻的话,回手扯了扯葛荆的衣袖也回了一句。 葛荆一直盘坐在哪里,听到两人的话,眉头蹙了起来。 三个人,原本应该是他的感知最为敏捷,可现在,他们没什么感觉到是两个人提前感知到,这一点就不正常。 葛荆手在车板上轻轻一按,飞身飘到前方。 身形微微上展,离地三丈有余,目光环视瞬间葛荆就看到密林上漂浮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气雾。 葛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他赫然发现,粉红色气雾笼罩的竟然就是他们身处的空间,三面环山,一面森林密被的这处山谷。 “桃花瘴吗?” 葛荆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身形飘落时他又看到驽马眼眸有些呆滞,神情茫然的向前走着,根本不像往时,看到他飞起直接停下脚步。 “怎么了叔叔?” 杨雨池看到葛荆脸色不好,也一下紧张起来。 “这里有瘴气,赶快去里面看看小雷和陆培有没有事?” 葛荆落在马车上,没有隐瞒直接点明事情的急迫。 从一开始,葛荆接触到杨雨池、杨惊雷就没有拿他们当小孩子看待,什么事情,无论喜怒悲忧都会跟他们明说。 所以现在遇到这么严峻的情况,葛荆仍然没做任何隐瞒。 “瘴气啊!” 葛荆感觉十分严峻,杨雨池听后紧绷的小脸竟然舒缓下来,好似松了一口气,般笑道:“那就没问题,这才多久的时间,哥哥和陆二哥不会有危险。” “可是,瘴气也是毒,还不知道沅江城有没有神医可以医治?” 杨雨池的心情舒缓下来,葛荆却不会放松,驾车的陆圻更是如此。 却不想杨雨池伸手指了指葛荆的胸口:“叔叔,你忘记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了吗?” “第一件礼物....” 葛荆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子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月锁清秋李默安出现之前,小小的杨雨池怯生生的将宁王三宝之一的紫蛤弥天解毒玉偷偷塞进他的手中,因此让他几乎不负重荷的伤势得到缓解。 紫蛤弥天解毒玉! 瞬间葛荆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凭借他的修为进入瘴气浓郁的密林山谷竟然毫无所知,原来不是他感知不到,而是瘴气还未侵袭他时就已经被这件宝贝悄然化解了。 葛荆笑着拍了下手,扭头问道:“它能抵御多大面积的毒气?” 杨雨池小脸一揪,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父亲说,那场宝藏有一个毒瘴密布的森林,占地万亩瘴气浓郁举世无双,没有它,再强的修为也无法通过。它,至少能带百人通过。那里都能轻松通过,这里应该不成问题。” 瞬间,葛荆就放心了。 百人通过,定然不是十分拥挤,若是在肩扛手提的,面积至少也要几十丈方圆。 “进去再说!” 说着,葛荆重新坐回车上,快马加鞭向里面驶去。 上一次出入,葛荆只是以为一座普通山谷,除了野兽外能有什么危险,所以才没在意,现在知道这里有瘴气存在,自然倍加小心,仔细观察。 这一看他才发现,密林不大,多为桃李,一年年的生长,开花结果然后无人采摘,跌落腐烂,层层叠叠不知道多少年。 又因为身处这三面环山,空间不大的山谷,又毗邻多山多水的洞庭湖畔,山地、空气十分潮湿,经过自然发酵后才形成这种色彩斑斓又异常恶毒的瘴气。 还好,这处密林的面积并不大,还形成不了太强的毒气,否则他们几个人懵懵懂懂的闯进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没人,应该左右村民都知道这是处毒林。 看着地面经久无人经过的痕迹,葛荆感知到了这点,再一次怨恨自己的经验阅历不足。 其实不只是他,陆圻也在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 待到里面,见到陆培和杨惊雷,稍稍诊治发现所有人除了葛荆外,虽然都有中毒迹象,却不严重。 用紫蛤弥天解毒玉浸泡泉水,服用两次,用功一逼,上吐下泻一气之就全部安好后,几个人开了一个小会,相互叮嘱一番,这事就算翻过。 其实也不愿几个人不小心,算一算五个人,最大的是葛荆也未曾到二十岁,就算记忆云中有些阅历,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很多事情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但没有亲身体会,就不是自己的经验。 虽然虚惊一场,过后更是发现,外面密林毒瘴密布,里面却还算好,山清水秀并没有感受到瘴气的影响。 其实这样的瘴气在湖南湖北地带有很多,无数山民都在瘴气笼罩下生活,一代一代的不也安然无恙吗? 尤其他们还有紫蛤弥天解毒玉这块宝贝庇护,按照杨雨池的说法,有它存在的地方,百丈内可以无视瘴气侵袭。 没看杨雨池、陆圻和驽马行走在瘴气之中,只是感觉有些憋闷吗? 若是用它浸泡泉水,一日一碗的服用下去,不消十几日,虽不能百毒不侵,但也可以随意穿行在瘴气之中。 第192章 功法的选择 解决了瘴气问题,葛荆一行算是可以安心隐修了。 两小继续修行景霄妙灵宝华天,为跨过大玄师之后准备登天梯做准备。 何为登天梯,其实就是突破灵玄师,能够从陆地踏入天空。 这一步其实很重要,重要到能够影响玄者终生。 杨惊雷、杨雨池如此,陆圻、陆培兄弟一样如此。 先前他们想走的是家主陆修那条道路,认真的说他们的选择也没错,如果还在越嶲郡陆家的话。 因为有家主陆修,以及受到陆修影响的陆家长辈,多种多样的前进方向,走错任何一点都会有前人经验帮助,休整或扶正。 可惜,越嶲郡陆家被密幽铁锤锤烂,不要说陆修一身修为半损,养伤的时间都不足,何谈帮助门下子弟。 其余长辈死的死伤的伤,十不存一,自保尚且不足,更别说顾及他人了。 前人指望不上,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幸好陆家哥俩足够幸运,也足够果敢,慧眼识珠的把未来赌在葛荆身上,让他们多少有了些盼头。 葛荆给他们的选择是家族顶级功法百戏诀。 百戏诀不是顶级功法最强的,却是最平衡的功法。他最大的特点了海纳百川、博采众长、包罗万象。 他的核心理念出自于《淮南子·原道训》:‘万方百变,消摇而无所定。’这一句。 本意也许有千千万万种解释,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千变万化这一句。 这句话换算到功法里,就是在说,修炼这门功法不怕走错了路,更不怕你误入歧途,只要有后续功法理论跟随,走任进一条路都能攀登巅峰。 如此强横的功法为何陆氏兄弟不敢修炼,还要卖身给葛荆呢? 重要一点就是要有后续功法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底蕴不足的人修炼这门功法与其他功法并无不同,甚至因为功法原因可能还要稍有不足。 底蕴,底蕴,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东西,甚至不是你拥有一个书山文海就敢说是底蕴。 真正能算得上是底蕴的,不只是要有储备的宝藏,还要有能理解,并将之传授出去的人,缺一而不可。 葛荆是这样的人吗? 陆圻、陆培并不知道,所以他们的所行所为就是赌博,为此赌博的不仅是现在,还有未来,甚至是生命。 幸好在葛荆为他们做出选择,并在这个僻静的幽谷中教导他们修行时,他们笑了。 选择,现在看是对的,他们赌赢了。 葛荆看过陆家少主陆域的折扇和刀法,同样也见过大泽剑陆航的剑法。 有这种见识,回头在看陆圻陆培哥俩的刀法,就有了一定的借鉴,按照他们哥俩的条件推演时就轻松了许多。 “功法好选大成却难,突破大玄师只要你们打通周身经脉,淬炼五脏六腑,玄气积累道一定程度就已经是半个大玄师了,再将玄气、功法、技巧融会贯通,就是一个合格的大玄师。” 葛荆一点一点的分析陆氏兄弟的情况,两兄弟也认真专心的听讲。 “可要突破灵玄师,却不是这么容易,起步就在大玄师之前的选择。” 瞬间,陆圻、陆培哥俩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 葛荆道:“功法的选择不只是修炼的难易,更重要在于是否与你们心性相合,也就是相性。心性相合,你们更容易感悟意境,从而形成属于自己的拳意、剑意。事倍功半,如果相性不和,则是事半功倍,得有一定机遇才能有所突破。不可不慎之,又慎。” 最后两个字,葛荆的语气十分沉重。 陆圻、陆培兄弟也连连点头。 “在功法的选择上有两种,一种是道家,注重悟性,佛家讲究的缘分,他们追求的都是天人合一,是顿悟,是机缘来临瞬间感悟。另一种是儒家,他们对悟性资质的要求不算太高,要求的是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求的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而是对天地运行至理的一点点的理解,一点点的感知,一点点的体悟。在天长地久中磨砺,在坐立行走间笃行,这才有修行数十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儒,一招开悟瞬间跨越无数阶,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 葛荆言罢赞叹一声,陆圻、陆培也忍不住畅想起这样的大儒,想了又想除了佩服再无其他二字能够描绘。 只不过,畅想也仅仅是畅想,让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感悟想去,真是不能。 “公子,那我们....” 陆培忍不住快口问道。 葛荆笑道:“这般大儒从古自今能有几人,都是有数的圣贤人物,我们这样的凡人是做不到的。” 陆氏兄弟连连点头。 葛荆又道:“所以,在做出选择前你们先要感知一下自己的心性,从自己的性格上去找。像陆圻,你的性格沉稳,如山之重如海之深,所以你要从山从海上去感知领悟。像陆培,你的性格机巧灵动,如风之飘摇,如云之变幻,就向风云上去感知领悟。当然,我说的只是一种比喻,并不完全。你们还要自己从内心去体悟,切莫有所遗漏。七日后,咱们在确定你们功法选择的方向。” 陆圻陆培哥俩退下,跑到一旁自行探讨起来。 而从这天开始,他们除了五个人的衣食住行外,主要的时间已经不是修炼,而是感知,相互探讨着自己的性格和喜好。 看到他们的模样,杨惊雷和杨雨池都有些好奇,杨雨池更是拉着哥哥找葛荆去问:“叔叔,一部百戏诀,六等级中的最低级功法为何你要这般慎重。实在不行,可以让他们兄弟转修清微道法呀。虽然清微道法不是全本,但就算是诸子宝卷级的功法,天然就比诀要级功法高级。” 听到他们哥俩的话,葛荆笑了,抬手将陆氏兄弟召唤过来,把杨雨池的话转述了一遍:“你们是不是奇怪,明明一部诀要级的百戏诀为何会被冠之为顶级功法?” 一句问话,四个家伙同时点头。 这个问题可能不只他们迷惑不解,大半个江湖可能都有些迷糊,而感觉无法理解。 第193章 功法等级 “经典集、子卷诀,功法分为六个等级确是不错,但对个人而言却不代表它们有上下高低之分!” 葛荆脸色郑重的看着他们四个,结果四个家伙直接被他这一句话给震惊了。 他的话显然有些打破常识,打破了江湖武林数千年的功法等级分化的常识。都仰着头,等待葛荆解释。 葛荆没有卖弄玄虚,看着杨惊雷和杨雨池道:“还记得小昆仑山鹤山仙鹤观吗?” 两个家伙同时点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哪里葛荆盗取一盒经书秘典,而后又在四十里外的皂幕峰杨梅堡的瑶寨获取了惊天秘闻。 “那,还记得我从仙鹤观取回的木箱吗?” 葛荆又问了一句。 两个家伙连连点头,陆祈陆培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也没问,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葛荆能告诉他们的自然会讲给他们听,没告诉他们,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那个木箱里有六本秘籍,两本功法,两本心法,两本经文。” 葛荆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尤其面对的还是眼前四人。 “一本经文是《历世真仙体道通鉴》,非功法,非心法,甚至都不是经书文典,按他的序文中言,是录集古今得道仙真事迹,究其践履,观其是非,论之以大道而开化后人,进之以忠言而皈依太上。务遵至理,不诧虚文。” 四个家伙都有些懵懂,不知葛荆所言为何。 葛荆继续道:“其中真伪不可知,也不可考,但有些东西却着实有些道理,譬如功法的分析,我十分认可。” 四个家伙立刻聚起精神,认真听了起来。 葛荆道:“经典集为上等,子卷诀为下等,这种划分对宗门帮派来说一点都没错,可对个人而言却不相同。” 说完他转过头看着四个家伙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四个家伙同时一道:“因为量吗?经典集据我所知最强的道藏能够填满五间房!” 葛荆赞许的点点头:“没错,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四个家伙一愣。 葛荆道:“你们修成一门功法要用多长时间,只是熟练最快也要一段时间,五间房的一部典藏终其一生能够学完吗?再说了,期间功法有阴有阳,有简有繁能是一个人全部修行的吗?” 四个家伙同时摇头。 这样修炼功法,能不走火入魔绝对是神人,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葛荆道:“经典集功法繁杂,包罗万象,尽述一方至理。所以才能成为宗门镇教神功,因为他无论是阴是阳,是简是繁都一脉相承,无有偏颇。子卷诀却是不同,他们再如何神奇,也仅是一部功法,所以可供个人修行,而不会自相矛盾。” 这一番话说得言简意赅,听得四个家伙连连点头。 葛荆又道:“其实六等功法是有脉络可循。经级最高,讲述天地至理,就如道家至高无上的道德经,分为道经、德经两部,两部合一为无上宝典,可单取一部就只是典藏级。” 他又想了一下,道:“还是道德经,道不仅是宇宙之道、自然之道,也是个体修行即修道的方法;德不是通常以为的道德或德行,而是修道者所应必备的特殊的世界观、方法论以及为人处世之方法。所以,道德两部经文任何一部都不只是简单的一篇文章,其间修身、治国、用兵、养生之道应有尽有。而这其中任何一道都是一部道集,道理的集合。” “哦,原来如此啊!” 杨惊雷四人恍如开悟一般,惊喜的叫了一声。 葛荆道:“道集,什么是道集,集合诸子的一家之言,即为道集。一家之言,就是面对同一事物或同一事件的个人看法。人有千千万万,思想必然会有万万千千,不一而足。如山,正面看是险峰峭壁,背面看也许是青山绿水秀丽缓坡。环顾山水之间,言山或言水落于笔端就为子言。好比冲虚真经八卷一百三十四篇,一卷即为宝卷,取其一篇即为诀要。” “原来如此啊!” 四个家伙拍手而起,听的是喜不自禁。 “所以,经典集为一门之要,子卷诀为个人之本,等分六阶针对的是宗门,对个人而言是没有上下差别的。所以,百戏诀是顶级功法确实没错,这很诀要等级无关,与着作人的学识有关。我之所以收集诸多清微道法不是为了修行更多的功法,只是为了更好理解清微道法,参悟清微神功。” 葛荆站起来,拍了拍杨惊雷的肩头:“所以,认真想想你身上有什么,立足当下,不要好高骛远。” 四个家伙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明白葛荆为何得到剑王图而不珍惜,毫不犹豫就把他交易出去,换取对他有用的神兵和清微道法。 他们从葛荆想到的自己,一个个沉思着离去,却不知葛荆的心里也一样充满了迷惑。 他与任何人都不同,一身通天修为来的不明不白。 细数他的修为,一开始就迷迷糊糊的感悟玉箍形器暴起杀人,得到两份生命精华,淬炼肉身、打通经脉,成为玄士。 再后来,连续斩杀刀胡子,连续淬炼肉身、淬炼经脉,感悟玉箍形器上的三道烙痕,粗略的形成一道内功心法。 所以说,葛荆的修为不是修炼而成,而是通过以战养战掠夺而来。 葛荆自己明白自己,他现在最强的是身体,几次三番的淬炼让他的身体不次于主修外功的体修。 其次强悍的是他的经脉,除了生命精华的淬炼外,无数次内伤,无数次经脉寸裂后的修复、打通,让他的经脉不仅宽大无比,还坚韧无比。 再然后就是从玉箍形器上感悟而出的剑法。 葛荆对自己的剑法和悟性判断不出孰高孰低。 说他悟性超群吧,他感觉不是。 一管玉箍形器,他从小摩挲不知多少年,如果不是吸食到精血,他不知道能不能有所收获。 能从玉箍形器上得到奇遇,葛荆感觉他的幸运比悟性要强。 至于剑法,他更多靠的是直觉,出剑、运剑,包括参悟出剑意。 第194章 独属于自己的功法 杨惊雷杨雨池老老实实的修炼自己的功法,陆祈陆培则白天研究自家的功法,黑夜体悟自己的的内心。 还没过几天,四个家伙施展起功法就明显感觉出不同来。 刀法随心而动,神兵如臂使指,甚至在有意无意中突然发现功法里多出一股莫名的韵律。 “这就是意境吗?” 四个家伙惊喜的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研究起来。 他们的变化没有瞒过葛荆的耳目,也没有超出他的推演和预测。 意境果然和心神有关。 心、神、思想、性格的产生、变化就跟意境一样不可知、不可测、不可控。 说不清更道不明,葛荆就曾想过如果能控制得了心,是不是就能掌控得了意境。 也许这种掌控有些偏颇,至少比没有头绪,闯大运来得强。 四个家伙这次是葛荆的一次测试,结果令人振奋。 虽然意境仍然不可控,但出现的速度,以及出现意境后掌控的程度却比浑浑噩噩的强出太多太多。 这还是四个家伙对自身性格和心境掌控得粗糙,若是能清楚自身性格,对心境的掌控力度再强一些,相信他们对意境的感知会更加清晰。 对意境,葛荆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些,对功法的帮助就大多了。 他能把功法拆分成无数细节,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解析,试炼,然后将之化为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所以,别看同样的功法两个人修,最终展现出来的东西却似是而非,不是一样的东西。 四个家伙的功法并没有耗费他太大的精力,真正让葛荆陷入困境,直到进入闭关状态的还是他自己主修的功法。 葛荆与任何一个玄者都不一样,再加上他除了这十几本功法秘籍,还有在玉局峰藏书阁看到的粗浅功法外并没有可借鉴之处。 是否修行清微道法,葛荆不知道如何选择。 修行清微道法,葛荆总有些不甘心,不修行清微道法,他又没有一部完整的功法可选。 思前想后,葛荆犹豫有半年多的时间,直到四个家伙同时突破大玄师,他才猛然警醒。 不能再犹豫了,就他这个年纪正是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耽搁半年时间就会与同伴拉开距离,其后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追赶上。 而葛荆其实对武功到底要达到什么程度什么境界并不在意,他所追求的不过是斩杀刀枭胡勒。 葛荆明悟本心,仿如破开心头迷雾,豁然开朗。 长声一笑,玄力周身游走。 一股青色玄力沿着任督二脉一个小周天度过,至神阙穴后转入带脉。 他选择的是从玉箍形器上领悟出的三道心法。 孤烟、鹰隼和黄沙。 贯穿任督二脉为孤烟,环绕带脉为鹰隼,最后一点散出十二道玄力通行十二正经,此为黄沙。 一次突发奇想的行功,十二经脉首尾相连,奇经八脉环环相套。 葛荆推动着景霄五炁之木炁,功行五脏,演化五气,五气朝元,凝结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这功法看似走清微道法之路,但根基是玉箍形器的三剑,应该属于剑王十九图的基础。 以剑王十九图为基,以清微道法为本,似是而非,变成一条任何人都没有过的道路。 也许可行,也许不可行,到底行与不行,是否还有可以前行,谁都不知道。 这功法虽然是葛荆所创,他一样也不知道,他只是知道,有了这部心法至少他还可以前行一步。 只要能前行一步,葛荆相信他就能追上刀枭胡勒,即使不敌,也能试着一较高下。如果没有,他甚至能否走到胡勒面前都未可知。 葛荆一声长啸惊动山谷里的人,都一起呼啦啦的跑了过来。 “叔叔,叔叔,出关了?” 人影一闪,杨惊雷出现在门外,小心翼翼的探过头,向内张望。 他看到葛荆一把抓住紫虹剑,从他头顶一跃而出,身形一展宛若蛟龙般跃上空中。 玄力从丹田涌出,沿着手三阴经脉度入手中,刹那间紫虹剑上闪现一片青色玄力,熠熠生辉,让紫虹剑外仿佛多了一层宽大的青色长剑。 长剑挥舞,譬如惊鸿,垫步横形,鹞子翻身,青芒横空一气呵成。 剑芒舞成一道光团,仿佛一轮青阳挂在天空,劲气溅射破空而过,其声呜咽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若幽壑潜蛟舞动,如莽云横亘天河,只看得杨惊雷、陆圻心旷神怡,不能自己。 玄力运转流畅,剑气光芒万丈,葛荆只感觉长剑如臂使指,玄力随心所欲,就知道,自己主修功法上暂时没有问题。 身形一展,飘落在杨惊雷身旁。 目光环视就发现缺了两个人,杨雨池和陆培。 按道理他搞出这般动静,哪两个家伙是绝对不能缺席的,偏偏直到事情结束也未曾见到他们。 “小雨和陆培出谷了?” 葛荆抖手收起长剑,不在意的问了句。 “啊,小雨那个小馋猫,手里没粮心里发慌,拉着陆二哥进城了。” 杨惊雷一边跑进屋里,取出干净衣物,一边回了句。 陆圻则赶忙去烧水。 葛荆这一次闭关能有两个多月,虽然吃喝没禁,换洗上还是差了些,这一出关,试炼功法是最紧要的,剩下就是洗漱打扮了。 往时葛荆是最不在意这些,自从身边多了杨惊雷、杨雨池兄妹后,完全就变了一个模样。 杨家兄妹自小在宁王府长大,天底下恐怕除了皇宫外是最讲究礼仪的地方。 至于后来又增加了一对陆氏兄弟,他们可是有了共同语言。 世家子弟什么都可以不行,唯独仪表是绝对不能不行。 上到举止言谈,下到穿衣戴帽,几乎都有一套极其繁琐的规矩。 错了一步,都会成为笑谈。 幸好葛荆天生贵气,脑海里还有一套包罗万象的记忆云,虽然时代不同礼仪不同,但有些东西从根子上讲,是可以通行通用的。 尤其到了他这个层次,很多东西倒也无需一眼一板的遵守,倒是没让葛荆在他们四个面前丢了颜面。 这边葛荆洗漱打扮,那边杨惊雷、陆圻忙活着给葛荆做一顿大餐改善一下。 三个人都在忙活时杨雨池拉着陆培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哥哥、哥哥,杨惊雷、杨惊雷,小心啊,小心,有敌人追杀我们?” 第195章 是不是出卖 “有人追杀……” 杨雨池一句话音未落,葛荆已经一步横空,瞬间跨过百丈来到她的身前。 目光看向杨雨池。 就见她倒握两只青犊角,疯了一样往山谷里跑。 在她身后是紧紧跟着陆培,他横握炼锋刀,一边跑着一边连连回头。 只是葛荆抬眼眺望,两人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人追杀。 “啊,叔叔……” 杨雨池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葛荆出现在她身前,心一下子稳了,收起双刀跑到他身旁叫了一声。 “公子……” 陆培抬头看到葛荆明显松了一口气,收起炼锋刀,叫了一声站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 葛荆神识放开,发现四周空空,并没有感知到敌意,皱着眉头看了两人一眼。 破空声起,杨惊雷和陆祈出现在三人身旁,虽然焦急如焚但因为葛荆在这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雨池回头张望一眼,收回头,犹豫了一下才道:“是金凤,好像没看到我?” 葛荆眉头一皱:“什么金凤?” “金凤?” 葛荆的话音刚落,杨惊雷惊叫声紧接着响起。 “你也知道金凤,是人还是什么势力?” 葛荆回头看了杨惊雷一眼,转过头又看着杨雨池。 “那个……” 杨雨池犹豫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跟葛荆解释。 葛荆一挥手:“一边走一边说……” 一声令下,五个人一起向山谷走入。 “叔叔还记得章要儿吗?” 杨雨池想了想,问了一声。 “章要儿??” 葛荆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一对柔软雪峰,眉头忍不住一蹙,扭头道:“就咱们来时遇到的那个女人?” 杨雨池点头应道:“就是她,当时我猜她是金凤或蝴蝶的人,只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那时我没在意,以为以后再也不见,却不想今天在沅江城又碰上她了!” 葛荆眉头蹙了蹙,心头微微一紧没有说话。 杨雨池低声道:“金凤、密幽、神枢营一样,都是帝都皇室掌握的力量。神枢营是宗人府所属,密幽是天子所属,不过归都知监掌管。金凤是后宫掌握的力量,在皇后手中掌握。” “竟然是这样?” 听罢,葛荆心神一抖,他知道能从杨雨池口中传出的势力绝对不小,因为她和杨惊雷并非江湖武林人,能知道的惟有官府朝廷,却没想到会是来自帝都,更没想到是帝都的权力中心皇宫大内。 金凤,还有密幽…… “密幽竟然来自大内,来自宦官,怪不得行事阴毒狠辣,不留余地。”葛荆的脸色有些阴沉:“金凤与他同样出自大内,出自后宫女官,想来做事风格与之仿佛,一样不好对付!” 葛荆有些叹息,陆祈陆培的脸色更加不好,因为越巂郡陆家就坏在密幽手中。 如果密幽来自皇宫大内,他们陆家的仇可就难办了! 怪不得陆家出事,四川行省各大势力无论亲疏都不曾出手相助。 是因为谁都得罪不起密幽。 同样,陆家虽然破败,可四川行省无论亲疏同样没有人落井下石。 一样是因为陆家败在密幽手里,四川行省各大势力帮不了陆家,这口闷火却极有可能宣泄到落井下石势力的头上。 郁闷是郁闷,陆氏兄弟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心念一转,两人想到金凤来。 他们陆家祸从天降,引来密幽是因为剑王图,事出有因。 可葛荆和杨家兄妹引来同等级势力金凤时因为什么? 想到这里,两兄弟吧目光转到葛荆身上。 心念一转,他们想到金凤,葛荆似乎不知道,还是杨雨池解释才知道的。 那么? 俩兄弟立刻把目光转向俩兄妹。 只是杨惊雷兄妹根本没功夫搭理他们,而是小步垫到葛荆身前,惆怅道:“叔叔,是我们暴露狂吗?悠闲的时间又没了!” “不见得,外面没有追兵。”葛荆却回头眺望一眼密林,摇了摇头:“在沅江城章要儿看到你们了?” 杨雨池摇头:“我看到她了,还有好几个金凤高手,没敢惊动她们,直接跑回来了。” 葛荆脚步一缓,“你们先回去,我去沅江城看看!” 说完,身形一展腾空而起,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转眼消失不见。 四个家伙仰望着天空,都是一愣。 葛荆,似乎不是这么性急的人,今天怎么了? 想是想,却没有谁敢问出口,都默默一低头,飞快的跑回家,杨雨池更是急冲冲的舀了一瓢解毒水,跟陆培分食起来。 这里是陆祈陆培带着杨惊雷杨雨池,用了数天时间修筑起来的一个四合院。 正房五间,葛荆自己居住,有厨房有餐厅,还有给他们授课的修炼室。 东面三间由杨家兄妹居住,西面三间由陆氏兄弟居住,背面大门,两旁是两个马廊,老马和奢华马车单独一间,剩下两匹战马共用一间。 在院子正中还引来一条溪水,不大不小,潺潺而过。 紫蛤弥天解毒石就在溪水中浸泡,使得它的百丈方圆根本不怕中毒,而要想在更远的地方出入就必须随时饮用解毒水,方保无恙。 正是因为有这道毒瘴存在,葛荆才能说走就走,不担心四个家伙遇险。 只是这四个家伙都不知道,葛荆在天空飞驰,心中念叨的并不是金凤如何了得,而是:“是她出卖我了吗?也许她在恨我无礼!!!” 葛荆神经一般的念叨着,人在空中飞纵,眨眼登临沅江城上。 “阁下,阁下,沅江城不许凌空飞行!” 葛荆刚要继续前行,城门口一声暴喝响起,随即一个魁梧的身影升到空中。 声音虽然有些粗暴,语气却十分恭谨。 灵玄师已非常人,只要未分敌友就没有人敢随便得罪。尤其像葛荆这般年轻,又有这般气势的人,即便莽汉份数军队仍然把脾气生生收敛。 “抱歉,有些急……” 葛荆在空中一抱拳,身子没做停留,一扭落在了地上,脚步连环交错,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他的好脾气和急忙忙的举止把莽汉看得一愣,“也许,真的有事吧?” 莽汉挠了挠头,粗大黑郁的眉头虫子般的一扭,蓬的一声落地,扯脖子吼了一声:“吴老七,你领几个人跟上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手,别让闹出大事来!” 第196章 不讲理 葛荆的脚步何其快也,吴老七领着三明五暗八个人风风火火的追去时,他早已消失不见踪影。 幸好城门卫沅江城无人不识,再加上他们有几手追踪的绝活,磕磕绊绊的觅到葛荆的踪迹来到万秋阁前。 “这里?” 吴老七脸色一苦。 整个沅江城能让他们小心对待的真没有几个地方,偏偏万秋阁能排到前三,除了城主府和他们长官所在的城卫府外就是这里。 万秋阁很独特,千百年以来,任何大事小情,不管是江湖恩怨,还是阴谋动乱都跟他们无关,甚至是稍微大点的举动都要绕着他们走。 然后,那些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一时无两的势力或人,没过两年倒塌的倒塌,殒落的殒落,而万秋阁还是万秋阁,除了隔段时间重新装饰一下外,没有丝毫变化。 吴老七不知道听说过多少位大人提醒他,城卫府手握兵权,任何人和任何势力的面子想给就给,不想给就可以不给,万秋阁例外。 他不知道为何这些大人对万秋阁这样忌讳,但他知道,就他这小体格子,不知道的事情,能不知道就不知道。能知道的时候也尽可能的不要去知道,这样才能比多心多嘴的人多活许久。 “万秋阁,麻烦了?” 吴老七叹息一声,微微回头叫了一声:“吴通过来,你马上回去,把消息禀报给老大,就说那人进万秋阁了,怎么办?” 能被莽汉吩咐干这活的人无不是心思通透之人,看到吴老七为难的表情,什么话都没说,立马调转身形向城门跑去。 “七哥,咱们呢?” 两位一个汉子贴过来小声问道。 “等!” 吴老七什么话都没说,嘴唇一挤嘣出一个字来。 “那好吧。” 这个汉子脑袋向后一缩,钢刀在腋下一夹,手一抄缩在墙角后面,背起风来。 四月的天,正是似暖还寒时,站在街面上,微风吹拂着地表上仅余的寒气,轻轻的拍打在肌肤上,汗毛乍起,竟然有股黏黏的感觉,煞是难受。 可若是躲在墙角里,春日把暖暖的阳光铺洒在脸上,身上,所有裸露的地方,竟然让人感觉还有点热。 不一会儿的功夫,手啊,脸啊,脖颈啊,这些裸露的地方全都暖和之后,竟然从身体里往外透出一股热潮。厚厚的棉甲好似升腾起一股热气,有些穿不住了。 这股子舒服劲,让汉子忍不住扭捏起身子,哼唧哼唧的呻吟出声来。 声音乍起,吴老七忍不住回头张望,只是一眼就看到这个家伙那副痞赖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走过去,一脚踢在这个家伙的屁股上。 “哎呦,他们的谁呀?” 痞赖汉子勃然大怒,扭头就要挥拳,正好看到吴老七铁青色的脸,连忙弯下腰,乐呵呵的陪起了笑脸。 “七哥,七哥,我不是骂你,哎哎,别打了,疼啊!疼啊!” 痞赖汉子看吴老七的脚踢得飞溜,根本停不下来,连忙东奔西逃的躲了一起来,还一边躲着一边呜呜喳喳的叫喝。 “小十四,你穿着铠甲,代表着城门卫。我踢你,你还敢叫,你还敢躲!” 看到痞赖汉子一边叫一边躲,吴老七的脸顿时变了,眉头一立脚在地上微微一顿。 瞬间,痞赖汉子的脸白了一下,人直接挺直的站在哪里,一句话都没敢说。 这可不是他们城卫所大营,更不是他们军帐内,说笑打闹都可以,这是沅江城大街,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着大明军队。 也许巡城兵马司那些他们向来看不起的,似兵非兵的家伙怎么都可以,他们却是不行。 巡城兵马司看似军队,实则负责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隶属地方,与捕快相仿佛,只不过是权利略大。 而城门卫却是实实在在的官兵,是军人,军队。 他这么一闹腾,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丢了城卫军的脸面,吴老七要是不放过他必然会受到重罚。 顿时,痞赖汉子收起心思,再不敢嬉皮笑脸。 而这里,两人刚刚收敛玩笑,准备要正经一下时,万秋阁二楼的窗突然被打开,紧接着两道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唰! 一道风声响起,一个娇小的身影顺着窗口横飞出去,打了一个盘旋落在十几丈外的高楼顶端。 唰! 又一道风声响起,葛荆的身影紧随其后飞出窗口,几乎丝毫不差的落在她的对面。 “七哥,女的!” 痞赖汉子看到吴老七的注意力被葛荆吸引,连忙颠颠跑到他身旁,踮起脚尖向对面眺望,然后回过头,压低了声音嘀咕一句。 “我知道!” 吴老七来不及搭理他,紧了紧手中钢刀,横穿到街对面,极目远眺,尽力想要看个清楚。 葛荆左手握着紫虹剑,潇洒的在身后一背,看着对面白纱蒙面的少女,笑吟吟的道:“这么娇蛮的人也要躲着万秋阁,你也不行啊!” 白纱少女脸色一沉,右手提着长剑虚指葛荆,对他的调侃并未理会,而是沉声问道:“你到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葛荆微微摇头道:“我是什么人,来万秋阁吃酒的人呗。” “你不是!” 少女蛮横的反驳。 葛荆笑了:“我不是,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是来找事的吧?” 少女的眼锐利如剑,紧紧盯着葛荆一眼不眨。 葛荆又笑了:“好像是你先挑事的,结果赖上我了,凭什么,就凭你是女人就可以不讲理吗?” 少女大怒,长剑一抖就要出手。 “凤儿,让我来!” 结果,还不等少女出手,万秋阁里又传来一声疾呼,然后就见那扇窗户里一道寒光闪出,笔直的,毫不留情的刺向葛荆后背。 “现在的人都这么霸道,这么不讲理吗?” 葛荆摇了摇头,左手一摆,长剑横在身后,右手抓着剑把向后一扫。 他头都没回,长剑带着剑鞘啪的一声,精准的拍在即将刺入后背的哪只长剑上。 “哎呦!” 长剑横飞,劲气扯动,让身后人不受控制的改变了方向,擦着楼顶重重的向楼下摔去。 那人一声惊叫,半空中扭动腰肢向上一挺,生生又弹回楼顶。 第197章 不在意 葛荆右手一回,长剑收回,脚下错步来到楼檐,左脚向前一伸,正好点在凌空弹起少年的胸口。 “你敢!” 当胸一脚是少年所没想到的,眼看着突然出现,躲无所躲避无法避,少年的眼刹那间变得血红,一声厉吼声嘶力竭。 显然葛荆的这一脚充满了侮辱和无视。 可惜,少年感觉自己的吼声充满了威严,落到葛荆耳中不过乳犬哮天,甚是可笑。 他强扭身躯,力灌大椎,即想躲开葛荆神来一脚,又想翻转身子回身还击。 只是他哪有葛荆的速度,一脚踏来,直接震断少年运转胸口的玄气。 少年一口气没接上,顿时如同失重的石块向地面跌落。 “该死的家伙……” 葛荆这一脚落下,身后的少女脸色一变,还不等她出手就看到少年被葛荆轻轻一踏,就从高楼跌落,顿时一声怒叱,手中长剑化为一道白光直刺葛荆后背。 葛荆身子微转,紫虹剑带着鞘旋起,从左而起至右而落。 轻巧的一个半圆,将少女的剑芒完全抹拭。 少女脸色再变,轻咬樱唇,上身微扭,肩膀一摇,手肘下压,手腕翻起长剑瞬间泛起一片剑花,几乎耀花人眼。 葛荆右脚一等,身形暴退。 少女剑芒疾收瞬息一敛,化为简简单单的一剑,笔直的刺向葛荆胸口。 葛荆嘴角噙着微笑,脚步向后一错,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且行且退。 只是一闪,两个人就从这侧高楼来到另一侧高楼,直到他脚下落实,紫虹剑才向前一滑。 呯的一个轻响声传来,葛荆稳稳的现在哪里一动没动,少女却如受重击,控制不住的向后倒飞回去,并且倒飞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更快。 显然,葛荆的力量虽重却不猛,一个飞旋,少女翩然落地。 薄纱飞扬露出下半面脸,俏丽绝美,冷艳高贵。 直到这时,楼上两人分站两侧高楼,而那个少年还未摔落地面。 “世子!” 一声嘶吼传来,还是那个窗口,三道人影飞出直扑少年。 只是她们速度绝有些慢,街道两旁早有比她们更快的人冲了过来,如狼似虎般把少年接住。 这三个人扑了个空,脚在地面上一点,大雁般飞起,一个盘旋落在少女身后。 少女仰起头,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凤鸣般长吟一声:“南离朱雀七曜大阵……” 一声鸣叫,四人腾空而起,一前一后两人在中央,气势汹汹的向葛荆扑去,与此同时又有三个人从万秋阁里飞了出来,打着斜的盘旋而起,形成一个弯曲形状与四人衔接在一起。 只是一眼,葛荆就看到七人末尾处正是章要儿。 此时的章要儿看到葛荆也是一愣,不过她咬着红唇什么都没说。甚至在飞行中还向葛荆微微摇着头,似乎是在向他示意什么。 葛荆心神一动就明白,他和杨雨池恐怕是错怪章要儿了。 章要儿他们真是金凤的人,但她们来到沅江城应该只是巧合,并不是章要儿看出什么,出卖了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嘴角翘起,身形一转,紫虹剑大风车一般旋了起来。 剑气纵横笼罩丈许方圆,上下左右根本不容七女通行。 七位女子借助阵法将七个人的力量合而为一,气势恢宏浩浩荡荡,仿如大江大浪般滚滚而来。 可惜,气势磅礴的江河仿如撞在砥柱中流的礁石一般,硬生生被顶了回去。 嘭的一声巨响,葛荆把所有力量全部挡了下来,一丝一毫都没外泄出来。 高楼安好,甚至连门窗都纹丝没动。 对面的七女却抵挡不住,一声哄响过后,抛石般飞起,东一个西一个倒飞回去。 “不知道城内不许放手大战吗?” 一声暴喝响起,高大魁梧的身影随之而至,一手一个,随抓随扔。 噼里啪啦的,七个女子被此人扔了一楼顶。 七个人几乎飞向七个方向,却是瞬间被这人一个不漏的扔在楼顶。 可不是所有人都任由此人抓住。 有不老实挣扎的,有出手反抗的,无论什么状态,都被他大手抓住,老老实实的被扔在哪里。 这身手…… 葛荆的眼一眯,凝神观看,顿时笑了:“哦,是他?” 这个魁梧高大的人他竟然见过,就是在城门把他拦截下来那个城门校尉。 “是你,我看你闯城门的架势就知道要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莽汉看着葛荆,粗大的浓眉忍不住一皱。 葛荆笑了:“这你可是错怪我了,惹事的真不是我,不信你问问万秋阁老板和掌柜。” 莽汉的脸就是一变。 好像有些棘手,不只是牵扯到灵玄师,还有万秋阁。 想到这里汉子忍不住扫了眼身旁刚站起来的七女。 还没等七女有人说话,就听楼底下传来一声大叫:“憋死我了!” 然后,几道风声传来,一个少年飞上楼顶,身后还紧紧跟着一群人影。 只是一葛荆眼,莽汉就知道麻烦了,因为那个少年他认识。 “世子……” 莽汉大步前行,上前一抱拳。 看到莽汉,少年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那个,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快快,把他抓起来,他敢踢本王!抓起来,扔死牢,枭首!” 少年伸手指着葛荆,颇有一分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感觉。 只是,莽汉的目光跳过少年的头看向伫立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人不少,有十人之多,有老有少,有文有武,随着莽汉的目光望过,这是个人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丝无奈来。 “齐佐使,这是怎么回事?” 莽汉看着一个白面短髯中年文士沉声问道。 中年文士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抹无奈:“吴参将,一些误会没想到搞成这种局势,已然无法收拾了,只能你来出手了。” 吴参将眉头一拧,隔空眺望,看着葛荆。 他也跟无奈。 葛荆紫虹剑背在身后,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根本无视对面楼顶,一副兴趣央然的架势看着热闹。 “看什么看,抓他啊,敢打本王,打他,打残他!” 少年看吴参将没出手,瞥了身旁少女又叫嚣起来。 却不想,吴参将叹息一声道:“让我出手?得能打得过人家。那是灵玄师,世子!”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定,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一副老神在在的葛荆。 第198章 震慑 灵玄师,这人是灵玄师…… “他怎么可能是灵玄师!!!” 几乎瞬间,少年的惊呼声响了起来,还一脸不敢相信的转回头,傻傻的看着吴参军。 “怎么可能?” 那七个女人也低呼一声,面面相觑的对视一眼。 有六个女人望着对面楼上的葛荆,哑然无语。 惟有章要儿眼中带着担忧,默默的看向了少年。 她知道葛荆是灵玄师,所以并不感觉意外。 可少年的身份,以及他和葛荆惹出来的麻烦,却让章要儿忍不住为葛荆担忧。 少年是大明皇室郡王,弥足而珍贵,有这种身份的人要是对葛荆那一脚紧抓不舍,对葛荆来说可就是大麻烦了。 棘手,非常棘手。 章要儿忍不住低声叹息。 她感觉麻烦,却不知道相隔一条街的距离,对葛荆来说并不比面对面差多少。 这边人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表情、语气都没逃过他的耳目。 他听到少年一口一个本王,本王的,身为极为尊贵。 可他却毫不在意。 葛荆别看有一个六扇门身份挂在身上,其实内心对朝廷并无太多敬畏。 一个年轻的,武功修为还在疾速增长阶段的灵玄师,已然有了与一些势力抗衡的资本。 这还只是抗衡,可若一心逃避的话,能耐他几何的人并不多。而过后呢,曾经逼迫他的势力怕不是要寝食不安吧? 至于朝廷的王,说尊贵针对的只是身份,权势就要分个远近亲疏了。 大明王朝立世已过千年,代代相传到现在,王爷,不要太多,而有权势的王爷却没几个。 听口气,他是个王爷,看素质,未必会有多尊贵,怕是要比不得朱栴那兄弟俩! 别的不说,葛荆不相信这位少年王爷在玉香春和席应真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而那两头母老虎面对朱栴可是恭恭敬敬。 气势有差别代表什么,无他,唯权势尔。 你的权势压制不了人家,面对人家时,底气自然不够足。 “他是到底是谁?” 朱栴的面孔在葛荆脑海里一闪而过。 可是,现在并不是他走神的时候,因为吴参将已经一个跨步来到他身前。 一抱拳,道喝一声:“某家,沅江城守备参将吴恒,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 葛荆还礼,略一沉吟后低声道:“葛荆!” “葛荆?” 吴恒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很陌生,不仅陌生还什么前缀后缀的修饰都没有。 没有修饰就代表这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势力。 要不然应该向展眺跟葛荆出现面时说的那样‘认识一下,破云宗展眺!’或是娄烨那样‘在下重阳剑派娄烨,阁下可是昨日一剑败三雄的那位前辈。’ 葛荆介绍的简单,吴恒却不会当成简单人去看待。 他眉头一蹙,冥思苦想后身子陡然一震:“莫不是陕西行省出道的葛荆葛大神!” 葛荆一愣,忍不住笑了:“在下是陕西行省出道,也的确是叫葛荆,不过这个葛大神是个什么说法?” 葛大神,葛荆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提起,他刚来沅江城进入六扇门时还好,都是官场上的人,接人待物不像玄者那样随意。 可走进万秋阁,海无因人未到声先来,开口就是葛大神。 当时葛荆没好意思问,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过后就扔到脑后了。 现在听到吴恒再一次叫起,顿时问了起来。 吴恒哈哈一笑道:“这是从陕西行省传过来的,似乎是阁下第一次出手是在万秋阁外,一剑败三雄,其后长街血杀,袭灭出手的将近三十个势力。”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不用吴恒去说,当时在姑臧城的所有玄者无人不知。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亲眼看到阁下出手的人还是少数。不过在姑臧城外天梯山到海臧寺前,一路硬憾密幽足足五十人的一队杀手,最后被阁下斩杀过半。最主要的是,阁下还是当着海臧寺狮王释昙曜的面安然而走。这份风采,想一想就令人神往啊!” 吴恒知道葛荆是何方神圣之后,更加没有了战意。 他是一副莽汉模样不假,却不代表他就是莽汉。 当时葛荆的对手何其强大,那可是五位灵玄师级铜牌杀手带领着五十位杀手,其中大玄师最少在二十人以上。 在这个等量级的敌人围攻中,葛荆不但斩杀过半,还毫发无伤的安然离去。 这样的主,他要是动起手来,会是对手。 吴恒可是一分胜算都没有。 只是他忘记了他的嗓门有多大,一番寒暄声落,身后高楼上的人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瞬间,所有人都慌了,都瞪大了眼珠看着葛荆,看着葛荆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几乎不敢相信。 什么一剑败三雄,什么长街血杀,袭灭将近三十个势力的人。 最主要的还是最后一句,硬憾密幽足足五十人一队杀手,在海臧寺狮王释昙曜的面安然离去。 前面几句话不重要,后一句才能吓死人。 密幽一队五十人杀手,都不用吴恒详细解释,只要是武林人几乎都知道,一队十人由一名灵玄师带领,对内至少一般大玄师。 这样算来,一队五十人最少要有五十五人,期间五名灵玄师,还要有二十五名大玄师,剩余二十五名玄师。 这样的组合听吴恒的话,还被葛荆斩杀超过一般。 至于海臧寺的狮王释昙曜,声名更是遍及大明王朝,因为他是身列大明战力榜的人物。 大明战力榜排名二百四十三,看似名次不高,可不要忘记,那可是遍及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的总榜,能位列期间,不管排名如何,至少是大明王朝亿万人中的前三百。 要知道,威震陕西、湖北两声的哀牢山绿林霸主,观澜山主武进也不过是陕西行省战力榜第八,大明战力榜二百零七。 吴恒的话音刚落,章要儿身前那六个女人娇躯明显一震,然后转过头低声嘀咕起来。 而叫嚣着要废掉葛荆的少年王爷则直接呆滞了,有些傻傻的转过头,看着齐佐使问了一句:“那个,咱们大家伙一起上,能抓到这个家伙吗?” 第199章 白龙鱼服 唰的一下,所有人整齐如一的扭过头,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灵玄师是何许人也,那是超凡之人,已经可以上天入地,根本不惧群攻。 这样的人不说是不是他们齐心合力就能应付得了的,再说了,他们一个见势不好,直接升入天空,你们这群渣渣就只能站在地上干瞪眼,怎么围攻?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过来,少年瞬间知道自己问了个傻话,顿时讪讪的一缩脖,东看西看不在说话。 少年不说话了,吴恒却不能不说话,他看着葛荆,一脸为难的叹息道:“阁下,那是河南行省的商郡王,尊贵而不可辱,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葛荆耸了下肩头:“郡王,为何不摆仪架过来!” 吴恒一愣。 葛荆冷笑道:“既然白龙鱼服做俗人状,就不要给我摆出贵人姿态。” 说完他扭头冲着隔街高楼上的少年一咧嘴,露出森森白齿:“甚至,死了都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瞬间,所有人的脸都变了,望着葛荆挂着淡然微笑的脸,都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气。 他们都从葛荆的话里听出对商郡王的不在意,或是说对商郡王生死的不在意。 也是,当今天下平民或是低阶玄者的性命对高阶玄者来说真的如同草芥一般,生或死真的全凭心情。 死人或是杀人,真的不算什么,尤其是葛荆。 刚才吴恒有些话没有说,但不代表有些人不知道。 北域荒原阵斩两千刀胡子,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金凤。 金凤是什么势力,那是跟密幽平起平坐不差分毫的存在,就算因为服侍的主子有些差距,但放进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顶级势力。 葛荆,也就一开始没人认得,一经吴恒爆出,她们的心底立刻浮现出葛荆的履历,一些寻常人不知道的秘闻也未曾遗漏。 等他们知道对面少年竟然是这位狠人后,脸上立刻失去了颜色,控制不住身形,脚步交错,闪身将商郡王护卫在身后。 金凤虽然隶属皇室后宫势力,但在外面护佑王朝皇家子弟几乎就是本能,并不会因为喜好而有改变。 原本商郡王身边这些辅官对葛荆虽有些怨恨却并不曾在意,尤其是在吴恒爆出商郡王身份之后。 他们以为商郡王身份一报,葛荆即使不能纳头就拜,也要退让三分。至少不管内心如何想,表面上也要做些退步吧。 更有几人还对葛荆不以为然,还在臆想葛荆如何对他们服软,而他们要如何拿捏,如何惩治一番。 等他们听到葛荆口出不逊之言,七名金凤高手大惊失色,立刻不做任何掩饰的把商郡王保护起来。 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到葛荆这人不许寻常,似乎跟如同玄者并不一样。 有的人勃然变色,主辱臣羞,商郡王受到羞辱与羞辱他们有何区别。 有些人则脸色阴沉,眼神闪动,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更多人则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飞速的转动心神,想着要如何解决眼下问题。 齐佐使就是最着急的人,他看到金凤七女把商郡王护佑起来,立刻一闪身来到对面楼顶。 “葛大神、吴参将……” 齐佐使提着折扇向两人一抱拳。 葛荆眼眸一转,扫了他一下,没说话,而是扭头看向吴恒。 吴恒左手一伸引荐道:“这位是齐东塍,商王府记室佐使,掌表、启、书、疏。” 葛荆淡然道:“行了,不用介绍什么,刚才发生什么他都看在眼里,你问问他,在万秋阁里,误会还是龌蹉都因为什么。是战是和都随你……” 只是简单一句话,吴恒就知道事情不好办。 可不好办也得办,他只能把头转过来,问询起齐东塍。 齐东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往时,王朝王爷但有事情无论对错,倚仗身份那就是对。 可面对葛荆,这个不将朝廷身份放在眼里的人,倚仗不为倚仗,比拼的就只能是拳头。 而沅江城,玄灵师不是没有,可能为商郡王狗屁倒灶的事出面的就只能是吴恒一个人。 这个亏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甚至还要葛荆舒心,不追究,否则脸丢的很大。 想到这里,齐东塍只能小声将经过叙述一遍。 事情的起因不大,只听得吴恒的脸皮直抽搐。 起因是什么,其实真的不大。 葛荆循着章要儿的痕迹走进万秋阁。 他去过姑臧城、睢阳城和这个沅江城的万秋阁,进的都是竹字阁,从来没去过其他房间。 这次也一样,拉着一个小厮,一边走一边问,知道竹字阁没人直接就走了进去。 却不想,他直接走进竹字阁的同时,商郡王也在掌柜安排下走进竹字阁。 两人是在竹字阁门前相遇,葛荆是高冷姿态,看到有人并未在意,转身就要走。却不想,真正订下竹字阁的是金凤七女。 六女和商王府侍卫在楼下安排,只有金凤首领和商郡王率先登上二楼。 葛荆谦让,此女没在意,商郡王却张扬的不依不饶。 结果葛荆一巴掌将商郡王拍飞,此女自然不干,又不好在万秋阁出手,于是二人顺着窗户跳出去,打了起来。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看似简单,其实他们想不到,真正挑事的其实是葛荆。 因为按照葛荆的性子,并不会因为商郡王张扬的性格大打出手,最可能的是一笑而过。 现在出手还是因为他在楼下感知到章要儿,那商郡王做引子,从而引出章要儿,一探究竟。 说起来,商郡王是被殃及池鱼了。 只是,无论是谁,包括金凤七女和商王府诸人在知道葛荆灵玄师身份后,对万秋阁里葛荆一巴掌拍到商郡王的是都没有诧异和猜疑。 高阶玄者就要有高阶玄者的脾气和尊严,谁让商郡王白龙鱼服,装做俗人呢。 你要是摆出王爷的仪架,看绿林外的哪一个玄者敢出手。别说灵玄师,就算王者级也顶多不搭理他,绝对不敢放肆。 大明王朝毕竟是大明王朝,在不当一回事,明面也必须尊敬。要不然,朝廷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朝的威严。 可是,商郡王在白龙鱼服的情况下被葛荆侮辱,朝廷会不会为他出面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200章 毫不在意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点,商王府的人,金凤七女纷纷蹙起了眉头。 齐东塍更是为难的看着吴恒。 吴恒心底暗骂,却又不能不管。 谁让他出面了呢? 谁让他还是一位灵玄师,即便敌不过葛荆也能与之对话,真要一言不合打起来,至少还能对付一二。 吴恒心底骂着自己,这时他早已忘记他是因为什么才急匆匆的赶来。 管葛荆那么着急是想干什么,反正都跟他无关。 对他重要的是眼前,是眼前如何解决。 皇室的脸面不能随意让人羞辱,尤其还是郡王这个级别。如果软弱了,会折损皇家颜面,如果硬了,葛荆反弹起来势必会将事情闹大。 一旦真闹腾起来可就不是现在这点小场面。 天知道一尊强势灵玄师不管不顾的闹腾起来,能掀起如何大的波澜。 到时候他可承担不起这种责任。 从葛荆惹出这般事情却一脸淡然,好似毫不在意的样子。到吴恒明明大权在握,偏偏不敢随意处理,瞻前顾后的犹豫不决就能看出,灵玄师与灵玄师之间的差距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以前,商王府的人还感受不到,因为不管灵玄师如何的强到了他们面前都必须收敛起锋芒。所以,即使他们知道灵玄师之间有差距,但真没有什么感受。 直到现在,他们白龙鱼服,又遇到葛荆这块坚石才深深体会到强势灵玄师是如何的强势。 也直到现在他们才恍然,能够走到他们面前的灵玄师,都是亲皇室的,再加上他们有着商王府这天大的牌子顶在前面,庇佑着他们。 如果那些灵玄师不在意商王府时,他们曾经的为难会反噬吗?如果反噬,他们结果会如何? 瞬间,几个人背着商郡王相互对视一眼,心微微有些颤抖。 现在的局势与以前不同,葛荆隐居在山谷半年,虽不说与世隔绝,但信息着实有些不够流畅,有很多事情因为距离的原因并不清楚。 葛荆不清楚却不代表商王府人不清楚,不代表吴恒不清楚。因为几个人的小动作,让他清晰的感知到身后,街道对面楼顶上人心思的改变。 灵玄师的手段奥妙无比,不是灵玄师根本体会不到。 所以,葛荆嘴角一掀,笑了:“吴参军,你要如何解决眼下这事?” 吴恒咧了下嘴,好不尴尬的干脆笑道:“我不知道?” 葛荆比他更干脆,“不知道,那就等你们知道时在说。我,走了...” 说着葛荆袍袖一甩,转身跃起横跨十丈空间,脚尖点着又一座楼顶,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反正他没吃亏,而且想知道的事也知道答案了,还跟这帮家伙赖着做什么,他又不是真想跟皇室闹! “啊!这就走了...” 葛荆的爽快出乎吴恒意料之外,更出乎商王府和金凤七女的意料。所有人一个个张着嘴,满脸诧然的望着葛荆,望着他一闪之后就被高楼大厦遮挡的身影。 “啊,他怎么走了,吴恒,你是怎么做的!” 直到看不到葛荆的人影,商郡王才彷如刚刚苏醒一般跳了起来,伸着手指大吼大叫着。 吴恒无奈的收起笑脸,肩头一晃闪到街道对面,转过身看着商郡王,尽力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知道您身份的人不多,在这样叫喊可就要闹得无人不知了!” 嘎的一下,商郡王静了下来,默默的放下胳膊,抬起头看着紧跟吴恒飞回来的齐东塍。 齐东塍恭谨的一抱拳:“王爷,像那主如果真要追究,至少要出动三位以上的强势灵玄师,或是让六扇门出示海捕文书。要不然凭咱们,真的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商郡王眉头一拧,半天才转过头看着金凤七女:“清屏....” 金凤七女之首,那位白纱蒙面的女子正望着葛荆的背影,闻听商郡王的声音缓缓转回头,看着商郡王期盼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金凤也拿他无奈吗?” 商郡王满脸失望,颓然而道。 清屏平静的道:“王爷应该知道密幽的,那人身上背着密幽必杀令达十月之久,可到现在一直安然无事!” “什么?” 商王府诸人尽皆色变。 密幽和金凤的背景对他人是隐秘,对商王府来说却很平常,自然知道密幽必杀令意味着什么,自然也更知道,一个背着密幽必杀令达十个月还悠哉悠哉的人代表什么。 “那么年轻,竟如此强横,连密幽都拿他没有办法...” 商郡王呆愕的转过头,又一次眺望着空空无也的天空,眼眸转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吴恒看了眼商郡王,看了眼商王府诸人,又看了眼金凤七女:“商王爷,城门职责重要,下官离不得过久。” 说完,双手一叉,转身跳了下去。 商郡王愕然,慢慢的回过头看着领着一队卫兵大踏步走入人流之中。 无视我吗? 商郡王有心发怒,可想了想又没敢。 吴恒别看面对葛荆有些弱,那是被葛荆彪悍的战绩震慑。 可他也是灵玄师,修为高绝,超凡脱俗的灵玄师。 商郡王脸色一衰有些颓然的挥挥手,带着商王府诸人也不去万秋阁,直接向葛荆相反的方向走去。 金凤七女站在楼顶,看着商郡王。 唯独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章要儿偷偷扭过头,飞快的扫了眼葛荆离去的方向,虽然那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距离万秋阁一条街外的高楼上,葛荆停下脚步,没有动也没有抬头,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做的好!虽有所料,但还是出乎我的想象之外!” 轻轻的鼓掌声从一旁传来,然后沅江城总旗魏程远缓步走了出来。 “那可是王爷,魏总旗不怪我!” 葛荆对魏程远的出现并不感觉到意外,笑问着迎了过去。 魏程远嘴角挂着冷笑:“若是以前,即使不敌,魏某也会出手。只是现在却有不同?” 葛荆眉头一皱,“是葛某消息太过闭塞吗?还是刚刚出了什么事?” 第201章 事态 魏程远点点头,左右看了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来!” 说完转身飞下高楼。 葛荆艺高人胆大,并不在意魏程远的举动是真是假是否有埋伏,紧紧跟了上去。 他们速度很快,刚离开就有几道人影飞落楼顶,四下张望自然看不到一丝踪迹。 几个人同时叹息一声:“追不上了!” “就算追上又如何,这般无法无天的人真要不给你脸,还不得受着。” “是啊,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震慑得吴参将都不敢出手?” 这几个人都是沅江城各方势力,看到吴恒出现都好奇的跟了过来,而后看到吴恒对葛荆如此忌讳,又看到葛荆的威势根本不敢靠近。 所以,他们虽然把这里发生事情的一切经过都看在眼里,却还是不知道葛荆和商王府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葛荆和魏程远离开的速度太快,又让他们失去了葛荆的踪迹,只能无奈的离去。 葛荆跟着魏程远东拐西拐的绕了一圈,才回到了六扇门总部。 “在沅江城咱们六扇门还需要这样?” 葛荆看着魏程远小心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不与往时啊!” 魏程远叹息一声。 葛荆眼色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坐,上茶!” 魏程远今天对葛荆的态度与上一次大为不同。 不只是他,就连听到魏程远召唤过来侍候着的陈炜都换了一副模样。 葛荆心念一转就明白,上一次他过来,这两个人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显然他离开之后魏程远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态度顿时有所改变。 怪不得天下人都为一个名拼死拼活,因为有名就有利。 “陈炜,算是我徒弟吧!” 魏程远随口替葛荆介绍了一下。 葛荆看了一眼年轻捕快,和善的一点头。 陈炜连忙躬身抱拳。 初见葛荆时陈炜并没有在意,甚至以为他是帝都出来游历的少爷,还带走几分轻视。 可等魏程远吩咐调取葛荆的记录档案时还有几分不以为然。 哪知道等他把葛荆的履历档案拿来一看,才震惊魏程远敏锐的感知,更震惊葛荆的修为以及短短时间没创出诸多惊人战绩。 又因为葛荆也属于六扇门人,所以现在他看到葛荆,不亚于看到偶像,紧张、拘谨,好似受到什么约束。 魏程远横了陈炜一眼,有些怒其不争。 葛荆笑笑,没说话,转过头看着魏程远,静静的等他解释。 魏程远捧起茶水,微微荡了荡,筹措一下语言才道:“这事还要从北域荒原叛乱说起。” 他突然抬起头看了葛荆一眼,笑道:“对了,这事葛总旗也参与过。” 葛荆颔首:“是参与一点。” 他没细说,感觉就算六扇门内部应该也不会随便乱传吧。 事实也的确如此,魏程远看到的只是一句描述,一略而过。知道事属隐秘,也就没敢多问。 魏程远伸手沾了点水,在桌案上划了几道:“这是祁连山把怎么大明王朝和北域荒原隔开,只有三条道可供大军通过。关山要塞有重军把守,根本不容荒族大军通过,护佑中原千年平静。其北塞山、三危山两条岔路虽然有松懈,但是走到尽头,一个是通往西域高原的云贵两省,一条穿行过去则是更加高大雄伟得崆峒山。” 葛荆低头看着桌案上的草图没有说话。 魏程远所画草图不管标准补标准,他已经算不走过,并不陌生。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和现在的事,或者说跟商郡王有什么关系。 “然后呢?” 葛荆平静的问了一句。 魏程远坐回,身子向后靠了靠,低眉看着以及所画得草图叹息一声道:“半年多得时间,北域荒原叛乱一直没有停息。他们显然得到高人指点,甚至是就有高人坐镇指挥。没有强行冲击关山要塞,而是一面派大军在关山要塞虚张声势,一面兵分两路,暗度陈仓的从北塞山还三危山骤然奇袭。奇门堡死战不退,虽然折损颇多,伤亡惨重,却也生生把叛军乱入血色漩涡,等到朝廷大军得援助。长恶堂却被指阴洞高手偷袭得逞,在大兵压境之时因为没有主事之人压制,自行混乱,因为恐惧而退缩,让叛军轻松夺取山寨。虽然等长恶堂恢复过来,在曾不停骚扰,想要夺回本部,可惜大势已去,已难挽回局面。最终三危山通道化作一条兵河,万千大军源源不断从这驶过!” 说到这里,魏程远长长叹息一声。 陈炜的脸上也充满了惆怅。 事态这般发展,任谁听到都不会舒服。 葛荆也是如此。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域外荒族,还是大明中原人,甚至按照竹王所说是西域高原人。 虽然他对大明朝廷一直没有感觉,没有敬畏,但也没有恶感。 至于战争,也许只有野心家会喜欢。 也许有人会说,玄者不是老杀人吗?为什么不会喜欢小郑。 可是要知道,玄者杀人是战斗,而不是战争,是不伤平民的。战争则不然,他几乎是军队军,将对将,胜负之后苦的都是老百姓。那恶劣的行为连最最残暴的魔道人都会看不下去。 葛荆跟着也叹息一声:“然后呢?” 他还是想不通,这些跟刚才得事有什么关联。 魏程远脸色有些发冷,道:“西路荒族被堵死在北塞山,东路荒族则长驱直入,杀到崆峒山脚下向南分散,一路迂回陕西行省,一路则兵临河南行省。” 说到这里,魏程远的话一顿,葛荆的心就是一动,敏锐的抬起头看着他:“河南行省……商郡王?” 魏程远一点头,道:“商郡王,第一代王爷是开国太祖的最小弟弟,在开国初期因战功卓越而被授封亲王,一字王,商王。可惜一代代传下去,逐渐变得荒淫无诞,两代前更是被皇上传旨夺了亲王爵位,贬赐为郡王。” 葛荆一愣,道:“一字王为亲王,两字王为郡王,那商郡王怎么……” 魏程远苦笑道:“亲王世子为嫡传,庶子才为郡王。可商郡王不同啊,他们这个商是开国太祖赐予的,商郡王又是嫡亲世子,继承商字,所以即使被贬也是一字,一字郡王!” 顿时,葛荆有些无语! 第202章 关键 “一字郡王,有意思,然后呢?” 葛荆笑了笑又问道。 魏程远吸了一口气道:“王朝开国之初分封诸王镇守诸省,除了边疆诸省外,藩王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按照这种世袭规矩,云州行省、桂南行省、山西行省、辽东行省四位藩王有主持地方军务的权力,其余诸王只有世世皆食岁禄,不授职任事,是不得干涉地方政治军事事物。” 葛荆心头泛起商郡王以及身旁那十几个人,似乎有些明白,为何一位尊贵的郡王身边竟然没有太强的高手。 似乎最强的那位齐佐使也不过大玄师而已。 按照正常身份和地位,王爷,就算是郡王也不应该如此。要知道朱鉴,就是有皇室第一玄者之称的世袭神侯不仅是宗人府左宗正,还兼任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位高而权重。 还有朱栴,不动而威,让玉香春、席应真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葛荆虽然没问过,想来也知道,没事时还好,一旦有事,他们身边必然是高手如云。绝不会像商郡王这般,只能傻傻的看着他,吃瘪。 魏程远仿佛猜到葛荆的想法,冷笑一声道:“荒族叛军现在正冲击着河南行省边界,因为那里并非边疆无需驻兵防备,所以很快就失守,若不是汝宁行司警觉,并由指挥佥事俞大骞统领两名镇抚率兵出击,抢占函谷关。将其堵截在崤山脚下,洛宁外。好不然,让荒族叛军夺取了函谷关,整个河南行省都在其铁蹄覆盖之下,后果不堪设想。而这时....” 他的头微微向外一撇,仿佛透过层层高楼能看到商郡王一般。 “汝宁行司,汝宁行司,何为汝宁,一个是函谷关外的洛宁城,一个就是商王府在的汝南城。” 魏程远缓缓转回头,看着葛荆道:“两地相隔不过千里,洛宁城外叛军作乱,原本应该坐镇汝南城内的商郡王却在隔省,数千里之外的沅江城玩耍。你说为什么?” 葛荆哑然。 他说不了什么,看魏程远的脸上表情,几乎有些狰狞可怖。但想到那位商郡王,他又有些理解。 这就是忠君爱国之人的感同身受吧? 是怒其不争,还是悲哀入骨呢? 明明应该在抗敌前线坐镇的明室王爷,偏偏在最最危难之际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隔省,是恰逢其会还是早有所谋呢。 如果是恰逢其会,只能说他荒诞无知。 可要是早有所谋的话,想想就会让人感到心寒彻骨。 商郡王可不是别人,是承袭千年的大明王爷,即便被褫夺一阶,也是尊贵而不可言表的郡王。 葛荆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并慢慢的挺直了腰板,心头猛的一闪:“那金凤?” 魏程远并不意外葛荆知道金凤的存在。 金凤虽然是顶级势力,能与密幽平起平坐,可她们毕竟身属后宫,并不适合在人前显圣。 所以,如果不是顶级势力的话,是不可能知晓她们的存在。 六扇门却不包括在内,葛荆身属刑部司刑,到下面是清吏督捕司知道这些是意料之中的事,并不能让人感到意外。 “金凤,应该是皇家出面,让商郡王回属地,迎敌。” 魏程远重重的念着最后两个字。 如果商郡王好好应敌,那还能将功补过,若果是迎敌的话,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大明王朝绝不会因为边疆动乱而有什么动荡,偌大个两京十三布政使司可不是小小一个荒族出问题的。 “可是,荒族为何能从陕西行省冲到河南行省呢,若不是俞大骞迅疾出手的话,恐怕真有可能杀进河南行省腹内,不应该啊。” 葛荆皱着眉头看着魏程远,看到他嘴角嚅动两下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心头猛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想法。 “难道,或是,这里面还有什么人在算计着什么,或是许多人在图谋什么不成?” 葛荆心头闪动着各种杂念,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能出动金凤,为何不是密幽?” 魏程远猛然抬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葛荆。 半晌,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恍然,眼眸间还有一些葛荆想不到的感激:“是啊,金凤可不是密幽!”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垂落,手指点了点桌案:“茶!” 一旁被两个人莫名其妙举动搞的晕头转向的陈炜听到声音,连忙捧起茶壶为二人斟满。 在陈炜斟茶之际,葛荆也慢慢恍然,隔着陈炜的身影扫了魏程远一眼,心下忍不住叹息。 还是这些官场上的人心思灵动,敏捷,不类常人。 出动金凤而不是密幽只不过是葛荆心头闪过的一丝杂念,随口问的一句话。 可落到魏程远耳中却变成了两方势力的角逐。 金凤实力雄厚却很少出入江湖,密幽势力庞大触角几乎遍布两京十三行省。 正常来说,呵斥商郡王回归属地根本不用金凤千里迢迢赶来,只消密幽一指信息传来,沅江城就会有人出面,方便快捷。 可实际上呢,偏偏就是金凤急匆匆赶来。 其中意味着什么,葛荆不理解,魏程远却一点即透。 刚才他没想到也只是因为没想到,是没想到而不是想不到。 想来,即便不是葛荆点醒,不消半日,随便一点感触也许就能想得到。 偏偏葛荆听到他的话,随口一言就把他点醒,这让魏程远不得不领他这个情面。 “商郡王、金凤、密幽....” 葛荆叹息一声,捧起茶杯嘬了一口。 魏程远眼眸闪动,看着葛荆忍不住道:“商郡王,非比寻常的!” 葛荆眉头微微一蹙,轻轻放下茶杯。 魏程远跟着也嘬了一口,将茶杯放下,看着外面的天空轻声道:“这里是那里,东临洞庭湖,毗邻哀牢山。毗邻哀牢山那里,毗邻哀牢山最直最长最险的通道井栏陉。” 葛荆没有说话,脑海里细细思索着魏程远的话。 认真的说,沅江城距离哀牢山有一段路程,并非他所说的毗邻。 之所以魏程远用毗邻两字来形容,因为按照城市规模来说,距离哀牢山最近的最大的城市是沅江城。 也可以这么说,真要有战事从哀牢山出现,所有村村镇镇可以一扫而灭,除了沅江城外。 第203章 遇袭 灭口 “商郡王还有这种心思???” 葛荆有些狐疑的看着魏程远。 魏程远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囿于身份的原因,有些话能说,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葛荆也知道,笑着站了起来,转身望着哀牢山方向:“哀牢山是那么容易穿过的吗?” 魏程远也跟着站了起来,眺望着北方的天空:“不能!” 说完他感叹一声道:“不经荒族这场叛乱我还真不知道,绿林好汉还真的是好汉,抵御外族入侵出生入死没有一句怨言!北塞山、三危山如此,哀牢山一样如此!” 葛荆笑了一声道:“绿林不是为了反叛而反叛,他们不过是为了活得自由一些,快活一些,打死打活都是自己家里的事。而外族毕竟是外人,家里人我欺负行,外人别说欺负,说一句都不可以。” 魏程远点头道:“对,绿林好汉就是这么蛮横,就是这么不讲理。以前官匪相对,看不上眼,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葛荆笑着没在接着这个话题去唠,而是伸手索要陕西行省这一年的信息。 再怎么也不能与世隔绝。 魏程远欣然应允,六扇门对他是不设防的,尤其是看到他威风八面之后。 其实他对葛荆还有着浓浓的好奇,主要是不清楚这个明明出身北域荒原的少年怎么就成为帝都司刑下的总旗了? 想是想,念是念,他却不会去问。 因为在官场上,好奇心最为人所忌。 葛荆拿着一卷密册走出六扇门,魏程远和陈炜齐齐送他到门口,三个人刚刚拱手告别,人还没有分开,陡然一道寒光刺向葛荆后心。 无声无息,仿如鬼魅一般。 陈炜恍如无觉,直到人来到葛荆身后才眼露惊茫之色。 魏程远则比他快上一丝,可等他闪身一掌抓向葛荆时,葛荆已经斜斜一跨步闪过这一剑。 暗袭之剑刺得突然,葛荆躲得更是出人意料,以至于这一剑贴着葛荆肩头直指魏程远胸口,让他都来不及闪避。 直急得魏程远的眼,一下子红了起来。 幸好葛荆的反应快,看到魏程远就要陨落在暗箭之下。 左手探出叼住魏程远拉向他的手,右手两指伸出,闪电般的夹住从他背后刺来的一剑。 葛荆身子半转,左手带着魏程远甩向左方,右手借着身躯转动的力量,顺势向下一甩。 力透指尖,顺着长剑黏住杀手的手,竟让他丝毫动弹不得,眼睁睁的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重响,震得地面都颤抖起来。 骇得陈炜脚步向后一退,反手抽出钢刀顺势劈了下去。 还好他敏锐的感知到这人已经摔得头脑晕花,刀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才留的杀手一条性命。 另一旁,魏程远被葛荆左手一带,身子反转后一个踏步来到葛荆身后,双眼锐利如鹰,双手成爪架在胸前。 气势凌厉,笼罩身前数丈方圆。 一瞬间,又是两支利剑袭来,这一次却没有刚才那般容易,直接扑入魏程远双爪笼罩的空间。 长剑寒光闪烁,爪风纵横睥阖。 破空声,金属交接声,在刹那间连成一片。 然后,两道身影倒射而回,魏程远也踉跄着接连退后两步。 可还不等魏程远脚步站稳,一个浩瀚磅礴的气势从天而落,毫不遮掩的笔直的向魏程远和葛荆逼迫过去。 气势隔空威逼,瞬间扑到魏程远面前,直接让他呼吸不得。 灵玄师! 魏程远的脸色一变,刚刚被冲红的双眼顿时鼓了出来。 气息压迫,让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血脉奔涌,几乎要从嘴里跳了出来。 根本抵抗不住! 魏程远心底暗叫要坏。 哪知道,不到一息的时间,一道更加强势的气势从他身旁喷涌而出,仿佛地底喷泉一般浩浩荡荡的冲击过去。 两道气势就在魏程远的头顶撞击在一起。 霎那间的冲击让魏程远承受不了,控制不住的向后摔去。 虽然有些受创,但也将他在震慑中解脱出来。 一个踉跄向后跨出一步,一口气吐出,就觉得胸口像是得到释放一般,无比通畅。 是他! 魏程远余光中看到葛荆向前一步,抬起头眺望着天空。 同时又听到身旁传来陈炜舒适至极的长吸声。 这时魏程远才想起来陈炜。 刚才那股压迫连他都几乎承受不得,更别说修为更差的陈炜了。 只是现在他们可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两个人齐齐抬头看着葛荆,以及从天而降的灵玄师。 哪位灵玄师从天而降,却不想离地数丈时葛荆一道气势拔地而起,强行冲击过去,硬生生把这人反顶向天空。 “小儿,你敢……” 这人脸色狰狞,双眼圆睁暴喝一声。 可任凭他如何鼓动气势,仍然控制不住身体的向天空弹射。 与此同时,葛荆蹑空而起,气势顶着这人,一步一步,仿如踩着阶梯一般升入天空。 “小儿……” 这人爆吼连连,双臂挥舞,半身扭转,挣扎着想要从束缚中解困出来。 却不想,气势如绳,他越是挣扎束缚越紧,逐渐的他连自身都控制不住。 “竟然是他,狡天王罗辊!” 地面,稳住身形的魏程远仰头观看,看清这人的脸时,心神一震低呼一声。 “他就是狡天王……” 陈炜也惊呼一声,又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被葛荆摔懵的杀手。 杀手也是倒霉,人还没清醒又被罗辊气势一逼,顿时昏死过去。 陈炜悄悄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去,正好看到狡天王罗辊在半空张牙舞爪的想要挣脱,却不想被葛荆轻轻一兜,风车般的一旋,向城外飞去。 “这么猛?” 那架势,就去高大魁梧的壮汉欺负柔弱的稚女小儿一般。惊得陈炜目瞪口呆,几乎无法言语。 魏程远双眼微缩,低呼一声:“果然是耳听为虚眼看为实,虽然记录上书写他威猛无俦,没看他出手是怎么都无法相信!” 他的话音刚落,还没等陈炜说话,而后才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 显然这里的动静惊动里面的捕头捕快,都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支援。 可还不等他们冲过来,不等魏程远说什么,就听一道风声响起,然后陈炜脚下就传来一声惨叫。 魏程远连忙低头看去,正好看到陈炜脚下的杀手胸口明晃晃的插入一支利剑。 灭口…… 第204章 麻烦来临 这是出现在沅江城街头闹市的杀人事件,这是出现在六扇门府衙门前的杀人事件。 袭击六扇门官员的凶手在被拿下,并无还手之力时被同党投剑灭口,事情恶劣到不能再恶劣。 这种事情发生,不但让六扇门面上无光,就连沅江城上下官员知道也不能善罢甘休,如果不能把行凶之人抓捕归案,并清查彻底,六扇门被追责那是一定的了。 想到这里,六扇门上下所有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呼啦一下就有十几个人向那两个杀手追了过去。 至于魏程远则吩咐一声后,飞身跃起,踩着高楼,蹿房越脊的向葛荆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哪两个人即便抓住也不过是小人物,真正的主事人还是狡天王罗辊。 甚至,也许连狡天王罗辊也不过被人握在手里的刀。 可就这把被人当刀使用的人,没有葛荆出手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可是也不对劲啊!” 魏程远一边在空中掠过,心底一边推算着。 就算狡天王罗辊是灵玄师,就算他再猖狂放肆,也不应当大白天的在六扇门前袭杀六扇门捕快。 沅江城六扇门是很弱小,就连他这个主事人也不过是哥大玄师。可六扇门从来不是以个体称雄,真正让他震慑天下的是庞大到大明王朝角角落落的无穷无尽的衙役捕快。 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整个大明王朝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但有作奸犯科之人需要捕抓,不论你修为有多高,战力有多强,六扇门都能从其他地方调集合适的人将你擒拿归案。 这种无所不知的威慑力才是六扇门真正能够威慑天下的根本。 所以说,狡天王罗辊再强再放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除非有人指令,他还不敢不从。 而能做出这般疯狂事情的人,实力会有多强,或是权势会有多重! 想着想着,魏程远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直到他在吴恒的注视下顺着北门跑到城外,看到葛荆静静的站在一片树林前才强自把心神收拢。 一道破空声响过,魏程远站在葛荆身后三丈外,目光垂落,他看到狡天王罗辊软趴趴的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彷如死鱼般翻着白眼,嘴角还不时有涎体流出。 “还有气没?” 魏程远嘴角抽搐一下,不用问,这位灵玄师被葛荆动过大刑,看样子还没熬过,有什么说什么了。 只是,向来高高在上的灵玄师现在像个死猪般躺在这里,怎么看都让人心有悲戚。 “都是筋骨皮外伤,看似很重,其实不管他,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葛荆不在意的回了句,然后转过头看着魏程远,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商郡王,能的猜测极有可能没有错。” 魏程远眉头直接立了起来,有些惊诧的看了眼罗辊。 “商郡王手下还有这样强势的人?” 一个罗辊说派出来就派出来了,这说明还有更多,或更强的人隐匿在背后,魏程远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葛荆的嘴撇了一下,他只是点名这一件事,其实在刚才他审问罗辊时还有罗辊没说的话却瞒不过他。 那就是,另外三个人极有可能是密幽的人。 葛荆不认识密幽杀手,但他认识密幽的剑法,飞虹饮涧断鸿剑中的一羽断鸿! 杀手杀人习惯了在出手时往往都会带有自己的习惯,面对弱者时还有很多选择可以遮掩,可在强者面前,很多时都会不由自主使出最强一剑,以保证成功。 一羽断鸿显然就是密幽杀手最强一击。 你们以为换来兵器我就不认识了,笑话。 “可,他们为什么会在六扇门前出手?” 魏程远看着罗辊有些不明白。 葛荆耸了下肩头:“他们是暗中保护商郡王的人,一个是受不了商郡王被辱,另一个是因为他们出手迅速,以为我们想不到是商郡王。” 身子一转,葛荆看着魏程远笑道:“还有就是他们不知道我也是六扇门人,因为斩杀我没有太大问题。反正你们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暴徒,和商王府闹翻。” 魏程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好了,这个家伙我就交给你们了,是死是活,都是你们说了算。” 葛荆冷笑一声,踢了踢罗辊,随口抛给魏程远就要离开。 “唉,葛大人要到那里去?” 魏程远看出葛荆要走,连忙叫了一声。 葛荆转身挥了挥手:“我的身份不宜暴漏,所以这种事我就不参与了。” “可是...” 魏程远又叫了一声。 葛荆脚步一顿,“原本还想在沅江城这多停留一段时间,可惜,商郡王不会善罢甘休。他权威势重,而我又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真要闹起来,你们也难做,我想,我还是先行撤退吧?” 只是一句话,魏程远无奈的苦笑起来。 葛荆的话没错,从他这一年所做下的事能看出,这是个不肯妥协的人,无论是密幽还是十三暗手都是硬碰硬。换做商郡王难道他就会改变不成,先行撤退也好! 魏程远叹息一声,俯身提起罗辊回转沅江城。 还好,刚才他感觉难办的事,有了罗辊这个活口,怎么都能交待过去。 不过在沅江城守府人赶到之前,他必须迅速把葛荆的事情上报过去。 还有... 还有葛荆从罗辊口中得到的商郡王信息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也不能有所隐瞒。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一但事有疏漏,就有可能酿成大祸,其后的责任可不是他这小体格所能承担的。 这里因为六扇门刺杀案件勾起商郡王之事,势必要手忙脚乱一阵,除了魏程远不会有人在意到葛荆,即便知道也不过是叹息一声,这人别看年纪轻轻,身手硬是了得啊! 却不知道葛荆一脸晦气的往回飞遁,一边飞遁还一边埋怨着章要儿给他找麻烦。 事情其实跟章要儿无关,有关的是商郡王的心眼真是小,明明一点小矛盾,过去就过去了呗,还非要派出灵玄师想从葛荆这里把面子找回去。 你说你派谁不好,非要派密幽杀手,你说我躲得容易吗? 葛荆能够想到,今天三个杀手露面以后他将不得安宁,因为跨过哀牢山将是密幽的天下,灵玄师已然不足以将他降服,未来会源源不断的有宗师级甚至王者级杀手出现。 麻烦来了! 难道又要跑路不成!!! 第205章 安排后路 从沅江城到桃花瘴气山谷不过十余里路程,对葛荆而言虽不能说是几个起落就能赶到,花费的时间也绝对超不过几息之间。 几息之间是多久,曾经有过一段口诀能说明。 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周,一周有六日,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 一刹那就是一秒钟,一息大致在四秒左右。 按这个时间算,葛荆跨越十余里路,用灵玄师的蹑空飞行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两个弹指左右。 葛荆飞行速度很快,可快又有什么用呢,当他站在山谷中央,杨惊雷、杨雨池和陆圻、陆培迎出来时,他只能叹息一声,跟着走进正房。 四个家伙都是聪明伶俐,心思通透的人,一看葛荆的脸就知道,此去应该不太顺利。可他们有行不明白,一个沅江城能有什么让葛荆为难的人或事,都好奇的跟在后面,一边走还一边偷窥着葛荆的脸色。 葛荆感知到他们的表情却没说什么,走到屋中盘膝坐下。 四个家伙跟进来,然后看到葛荆随手指了指:“先坐下!” “怎么了,叔?” 杨惊雷脸上一紧,忍不住问道。 “倒没什么事,不过这里应该待不了了?” 葛荆也没有些气不顺。 原本以为这里能多待上一段时间,将功夫好好练一练,却不想遇到个憨儿,一个不顺就放大招。 其实也不怪商郡王,他是河南行省的王爷,距离陕西行省隔着一个哀牢山,根本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灵玄师在大多数地方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表示尊重是礼节,不尊重也没人能说不对。 毕竟堂堂大明王爷,有资格这样做。 只是,商郡王没有想到葛荆心里对朝廷从无敬畏,对王爷不王爷的更不会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山谷内恐怕不好停留了。 若是他不出手弄倒罗辊,悄然退让也许还能好些,现在他弄倒了罗辊还交给六扇门,不只是密幽不能放过他,商郡王恐怕也不能善罢甘休。 面对这些,他是无所谓,可还未成年的杨家兄妹,功法未成的陆氏兄弟却承受不了。 虽然商郡王是河南行省的王爷,来到湖北行省不知道有多大权势,但他赌不起。 把事情跟四个家伙交代一遍,四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又很无力。 因为他们知道葛荆的话很实在,就是因为他们修为太潜,还不足以应敌,所以但有一丝危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他们先躲开。 这样的事,陆家兄弟没经历过,他们兄妹这两年却经历好多,多到他们不想在这样下去。 只是,杨惊雷看着杨雨池,杨雨池看着杨惊雷,兄妹对视着却看到对方的无奈。 他们还是太小,现在不过十三岁,十三岁的玄师巅峰,半步大玄师看似不错,可跟葛荆面对的敌人相比,差的还是太多。 “公子...” 陆圻张嘴叫了一声。 他想留下,让弟弟走。 可还不待他话说完,葛荆已经一摆手:“大玄师,修为还差了点。” 瞬间,陆圻不再说话了。 人就是这样,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你愿意同生共死就可以共死的。 无意义的付出,除了傻证明不了什么。 毕竟,活着的人在没用,也比死去的人有意义得多。 四个家伙沉默着,过了好半天,葛荆才拍了拍杨雨池的头,笑道:“想要做个有用的人,就努力修行,练功,等突破到灵玄师,叔叔有什么事,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杨雨池不说话,低着头,嘟囔着嘴,颓丧着脸,显得十分不高兴。 杨惊雷半晌过去似乎想明白什么,,抬起头看着葛荆问了一句:“那,叔叔,我们要去那里?” 葛荆抬头想了一下,道:“你们往帝都走....” 杨惊雷道:“那,叔叔是要找商郡王麻烦吗?” 葛荆一摇头道:“商郡王,虽然无礼点,但毕竟是我羞辱他在前,回头报复我也属正常。” 说完,他眼睛眯了眯,有一丝凶芒外露:“我主要找的是密幽,阴魂不散的跟着,不让他们感觉点痛,搞不好还要紧追不放。” 杨惊雷看着杨雨池,兄妹俩同时苦笑。 显然,葛荆想的还是他们,还是怕他们一个不留神让密幽察觉,暴漏了。 想到这里,杨惊雷抬头看着葛荆道:“应该不能了,咱们穿过哀牢山,神枢营和缇骑营都因为荒族叛乱留在陕西行省,应该安全了。” 葛荆摇了摇头道:“那是没露底,若是露底就已经不是神枢营和缇骑营的事了,密幽...” 说着,葛荆又一次摇了摇头。 几次三番下来,不管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他对密幽的感觉是越来越不好,怎么看都不像大明帝王那么堂堂正正,辉煌浩大,而是被阉割了的太监那样,充满了戾气。 “去帝都,找刁御,找玉香春。” 葛荆想了想,笑道:“掌柜还差我一本拿魔心经呢?” 杨惊雷点点头。 葛荆反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道:“若是我的速度快,可能你们还没到帝都,我就就追你们了。” “嗯!” 四个家伙感觉到葛荆主意已定,他们也反驳不了什么,纷纷站起身来,整理起行李。 要走了,这里的东西全都留不下,自然是能拿走的都带走。 不过葛荆想了想,把所有秘籍全部用油纸包裹起来,装在木箱里,寻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功法,葛荆大致的都交给四个人,清微道法有选择的教给杨惊雷和杨雨池,至于陆圻、陆培兄弟则只学了一种,天河箕宿啸命风雷中的风法。 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是辅助功法,单独使来并没什么威力,但他有一大特色就是能与任何功法相融。 风法能在体内,能够增加功法运行速度,在体外,能够增加拳脚、刀剑的出手速度。 雷法则能够增加功法的威力,不过风法任何人都能够学会,并使用,雷法则不然,有些挑剔,体质相性不足的人,如何努力都学不会。 至于其他,唯有清微道经被他们带在身边。 也就是这些道经,经过半年多时间的颂读让他们戾气全消,多了一些清风道骨的灵气。 第206章 沅江城的傍晚 陆培驾驭着马车,老马在前,两匹战马再后,形成一个等级不低的三驭马车。 马车内,他们又重新装饰一番,形成前面一间客厅,后面两间卧室的格局。 杨惊雷和杨雨池在后面卧室,陆圻在前面客厅,不认识的话,完全就是豪门少爷小姐出门的样子。 唔,唯一缺点就是人少了点。 葛荆带着他们走出山谷,原本他还想把紫蛤弥天解毒玉还给杨惊雷,两个孩子哪里能要,推脱一下就毫不犹豫的扬鞭而去。 这种分离几个人早已习惯,做出决定之前还会咿咿呀呀的纠葛不轻,做出决定之后就会毅然执行,果敢到不行不行。 “唉,看着是小,实际已经不能拿他们当孩子看待!” 出行时葛荆给他们四个分别安排了修行作业,想来够他们修炼几个月。几个月,足够葛荆追上他们,绝不会耽搁他们功法进度。 几个月,时间可是不短啊! 密幽,你又耽搁我了! 想到这里,葛荆恨恨的看着沅江城方向。 既然想要报复密幽,葛荆的目光自然不可能局限在沅江城。 紫虹剑在手中转了一圈,葛荆飞身登上东华山顶。 东华山是武陵山余脉,毗邻洞庭湖,山下不远就是沅江城,一条又一条溪流顺山而下流入沅水,而沅水环城而绕滚进西洞庭湖。 沅江城份属黎川郡,却因与沅水相隔,往来并不便利,从而使得这里的城守权力极大。对上消极应付,对下强权专横,仿佛独立王国一般。 因而,在黎川、在江湖、武林,沅江城都十分独特,甚至重要。 这里势力混乱而驳杂,从朝廷到世家,从宗门到帮派,乃至哀牢山绿林都有人马在此争权夺利,所以说,商郡王乃至密幽来此并非无因。 只是,这些与帮派宗门势力有用,对葛荆这样的独狼来说,什么用处都没有。 我管你多少势力利益相连,多少势力纠缠不清,我自一刀切去,什么纷纷扰扰全部扫清。 现在他等的只有天黑。 太阳就在葛荆默默等待中向西垂落,一点一点的扑入地面,直到葛荆从高峰向下眺望都看不到一丝光影时,才缓缓站了起来。 远眺沅江城,那里已经一片灯火通明。 葛荆紧了紧手中剑鞘,脚步一踏,跳入空中。 此时已是盛夏,沅江城北的冲积平原稻谷摇曳,鸟语花香,沅水河岸绿树成荫,天色虽黑,但灯烛通明,城里城外人来人往,交杂如织。 有小商小贩往来喝卖,有杂耍卖艺锣鼓喧天。自然也有泼皮无赖从中纠缠获利,惹来无数人旁观嬉笑。 每天的这个时间几乎都是各大势力获利最丰的时候,一家盯着一块地,或是一条街,自家办自家的事,任谁都不许乱来,若有不听话的赶跨界的,不死不休。 商郡王手捏折扇,晃晃悠悠的走在街上,一张俊脸板着,冰冷如霜,看不到一丝暖意。 齐东塍紧紧跟在后面,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感受到那冰冷的寒意,想了又想还是没敢。 金凤七女在清屏的带领下左右散开,她则和章要儿跟在齐东塍后面,站位略微远些看护着商郡王。 谁都不知道商郡王明明接到皇后的懿旨却不离开,相反还拖到傍晚走入夜市,这是要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商郡王要干什么,但都知道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不仅金凤七女亲自跟来,暗地里还有密幽杀手随同。 “会有战事发生吗?” 章要儿的腰上也多出一柄长剑,随意的悬在哪里,并随着她修长的双腿摆动,一晃一摇,摆动得十分有韵律。 “应该吧!” 清屏听到章要儿的问话,扫了前面的商郡王,压低了声音回道。 她的话有些迟疑,迟疑的不是应该没人敢惹商郡王,而是迟疑应该会有一场大战吧? 甚至不是应该,而是肯定会打起来,要不然商郡王不会在出来前特意把他们全部调集出来。 “密幽....” 清屏的眼在街道隐秘处扫了扫。 哪里有密幽杀手,他们彷如鬼魅般的隐在各个黑暗的角落,如果不是她也受过隐秘功法的传授,根本感知不到哪里有人。 商郡王穿行两个街道,来到沅江城北,略微有些僻静的八卦街区。 八卦街区是沅江城比较奇特的地方,街区河道纵横,舟桥相连,仿佛水乡一般。 其名八卦,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一条条河流从街区穿过,一道道石桥行人在上面漫步,蓬船在下面穿梭,如景如画,美不可言。 只是商郡王行走在这种杂乱的地方,身后所有人脸色全变了。 齐东塍一步抢上前,拦在商郡王身前叫了一声:“王爷,这里去不得啊!” 商郡王一个没防备险些没一头撞在齐东塍身上,顿时脸色一变,冰冷的看着齐东塍:“为什么?” 齐东塍双手抱拳,低声道:“王爷,谁人不知沅江城八卦洲是邪门万星教所在,这里机关密布,多重阵法环环相套,一个不对走进去就别想出来。咱们,人手不足啊!” 商郡王一愣,折扇捶在胸口,抬头向前看了一眼。 前方,就在距离他不足十丈的地方矗立一株高大古木,盘根错节,虬枝如龙,树冠巨大的仿佛华盖一般笼罩数丈方圆。 他刚才急匆匆走过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而随着他停驻脚步,目光眺望过去,树冠上悬下一个人来,绿衣蓝脸,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骤然一看彷如恶鬼一般。 商郡王骤然看到这人出现,顿时吓得向后跳了三丈远。 齐东塍则迅疾转过身,手中折扇一横挡在商郡王身前,待看到这人脸色一变,低声喝道:“雷公邓久忠!” 他的话音刚落,呼啦一声,金凤七女齐齐散开,将商郡王护在中央。 再然后,一阵风声传来,有商王府十几位护卫组成阵形将金凤七女围在中央。 “啊哈,人还不少呢?到底是皇室王爷!” 雷公邓久忠一个翻身从树冠跳了下来,双臂一横,羽衣铺散,慢悠悠的仿佛公英花冠一般,随风而动,就是落不到地上。 第207章 灵玄师 灵玄师 没有任何威势,气息收拢,邓久忠整个人仿佛无物一般,轻飘飘的随风飘荡。 可就这么淡淡的目光落下来,地面上的商王府诸人,包括金凤七女全都被震慑在哪里,冰冻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看着这个尖嘴猴腮的人,他们知道,这又是一位灵玄师。 商王府诸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白天一位灵玄师刚走晚上又来一位,在这黑漆漆的夜幕下,蝙蝠一般的飘在空中,阴冷的看着他们,可恶又可怖,简直不知道如何才能抵挡。 说起来,金凤七女到底比商王府这些人强悍些,虽然气势被摄但底气犹存。 清屏咬着嘴唇,一丝血腥从唇间泛起,弥漫到整个口腔,整个人的精神瞬间一震。 借这股心劲,她的脚步猛然向前一跨。 嗵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夜幕下把所有人从震慑中惊醒。 仓哴一声,长剑出鞘,章要儿提着宝剑一步跨出,紧紧跟在清屏身后。 这个时候其余五女才如梦方醒一般,身形疾动,各自擎着宝剑把商郡王团团围住,护在中央。 原本她们就在最内层护卫商郡王,这一动,更是如同贴身护卫般,将商郡王牢牢守在里面。 清屏略略回眸看了章要儿一眼,脸灿烂的一笑,随即转过身,大踏步走出包围圈,和章要儿一左一右站在所有人身前。 “好美的小姑娘,是要投靠雷公爷爷吗?” 雷公邓久忠桀桀笑了一声,一张丑陋的脸竟然泛起一抹淫荡的微笑,只是这一笑显得他更加丑陋起来。 清屏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冰冷着眼眸直视着他:“商郡王是大明王朝尊贵的王爷,万星教真的敢犯上吗?” 邓久忠袍袖一甩,整个人陀螺螺的在空中一转:“现在没有商郡王不商郡王的,有的只是交易,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剩下的就看你付不付得起代价了?” 清屏微微一愣,有些讶然的转过头看了眼商郡王。 交易,堂堂大明王朝的王爷竟然跟邪门歪道谈交易来了,难道这就是他接到皇后懿旨兀自不肯马上离开的原因吗? 什么交易这么重要? 清屏没敢多说,一双柳眉微微蹙起,一对凤眼紧紧盯着商郡王。 商郡王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锁着,目光有些茫然,但绝对不是惊恐。 半晌,就在雷公邓久忠有些不耐时,他抬起头低声问了句:“我找的人不是你,不是万星教啊!” 邓久忠冷哼一声:“你的活那人干不了,转手给了万星教,让你来八卦街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商郡王仍然蹙着眉头:“我知道八卦街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你们江湖人!我只知道,我付出了酬金,就得给我东西!” 邓久忠桀桀一笑:“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到我八卦街就得按照我八卦街的规矩来!” 说着,邓久忠袍袖一挥,人陀螺螺的转到他们上空,一双充满了阴霾的眼眸紧紧看着商郡王:“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可惜酬金不够,把这七个丫头加上吧?” “什么?” 金凤七女脸色一变,手中宝剑几乎齐齐举起。 哪知道她们的速度很快,雷公邓久忠的速度更快,密密麻麻的电网从天而落,整整齐齐的将他们笼罩起来。 被笼罩的不只是金凤七女,还有商王府十几个人在内。 只是一瞬,所有人刚把兵器举起来,电芒就在眼前闪过,紧接着向他们手中兵器缠绕过来。 刹那间,电流穿入刀剑之中,灵蛇般弹动起来,乍隐乍现。 然后,所有人都感到身体一阵酥麻,失去了知觉。 “这是什么....” 商王府诸人心头升起一阵惊恐。 “要坏!是雷法....” 金凤七女毕竟出身不同,比这些人多了一些见识。 可见识是见识,想要破解却是不能。 而就在所有惊恐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雷公,有些过了吧?” 紧接着一道白芒从他们头顶一闪而过,瞬息将所有电芒斩断。 失去了邓久忠控制的雷法直接如同无根浮萍般,被一阵大风吹去,金凤七女和商王府诸人才恢复了知觉。 此间,只有没有丝毫出手欲望的商郡王安然无恙,其他人等都被这道雷法电的口涎直流,完全没有了形象。 当然这种情况更能看出修为高低,至少金凤七女比商王府诸人的形象要好上许多。 只是现在没有人注意这些,所有人几乎齐齐抬头看着天空,看着天空骤然出现的老者。 黑衣长袍,身子修长,精神矍铄的老者,此时他一步跨到雷公邓久忠对面,锋锐如刀的劲气毫不遮掩的向对面冲击过去。 措不及防的情况下,邓久忠反手一掌向前推去,星星点点无数雷光喷涌而出,却根本阻挡不了老者锋利的刀芒。 雷光如山,叠峦屏障,层层叠叠的向前推进,看似雄浑无比,却不想骤然出手劲气分散,在凝炼的刀锋劲气前彷如纸帛一般被撕成两半。 邓久忠脸色一变,眼看着刀锋气势汹汹的斩到身前,手掌一翻,撮指成刀向前一斩。 砰的一声。 刀锋劲气成烟,当空消散,而邓久忠也被这股劲气冲击着,风筝一般倒飞到半空。 “好强!” 清屏看到这里脚步一错,拉着章要儿退回到人群。 “又一个灵玄师,怎么灵玄师这么多?” 章要儿看着老者忍不住拿他跟葛荆比较一下,可惜,她的修为不足,根本看不出他或葛荆、或邓久忠之间到底孰强孰弱。但是,另一个想法她却忍耐不住低声问了出来。 清屏也有些茫然,撩眼看了下天空的黑衣老者,低头又扫了眼身后的商郡王。 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灵玄师出手相助,莫不是密幽银牌杀手支援过来了。 密幽银牌杀手的出手价值不菲,商郡王会早有所料的提前雇佣这个等级的强者吗? 明明很简单的一个任务却接连出现意外,让清屏有些不知所措。 金凤又不是密幽,势力遍布大明两京是十三行省,想调高手立刻就能调来。 真是被动啊! 一时间清屏有些颓然,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第208章 高手对持 “摧枯拉朽,虏阵摧枯易释义!” 雷公邓久忠凌空后退数十丈才停了下来,双手一合一分拉出一片雷网才抬头看向前方,当他看到黑衣老者时惊叫一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正是易释义!” 老者一击得逞并未继续攻击,而是背上站在空中,昂首傲视前方。 邓久忠看到易释义傲然的姿态,沉默了一下,左手在身前一扫,漫天雷光瞬间消散。 然后身子一飘,重新来到易释义身前,沉声问道:“易前辈不再淄水河畔清修,怎么跑到八卦街来趟这份浑水?” 易释义低头看了眼商郡王,叹息一声道:“这世间人情债难欠,纵使剩一把老骨头了,也不得不来还啊!” 听到这么一句,雷公邓久忠的脸更加难看了。 如果易释义说一些别的还好,至少他能用各种方法让他退却,唯独人情债不行。 就像易释义话中说的那样,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欠钱、欠权,欠下神兵利器功法秘籍,而是人情。 人情债这个东西,说轻也轻说重也重。 在见利忘义人的眼里,人情就是一张嘴,说有就有,说没就没。没事为难时会说得比山还高,有事为难时就会变得比纸还轻。 可在讲情讲义讲规矩的人看来,一诺千金,甚至是千金不换。 面对这样的人,人情就是他们的命,甚至为一份人情,一个诺言而心甘情愿付出生命的人都不是一个两个。 他们是你给他一捧土,他们会还你一座山,你给他一滴水,他会还你一片海。 也许不是出自真心,但为了名、为了规矩和面子,他会为之而努力。 邓久忠的眼看着易释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然压抑着心头的愤怒,努力的劝说着:“易前辈,这是商王府和万星教之间的事情,而这里是八卦街....” 易释义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商王府和万星教的事,是商郡王和钻天鼠之间的事。再说了,八卦街在沅江城,是大明朝的黎川郡的属地。” 瞬间,邓久忠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从易释义的话中听出来,商王府的事他都清楚,而万星教显然不占理。 若是没有易释义,邓久忠还可以凭借武力让商郡王吃下这个哑巴亏,可现在有了易释义,他的武力并不占优。 不只是这样,即便他们现在就退却,有了易释义把今天这件事情传出去,万星教的名声一样不会太好。 算计不成反挨打,任谁也不会舒服,更别说回去之后教里的惩罚还不会轻! 想到这里,邓久忠看着易释义叹息一声,“易前辈如此油盐不进,那就别怪邓某了!” 说着他反手向空中一抛,顿时一蓬雷光闪耀天空。 “你还真敢动手!” 易释义仰头看着天空炫丽的雷光火花,脸色也不太好看,甚至背后的手都忍不住紧了一下。 万星教不是小势力,不只势力庞大,教中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不知道八卦街里深藏多少高手,如果像雷公邓久忠这样的再来两三个,即便是他也讨不到好。 而随着邓久忠抛出的雷火闪耀,八卦街内接二连三蹿出数道人影。 看人影攒动的速度,易释义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因为人影出来的速度很快,一边向这里移动一边传来粗犷的叫喝声:“老邓,你不行啊,这么一点小事都应付不了,还要燃起烽火召集人手。” “是有什么高手吗?让兄弟出动,身手不高俺可不让!” 接二连三的喝叫声传来,四个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人来到近前。 “又有四位灵玄师....” 清屏仰头望着四人澎湃激荡的气势险些让头顶的天都变了颜色,绝美的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灵玄师?灵玄师什么时候随处可见了?” 章要儿的手一抖,迅速低下头,压抑着嗓子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来。 清屏的手紧紧攥了一下,让锋锐的指甲刺入掌心,殷出一丝鲜血才让她的心安静下来。 反手拉住章要儿,缓缓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商郡王身前才转过身。 “王爷,眼前的事怎么破解?” 清屏看着商郡王,头微微动了下又看了眼齐东塍。 商郡王的脸在灯烛映照下明显有些发木,眼色更呆滞失去了灵动。 齐东塍几乎也是如此,仰望的头随着清屏的问话传来,低了下来,呆滞的左右看了眼。 周身诸人算来能有二十人,可着二十人加在一起都不够一个灵玄师打的。 现在己方虽然多出一位虏阵摧枯易释义,可对面却是五位灵玄师,五位灵玄师啊! 只消一位,不,四位缠住易释义,剩下一位灵玄师就可以在眨眼之间将他们全部灭掉。 这仗要怎么打? 这阵要怎么破? 齐东塍傻傻的看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商郡王身上。 他知道,不管事态怎么乱,商郡王的生命安全绝对有保证。 毕竟,只要不是荒族叛军,就没有人敢取他的性命。 不仅是没有人敢杀他,甚至连一巴掌都不会落在商郡王身上。大明王朝的威势没有谁敢去触碰,除非这个人不要命了,或这个势力不想生存了。 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性命在这些人眼中,贱如草芥,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还有密幽,对了,还有密幽杀手呢?” 当齐东塍看到商郡王呆滞木然的脸时,陡然心头闪过一抹光亮,然后就大声叫了起来。 这一声惊叫在漆黑的夜色里简直如同石破天惊一般,瞬间传入高空,传遍四野! “密幽...” 刚刚和雷公邓久忠汇合的四位万星教高手,还不待他们看清眼前的情况,耳边就听到齐东塍的吼叫。 别的没人在意,密幽两个字却清晰的传入他们耳中,四个人一下子散开,瞪大了双眼向四下扫视。 不只是他们,雷公邓久忠也是如此。 而这么一扫视,隐匿在暗处的密幽杀手直接落入他们的视线之中。 能够在灵玄师身前隐匿起来的人,之所以能够隐匿,不只是他们水平有多高,更主要的还是看灵玄师是否注意得到。 一旦他们引起灵玄师的注意,没有人能够真正藏匿起来。 第209章 六扇门来了 眼见匿藏不了,密幽杀手一声呼哨全部跳了出来,分左右站在岸边、树下杀手就是杀手,行为举止都与普通人不同。在任何时候都不信任外人,即使接的不是刺杀任务,而是保护,也不会与受保护人有近距离接触。 不过,密幽就是密幽,只是简单一个现身,万星教五位灵玄师脸色齐变,忍不住露出几分凝重。 不只是他们,就连天空守护商王府的摧枯神君易释义的脸都有几分难看,眼眸间露出一丝愕然,颇有点不以为然。 显然,他们都有些不明白,即便商郡王身位堂堂大明王爷,为何会招惹密幽。 密幽别看出自大明皇宫,份属大内一份子,可任谁在他们身上也看不到堂堂正正和光明正大,相反与大内太监们一般,充满了阴鹫戾气从来不受人待见,久而久之已然与邪魔一般无二。 虽然密幽的身份装扮的很好,披上一件杀手的外套,看似十分隐秘,其实千年以来知道他们底细的人与势力不少,可无论是江湖帮会还是武林宗门,甚至连朝野上的大员,明皇室王爷对他们也敬而远之。 像商郡王这般,遇到一点难处直接把密幽调来的人还是太少太少,最近几百年几乎没有。 所以,所有人心中都带着纳闷看向商郡王。 刚才的商郡王,在雷公邓久忠灵玄师的威压下,像个小公鸡遇到黄鼠狼般瑟瑟发抖。 此时看到密幽杀手出现,万星教五位灵玄师极为凝重的脸顿时威武起来。 大手一挥,啪的一下拍在齐东塍脸上:“叫什么叫!” 瞬间,齐东塍被商郡王的巴掌扇愣了,木然的看着他,满眼皆是不敢相信。 商郡王却没管他如何震惊,大手一挥叫道:“密幽是你联系的,赶快让他们把这五个家伙给我抓起来,给我问问钻天鼠去那里了,是不是让他们给灭口了!” “啊,什么?” 听到商郡王的话,齐东塍更加震惊了。 我的王爷,你还看不出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吗? 密幽是来人手了,可这十几个人能是天上那五位灵玄师的对手吗? 震惊的不只是齐东塍,还有护佑在外的十几位密幽杀手。 邓久忠的头低下来,眼迅速一扫就笑了:“两位铜牌大玄师,十二位玄师,十四个人,密幽的手笔不小啊!” 密幽的人看似不多,听上去也不强。 不过是两位大玄师级的铜牌杀手,十二位铭牌杀手。远远无法跟八年前姑臧城外天梯山围杀葛荆的规模相比较。 可从另一方面来看,其实手笔已然不小了。 按照杀手界惯例来讲,铜牌杀手几乎都是能越级刺杀的狠人。 两位大玄师能成为铜牌杀手就说明他们有过成功刺杀灵玄师的战绩,在配合上十二位玄师,除去八个不是战斗人员,这是标准的两支小队组合。 这样的力量,保护商郡王在大明疆域内行走,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今日不同往日,天知道商郡王一个简单交易竟然能惹来五位,不,如果加上自己这方的虏阵摧枯易释义是六位灵玄师,远远超出密幽杀手所能抵抗的能力界限。 一时间,除了商郡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吼声外,所有人的嘴里都泛起一抹苦涩来。 “动手啊,这加起来三十多人,就对面这五个人还不敢动手啊。是怕死,还是想要讨赏啊!” 商郡王叫得越欢,越是没有人敢于出手,甚至这些人纷纷擎起刀剑,深怕对面五位灵玄师听不下去,暴起杀人。 对面五位灵玄师的确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位商郡王也太过纨绔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你看不出敌我双方力量的差距,连察言观色都看不出来么? 没看到你这么跳跳,手下都没敢动手,不仅是不敢动手,脸都愁得快哭了吗? 这么愚蠢,绝对是遗传你的祖父,就是他愚蠢如猪,折腾来折腾去,硬是把一个铁帽子亲王爵位折腾成了郡王。 在这么下去,商郡王要是不蠢死绝对能把郡王折腾没了,别说公爵,怕是侯爵都难留下。 “闭嘴,聒噪得人心烦!” 陡然,一位莽汉蹙起了眉头,暴喝如雷般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巴掌拍了下去。 “晁星君,事还没明了,切莫随意出手伤人!” 虏阵摧枯易释义看到莽汉威猛的掌风,脸色一沉,手臂挥出一道淡金色的掌风,由近及远,淡淡的罡风凝炼出数丈长的金色长刀生生把莽汉的掌风斩断。 轻描淡写得如同微风拂面一般,不费一丝力量。 只是一掌,莽汉的脸就变了。 他的掌风虽然是随手而出,但也不是谁想破就能破的。而易释义那一掌他们都清楚,一样是随手而为,却轻巧的把他那一道掌风湮灭。 不多一丝不减一毫,就这手法、技巧运用,没有个几十年磨砺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只是瞬间,五位灵玄师同时变色。 邓久忠身子一飘来到莽汉身旁,与他并立而战,目光炯炯的看着易释义。 再然后,呼啦一声,其余三位灵玄师也拉开架势准备出手。 显然,易释义一道掌风让他们明白,老前辈就是老前辈,别看同为灵玄师,他们单独一人绝对不是对手。 要不怎么说,破凡一下等阶的差距还不明显,破凡之上一个灵玄师就分出三个等阶,而且等阶与等阶之间的差距可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这五个人同时色变,底下的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此近的距离,别说灵玄师特意对他们出手,就这六位一交手,激荡而来的罡风就能他们波及致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是简单一句成语,有时候那就是事实。 “王爷,快跑!” 清屏反应最是灵敏,第一时间回头叫了一声,然后用肘顶了一下章要儿。 章要儿反应也是不慢,噌的一声跳了过去,一把扯住被莽汉一道掌风吓得不敢再叫的商郡王,向外就跑。 商郡王的修为也是玄师,虽然不算太强,但也绝对不弱。章要儿一手抵着他的后背,商郡王借着这股力量直接从人群中跃到最后,然后不用任何人去催,撒腿如飞。 邓久忠双眼一眯,就要追去。 易释义身子一横挡在前面。 其余四人刚要动手,冷不丁听到八卦街外传来一声暴喝:“都干什么呢?这沅江城里还有人敢聚众斗殴,城卫军,城卫军都干什么吃呢?” 五位灵玄师齐齐一皱眉,然后又听到一声暴喝:“六扇门做事,闲人闪开!” 第210章 葛荆出手 虽然六扇门出现得十分突兀,却并没让五位灵玄师稍有停顿,五个人向左右一分,就想从两侧绕过去。 却不想,还没等易释义有所动作,就听长街外一声暴喝后,四道人影蹿了出来横在中央。 “说你们呢,都什么人啊!” 四个人让过商郡王和章要儿,然后一个跨步横在街中央。 瞬间,五个灵玄师的脸沉了下来。 六扇门这一步跨出,立刻暴露出他们的意图。 就是为商郡王,搅局来了。 “六扇门?” 邓久忠的眼飞快在四个人身上一扫而过。 不过一个大玄师带着三个玄师。 小人物。 邓久忠冷哼一声,就要从四人头顶飞过。 当先那名大玄师见识不好,一跃当空,同时伴随声震四野的怒吼声:“沅江城六扇门总捕头魏程远再此,谁敢撒野!” 可惜,他的声音刚落,邓久忠的身子已经毫不闪避的迎着他撞了过去。 魏程远脸色一变,知道面对灵玄师凭他的伸手根本躲闪不及,只能支起双臂凝结全身玄力挡在身前。 就算是这样,他心里仍然没有底。 灵玄师的一撞他绝对挡不住,只能看六扇门的威慑到底有多大,看对方想不想要他的性命了。 六扇门的威慑力的确不小,雷公邓久忠还真不敢在沅江城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撞死六扇门总捕头,但却不妨碍他给魏程远一点厉害看。 玄力离体微微一震,轻巧的撞破魏程远护体玄气,只听咔嚓一声,魏程远双臂直接断裂。 然后,邓久忠右臂一拨,魏程远就感觉让他撞在大山一般,胸口一痛人就飞了出去。 轻盈得如同飞蛾一般,随风而动。 凝聚顶级大玄师一身玄气的魏程远面对灵玄师的邓久忠,随意一撞,连瞬息阻挡都没有,足见两者的差距有多大。 而更让他心神欲裂的是,邓久忠随意挥手,他飞出的方向竟然是刚刚在虏阵摧枯易释义手上吃瘪的莽汉晁星君。 莽汉之所以为莽汉,不是武功修为如何,而是心思简单,想得不会太多。 晁星君正横空飞出准备追拿商郡王,眼前突然横出一个人来,他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破空而出时还带着凌厉的呼啸声,明显带着刚才的闷气,身体完好的魏程远都抵挡不住,更别说半残的他了。 “完了!” 魏程远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可是,这句怒吼还在喉间酝酿,一道清风徐来,不偏不倚的在莽汉掌风击中他的霎那,横在两人中央。 清风柔柔的吹着,任凭掌风如何吹动都只能死死的盘踞在哪里,一丝一毫都前进不得。 “得救了吗?” 刹那间的变化让魏程远的心神摇曳,几乎感觉自己不似在人间一般。 然后,他就感觉后颈一紧,控制不住的向后飘了起来。 再然后,魏程远听到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滚开!” 魏程远的身子在半空一定,接着就感觉左臂一道风声吹过,呼啸着落在莽汉身上。 噗的一个闷声响起。 刚刚还气势威猛,让魏程远感受到全然无力感觉的莽汉脸色瞬间一变,如受重击般飞起,呼啸着,笔直的向邓久忠撞去。 邓久忠甩飞魏程远正准备一个跨步追上商郡王和章要儿,耳边就听到身后呼啸声气。 呼啸声不重要,向他们这个等级的高手,纵使是千钧巨石撞在身上,也不过跟瘙痒一般。 可是,让他不得不停下身形,转身面对的是夹杂在呼啸声中把他锁定的神识。 什么是气机相牵、气机相吸和气机相引。 气机,没有一定的机遇,普通人连什么是气机都感知不到。 经过修炼,修为有成的玄者能在相互注意的情况下,通过眼睛的注视,口角间的争锋,才能做到相互吸引相互注意。 只有度过蜕凡的灵玄师,开启魂海并诞生神识,才能神识离体接引气机。 神识引动天地元气,不经六识隔空驾驭。 这种神识与神识间的碰撞,是气机间的较量,不见兵戈,却比兵戈更加危险。 刀剑锋芒造成的创伤,有时只是残肢断臂,可气机间的交锋,一个不小心就能将人神识灵魂抹杀。 不是死人,却更胜人死。 着实可怕至极,这让邓久忠不得不调转身形,凝神对待。 这一转身,邓久忠一眼就看到仰头嚎叫,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的莽汉晁星君。 “怎么可能?” 邓久忠讶然惊呼一声,身形一飘,让过晁星君高大的身体,身后羽翼般的斗篷一甩,直接卷起晁星君魁梧的身体,并把他身上带来的巨力度到自己的身上。 两人如同蝴蝶般在空中旋转,翩然之间方将那道巨力卸去,而在他们旋转的同时,刚刚分开的三个灵玄师见势不好,来不及去注意商郡王,更来不及与易释义纠缠,纷纷向这里聚集过来。 易释义早就感知到这里。 他看到商郡王与章要儿奔跑中回头眺望一眼,旋即带着错愕越跑越远。 他又看到半空中,一名少年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提着魏程远,戏耍一般将两名灵玄师挡在哪里。 “有点意思...” 易释义紧绷的心随着商郡王的离开终于放松下来,索性也不和他们纠缠,任由三位灵玄师轻松脱身,飞过去,与邓久忠汇合。 “这人是谁,好高的修为?” 虽然这里仅是霎那间的交锋,少年那轻描淡写的一剑还是让易释义感觉到惊艳。 尤其那一道剑芒还是隐匿在剑鞘中发出的,虽然多了一份力量,却也少了一份锋芒。 要不然,晁星君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一道剑芒斩进身体,可不是一口鲜血就能够轻松化解的。 当莽汉晁星君稳定下来,邓久忠转过身定睛向前望去,同时怒喝一声:“阁下何人,竟敢出手伤人?” 对面没有人回答,却传来魏程远一声惊呼:“葛荆,你怎么来了?” “竟然是他???” 魏程远的惊呼声尚未落下,葛荆还没准备回答时,地面上商王府和金凤六女已然掀起一片骚乱。 实在是葛荆突然出现,更主要的还是,他在救下魏程远的同时刻意的将商郡王和章要儿放走。 这种做法打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到。 因为,白天葛荆刚刚把商郡王得罪到死,晚上竟然出手救了商郡王的命。 如此自相矛盾的事,谁能想得到。 第211章 威慑 “魏总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葛荆右手提着魏程远的脖颈,感觉对魏程远很损官威,也不太雅观。手向下一滑,托在他的腋下,笑着问了一句。 魏程远尴尬的一笑,刚想说话,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一咳,自然震动双臂,断裂处震得他忍不住咧嘴呼痛,又因为四周不知道有多少人再看,为恐丢丑只能咬紧牙关强自挺住。 看到魏程远难受的样子,葛荆夹住长剑,左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 整骨归位,顺势封住他两只手臂上的经脉。 然后手掌一推,魏程远的身子一飘稳稳的落在地上。 呼啦一声,前面三个六扇门捕头急忙回转,后面又有七八个捕头则在陈炜的带领下冲了过来,把魏程远围在中央。 看到又有这么多的六扇门捕头出现,天空上,万星教五位灵玄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斩杀六扇门总捕头事虽大,还能有借口推到个人身上。可若斩杀这么多六扇门人,什么借口都用不了,只能是针对六扇门。 这还不算,更让他们无奈的是葛荆的出现。 一个掳阵摧枯易释义就让他们很难受了,现在又多出一个身手不在易释义之下的少年,他们五个人的力量已经明显不足。 虽然这里是八卦街,虽然这里是万星教沅江城分舵所在,按照江湖规矩这里属于他们的地盘,在他们身后暗自埋伏着无数人手。 可是…… 一位星君看着雷公邓久忠低呼一声:“那个……” 邓久忠苦笑摇头。 这位星君的意思他知道,是在问要不要叫人手出来。 现在他们五个人死命纠缠住易释义和突然出现的少年,人手齐出还是能把眼前这些人全部斩杀,甚至还有力量继续追杀商郡王和章要儿。 可是…… 邓久忠心底泛出一抹苦涩。 可是那样,万星教是想要叛国吗? 在沅江城内大肆杀戮,不只是斩杀六扇门众,还将商王府诸人尽数诛灭。 大明王朝疆域内这样做,不是想自取灭亡,就只能是想反叛。 万星教可没有那么雄心勃勃。 望着葛荆,几位灵玄师死死的盯着他,要把他的样貌记在心里。 坏事的都是他,如果不是他突然插手五位灵玄师完全可以在瞬间把事情解决掉。 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不留一点痕迹,即使过后大明王朝想要追究,他们也可以一推六二五,说死不承认,然后再舍弃些代价将事情摆平。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他们真要做了,想要推脱都不可能。 “你是何人?” 雷公邓久忠望着葛荆,一字一句的喝问着。 “葛荆……” 葛荆丝毫没在意,反手抓着紫虹剑,目光扫过地面,想了想,身子一飘来到六扇门众头顶。 手中长剑一挥,指着地上的商王府诸人和金凤六女:“你们还不走等着人家请你赴宴啊!” 这些人闻听,也不抬头,扭身就往回跑。 天空上的葛荆,旁人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商王府这些人可是见识过他的利害。 天下万千灵玄师有几人能将吴参将震慑得不好出手。 邓久忠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人一窝蜂般跑没影了,他们却只能气哼哼的看着葛荆和易释义。 “阁下到底是何许人也,硬要插手万星教的事?真以为万星教一万灵玄师是摆设!” 邓久忠冷着脸低喝一声。 葛荆淡然一笑,望着魏程远在六扇门众护佑下缓缓退却,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落在密幽杀手身上。 万星教和易释义不认识葛荆,却不代表密幽杀手不知道他。 没有人退却,全都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起,擎起手中的惊鸿剑,目光炯炯的看着葛荆。 他们知道,葛荆能放过谁都不能放过他们。 密幽必杀令一出,密幽和葛荆已经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谁都不知道如何破局。 葛荆不可能甘心赴死,密幽也不可能让流传近千年的必杀令落空。 一时间,葛荆和密幽众杀手之间十几丈空间逐渐凝滞起来,沉闷得好似回到了冬季。 而万星教五人随着邓久忠的问喝得不到葛荆的回答,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阁下连万星教都不放在眼里,有点自视过高了吧?” 邓久忠当空向前一步,双臂一展,两只尖锥出现在手中。 其余四人也齐齐抻出兵器,跟在邓久忠身后,尤其是被葛荆一道剑芒伤到的晁星君,更是满脸凶悍,恶狠狠的瞪着葛荆。 只是他们发狠,葛荆却将他们的威势当做清风拂面,他的眼里只有密幽杀手。 从葛荆闯入沅江城,一阵盘旋无果,直到魏程远的暴喝传入耳中才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密幽,他又岂能放过! “知道卓王孙在哪里嘛?” 葛荆轻轻摆动着手中长剑,看着密幽杀手,亲切的问着。 没有人回答,有的是密幽杀手散开阵型,随时准备动手。 “真是不乖呀,你说你们要是好好回答,也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这样子会让我很为难的!” 葛荆在空中踱着方步,一点一点向密幽杀手走去。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看出,这两方人敌对,不用说不用问不可调节。 密幽,十四个人聚成两个战阵,两个战阵一阴一阳凝成一道杀阵等着葛荆闯入。 邓久忠手一摆,停了下来。 “他们有仇?” 一位星君满眼疑问,脱口而问。 “话都没有一句,直接拉架子开干,不是有仇是什么?” 另一位星君随口回了一句。 “那可是密幽啊,比咱们还强不少呢?” 晁星君迟疑着问了句。 他两眼汹汹的看着葛荆,有心出手又心有余悸。 葛荆没有出手,而是好奇的看着密幽战阵一点点形成。 然后,就看到战阵中间一位大玄师手臂一甩,抖手飞出一道箭花。 “哎吆,还有高手吗?” 葛荆的长剑扬了扬,在原本要出手的瞬间又收了回来,兴趣央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密幽高手的到来。 葛荆这个架势看得邓久忠五人心颤不已,就连掳阵摧枯易释义都暗自乍舌不已。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胆。 第212章 密幽中的老朋友 火红的烟花升入空中,尖锐的鸣镝声响起,直接划破万里夜空。 渐趋喧哗的夜市为之一静,无数人循着声音眺望夜空不禁被绚丽的烟花所吸引,喧哗更甚。 更多的人则循着声音向八卦街奔去,好奇的他们想要看看哪里到底有什么热闹事发生。 好奇是人之本性,有的是好事,有的则不然。 能控制住好奇心的人,也许天上掉馅饼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却能够活得长久,有的人则会以为天上能够掉落馅饼,结果付出的也许就是性命。 而生命,一个人只有一个。 就像今天,虽然仅是一只烟花飞上天空,鲜艳夺目绚丽多彩。可要是好奇,以为会有什么热闹可以看看。 赶过去碰上一场大战,波及过来的,瞬间致死还有可能少一些痛苦。 毕竟,涉及到灵玄师的战斗,没有山崩地裂房倒屋塌,都是控制的。 普通人不知道,天空升起的是烽火,是独属于密幽的召集令,是不遇大事不升空的高手召集令。 江湖武林人,但凡认识这道鸣镝烽火的都唯恐躲之不及,深怕殃及池鱼。只有普通百姓才会以为是节日烟火,兴冲冲的凑过去,想看个热闹。 真正会赶过来的,除了六扇门也就只有隶属于巡城兵马司的城卫兵。 他们是职责所在几乎把天下所有烽火鸣镝都牢记心中,一旦看到必须迅速赶来,是不得不为。 而一旦巡城兵马司的人赶来,谁会管你是那个势力与那个势力交手,都必须抓捕或驱散。 密幽杀手,必须赶在他们之前赶到,并把歼灭的敌人击杀。 这点,密幽的人知道,虏阵摧枯易释义知道,葛荆一样知道。 所以他并没有率先出手,而是好奇的向四下看着,等着密幽高手来到。 葛荆这幅神态自我感觉很正常,却不想将没有十几位杀手气的火冒三丈。一股闷气迅速的凝聚在胸口,酝酿着,等待发泄的机会。 那气势,看的万星教五位灵玄师咋舌不已,心下暗道:杀手就是杀手,就连凝结起来的煞气都比他们这些邪道浓郁得多。 只是转瞬他们就把下面的煞气抛在脑后,因为远处四道身影仿佛长虹一般划破天际,转眼来到近前。 “这么快...” 邓久忠五人有些诧异,想不到小小一个沅江城一枚烽火鸣镝就能招来四位灵玄师。 “是,他们,断鸿五剑!” 易释义认得这四人,心头一紧,忍不住低呼一声,看向葛荆的目光多了一丝担忧。 一只烽火鸣镝招来断鸿五剑中的四个人,有些出乎易释义的预料,只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断鸿五剑还不待跟地面上的密幽说话,一眼看到葛荆直接勃然色变。 “葛荆,你竟然来沅江城了?” 一句话让葛荆有些诧异,眉头一蹙,把脖子向前一探仔细看了看四个人,随即笑了。 “是你们几个啊,还动手吗?” 葛荆手中紫虹剑一横,笑眯眯的把长剑抽了出来。 “他们认识,这个葛荆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断鸿五剑的话,邓久忠五人和易释义都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葛荆。 “好像有点耳熟,就是想不起来从那里听到过?” 几个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到葛荆长剑出鞘,断鸿五剑瞬间也把长剑抽了出来,脚步一横列出一个防卫的阵势。 “断鸿五剑,怎么才四个人?” 葛荆不紧不慢的看着他们列出阵势,随口问了一句,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忍不住笑了:“哦,我想起来,飞虹饮涧断鸿剑,上回怎么交手,似乎让我宰了一个。哦,那一个不会正好是你们缺的那个吧?” 轻轻的一句话,伴随着葛荆淡淡的微笑,传出去,落入所有人耳中,都彷如轰雷炸响。 “什么?” 易释义低呼一声,有些震动,为葛荆的强悍而感到诧异。 “怎么可能?” 万星教五位灵玄师却是不敢相信,眼色复杂的看着葛荆。因为断鸿五剑的修为要比他们五个强,如果这五位出手,不但没有围杀得了葛荆,相反还让葛荆反杀一人。 那么? 他们面面相觑,发现同伴都在震惊中夹杂一丝庆幸。 断鸿五剑都围杀不了葛荆,他们上去恐怕比断鸿五剑还要凄惨吧? 五位灵玄师,围杀葛荆不成还被葛荆反杀一人,这样的事情葛荆只遇到过一回。 那是就在姑臧城外天梯山,五十五人围杀葛荆,一句纠缠到海臧寺外灵钧台前,当着狮王释昙曜面被他斩杀一人遁走那次。 这事,外人不知,地面上那两队十四为密幽杀手却是知晓,只是不知道断鸿五剑是折在何人之手。 现在知道了,顿时他们望向葛荆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惊骇与慌张。 纷纷暗道,多亏没出手,如果这位葛荆是哪位狠人,他们都不够人家一手烩的。 这些人慌张,却不知葛荆欣喜异常。 他,今天突然从城外反转,甚至还不惜把杨惊雷四人单独送走,不就是为了对密幽出手以印证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吗? 想要验证收获,恐怕谁都没有遇到曾经的敌人再合适不过的了。 断鸿五剑虽然少了一个,但感觉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葛荆长剑一摆,右腿在空中重重一踏,顿时空中泛起一道波光涟漪,一圈圈的向外荡去。 “小心!” 一个汉子向下面低低叫了一声,神识勾动身后三位兄弟,四道精气神相聚,合二为一。 手中细剑彷如毒蜂尾刺一般向上一挑,无视十数丈空间距离,陡然向上一跳,彩虹匹练般在空中画出一道清晰的轨迹。 “飞虹饮涧断鸿剑!!!” 葛荆轻叹一声,嘴里低低呼叫着这一剑的名字。 半年前,就是这一剑刺来,他躲避了,用着鹰隼剑意一个鹰击长空般的折返躲到了地面。 现在呢? 他不会在躲避了。 葛荆眼眸凝聚有神,借着虚空横跺的那一脚,整个人迸射而出。 紫虹剑化为一点细小寒芒,迎着点向葛荆的长虹一剑狠狠的刺了过去。 霎那间,虚空雷鸣响起,震荡中,两股恐怖的气流强横的挤压着狭小的空间,颤抖、威逼、挤压,直到在剧烈的排斥中撞击在一起。 第213章 空中的璀璨 两支剑带着两道丈许长的剑芒,毫无遮掩也毫无花俏的撞在一起。 虽然,一方是自身的力量,一方则是隔空接引,把四人力量相连在一起,却在硬碰硬的撞击中,一人当空傲立,一人倒飞而回。 显然,葛荆这一剑的力量明显超过对方。 葛荆眼看着这人承受不住如此距离,一个倒呛,头下脚上的聪身后三个人的头顶抛射回去。 瞬间,葛荆的眼眸精芒闪过。 大漠孤烟直,要的就是一个孤、一个直。 不偏不倚,宁折勿曲。 精芒闪过,葛荆精神一震,神识中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对剑的理解又进一分。 而后他看到,对面随着一个人从头顶翻卷倒射过去。 下方的三个人,各自擎着三支断鸿剑。 一支在前两支在后,笔直的向他刺来,剑芒吞吐,将他整个上半身笼罩起来。 葛荆双眼一眯,没用眼去看,神识铺散身前数丈。 那三个人,用肉眼去看,只是一前两后三支剑,可在葛荆神识中却是一支剑。 当先一支剑是剑尖,左右两只剑是剑刃。 虽然三个人有前有后,有曲有直,有正有反,却是曲直相合,正反相应,形成一个完整和谐的整体,默契无间。 这还是三人,如果是五人又会是如何景象。 葛荆感知到其中的缺陷忍不住轻叹一声。 长剑微收,反手一提,从右侧反转到左肩。 然后,随着他左脚的落下,空间一阵虚颤。 葛荆右手猛然疾刺,长剑陡然出手。 这一次长剑不再是直来直去,不再是简简单单,毫无变化的疾刺。 而是随着他手腕的振动,从剑身到剑尖出现了微妙变化。 对面三个人,如影随形相合相依组合成一只浩然大剑,从同伴的身体下彷如巨龙翻身般,乘风破浪汹涌而来。 剑,直取葛荆整个上半身。 气焰十分强势,远远的就将葛荆锁定。 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 断鸿三剑将葛荆锁定的同时,气机相牵,葛荆神识喷涌而过,同样能清晰感知到他们,感知到对面疾刺而来的三支剑,组成中的每一丝每一毫变化。 然后,一剑回击。 手臂震动,玄力顺着手三阴经度入到紫虹剑之上。 这一剑刺出,葛荆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三张图。 最上面一张是剑王图总纲,孤峰独立一个人,周身环绕十八支剑。 下面是两张图,还是那座孤峰,区别是一个年轻剑客长剑疾刺,一个年轻剑客手腕回转,斜斜的一个小挑,剑尖回旋。 剑王图·刺,剑王图·挑。 刺,就是葛荆从玉箍形器上感悟来的大漠孤烟直。 挑,自上而下,一直一曲,就是葛荆从玉箍形器上领悟而来的鹰击长空。 刚刚他一剑退敌用的就是刺,现在嘛! 葛荆手臂微微一颤,仍然是大漠孤烟直,可在手臂即将伸直时陡然化为挑。 一剑上挑刺出,一剑斜挑刺出,一剑左挑一剑右挑。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霎那间无数道剑影飞出,落点正是三位断鸿剑客衔接之间。 黄沙万里坠星辰! 葛荆的眼眸陡然明亮起来,在漆黑的夜幕中炯炯发光。 刺、挑结合,可上可下可左可右可进可回,充满了无数可能性,将这无数可能刺出去,结合在一起就是黄沙剑意。 当年葛荆从玉箍形器里面领悟出的三条线,一条深邃笔直化为刺,一条来回浮现波动化为挑。 后来他从获得的剑王图中找到相合的对应。 唯独最后一条虚实相间的面没有第三张图能够印证。 却不想在今天,他脑海里浮现一丝灵感,让他将两条线结合在一起,竟然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也许,这种变化与剑王图武馆,但却是他的感悟,属于他的创新。 武功不就是这样吗? 这种想法也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葛荆能够再次看到剑王图,能够找到与之相合的那一幅,印证之后告诉他,这就是吕祖当年的推断。 葛荆会很高兴,因为那能验证他是正确的。 可若他有机缘看遍所有十九张图发现,无一能够与他的这种想法印证,葛荆也不会说他的是错误,相反会更加高兴。 因为那说明,葛荆摆脱了吕祖剑道的束缚,走出了剑王十九图的窠臼,有了独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是与不是,只看这一剑了。 葛荆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熠熠生辉,出手万千道剑芒,于刹那间切断三名断鸿剑客之间的联系。 这剑道,初看彷如早前他习惯用的大周天星坠剑。 虏阵摧枯易释义一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当剑芒落下,瞬间出现在三名剑客身旁而不伤一人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猜错了。 那仿佛万里黄沙扑面而来的气息中金芒闪耀。 土生金! 易释义的心里陡然升起这样的念头。 然后就看到葛荆身形飞转,嘴角噙着满意的微笑,长剑倏然而动。 “黄沙万里....坠星辰....” 劈天盖地的剑势一闪而逝,三条血葫芦般的人狠狠的摔落。 剑芒余威不尽,透过三个人影没入低下十四个密幽杀手身上。 易释义眉头微蹙,他想不到葛荆的手这么狠,斩杀三个密幽灵玄师之后还将十四个杀手的性命同时带走。 他虽然有些不屑葛荆的行为,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不屑,仅是不屑,仅是代表葛荆有些以大欺小,而不是因为葛荆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 笑话,葛荆杀人在意过对手是强是弱吗? 就好比狼,狼捕食时在意的只有能不能填饱肚子,会在意过猎物,是肥还是瘦吗? 紫虹剑收回,正好听到刚刚翻落的最后一名断鸿剑客。 葛荆身子一转,脚在空中一蹬,长剑仿若流星般划破天空,带起一蓬鲜血之后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啊!这就走了....” 魏程远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看着密幽的四名灵玄师两名大玄师和十二名玄师被葛荆一波带走,几乎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就见葛荆流星般划破天空,消失不见。 “他,走了...” 晁星君只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发紧,以至于脱口而出的话都带有一丝摩擦的声音。 下面的话没说,他怕将嗓子划破。 邓久忠叹息一声,咽了叩唾液,道:“走,快走,不走巡城兵马司的人就来了!” 第214章 让人凌乱的消息 巡城兵马司没来,城卫军守备参将吴恒已经带着剧烈的破空声出现在远方。 “有意思,感知竟然比我还要灵敏!” 虏阵摧枯易释义斜眼看了一下,肩头微动,已然原地消失。 “走...” 邓久忠头都没回,低呼一声,带着四个人瞬间没入八卦街内,再无踪影。 那里是万星教总舵,别说五位灵玄师,就算是一个普通人想要隐匿都没有人能够找到的。 “死人了?” 一声低吼,吴恒魁梧高大的身躯陡然出现在空中,目光炯炯的看着地面,看着地面上那惨不忍睹的一地横尸,粗大的眉头忍不住揪成了一团。 随即他的眼陡然一瞪,盯着每个人肩头上盛开的血色彼岸花。 黑衣、细剑、血色彼岸花,这是威震天下的杀手组织密幽的标配,凡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密幽,被屠戮一地的密幽杀手!” 吴恒的身形微微下落,目光从地面上十八具尸体上缓缓扫过。 十八具尸体,有四个人肩头是完全盛开的彼岸花,还有两人是即将绽放的彼岸花,剩余十二具尸体的是半开半放的彼岸花。 收回目光,吴恒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身形一动来到六扇门众身前,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魏程远身上:“受伤了?” 他的目光视黑夜如同白昼一般,对魏程远糟糕的情况一清二楚。 “是!” 魏程远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都在沅江城讨生活,尤其还是六扇门总旗自然不会对沅江城唯三的灵玄师陌生。 “四位灵玄师就这么挂了,捎带着还有两位大玄师,十二位玄师,这位葛大神的手可真黑啊!” 吴恒连问都没问直接断定十八位密幽杀手殒落在葛荆之手,对此魏程远并不感觉到意外。 魏程远还没说话,吴恒突然转过头向左侧上空瞟了一眼。 那里点点微波涟漪,然后虏阵摧枯易释义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没有去看魏程远而是看着吴恒问了一句:“那个少年叫什么,葛大神?” 吴恒看到易释义显然一愣,眉头微微一皱,左右看了看,很是奇怪的反问了一句:“明心岛主竟然舍得从东海来到湖北行省了?” 易释义身子微微一震,看了吴恒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苦涩道:“为情所累,不得不为啊!” 吴恒脸色淡然,转过头看着魏程远道:“是不是葛荆的手尾?” 魏程远点头道:“除了他背着密幽必杀令,那个人敢对密幽下如此重手!” 这句话没错,天下玄者万万千,能够无视密幽的人不在少数,可敢把密幽这样得罪的人却只有葛荆一个。 “密幽必杀令啊!” 魏程远一句话,易释义明白葛荆为何连玄者这样的小角色都不放过的原因了。 无他,既然出面让人看到了,不杀死,瞬间就会暴漏在密幽的视线之中。 密幽为何这么可怕,不是因为他们身上挂着皇宫大内的招牌,而是他们真的几乎无处不在。 葛荆一旦暴漏,瞬间以他为中心,前后左右十城之内皆是他的敌人,密幽绝对能让他跑无可跑,藏无可藏。 这也是葛荆一经暴漏,立刻让杨惊雷四个人远遁的原因。 现在,杨惊雷四人也许唯有那辆奢华马车是个破绽,但葛荆知道,只要他们走出不远,马车将不在是重点。 魏程远低声道:“白天,葛荆与商郡王有了些恩怨,还未出城,在六扇门府衙门口他就遇到了狡天王罗辊的刺杀。现在看来,不是商郡王的手笔,就是密幽的手段。晚上,就成这个样子了....” 六扇门府衙前发生的刺杀,瞒得过谁也都瞒不过吴恒。此时听到魏程远的分析,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商郡王如何,吴恒不敢做任何猜测,密幽出手的说法倒是能让他相信。 不过,魏程远话音刚落,吴恒倒是心头一动,扭过头看了易释义一眼:“易岛主刚才口中那个人情,莫不是当年龙骧发生的事吧?” 龙骧.... 魏程远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易释义面部表情的看着吴恒,身子一动,风一样的走人了。 “额,连句话都没有,这就走了....” 魏程远讶然,生硬的扭过头,看着吴恒。 吴恒冷笑一声,嘴上挂着不屑道:“这老家伙当年很傲的,出身龙骧,却有自持修为不服上峰管教。结果在与伏牛山鸡角尖山寨争斗中惨败而脱离龙骧。” “龙骧!!!” 听到这两个字,魏程远眉头迅速的抖动几下,才恍然道:“这事我听说过,好似当年就是商王爷出手,易前辈才得以从龙骧脱身。怪不得,这么大的人情以易前辈的脾气,岂能不还!” 吴恒颔首,却没在这上面多说什么。 低头看着密幽那一地尸首,脸上犯了难。 而这个难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马上巡城兵马司的人就匆匆赶到,这个为难直接被推给了他们。 与此同时,魏程远还强自支撑着伤痛,向巡城兵马司的兵马和副兵马打探着商郡王的消息。 任何事,不管是葛荆斩杀多少密幽杀手,还是万星教算计商郡王,以及他被晁星君重伤,都比不过商郡王现在的安危来的重要。 魏程远不仅拉住巡城兵马司的兵马指挥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还没让想要离去的守备参将吴恒离开。 商郡王与钻天鼠有交易,然后被万星教把钻天鼠给替换了,还想将商郡王掳走。 有五位灵玄师出动,这才引来了虏阵摧枯易释义的出现,这才引来早被商郡王雇佣的密幽杀手出现,而在这种情况万星教还不依不饶想要把所有人灭口,这才引来葛荆大开杀戒。 只是谁都没想到,葛荆不仅把万星教五位灵玄师震慑,放跑了商郡王,还将密幽所有人全部屠灭。 “这,谁是敌?谁是友?根本分不清啊!” 吴恒和兵马指挥听后都感到有些头疼。 不过现在不是头疼的时候,更不是分清敌友的破案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郡王跑哪去了,安全还是不安全? 就在两人正准备要走时,魏程远突然低低说了一句:赶在我们前面的,还有金凤七位恭使。 瞬间,两人更加着急了。 第215章 城里 城外 商郡王,无论他英明还是纨绔,无论他是受到大帝喜爱还是被皇室厌恶,他都是大明王朝的王爷。 即便他是河南行省的商王爷,跑到湖北行省是违规跨省,是要受到宗人府惩罚的。 可若在湖北行省出事,甚至是被掠或被害,吴恒和兵马指挥都吃不了兜着走。 都急匆匆的跑到十字街口,招呼着手下向外散去,搜寻起商王爷。 而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商王爷和章要儿没找到,其余金凤六女却被找到。 吴恒和兵马指挥迅速来到金凤六女身前,还不等清屏说话,吴恒就急不可耐的叫道:“找到商郡王了吗?” 清屏茫然的摇了摇头。 吴恒粗大的眉头拧成一个几字,粗暴的转过身,怒吼起来:“别听,接着给我找...找不到商王爷咱们都得死,知道不知道!” “喏!” 整齐的一声应喝响彻天空,引得街道左右的人齐齐把头探了过来,等到他们看到甲胄再身,刀枪在手的士兵煞气森严,面无表情的样子,都忍不住把头缩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留了一条缝,留下一只眼偷偷的向外看着。 这是出大事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即便是普通人也知道,沅江城出大事了。 不是大事,官兵能有这番气势? 商王爷失踪了,这是关系到掉不掉脑袋的事,没有那个人会在意,或是有时间在意惊扰到百姓。 先是几十人撒出去,找到金凤七女。 没有消息,又是几百人撒出去。 这一次的结果还不如刚才,吴恒和兵马指挥的脸更加难看。 “把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调动起来....” 吴恒一声怒吼震动半个城区。 他不只是为了调动人手,也是想用巨大的怒吼声提醒逃蹿中的商郡王。 你安全了,不要在瞎跑了好不好。 可惜,随着更多的人马撒出去,并没有好消息传回。 商郡王和章要儿就好似风一样消散,无影又无踪。 这个结果让兵马指挥和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级官员,一个个都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能貌似安稳的只有城主郭一达和吴恒两个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来。 吴恒道:“郭大人,看来商郡王跑出沅江城了,我去城外看看?” 郭一达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他手指向八卦街指了指:“除了那里,整个沅江城都被查了个底朝天。而听你刚才说的,商郡王不可能去那里,唯一的可能只有是城外,唉!” 郭一达叹息一声,有些苦笑道:“看样子,咱们这位商郡王是惊弓之鸟啊,也太不相信咱们沅江城了!” 这话,他发现,不好接啊! 你说商郡王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沅江城? 吴恒干干的一笑:“我先去北面看看,那里都是我的老部下,听话!” 说完,他身子一拔,腾空而起。 郭一达仰头眺望一眼,“我去南侧...” 南侧是八卦街正对着的方向,笔直的奔去,十里外就是南城门。 如果商郡王出城,慌不择道的话也可能直接奔走南门。 然后,沅江城唯三灵玄师之一的郭一达也身子一拔,腾空而起,郭一达腰身一扭,闪电般跨出百丈,再一闪就消失不见。 沅江城里乱成一团,却不知道比他们更早出城的虏阵摧枯易释义在东城门跨出,两步来到城外水边落了下来。 “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啊!” 易释义想到葛荆那飞快的两剑,以及剑势中充满的凶煞,忍不住叹息一声。 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湖水边噗通一声,似乎有重物落水。 “是什么?” 易释义长身眺望过去,看到一叶孤舟被两个人扔进湖水里。 说是湖水,其实是松滋河、虎渡河、藕池河三条河流泄入洞庭湖前汇集、冲撞形成的一道芦苇荡。 芦苇荡,什么是芦苇荡。 其实就是布满了芦苇的浅水湖,水深之处芦苇飘荡,可以泛舟而行,水浅之处露出处处沼泽和浅滩,人鸟难行还十分危险。 就是这里,沿着芦苇露出的航线向外舟行十数里就是洞庭湖,西洞庭湖。 易释义扬起头,目光微凝,看到正努力滑行的一男一女竟然正是商郡王和章要儿。 “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易释义有些诧然,随即双眉一皱,“他们为什么要出城,为什么要盗取孤舟进入洞庭湖?” 回顾头,易释义默默的看着沅江城。 那里有些嘈杂,不用想易释义就知道,那是官府人的骚乱,应该是在找商郡王。 如果商郡王不出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商郡王偏偏没有留在沅江城,相反还急急忙忙的在所有人顾及不到他的时候,盗取渔民的孤舟逃进洞庭湖。 为什么? 易释义有些迟疑,因为他又想到商郡王秘密的派人跑到明心岛找自己。 当时他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人情嘛,有来有去,既然欠下的人情人家来讨还,那就还呗。 易释义没想什么,直接就来了。 现在想来,疑点很多。 商郡王,或是商王爷商王府会少他这么一个灵玄师吗? 再落魄的王爷手底也会有一两条后路,一两个最贴心的人。 找他,这么一个多年前欠下的人情,不知道会不会还的人? 为何会如此窘迫.... 易释义长吁了一口气。 他猜不透,索性就要出面,直接找上商郡王去问一问。 却不想他刚想动动,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前辈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笑声离易释义很近,说话声距离他更是不远。 易释义顿时一惊,汗毛乍起。 修为到他这个境界能如此贴近他,而又不被他察觉的人可是不多。 这人是谁? 听声音还很年轻.... 易释义双拳一攥,缓缓转过身,正好看到距离他三丈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是个身体修长,手提长剑,态度随和,嘴角挂着浅浅微笑的年轻人。 不是很俊,但绝对不丑。 样貌算是清秀,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年轻人笑呵呵的样子,竟然越看越是耐看。 “是你,葛大神....” 看到年轻人易释义一笑,因为这个人他认识,就是他刚才嘀咕不寻常的那位葛荆葛大神。 第216章 看法 “葛大神....” 葛荆看着易释义,憨笑着重复了一遍代表着自己的这三个字。 易释义看着葛荆随和的微笑,也是一笑,“这个名头连我这孤陋寡闻的人也听闻到不只一次。” 其实易释义并不认识葛荆,是葛荆自己报的名号。不过葛大神三个字从他口中说来,到不是假的。 一开始易释义没有把葛大神跟葛荆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后来断鸿五剑出现。 断鸿五剑别看在葛荆手里狼狈不堪,其实名头在江湖还是很大的。 现在,断鸿五剑变成了断鸿四剑,也让葛荆的名头更加响亮起来。 “葛大神,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捧我,晚辈可是有些承担不起啊!” 葛荆有些无奈,这三个字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甚至如果他修为不足,让人踩了两下,可就成了大笑话。 他有些无奈,但也仅是无奈,而不是不敢自持。 怕什么? 葛荆冷笑一声,真要有谁想踩自己,不怕咯到你就来。 当然,这是葛荆内心的傲气,嘴上多少还是要谦逊一些。 易释义抬头瞟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孤舟,孤舟上两个人儿变成了微小的黑点,呜呜咋咋的奋力划着。 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没脱离易释义的视线,想来是从未自己划过舟的商郡王和章要儿有些不知所措,正奋力的学着。 嗯,有点困难。 转回头,易释义笑道:“葛大神的名头可是比葛荆两个字更深得人心,显然小友的战绩已经得到江湖人的承认,绝对承担得起的。” 葛荆笑着摇了摇头,“这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流传出来的,是把晚辈架起来,下不来了。” 易释义捋了下胡须,转过身继续看着洞庭湖上,注意了一下商郡王他们离去的方向才转过头笑道:“我在浙江行省路过崆峒山边进入湖北行省,路上听人说过,你这大神之名,第一次就是你跟断鸿五剑在海臧寺外大战,从龙骧张赶驴口中传出来的。” 葛荆眉头挑了一下,“龙骧张赶驴?” 这个名字很陌生,他从来没听到过,不过还是牢牢把这个人的名字记住了。 张赶驴,就是你给我找的麻烦,我记住了。 “不过真正让你葛大神之名传遍江湖的,还是沙壶魁首竹王那一纸大红帖子。” 易释义转过身,十分郑重的看着葛荆。 北域荒原霸主沙壶可不是小势力,在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里排名第十。 沙壶魁首竹王更不是小人物,他的修为在北域荒原是绝对排名前十的主。 北域荒原可非善地,能成为霸主的,不只势力的强弱,还跟魁首修为有直接的关联。 毕竟,魁首如果是一只羊,不管你如何的强都不可能率领一群狼,更不可能统领一群虎。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一定是从荆棘岭传出来的吧!” 这点葛荆能够肯定,因为沙壶那张大红请柬就是荆棘岭三庄主周中岳递交给葛荆的,那句葛大神也是从他口中讲述出来的。 “荆棘岭...” 易释义摇了摇头,是与不是,他也不知道。 都是江湖传言,能知道一点由头也是葛荆崛起的速度太快,人的行为轨迹也很清晰,换一个稍微复杂点的人,根本无从查探。 至于葛荆,更不可能继续查探,当然继续查探也没意思,即使找到是从周中岳口中传出来的又能怎地,难道还能斩杀了他周中岳不成。 所以,两个人寒暄一句后,同时看向洞庭湖。 现在夜色已经很黑了,就连葛荆、易释义两位强灵玄师的眼力也不可能看清太远。 “小友对商郡王是什么看法....” 易释义沉默一下,直接打破沉默。 孤舟已经深入洞庭湖,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然后又从城门处传来一丝杂乱声,想来城卫军在城内一无所获,终于想到了城外。 他们已经拖延不了了。 “真没什么想法...” 望着漆黑的洞庭湖水,葛荆轻笑一声,“白天看着商郡王好似张扬纨绔,不学无术的样子,谁知道在无人所知的地方惊人还有点毅力。” 毅力,这两个字可不是葛荆随便说的。 一个王爷,在无数人保护的情况下,虽不能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稚嫩的大娃娃。也没人能想到他竟然从渔村盗取一叶孤舟,然后跟出自深宫内苑的章要儿,呜呜咋咋的划走了。 孤舟绝对是盗取的,绝对是在渔村无人所知的情况下,偷偷盗走的。 不仅是因为时间不足以让他们跟渔民交易,也因为,他们即便想交易,就他们那点阅历也不足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渔民,让他们把命根子一样的渔船出售。 “走,不管别的,先跟上去看看!” 葛荆知道易释义是想暗中保护商郡王,也不给他添堵,直接邀请一句。 易释义顺从的一点头,率先一步踏入空中,然后仅是两步就跟葛荆来到芦苇荡中央。 从这里就能看出灵玄师的强大。 两个人蹑空而行,不过,飞得并不高。 脚贴着芦苇荡,御空而行,袍袖飞扬翩翩若仙。 “还真有灵玄师追来!” 飞着飞着,葛荆突然回头望了一眼。 “修为不错。” 易释义顿了一下,回头瞟了一眼,又转回头点评了一句。 “商郡王,还有金凤!” 葛荆轻轻撇了他一眼。 易释义随之也瞥了葛荆一眼,笑道:“你还在迷惑什么?对商郡王来说,不,应该说对皇家子弟来说,人前一样,人后一样,千容百面都是基础技能。不会,才应该让人奇怪。” “嗯!” 葛荆应了一声,然后用力点点头。 是这样! 事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对别人来说,行之以忠者,是事事要着实。 以忠,则表里如一,是人的好品质。 可对皇家子弟,尤其是王爷的继承者来说,真要能做到表里如一,恐怕活不长。 “至于金凤....” 易释义眉头皱了一下,“我倒是没想到,商郡王竟然能引来皇后的注意。事,不太平啊!” 第217章 算计密幽 葛荆回头眺望一眼,看到一道身影闪电般从沅江城内飞出,直上云霄,然后俯身鸟瞰,将半个芦苇荡以及城外郊区囊括眼底。 “这人修为不错啊!” 葛荆转过头,附和了易释义刚才的评价。 玄力度入湖水,一阵波荡后紧紧抓住前方的孤舟。 孤舟一动,偏移到一人多高的芦苇边,正好将孤舟以及坐在船舱努力划行的两个人遮掩起来。 “哎哎,怎么又不听话了?” 商郡王和章要儿刚将孤舟摆弄听话,一个偏移两支船桨又在水里打起滑来,任凭他俩怎么摆动,只是在哪里转圈就是不走。 “歇一会吧?” 章要儿经验比商郡王多一些,隐约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索性也不费力气。船桨往仓里一扔,娇喘吁吁的躺在船板上。 “歇一会儿,怎么也得进入洞庭湖在休息啊!” 商郡王也很累了,但他心里更加焦急一些,一个人在哪里费劲的拨弄着湖水,可惜,这回渔船连转都不转一圈。 章要儿使劲的抻了一个懒腰,瞥着商郡王道:“你省点力气吧,再使劲把船弄翻了,连走都走不了了。” “这个破船!” 商郡王闻听感觉章要儿说的似乎也没错,挥了挥船桨没敢砸进水里,更没敢摔在船上。 在半空挥舞了一下,轻巧的横在船上。 仰头眺望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 眺望天空,可惜就他的修为,根本不知道在他目力所及之外,沅江城守郭一达正四下俯视着。 明明两人认真的对视过一眼,却因为一个目力不及,一个有芦苇所挡,就这么轻巧的错过了。 这一切,并不是无人所知,最少易释义都尽收眼底。 “是巧合,还是阴差阳错!” 他叹息一声,转过头,眼眸中充满了惊叹,甚至还略略有一丝敬畏。 说葛荆谋略也好,说他精于计算也对,甚至还可以说他善于玩弄人心。 相比起这些,葛荆在八卦街前大开杀戒,让他为之惊叹的修为和战力,并不能让易释义感到有一分压力。 易释义是宁可与三五个有葛荆这分战力的人为敌,也不愿意跟这样长于计谋的人过招。 怎么说呢? 似乎有些可怕。 感知到郭一达一无所获后,转身回城,葛荆才施施然的放开对孤舟的束缚,任由着商郡王和章要儿抄起船桨重新起航。 望着逐渐远去的船影,易释义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跟他们做什么?是敌?是友?” 葛荆轻轻一笑:“无论是敌是友,他们值得我花费这么大心思吗?” “呃!” 易释义认真想了下,点头道:“的确,不值得!” 对于商郡王和章要儿,如果不看他们的背景,葛荆直飞过去,三下五除二,是想做什么做什么,根本不需要花费这么大心思去算计。 至于背景,就葛荆做过的这些事,易释义想不出会在意他们的背景。 葛荆,似乎是个从心底就没有对任何势力有过敬畏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毫不在意北域荒原霸主之一的沙壶竹王,也不会对密幽、十三暗手大开杀戒,甚至连拥有十三位灵玄师的奇门堡都被他枭首一个十三魁首。 至于其他大小势力,传说中有人曾经算过,林林总总的他得罪了二三十个势力。 唯一没有得罪人,还被天下玄者称道的是,他直接售卖三幅剑王图,其中一幅还是总纲。 如此肆无忌惮,行为诡异莫测的人,真让人想不出他会惧怕谁? “那?” 易释义笑了一声。 葛荆一抬头。 易释义无奈的道:“小友,你应该知道,我差商王爷一个人情,哦,就是这家伙的爷爷。所以....” 他似乎有些为难的伸手指了指商郡王的背影,又指了指葛荆。 葛荆一笑道:“虽然着家伙得罪过我,不过当场我就报复回去了,所以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这一句,易释义放心了。 随即,他眼眸露出一丝诧然:“难道你算计的是金凤?” 葛荆眼眸扫过易释义好奇的脸,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他无法想像,一个虽然有些老态,还有两份古朴,可若仔细望去却会发现,其实卧蚕眉朗星目,长的着实不差。尤其在配上灵玄师的气质,不言不语不动如峰,根本不是年轻人所能比的。 可是,就这样一个有魅力的老男人,突然眼眸间闪过一丝古怪,然后意会不明的斜着眼眸望着章要儿,说着让葛荆一听就懂的话。 葛荆怎么感觉都是那么的不正常。 “我算计的是密幽...” 葛荆也说些瞎话套话,直接掀开谜底。 易释义一愣,随即想到商郡王雇佣的那十四位密幽杀手的事,顿时明白过来。 他嘿嘿一笑:“这还真是条道。” 商郡王在遇难之后直接舍弃商王府诸人,舍弃所有麾下,只拉着将他从危难中救出来的章要儿跑出城外,宁可盗取渔夫的渔船冲入洞庭湖。 如此鬼祟的举动,显然他感觉自己极度不安全,而且是一个近人都不相信。 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安全能得到保证,除了雇佣密幽没有第二个办法。 葛荆要想找密幽的麻烦,凭借他个人绝对无能为力,但有了商郡王,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提到密幽,葛荆突然看了易释义一眼,他想起来,这个老人似乎曾经也是龙骧军高级将领,不知道什么原因曾获大罪,若不是商王爷开口怕是早就枭首了。 他应该能够清楚一些密幽。 想到这里,葛荆两人一边尾随着前方渔船深入洞庭湖,一边闲聊起来。 “密幽据说是大内宦官组成的势力,是为天子所属,嚣张跋扈,肆无忌惮,为人所不齿。甚至,还有些招人厌恶。” 葛荆问了一句。 易释义道:“其实这正是密幽的聪明之处,也是他们能够长久之道。” 葛荆一愣,有些不懂的看着易释义。 易释义道:“密幽为天子爪牙,按道理应该是高高在上,可真这样,他们进入江湖必然为宗门世家所忌讳,为江湖帮派所排斥,寸步难行。可现在的密幽你看如何,他们虽然实力庞大,嚣张跋扈,为人所不齿,却正因为这样,朝廷高官看不上他们,避之不及,下面宗门看不起他们,退让三分。就是因为这种风格得到这种结果,让密幽近千年平平安安的发展到了现在。” 第218章 倒霉的商郡王 葛荆呆立了许久,噗哧一声笑了。 “怎么?” 易释义问了一句。 葛荆笑道:“江湖人都是江湖人的思维,以为皇室传承千年的势力都必须要有千年传承的风范,却是忘记他们隶属天子,是受大内阉人管辖。” 葛荆扭过头看着易释义道:“隶属天子,阉人管辖,前辈可曾想到什么?” “什么?” 易释义漠然道。 葛荆一笑:“阉人深处内宫,侍候的是皇上。一个密幽不管他有如何强大,在天下有多威风,可实际只是皇帝为了增加内孥而立的一个工具。他们会在意天下人如何看他们吗,他们在意的唯有天子一人。为一人可以舍弃亿万。” 易释义眉头一挑,随即仰头大笑起来:“是啊,是啊,老夫的眼力竟然不如你一个娃娃,哈哈哈哈....” 笑声悠悠,在万顷芦苇荡上来回飘荡,霎那间惊起无数鸟雀漫空飞舞盘旋,也惊得前方不远的两个人慌张而起,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划行,还是停驻步伐等待放声大笑的人来临,以观是敌是友。 只是,过了好久,笑声已然停下,就连被惊飞的鸟雀都落回芦苇荡,这人竟然还未出现。 商郡王和章要儿才满心狐疑的继续前行。 芦苇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似万顷之多,直行起来其实并没有多长。 还是因为有芦苇阻拦,让孤舟不能真正笔直行驶,左一绕右一绕的耗费不少时间。可也正因为这些芦苇才使得他们的行踪更加隐秘,不惧被人发现。 等过了子夜时分,渔船终于驶出了芦苇荡,正式进入西洞庭湖。 这里的水更深,浪也更大了。 浅水激流,暗浪翻涌,商郡王和章要儿几乎没怎么用力,渔船就跟箭一般顺着水浪湍急的方向飞去。 这还是因为他们俩都有玄师巅峰的修为,若是换一个普通人,这样的速度绝对无法站立,两个浪下去就会从船上翻飞下去。 “痛快!” 商郡王双脚如同吸盘一般牢牢的吸附着船板,任凭小船如何颠簸,任凭湖水如何激荡,都不能动摇他分毫。 相反,这与海浪搏击,与天地争锋的激情让他气血澎湃,激动的几乎无法自持,暴漏出前所未有的豪迈。 洞庭湖在如何的大,毕竟只是一座内陆湖泊,跟易释义所处的东海潮起潮落,巨浪滔天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天空上看到商郡王这一幕的易释义忍不住慨叹一声:“这孩子,是压抑多久了?” 葛荆笑笑,眼眸向上一抬,摇头道:“还是年轻啊,稍一松懈就会放纵。” 易释义一愣,随即顺着葛荆望去的方向眺望一眼,瞬间就无奈的苦笑道:“是啊!只是,他们也太倒霉了,这么大一个洞庭湖都能让他们碰到这样的事?” 前方,就在渔船的正前方,就在黑幕掩盖下他们视力所不及的前方,五艘战船正静静的停在那里。 高大巍峨的战船与小渔船相比,狰狞的像五只巨兽。 葛荆轻笑一声:“认识那是何妨势力吗?” 他看了半天,五艘战船上看不到任何一张旌旗,忍不住心生疑窦,回头问了一句。 易释义叹息道:“东洞庭金帆,西洞庭金铃,现在晚上他们在静修所以把金铃收了起来。若是白日,五艘战船开动,金铃飘满湖,你就知道他们是如何的威风了。” 葛荆一呆:“这么说,他们是西洞庭的水上霸主了?” 易释义点点头道:“不仅是霸主,还是相当强势的霸主。嗯,在哀牢山相当于滴水洞,在北域荒原相当于沙壶。” 葛荆眼皮眨了眨道:“是很强!” 他没什么表情。 滴水洞和沙壶他都接触过,虽然很强但并没给他太大的压力。 易释义明白,无奈的道:“洞庭湖没办法跟哀牢山相比,更不用说地域辽阔的北域荒原了,再说偌大一个洞庭湖还被分为东西两块。” “我没说他们不强啊!” 葛荆笑了笑,看着商郡王的小船一点一点的向五艘战船驶去。 等战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商郡王眼前时,商郡王和章要儿都惊呆了。 “我的老天,那是什么?” 两个人同时出手,两道玄气将前进的渔船镇住,牢牢的停在原地。 瞬间,湖面上一道波涛涤荡过去,无意间推动着战船微微一荡。 动静不大,却仍然将船上的护卫惊动,立刻有好几个人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悄无声息的来到船舷向外张望。 虽然夜色沉沉,但在皎洁的月色映照下,貌似平静的海面一望十数里,多什么少什么一览无余。 渔船虽然是小了点,距离虽然是远了点但仍然没有瞒过他们敏锐的眼睛。 “是渔船?” 一个人狐疑的叫了声。 “是渔船,但船上的人不可能是渔夫?” 又一人沉稳的判断出不对来。 如果真是渔船,船上又真是打鱼的渔夫,即便是湖盗也不会随意下手。 可他们知道不是,这么黑的夜晚,没有那个渔夫不要命的跑这么远打鱼。 “是官府的人?” 不是渔夫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迅速有人做出第二个判断。 “应该也不是,那个不怕死的敢这样放肆?” 迅速又有人反驳了一句。 也是,看着五艘战船停在这里,就是灵玄师也不敢乘坐这样的小船来找他们麻烦。 那会是谁?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事情不可能永远这样沉默而不去处理。 立刻有人冷哼一声打破了沉寂:“管他们这么许多,抓上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是啊,咱们是湖盗,那么讲理做什么?” 湖盗就是与众不同,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干脆。 说抓就抓,马上有十几个人倾出三艘小船,御使着向渔船飞去。 “下来人了,咱们怎么办?” 章要儿看着远处驶来的三艘快船,脸色立刻一变。 商郡王脸色一凝,大脑飞速旋转起来。 事情刻不容缓,根本来不及让他慢慢去想对策。 他的心念一转立刻做出对应,“朱松,你是金凤,官符待在身上呢吧?” 第219章 金凤的威慑力 商郡王和章要儿毫无反抗的被人抓到战船上。 远处,在无人注意的上空,葛荆和易释义盘坐在那里向下俯瞰,很不讲究的一边看着一边笑着。 直到有七八个人从内舱中走出,来到二层停下脚步,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个人。 虽然距离略远,葛荆两个人也没用心去听,但看到前面三个人时,易释义的脸色有些凝重。 葛荆也奇怪的问了句:“这是湖盗,怎么出来两个朝廷官员?” 是的,依靠在二层栏杆前站立的两名中年男子,竟然身着青色斜领直缀长袍,胸前挂着一块彪补子,显然不是寻常人,而是大明王朝六品武官。 武官? 湖盗? 这两个天生对立的人竟然在这漆黑的夜里聚集在茫茫洞庭湖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身子略略飘移,来到战船上空。 在这种夜色下,登临高空,即使眼神在好的人也不可能注意到头顶会有人偷听偷窥,所以两个人根本不惧有人发现。 当然,即便是有人发现凭借两个人的身手,也不怕什么。 就耽搁这么一点时间,前面的问询已经结束。 金凤卫章要儿,侍卫朱松。 很简单的询问过后,没有人在意章要儿和商郡王说的是真是假。 对方对朱松没在意,或许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金凤里面都是女官,根本没有男侍卫存在。 所以,好奇心都落在章要儿身上,简单一句就将章要儿的腰牌索取过去,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商议起来。 湖盗就不去说了,至于那两位是六品或七品武官,则是满脸好奇的打量着腰牌,间或扭过头看了章要儿。 六品或七品武官,还是地方武官说实话,就他们这个位置能知道金凤的存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多,你不能强求什么! “这个,金凤很了不起啊,被他们撞到了怎么办,杀掉吗?” 一个满脸虬髯,样貌粗犷性格豪放的汉子抬起头,瞪起一对铜铃般的环眼叫了一声。 杀掉... 这两个字一出口,商郡王浑身一抖。 他不管性子如何隐忍,毕竟还是个少年,阅历不足,骤然听到有关生死的问题,立刻控制不住。 而这一抖,却让二层舱前的汉子们笑了起来。 初一开始他们看到这两个少年少女,还有些猜疑,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可壮汉无意识的一句话却不想引来商郡王这般反应,顿时疑窦尽去,可能真的是很凑巧吧? 洞庭湖浩瀚无边,有着云梦大泽之称,若真有所算计,也不能让两个没长大的孩子撑着一艘渔船满洞庭湖的撞。 而且他们还看过,这艘破渔船,除了两支船桨和两个人外,一点补给都没有。 要想凭借一艘渔船能撞出点东西来,就凭这两人玄师巅峰的修为,不死都是万幸。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连多问两句的兴趣都没有,猜疑也不过是习惯使然。 至于,杀,还是不杀.... 几个人犹豫起来。 犹豫的不仅是两位朝廷官员,还有战船上的湖盗。 “金凤到底是什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哪位壮汉,他瞪着环眼直直的看着两位官员。 两位武官犹豫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 壮汉立刻不满起来:“怎么,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掖着藏着的。其实对我们金铃盗来说,没有不能杀的。可若杀错了,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承担得了!” 两名武官脸色立刻一变,连忙上前一步,为他们解释起来。 天空上,葛荆笑了:“这个汉子不傻啊!粗中有细,搞不好那两个官要被耍得团团转。” 易释义道:“没办法,他们在意金凤,被人拿捏住了。若是不在意,论起心眼江湖客怎么也不可能是混官场人的对手,无论是脸皮还是心眼。” 葛荆静了一下,没有说话。 易释义扫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他以为葛荆年纪还小,没接触过官场上的事,所以不理解。若是正常人看,葛荆的确不应该理解易释义的话,可实际有那片记忆云,随着时间推移被葛荆逐渐吸收的记忆云,很多不理解的事,没经过的事已然逐渐被他理解。 这种情况,仿佛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多了一块又一块又一块的经验和阅历,让这世间很多事情都很难瞒得过他。 所以,他直接问了下面壮汉问的那句话:“金凤,似乎没有密幽那么大的名望,可对这两位官员来说,震慑力更大,为什么?” 易释义目光垂落,扫了眼战船上着急的跟湖盗解释中的两名官员。 事情的确像葛荆说的那样。 在这茫茫大泽之上,两个金凤小人物,抓到,杀了就可以,难不成还会因为湖盗的乱说,追究他们不成。 可事实上,他们还真就像是怕了一样。 易释义沉默一下道:“密幽,传承千年,主子一直都是天子。所以,他们惧怕的唯有天子一人。而天子按道理是天下第一人,可事实上百官可以制衡。为了避讳百官,千年以降,密幽规避的其实不是天子,而是百官,所以官府并不在密幽。金凤就不同了....” 易释义抬头看着葛荆道:“金凤是后宫,专属于皇后,可皇后从来不是一个人。即便没有废与立,生与死的交替,还有天子传承,太后和皇太后的存在。” 易释义笑了一声道:“自古以来,皇后就比天子长寿,所以很少有太上皇的存在,太后或皇太后垂帘听政,端坐后宫遥控指挥的事却屡见不鲜。所以,金凤因此被制约在帝都。如果,一旦金凤走出帝都,就表示她们身领皇后懿旨,百官拜服。” 葛荆恍然,看着两位武官跟湖盗讲明了金凤的来历,几名湖盗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凝重来。 他们若杀的是普通人,权势在大,也许只能望湖兴叹,拿他们金铃盗没有办法。可若杀的是身上带着皇后懿旨的金凤卫,天知道那些官员为了怕皇后雷霆大怒,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 率十数万大军剿灭洞庭湖所有盗贼都不是不可能的。 官府就是这样,不到伤筋动骨感到疼的时候,他们怎么挑衅都会无动于衷,一旦动真格的,别说他们,就连哀牢山也生存不了。 第220章 大块朵颐 商郡王和章要儿的出现,给金铃盗和两名朝廷官员出了个难题。 杀,他们暂时不敢杀,囚禁却是一个不得不为之的好办法。 现在是深夜,外界没有消息传来,待到明日,必然会出去打探。 想来,金凤卫出现在湖北行省,出现在洞庭湖畔。不管去的是那个城市,都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若是有大动静,他们自然会小心处理。可若打探不到一丝金凤卫的蜘丝马迹,可就不要怪他们心狠手辣了。 五艘战船随着商郡王和章要儿被囚禁在底仓,沉寂下来,除了偶尔有几个守夜人当作谈资议论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没了一丝动静。 葛荆和易释义有些无奈,下面没有让他们关注的事情,商郡王和章要儿短时间又没有什么危险。 他俩,能做什么? “咱俩就这么在天上缀着,当云彩飘?” 葛荆瞥了易释义一眼。 易释义也有些无奈,挠了挠额头,叹息一声:“不在这飘,又能去哪儿?” 他伸手指了指左右,“这里出了是水就是水,最近的岛屿也在百里之外。再说,就算那里,除了能落地外,不是林子就是草,也没有个人家,去了又能怎么地。” “是啊!” 葛荆的脸色有些郁闷,手指托着下颌看着下方五艘战船,算计着道:“要不,你说咱俩下去把这帮人叫起来打一顿如何?” 易释义古朴的脸皮控制不住的一抖,“我的祖宗,你可是真没事闲的了。别看刚才出来的几个人都不过是大玄师,可我敢保证,一艘战船最少一个灵玄师坐镇。” 葛荆眉头一挑,似乎更加兴奋了:“你说这一艘战船最少一位灵玄师,真的假的?” 易释义点头道:“要是以前,我还有兴趣陪你下去疯,可现在有哪两个家伙在,疯一疯,绝对能要了他俩的命。” “呃,也对啊!” 商郡王,葛荆未曾在意过,想到章要儿他却忍不住平静下来。 触手娇嫩的感觉似乎又浮现在他手上。 “我也不是心境虚浮,见到女人就走不动的主,怎么会这样在意她呢?” 女人,葛荆脑海记忆云里有不少,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丑的美的,一般样的。 穿衣不穿衣,半穿半不穿的。 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风骚妖娆,国色天香。 那是应有尽有,看到眼里落在心底,绝对能让色中饿鬼丢了魂,让花间浪子没了心。 所以,说葛荆是久经考验的战士并没有错,按道理不应该一次无意间的接触就让他失去了心态呀! 可回头仔细想一想,葛荆又有些失笑。 记忆云并只是记忆云,能让他知道一些未曾经历的经验,可按只是虚幻的,只能是一种感觉,而不是真真正正的体会。 认真的说,他还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经验都在脑海里,身体和真正的神并未接触过,理论上还就是个雏。 骤然间,在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触碰到从未触碰的东西,那种松软直接酥到他的骨子里,让他再也无法忘却。 让葛荆心旷神怡为之心动的是章要儿吗? 不是,至少从根子里不是。 真正让他为之的心动的是那种感觉,男女之间相互吸引的感觉。 这是天地人之间的至理,不是谁想拥有就能拥有,想舍弃就能舍弃的,自然不是谁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葛荆把自己从里到外,从那日的感触到自己的内心,使劲的翻腾一下,琢磨一下,才得到这番结论。 顿时,郁闷不已。 可在郁闷的同时内心似乎从这种感悟中有了一种升华,心境上的成长带动境界上的升华,一抹神念若有若无的在他身边荡漾起来,形成道道涟漪把天空上下笼罩。 易释义在旁一直看着葛荆,看着他脸上兴奋渐趋衰落并露出一丝迷惑。 正感觉稀奇时,发现又有一丝郁闷出现,并随着郁闷渐趋凝重有股神念升腾起来。 他,又怎么了? 易释义眉头一蹙,然后就发现一抹若有若无的涟漪在身旁荡漾,顽童般的在空中跳跃,逐渐将他包裹。 顿时,易释义也郁闷起来。 “这小子突然间有了什么感触,竟然心境暴增,境界有如此成长,郁闷!太郁闷了!” 葛荆郁闷,易释义也在郁闷,而两个人同时郁闷的时候,战船上守夜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一阵上上下下出出进进的,在甲板上摆起了酒席。 说是酒席其实就是三五道菜两三坛就,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就这么吃喝起来。 “不可忍!” 葛荆瞬间忘记了郁闷,眉头一挑低喝一声。 “是不可忍,老夫在这吹风吸气的,他们竟然敢在下面大吃二喝的,绝对不可忍!” 易释义高傲的挑起了眉头,目光一扫,望向二楼北侧的船舱。 他们是从那里端出来的酒菜,他记得十分清楚。 “那还等什么?” 葛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透过窗户,黑暗中看出桌板上还有酒菜,低呼一声。 只见他腰胯一扭,投石一般从天而坠,直接头下脚上的钻了进去。 “这么利落!” 易释义可没想到葛荆说到做到,一丝犹豫都没有。 “偷酒偷菜....老夫还从来没做过?” 易释义是真的犹豫了,他纵横天下数十年,除了三十年前在伏牛山吃过一次亏外,还没做过丢人的事。 今天,若是做了这件事,算不算丢人? “老易,这酒不错,你吃不吃...” 易释义正犹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葛荆微弱细小的声音,瞬间让他把一切犹豫全部舍弃。 “葛荆做的,凭什么易释义做不得!” 他低低一声朗笑,身子一飘,仿若鬼魅般出现在葛荆对面。 宽大的木案上十几道菜肴整齐摆成两排,有两三盘剩菜,更多的还是收拾利落的备菜,显然是等天亮给大人物们准备的。 备菜显然是不能吃,但架在炉火上,铁锅里烹着的大菜却正是时候。 那些都是极需火候熬制,不是着急想吃就能吃的东西。 大人们讲究火候足不足时间够不够,葛荆和易释义可不在乎这些,直接端起碗,一勺勺的盛出大块朵颐起来。 哦,他们还没忘记上好的美酒搭配,舒服极了。 第221章 逼宫之嫌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两个家伙简直把这里当成酒楼饭店,或是自己家了。 玄者的胃口不是普通那样,一通大吃二喝差点就剩汤水才施施然停了下来。 就这样他俩才一人提了一坛酒顺着楼梯往上就走。 奇怪的是,虽然大半夜还有人把守着入口,却对两人视而不见,仿佛没看着一样,低低的说着话,时而还说到兴处,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然后害怕惊扰到人,捂着嘴伏在栏杆控制住声音。 也就是这时候,葛荆和易释义顺着楼梯爬上三楼,爬上四楼。 葛荆他们蹬上这艘战船是旗舰,是五层高的楼船。 最高的第五层是指挥舱,上有旗斗是了望口,战时有人,平时没人。 第四层才是湖盗首领们居住休息的地方,其实不只是湖盗高层,往来贵宾,包括两位武官也在这层暂居。 不过,指挥主舰长达四五十丈,整整一层能有多少房间,就这几个人根本不可能住满。葛荆和易释义轻松得找到两间空房,像主人一样推开门走了进去,且吃且喝的住了下来,然后迷迷糊糊的睡去。 就在两人安逸的熟睡时,二楼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闹了起来。 这个时候整艘船的人几乎都还在熟睡,唯一早起的是厨师。 厨师除非万不得已是不参与战斗的,或者说,如果连厨师都被逼出手了,这只船队基本上也到了快要灭亡的时候。 不过,厨师虽然不参与战斗,却是整艘船起的最早的人,他们要在整艘船人起来,洗漱过后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一刻都耽搁不得。 湖盗,只是称谓不同,说起来都是盗贼。既然都成盗贼了,脑袋也就别在要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属于自己了。 这等人物,脾气能好得了。 脾气好的人,必然会被人欺负,久而久之也会有决定性的改变。 今天,战船上的厨师也同平常一样,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走进厨房,还没等他们精神过来,就有好几个高亢的声音直入云霄。 “怎么了,闹贼了还是有鬼了?” “谁她妈干的,想死啊!” 只是一瞬,还在迷糊的人直接清醒过来,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看着满屋狼藉,几乎说不出话来。 声音有些大,直接把楼上楼下的人全部惊醒,瞬间各种喝骂声响了起来。 “都她妈喊什么?” 厨师长瞪红了双眼,从厨房里闯了出来,揪着夜晚巡逻的卫长回到厨房,指着空了一半的厨房让他解释。 一艘战船近千人,夜晚巡逻也要数十人,指挥数十人的巡逻卫长也不会是小人物。可就是这样的人看到空了一半的厨房也有些傻眼,看着厨师长揪着他领口的手,一双虽然粗大却白嫩嫩的没有几分力气的手,怎么都不敢去动他。 虽然他用一分力就能轻松把他折断。 “老哥,老哥,放手,放手,你这样我怎么搜查!” 厨师长的手用力向下拽着,巡逻长不敢硬抗,顺着他的力量向下佝偻着身子,一边说一边陪笑。 两个人一闹,引来不少人前来围观,看到厨房内糟糕的样子,都忍不住咋舌惊叫。 “那个家伙这么胆大!” “这是不要命了吗?” “是呀,连鱼胶羹都一点不剩了,也不怕敖天王一怒之下,刮了他!” 围观的人抻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把脑袋探进去,向里面左右张望一下,看到熬制一夜的大锅,都忍不住吐了吐舌。 收回头,跑到一边围在一起,唧唧哇哇的聊了起来。 而这么一闹,早有人跑到四层禀报去了。 只是瞬间,敖天王,也就是那个魁梧高大粗中有细的壮汉,翻身从四层跳了下去,大踏步走进厨房。 第一眼就看到纠缠在一起的厨师长和巡逻长。 “都给我滚一边去!” 敖天王抬手两巴掌把两个家伙甩到一边。 “哎呦!” “哎吆!” 两个家伙瞬间松手,闪开,皮里扑棱的跑到门外。 看着他俩很狼狈,其实敖天王很有分寸,他俩一点伤痛都没有,就是看着狼狈点而已。 敖天王在厨房转了一圈,尤其是看到几楼空空无也的大锅,眉头立刻一皱。 “怎么了,老三?” 沉稳的声音响起,一位胸前飘着三缕长髯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看到满屋狼藉的厨房忍不住一皱眉。 “遭贼了,应该不是咱们的人做的?” 敖天王牙根一咬,恨恨的道。 中年文士默默一点头:“咱们的人,没有这个胆子。” “是哪两个家伙?” 门口一个黑矮胖子叫了一声。 “他们?” 敖天王看了中年文士一眼。 中年文士回头看着黑矮胖子,低声道:“有老四的人看着,就那两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出这么大的事?” 黑矮胖子眉头一蹙,点了点头:“也是啊,不过是玄师,连隋老嘎哒都骗不过去!” 说着他横了在门口处偷窥的巡逻长。 巡逻长立刻露出一张充满了谄媚,讨好的笑脸。 黑矮胖子冷哼一声。 三个人在厨房内转了一圈,都脸色有些凝重。 敖天王低声道:“手脚利落,看不出什么。” 中年文士点头道:“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为什么呢?” 黑矮胖子扭头叫了一声:“隋老嘎哒,你带手下四下看看,还丢什么没有?” “是,二爷!” 隋老嘎哒痛快地应了一声,带几名汉子楼上楼下的跑去。 三个人从厨房走出,来到甲板,也不说话,等隋老嘎哒回话。 不一会儿,还没等隋老嘎哒过来,两名武官已经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班当家,沅江城飞鸽传书,昨有金凤七女出现?” 一名武官手上架着一只飞鸽,静静伏在哪里一动不动。 三个人同时一皱眉:“真有金凤卫出现,而且还不是一人,这下不好办了?” “不好办也得办?” 另一名武官上前一步,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道:“从陕西行省开始,四川行省、广东行省、山西行省都有人率兵应和,箭在弦不得不发,金铃盗还有退路可行吗?” 瞬间,金铃盗三位当家的脸同时变得十分难看。 有些事他们在谈,可当着所有人得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的还是第一次,两位武官似乎有逼宫之嫌! 第222章 分歧之后的放弃 一句话音未落,整艘船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金铃盗三位当家齐齐转过身,目光中充满了阴戾之气望着两位武官。 气焰极强,仿佛下山猛虎般锐气冲天。 在如此压迫下,三位当家却发现,两位武官并未有任何紧张,就好像清风拂面一般,任由着冲天气势向他们欺压过来,并从身体上轻轻吹去,分外凉爽。 “想逼迫我们?” 中年文士手捋长须,淡淡的看着他们。 “岂敢岂敢!” 两位武官轻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看着大当家,目光中噙着一丝微笑,“只是在提醒三位当家,现在聚集起来准备起事的可不只是金铃盗一家。东面、西面、北面,三面呼应,声势浩大,如果那家出了一点纰漏,面临的雷霆震怒,可不是我们一家。” 中年文士瞳孔迅速的缩了一缩。 敖天王粗大的眉头一皱,憨声道:“笑话,我们又没有答应你们什么,出了纰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名武官的目光一直看着中年文士,笑而不语。 渐渐的,外围的人感觉到不好,相互推搡了一下,纷纷离去,只剩下厨房门口的五人静静的站立着。 过了好半晌,敖天王扭过头看着中年文士,眼眸间充满了凝重,迟疑着问道:“大哥,你不会暗地里答应他们什么了吧?” 中年文士迟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没有听到否认,敖天王粗犷的脸色瞬间一变,眉头一立吼了一声:“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不参与他们的事,你怎么变卦了?” 中年文士眉头一挑,黑矮胖子低喝一声:“老三,怎么和大哥说话呢?” 敖天王身子一转,看着黑矮胖子急道:“是,我着急,语气不对,可是咱们几个商量好的,安安稳稳的做我们的金铃盗,不参与他们着腌臜事,怎么大哥偷偷的就同意他们了呢?” 黑矮胖子也扭过头看着中年文士,沉声道:“是啊,大哥...”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两名武官:“我们金铃盗这么大的名头,他们能给我们什么?再说,域内塞外,革新之举,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好金铃盗就会毁于一旦,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文士看着眼前两名兄弟,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道:“老二、老三,不是我们应允不应允的事,而是金帆那里,西门已经同意了,如果咱们金铃不同意....” 敖天王冷声道:“金铃不同意又能怎地,大哥,别忘了,这里是洞庭湖,就域内塞外那帮人再多,再强能把咱们怎么地。他们强,来咬我啊!” 瞬间,中年文士怒了:“能怎么地,来个十几个灵玄师就能杀得咱们片甲不留。” 敖天王也怒了:“你说来十几个就来十几个啊,灵玄师也不是家养的,说让谁来谁就来。再说了,就洞庭湖,我打不过还跑不过啊,别说十个,一百个在洞庭湖也抓不到我的影。” 顿了顿,他又吼了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金铃盗只要有咱们五兄弟,就那些人把一切抹去,不过是重新再来,我怕他个球。” 一句话落,脸色变的不只是中年文士,两名武官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敖天王说的话不假,金铃盗五兄弟就是五名灵玄师,是洞庭湖天生天养的灵玄师,在这里他们想要跑,十几名灵玄师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下面的湖盗大寨,就算是被全部毁去又能怎么地。十几名灵玄师总不能鹊巢鸠占,守着这里不离去吧。 等十几名灵玄师离去,金铃盗不过是重新开始而已,怕什么? 所以,中年文士想要说服敖天王的话,不过是借口。 “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敖天王看着中年文士,眼神一点点凝重起来。 “大哥,兄弟有些摩擦是很正常点事,老二就算口无遮拦,可心是想着咱们兄弟的。怕就怕,有什么心事不跟兄弟们讲?” 黑矮胖子看着中年文士默默的低下头,话却宛如刀子一般刺入中年文士的心脏。 中年文士静默了许久,长吁一声,抬起头道:“去我房间,老四老伍都在,我跟兄弟们好好说说!” 瞬间,敖天王和黑矮胖子同时一笑,“好!” 三个人看都没看两名武官,转身顺着楼梯蹬上四层。 中年文士没回头,敖天王和黑矮胖子也没回头,自然三个人没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两名武官对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暗藏着一丝杀机的微笑。 “小子,有热闹看了!” 四楼一间客房里,葛荆耳边突然传来一丝轻笑。 他愣了一下,“什么热闹?” “兄弟阖墙,自相残杀的热闹....” 易释义声音里充满了幽幽的叹息。 葛荆眉头一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喜,实实在在的不喜。 好好的兄弟,因为一点分歧吵也好,闹也罢,都是正常。可兄弟阖墙却是一个充满了血腥的话题。 背叛、伤害,以及生与死的分离,绝对不会有谁喜欢。 “为什么?前辈为何会这样说?” 葛荆沉默一声,然后耳边传来三个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东洞庭金帆、西洞庭金铃,三百年前本是一家,后来即因为兄弟阖墙分为东门、西门两家。东洞庭金帆当家叫西门,西洞庭金铃当家叫东门。很奇怪吧....” 易释义笑了一声。 “呃,是很奇怪!” 葛荆点头,他真的很奇怪。 “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东洞庭叫西门,西洞庭叫东门,其实就是寓意他们对统一洞庭湖之心不死。期盼这有早一日将东门西门合并。” 易释义叹息一声。 “所以,刚才东门大当家那句金帆那里,西门已经同意,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偏偏二当家、三当家没有表示。没有表示只是没有表示吗,那是他们对统一洞庭湖没有表示,是对大当家统一洞庭湖的不认同。其后敖天王、二当家的话里话外也只表示能够重新恢复金铃盗。这样的想法,足以让大当家对他们失望。失望,也就代表着放弃....” 第223章 兄弟阖墙 “放弃吗?” 葛荆心神一震,脸上浮现一丝落寞。 兄弟阖墙,从来不是一件能让人愉快的事。在没心的人听到,心里也会难受一会儿,更别说葛荆正亲眼目睹中。 大当家的房间内一片安静,显然大当家没有说服二当家、三当家,甚至连四当家、五当家出面都没用。 他有些烦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 还是黑黑瘦瘦,像个竹竿一般的四当家出面调和了一下:“都是兄弟,搞这么僵做什么。有事说事,行与不行再商量不是。” 白面书生样的五当家也和着稀泥,热情的道:“就是就是,隋老嘎达,沏壶茶水端过来。” 立刻,屋外传来隋老嘎达响亮的叫声:“马上...” 不大一会儿,叩门声想来,隋老嘎达带着两个汉子捧着热腾腾的茶水走了进来。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先喝点水,一会儿再让厨房烧两菜,烫壶酒,咱们哥五个一边喝一边聊!” 五当家一边笑着,一边接过茶壶,亲自给四位哥哥把茶水斟满。 敖天王看了眼二当家,端起热茶,也不管他烫不烫,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灵玄师就是灵玄师,不仅有一副钢筋铁骨,还有一副百折不挠的无敌铁胃。 滚烫的茶水一口闷进,若是普通人早就烫的翻翻乱滚,痛苦嚎叫。可现在,敖天王闷进口里竟然连脸色都没变。 二当家看到这一幕,跟着也一仰脖把茶水吞进。 五当家哑然,看着敖天王,嘴张了张,随即苦笑一声,转过身为敖天王和二当家重新蓄满。 大当家、四当家似乎有些激动,两眼一瞪想说话,却看到五当家转过头,默默的摇了摇。 两人叹息一声,似乎无奈的转过身,闭上眼望着窗外,默然无语。 敖天王和二当家看到大哥、四弟的样子,脸皮抖了抖,可再看到两人默默的转过身,一句话都没说,顿时心底泛起一抹酸楚。 同时抓起茶杯,又一口把茶水闷了进去。 五当家的手顿在半空,傻傻的看着空杯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斟满还是怎么地。 “倒啊!” 敖天王冷笑一声,手中茶杯在桌案上一顿。 砰的一声,二当家手中的空杯顿在敖天王空杯旁。 五当家的脸色瞬间一白。 “老二、老三....” 大当家身形一转,看着敖天王怒喝一声。 敖天王眼皮都没抬,双眸直视五当家那张有些惨白的脸,森冷的道:“倒啊,就这么两口可伤不到你三哥!” 轰的一声,五当家脚步重重向后一踏,眼眸中闪过一抹惊恐:“三哥,你说什么呢?你瞎说什么呢?” 敖天王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吗?毒蒺藜劳中瑞!” 劳中瑞的脸更加苍白,眼眸却渐渐多了一丝火气。 他看着敖天王的眼,初一开始还有些胆怯,可随后却泛起一抹倔强。 身子有些抖,但仍稳稳的站在那里,一步都未曾退却。 敖天王似乎没想到劳中瑞会这样,有些意外,心神顶了顶,认真的看着他。 劳中瑞眼向下微微低垂,然后向上一挑,瞪大了双眼跟敖天王对视着,没有一丝惧怕。 怎么会这样? 敖天王伸手点着桌面上的茶杯:“你我是兄弟,这么做,不亏心?” 劳中瑞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亏心的,兄弟齐心合力断金,有了外心还是什么兄弟!” “外心!” 敖天王一愣,失声叫了起来:“我做什么了我有外心?” 劳中瑞冷笑一声,“大哥,以及大哥家族几百年,求的是什么你们不知道。” 敖天王闻听,身子一震,抬起头看着窗口处的大当家、四当家。 两位当家望着窗外,仍由着五当家跟敖天王、二当家对持,一点都没转身的意思。 敖天王的脸逐渐浮现出一丝末落,扭头看了一眼二当家,两人的眼中同时现出一丝痛楚。 “外心,我没有背叛过山寨,有什么外心?” 敖天王收回目光,紧紧盯着劳中瑞。 劳中瑞却冷笑一声:“山寨屹立洞庭湖数百年,有你没你都一样,而你们投奔山寨想过为什么吗?为什么一进入山寨就高坐二当家、三当家的宝座。不就是大哥看你们身手不凡,能够帮助大哥完成家族数百年未能完成的心愿吗?可是你们呢?当年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进入山寨二十年做什么了。没有,你们安心理得的享受着整个山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却什么都没做。现在,大哥终于有完成祖愿的希望,你们还要扯大哥的后腿。不是外心,是什么,你说,是什么?” 劳中瑞最后的一声喝问,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刹那间,敖天王和二当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话了,感觉亏心了,晚了,大哥已经让你们伤透心了。兄弟,心里装的只有自己,算什么兄弟,呀呸!” 劳中瑞狠狠的吼了一声,最后还用力的吐了一口。 口水满天飞溅,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向敖天王和二当家身上飞去。 敖天王和二当家脸色一变,脚步向后一错就要闪避。 而这一下,小腹突然一阵绞痛,让两人气息紊乱,呼吸和脚步瞬间撕裂,身子一晃险些没跌倒在地。 “毒发了!” 劳中瑞脸色一喜,口水过后,双手迅速抬起向前一拍。 掌风呼啸,与霎那间,在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掀起一道迅猛的气流。 踉跄间,敖天王身形一晃,踉跄的向旁错了一步,不经意间跟二当家撞在一起。 经脉内紊乱的玄力被这一撞立刻翻涌起来,自行护体的向外一鼓。 砰的一声,两人的玄力在体外遭遇,相互一震,同时向后摔去。 哼... 两人一声闷响,然后借势而起向后猛然一倒,竟直接撞破右侧窗口,噗通一声坠入湖中。 “还想跑?” 劳中瑞一声怒吼,顺着窗口纵了出去。 人在空中强行一扭,顺势把双手向下一按,一道锋锐凝炼的玄力直接没入湖水。 玄力暗涌,震荡着湖水来回跌宕,宛如地龙猛醒,覆海翻天。 第224章 暴起出手 湖水涌动,周边五艘战船顿时控制不住船体,像一张摇椅般翻翻跌宕,在跌宕中险些撞击在一起。 “护船!” 大当家、四当家同时从战船中蹿了出来,一声怒吼,响彻天地。 与此同时,五艘战船内立刻蹿出数百人,悬浮着身形控制着战船。 在水里讨生活的人,遇到大风大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护船,早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根本不用人指挥不用人吩咐不用人安排。 “真动手了,还是毒!” 战船颠簸间易释义的声音再度在葛荆耳中响起。 葛荆也叹息一声,脸上浮现出点点悲哀。 江湖情、江湖义看似热血、激情、澎湃。 可实际上呢,唯有在利益面前才知道什么是江湖人!!! 人,是最承受不住利益的考验。 “这两个家伙...” 陡然,易释义发出一声怒喝,然后葛荆就感觉到隔壁船板发生一声爆响。 神识外放,葛荆立刻感知到隔壁房间,易释义身子一沉,瞬间洞穿船板,从四楼穿过三楼船板、二楼船板,直接出现在一楼船板上。 船板上,商郡王朱松和章要儿刚从船舱里跳出来,对面突然出现两名武官。 没有一句话,其中一名武官就提起拳头,刚猛的一拳袭来。 狂风呼啸,气劲凶猛,那狂暴的气机牢牢将二人锁定,让他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此时,商郡王和章要儿不仅头发被狂风掀起,连口鼻都被封死,压制得呼吸不得,只能傻傻的看着武官的拳头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也随着视线的变化,变得越来越大。 “要死了,要死了吗?” 商郡王脸色变得死沉死沉,哀莫笼罩全心。 他以为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却不想一阵爆裂声传来,紧接着易释义彷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易释义双脚站定,右手一立,轻飘飘的向前一伸,彷如利刃般斩去。 这一掌,轻描淡写的好似全然无力。 落手处却轻易的将武官迅猛而来的一拳,斩定。 噗,一个闷响声从拳掌之间传来。 武官的拳头极其迅猛,声势浩大好似所向睥睨势不可挡一般。却不想,当易释义轻飘飘的一斩落下后,刚猛无俦的一拳直接就定在空中,寸进不得。 “滚....” 易释义双唇微启,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然后就见那位武官投石般的倒射而出。 远远的,死人一般控制不住身形,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谁?你们是谁?” 剩余那位武官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变,身形向后暴退的同时大声怒吼起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船上略有些慌乱的湖盗,呼啦一声围了过来。 战船骤然颠簸,剧烈抖动,湖盗们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有些慌乱,失了方寸。 但这样的事他们经历不知道多少回,也就初一开始有些乱,不过几个呼吸就迅速稳定下来,该干什么的就干什么了。 现在听到武官的叫喝,迅速各持刀枪围了过来。 两位武官是大当家的客人,他们都知道,现在看到他们有难自然前来相助。 “是易前辈?” 那名武官被易释义一掌斩飞,充斥在船舱内的浩瀚气势迅速消散,商郡王只感觉胸口轻松,呼吸顺畅。抬头张望,正好看到易释义修长的身形,萧杀的背影,顿时心头一喜。 只是,还不等易释义回答,外面就冲来一群湖盗,全都擎着刀剑满脸凶煞的样子,一副恨不得要吃了他的样子。 还未站定的商郡王脸色大变:“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商郡王不知道为何会惹来这么多人对他出手,更不知道易释义能不能保护得了他们。 易释义修为高绝,搞不好五艘战船里都找不到敌手。 可在高绝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洞庭湖,烟波浩瀚数百里的洞庭湖。 易释义还没说话,噗的一声轻响,楼板被洞穿,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易前辈,你带他们走,这帮人交给我吧!” “是他!” 望着这个身影,商郡王脸色一变,章要儿也诧然的张开粉红小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从天而降,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自然就是葛荆。 “好啊!” 易释义也不客气,袍袖一挥,卷起商郡王和章要儿飞身就走。 “那里跑???” “还敢跑!!!” 船舱里,湖盗们又是吼又是叫的,纷纷举起刀枪漫天乱舞,想要封死窗门。 只是还不等易释义出手,葛荆身子一转,紫虹剑带鞘挥出,不带烟火的一扫,十几柄长枪、十几柄钢刀纷纷折断,留出一丝空当让易释义带着两个人轻巧的穿过。 “好强!” 商郡王在空中微微半转,正好一丝不落的把葛荆这一剑收入眼底。 只断兵器不伤人,这一手很难。 湖盗人很乱,个子有高有低,行动有前有后,蹦的跳的不一而足,再加上这些人的修为不算太低,想要只断兵器不伤人,并非人人皆可。 易释义身子一扭就到甲板,脚尖在护板上一点,略微稳了一稳,眼眸一转,正好看到船尾上拴着的几艘护卫船。 脚尖在栏杆上一搓,轻飘飘的落在护卫船上,把商郡王和章要儿一扔,手指轻轻扫过,瞬间斩断拴在船头上的绳索。 袖子微拂,一股柔力吐出,护卫船顿时箭一般的飞了出去。 “哪里走!” 护卫船带着呼啸,噗通一声跌入湖面,利刃一般破开跌宕起伏的浪涛。 声音爆起,瞬间引起大当家、四当家的注意力,两人一声怒喝,追着护卫舰后面一掌拍了过去。 湖水在劳中瑞的掌力喷涌下,掀起一道又一道数丈高的巨浪,数十丈长的战船尚且像簸箕一样的颠簸,更不要说着不过十丈长的护卫船。 易释义护着整艘护卫船已经小心在小心了,根本分不出心防备身后袭来的掌力。 不过,易释义根本没去防备。 因为还有葛荆,还有葛荆没有被两位当家的发现。 刚才葛荆有话放下,他来断后。 虽然易释义和葛荆认识不过一夜,可他对葛荆十分信服,敢于把性命相托。 第225章 为难的东门枉 葛荆没有让易释义失望。 紫虹剑在空中一扫,身子一扭就从不大的空隙中钻出,凌空翻转,右脚在空中一蹬,顺势蹿出数十丈。 精准的,不差分毫的拦在大当家掌风之前。 紫虹剑从右侧直直的一插,风车般的扬起,来到头顶后向左侧一砸。 轰隆一声巨响,灿灿然,巨浪滔天,洞庭湖水掀起数十丈,仿佛一扇巨大的瀑布倒挂天空,将葛荆、易释义与金铃盗众人分成两片天地。 四五道拳风不分先后的落在瀑布上,几道罡风炸起,瀑布洞开,可随即又被冲天而起的湖水冲没。 瀑布还是瀑布,大当家、四当家的脚步停在瀑布后面,透过水光看着静静站立在哪里的葛荆。 葛荆也在看他们,只是目光一顿,随即透过他们的身影望向后面双掌持续轰落的五当家劳中瑞。 掌风很重,葛荆却能看出,掌风虽重,穿透力却是不足,看着一掌掌落下把湖水拍打得激流四射,可实际未必能深过丈许,除了震死无数鱼虾外,伤不到深入湖水的敖天王和二当家分毫。 “唉,虽然能冷酷的下了毒,却还是未能下得去狠手,还是给两位哥哥留下半天性命!” 只是理念不同,而非没有兄弟之情,否则身中剧毒的两个人根本逃不过三位灵玄师的毒手。 葛荆收回长剑任由湖水失去了支撑,重重摔落回湖面响起轰然一声巨响。 “放!!!” 巨型瀑布刚刚坠落水面,身前五艘战船上就响起一声指令。 葛荆应声抬头,就看到隋老嘎达的手臂重重向下一落。 紧接着其余四艘战船上同时响起四声号令:“放...” 嗡、嗡、嗡.... 无数弓弦声爆起,葛荆的眼前就是一花,不远处,五艘战船上冰冷的寒芒应声而起,笔直的向自己飞来。 弓弦强劲,好似从战船上刚一爆响,转眼就来到眼前,凶狠残暴的就像是要把自己射成刺猬一般。 葛荆嘴角一翘,泛起淡淡的微笑。 他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到大当家和四当家手臂微抬,看着箭矢飞来,似乎是准备待弓箭奈何不得自己之后,补刀。 只是,可能吗? 葛荆右手抬起,手腕翻转,微微一旋。 霎那间,剑鞘微拂,平地生风般勾起一道旋风。 旋风凝聚在剑鞘之上,如同第二幅剑王图上一般,一个斜斜的小挑,旋风呼啸盘旋在空中一缠一绕,半隐半现般的在空中一团。 呼啸而来的无数箭矢好像飞蛾扑火般蜂拥而来。 葛荆在空中向后一侧,左脚向后退了半步。 小臂向前一伸,猛然翻转。 剑尖随着手腕一引一勾。 然后就看到空中,无数呼啸而来的箭矢被长剑牵引,仿佛虚影般随之折返。 大当家和四当家看着葛荆长剑出手,牵引着箭矢聚集,并为之折返。 立刻知道,弓箭恐怕伤及不到葛荆半分。 两人脸色微变,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交流,同时默默的把拳提起,准备出手,补刀。 只是,还不待两人出手,就看到蜂拥而来的箭矢被他一牵一引,竟然汇聚在一起反射向他们。 大当家、四当家的脸色大变。 反射的面积很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有十丈方圆,不给两人一分躲闪的空间。 好强! 两位当家同时暗自叹息,四只手掌同时伸出。 一个右手从左侧抬起,翻转向右侧落下。 然后,左手从右肋穿过,翻转向左侧落去。 一个左手从右侧抬起,翻转向左侧落下。 然后,右手从左肋穿过,翻转向右侧落去。 两位当家十分默契,不只是没有言语交流就连目光交流都没有,一个由右向左,一个由左向右,一正一反仿佛镜像般旋出两个漩涡。 太极图阴阳鱼眼般的旋转。 劲气,就是从阴阳鱼眼般的漩涡中,旋转挣出,然后在空中纠结扭缠。 一道道劲气从小小的漩涡中生出,然后把眼前的十丈方圆铺满。 嘭的一声,无数支箭矢在两位当家身前三尺处同时停住,然后轰然崩解。 待两人的手臂收回,无数箭矢已然化为粉末,洋洋洒洒的撒落两人身前整个湖面。 “好功夫!” 葛荆徐徐收回紫红剑,看着大当家、四当家嘴角微微一翘,赞了一句。 大当家看着葛荆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压住蠢蠢欲动还想继续出手的欲望,双手抱拳:“西洞庭湖金铃东门枉,请教阁下是....” 葛荆淡淡抬手,还礼:“陕西行省,平凉葛荆!” 平凉葛荆。 哦,全称是大明王朝、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静宁州、水洛县、治平乡葛荆。 这个是他在点苍派玉局峰时,阮清特意求门内师兄给他弄的。 落户的治平乡就是点苍山下静宁州水洛县距离玉局峰最近的乡镇。 平凉葛荆.... 大当家东门枉微微咧了下嘴。 很陌生,或者说是从来没听说过,不过也不怪他。 陕西行省虽然说距离湖北行省不远,可毕竟隔着一座哀牢山,相互往来并不便利。 再加上他们盘踞洞庭湖,在水面上讨生活,跟陆地上的信息交流不免晚上一步。 葛荆在陕西行省闹的很大,却不会很快流传道湖北行省,更不会很快从陆地流传到水面上。 东门枉在那思考时,葛荆可不会留给他时间,身形一纵飞速的向后离去。 呼的一个破空声传来,惊得东门枉迅速抬头,立刻看到葛荆飞速离去的身影。 东门枉有些讶然,这位性格很怪啊,怎么连一句话都没有就离开了呢? 追去... 看葛荆刚才那两剑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人。搞不好身手犹在自己之上。 东门枉摇了摇头,追上去又能如何,还能跟他真打不成。 “大哥...” 四当家脚步向前一凑,站在东门枉身旁,看着远去的葛荆,犹豫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老四....” 东门枉回头看了眼。 四当家犹豫道:“两位灵玄师,出手救走的是金凤的人,对咱们影响不小啊!” 东门枉的眼迅速缩了缩。 是啊,他忘记了,被就走的那个女人是金凤卫! 怎么办,东门枉有些为难。 第226章 横生枝节 数百里宽的西洞庭湖面,对商郡王朱松和章要儿来说,度过去极难,遇到任意一点风浪都有可能翻船。 对易释义和葛荆来说,却着实简单。甚至如果急于赶路,连船都不用,一飞而过。 商郡王看着飞临而来的葛荆,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羡慕。 白天,他在葛荆脚下受辱,他还有些忿恨。 忿恨当然也只是忿恨,其实在他心中根本不曾像他表现那样恨不得葛荆去死。 而又经历一晚上的危险和风波,葛荆出手救他的性命,不管葛荆出至于什么想法出手,他都必须领情。所以,那点忿恨早就被他抛在九霄云外了。 章要儿的想法更多了。 至今而来,葛荆与她那点亲密接触未曾忘却,对于女性来说,更是牢记于心,甚至还在半夜里,三番二次的从脑海里回忆。 对于这点葛荆自然清楚。 经过脑海里记忆云的经验他知道,现代的女子还十分保守,可不像那个世界的现代人,这点事没有女子会在意。甚至碰到颜值惊人的男性恨不得抱在怀里,去倒贴,又岂会在意这点接触。 四个人乘坐一艘将近十丈长的护卫船,那是想躺就躺,想坐就坐,随你翻翻滚动,都没有任何耽搁。 船,随波逐流,在洞庭湖水面漂流,四个人眺望着远方,五当家劳中瑞终于停下手,站在空中向下鸟瞰。 远远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谁都不知道他的心态如何。 是喜是忧,是个什么神态。 随着劳中瑞停手,东门枉和四当家来到他身边,三个人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湖水。 其实他们三个知道,没有人潜入水底追击,没有阻拦的敖天王和二当家早就不在这里了。 或许,他们顺着水底潜逃,这段时间应该快到金铃盗山寨了吧。 再过一段时间,回到山寨不只是看不到两位兄弟,就连兄弟的家眷都不见踪影了吧。 兄弟,不虽然再是兄弟,但我们也没有赶尽杀绝,希望你们不要自误,让我狠下辣手。 随着三人停下手,洞庭湖水逐渐平静下来,五艘战船也晃晃悠悠的稳定下来。 战船随着护卫船的行驶,逐渐消失在四人视线之中,商郡王长吁一口气。 这番剧变是为了什么,葛荆和易释义一清二楚,商郡王和章要儿还有些懵懵懂懂。 章要儿差一些,商郡王却在蜘丝马迹间猜到一些,而后在两位武官准备狠下杀手时得到了肯定。 能猜测,敢肯定,是没错。 但年轻的商郡王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年轻人嘛,都对人与事抱有向善的心理,为人做事相关一些,和善一些,即便是敌对也不喜欢太多黑暗阴谋。 尤其是兄弟之间的背叛、出卖,反目成仇,痛下杀手。 商郡王有些悲伤,沉默的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 章要儿则是不敢抬头,眼眸斜斜的偷窥着葛荆,霞飞双颊,脸在不知不觉间红润起来。 易释义站在船头,脚下微微用力,船头微倾,箭一般的破开湖面向前飞逝。 凉风习习,吹拂着他的衣摆,几缕长发随风飘拂,仿若谪仙一般。 “这老家伙,亦正亦邪的气质,装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葛荆半倚在船舷,无意思的转了转头,正好看到易释义彷如谪仙的这一幕,忍不住调侃一句。 易释义冷哼一声:“你小子,我老人家累死累活的驭着船你还说笑话,要不,换你来。” “我一个旱鸭子可干不来这事,还是劳烦您老人家吧?” 葛荆身子一翻,留个脑后勺给易释义。 目光一撩,环视下,正左前方一个庞大的黑影映入眼帘。 湖水上有庞大的黑影就是岛屿,洞庭湖不完全是一个水面,他是由数个河流注入形成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 大一些的有珊泊湖、平湖、七里湖,小一些西湖、万子湖和横岭湖。 然后经过数千年的沉沉浮浮,或是分割、或是解体,或是融合,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有万里宽广的湖泊群,云梦大泽。 东洞庭湖、西洞庭湖就是云梦大泽中最大的两座湖泊。 而就是这些沉沉浮浮间,沉下的没入湖泊深处,浮起来的则形成一座又一座岛屿,星罗棋布般密布在湖泊间。 大的岛屿是天下闻名的君山,一座天下闻名,几乎不比沅江城小的,屹立在八百里洞庭湖中央的巨型岛屿。 小的则是眼前这座,四面环水,小巧玲珑的无名岛屿。 这样的岛屿洞庭湖很多,登高临下望去,不知道有多少。 随着护卫船的行驶逐渐临近。葛荆目力极好,远远的看到它峰峦盘结,沟壑回环,竹木苍翠,风景如画。 “景色不错啊!” 葛荆赞了一句,可随即他的脸色一敛,坐了起来,然后长剑在手里一撑,又站了起来。 章要儿愕然抬头,不知道葛荆为何突然站起身来。 可随即她又看到站在船头的易释义双袖一拂,也脸色郑重的回过头,顺着葛荆的目光望去。 那里,有两个人影在空中晃动。 时而聚合,时而分散。 嗖嗖的破空声响起,然后就看到两人身形扑入,紧接着就有一连串的爆响传来。 倏地一下,商郡王和章要儿坐起身来,手在身边抓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昨天,在船上他们的兵器就被金铃盗卸下。 “这里也有人交手?” 商郡王没抓到兵器,直接站了起来,隔空眺望,然后问了句。 “不是一个人!” 易释义冷哼一声,两眼微眯,脚下用力,船陡然加速。 这个时候,他可不希望横生枝节,还是早一些离开的好。 只是,天下事就那么奇怪,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他想赶快离开,偏偏空中大战那两个人一阵盘旋转向这里。 易释义眉头一皱,身子直接转了过来:“这两个人,找死啊!” 军伍出身的易释义看似古朴、冷漠,实则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不说一点就爆,至少是不容人忤逆和冲撞的。 他不找别人麻烦就不错了,现在这两个人在他明明避让时还来冲撞,又岂能放过呢? “我来吧!” 葛荆轻笑一声,长身而起,彪悍的一剑向两人斩去。 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随着一剑挥出。 没有任何避让,将两个人的身形完全包了进去。 第227章 湖面上的激战 认真的说,天空中大战的两个人目标并不是葛荆他们这艘小船。 两个人从岛屿上开战,纠缠中一直打到了天空。 他们的心、神、注意力全部都在对方身上。根本不知道自己战到何方,即将撞到何处。 初时,他们还能控制住玄力,声势并不如何浩大,可随着劲气的碰撞,罡风纵横。 向天向地,向四面八方溅射。 横空虚渡中,两个人势若闪电般撞向葛荆,身后劲气迸射,溅落在湖面崩起一道又一道水浪,仿若欲要刺破苍天一般。 那气势,比金铃盗五当家劳中瑞掌气击向滔滔洞庭湖更加骇人。 只是,两人战得正酣时,陡然一道剑气将二人劈头盖脸的兜了进去,顿时让两人一惊。 都是强者,即便是在在酣战中,一身浩瀚玄力仍然想收就收想放就放。 身形一转就看到一只明晃晃的长剑由远及近刺来。 两人同时一恼,就像威武的猛虎被一只兔子挑衅一般,怒气从心头怦然勃发,毫不犹豫的一掌劈了过去。 一只剑刺向两个人,这两个人还是强灵玄师,自然是一眼望去瞬间看透,所以并不在意敢对他们出手的人是谁,是什么样的修为。 却不想,葛荆身形在空中一跨,手中长剑也随之一变。 紫虹剑微动,一支剑身骤然现出两道剑芒,精准的点中两个人的手中。 剑芒与掌风在空中遭遇,并无声无息的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么强?” 两位强灵玄的心陡然一跳,身形半转,收右手放左手,一道更加强劲的罡风劈了过去。 葛荆脚步在空中一踏,手臂半转,长剑在空中旋出半个圆,然后向上一挑。 又是两道剑芒从剑尖闪烁,然后随着他的手掌向下劈落下去。 紫虹剑从刺化为劈,两道剑芒直接跳过两人的掌风劈向他们的头部。 “好小子!” 两位强灵玄想不到葛荆收招变式如此的快,来不及攻击,只能强扭左手,将这道罡风挑向空中。 砰的一声微响,紫虹剑在空中停顿一下,向上一跳,收回,然后在空中轻巧的划了一股远。 再出现时,已经划向两人的胸口。 “真他吗的,从那里冒出来的家伙,这么强?” 两位强灵玄同时被葛荆一剑劈中,立时感觉到一道强大的玄气凶悍的破开他们的掌风,然后迅猛的劈在他们的手掌上,顿时惊叫了一声。 从一开始,两位强灵玄看到葛荆出手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出手想让葛荆知难而退,却不想直接失了先手。 到现在... 葛荆强悍的一剑,玄力汹涌而来他们一时间竟然根本抵挡不住。 无奈之下,两个人手臂向外一推,身子向后一翻,双脚轰然落下在空中重重的一踏,传来一声爆响。 那架势,两个人仿佛一脚踏在城墙之上,身子暴然而起,四只手臂巨鹰一般抓向葛荆。 葛荆一剑扫空并未停下,上身向前一伏手臂微微一抖,紫虹剑在空中轻轻一颤,空中出现一道锋锐的之字形,带着强劲的破空声斩向两位强灵玄。 两位强灵玄看着迎面而来的之字形,刁钻迅疾,根本不容他们躲闪,忍不住一声轻叹,身子在空中扭转,四道鹰爪随之转换了方向,劈柴啪嚓的将剑芒撕裂。 可这样,他们努力想要夺回先机的想法再度落空。 “这个家伙是谁呀!” 两个强灵玄被强大的劲气一冲,身子再度翻了回去。 他们以为不过是失去了先机,却不想葛荆心头恼火哪能轻易放过他们。 脚步在空中重重一踏,身行暴长,紫虹剑微收,又迅疾的劈了过去。 刚才他出手的是鹰隼剑意,现在的是黄沙剑意。 一剑刺出,无数道剑意不分先后的落下,明晃晃的如同剑网一般将两个人笼罩,根本不给他们任何闪避的机会。 这一剑,气势巍然,骇得两人胆寒。 “他到底是谁?” 两个强灵玄身形尽力的向下一团,陀螺般的旋转,双手在头顶一伸,爪声破空,仿佛将空间都撕裂。 即便是这样,两个人仍然如同落石一般被葛荆重重砸向湖面。 葛荆这里轻易获胜,可两个人砸向湖面掀起的巨浪波涛却强悍的向护卫船荡去。 “小子,你小点劲!” 易释义一道玄力护住护卫船,脚尖微微一压,护卫舰顺着波涛大力的一冲,随即斜斜的一抛,甩了一个大大的弧线。 船头不经意的向岛屿冲去。 在易释义玄力庇护下的护卫船坚若磐石,无论多么大的波浪都伤及不到它半分。可是这么大的一个浪头拍过来,立刻如同闪电般在湖面上飞掠。 眨眼间,小船就如同投射般跨过数里路程。 易释义他们去的方向并不是岛屿,等浪头的力量稍退,易释义脚尖一扭就把船头调转过来。 力道一冲一横,船没有问题,船上的两个人却控制不住身形的向外一扑。 幸会商郡王和章要儿也是玄师,换一个修为稍差的人恐怕早就一个跟头折进湖水里了。 易释义眼角一瞥,刚想调侃他们一句,冷不丁湖面翻涌,然后一个人从湖底蹿出,携带着无量湖水冲天而起。 湖水泄洪一般,劈天盖地的向护卫船拍了过来。 事出突然,商郡王和章要儿正一个趔趄扑到船舷处,被湖水这么一拍顿时控制不住身形,一个跟头跌进洞庭湖。 易释义正控制着护卫船,根本未曾防备湖底有人。 待护卫船贴着湖面势若闪电般的飞行过去,商郡王和章要儿入水处已是数里外。 这一下,易释义的脸挂不住了,怒喝一声:“混账!” 袍袖一甩,顿时无形的气浪挟着万钧重力拍在空中,一声爆响在洞庭湖面来回激荡,传出久远久远。 瀑布般的湖水被袍袖一击打爆,无数湖水散落在水面,露出里面一个中年汉子。 他脚下踩着弓步,双臂架在身前,死死的挡着易释义这一袖,以至于双脚在空中踩出刺耳的摩擦声。 “咦!还挺强的!” 易释义惊疑一声,一个跨步回到商郡王和章要儿落水出,随之而来的是左手一甩,又一袍袖摔了过去。 那人手臂一分,同时也是一拳暴打出去。 砰的一声,无形的巨力从天空压迫到湖面,在霎那间响起的爆响中把湖面压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第228章 狠施辣手 凹陷一出,易释义的心就是一抖。 两个灵玄师交手,不说直接面对威力如何,单单外泄的余力就不是谁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无意间跌入洞庭湖的商郡王和章要儿就承受不住。 易释义左手一翻,就这旋转的力量,袍袖铺散,旋成一朵绽放的花儿。 一股强劲的吸力把拳风收拢,向回一托。 迅即,又一个爆响从空中传来。 同是灵玄师,有高有低,极其悬殊。 同样是强灵玄,一样有高有低,修为相差也不小。 就暴起突袭的这个人,虽然也是强灵玄,但对上易释义,也只有偷袭的第一下稍微占点便宜,这点便宜还是坑了商郡王和章要儿,而对易释义没动得了分毫。 等易释义心中腾起无名怒火,接连两袍摔过去,这人就吃不住劲了。 还是这人的心思有些机巧,易释义第一袍袖甩过来,他初一接触就知道自己接不住。 连忙手腕一翻,顺着袍袖的力道往下一捋,随之向下一按。 直接把强劲的玄力挒进洞庭湖下。 蓬的一声,湖水暴起十几道、高达数十丈的激流。 一掌,两掌,砰砰两声爆响过后,中年人如受重击般暴退百丈,虽然还勉强站在空中,双手却忍不住抖动起来。 这还是易释义怕伤及跌入湖水,直到现在还未浮起的商郡王和章要儿,第二袍收回近半力道。要不然,这个中年人即便不会重伤,也得喷两口鲜血。 易释义两袍震退中年人并未乘胜追击,而是脸色有些难看的低着头,两眼迅速的扫视着洞庭湖水。 商郡王和章要儿跌入洞庭湖,前前后后遭受了易释义和中年人三次暴击。 第一次,洞庭湖被余波挤压出一个深坑,第二次和第三次虽然减弱了许多,但仍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了的。 现在湖水倒涌,湖面逐渐恢复平静,商郡王和章要儿仍然没有出现。 易释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眉头紧蹙,满脸凝重,眼眸微挑,一会儿看着湖面,一边看着那个中年,并时不时闪过一抹凶狠,看得这个中年人心惊肉跳。 “从那里跑出来的狠人,这么强?有些莽撞了,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奔着那个东西来的,别不是我打错了人?” 中年人看了看易释义,扭过头又看了眼正压着两名强灵玄打的葛荆。 “还有,那个少年也好强,几乎不比这个老者差。怎么可能,都这么强...” 中年人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突然发现嗓子竟然干干的,腿也似乎有些发软。 “小子,别玩了。朱松和那个丫头跌进湖里,丢了。给我整死那两个家伙,....” 易释义目光巡视了许久,一直没看到商郡王和章要儿,眉头几乎凝成一个肉嘎达。半晌,他抬头向远处道喝一声。 “啊!” 葛荆身子一抖,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手臂微回,左手向前一探,紫虹剑陡然出鞘。 仿若龙吟般的声音响起,一道耀眼的紫芒横空而出,然后中年人就看到远处星光闪耀,道道光芒彷如星辰坠地般绚烂。 易释义一声道喝,两名强灵玄就感觉眼前骤变,紫光涟漪星芒闪烁,仿佛煌煌星河在身边流淌,而不知身在何处。 “大周天星坠剑吗?” 两名强灵玄心头闪过一个名字,可当他们鼓起玄力一道阴力一道阳力,相融相合护卫身外时,却发现道道坠星在刹那间刺破阴阳玄力衔接处。 霎那间,两道护体罡气彷如晶莹剔透的水泡,被紫虹剑轻轻一撮,直接捅破。 两人瞬间色变,身形控制不住向后飞退。 却不想葛荆根本不放过他们,脚下在空中一蹬,长剑一拢,群星汇聚成一道长虹,直接锁定一人。 气机相牵,这人如被猛虎凝眸一般,体内玄力顿时一滞,让另一人迅速把他超过。 而这时,葛荆闪身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前方这人的胸口。 紫虹剑宛如快刀切豆腐般瞬息没入。 葛荆双眸冷漠,玄力微微一震,这人心脉直接被震断,然后葛荆脚步不停,手臂直接抵着这人的身躯迅猛前进。 两人直接撞破空间,发出一道空爆,直接出现在后一人身前。 “啊!” 这人惊恐的叫了一声,手臂微抬,准备出手。 却不想葛荆的速度太快,在他手臂尚未抬起时已经一剑穿喉。 紫虹剑带着两具尸体呼啸着划破虚空,重重的撞在岛屿中心一座山峰坚石之上。 山峰如被坠星撞击一般轰然而动。 易释义眉头一挑,没有说话,那名中年汉子的脸却一下子变得惨白。迅速的垂下头,两只眼睛叽里咕噜的在水下扫视。 他可是知道,这艘船被他猛然袭击,直接跌倒下两个人。看样子那两个人的修为不高,再被他与易释义交手间外泄的罡气冲击,直到现在还没浮现出来。 如果那两个人没事,这两位狠人还可能不跟他一般见识,若是有个好歹,他不见得比被挂在山峰上的人好到哪去。 一番扫视,两番扫视,湖面上一直没有人钻出来。 这人顿时有些着急。 “那去了,跑那去了?” 这人直接落在水面,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豆大的汗水直接从额头上滚落。 正常来说,灵玄师很难被斩杀,因为他们在不敌对手的时候,想走就走,想逃就逃。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不能不着急。 因为他见识过易释义的手段,又看到葛荆的凶狠。所以他知道,这两位狠人太强,无论是修为,还是轻功。 灵玄师若只是修为强,轻功弱的话,还能想逃就逃。可若遇到一位不仅修为强,轻功更强的对手,逃只能是种奢望。 偏巧他遇到的两位都是这样。 微风轻拂,葛荆和易释义蹑空而来,站在他的身后。 没有人在意他,易释义低头看着水面,葛荆则抬头眺望远方。 当葛荆看到此地距离岛屿不足十里,眼眸一眯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声。 “他俩应该没有厄难。” “怎么说?” “落水这么长时间,即便是死人也应该浮起来了!没有浮起,也许在湖底遇到了什么?只是,他们能遇到什么?” “对,有可能!” 易释义迅速抬头,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岛屿,越想越对,不禁和葛荆一问一答的交流起来。 第229章 真相 秘境 “水上!或是水下!” 易释义看了一眼葛荆,随即四下环视一圈,眼眸陡然一亮。 “应该是……” 葛荆点头同意。 易释义也不说话,身形投射而出,坠石般跌落湖下深处。 那个中年汉子眼眸一亮,以为易释义不管他,他就逃出生天了,却不想葛荆一个闪身来到他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肩头,身子一拧,两人同时坠入湖底。 “哎呀!” 这人惊慌中就要挣扎,却不想葛荆的大手传来一股精纯的玄力直接从他的肩井穴度进他的体内,牢牢锁住他的经脉,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你老实的,我不伤你的性命!” 紧接着耳边传来葛荆轻轻的声音,瞬间,这个人就老实下来,根本不敢挣扎了。 在没入水中的一瞬间,这人的眼眸扫过远处岛屿中那座尖峰。 尖峰如剑,直刺天空,往时望去还能感觉山峰陡峭,蔚为壮观,此时看去却会发现,山尖处一道长长的斜斜的裂痕蜿蜿蜒蜒,仿佛蜈蚣般蔓延到山腰。 就在裂痕正中,刚刚被葛荆一剑贯穿的两位强灵玄外面哪位已经顺着山峰峭壁滑落,跌入山地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子。里面哪位则在葛荆重重撞击中嵌进山壁。 那道几乎将山尖切下的裂痕就是葛荆一剑刺入山壁时震出来的。 看着被挂在峭壁上哪位强灵玄脚下长长的,一直蔓延到半个山峰的血迹,这人忍不住胆寒。 那血迹就是前面被当胸刺穿,没有依靠,顺着峭壁直接滑落山地时留下的。 此时看去,触目惊心。 看到这里这人不得不赞叹灵玄师强横的身体,都被葛荆一剑穿喉斩杀了,肉身竟然嵌进山峰峭壁了,还毫无破损,真的是好强。 “灵玄师的身体是不是很强,想不想在洞庭湖底试一试?” 就在没入湖水的一刹那,葛荆的声音突然在这人耳边响起。 这人刚想点头赞同,瞬间打了一个机灵,连忙摇头否认。 一道淡淡得白光从葛荆身体内泛起,将他和那个人一起包裹。 入水不沾身,仿佛鱼儿一般滑溜顺畅。 葛荆不像易释义,明心岛主,就生活在海上。 他是沙漠里长大的娃儿,属于旱鸭子,不通水性。 问题是灵玄师已然超凡脱俗,诸般手段神奇莫测,如果脑洞大开得话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 一道护体罡气将人与水分离,一口丹田气在体内自行运转,一个人就是一个小天地,水下陆上,有分别吗? 葛荆带着这个人在湖底一阵徘徊,除了泥沙、水草和鱼虾外,并没有什么发现,倒是第一次看到水底世界的他备好新奇,好一阵转悠。 一股暗流涌动,葛荆身形一转就看到易释义轻灵得如同鱼儿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咦,这个家伙你也带着呢,还没解决掉。” 简单、粗暴,一句话差点没把这人给噎死,他翻了翻白眼,一个字都不想说。 其实他知道,在没有确定跌下水那两个人死活至少,自己生命还是有保证的。 易释义这样说,就是为了解恨。 葛荆也低头扫了这人一眼,笑了笑。 这人看似有点祟,很窝囊的样子,其实是因为他放弃了抵抗。 要不然,真拼老命还是很强的。 能成为灵玄师,就没有弱手。 “还敢跟我翻白眼,看你给我找的麻烦!” 易释义身子一荡,来到葛荆身旁,抬手给这人脑袋上就是一巴掌。 力气不大,这人也是痞赖,不躲不闪,身子随着易释义得力气在水里荡了一下,飘忽忽的感觉很好玩。 葛荆笑了下,手一抻把这个家伙又拽了回来:“说说吧,你也知道,祸事是你惹出来的,是死是活你自己掌握。” 这人闻听忍不住苦笑。 是啊,人家在水面上好好行驶着,是自己突然冒出来袭击,整丢两个人,能不愿自己吗? “我不关心你有什么秘密,我只关心我的人,是死是活……” 葛荆又接了一句,眼中忍不住露出一丝锋芒。 他这丝锋芒有些凶狠,杀气凝炼犹如实质,不只这人看得胆战心惊,就连易释义也为之侧目。 如此凝炼的杀气可不是修武就能练出来的,必须是杀人,还得是亲手斩杀过许多人才能拥有的。 这是个杀才,心狠手辣杀伐果断,对敌人没有一丝仁慈之心的人才能凝炼出来的。 他这是杀过多少人啊? 易释义郑重的转过身看着葛荆,这人更是去鹌鹑般缩起了肩膀,连连叫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葛荆收回杀气,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也静默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苦涩,道:“其实这都是误会,毕竟你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你们好好走你们的路,没缘由的我偷袭你们做什么?” 葛荆和易释义同时颔首。 的确,看他俩,葛荆在空中压着两个强灵玄打,易释义双手一背,全凭双脚控制着护卫船飘飘若仙。 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贸然出手,除非他有自信,敢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看这个家伙的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更没这样的身手。 那? 葛荆扭头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苦笑道:“我和袁氏兄弟认识是认识,却不是一伙人。” “袁氏兄弟?” 葛荆和易释义蹙了下眉头,旋即散开。 袁氏兄弟应该就是被葛荆斩杀并挂在山峰上那俩人。 “兄弟,怎么会大打出手,看他们也不是切磋的样子?” 易释义思索一下,疑问道。 这人叹息一声,道:“他们是亲兄弟,刚才,他们虽然不是分生死,却也是要分高下的。” 葛荆和易释义同时一皱眉,亲兄弟,不分生死也要分出个高下,是什么样的事情要闹得这么严重。 这人也不胜唏嘘。 然后,他略做迟疑,随即脸色一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毅然决然的把手抬起,向左后侧一指道:“哪里有一座秘境!” “什么?” 葛荆、易释义脸色一变。 这人目光直视哪里,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岛吗?” 两人摇头。 这人道:“这是封山台,上古传说是始皇帝当年巡狩天下,船过君山时下令于石壁上刻封山令所留。” 第230章 封山印 “封山印,就在山峰另一侧,临湖石壁可见一石印,字迹依稀可辨,似是“永封”二字,俗称为“封山印”。传说是上古时期始皇帝巡狩天下,船过君山时下令于石壁上刻封山令所留。” 这人有些唏嘘,目光迷惘,仿佛有无限感慨。 他继续道:“传说中说,是始皇帝途经此处,风浪骤起,船不能行。有官员奏请拜祭湘君,以求宁波息浪。哪知道,始皇帝闻听湘君之名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并掏出九龙镶金的玉玺,对准岩石用力盖去,留印封山,故称封山印。” 这人的话一停,易释义眉头一皱:“这个传说某也听说过,可那不是君山上的古迹吗?” 这人一点头:“君山上的确有一处封山印,却不是真迹,而是真迹消失后,后人有感重新修缮的伪迹。” 易释义眉头一皱:“一处传说,何至于此!” 这人笑道:“的确是传说。但是想一想就能知道,始皇帝一统天下,丰功伟绩数不胜数,这样的人物岂能因湘君之名而大动干戈,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并用玉玺封其山。” 葛荆、易释义齐齐点头,依始皇帝其人,的确不至于此,不仅不至于此,甚至听到这话一笑而过。 那,会是什么? 两人看着这人。 这人道:“这个是传说,可焚书坑儒却不见得。” 葛荆两人目光内精芒一闪。 这人道:“焚书,焚其经典,坑儒,不只是儒,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不是始皇帝嗜杀,而是为了秦皇朝千秋万代,永恒不朽。而这封山印封的不是湘君,而是道家。” 葛荆一愣:“道家,从何而知!” 这人笑道:“我是从袁氏兄弟之口听闻,据袁承卯所言,《庄子?天运》中有这样一段“北门成问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 葛荆接口道:“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入,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庄子·至乐》” 这人一呆,有些傻傻的看着葛荆。 庄子,又名南华真人,乃是道家祖师,其南华真经乃是典藏级,寻常人能知道其名就已经可以吹嘘一二,他能知道一句经文就感觉了不得了,故此才在这两个人面前得瑟一下,却不想这少年张嘴就来,着实让他震撼。 当然,他不知道,震撼的不只是他一个,易释义也是如此,只不过没人在意而已。 “然后呢?” 葛荆淡淡的问道。 这人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道:“有一首诗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 转身,背手,这人昂声道:“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易释义身形微震,“豪气,仙风道骨。” 葛荆也默默颔首。 这人身子一转,伸手指着前方道:“上古时期,君山有一座仙宫道观,上清吕仙观,据传为始皇所忌,一纸赦令,封山断脉。” 葛荆两人顿时色变,始皇帝啊,那是吕祖也不敢与其抗衡的巨人。 果然,这人继续道:“其后,吕祖真身出现,袖里青龙斩断君山封山印,让上清吕仙观带着封山印跌入洞庭湖底,至今未曾现身。” 瞬间,葛荆、易释义两人眼眸同时一亮。 亮是亮了,也看得这人心惊胆颤。 但是,两息过去,他赫然发现,无论是葛荆还是易释义,虽然看出有些激动,却没发现一丝贪婪之意。 顿时这人懂了。 听闻是吕祖秘境,只要是武人,只要是玄者就没有不感到震撼的。 因为,吕祖在玄者心中是武圣,吕祖秘境更是神圣之地,没有人会不心生朝觐之心。 至于贪婪和占有,那就分人了。 显然,这两位心境超脱,坚若磐石,并不是一些外物想撼动就能撼动的。 这人死命的吸了一口气,双拳抱起向两人重重一拜,然后道:“上清派一峰真人与袁氏兄弟为友,遭受东华魔公偷袭重伤在身,求助门下,不治身亡,在飞升之前将秘境告之,希望能够带回上清派,却不想袁氏兄弟贪念滋生,将消息隐瞒起来。” “该死!” 易释义冷哼一声。 葛荆没说话,双目炯炯的看着这人:“你怎么知道的,就算是偷听,应该也不能这么清楚的吧?” 这人点头道:“却是偷听得知,也是潜行跟踪而来,只不过他们从一峰真人口中知晓封印山所在,秘境入口却不得而知。因为他们在岛屿上仔细寻找,岛屿上根本无处可藏,我只好匿藏水中。半个多月的时间,别的没得到,却把秘境入口找到。” 葛荆道:“找到秘境入口,你怎么没进去,又闹这个做什么?” 这人苦笑道:“我要是能进入不就好了吗?你们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这人身子一扭,顺着水流向前方游去。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三个灵玄师,别的不说,行动起来速度是绝对快,眨眼间就来到岛屿底部。 水底处,怪石嶙峋,泥沼处处,时不时还有各种鱼虾在里面钻来钻去,时而蜂拥而来,转眼又蜂拥而去。 陡然有三个巨人出现,顿时将鱼群惊得四处乱窜。 “这里……” 这人伸手招了招,然后当先一步蹿了过去,来到最低出,眼前出现一个阔动。 “那两个人果然是进入这里了!” 葛荆两人还未立定就听这人传来一句,两人连忙贴了过去。 前方是一个可供两个人并行通过的阔洞,黑漆漆的仿佛怪兽张开的獠牙。 湖水翻涌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口传来,让三个人几乎控制不住身形。 三个人正准备着进入,索性没有控制身形,顺着吸力直接钻进洞口。 洞口不长不短,瞬息百丈。 然后,就见那人双脚在水中一摆,强行变向。 葛荆和易释义身形一转,完美衔接,跟着这人向山壁一个洞口钻了进入。 噗的一声,三个人同时掉进一个甬洞中,湖水在身后洞外湍流不息的流过。 第231章 吕仙观 身形翻转,三个人轻巧的落在地上。 里面是一个十分宽敞空旷的空间,十亩地大小,一条青石台阶从他们脚下向前凸起,一直延伸到远处,十丈高左右。 葛荆回头看了看,身后高大的洞门口处湖水湍急而过,却不曾有一滴涌入。 再回过头,向前方直视。 前方,山壁陡峭,爬满墨绿色苔藓,在幽暗的山洞前备显诡异。 三个人对视一眼,那人身手指着台阶尽头道:“看到那个洞口没有?” 葛荆和易释义同时抬头,顺着这人的手指望向台阶尽头。 那里有一个两丈多高的洞口,在墨绿色的苔藓映照下显得森冷、幽暗,仿佛一个怪兽欲要吞噬一切。 “那是什么?”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 那人苦笑道:“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率先迈步蹬上台阶。 葛荆和易释义没做迟疑,紧跟其后,拾阶而上向洞口走去。 十亩地方圆,直行不过三亩左右,就三位灵玄师而言,几息之间就来到山壁近前。 洞口是一个笔直的长方体形状,宽有丈许,三个人并行而过都异常轻松,高则有两丈,仿佛一道山门巍峨矗立。 没有门,可门框却给三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各自走到一侧门框,上下打量一眼,立刻发现,门框是石质材料,中间微鼓,呈现一条笔直的隆起,然后向外陡峭的坡了过去,直到尽头形成一道锋锐的刃。 “这,这是两柄石剑!” 易释义突然开口道。 “是剑!” 葛荆点头。 他头微微一斜,看向门口。 “咦!” 目光落到洞口处,赫然发现两柄石剑中弥漫着一层白雾,由石剑释放出来的剑气,千丝万缕的在洞门口纵横穿梭。 剑气凝炼,如丝如缕,仿佛蛛网般把洞口牢牢封死。 透过剑网向内望去,葛荆赫然发现里面并非是黑漆漆的山洞,而是一片亮白如昼的小天地。 那里有殿宇、仙宫,有回廊、挑廊,有假山、湖水,有楼台阁榭。 上上下下都雕龙绘凤,斗拱重檐,古色古香。 一眼望去,整片空间绿成荫,树成行,气势壮观。 “咦!” 陡然,葛荆眼眸一凝,他看到远处两个黑点向前移动。 一个黑点走到一间楼阁前,停了停,左右观察一下,走了进去。 另一个黑点移步到正中的仙宫殿宇前,似乎叩拜一下,缓步走进。 “是朱松和章要儿!” 易释义向前走了一步,双目微凝,然后转过头看了眼葛荆。 “是他俩!” 葛荆也点点头,走到洞口前,看着如丝剑网。 他没有冒失闯入,而是扭头看了眼那个人。 这人苦笑着指了指剑网:“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从湖底出现,冒冒失失的袭击你们吗?就是我想硬闯进去,结果被这道剑网所阻...” 他回头指了指来时的那个洞口。 “然后我被弹了出去,再出现就是你的船底!” 那人不胜唏嘘。 他说的话很虚幻,像个故事一样,却没想到却让葛荆和易释义点了点头。 这个解释虽然虚幻,但却很符合他暴起突袭的举动。 至于为何商郡王和章要儿会出现在这里,想想他们走来的线路就明白。 易释义和这人接连三掌对击,汹涌澎湃的力量推进着,让他们一步步来到岛底。 在灵玄师强劲掌力的压制下他们根本身不由己的钻进洞口,最后怎么进入这里的,倒是无法解释,只能用幸运来形容。 既然知道商郡王和章要儿就在眼前,虽然隔着一道剑网两人却也无需着急。 葛荆向后退了一步,仰头看了看头顶,又低头看了看剑网后面的小天地。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封山印了!” 易释义也点头,叹息不已:“世间的传说果然只是传说,这才是真正的封山啊!” 那人也心有同感。 世人传说的封山印是始皇帝封了君山,封印了湘君。 可看到这里他们才明白,始皇帝封印的不是君山,更不是湘军,而是这里,而是上清吕仙观。 用一座山峰盖压整座吕仙观,从上到下,从四面到八方,甚至连微弱的入口都被石剑封死。 “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呢?” 易释义看着门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 葛荆又向后退却两步,仔细眺望着头顶,双眼凝眸,他在山壁尽头处似乎看到一道细缝。 心念陡然闪动,一个想法出现在葛荆心头,他笑了:“看到哪里了吗?” 易释义仰头,顺着葛荆的指引望去,顿时也看到了那丝缝隙。 他低头沉思一下,也不由笑了:“是你干的吧?” 葛荆无奈道:“是与不是,我哪能知道!” 两人打着哑谜,那人也连退后两步,仰头眺望一眼,直接叫了起来:“是那座山峰,山尖被你折断,然后撼动了山根,山根动摇,结果这道石剑门出现了破绽。让他俩,偷渡过去了。” 葛荆摇头道:“不见得是偷渡,应该是被水流冲击,然后他俩懵头懵脑的被甩了进去。” 他看着这人微微一笑道:“如果秘境有缘的话,有缘人一定不是你!” 这人讶然,随即蹦了起来:“胡说,这里是我张赶驴发现的,有缘人怎么不是我!” “张赶驴!” 易释义没什么感觉,葛荆却脸上带着一丝狐疑的看着这人:“龙骧张赶驴?” 这人一愣,有点发懵的看着葛荆:“你,认识我...” 葛荆笑了:“我,葛荆!” 张赶驴有些发呆:“葛荆,那个姑臧城那位葛大神!” 葛荆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怎么,不认识了?” 张赶驴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是葛大神啊,我哪能不认识您呢,这不是没想到您能出现在这里吗?是葛大神啊,我的老天....” 葛荆扫了他一眼,转过身看着石剑门低声道:“我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进去?” 易释义嘴微微一张,随即一点头,身形向后一退,给葛荆让出空间。 张赶驴也迅速向后一跳,远远的躲开。 他可是在这里吃过亏,甚至连吃的什么亏都不知道就被石剑门给送到湖面。 若不是他见识不妙,迅速束手的话,早就被易释义一袖子拍死了。 第232章 禹台,步罡踏斗 葛荆满脸凝重,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攥着剑柄,一道玄力顺着剑把进入剑舌,在剑舌内的玉箍形器内来回穿梭。 瞬间,一股暖流顺着他手掌、腕、肘、肩,直到全身筋骨、鲜血,乃至周身百脉。 葛荆把玉箍形器藏匿在剑柄内,如果不是他主动勾动,里面蕴藏的生命精华根本不会对他供给。 这是葛荆步入灵玄师后的举动。 在以前,在灵玄师之前,只要他手握玉箍形器,玉箍形器就会转化着生命精华,源源不断的对他补给。 那个时候,生命精华不但会修复他所受到的任何创伤,更会对他的生命本质进行提升。 可当他晋入灵玄师后,这种程度的补给对他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 灵玄师已非常人,超凡脱俗本身就意味着生命本质的改变。 玉箍形器,只有对身体修复的功能还有些作用。 在姑臧城他枭首麻衣人,北域荒原他斩杀密幽杀手、鬣狗,直到刚才又斩杀两名灵玄师。 密幽杀手和鬣狗还差一些,麻衣人和袁氏兄弟可都是灵玄师,用刀胡子那些玄士沙盗比,一个灵玄师可敌数百。 生命精华已经很充足了,可以让葛荆做些冒险的事了。 葛荆合上双眼,默默呼吸几声。 双眼一瞪,直视石剑门。 剑网纵横交织如电,在旁人眼里只感觉道道剑气恍如精灵般往来游动,找不到一丝空隙供人通行。 葛荆双眼微凝,一道精芒透空而过,瞬息传入剑网,哔哔啵啵的发出一阵响声。 光芒变幻,时时变迁。 天地一片灰蒙,雷电交加。 一个巍峨帝皇站在巨型战船之上,帝王威压充斥在天地间,激荡在风云里。 狂风呼啸,乱云激流。 湖水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岛屿,拍打着战船。 帝王脸色刚毅,面无表情,单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一丝冷笑从嘴角流出,他的手臂微微扬起。 一块九龙镶金的玉玺从他手掌上飞起,恍惚间放出一道虚影并迅速充斥整个天空。 呼啸着,仿佛昆仑山一般盖压下来,砰的一声,将山下一座庞大的殿宇群镇压下来,不见一丝踪影。 风云变幻,时时变迁,天空阴了又晴,晴了又阴。 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一个长袍直缀的道士来到空中,他仙风道骨、神采飞扬,凌空飞度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只是当他飞临到山巅云端,低头俯瞰着脚下时,脸逐渐冷漠下来,一丝伤痛又有一丝无奈。 他踏步而行,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初与终同步,置脚横直,互相承如丁字,所以象阴阳之会也。 长剑出鞘,虚空向下一滑,轰然一声,大地一角瞬间滑落,轰然落入茫茫洞庭湖内。 水势激荡,巍峨的山峰直缀湖中,在湖水来回涤荡中潜没到了湖底。 好一剑,威势滔天啊! 葛荆眼眸一闪,心神回归。 接连两幅图,一印一剑,一副帝王图一副剑仙图,同样威势滔天,可最终葛荆的目光记忆却都落在道人凌空踏过那七步上。 “前举左,右过左,左就右。次举右,左过右,右就左。次举左,右过左,左就右。如此三步,当满二丈一尺,后有九迹。” 瞬间他的眼直视石剑门,顶上三花,行前五元,神与意合,身随心动。 紫虹剑闪电般的出手,凌空拂动闪烁七下,寒光吞吐,从石门顶一路斩向门槛。 呲啦一声,好似两扇门户被推开,裂开一个空隙,葛荆一闪而入。 葛荆还未站定,身后风声响起,易释义出现在他身旁。 再然后,张赶驴紧赶慢赶,堪堪在门户关闭之前挤了进来。 剑门关闭,一阵金属交响声传来,电光石火,光芒四溅,无数星光迸射仿佛一支支利剑在空中飞舞,好似两个高手在做生死搏杀。 无数巧妙的招式,无数精密的运劲秘法纷纷呈现,几乎是瞬间,葛荆三人就沉沦到观赏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葛荆第一个回过神来,双眼从迷茫到清醒,最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用力甩甩头,转过身扫了一眼易释义和张赶驴。 两个人双眼无神,还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葛荆知道里面没有危险,也就没有打断他们的机遇,而是迈步走向中间。 山门上书吕仙观,左上角还有上清两个小字。 后面是甬道、庭廊,假山、湖水。 葛荆缓缓向前,一路行去看到吕仙亭、灵宫殿,抬头远望是三清殿、玉皇殿,还有吕祖殿。 “一座典型的道家观宇。” 他停下脚步,略做回思想了起来:“正面是吕祖殿,左侧是灵宫殿!他们进去的是这两座。” 葛荆走进吕祖殿,看到里面跪拜的是章要儿,吕祖雕像耸立在大堂正中,一道白色光晕将雕塑和章要儿笼罩在里面。 “好似....传承....” 葛荆沉吟一声,转身就走,又来到灵宫殿。 里面跟吕祖殿几乎一模一样,商郡王朱松昂首而站,手持金鞭、赤面三眼的都天大灵官雕塑跟朱松被白光笼罩。 “都有传承....” 葛荆左右看了眼,整个道观除了这两座宫殿外还有五个,玉皇殿、三清殿、后土殿、真武殿和天师殿。 大殿仿佛,应该都有传承。 葛荆背着手,顺着拱桥走过,低头俯视,桥下干涸已经没有了溪水流淌。 左右原本是古木成荫,现在却已经枝叶掉落,只余下枯木矗立。 行过‘过仙亭’前面是直面吕祖殿的禹台。 禹台很大,三层,每层九步台阶,方圆八丈一。石台上圆下方,喻天圆地方之意。 坛场前方两侧分别设有钟鼓亭各一座,有钟鼓跃起置于其内用以祭祀。 钟鼓亭后分别设置日晷,和经书石碑。经书石碑刻有《尚书·禹贡》,《禹贡山川地理图》和《禹贡锥指》。 步上禹台,葛荆看到九鼎八簋,其中一鼎设于坛顶之上,其余分布于坛下四周。 坛顶另设青铜仿制“遂公盨”,用来放置大禹祭文。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葛荆动容的是坛区内烙印的禹步。 禹步本是道士在祷神仪礼中常用的一种步法动作。 因为它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转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又称“步罡踏斗”。 第233章 步罡踏斗 葛荆静静的站在禹台之上,双眼紧紧盯着与台上烙印的依北斗七星排列的脚印。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石剑门光影之中,仿佛又看到疑是吕祖的中年道士在空中踏步而行。 那位凌空飞度彷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道士虽然一语话都没有,但葛荆猜测,应该是吕祖吕洞宾。 他还记得张赶驴说过,始皇帝封印吕仙观之后,吕祖曾经真身出现,袖里青龙斩断君山封山印,让上清吕仙观带着封山印跌入洞庭湖底了。 刚刚他看到的两幅景象可不就是始皇帝封印吕仙观,以及吕祖袖里青龙斩断封山印的景象吗? 像葛荆他们,开山裂石还有可能,可像吕祖那样飞剑断山却是万万不能。 那修为,绝对不是灵玄师所能比的,甚至都不是王阶灵师,应该是隐在传说中的更高境界。 更高境界必须得有,只不过葛荆不清楚。 虽然他在点苍派玉局峰藏书阁看到过许多秘籍,填补了他许多盲点,但这些属于隐秘的知识还是无从所知。 或许玉局峰藏书阁四层五层有。 嗯,应该是必须有的。 要知道,据葛荆从藏书阁一二三层看过的秘籍上提到过,天下玄者分四个等级,天地玄黄。 灵玄师一下,尚属凡人状态,只能在地上奔跑的玄者是为黄级,突破黄阶就为灵师,超凡脱俗,可以飞天入地,出入青冥,这个等级才为玄阶。 天地玄黄,葛荆这般修为才仅仅是出入玄阶,认真的说,是玄阶初期,后面还有中期、后期,以及可望而不可及的地阶、天阶。 那些隐秘他虽然尚不可知,但看到吕祖惊天伟力的一剑心下不由暗自猜测。 这,莫不就是地阶,甚至就是天阶。 一瞬间,葛荆的眼有些发红。 不过,他的心境很稳,这段时间修持的不错。猜测是猜测,期盼是期盼,并不会乱了心神。 就像现在,他不明知道吕仙观殿宇里有两人正在接受传承,就算他不去跟商郡王和章要儿去抢,空闲的大殿还有五座。 他清晰的感知到易释义和张赶驴已经从石剑门前回过神来,没有人注意到他,而是在两座大殿前转了一圈后,一个走进了天师殿,一个走进了真武殿。 而他呢,一个大殿都没进去,而是安安稳稳的站在禹台,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脚印,脑海里回忆起吕祖空中踏步而行的仙姿。 一跬一步,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初与终同步,置脚横直,互相承如丁字,所以象阴阳之会也。 这是禹步,又名步罡踏斗,天下道士祭神拜祖时必须用到的,口念咒,手掐诀,脚步罡,踏斗而行。 起始于谁已不可知,但所有道派都称之为禹步,想来是都认同创始人为禹皇,一统天下第一人的禹皇。 真假以不可知,也没人想去探究个一二,但步罡踏斗对道家的用处却是人人皆知。 点苍派也是道家门派,里面自然也有步罡踏斗的记载,就放在藏经阁一层,人人可看,人人可学。 葛荆浏览整整一层,一本都未放过。 夫步罡者,飞天之精,蹑地之灵,运人之真,使三才合德,九气齐并...九步象九灵万罡之祖也。 这一句是步罡踏斗的核心总纲,葛荆也曾参悟一二,一直未曾悟透。 今天看到吕祖真身演绎,竟然不用心思直接顿悟。 罡,乃是北斗星杓尾的一颗星。 斗即北斗,泛指东南西北中五方星斗。 道家法师假十尺之地,铺设罡单,存思九天,按斗宿之象、九宫八卦之图行至,即可神飞九天、送达章奏,禁制鬼神、破地召雷。 步罡,蹑地之灵;踏斗,飞天之精;真身,运人之真。 三才合德方能九气齐并。 《金锁流珠引·三五步罡引》说:北斗者,是中斗也。下变为九灵,步之九迹,谓之星纲。 所谓九迹,是象征北斗七星和辅弼二星。 恍惚间,葛荆曾经所看到的所有典藏全部与吕祖身影相依相合,化为溪水营养着他的心神。 一年所思仿若千年,待他回过神时,神识竟然无限增长,几乎到了让他不敢相信的境界。 这才是我的,真真正正属于我的。 葛荆嘴角含着笑意,转过头,正好看到易释义两眼充满了迷蒙的蹬上禹台。 踏踏踏,又是一阵脚步声,张赶驴也迷蒙着从另一个方向走上禹台。 脚步声合着脚步声,两个人同时清醒过来。 眨了眨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同时将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目光垂落又看到葛荆身前的七个脚步。 “禹步,步罡踏斗!就是他,让你连宫殿内的传承都不在意?” 易释义两眼充满迷惑与深深的不理解。 葛荆没有回答,而是认真的看着易释义和张赶驴的眼。 两人同时皱眉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 “见知障!心境不稳了?” 葛荆收回眼神,看着地面上的脚印,徐徐的点了一句。 瞬间,易释义张赶驴心神一震,都控制不住身形,向后踉跄了一步。 葛荆抬头看了他俩一眼,两耳微动,吕祖殿和灵宫殿内商郡王和章要儿迷迷糊糊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听到禹台上的说话声,同时精神一震,砰砰砰的跑了过来。 “果然,贪念难伏,破了心境。” 葛荆看着易释义,笑了一声。 易释义仿佛被刺到伤处的刺猬,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你没贪念,你看着禹步能有什么收获,一个破步罡踏斗,随随便便一个道士都会,还要你消耗这等福源吗?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你不知道吗?” 葛荆笑了,晃了晃手中的紫虹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福源。” 说完,手中长剑向易释义一指道:“看我这一剑的变化。” 不待易释义说什么,葛荆一步踏去,明明直行的长剑陡然换了一个方向,从易释义所想不到的角度刺了过去。 易释义感到一丝危险,有些癫狂的脸瞬间化为古朴,脚步一错也换了个方向。 葛荆淡然,迈出第二步,剑势也随之而变。 “步罡踏斗!” 易释义看着葛荆掌中剑一直遥指着他,一动未动,却凭借脚步的变化,一剑仿佛化为无数剑,精妙异常。 第234章 上古传承 七步踏出,葛荆的一剑仿佛化成无数剑,从易释义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 危险也许没有,但意外却是让易释义和张赶驴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步罡踏斗竟然有如许威力?” 易释义脚步一收,看着葛荆的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赶驴也惊诧莫名的叫道:“是啊,是啊,禹步又叫步罡踏斗,是天下道门法师祭神拜祖必用之法。据我所知有七十二种,常用的有推磨罡、八字罡、跪拜罡、绕堂罡、北斗七星罡、天门步坛罡、踩九州、十字罡、丁字罡、五步拜鬼罡等。可是从来没有这般威力,你这是……” 葛荆伸手向下指了指,没有说话。 易释义和张赶驴嗖地一下来到禹台,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地面上的烙印。 葛荆淡然一笑。 他知道,易释义和张赶驴不一定注意禹步,但他们需要用禹步的神奇来转移传承对他们的影响。 灵玄师,都是对自身功法有自己的想法,形成自己的理念。按照玄者的说法就是找到了自己的道,属于自己的武道。 可接受上古传承就不同了,上古传承都蕴含一门武道,接受传承就意味着就收这门武道。 如此一来,灵玄师的武道和上古传承的武道形成一种争夺和排斥,一个不小心就能将这人毁掉。 幸好在上古传承还未将两个人的精神摧毁时,葛荆神奇的禹步引起他们的好奇,瞬间让两个人抓住机会将沉沦其中的精神转移。 虽然还不能完全解决,却也能给他们一个走出来的机会。 易释义和张赶驴蹲在哪里,双眼不停的看着,嘴还不闲着的争论着,间或转动大脑的推演着,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葛荆。 葛荆一笑,转过身来。 远处,吕祖殿里走出来章要儿,她的手中莫名的多出一柄古剑。灵宫殿里走出了商郡王朱松,手里同样多出一杆金鞭。 两个人目光环视,直接看到禹台上背手而立的葛荆。 朱松迟疑一下,章要儿则娥眉一挑,满脸欣喜的跑过来,越过过仙桥来到禹台之下。 章要儿的脸一红,仿佛朝霞飞过,在她双颊上留下重重的一抹。 红润可爱,让葛荆的心为之一动。 脚步声传来,朱松也从另一侧过仙桥踏过,轻轻的登上禹台。 葛荆目光在两人脸上一扫而过,心下惊叹,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双双突破到灵玄师境界,怪不得上古传承动人心。 他没有说话,朱松、章要儿也没有说话。 三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现在哪里。 说起来,朱松是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葛荆。 按照昨天的情况,堂堂王爷被葛荆当胸一脚踩落,他应该恨得要死。可随即在晚上,在八卦街,葛荆救了他一回,今早在金铃盗手上,葛荆又救了他一回。 这且不说,现在葛荆能出现在这里,不用说,又是为了救他而来。 恩恩仇仇的,换一个嚣张跋扈的人,骤然得到上古传承的人,心性跟不上修为的增长,极易失去控制,做出什么样乖张的行为都不令人感到意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朱松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控制住心境,没有一丝迷惘,神色澄明的望着葛荆,一丝乖张跋扈之色都没有。 安静得像个贤王! 张赶驴站起身来,看着朱松赞叹一声。 “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多灾多难了吧?” 易释义拍了拍手,跟着也站了起来。 葛荆嘴角一撇,易释义得话他可不信。 不管你贤明不贤明,只要没有野心都不会招惹太多人的妒恨。 只有你想了不该想的,想要拿到不该拿的才会招惹祸端。 尤其还是在实力并不足以匹配你想得到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事情和葛荆无关。 他提着紫虹剑迈步投下禹台,擦着章要儿的肩头走过:“该出去了!” “嗯!” 章要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和谁说话呢,和他们,还是和她?” 易释义、张赶驴、朱松三人眉头一掀,同时面露古怪。 他们都有些迷惑不解。 葛荆竟然和章要儿认识,难道他出手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她? 可惜,不管他们用什么眼神看着葛荆,葛荆也没想到回答。 说实话,他们和葛荆并不熟悉,包括易释义在内,都不熟悉。 眼看着葛荆走在前面,章要儿抱着古剑跟在后面,三个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跟了过去。 “我说小子,就这样走了?” 易释义三步并两步的追上葛荆。 “人找到了,不走,干什么?” 葛荆头都没回,说了句。 易释义看着葛荆,眼微微眯了起来,“这是上古道家祖地,深入宝山,你收获一个禹步就走。甘心!” 葛荆笑了,“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咱们是为了救人而来,人已经找到,主要事情已经达成,再多一点都是偏得。又岂会因多一点和少一点而感到怨恨!” 顿时,易释义大笑起来,“我掳阵摧枯易释义一生没服过谁,今日对你葛大神是心服口服啊!” 葛荆还没说话,张赶驴却脸色一变:“我说谁压得张赶驴无可奈何呢,原来是你,掳阵摧枯易释义啊!” 说着,张赶驴的脸色一阵变幻,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去说。 葛荆和易释义都走在前面,看不到张赶驴变化着的脸,但却从张赶驴突然停下来的声音中察觉出什么。 张赶驴没有接着说,二人也不为己甚,继续前行,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来到了石剑门前。 五个人现在都是灵玄师,虽然朱松和章要儿是拔苗助长成为灵玄师的,神识未成还无法离体,随心而动,但在葛荆和易释义得指点下还是轻易的找到那扇门。 不过半天时间,被葛荆撕开的门,剑气交戈战个不停,现在看去,竟然有了一丝融合的痕迹,想来无需多久就会重新相融,恢复回一个整体。 “上古秘法果然非同凡响!” 五个人里三个人都同时赞叹一声,神识离体,强行向两侧一撕,扯开一个小口,迅速钻了出去。 滋溜一声,五个人如同鱼儿一般顺着山洞潜入洞庭湖底,一个翻身跳出湖面。 “还是外面好啊!” 张赶驴双脚在湖面上蹦哒一下,大声怒吼着,好似重见天日一般。 朱松虽然没有像他那么样张扬,却也心有戚戚然。 张赶驴身形一晃来到易释义身旁,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葛荆则在章要儿美目注视下来到朱松身前,淡然道:“我想知道密幽如何联系……” 第235章 默然无语 封山印岛屿连番大战,湖水涌来涌去,掀起的风波不小,自然会引起金铃盗的注意。 葛荆五人从湖面陡一出现,直接引起这面五艘战船的警觉。 “哪里,哪里呢?” 战船已经围着岛屿转了几圈,甚至东门枉带领两位兄弟登临岛屿,看到了断裂的、即将滑落的峰尖,也看到了山脚以及挂在山壁上袁氏兄弟的遗骸。 “这手段....” 东门枉双目凝视着山巅,看着因为自重的原因断裂开的山巅向下一点一点的滑落,不经意间把裂隙撕裂,从隐约可见到清晰可见,再到出现一指宽的裂痕。 现在已经是缝隙,而不能叫裂痕。 想来用不了太久事件,它就会轰然一声坠落,成为山脚下一块巨石。 东门枉有些怔忡,五当家毒蒺藜劳中瑞却拉着四当家悬在空中,两眼发直的看着整个身子都嵌入峭壁的袁家老大。 那道裂缝就是以他身体为中心出现的,看着他的尸首,三个人都能想到那道裂隙是如何出现的。 一个人,长剑入喉,带着他的身体,凌空急冲。 然后,一个重刺,连人带剑重重的撞在山巅。 人,嵌入峭壁之上,重剑将山巅震裂。 余威不断,裂痕越来越大,将整个山峰拦腰裂开。 “这人是谁,竟下如此重手!” 劳中瑞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 四当家也连连点头:“袁氏兄弟,益阳名宿,一身修为不弱于我和老伍!” 正是四当家的这句话,劳中瑞感觉嘴更加发干了。 “老四,别吓唬老伍!” 东门枉回过神,扫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劳中瑞冷哼一声。 劳中瑞也扭过头狠狠的瞪了四当家一眼,怒喝道:“应劭,你在吓唬我,我可不饶你。” 说着他顺腰里掏出一枚蒺藜,手指一切,蒺藜绿光闪闪的在手里打着旋。 “你小子,小心点,别乱扔!” 看到毒蒺藜四当家应劭脸色顿时一变,脚下一错就躲在东门枉身后。 劳中瑞还想说什么,那边就有人叫喝起来:“山主,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三个人扭头望去,一眼看到刚才还空荡荡的水面上突然多出了五个人,而等他们凝神定睛望去时,顿时色变:“是他们?” 这五个人他们认识四个。 他们知道,当中那一男一女是被他们囚禁一夜的金凤卫,而那位老者是夺船而走的强者,至于有多强还不知道。 可葛荆的身手他们知道,凭借单人一剑轻松的将两人阻拦。虽然都没真正出手,却也差不多。 至于强不强,不用全力出手,明眼人一看就知。 葛荆,绝对的强。 一时间,金铃盗三兄弟都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打,还是不打。 应劭斜着眼看了东门枉一下,叹息一声道:“那可是金凤卫啊!” 东门枉脸色一沉,苦笑道:“那事,还未开始,真要招惹了金凤卫,搞不好就把那事给搅合了。” 应劭幽幽的道:“那些人都不是和善的主,如果被搅合了,不会听我们解释。没错,也是我们的错!” 一句话了,三个人全都沉默下来,远远的眺望着葛荆一行。 葛荆一行对战船上的湖盗叫喝都没在意,斜斜的看了一眼岛屿山峰旁蹑空而站的金铃三盗,看到他们没动,几个人也是一笑。 身形一动,瞬间跨过数十丈空间,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湖面之上。 “咝,五位灵玄师!” 看到这一幕,东门枉三个人身子一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感觉一阵后怕。 按照正常来说,金铃盗有他们在,不怕对方是四个灵玄师还是五个灵玄师,都有办法对付。 可是,葛荆五人就不同了,他们是金凤卫,像个蜂巢似的,灭了一个就能来俩,灭了这五个,后面还不知道会跑出多少个呢。别说金铃盗,再来几倍十几倍也不够灭的。 “晦气,走吧?” 东门枉远远眺望着空空的湖面,叹息一声扭回头,眺望一眼君山方向。 “有三个时辰了,回去又要半天,二哥、三哥应该...走了吧?” 劳中瑞迟疑了一声,脸上多了几分落寞和颓然。 他出手,伤了两位哥哥,无论如何,心里都不会太痛快。 “走吧!” 应劭拍了拍他的肩头,无话可说。 兄弟阖墙都自相残杀了,还有什么话能说呢! 没话可说,不只是他们没话可说,就连葛荆和易释义都不喜的搭理他们。 “不从他们那里打探些消息吗?” 一边走着,商郡王一边问了句。 “你想知道什么?” 葛荆没搭理他,易释义的脸上也有些落寞,不知道从金铃盗的事上联想到了什么。 “我....” 商郡王讶然,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 “打探他们是不是要搞什么事?两位六品武官折在这里了?官盗勾结啊!” 半晌,他才回了句。 易释义冷笑道:“我知道他们要搞事,你知道他们要搞事,你以为洞庭湖周边的官府不知道?” 商郡王一愣。 易释义接着道:“你以为密幽只是会杀人吗?还有,神枢营和缇骑营从帝都出行,两年未归,关注的只有北域荒原吗?” 他仰头一叹,道:“大明王朝虽然纷纷攘攘,缠乱如麻,但关起门来都是大明人,怎么做,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大明的事。外域,鬼魅魍魉也,小小伎俩你以为能瞒得过这些人吗?” 商郡王的眼缩了缩,然后苦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五个人就这么默默的飞着,眨眼间已经来到洞庭湖畔。 还不待别人说些什么,葛荆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章要儿,看着她,也看着她手中的古剑。 古木檀香剑鞘,被摩挲得异常光滑的剑柄,古韵浓厚,虽然葛荆没见到它出鞘是个什么模样,却能知道这剑有灵,比他手中的紫虹剑不知道强上多少。 葛荆的目光望过,章要儿的脸微微一红,可随即她的脸向上一抬,毫不避讳的迎了上去。 这架势倒是出乎葛荆的意料,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这剑不错,可不要随意让出去。” 章要儿重重的一点头:“和我认主了,让不出去的!” 葛荆点点头:“那就好,嗯,保重!” 然后也不跟商郡王、易释义和张赶驴说话,身子一纵飞上云霄。 “这就走了....” 老中青三个男人望着天空,尽皆默然无语。 第236章 心结与释放 不是葛荆冷漠,而是他真不知道和这三个人说些什么? 半日一夜的接触,不过是风中过客,原本就不认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 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道些离别。 若说能让他稍微有些牵挂的,恐怕还是章要儿,一个也很陌生,却在无意间的接触让他心中多了一丝牵挂。 不是男女之情,也不是什么心有别念。 怎么说呢? 应该是少男第一次与少女亲密接触,在心中留下的一丝不舍的绮念吧! 认真的说,葛荆从记忆云中接收很多经验,不只是社会阅历,还有男女之间的事。 可经验,只是脑海里的记忆,能理解却没有感觉。这些经验就好像看书画一般,无从体会。 也就是说这些经验跟身体无关,他的身体还属少年。 一个少年,骤然接触到从来没有接触的东西,不经意间挑动心底最深处,让他怎么都无法忘怀。 所以,对章要儿好一些,没有错。至于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葛荆也不知道。 “以后,要是有缘再相遇,再说吧?” 葛荆没有回头,提着紫虹剑,顺着一个方向低头飞去。 待他看到青烟袅袅升起,有人烟出现时落了下来,随意找个人打探一下道路。 很巧,这里是安化县,往南就是益阳。 袁氏兄弟的益阳城。 葛荆别过这人,重新跃上天空,向下俯瞰,益阳像一头翘首东望、伏地待跃的雄狮,威踞在哪里。 益阳北侧是荆江,南侧就属于湖北行省中部,盛世繁华,跟陕西行省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葛荆在心里估摸一下,越过益阳就是湖北行省治所的荆州。 “南郡....” 葛荆想起商郡王告诉他的话,嘴角泛起一抹带着残忍的冷笑。 密幽如何,那是背景通天,在大明王朝凶焰滔天,两京十三行省,不管你是谁,没有一个能被他们放在眼里的。 陕西行省与中原之间,不过是隔着一道哀牢山。 哀牢山,绿林雄踞之地。 可是,不管是绿林霸主观澜山,还是陕西行省杀手组织艳迷如何的强,真能将密幽的触角阻隔。 别人信,葛荆不信。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还有与各方势力,包括商郡王朱松在内的信息收集。 他怀疑,有着刀剑双杀,十三暗手之名的剑君洛衡、刀枭胡勒真的只是陕西行省的杀手之王? 随着信息收集的越多,葛荆越是不信。 他猜测,刀枭胡勒剑君洛衡应该就是密幽埋在陕西行省的棋子,他们不挂着没有之名,应该是为了方便密幽把触角通过他们伸进北域荒原。 密幽的背景太大了,在嚣张跋扈也不适合于外域牵扯在一起。 通过这种转换,无论刀枭胡勒做什么,都跟密幽无关。 就像刀枭胡勒降服北塞山奇门堡十三魁首之一的刀首麻衣人,然后通过麻衣人之首在北域荒原组成刀胡子,一翻烧杀抢劫,搅得北域荒原不得安宁。 这般做法,刀胡子可以,奇门堡麻衣人可以,刀枭胡勒做也没说道。 但要让人知道,这是密幽的手段,反应就不一样了。 “搞不好,我镇杀刀胡子帮了北域荒原叛军,让他们叛乱之事提前成功了?”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他心中的刺,是收养了他的响沙湾被刀胡子屠村灭户,是他唯一亲近的人,张三哥被刀胡子随意灭杀,甚至连他也险些被牵连致死。 可是,可是,可是,整个响沙湾才多少人,数一数不过是百五人。 就算在加上一个月内被刀胡子清扫的八个帮派,被他屠灭的七个村落一共才多少人。 千人、万人! 现在看,北域荒原杀进陕西行省,不用数都知道,被荒人屠灭的绝对在十万以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数还要成倍的往上翻。 能怨我吗? 葛荆捂着胸口问了句。 半晌,他摇了摇头。 无论他是否镇杀刀胡子,北域荒原的叛乱都不会被改变。即使他不斩杀刀胡子,凭借他们区区两千多人能阻挡多久,能在北域荒原掀起多大的波澜。 这个错后,半个月,一个月。 北域荒原十七个霸主,带着十万大军欲要起事岂能是小小一个刀胡子所能阻拦的。 别说刀首麻衣人,就算刀剑双杀双双降临都会如螳臂当车一般,被滚滚洪流碾压成粉。 葛荆深吸一声,用力的甩了甩头,把这些不愉快的事抛在脑后。 他,只能做他自己能做的事,从心而行。 就像他在北域荒原镇杀刀胡子、在睢阳城揭露皂幕峰反叛都没多想。 想做,就做了。 至于结果如何都和他无关。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不管是北域荒原的反叛,还是大明王朝的镇压,或是参与其中的各大势力如何谋划,最终结果对现在的格局有何改变,都不是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就能改变的。 换一个人,凭借灭杀刀胡子之事,必然能参加北域荒原荒族大军里,并凭借灵玄师的修为与威名获取一定的权势。 或是凭借睢阳城揭露叛军之事获取军方的欢喜,从六扇门一脉转换到军方,获取一定功绩。 “可惜,这些我都不喜欢!” 葛荆笑了笑,背着手,提着紫虹剑,昂首挺胸的蹑空而行。 “我所求,第一是活着,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第二是武道。既然踏入武途,又看到始皇帝和吕祖那般通天的手段。权与势,芸芸众生所取,却已然不是我所求。” 好风若水,吹动着葛荆的袍袖,他的手微微拂动,舞弄着身边的白云,恍惚间,凌然若仙,身形飘渺,似欲驾云直上三千尺。 他踏着益阳的狮头,踏过狮头口处的荆江,一路呼啸着,御风而行,声势浩大直接将路上所有强者惊动。 没有人认识他,也从来没有人像他这般嚣张猖狂,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打探着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不知收敛。 而后的一段时间里,打探这位过路强人的不只是他们,还有龙骧、商郡王朱松和金铃盗。 只是,这些和葛荆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237章 葛荆留下的难题 相通一切的葛荆心头陡然一亮,身上好似脱去重重外套,卸去层层枷锁,好似随意一挣就能飞升一般,轻松无比。 “南郡!” 葛荆居高临下,俯瞰大地,他时而盘旋在天空,时而落地相问,在天黑前来到了湖北行省府治南郡。 密幽不管如何也是出自帝都,天生跟朝廷相依相存。十三行省府治之处几乎也是他们的行省总部所在。 其实不只是他们,天下各大宗门各大势力皆是如此。 商郡王也不是混江湖的人,想要找密幽唯有从河南行省密幽总部联系,在湖北行省总部颁下任务,在湖北行省他去的就是南郡。 密幽因为知道商郡王的身份所以没有太多顾忌,直接把他接到南郡总部。 按照正常来说,这没有问题。只是谁都想不到商郡王会认识一个葛荆,而葛荆又在种种蛛丝马迹中看到了什么,并把矛头直指密幽。 葛荆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尤其针对仇人。 他在夜晚时进入南郡,在街头简单购买一点吃食填饱肚子,然后找到密幽总部,遥遥的守着,在午夜时分偷偷潜入进去。 潜行匿踪的手段葛荆没有学过,但他见识不少。针对同等级的人来说,也许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若是越级、向下越级而用的话,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他飞速的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连一个灵玄师都没有就更大胆了。 几个转身,将神识铺散开,迅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半夜夜晚他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南郡,按照找到的线索向下一个城市遁去。 像他这般做法,应该算是盗贼。 盗贼的手段葛荆不会,但他却有着盗贼的天赋。 别的不说,单说他在北域荒原狼群中养成的性格,隐忍、坚韧、耐心十足,再加上他的身手和修为,完全满足一个盗贼所需要的所有。 其实这都是次要的,真正的形容,其实葛荆根本就没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做完。在他的心中,盗贼那是刺客一样的行为,而他不是刺客,是杀手。 刺客和杀手,在普通人心中是一回事,都是买凶杀人的主,可在专业人心中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刺客是需要潜行匿踪,需要改头换面,需要易容易形,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们可以隐匿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乃至十年的时间,以求一个机会去刺杀一个人。 杀手就不然了,他们也可能需要潜行匿踪,也可能需要改头换面、易容易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耐心。 但他们很少会把时间拖延很长,并会在规定时间之前陡然出手。 杀手出手,也许会悄然无声的出手,也许会闯入内室行凶,也许会当街杀人,在杀人不得后继续追击。 不只会追击,甚至会手持凶器追杀数里、数十里、数百里,乃至数千里,直到你死或我忘。 真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而刺客则不行了,他们是一击不中转遁千里,绝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葛荆就像是个刺客一般,牢牢的把自己隐匿起来,但若不行,却也不介意转职个杀手,把密幽总部斩杀一空。 毕竟,他身上背着密幽必杀令。 通过总部的档案他才知道,密幽对他的追杀一直都没放弃。 如果不是他动不动飞跃千里的话,早不知道有多少个杀手向他包围过来了。 就是现在,还有大批高手等着沅江城的召唤,一旦有号令发出,立刻如天罗地网般罩去,连个空隙都不给他留。 只是他横穿洞庭湖,把身影再度消失在天地间,除了商郡王朱松外,没有人能猜测他竟然跨越千里出现在南郡。 出了南郡,前行五百里来到安陆,天刚蒙蒙亮,葛荆一点都没有隐瞒的想法,晃动身形直接潜入进去。 绕过两个随眼惺忪的侍卫,直接潜入到后院,静立不长时间,在一阵开饭的声音中潜入密室。 这一次他在里面潜行了半日,将想要找到的东西找到后,悄然钻了出来,大大方方的走进厨房,饱餐一顿后才飞身遁入空中。 半个月内的时间,葛荆沿着湖北行省南部,将当阳、荆州、汉阳、黄州扫荡了一遍。 密幽却在他扫荡中完全疯了。 初一开始时还只是一个两个分部发现失窃。 哦,也不能说是失窃,毕竟什么东西都没丢失,别说金银财宝,密藏和药物,就连纸张都没有少一张。 分部没敢声张,只是几位主事人悄然侦查一番,结果一无所获。 偶然的一次,有两位分舵主碰到一起闲聊,发现对方竟然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才感觉到事情不妙,紧急向总部汇报。 总部一查,赫然发现这里也曾有过失窃的迹象。 说失窃真的不准确,应该是被人潜入过。而且有高手侦查后发现,潜入者的手法实在有够粗糙,动与不动真的是一看分明。 再然后,向所有分部发出命令,内部查勘,顿时发现这种被人侵入的事件竟然是群体事件。 经过高手堪舆,有被侵入痕迹的分部达到二十家之多。而后经过仔细分辨发现,通过侵入的手法判断,出手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而在通过迹象看出,这个人侵入的前后顺序十分诡异。 今天在这里,明天向前,后天向后,有时会去左,有时会去右。 通过主观去判断,没有一点规律,仿佛是随心所欲一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最后他们也只能按照被人翻看过的档案去推断,这个人应该是按照档案里的某条线索行动。 这无疑增加了他们判断的难度。 这么多档案信息,要在里面查找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线索,无疑是不可为之的。 二十家分部,相同的信息有,不相同的信息更多,他们又不可能将所有档案搬到一起,怎么查找。 不说别的,就说从这二十家分部走一圈都得半个多月。 然后,密幽发现,他们真正能做的,只有守株待兔,静等人来投。 于是,湖北行省密幽总舵主一声令下,所有铜牌杀手全部被调集过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无数灵玄师被调动的时候,葛荆已然施施然走进了河南行省。 第238章 入河南,再相逢 河南行省,东侧接山东,东南是安徽、东北为河北,正北是湖北。 在远古时期,黄河中下游地区河流纵横,森林茂密,野象众多。 河南被描述为人牵象之地,是象形字“豫”的根源,因历史上大部分位于黄河以南,故名河南。 这里,地处黄河中下游,是中国古代文明发祥地之一,是大明王朝最中心的腹地,中原几乎说的就是他。 这里不算是大明王朝最繁华的地带,最繁华的是江南,哪里才是商业之最。 那河南行省这里有什么? 有政治有人口,有整个大明朝的军伍部队。 有人就有一切,这句话从古自今不管到哪里都适合。 葛荆跨入河南行省,一阵飞行在宿州停了下来,这里有一条三百里官路直通湖北行省。 前方不远,四匹快马正奔驰而来,然后随着日上三竿,烈日照射下来,战马才缓缓收了脚步。 “这四个家伙竟然将马车抛下,换成战马了?” 葛荆笑了笑就知道,他喜欢乘车的习惯早已经被密幽知晓,如果杨惊雷四个人还执拗的携带他那匹奢华马车,不虞在告诉密幽,来抓我啊! 四匹战马脚步很快,奔行不久久来到葛荆身前,一抬头就看到官道旁树下背手而立的葛荆。 “公子....” 杨雨池看到葛荆,忍不住率先惊呼一声,飞身而起,合身扑到葛荆怀里,小猪一般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还低声喃喃的叫着:“叔叔,叔叔终于来了...” 葛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顺着长长的秀发抚了下去。 “小雨儿被吓到了没?小雷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没照看下妹妹!” 葛荆问了一句,然后抬头向陆圻陆培兄弟和杨惊雷点点头。 “公子!” 陆圻陆培站在葛荆身前,恭恭敬敬的抱拳见礼。 “叔叔...” 杨惊雷也给葛荆深深见了一礼,然后看着妹妹的背影矜了一下鼻子,道:“她被吓着什么,打的欢实呢?” 葛荆眉头微蹙:“遇到劫匪了?” “嗯!” 杨惊雷点了下头,道:“在洞庭湖畔遇到过几次湖盗,厮杀过两次,倒没见到危险。其后千里,偶尔能碰到几次山贼,嗯,危险只有一次。不过有陆家哥哥在,炼锋刀大发利市,倒是有惊无险。” “就是,陆培哥出手太快,都没让我怎么出手....” 杨雨池这时从葛荆怀里钻了出来,嘟囔着小嘴满脸不开心。 陆培苦笑道:“哪条官道毗邻秭归县凤凰山,山上有几名大玄师,身手着实了得,属下要不尽快斩杀,拖延久了恐怕把那几位大玄师招惹过来,就麻烦了!” “老成持重,不错!” 葛荆点了点头,目光在四人身上一扫而过,满意的笑了笑。 现在四个人跟小山谷里完全不同,虽然仍然还是玄师巅峰修为,隐约间却透露出一丝突破的气息。 在四个人走出小谷时就已经是半步大玄师,当时葛荆估计他们再有两三个月就能突破,稳稳突破。 现在看来,长途跋涉半个月,几次战斗竟然让他们提前了许多,倒也是小有收获。 葛荆既然来了,四匹马自然不够乘坐。 “我和哥哥坐一乘!” 杨雨池娇笑着,显然葛荆出现让她满心欢喜。 葛荆身子一转就看到身后的四匹战马,这一看让他忍不住笑了。 战马是战马,为首的就是被他用生命精华洗炼过的老马。 老马通灵,此时看到葛荆不用召唤就跑了过来,用它那颗硕大的头颅在葛荆怀里拱来拱去的,就跟杨雨池刚才那般模样相仿佛。 这倒是不让葛荆意外,更不会忍不住发笑,他发笑的是,四匹战马的马臀上都扛着一对驮鞍。 在驮鞍的左右,各有一个木制固定牛皮绳绑缚的木架,里面正好稳稳的放着两个木箱。 木箱,葛荆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杨雨池在途经县城里买的水果点心。 杨雨池在孩童时那次万里逃难,后面有官府追拿,身旁是一群粗汉保护,根本不知道如何侍候孩子。自然是把他们的感觉按在孩子身上,他们一日两日不吃不喝没有关系,孩子却不同。 可是,杨惊雷和杨雨池不管是渴是饿都不敢和他们去说,所以,一日两日不吃不喝已经成为习惯,直到秋末言和阮清、褚文秀出现,情况才有好转。 而后到了点苍派,又遇到葛荆他们这种情况在未出现过。可小时候脑海里对饥渴的记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现在,杨雨池不管走到哪里,第一时间关注的永远都是吃食。手里有了银子后,更是像鼹鼠般买了一堆堆的点心藏在身边。 原先有葛荆的奢华马车,杨雨池将点心铺了整整一层,现在没有马车,竟然想到用驮鞍架在马后,到也是难为她的小心眼了。 葛荆的失笑声响起,杨惊雷、陆培、陆圻顿时也放声大笑起来。 “你们...哼...” 听到四个人的放笑声,杨雨池小脸微红,小脚在地上一蹬,转身跑到马前,翻身跳了上去:“杨惊雷,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唉唉,别的!” 杨惊雷在后叫了两声,却当不得杨雨池嗔怒,那匹战马已然扬蹄奔走起来。 “行啦,让你笑,小雨生气了,你啊,跟我一起吧!” 陆圻嘴角含着微笑,拍了下杨惊雷的肩头。 杨惊雷无奈,点头应允,跟着陆圻身后,跳上战马。 “噗噗!” 望着杨雨池离去的身影,老马根本不管杨惊雷,打着鼻响,用大嘴顶了顶葛荆的肩头,似乎在喊他上马,不要让杨雨池把他们抛得太远。 葛荆心头欢喜,反手按着马背,一拧,跳上马背。 老马感觉后背微沉,顿时扬起马蹄,泼喇喇的跑了起来。 随即,清风一般追上杨雨池。 再一扬蹄,直接掠过战马,中途还扭过大脑袋,对着杨雨池打了个扑鼻。 顿时,傲娇老马的如此模样气得杨雨池直骂:“你个家伙,我白喂你了。看下次,谁还管你!” 第239章 欢脱 四匹战马一阵飞驰来到宿州,到了这里才马蹄才慢慢放缓,跳下战马牵着缰绳,在城门口送上户符就轻松的走进宿州。 他们没感觉到什么,倒是让城门护卫眼眸精芒连闪。 “三个陕西行省两个四川行省的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看样子都是玄者!” “嗯,最好别搞事,要不然可没他们的好!” “最近几天守备参将的心情可不太好!” 城门护卫的交谈声音不大,但未过百步距离还是瞒不过葛荆的耳目。 守备参将心情不大好? 葛荆的脚步略显踌躇,沅江城守备参将吴恒已经是灵玄师,宿州守备参将就算不是也不会差太多。 目光闪动一下,随后又跟着四个家伙向内走去。 “公子?” 杨惊雷、杨雨池、陆圻都没注意,陆培则脚步放缓,待葛荆走过来时才低低问了一句。 “没事,应该是我多疑了!” 葛荆摇了摇头,提着紫虹剑的手在身后随意的摇摆着,看似无比悠闲。 这一行人,陆培陆圻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蜂腰猿背,身子修长,肩上背着宽重的炼锋刀,精神饱满,意气风发。 武功突飞猛进,前途再无疑虑,眼看着不过多久就能突破到大玄师,这哥俩自然是青春焕发,风采惊人。 至于杨惊雷、杨雨池兄妹年纪虽然小,却也是半步大玄师,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气质在哪里呢,他们跑来跑去活力四***神头十足的样子更是让人喜爱。 城门内行百步就是一条闹市,商户众多,基本上都是供给城外农户往来交易,售买售卖的。货物也许层次不高,却好在品种齐全,生活用度是应有尽有。 两个小家伙几时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看这么多的东西,顿时惊喜着靠了过去,把眼睛贴进去看看这个,又伸手摆弄摆弄那个。 风车、摆件、木雕、木刻。 东西不算多好,更不值几个钱,在百姓眼里都是很普通的东西,落在他们眼里却是惊喜连连,拿起那里一个东西都舍不得放下。 一件件的看,总是看不够,却又不掏钱去买,若是百姓家的熊孩子早被摊主赶走了。 换做这兄妹,这般气质、这般衣着又这般可爱,所有摊主都嘴角噙着笑意,满脸的喜爱,不只是没有驱赶,还细心的给他们介绍一件件东西的用处和来历。 这般贴心,又让两个家伙迈不动步了。 葛荆远远站在哪里,看着他们,欣慰的笑笑,没有去催。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着急做,这天还没过午呢,做什么都赶趟。 陆培双手肃立,一副乖巧的站在葛荆身后。陆圻则跟在两个小家伙身旁,看到他们拿起什么就买什么,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这更让摊主们欢喜不已,更加热情了。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把刚刚闲出来的驮箱装满。 “还是地方太小,要是带着咱们的马车就好了!” 杨雨池看着堪堪装满一匹战马的两个箱子,回过头看着长长一条街的两侧摊位,还有铺满了摊位,琳琅满目的货物,忍不住叹息一声。 “想要马车,现在就去订一辆呗!” 葛荆伸手,用剑鞘敲了一下她的头。 “没事吗?” 杨雨池惊喜的回头叫了一声。 葛荆双眼微眯,想了一下道:“现在没事了,只要不是那么张扬,谁能想到相隔千里外的马车是我们。再说了,我整有个想法要做,正好!” “想法?” 杨雨池迷糊的看着葛荆。 葛荆伸手点了点他们四个人,低声道:“跟你们的突破有关。” 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四个家伙招了过来,都低眉顺目的看着葛荆。 “先去订车,我去六扇门转转,行与不行再跟你们说!” 说着,葛荆找个摊主简单问两句,就跟四个家伙分行二路。 杨雨池四个人去前方订车,他则东拐西拐的来到了六扇门。 葛荆是六扇门人,还是来自帝都刑部,七品的官职虽然不算高,但在六扇门里已经不算小了,就连六扇门宿州总捕头都亲自出面接待。 为何能惊动宿州六扇门总捕头,其实还是源自他的举动,是要向帝都传递消息。 帝都玉家,那可是位居帝都七大世家之一,也算是六扇门在帝都权势所在,明面上的权势所在。 如此人的如此举动岂能不惊动六扇门总捕头,甚至如果是在商丘,恐怕连河南行省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都会过问。 说起来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葛荆还真不是没见过,陕西行省的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就亲自过问过他,对他撞破小昆仑山皂幕峰瑶寨谋逆之事大为赞赏。 而在他离开六扇门之后,宿州六扇门总捕头谢慎就拿到了他的档案,看过之后对葛荆更是惊叹,眼眸忍不住闪动起来。 “是他,他竟然是这么的强。也许,那件事交给他,还真有做成的可能!” 从河南行省到帝都五千里之遥,六扇门消息传递再快,一个来回也要一天。 今天,葛荆把消息传递出去,要知道结果还要明天。 谢慎对他有些想法,却并未着急,行与不行,还要看葛荆与帝都商议事的结果,然后再谈。 跟帝都玉家沟通要等消息,订制马车同样也是急不得的事。 先前葛荆那辆奢华马车是他们赶巧,在崆峒山泾源镇遇到一辆闲置的马车。 现在不同那时,车马铺需要临时赶制的,马车大,还要得急,车马铺紧急召集五六个好手,最快也要两日才能赶制出来。 突然之间不需要赶路,时间不免空闲出来,葛荆几人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然后它就把四个家伙赶了出去,随他们玩耍。 这到时让四个人欢喜不已,杨雨池欢呼一声,拉着三个哥哥跑了出去,欢脱一般的在宿州闲逛,一直撒欢到很晚才回来。 他们四个人,不只杨惊雷、杨雨池,包括陆圻、陆培也是一般,从小到大除了习武就是习武,从未这般轻松过,一时心境开解,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第240章 等待 五个人都累一天了,简单吃一口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其实来说,就他们的修为,别说闲逛一天,就算战斗一天也未见起会累成这样。 他们累的主要是心。 葛荆不去说,他的心境强大,修为高深,再如何也感觉不到什么。 杨惊雷四个人就不同了,从山谷与葛荆分行二路,虽然一路没有太多艰辛,心却一直悬着,总是感觉不落地。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虽然他们几经战斗,修为愈加精深,却因为迟迟没有葛荆的消息,内心更加焦躁起来。 骤然看到葛荆,顿时心中郁垒尽去,满心皆是阳光。又得到葛荆吩咐,随意玩耍,更是欢喜无比。 他们的心境就这么一松一紧,看似不起眼,待无人时躺在床上却感到无尽的疲惫,然后不由自主的睡去。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夜。 无思、无觉、无梦、无想。 直到翌日天明,雄鸡一声鸣唱,四个家伙才施施然掀被而起,简单的梳洗打扮,然后急匆匆的跑到葛荆那间房,准备侍候葛荆。 推开门,还没走到葛荆门口,四个家伙就碰在一起,四目相对顿时都是一笑。 “三个哥哥你们忙你的吧,都笨手笨脚的,公子我来侍候!” 杨雨池笑着催了催三个家伙。 三个家伙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陆圻道:“那我去打水,大哥和小雷看看有什么酒菜!” “好!小雷去掌柜那看看,我去后院喂马!” 陆培拍了下杨惊雷的肩头向后院走去。 葛荆也早就起来,正盘坐床榻,静心吐纳。 而杨雨池看到这一幕,偷偷吐了下舌头。 清晨早课,是每个玄者都需要坚持不懈的苦功夫,可惜他们在离开葛荆的监督后都拉了不知多久。 “叔叔都这么努力,小雨也不能放松啊!” 杨雨池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把洗漱衣物整理好,有悄然退了出去。 “这么快!” 正好陆圻把清水打来,放在椅子上,杨惊雷也从楼下走回,看到杨雨池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了句。 杨雨池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公子,做早课呢?” “早课!” 两个家伙两眼一直,对视一眼。 陆圻声音有些吞吐不轻,“早课,小雷,咱们多久没做了?” 杨惊雷踌躇着,“好像从小谷出来,只顾得赶路,就、就没太做过。” 陆圻看着他咧了咧嘴:“就没太、做过....” 他声音压低道:“是根本没做过吧!” 杨惊雷眼眸一瞪:“你的声音能在大点嘛?” 陆圻吃吃笑了一声:“大、小,就今儿早上,公子什么不知道...” 杨惊雷的脸一颓,“是啊,瞒不过公子的!” 三个人默默的把东西整理好,葛荆做完早课走出来,面无表情的洗漱打扮,等小儿把酒菜端进房间,又叫来陆培,五个人凑在一起静静的把早餐用完。 “功课还是要做的!” 看着小儿把残羹剩菜收拾妥当,又捧了一壶热水上来。杨雨池乖巧的给几个人沏茶,葛荆看着青烟袅袅,才淡淡的嘱咐了一句。 “是,公子!” 四个家伙低垂下头颅,没有一个敢东瞅西看,做些什么古怪表情的,都左侧一个聆听的姿态。 “我也不用多说你,功课是你们自己做的,好处也是自己受的,好与坏自己掌握。” 葛荆简单点一句,并未说太多。 “是是,公子说的是,小的这段时间懈怠了。” 陆培恭谨的回答着。 寻常时他们还没在意,可今天看到修为到葛荆这般人,每日还不忘做晨课。 以心比心,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不足。 葛荆没在多说什么,沉思一下道:“这两天你们先把早课晚课做好,别的先别着急。嗯....” 下面的话没多说,四个家伙却眼巴巴的把头抬起,八只眼珠紧紧盯着葛荆,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葛荆必须是有想法,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叮嘱他们。 不过,葛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就那么沉思着,中间向他们挥了挥手:“我还有些细节没想好,先不和你们说了。该玩玩,该逛逛,等六扇门传回消息,你们恐怕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一句话了,四个家伙是知道了,葛荆对他们是真的有想法,未来一段时间他们的功课怕是要有些重。 于是,四个家伙疯一般的玩耍起来,大三门看珍禽奇兽,而三门看彩幕露屋,进佛殿,逛道院,书籍古玩、土物香药,戏院瓦栏。 当然最能让他们流连不走的还是夜市上的各种吃食,胡饼菜饼、果木翘羹、香糖果子,是吃得他们撑肠拄腹,肚儿圆。 待到晚上回到客栈时,葛荆已经在哪里等着他们。 现在已是第三日,葛荆去了一趟六扇门,接到帝都玉家的回信,回来已经是下午。 “叔叔....” 杨雨池看着葛荆有些紧张,葛荆从六扇门回来,对他们有什么计划和想法,想来是要开始了。 这让他们四个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 期盼,自然是葛荆给他们的好处,害怕自然也是,葛荆给的好处一般都不是很容易获得的。 必须是要他们付出辛苦和血汗才行。 果然,葛荆的脸色有些郑重,从旁边的木箱里掏出一个小匣,打开,里面是一个包裹。 再打开,赫然是一本秘籍。 葛荆有什么,几乎都是他们四个收起的,这本秘籍是什么,他们都知道。 疯魔拳! 杨雨池低呼一声:“是刁叔叔赠给叔叔的疯魔拳!” 葛荆点点头:“不错,正是疯魔拳。” 他抬起头看着四个人道:“你们的修为都到了突破大玄师的关口,只差薄薄的一层,稍微努力就能突破。只是我想了想,你们还是不要太快突破的好。” 四个家伙一愣,“为什么?” 葛荆沉吟道:“大玄师仅是一个过渡的境界,主要在于化气成元,成元,就是灵玄师。所以他并不如何重要,还不如在玄师多困一阵子!” 四个家伙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如何选择,最后干干的看着葛荆,等待他解释。 第241章 封脏五元 葛荆想了想,伸手在桌子上比划一下。 “这个桌子三尺宽,三尺是一个度量尺度。咱们就拿这个尺度来评论一下修为境界!” 此话一出,四个家伙立刻精神起来,都瞪大了双眼支起耳朵看着葛荆。 葛荆伸出食指抵在桌子的横面,道:“这是普通人,为零。” 四个家伙的眼直直的看着葛荆的那根食指,点头应和着。 “一寸为玄者,玄者是粗通筋骨,洞开几个窍穴,能有几分蛮力,大致能抵几个凡人。” “五寸为玄士,玄士入门,最少打通一条经脉,体内已然孕育玄气,大抵能抵几名玄者。” “十寸为一尺,一尺为玄师,周身百脉皆开,即为玄师,玄师者玄气充裕,已经有了非凡之身手。” 说到这里,葛荆的手在桌面上一点一点推进,停在一尺出向前比了比。 “通窍为玄者、伐脉为玄士、化气为玄师、成元即为大玄师。” 他抬起头看着四个人,然后手指甲轻轻一用力,在一寸、五寸、一尺出刻了一道印痕。 “你们达到那个尺度就是那个境界的巅峰,突破这个尺度就是突破这个境界。只是,一条经脉少则十一个窍穴,多则二十多个窍穴,通一窍即为玄者,通十个窍穴也为玄者。周身百脉重要的有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十二别经、十二经筋,同一条经脉是玄士,通行百脉也为玄士。所以,同一境界的玄者,修为相差极大。” 葛荆又抬头看着四个家伙道:“至于玄师,自然是用玄气把周身百脉充满,充盈一条经脉或是充盈周身百脉。百脉充盈,五气成元,几位大玄师。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即突破为灵玄师。” 他的手指抵在桌子另一侧,“这里就是灵玄师。” 四个家伙眼眸一亮,这种比喻十分清晰,简简单单就把四个境界剖析得清清楚楚。 葛荆伸手在他们身上比划一下道:“你们现在,玄气充盈百脉,正处于五气成元之期。” 他指了指杨惊雷和杨雨池,道:“咱们三个都专修景霄五炁,我修出的是肝魂青炁,青色玄力,小雷修的是肺魄白炁、白色玄气,小雨修的是心神赤炁,赤色玄气。这都是五气成元后的外显。” 葛荆将疯魔拳经拿起,放在桌上。 手指在上面点了点,“我现在将你们五脏封元,你们凝结精气神合二为一,用水磨工夫将其打开,通一脏,精气神凝炼二分,通五脏,直接突破大玄师。” 他看着四个家伙笑道:“到那个时候,也许用不了半年,你们就能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直接跨过大玄师,成就灵玄。” “半年....” 四个家伙第一次开口说话,话语间却充满了不敢相信。 他们从来不怀疑葛荆说过的话,他的话只要出口,几乎就是真理。 只是,半年突破大玄师,着实有些令人震惊。 葛荆点了点疯魔拳道:“五气朝元,修持的是玄气。三花聚顶却是要精气神皆三花之道果,混一而聚于玄关一窍,修持的已经是神识。若是正常,百脉充盈突破大玄师,然后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一点点的将精气神糅合为一,聚于玄关一窍非三两年而不成。换做这种功法则是不然...” 杨雨池眼眸一亮,惊喜的问道:“叔叔,那里有不同?” 葛荆道:“疯魔拳内道外魔,内蕴澄明心境守护心神,外用魔邪之念冲击心神。只要心神够强,则蕴含的邪魔之念就越强。邪魔之念越强,则磨炼的心神越强。魔与道,相吸相斥,相互扶持,相互成长。最后,精、气,聚神成丝,冲破五脏成元。” 他的手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发出笃笃的声音:“这门功夫能在大玄师之前提炼神识,在五气朝元时将精气神凝而为一。自然,待到三花聚顶时也能事半功倍。” “只是...” 四个家伙被葛荆说的精神大振,热血澎湃。不过,他们毕竟不是无知之人,听是听,想是想,看到疯魔拳经时还是想到了它的传说。 葛荆笑道:“知道这两日,我让你们等什么呢?就在等帝都玉家的回话。” 杨惊雷两眼一亮:“玉家,玉家有拿魔心经啊?” 葛荆一点头:“还记得你我相见那处客栈吗?玉家大小姐尚且为了修炼疯魔拳去北域荒原边界磨砺,自然会有拿魔心经降服魔念,补给道心。只不过,拿魔心经太过重要,不经玉家长辈同意,她不可能私自传授给我。现在经过刁御转告,半个月后,泰安城六扇门他亲自与我见面。所以....” 葛荆的话音拉长了一下,看着四个家伙,等待他们回答。 四个家伙一丝犹豫都没有,齐齐一抱拳:“全凭公子吩咐!” 葛荆笑了,点点头,“小雷,你且过来!” “是!” 杨惊雷大声应喝,上前一步,站在葛荆面前。 四目平视,毫不畏惧。 葛荆略略凝气,伸手点中肺腧穴、心腧穴、肾腧穴、肝腧穴、脾腧穴,将他的心肝脾肺肾,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顺序一一封死。 杨惊雷、杨雨池、陆圻、陆培四个人也按照先后顺序走上来,被葛荆把玄气封住。 玄气被封,四个家伙一身修为几乎少了一半多,行走坐立看似正常,实则很不习惯。 葛荆伸手在他们身上探了探,也对玉香春和席应真的状态有了几分了解。 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何堂堂帝都顶级世家的嫡女修为会如此的弱,连一个麻衣人都拿不下,甚至在危机时还要强行施展疯魔拳,原来是因为一身修为被封印了大半。 玉香春是这样,与她一直争锋的席应真应该也是如此。 “好了,你们回去适应一下,而后咱们去泰安城等待刁御那个家伙!” 葛荆挥了挥手,把四个家伙赶了出去。 “马车已经制好,我们可以现在就走的!” “嗯嗯,要适应还是在城外的好!” 走到门口,杨惊雷迟疑了一下,回头禀告一声,杨雨池也连连点头。 葛荆笑道:“马车制好也得等明天,六扇门总捕头谢慎今晚要找我,有事相商!” 他沉吟一声:“应该,很棘手!” 第242章 对大明的认同 很棘手! 葛荆这句话不是白说的,是从六扇门总捕头谢慎身上感觉出来的。 行为、表情、对应态度和约定时间种种迹象中感知到的。 这种判断也在傍晚得到印证。 当时谢慎是轻身而来,不仅如此还将一身官衣换成了青衣小帽。 两个人在客栈二楼贴窗处坐下,那个方位十分隐秘,外侧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却可以将客栈内外尽收眼底。 一壶热酒,两碟小菜,说说笑笑竟然让他们吃到了深夜。 谢慎是尽兴而归,葛荆却陷入沉思之中。 客栈里讨生活的人耳目有多通灵,心思乖巧,早就看出他们的不凡,更认识谢慎这位六扇门大佬。 一个个都跟眼盲一般,任由他们吃任由他们喝,任由他们拖延到了半夜,也任由着葛荆一个人呆立到天明。 清晨,杨惊雷四个家伙闻鸡而起,各自做足了功课,才起床梳洗打扮。 待他们走到葛荆房间,准备服侍葛荆起床才愕然发现,葛荆竟然一夜都没回房。 拉过小二打探,小二才悄悄的向二楼尽头隐蔽处指了指,四个人走过去,看到葛荆安静的坐着。 两碟小菜早已用完,只余一壶清酒,时不时的嘬上一口。 “公子...” 杨雨池脸色变幻了半晌,走过去轻呼一声。 “这酒不错,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两翁!” 葛荆淡淡的敲了一下桌子。 杨雨池应了一声,四个人喂马的喂马,点餐的点餐。 待早点端上,几个人草草吃过。 杨雨池带着陆培陆圻将他们这几日的战果搬到车上,杨惊雷自去结账,然后急匆匆的走出宿州城。 路上,几个人重新安排了一下。 新马车虽然也很大,但还是比不过原来的老马车,规格上只能是双马拉车,陆培、陆圻哥俩骑着另外两马战马护卫左右。 不过,葛荆在马车里钻了一圈后,重新分配了。 因为车厢不小,正好分为两室,前面空间略大,后面空间略小。 杨惊雷、杨雨池躲在车后厢练功,剩余前车厢正好留给陆氏兄弟。 他来驾辕。 这般,陆氏兄弟自然不干,一起找葛荆,跟葛荆商谈一下。 仍然是葛荆驾辕,他们兄弟则做出了分工。 上午,一个在车里练功,一个骑马护卫,下午颠倒过来,练功的护卫,护卫的练功。 葛荆现在哪里有心情跟他们兄弟争辩,他只是在该提点的时候提点他们一下。 至于结果! 有什么因结什么果,到时不怨他就好。 葛荆手头有一副地图,不大,就是从商丘到泰安这段的路线图。 是谢慎给他的,上面还有五六个重点标记的地方。 葛荆看着泰安城,又时不时看看那五六个标记的地点,计算着什么。 那副地图,四个家伙都看到,却没有谁敢问他。 昨夜发生的事他们虽然不清楚,但大致能猜到一些。 应该是六扇门任务。 而且不只是六扇门任务,还应该是宿州城应付不了的难题。 棘手是葛荆昨天说的。 现在看来,不只是棘手,还很急。 如果不是葛荆出现,这任务极有可能会被宿州城推倒商丘,呈现给河南行省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那里。 那样,必然会有耽搁,六扇门也会损失很多。 要不然他们也不能冒失的找到葛荆。 极其危险! 这四个字突然出现在四个家伙的脑海里,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御马的御马,修炼的修炼。 有危险,还是十分危险的事,葛荆自己一个人担着,从来不会讲给他们听。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只能是他们修为不足,葛荆带上他们除了耽搁事,拖后腿外还能做什么! 天色正午,陆培、陆圻两人做了一个交换,不经意间把葛荆从沉思中惊醒。 他用力抻了一个懒腰,随口问道:“走到那里了?” “快到东平郡了!” 陆圻回了一句,然后目光偷偷瞟了葛荆一眼。 葛荆果然是遇到了难题,走一个上午路都不知道走到那里。 “东平,钜平、临沂后就是泰安了。” 葛荆的手在地图上划了一下,然后就落到第一个标记。 齐郡! 齐郡与钜平、临沂相邻,恰好三者形成一个三角形,然后以齐郡为头向东南拉伸,抛出一个弧线,仿佛柳叶刀般刺了过去。 方向,恰是绕过泰安城,直指山东行省的岱岳城。 葛荆的眼在向前挪了一下。 那里是一座高山模样的图形,下面写着两个小字泰山。 泰山山脉,巍峨雄伟、高大伟岸,正好坐落在河南、山东两省之间。 它又名岱山、岱宗、岱岳,是一座虽没有祁连山脉绵长,也没有哀牢山宽广,但其高大雄壮却是任何山脉都无法比拟的。 在俗世人眼中,泰山是大而稳,稳而安。 在三教宗门官府世家人眼中,泰山却是‘天高不可及,冀近神灵也。’的存在,故而才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 从上古开始,历朝历代王者不断登临泰山,封禅和祭祀,并在泰山上下建庙塑神,刻石题字。 近代虽然这种崇拜削弱了许多,但泰山不可乱的说法在上层下层仍然流传着。 从北域荒原分兵而来,绕过崆峒山准备扑入河南行省的哪知铁骑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闯入泰山。 这点,以前的葛荆也不知道,毕竟他不关心这些,更无法想到哪知铁骑要如何神奇的才能闯过陕西行省,绕过崆峒山,进而闯入大明中原腹地,来到泰山近前。 经过这段时间,他在密幽二十几处分舵查探信息,又在昨夜与六扇门宿州总捕头谢慎秉烛夜谈,才知晓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也就是这些事情,让他毅然决然的接受了他原本不应该接受的任务。 任务是接了,却不意味他必须要做。就算去做,也不意味他必须要做好。 怎么说呢? 葛荆对大明王朝没太多认同感。 他即不是在大明王朝出生的,也不是在大明王朝成长的,甚至连生活都未有多久,你让他怎么有认同感。 所以,不管事情对大明王朝有多重要,他做与不做,做成与做不成,做好与做不太好,端是看他怎么想的。 “是现在去做,还是等刁御那老小子来了再说呢?” 葛荆托着下巴想。 第243章 夺马欲伤人 事情做与不做,还没等葛荆有个决断,事情就不容他等待的找上门来。 那还是他们在东平郡补给时,一阵骚乱把葛荆惊动。 东平郡不必宿州小,一样繁华,一样的热闹。 五个人刚在一间酒楼美美的吃了一顿,捂着肚子走出来。酒楼深处闹市,外面自然也有许多商户摆卖各种东西。 货物稀奇不稀奇,四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在意,杨雨池则不同,看到这些顿时迈不动步。 急急忙忙的赶了一天,眼看着到了哺时中,也就是申时中。 此时烈日西落,他们又要准备赶来,想来晚上不是赶路,就是夜宿荒野。 这般辛苦在江湖人看来十分正常,唯有杨雨池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这也般辛苦,在江湖漂泊着实让人心疼。 别的改变不了,也就只能在她喜欢购物这点爱好上多宽容一些。 所以,陆培拉着马车,葛荆、陆圻、杨惊雷三个人背着手,含笑跟在小雨儿身后,看着她兴奋的摆动着各式杂物。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一边你一手,我一手的帮小雨儿拿着东西。 一条街路能有多长,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街头。 葛荆抬起头向外张望一眼,赫然发现不远处就是东城门。一般地方城门前商户不多,楼阁稀少,皆是矮平的民房。 今天是个艳阳天,晴空万里,一眼就能看到城外一带青山。 葛荆目光跳过民舍,眼神微凝,竟然在青山腰看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寺院。 这么远的地方,他能看到寺院... 葛荆一愣,目光再度凝起,猛然发现一簇淡红的光芒。 寺院走水了,怪不得我能看到哪里的殿宇。 葛荆刚刚恍然,随即听到周边一阵喧哗声响起。 “青石山走水了?” “什么青石山走水了,那是天宁寺走水了。” “啊,是天宁是走水了,寺院四空长老可是好人啊,平日分粥赐药,广度众生,怎能遭此大难!” “看什么看,救火去。我家老娘腿脚伤痛难行,就是四空长老赐药才得痊愈,这样的菩萨心肠岂能遭受如此大劫。” 一声应喝,顿时嘘嗟叹息声起,“啊,是天宁寺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群情激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了出来,都提着水桶,蜂拥着向城门外冲去。 其间有几个汉子跑到马车前,匆忙的打量一下他们,看到几个人身上挂着的刀剑,嘴唇嚅动了一下,没敢莽撞,转身就跑了。 葛荆目光落在旁边,清楚的看到有驴马被人抢去,简单解释一句就跑掉了。 “这里的信徒很多吗?” 葛荆哂然一笑,随口调侃了一句。 如果不是这些看出他们都是玄者恐怕马车也逃不过被人征调。 陆圻晃了晃手中的炼锋刀刚想说话,就看到城门外几个身影凌空飞起。 三个人在前面跑,两个人在后面追。 一来二去的五个人来到城门前。 城门人很多,有普通百姓,也有持枪提刀的城门卫,几乎将整个城门堵死。 这三个人处事果断,看到城门不通,直接腾空而起,顺着城墙飞跃过去。 城墙上也有城门卫值守,看到他们竟然敢擅自跨越城墙,这可是死罪让,城门卫岂能容忍,立刻将手中弓箭射了出去。 只是,这几个人哪能是普通城门卫撩拨的,在飞跃城墙中随意出手就把几个城门卫踢倒,然后身子一闪,闯入城中。 这几个人显然没有灵玄师修为,虽然能短暂蹑空而行,却难以持久,待他们跨过城墙后就不得不飞身落地。 说来也巧,几人落地,一弹一落,正好落在葛荆马车前。 只是一眼他们就看到马车前后四匹高大英俊的战马,也不看眼前是什么人,就直接飞身而起,一掌拍向陆培想要夺马而走。 马,普通的马,在很多时候对玄者并无多少助力。 战马却不同,尤其是对善于马战的玄者来说,则是完全不同。 这三个人想夺马,定然是精通马战的玄者! 有些不对呀! 葛荆眼看着他们向陆圻出手,心神飞速转念,脚下却不动不摇,任由几个家伙自己面对。 陆圻看到眼前陡然出现一只巴掌,由远及近化为蒲扇般大,隐约间还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他刚想还手,嗅到这股腥味顿时惊呼一声:“毒掌!” 然后,脚下一错步,向后退去。 他没有继续出手,因为他知道弟弟必然会出手相助,那声惊呼就是对陆培的提醒。 果然,陆培和哥哥心意相通,闻听一声惊呼,迅速抬手抓起插在车辕上的马鞭,抖手甩了出去。 既然是马车,自然会有马鞭存在,虽然马鞭自从制成还从来没用过,但这第一次出手却备显威风,因为它打的是人。 夺马之人出手随意,在看到陆圻直接退让之后更加轻蔑。 却不想,陆圻避让了,旁边却有人还手,而且还手的人出招绝不随意。 随着陆培的手扬起,一道鞭影在鞭风呼啸声响起之前,重重的抽在他蒲扇大的掌根。 立刻,手掌上,撕裂般的疼痛直通脑仁。 “啊!” 一声呼痛声响起,这人手掌用力一握,身子在空中扭转,生生退了回去。 而那到鞭影借力而回,紧接着在陆培手臂震动中再度飞向第二人。 这人的大手抓向的是杨惊雷。 杨惊雷原本站在葛荆身旁,看到有人飞跃城墙落在他们身前,立刻飞身而出,一把拉住杨雨池又退回老马身前。 夺马,自然要将所有挡路之人扫清。 杨惊雷刚想还手,听到陆圻一声毒掌,立刻也看到这人漆黑的掌心,顿时牙根一咬,小脸微红。 如果不是陆圻这声呼喝,他根本不会注意敌人的手掌如何,莽撞的出手自然会受到毒伤。 虽然有紫蛤弥天解毒玉在,任何毒伤都不是问题。 但伤了就是伤了,别的不说,脸一定是丢了。 这里,他跟陆圻差什么,差的就是经验。 心中发恨,杨惊雷人却不糊涂。 脚步向后一错,退后三尺,左手一拧,炼锋刀也不出鞘,直接虚指这人的小腹。 第244章 外族人 杨惊雷的反应极其迅速,防守反击又极其犀利,完全出乎这人预料之外。 这人脸色一沉,收掌屈指,一道罡风打在刀鞘之上。 身子一飘,收腹弓背,双掌交错,准备变招换式再度攻击。 却不想,就在他一口气吐出,左侧一个清脆的鞭声响起,同伴飞身退后,马鞭一弹而起,恍如蛟龙甩尾,抽了过来。 其势迅疾,直接抽在他变招换式的空挡。 这人空中转体,正是一口气似吐非吐,似吸非吸时,根本无法躲避。 没奈何,他只好在半空强掀左臂,探出的半个右手硬生生在半空划了半个圆,立掌成刀,从下往上的一掌切向马鞭。 刷的一个轻响,陆培身子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半步。 这人空中翻滚落地,踉踉跄跄的退后两步,半只手掌鲜血淋漓。 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半只马鞭跌落,在地上滚了一滚,停了下来。 这人抬起头,刚要说话,就见杨惊雷手中寒光闪烁,炼锋刀已然出鞘。 只是,陆圻的速度尚在杨惊雷之前,脚跟在地面上一蹬,就听青石板咯嘣一声响,他一掠而起,从杨惊雷、陆培头顶越过。 唰唰唰,三道寒光闪电般的掠起,炼锋刀织成一张刀网将第三人困在中央。 瞬间,对面三人都有些暗暗叫苦。 当街看到四匹战马,原以为掳马而行,轻松甩掉身后两个黏人的尾巴。却不想战马的主人竟会如此了得,却是比身后两人更加难以对付。 第三人双手在空中一爪,硬生生把空中刀网撕开一道缝隙。 “误会,误会!” 这人手不停,嘴竟然也连连呼喝。 噼里啪啦一阵嗡鸣。 这人说话,陆圻恍如未闻一般,提着炼锋刀不管不顾的扬起,第二轮刀网又在空中出现。 “呔!” 这人陡然暴喝一声,唇齿间几根细若游丝的银光,一闪而没。 极细、极弱,除了葛荆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感知到。 包括陆圻。 陆圻长刀在空中飞扬,陡然感觉后背一紧,接着不受控制的向上一拔,翻滚中摔向后面。 “噗!” 一股微风在陆圻身后吹去。 银光,一闪而灭,再现时竟然插在第三人的嘴上。 “啊!” 这人感觉嘴角一麻,就知道不好,惊叫一声,跌落在地。 他都来不及站起,风风火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取出一粒丹药塞在嘴里,又取出一粒药丸,捏碎,洒在嘴角之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五根银针拔出。 “老三....” 第一人、第二人还准备出手,骤变突显,两个人慌张的跳在第三人身旁,匆忙的叫了一声。 第三人手捏着略有些弯曲的银针,脸色顿变。 他抬起头,看着葛荆,嘴角嚅动着,几乎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另外两人一低头就看到他手中的细如牛毛的银针,傻傻的转过头,目光掠过陆圻陆培杨惊雷,最后落在葛荆身上。 砰砰,两个身影落在他们身侧,看到三个人的样子,没有擅自行动,也将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呼啦一声,繁杂的脚步声停在外面。 咵咵两个金属铁靴踱着青石街道的声音传来,随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只是一瞬间,一个以马车为中心的接连对持的圈中圈形成。 所有人目光所聚之处,正是葛荆。 葛荆轻轻迈步走到中央,目光淡然的看着三个人的手,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冷笑出现在他们眼中。 “误会、误会啊!” 第一个动手的人看到第三位受伤的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铁青色。 与此同时,几个阵眼汩汩的殷出黑色腥臭的血丝来。 “毒爪、毒掌、毒针,出手毒辣,不留一丝余地,你和我说误会!” 葛荆目光掠过三个人的手,落在三个人的脸上,讥讽的一笑,左手轻轻抬起。 三个人瞬间列成两前一后的倒三才防御阵势。 “连氏三鹰!” 紧紧追赶他们而来的两个人道喝一声,刚想说什么。 葛荆轻轻一迈步,长剑顺势出鞘,寒光涟漪,其势迅疾竟然在破空时隐约有风雷涌动之声响起。 三个人只觉眼前一花,同时色变暗道不好。 只是,还不待他们有什么举动,就感觉眼前一花,手臂一痛。 “完了!” 待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三个人呆呆的低下头,正好看到六只手掌整齐的排列在脚前。 “一剑削去我们六只手掌....太狠了!” 三个人抬起头,看着葛荆平静的脸,痛苦疾呼起来。 “江湖人行江湖事,既然敢出手,就要做好被剁手的准备,不是吗?” 葛荆轻步走向前,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刚刚出手,还残忍的切下六只手掌。 嚓嚓,三支炼锋刀回鞘。 杨雨池、杨惊雷闪身钻进车厢,陆培牵着战马,陆圻拉着马车,齐步跟在他身后。 “这是什么人,每一个弱手!” 三个夺马者,两个追杀者,还有五人身后的一队城卫军看着他们五个人的样子。 葛荆没人去看,这是个绝对的强者。 其余人呢? 敢用炼锋刀为武器的,没有弱手。 陆圻、杨惊雷身手没看太明白,但兔起鹘落的反应能看出一二来。 唯一显露威风的是陆培,简单的两鞭子不知阻断了两个大玄师的攻击,还小小的占了点便宜,很不好对付。 “除了那个小丫头,都很强,他们是什么人?” 前面一追一套五个人不用去说,真正对葛荆在意的还是城卫军守备参将。 对于城卫军,或者是朝廷官员来说,不动手,没有危害,不管多强修为的玄者都不重要,可若是敢动手,只要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都是危险人士。 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尤其如此。 “#%¥¥#*” 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从夺马三人组口中传来。 显然失血、断掌带来的冲击冲破他们的神志,一张嘴,本能的说出了母语。 瞬间,葛荆、追杀两人组和城卫军守备参将同时色变。 “外族人!” 葛荆深吸了一口气,没去看他们三个人,而是把目光投在他们身后的追杀两人组身上:“你们呢?” “我们就是看到他们三个屠杀天宁寺,阖寺十七名僧众无一留得性命,最后还纵火焚烧才出手的!” 那两个人可是怕葛荆误会,急忙解释起来。 第245章 轻松拿下 屠杀天宁寺,阖寺十七名僧众无一留得性命,最后还纵火把整个寺庙焚烧了。 这是滔天罪恶啊! 瞬息,不只是葛荆眉头皱了起来,三人背后的城卫军从上到下尽皆色变。 葛荆不信佛,但对佛教的信仰并无恶念。 若是葛荆真身,一个在北域荒原长大的孩子,对佛教别说恶念,连善念他都没有。 不是他没有善恶观,而是无感,纯粹的没有感觉。 一个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孩子,在他的心里,除了粮食和肉外,什么信仰啊、喜好啊,统统没有。 多了脑海里那片记忆云,终于三教九流他有了点印象。 若说道教,汉家本土的宗教,好好一些,外来教派的释家,感官和心念上有些复杂。 说不上排斥也说不上亲近,只能说,佛家一些理论能够接受,至于信仰,真的没有感觉。 所以对天宁寺被屠灭以及焚烧,是对无辜生命被杀的罪恶,而感受不到城卫军那么愤怒,甚至推崇至亵渎神佛的高度。 而这种罪恶感还是因为,这三个家伙是外族人。 葛荆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明明从小在北域荒原长大,应该对荒族十分认同。 可当他步入中原,从走进客栈见到玉香春开始,他对汉家就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并随着接触的人越来越多,随着他一点点的深入中原,这种认同感逐渐有些深重。 什么原因? 葛荆不知道也找不到,他感觉似乎是从骨子里、血脉中衍生出来的认同。 深至灵魂深处。 葛荆对那两个人看都没看,而是向守备参将挥了挥手,没有说话,淡然的跳到车辕上,一挥手:“走!” 他虽然没有说话,甚至显得有些高傲不逊。 可就那么一挥手却让守备参将以及身后的城卫军喜从往外。 这就是高人示好啊! 大凡人类都是认同阶级的存在。 三位外族高手,视城墙如无物一般,飞身而过,城卫军就已经知道他们如何了得。 在守备参将的带领下死命的追着,不是他们认为能将这三个人拿下,而是职责所在,即便全员战死也不得不为之。 就在最紧要关头,葛荆出手,轻松的将三个人六只手掌斩下。 葛荆如何,自然高人一等。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面对葛荆都低下一阶。 不管他是何身份和地位,有此修为就是人上之人。 没有人敢与葛荆平起平坐,甚至能与之交谈一二都倍感荣幸。现在葛荆在他们连问都不敢问一句的情况下,大方的将三名外族人交给他们,自然让城卫军感激涕零。 这可是三名骤然出现,造下如此业孽的外族人,没用动手就抓在手里,大功从天而落啊! “走,去天宁寺看看!” 葛荆双膝一盘,坐在车辕上,向陆培吩咐了一句。 “我领你们去!” 追杀三名外族人的两位高手急忙走了过来,齐齐向葛荆抱拳为礼,主动为其带路。 陆培没敢做主张,抬头看了眼葛荆。 还不待葛荆同意守备参将就走了过来,手一挥:“将他们拿下!” 然后看也不看这三名外族人,匆忙的走了过来:“还是我带阁下去天宁寺吧!” 葛荆不解的看了眼守备参将:“将军不去审问三位外族人,怎么有功夫去天宁寺!” 守备参将连忙摆手,道:“切莫叫什么将军,在下只是守备,挂了个参将的衔,只有到副将才能称将军。” 副将才是将军。 大明王朝,行省军队里最高长官是总兵,州府长官是副将,下面还有参将、游击、都司,然后才是守备。 守备是统领的军务职位,简单的说就是负责什么。 按照大营分配的任务来划分,有军营守备,有镇守关卡守备,自然也有守城门的守备。 所以说,守备还担不起将军的尊称。 葛荆也不为己甚,随意的点下头,手指向前一引:“边走边说!” 守备参将顺从的一点头,回头叫了一声:“刘武志,把我的马牵过来。” “喏!” 一个大头兵应声向城门跑去。 “吴岩,你们几个把他们拿下,送到六扇门去!” 说着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如有反抗就给我打断四肢,若不想活,留一个活口就行!” 瞬间,围观的人们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位军爷好大的杀气!” 可随即这些人就低声议论起来。 外族人,还是屠灭天宁寺后纵火焚烧。如此残忍,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好好的活下去。 带他们去六扇门,自然只是为了要个口供。 既然要口供,一个活口就够用了。 那里不是被的地方,是六扇门,铁人进去也要开口,死人用了手段都能榨出二两油。 三个外族人都懂汉人话,闻听是交到六扇门,立刻色变。也不管手臂上血还未完全止住,立刻就要反抗。 却不想,马车已经启动,葛荆头都没回,手臂顺势一撩。 微风拂动,手臂从地面上滑过,三个豆子大的砾石顺风飞起,在三个外族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打在他们的穴道上。 三个人的脚刚刚离地,还未等飞身跃起就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守备参将望之大喜,转过身向葛荆连连抱拳。 他不敢不如此,三个外族人身手了得,据他估计,随便一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绝对不是三人联手的对手。 就这样的三个人面对葛荆时,却比孩童强不了多少。 说打就打,想杀就杀。 “走吧,我还要赶路,别耽搁时间!” 葛荆淡然一挥手,陆圻连忙驾驭着马车,咕噜咕噜的向城门走去。 城门卫也呼啦一声将三个外族人捆绑起来,然后兵分两路。 一队人马一边给三人止血,一边向六扇门送去。 另一队则跟在守备参将身后,蜂拥着葛荆的马车向天宁寺跑去。 后边,两个追杀外族人的高手,左右看了看,挤过城卫军来到守备参将身后,叽叽咕咕的向他禀报。 剩下一众百姓,一点一点的走过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街道封死,张望着马车的背影议论起来。 议论声随着马车距离越来越远,逐渐大了起来,当中最兴奋的莫过于葛荆用过哺时的那间酒楼。 第246章 天宁寺 在城内就能看到的寺院,再远又能有多远。 十余里路,最后一段距离还是山脚。 青石山,泰山余脉末梢,接近于无的一段余脉末梢。 山势舒缓至极,在葛荆看来,说它是山,还不如说是个土坡。 马车速度还没上来,山坡就在眼前。葛荆令陆圻带两个小家伙看着马车,他则领着陆培和守备参将、两位高手登上了山坡。 “青石山,这里距离钜平还有多远了?” 登山中,葛荆状似无意的问了句。 守备参将向南看了眼,抬手一指道:“顺着青石山脚那条官路直行,不到三百里就是钜平县了。” 葛荆抬起左手与眉眼相齐,中指比着那条官路,食指向外一撇,正好指向官路间的一条岔道。 钜平县直行,去的就是齐郡,那条岔路撇去的方向是临沂县,临沂县后就是他们要去的泰安城。 葛荆的举动没有遮掩,守备参将和那两位高手自然都看在眼里,不只是看在眼里,他们还清楚葛荆这番举动蕴含什么意思。 虽然不想去看,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向前,向东南瞥了一眼,然后脑海不由自主的一转。 直行是钜平,钜平后面是齐郡;东南是临沂,临沂后面是泰安。 结果刚一出现,三人同时一晃脑袋,想把这个结果甩出脑海。 人就是这个样子,明明知道,有些事能不知道就不要知道,可偏偏越是这样想,越是忍不住去看,去想,去知道。 然后,这个纠结啊。 葛荆放下手臂,转过身正好看到三个人齐齐的晃着脑袋,不由一笑:“晃什么,猜到什么就猜到了。也不是什么隐秘,不会灭口。” 这个灭口二字一出口,三个人顿时一激灵。 守备参将走过来,尴尬的一笑,道:“东平郡城门守备,我叫徐一海!” 哪两个高手闻听跟着也走了过来,“云台山茱萸峰石重墨石重碾。” 葛荆还没说话,守备参将徐一海眉头一挑,“你们竟然是云台双峰石氏兄弟,倒是久仰大名了。” “些微虚名,不值一哂!” 石氏兄弟转身一抱拳,连连道不敢,不敢。 什么云台双峰毕竟只是江湖匪号,在江湖武林如何吹嘘都无关紧要,可在军中大佬面前却着实不敢。 守备参将,别看徐一海嘴上说的卑微,其实在下面看来,也是正经八百的将军。 他是城市镇守武官,管理营务,职撑粮饷。 普通的守备是正七品,通关卫所,营运军务漕粮,称卫守备。高级守备是从六品,统兵官,驻守城哨,为营守备。 这个官衔不算高也不算低,正好比葛荆这个总旗高半级。 再往上就是都司,相比清吏督捕司的镇抚,为正六品;游击,相比副千户,从五品,然后就是相当于千户的参将,正五品。 游击和参将在军队里才是正经八百的将军。 不过都司、守备麾下也统领着数百人,称之为将军也不算过。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徐一海和石重墨、石重碾没有听到葛荆解释,脸色微微一沉,想说又不敢说,不说心下气不舒。 眼看着天宁寺就在眼前,火还未完全熄灭,有几十名百姓呜呜咋咋的打着水,正在灭火。 火焰冲天,袅袅黑烟弥漫,周边的墙壁,还有寺院内的树木已然看不到本来的颜色,全被黑灰蒙昧。 远远的,点点烤肉的腥臭味飘来,葛荆微微蹙起了眉头,他看到几十名百姓,因为没有人组织,来来去去的挤来挤去,嘈杂、慌乱到不行。 “天宁寺没有武僧吗?” 葛荆手臂在腰带里掏出一物,在徐一海眼前一摆,微微晃了下又收了回来。 正是他那块腰牌。 “原来,您是京里来的....贵人!” 因为葛荆没有把玉牌翻转,徐一海只看到篆刻着刑部司刑那侧。 他原本看到清吏督捕司五个字,六扇门三个字差一点吐出口,想好他看出葛荆不想暴漏在石氏兄弟面前,所以转口改成了贵人两个字。 “怪不得他毫不犹豫出手将三个外族人拿下,然后还非要看天宁寺现场!” 徐一海心中暗自嘀咕着。 因为像天宁寺这样的案子发生,江湖人都是避之不及,深怕官府擒拿不到凶手,或是怕上官不满意,变将能牵连的人都牵连进去,生生把小案变成了大案。 也只有六扇门的人才遇到这样的情况,像看到蜂蜜的苍蝇般扑了过来。 只是他想不到葛荆心里注意的是什么? “外族人,天宁寺,谢慎说过要注意的事已经发生一件了。那么,离下一件还远吗?” 葛荆一边躲着人,一边躲着火,东拐西拐的走到了里面。 火,他不会在意的,甚至看到关键处的明火,掌风拍去直接将火焰灭掉。 一处、两处、三处... 但凡被葛荆看到的僧人尸首,他都不吝出手将其拉了出来。 僧人虽然崇尚火葬,却不能是这种火葬。 人心向善,不管认识不认识,碰到了能拉一下还是拉一下的好。 “可惜、可怜、可叹啊!” 帮着出手的人不只是葛荆一个,还有守备参将徐一海、石氏兄弟和陆圻。 五位玄者,除了陆圻因为修为被封印了一半有余,还不太适应外,其余四个人都是身手矫捷,可以在火海中钻来钻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除了有限的被烧毁、倒塌的家居封顶压在下面外,大部分的僧人尸首都被抢了出来。 葛荆几个人没抬在意,旁观的百姓却为之激动,纷纷呼叫、鼓起手来。 别人,百姓也许只是赞叹两声,可身着铠甲的城门守备参将徐一海却让百姓们看到官府的威望。 没有人在意徐一海出手是自身想法,还是受葛荆影响。他们看到的是天宁寺遭难,官府将军仗义出手,是朝廷派来的。 徐一海的大脸在大火映照下,谁都看不出是黑还是红,是烤的红还是羞的红,反正在掌声中,粗大的汉子竟然看上去有些拘谨。 葛荆没有在意徐一海,两眼在十几具尸体上转来转去,半晌后,低低的道:“杀手,应该不只是这三个人!” “什么?” 徐一海来不及羞涩,一个箭步来到葛荆身旁。 “他们是中毒后被杀的!三个外族人应该是善后来的!” 葛荆肯定的道。 第247章 背景 “毒杀,善后!!!” 几个人同时凑了过来,一人把着一具尸首,认真的辨认起来。 过了好半天,每个人都看过三具以上才脸色凝重的站起身。 徐一海挑起大拇指,用力的在空中点了点:“阁下果然不愧是帝都出来的高手,见多识广,眼里出众。” 石氏兄弟也重重的一点头,一边向回走一边还频频回头。 他们得到葛荆的提醒,还要连看三具尸体才辨识出这些僧人是中毒身亡后,被人补刀。 而葛荆,只是从火中往外捞尸体的过程中就看出来。 捞过尸体,他们虽然捞的少,却也接手数具,却恍如无觉。 三个人在震惊,葛荆却不会告诉他们,发现僧侣中毒不是葛荆目光有多出色,观察力有多敏锐,是怀里紫蛤弥天解毒玉发烫提醒的他。 “是有内贼吗?” 徐一海脸色沉重,十分不喜欢的吐了一句。 “应该是!” 石重墨有些艰辛的附和一句。石重碾也跟在后面连连点头。 还不待葛荆说话,陆圻从旁边百姓中走了过来,禀报道:“天宁寺一共有二十六位僧人。现在一共拉出十九具尸首,还有七具尸首埋在各处。” “啊!二十六位僧侣全部遇难,无一遗漏!” 徐一海略有些震惊的看着还在燃烧着的天宁寺,此时出手救火的是跟随他赶来的城卫军。 有这么多人出手,火逐渐的被控制起来。 随即,徐一海扭过头看了眼陆圻。 他知道,陆圻打探的举动是自主而为,并不是葛荆吩咐的。 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徐一海慨叹一声。 至少,随后而来的城卫军,就没人想到跟百姓打探这些东西,陆圻却能想到。 葛荆叹息一声:“二十六具尸体,有前有后,有内有外,地点不一。不是内奸,外人下毒哪能这么精准,无一遗漏。” 几个人纷纷点头。 要知道,想让二十六个人在同一时间中毒,无一疏漏,是件很难的事。 井水下毒,二十六个人不可能同一时间喝水。 斋饭里下毒,也不可能二十六个人在同一时间用餐。 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早有晚,有前有后。 能做到这点的,只能是和这二十六个人长期生活,十分熟悉的。外人,绝不可能。 “给外族人勾通,毒杀自己人,这个人六扇门若是找不出来,我也不能放过他们?” 徐一海忿忿的看着地上整齐排列的十九具尸体。 葛荆踱着脚步,目光从尸体上一一望去,在最后一具尸首旁停下。 那具尸体是个老和尚,衣物被火点燃,又被捞出时紧急灭了火,以至于露出大半个身躯。所以能看出老和尚身子干瘦,肌肉如铁,双臂如枝。 头很狼狈,眉毛被烧毁,半灰半黑的胡须也只剩下半截。 葛荆看了看,发现老僧的胡须一半被火焚烧,另一半因为被鲜血染红,到时幸存下来。 “这老僧修为不错啊!” 葛荆看着老僧彷如铁树虬枝一般的双臂,还有精瘦精瘦的上身,叹息一声。 老僧应该是外功高手,若是有精湛的玄力也许还能逃得此劫。 “四空上人来自泰山普照寺,精修三十年金刚不坏神功,已有小成,寻常灵玄师都奈何不得他,却不想被坏在毒上。” 徐一海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老僧,忍不住叹息一声。 “泰山普照寺!” 葛荆眼光闪烁一下。 徐一海点头道:“周边寺院几乎都奉普照寺为宗主,历任主持都是普照寺下派任用。” “哦,那普照寺势力很庞大啊!” 葛荆随意的问了句。 徐一海点头道:“那是自然,泰山除了岱庙七宫外,就属普照寺势力最强。今日天宁寺遇难,必然要通知普照寺,所以不管这些外族人到底想做什么,都躲不过普照寺的追究。” 葛荆眼眸一闪,“岱庙七宫,全真道派吗?” “是啊!” 徐一海没在意的回了句。 他知道葛荆的身份后,葛荆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丝隐瞒都没有,乖巧的样子看的石氏兄弟奇怪不已。 葛荆的玉牌他们隐约看到一丝,详情如何却是不知道。 不过,即便是不知道也能想得出,这位强人应该也是朝廷高手。至少是比徐一海官大,要不然徐一海不可能这么乖。 “好了,这事我记下了!” 葛荆随意的向四下张望一圈,跟徐一海挥了挥手,一座告别,然后什么结论都没有,就带着陆圻转身而去。 “啊,就这么走了?” 石重碾一脸讶然的看着葛荆和陆圻飞身下山,蹬上马车顺着官道走了。 “不走,难道还插手吗?” 石重墨用手肘顶了一下弟弟。 石重碾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点点头。 的确,天宁寺发生这么大的案子,若是他处,城卫军守备参将徐一海根本不可能插手,真正的主事人应该是六扇门。 可就因为这里是天宁寺,不仅是徐一海插手了,六扇门一会也要来,只不过,六扇门来是来了,却不见得会出手。 出手的应该是泰山普照寺,也只能是泰山普照寺。 因为这是焚寺灭门,斩草除根的大案,伤的不仅是人,还有泰山普照寺的脸。 “他会管的!” 徐一海走了过来,随意的拍打一下双手和衣襟,给石氏兄弟解释了一句。 “啊!” 石氏兄弟同时愣了一下。 “没听这位走时说的那句吗,这事我记下了。不想管的话,他记下做什么?” 徐一海像是给石氏兄弟解释也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他知道葛荆的身份,虽然不知道确切等级,但绝对是六扇门大佬。 不管这事到底涉及到什么,就算泰山普照寺不会善罢甘休,难道六扇门呼因为普照寺出手而善罢甘休吗? “敢做出如此大案,不只是打普照寺的脸,同样也是在打六扇门和大明王朝的脸。” 葛荆在马车上如此跟杨氏兄妹、陆氏兄弟解释。 “我想,外族人的本意应该是想调离普照寺高手,然后在泰山玉皇顶做些什么?” 葛荆认真的想了一下,拍了拍手。 “公子,我糊涂了,在玉皇顶做什么,跟敖来峰上的普照寺有什么关系?” 陆培有些迷糊的问了句。 岱庙七宫在泰山主峰玉皇顶,普照寺则在玉皇顶对面,与之相齐的敖来峰。 “无他,这边有事,那边能眼看着不管吗?” 葛荆摇头回道。 第248章 百思不得其解 杨惊雷和陆培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什么。 葛荆向他俩挥了挥手:“去里面练功去,早点修成疯魔拳也好找点解开封印。” 他俩缩了缩脖子,钻回车厢里,然后就看到杨雨池笑盈盈的小脸。 “小雨,捡哥哥的笑话!” 陆培伸手向小雨点了点,转身坐在车门口,闭目盘膝的修持起心境。 修炼疯魔拳必须先修心境,心境不能自如控制就去修炼疯魔拳,那不是练功,而是找死。 小雨咯咯笑了两声,不待杨惊雷张嘴,哧溜一声缩进后车厢。 杨惊雷看着妹妹像个小老鼠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往里面挪了一步,跟着也修持起心境来。 他和小雨修持心境的方法跟陆圻、陆培哥俩不一样,他们修持的是清微道经中的《玉宸登斋内旨》和《金盖心灯》。 陆圻、陆培修持的则是百戏诀里的《淮南子》中的秘文。 都是诸子级经文,说不好谁的功法能更强些,却绝对是适合他们的,所以葛荆看了看就没让陆氏兄弟改修清微道经。 四个家伙里三个人开始修炼,葛荆琢磨一下,感觉有小雨儿这个鼹鼠般的家伙,吃的喝的都不缺,也就无需在进城镇,还是一心赶路吧,省得节外生枝。 自从在东平郡赶巧碰到天宁寺大案,葛荆就有种预感,谢慎交代他的事情恐怕块要发生了。 不赶快给这四个家伙妥善安排好,再发生点什么就要耽误事了。 于是,葛荆一行人除了四匹战马吃喝外,几乎从不停留,一气用了四个昼夜赶到了泰安城外。 马车停在城外,葛荆一个人悄然摸进城内,直接找到六扇门把谢慎给他的信物亮了亮,总捕头宁子恒立刻出面。 验过信物,宁子恒亲自陪着葛荆走出城外,寻了个隐秘的山谷让四个家伙住了进去。 “河南行省即将大乱,七府二州的六扇门人手明显不足,幸好老谢找到葛总旗,让我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啊!” 两人从山谷中走出,宁子恒看着葛荆,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葛荆无语的摇了摇头。 河南行省下辖七府二州,府治商丘郡属直隶,归德州,东平、泰安这里属于彰德府。 绕过泰山,另一侧是山东行省,那里为济南府,倚郭奉符县。 和平时期一条山路直通两省,供其往来。 商路繁忙所有盗贼无一能够存活。 那个时候还感觉山路清静,往来自如。现在,河南行省即将发生大事,自然让山东行省有些恐慌,数日间信笺往来一刻不停。 官府忙碌,军队卫所也在调拨不停,几乎把能调动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六扇门也有着强大的力量,自然不会被放过。 不管是放过,还是不放过。 官府下达的任务,军队下达的任务都得做,同时清吏司内部的任务也不能省,如此一来人手不禁有些捉襟见肘。 若是普通任务还好一些,随意是谁兼一下都能过去,偏偏从陕西行省、四川行省和山西行省同时传来一个绝对重大的任务,一时间竟然抽不出人手来做。 重大任务都是硬骨头,一般人不只是啃不动,牙口不好的硬要啃的话,绝对能崩坏了牙齿。 宁子恒正为难之际,葛荆从天而降,可是把他欢喜坏了。 葛荆来不及推却,宁子恒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把他掌握的线索全部推出。 甚至怕葛荆听不清楚,他还从山谷里叫来人将档案抱了出来,一股脑的塞进葛荆怀里。 葛荆看着宁子恒的样子,无奈的苦笑一声,捧着档案找个僻静的地方看了起来。 宁子恒跟那两个衙役嘱咐一声,带着许久没有过的轻松,转回泰安城。 他是轻松了,葛荆的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 葛荆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远处一直观察他的两个衙役却对他抱以同情。 硬骨头,不只让宁子恒为难,整个彰德府六扇门知道的人都感觉为难。 为难是为难,还必须得办。 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暗地里都在猜测,任务到底会落在哪个倒霉鬼头上。 可惜,他们猜来猜去没想到,这块硬骨头竟然会落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年轻人手里。 他,是谁! 两个衙役暗自嘀咕着,葛荆已经把所有档案看完,默默的沉思许久才站起身。 向两个衙役挥挥手,指了指地上的档案,示意他们收起。 衙役讶然。 这就看完了? 结果,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葛荆已经提着紫虹剑飞身而走。 把四个家伙送到这里,他的任务就剩等待了。 等刁御把拿魔心经送来。 这期间,葛荆除了给四个家伙护法几乎没什么事可做,还感觉有些无聊。 所以,对谢慎推给他的事情,才没有直接推脱,说不干。 没说不干,也没应允,主要就是对这件事情不清楚。 现在二话没说,直接接下还是因为天宁寺一案,那种手段让葛荆想到了响沙湾。 屠门灭户之事在葛荆心中就是死门,但凡看到都会想起响沙湾。 “正好这几天把踏罡步斗融入到吕祖三剑之中,体会颇深却苦于没有地方一试身手,你们这个时候探出头,碰到我,算你们倒霉!” 葛荆握着紫虹剑,嘴角流出一丝微笑。 在青石山上葛荆曾按照徐一海所说的线路比划过方向,那条道指的是官路。 现在他蹑空而行,无需按照那条官路去走,沿着一条直线,跨过泰安城的一角,越过临沂县,斜着直行就是齐郡。 齐郡东行不远就是泰山,向里行进就是直通山东行省的陉道,跟哀牢山那条井栏陉相仿。 陉道内,向南的是玉皇顶,北侧就是敖来峰。 玉皇顶有岱庙七宫,敖来峰就是普照寺。 “他们要做什么?” 葛荆拧着眉头,苦思冥想却一直不得其解。 这是中原,正经八百的大明王朝中心,可除了一个名头外,并没多重要。不像是帝都,任何风吹草动都能震惊八荒四野。 外族人在这里闹,闹成什么样子都不算个事。 葛荆越过齐郡,一直飞到泰山西侧,沿着山壁挑了一块青石落了下来。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齐郡,静静的看着,等待天黑。 第249章 目的是什么 残阳如血,余辉映日。 西方的半个天边被落日映照成绯红色。 太阳落山了,燃烧着的晚霞也渐渐暗淡下来了。 天,逐渐的暗了下来,葛荆的眼也慢慢睁开。 他略略的看了看,天色虽然有些黑,齐郡应该还没关闭城门。 “在等一会吧!” 葛荆想了想,索性收功,脑海里细细的想着一会儿要办的事情! 北域荒原、大元王朝,还有西域高原。 “他们要做什么?” 葛荆想了又想,陷入到沉思。 可他所知道的信息太过稀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半晌,葛荆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我管他们想干什么,还是不想干什么,和我有关系吗?我只要明白我自己想做什么不就行了!” 葛荆笑着从青石上跳了下来,提着紫虹剑,脚尖点着一块又一块凸出的青石,掠着一株又一株古木的林稍,乘风踏云一般来到地面。 中原,无论是河南还是山东都不如陕西辽阔,山势也不如北荒高大险峻。 土地十分珍惜,很多山边地脚都不舍得荒废,因此,依山傍水而建的城市并不罕见。 齐郡就是一座建在泰山脚下的城市,也是大明王朝承平日久,任谁也想不到会有那个敌人杀入中腹地带,登临泰山攻击。 若是以前,葛荆也想不到,但是现在他却感觉,其实并非不能,只是没人去做而已。 这一次,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三方联手,密谋明王朝,虽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如此轻易的被他们成功的手。不得不说是明王朝自身防御不足,纰漏频频所至。 但是,经过前期的慌乱之后,虽说是被洞开的大门已经封死,可一缕杀入到大明疆域的残兵,横冲直撞的杀到中原地带。明王朝一点办法都没有,慌乱得不成样子,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葛荆,背着手,长剑在手中摆动着,脑海里泛起刚刚看过的记录档案,心头忍不住升起一团疑影! 这可是大明王朝啊,不说官府如何也不说军队如何,单单他接触过的几个六扇门总旗,就让他无法相信那记录,是真的? 六扇门隶属刑部都官,主事为十三行省的十三位清吏司,首领为都指挥使,正三品高官大员。到了地方更是了得,为一省三部主司的提刑按察使。 迄今为止,这等高官葛荆没见到过,甚至只听闻过一位指挥使庞游,见过一位指挥佥事,正四品官员,玉家的蓝娘。 而他,不过是一位六扇门总旗,正七品的小官。 说是小官,实际,天下正是由无数个这样的小官管理着,他们才是大明王朝的基石,看清他们如何才能知道大明王朝如何。 这样的官,葛荆见到的最多,也最熟悉。 姑臧城六扇门总旗佟国维,睢阳城六扇门总旗俞文池,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还有今天见到的泰安城六扇门总旗宁子恒。 一个个的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都是精明强干,肯于做事的人。也正是因为他们,才会让葛荆对六扇门产生好感,甚至愿意与之亲近。 “总感觉,像似有阴谋的样子...” 葛荆盘算这六扇门的势力,有计算一下各城卫所的实力,算来算去,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姑臧城六扇门佟国维他没有太多接触,城卫军更是有些躲闪。 毕竟,他在哪里下过杀手。 睢阳城六扇门的俞文池跟他关系应该说是最好,他卖给他的人情最大,后来在皂幕峰谋逆一案,虽然城卫军没见过,却也挺俞文池讲过一些,实力很强。 但是,真正让他感觉强的是沅江城守备参将吴恒,那可灵玄师。 虽然后来,他在东平郡又看到一位守备参将,徐一海,仅是一位大玄师。 可要是不糊涂都应该知道,这两位都只是城门校尉,四个城门把守城门的校尉之一,并非真正的军营卫所。 大明王朝上自京师,下于郡县,皆设立卫、所。 卫所,外统于都司内统于五军都督府。 也就是说,卫、所分属于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各省的都指挥使司又由五军都督府管辖。 都指挥使司下辖若干个卫,卫下辖一定数量的千户所和百户所。 把守城门的校尉,不过一个百户所,至于城门守备则是整座城门校尉的长官。 葛荆把各方力量计算一下,越想越能认定是阴谋。 眼看着齐郡的城墙越来越近,高大的城门也逐渐映入眼帘,他又笑了。 “我计算这些干什么,能杀就杀,能打就打,反正成也好败也罢,都给我无关!” 葛荆掸了掸身上的衣襟,突然三把两把将淡竹云雾烟罗衫脱了下来。 他这身衣物还是姑臧城里刁御交给他的,说是玉大小姐和席大小姐给他的赏赐。 一来一往几近经年,虽然有些老旧他还是不舍得换过。里面的云纹绉纱袍还好,外面的罗衫却是没法穿了。 细细的一团,塞进袍袖。 这是葛荆第一件有些华贵的衣服,还是没舍得扔掉。 “掌柜的、老刁,还有小余哥...” 葛荆重新迈步向前走去,心头不经意间闪过着三个人的模样。 老刁和玉香春他的印象十分清晰,唯有王小余的身影略显模糊。 不过,在如何模糊,在马车上逃难时,王小余凌空一剑斩消一切的威风仍然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别看葛荆现在威风八面的样子,可他却深知,现在的自己仍然不是三年前那几个人的对手。 月锁清秋李默安、青阳初度秋末言、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包括有着剑王之称的王小余。 这几个人仅是初入王者,还不曾进入大明战力榜,就是他一直苦苦追赶,还追赶不上的人。 而他要必杀的刀枭胡勒呢,当年就是陕西行省战力榜前五十,甚至前三十的存在。 葛荆问过很多人,据说,刀枭胡勒的修为跟青阳初度秋末言相仿佛,或许还要稍强。 三年过去,他在成长,这些人难道会停滞不前。 葛荆一边想着一边走进齐郡。 第250章 任务是杀人 齐郡的防卫很严密,即便是天色黑暗下来,城卫军仍然在城墙上下巡视着,隐秘处还有暗卫埋伏。 显然,这是有消息传来,让他们一扫往日之颓废,不敢稍有松懈。 这般防卫防得了常人,却防卫不住葛荆,他在飞跃城墙时目光扫过,那里有人那里没人是一清二楚。 防卫不了他,却不代表城门卫没有可取之处,他忍不住点头赞许一下,随后又在心头升起一抹疑惑:“只是,这样,他们也不怕打草惊蛇!” 疑惑在他心头一闪而过,葛荆的身影就没入街道内处。 葛荆不知道,在他身形从城墙上一掠而过时,城墙内一个中年人提着斩刀冲了出来。 他的身影冲过,后面呼啦一声又蹿出来七八个人,都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低声呼叫着:“鲁将军,怎么了?” 中年人在城前外百丈处站定,左右看了看,刚才引起他心头悸动的感觉已然丝毫不见。 “难道是错觉!” 中年人收起斩马刀,迷惑的向四下看了看。 “什么错觉,鲁将军发现什么了?” 又一个中年汉子提着长枪走过来问道。 鲁将军摇了摇头道:“刚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胁,等我出来又什么都没发现!是不是这两天太紧张了,产生错觉了?” 他这样猜测,那个中年汉子却不这样认为,身子一转喝声道:“城上城下都检查一下,耿钊你带几个人顺这条路查验一下,仔细打听有没有可疑人出没!” “耿将军,这样不会太过吧?” 鲁将军苦笑一声。 耿将军摇头道:“天视地听鲁金钟的感觉不会有错,耿璟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鲁金钟摇了摇头,向前方一指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刚才的话是那样说的,实际他对自己的感觉也很信服,只不过在这里他是客军,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就大动干戈。 耿璟如此做,他话虽然没说,心里却着实舒服了许多。 这里一声令下,无数人冲上城墙,又有无数人在下面查查找找的。耿钊则领着二十多个人,顺着鲁金钟指引的方向查了过去。 耿璟只说了让他们顺着那里查找,没给距离和时间。 耿钊身为军人,心底实诚,问都没问就沿着街道一路查了过去,没头没尾的只是上前,上前。 而就是这种笨办法,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葛荆的身影。 线索是从一个贼头鼠脑的小青年嘴里得到的。 这是个小混子,一天到晚在街头上讨生活,目光锐利街头熟,看似嘻嘻哈哈的实则脑瓜子伶俐极了。 原本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不管是衙役还是皂吏都拿他没有办法,真正能让他害怕的唯有两种人,一个是六扇门,另一个就是军人。 六扇门针对的就是江湖帮派,武林宗门和绿林盗贼。 至于军人,比六扇门还要专横,抓人都无需去问对和错,甚至连理由都不用问,先抓了再说。 所以,当耿钊站在小青年的面前,脸色微沉,只问了一句他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咕噜的全讲了出来。 街头混子,天天没正经事做,想的就是怎么坑人,尤其喜欢坑外来的陌生人。 葛荆进入他的眼帘,第一眼就被他盯上。葛荆的修为他一介凡人自然看不出,让他犹豫的是葛荆手中那柄紫虹剑。 可惜,他壮着胆子想过去试一下时,人家已经像风一样从他身边掠过。他无奈的转过身,叫了一下,葛荆就消失在他视线中。 “那人去哪儿了?” 说到这里时小青年的脸上还挂着痛惜,痛惜没有坑到这个人。耿钊却敏锐的从他口中听到一丝不寻常,冷声问了一句。 “在四夷馆方向!” 小青年连忙回道。 “四夷馆?” 耿钊眉头一皱,有些迟疑,随即眼色一定:“走,去四夷馆看看。” 他刚走一步,又回头道:“带上他!” “喏!” 立刻有两个士卒来到小青年身旁,脸色冷漠的示意了一下。 小青年脸色一瘪,想要说话。 一个士卒手持钢刀,用刀把抵着他后腰向前一推:“走!” 瞬间,小青年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一个字都不敢说,跟着耿钊向前就走。 那架势,不好说是走还是跑。 官军是不讲理的,再不走,他可不敢赌这帮大爷会不会给他一刀。 四夷馆,在早年是隶属礼部,专职接待八荒蛮夷朝拜帝都大明天子的地方。 近代以来,八荒蛮夷日益稀少,这里失去了接待外族使臣的功能,转变成高级驿站了。 只不过,这个驿站不接待普通人,专职接待往来官员,上任的、卸任的,或是路过的。 看似寻常,实则油水也是不小。 葛荆去的正是四夷馆。 四夷馆看似普通,其实不是每一座城市都有,譬如他去过的泰安城和东平郡就没有。 姑臧城、沅江城和这座齐郡就有。区别吗,自然是因为姑臧城连接北域荒原,沅江城依靠哀牢山井栏陉,齐郡则是毗邻泰山这条直通山东行省的陉道。 “陉道是关键!” 葛荆脑海里浮现着资料的内容,他清晰的能够知道,这里有人在等待山东行省那方的来人,等待北方的来人,也许还会有从西方的来人。 外族人,葛荆能够理解,可在这里等待的人他却不能理解。 大明王朝这是怎么了,朝廷官员勾结三方来敌,是朝堂掣肘的原因,还是官斗不解渴,要用三方来敌争个高低。 上层人如何斗没有关系,不管是你死我活还是两败俱伤,都随你。 可这种涉及到种族生存的战争,受苦的只有寻常百姓,而寻常百姓那里能够承受的了呢? 直到现在,葛荆都不敢去想陕西行省变成了什么样子,陕西行省的百姓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要以为葛荆能够阵斩两千刀胡子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冷血魔头,他其实和寻常人一样,见不得因无辜而流的血。 “所以,我才会接下这个杀人的活!” 葛荆站在四夷馆外,看着红墙,转了转手掌里的紫虹剑。 里面,四个禁卫军官已经住在里面,会停留三日,然后转到葛荆手中地图上标记的第二个地方。 这四个人,不能留,不能让他们把信息传递出去。 第251章 偷袭之后的偷袭 杀人,简单,尤其对葛荆来说更不是问题。 真正的难点在于,杀人后绝对不能暴漏身份,尤其是不能暴漏他是六扇门人这个身份。 要知道,这里是四夷馆,能有资格住在里面的人,必须是官府中的大佬,任何人出了事,官府都要追查到底。 正是因为这点,才让河南行省六扇门大佬感到十分为难,贼喊抓贼还要让上峰派来的监察看不出破绽,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是谢慎看到葛荆精神一震,不等上峰回答就把任务推给葛荆,而宁子恒知道谢慎把任务交给葛荆没有任何异议,全力支持的原因。 葛荆现在的名头看似很大,实际上暂时还只在陕西行省流传,湖北行省有一部分人知道。到了河南行省。知道他的人就不多了。 或许有人能知道他,却也很难将纸笺上的描绘和他联系在一起。 即便事发之后能够联系在一起,却也未必能够知道他六扇门的底细。 待到追查到这点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还不是未来,未来,就算葛荆名传大江南北,六扇门的身份再也不能隐瞒,还不知道要多久,即便是会坏事.... 未来,毕竟是未来,他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再说。 这是河南行省知道葛荆接手这个任务时脑海里真实的想法,葛荆知道,却不曾在意。 “第一,是我愿意;第二,能锻炼一下新功法;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就算现在暴漏又能如何,我会在意吗?” 葛荆双耳动了动,发现身边不曾有人,脚尖一点飞过朱红城墙,飘然落在一株高大的柳树树冠上。 四夷馆,算是高级驿站,人手不算多更不会有太强武力护卫。 就葛荆的修为而言,不可能有人发现他。 他在柳树间左右看了看,发现后厨里青烟袅袅,来来去去有人忙乎着,再远就是外廊有两个小厮低头说笑着。 “还是当官好啊,这么晚了还要用膳!” “你饿啊!” “本来不饿,架不住这股味道是真香啊!” 一个小厮回头向东楼上扫了眼,瞥着嘴羡慕道:“都是肉食,也不知道这两个官老爷天天山珍海味的,怎么能吃得进去呢?” 葛荆看到小厮目光投去的方向心头一动,在小厮回头说话时手掌在树杆一按,身若流星闪电般掠过十丈空间,来到东侧楼二层高檐下。 手指一勾,身子缩进檐廊下,无人发现。 檐廊是每层建筑物挑檐下的空间,廊的一边与房屋相依,另一边有立柱,两端有围护,中央是可供两人并排行走的走廊。 这里的空间不小,葛荆如同灵鼠一般轻松穿行,目光低垂的扫过一间间房屋的窗口。 掠过三个窗口,他的身子停了下来。 葛荆双眼微微眯起,透过张开的窗口清晰看到里面这个房间不小,有房有室有厅,两个武官装束的人正端坐在朱红官帽椅上,轻声交谈着。 葛荆刚想仔细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就听到一个武官蓦然暴喝:“谁?” 紧接着一道劈空掌拍了过去。 掌风响起,葛荆骤然一惊,以为这两人修为高深,发现了他。 待他想要出手,却又敏锐的感知到,这名武官劈空掌拍去的方向是他的对面。 “还有人?” 葛荆手指勾着廊檐一根细木,用着眼角余光在窗口上沿向内望去。 劈空掌十分犀利,呼啸一声震碎对侧窗户,在无数碎片中一个人影向上蹿去。 “还真有人?” 葛荆眉头一挑。 这人被发现有些突然,措不及防下闪身躲避,却不想另一名武官又一道劈空掌拍来。 这道掌风更加厉害,呼啸着破空而去,然后就看到咔嚓一声脆响,窗口上梁竟然当中折断。 “不错啊,有点金风的味道!” 葛荆暗自点头,因为就在这霎那间他就看到飞起的衡量犹如刀斩斧劈一般,若不是这人闪躲的快,双腿恐怕会被这一掌斩断。 “这人也不错呀,轻功优秀!” 葛荆微微缩了下头,凝聚神识去感知楼的对面。 只是他神识刚刚探过去,就感知到那个人身子一翻跃到楼上,然后双腿一沉,轻易的破开楼板。 葛荆有些讶然:“这么彪悍,是偷听不成直接开杀吗?” “两个败类,还真挺小心的!” 然后就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嘴里哈哈大笑的从空中坠落,一刻不停的扑向两名武官。 “你是谁?” 中年书生的样子显然有些陌生,至少两名武官并不认识他。 “我是谁,我是催命阎罗!” 中年书生嘴里应喝一声,衣襟带着破空的劲风,两只大手像一对蒲扇般直接招呼两个武官的脸。 两名武官看中年书生根本不正面回答,就知道中年书生来就是想杀人,根本不会跟他们交流。 既然嘴里什么都得不到。 那么,强杀吧? 噗噗.... 两名武官同时出手,顿时两股猛烈的劈空掌力当胸拍去。 此时三个人相距不过丈许,呼吸间就能贴面。 四只手掌都凝聚着刚猛无俦的力量,劲气相撞,罡风呼啸,顿时在二楼大厅内掀起强烈的狂风。 砰的一声。 四道掌力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劲气纠结在一起,一道龙旋风冲天而起,刹那间撞破楼顶。 碎木粉尘洋洋洒洒的如雨而下。 三个人的修为似乎相差不多,中年书生即便强他们一些,却也拼不过两个人的掌力。 中年书生身子一仰,如受重击般倒飞起来,噗的一声,撞破葛荆这面的窗户落到院子里。 “啊!有杀手!” 楼顶破碎,又有人从楼上跌落,踏破院中青石,一时间尘土飞扬,骇得闲聊中的两个小厮嘶声裂肺的喊叫起来。 中年书生承受不住两名武官的掌力,两名武官同样也不好受,虽然强自控制住没有跌飞出去,却也忍不住张嘴,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机会!” 葛荆冷笑一声,身子一蜷顺着破碎的窗口翻了进去。 他的出现让两名武官有些惊骇,连问都没问,劈头盖脑就是两记劈空掌。 可惜,他们没有受伤都不是葛荆的对手,更何况还刚刚喷过鲜血,泄了力气。 葛荆在空中轻巧的一扭身,顺着两记劈空掌的缝隙穿了过去,屈指一弹,两记指风重重的打在他们心口。 然后,人停都没停,顺着对面窗口钻出,身子一扭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252章 事情被闹大到了 葛荆选择的时机太好了,正是中年书生被两名武官一掌震飞,跌落院内。 两名武官原本是要缓上一口气,继续追击,同时他们相信,待他们继续追击中年书生时,四夷馆的力量将是他们最好的臂助。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四夷馆的力量都被跌落院内的中年书生吸引,也就没有人注意到轻松击杀两名武官,然后更加轻松离开的葛荆。 四夷馆有刺客,刺杀的还是入住的两名武官,立即让四夷馆轰动起来。从上到下,从文到武都纷纷现身。 武官和护卫拎着刀剑冲了出来,呼啦一下向中年书生围了过来,冲动的人甚至远远的就动起手来。 只是他们快,中年书生更快,双脚刚刚在地上墩了一个坑,呼吸一转,人再度向二楼冲了过去。 自己知道自己的修为,一招之下他虽然被轰出房间,实则他根本没有受伤,至于哪两个武官,没有听到飞出的声音,自然全凭肉身扛了下来。 而他的掌力,岂是那么容易扛的。 此时机会难得,不追击不冒险,哪能完成任务。 半空中,一支长剑带着破空的呼啸声,带着白虹般的剑气斩杀过来。 中年书生毫不闪避,长空探手。 他一掌拍碎斩杀过来的剑气,劈手将剑夺了下来,半空一脚蹬在这人胸口,借着力量缓了一口气,顺着破碎的窗口直接撞了进去。 此时,从楼顶跌落的烟尘正是最浓时,雾气沉沉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楼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中年书生左手袍袖一挥,闪出丈许空间,正看到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站在那里,他手中长剑迅疾的向外一刺。 剑刚刚出手,中年书生就看清那两名武官此时的样子。 两名武官身子发软,正缓缓的向后跌去。 随着他们身体的摇摆,两条血线不由控制的顺着嘴角流出,汩汩的流过了脖子,留在胸襟。 他们眼神晦暗无光,直直的看着他。 尘土从房顶跌落,砸在地面掀起满屋烟尘,已经洒落两人一身,让两名武官看上去十分狼狈。 “这是....” 中年书生一个失神,长剑斩出竟然忘记收回。 一道白光闪过,两名武官无声无息的被斩断头颅,噗通一声摔在地面。 又一股烟尘飞扬起来。 “不是我杀的,可他们怎么死了?” 中年书生低头看了一眼,耳边又传来阵阵呼喝声。 再大的疑虑也敌不过被人包围的危险。 来不及查探更多,中年书生双脚一点透着屋顶的破洞飞了出去。 横行穿过楼顶,在无数人呼喝中飞过朱红高墙,一闪再闪消失在黑夜中。 “华爷、常爷被杀了,是枭首!” 有人想要继续去追,冷不防二楼内传来一声惊呼。 “枭首....” 瞬间,所有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这么点时间,两名禁军武官就被枭首了,这杀手不仅凶残,修为还极其凶悍。 就他们,追上去又如何,难道还能将这杀手拿下不成,如果拿不下,再把自己折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两名武官被枭首事情很大,可再大,也不可能把他们斩首吧!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蔫蔫的退了回来。 “砰砰!” 又是两道巨响传来,几个人赶忙顺着声音掠了过去。 发出声响的就是被斩杀的两名武官那间房。 此时,又有两名禁军武官冰冷着脸站在窗口前,他们挥舞着袍袖,将充斥整个房间的烟尘打了出去。 这间房十分可怜,不只是前头窗户破碎,就连楼顶都通透得能够观星赏月。 烟尘消去,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身首分离的两名武官。 瞬间,一股寒气从窗口处传来,冰冷得仿佛能将人的心神冰冻。 “砰砰砰...” 一阵叩门声从大门处传来,随着门房将大门打开,一队城卫军走了进来。 “城卫军,这么快?” “怎么不是巡城兵马司?” 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两名武官略略回头,看到是城卫军走过来忍不住脸色一变,一人一句疑问声响起。 刷,眼前光影闪动,一名身着铠甲的武官来到楼上,目光从两人身上闪过,又透过两个人的肩头看到横死在地的两名武官,脸一下黑了下来。 “阁下是?” 一名武官沉吟着问了句。 “标下守城把总耿钊!” 耿钊身子站得挺直,朗声回了句,然后目光炯炯的望着两名武官。 两名武官的脸皮紧了下,他知道耿钊在等他们自报身份。 如果这里没有人死亡,耿钊根本不敢如此冒失,可偏偏有人被斩杀,还是住在四夷馆的官员,还是最凶残的枭首。 这么严重的案件发生,即便能迅速破案,出于职责的原因,城卫军、巡城兵马司、官衙和六扇门都要受到诘难,也就怪不得耿钊以下犯上了。 两名武官叹息一声,默默的转过身,看了眼遭难的同仁,低声道:“帝都左掖军镇抚李建生、王腾!” “帝都左掖军镇抚....” 耿钊的眼微微一缩,双手向前一抱:“标下见过两位大人。” 在看到李建生、王腾微微颔首,立刻转过身大喝一声:“耿六,立刻去城门报告守备大人!” “喏...” 一个汉子大吼一声,转过身,跑出四夷馆。 军属卫所,军兵为营,两则官职序列不同故而称谓不同。 一个是总旗、百户、镇抚、千户,一个是哨官、把总、守备、都司。 相对来说,不看职位看品阶,耿钊军营的把总和卫所的百户为正六品,同级;而李建生、王腾的镇抚则和城门守备为从五品,相等。 尤其李建生两人又为帝都左掖军,先天平级高人一等。 即便除了这么大的事,因为身份不对等,也不是耿钊能询问。故而,不得不将耿璟招来。 耿钊这里自作主张,向守备禀报,即使李建生、王腾两人满心不喜,也无法开口阻挠。 两人对视一眼,满脸阴沉和无奈。 原本他们要做的事就需要隐秘,深怕落入有心人眼中,节外生枝。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看,天知道那里出来个中年书生,生生把事情给闹大了! 第253章 还有漏网之鱼 耿璟来了,鲁金钟来了,跟着的还有五十名城卫军。 巡城兵马司兵马韩都来了,同知张芹、通判石原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六扇门总旗孟元亮。 一众人马皆是跟缉捕防盗有关,其职位更是以同知张芹为首,耿璟、鲁金钟为副。 这三个人都让帝都来的李建生、王腾不得不正色面对。 地方官与朝廷中央官不同,官职很重,品阶却不会很高。面对帝都来的官员大约都见谁都矮一截。 矮是矮一截,可若如此就敢小觑他们绝对会吃大亏。 地方之所以为地方就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官府中人,更是地方世家推出的头面人,他们不仅代表朝廷,更代表身后的宗门世家。 这些人站在破烂不堪的二楼房间,面色凝重的看着被枭首了的两具尸体,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淤积在哪里,想吐不能吐,憋着又难受。 脸色十分难堪。 六扇门知道事情为何而来,其余人也未见起就完全不知。 知道是知道,却想不到出手人会如此凶残。 枭首啊! 事情搞得太大了。 有几个人在转身踱步时把目光瞟向孟元亮。 孟元亮也一脸苦涩,他知道出手的应该是葛荆,也隐约知道葛荆的凶名,只是没想到出这么凶残,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怨气。 当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时,连忙扭头转移一下注意力。 “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夷馆的护卫连忙上前回答。 只是几句,孟元亮的眼眸就闪过一抹精光。 难道不是哪位凶神,不可能啊! 其他几人等听到四夷馆护卫提到一位中年书生出手时,都愣了。 “中年书生,会是谁?” 耿璟、鲁金钟、韩都、张芹、石原以及孟元亮同时看向李建生和王腾。 目光闪烁,落在李建生和王腾眼中,就知道,他们是在诘问,你们认识吗? 两人有心不说,对视一眼后赫然发现,不说不行啊。 危险还在,凭借他们的伸手显然难以支撑到有人支援。 李建生低头想了一下,抬头道:“应该是云台书生寇文卓!” “什么,云台书生寇文卓,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文武四位官员没说什么,巡城兵马司兵马韩都和六扇门总旗孟元亮就惊叫一声。 鲁金钟、耿璟、张芹、石原四个人眉头就是一皱,扭过头看着韩都两人问了句:“这个云台书生寇文卓是何许人也,堂堂左掖军镇抚大人都得罪不起,凶悍到闯进齐郡行凶杀人吗?” 韩都和孟元亮对视一眼,韩都伸手向孟元亮示意一下,表示由你来说。 孟元亮颔首,回头道:“云台书生寇文卓不重要,他也没这么的悍匪气,主要是...” 他沉吟一下道:“云台山在哪里,几位大人应该都知道。” 瞬间,四位大人同时回味过来。 “太行山吗?” 张芹愕然回首,看了一眼石原。 石原也倒吸一口凉气,目光闪烁着:“竟然引来太行山注意?” 他们两个想到的是四位禁军镇抚引来太行山的注意,鲁金钟却跟耿璟对视一眼,眼中隐隐有些忧患。 事情恐怕还没完,因为四位禁军虽然被杀两人,可还有两个活口在,太行山能罢手吗? 这些人的注意力被中年书生,也就是云台书生寇文卓吸引过去,却想不到真正的凶手还真就像他们想的那样,不甘心。 “杀人,没杀完全啊!” 不远处一株柳树下,葛荆抱着紫虹剑,看着蜂拥而进的各种人,手托着下颌一下一下的点着,明显有些心中不喜。 人越多,剩余的两名武官想要斩杀就越麻烦。 当然,如果想不管不顾,冲进去一阵砍杀,对葛荆来说还是很简单,但那样就避免不了被人窥到模样,漏了踪迹。 “咳咳!” 一声轻咳从不远处传来。 葛荆余光一瞟,正看到三颗柳树后站着的云台书生寇文卓。 “他也跑这里来了,也是不甘心留了两个活口吗?” 葛荆心里想着脚不由自主的向寇文卓走去。 寇文卓没有注意到葛荆离他越来越近,因为与两名镇抚硬拼了一掌,虽然没有受伤,但心肺受到震动,气息还是有些不稳,控制不住的接连咳嗽起来。 仅是咳嗽,不代表他受伤,但若跟人动手,还是避免不了要受到影响。 尤其是,想要再度偷袭,这时不时的咳嗽声,人家能当做听不到吗? 寇文卓脸色发苦,一遍一遍的调息着,想要早些将震荡不安的气血平复下来,如此一来不免对身边有些忽略。 “朋友,请止步!” 就在寇文卓气血逐渐有些平稳时,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内容! 寇文卓陡然惊醒,一个闪步滑到柳树另一侧,转过身,一只铁扇出现在掌心。 “怎么了?” 寇文卓身形刚转过来,还没定睛去看时,身前就传来葛荆愕然的反问。 一个人,一个少年抱着长剑,木讷的看着他。 距离不过三尺,顿时骇得寇文卓身形暴退丈许开外。 “那个,你们是玩什么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的!” 寇文卓暴退一丈左右,右手一搓,铁扇打开护住胸口,然后他看到,左侧丈许一个青年提着长剑看着他,身前的那个少年仍然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的看着他,还纳闷的追问着。 刷的一下,寇文卓的脸变得滚热,变得一片绯红。 少年应该没有敌意,正常的向前走着,只不过他忙着恢复气血没有注意到。 再加上有人提醒,他绝对没有危险。 可他却因为心中慌张,本能的做出玄者应敌的表现,现在看来,即便没有丢丑,也有些过了。 寇文卓讪讪的收起手中铁扇,看了那个青年一眼:“仇二郎怎么也来了?” 仇二郎扭过头,眺望一眼四夷馆,目光收回上下打量一眼寇文卓:“受伤了?” 寇文卓看到仇二郎回头的瞬间,余光扫过葛荆的脸,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的耸了下肩头:“不算是受伤,硬拼了一下心肺受到点震荡,调息一下就好了。” 仇二郎没有说话,而是正过脸看着葛荆。 葛荆笑了笑,也没说话,抬起脚继续向前走着,贴着寇文卓的肩头向前走去。 第254章 四个朋友 仇二郎、寇文卓两人楞头楞眼的看着葛荆从他们身旁走过,就那么慵懒的走到一家酒馆,捞了一壶美酒与一只烤鸡走了出来。 身子一纵跳上酒馆楼顶。 铺开油纸包,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 向后一仰,十分舒坦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一口鸡肉一口酒的享受起来。 那姿势,那态度,看得仇二郎和寇文卓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人啊! 两个人有些看不懂。 不过,待二人转身看到酒馆对面时,心忍不住一愣。 因为这个酒馆对面正是四夷馆,坐在酒馆的二层楼顶视线正好跳过朱红高墙,看清里面的人和事。 甚至,眼力好的人,还能看清被寇文卓打碎的那间房里发生了什么。 两人有些惊喜的对视一眼,一起走到酒馆里,也不挑剔,看到里面有什么方便就买什么,顺带又提了两翁酒走了出来。 微微一曲膝,两人跳到葛荆身旁,笑着凑了过去。 “不介意我们凑一下吧?” 仇二郎十分熟络的挨着葛荆坐了下来,手中油纸包往前一推,跟葛荆的烧鸡并在一起。 葛荆先是愕然,随即笑着把手中酒瓮向前一推:“好啊,一人不成席,正感觉一个人吃酒寂寞呢?” 竟然这么好说话? 仇二郎和寇文卓欢喜的坐了下来,也不去看四夷馆发生什么,酒坛晃来晃去的吃了起来。 仅是一会儿,周围的楼顶就聚集了不少人。 四夷馆事情闹得很大,除了知府最顶级的官员尽数到来,不禁把齐郡各势力惊动。 他们虽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有些神通广大的,能隐约摸到一些边角,顿时都有些胆战心惊,深怕被牵连到。 这么大的事,只要不是背景通天都承受不住牵连。 只要牵连,就是毁家灭门的罪过。 所以,各大势力都在第一时间把探子派了过来,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势力派出来的是探子,有些势力则是主事人亲自赶来。 “那个是柳家的三公子柳青,那个是秦家的二少爷秦相陵。咦,唐家九公子唐彼竟然亲自来了!” 仇二郎长袖善舞,探子不认识几个,各家主事人他竟然全部认得。 葛荆诧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提起酒坛伸了伸,“神通广大,喝一个!” 仇二郎笑道:“我在家就是干这个的,认识的人自然多些。” 寇文卓撇了撇嘴:“谁让你脑子活络呢,天文地理、江湖轶事、风花雪月,就没你不知道的!” “这也是强项,像咱们除了杀人就是喝酒,这些东西想学还学不会呢?” 葛荆刚把酒咽下,听到寇文卓的话,心有戚戚然,忍不住又拎起酒坛伸了过去。 这一句,顿时让寇文卓的眼眸亮了起来,连忙提起酒坛,咚的一声撞了过去,“知己啊!” “落叶飞花仇二郎,云台书生寇文卓!” 葛荆、寇文卓的酒坛刚收回,还未沾在嘴唇,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寇文卓的手就是一顿,缓缓撇过头向来声处望去。 仇二郎肩头微动,回头探望时,手已经按在腰间长剑之上。 灯光辉映下,两道人影分别从南北空间掠过,倏忽间站在三人身前。 “啊呀!竟然是柳三公子、秦二少爷!” 仇二郎倏地站起身来,满脸微笑的向前一步,双手高高抱起,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别人都心急如火,坐立不安,却不想二爷竟然这么潇洒,还在这里饮酒呢,真让柳青羡慕啊!” 一个年轻公子反手攥着折扇,双手抱拳还礼。 另一个人刚要抬手,不防寇文卓跟着站起,脚尖连连勾起两只酒坛飞了起来,精准的撞向两个公子。 “说这些做什么,虚情假意的,喝酒!” “哈哈,还是云台先生耿直,不像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都不忘记风度!” 秦二少爷秦相陵显然跟寇文卓脾气相投,一把抄起酒坛,另一只手微微一震,蒙口直接掀起,向寇文卓撞了过去。 砰,一声轻响。 两只酒坛在仇二郎和柳青还没反应过来前,撞在了一起。 “这么痛快!” 柳青轻笑一声,也把蒙口震去,刚想跟仇二郎碰一下,不经意间看到还安然稳坐在哪里的葛荆,顿时一愣:“呃,这位是....” 他这么一问,早就看到葛荆的秦相陵目光一转,也看向寇文卓。 寇文卓和仇二郎讶然,晃了下手中的酒坛,有些苦笑的看着葛荆,为难道:“那个,这位兄弟是初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呢?” “平凉、葛荆!” 葛荆也没站起身来,手中酒坛抬起晃了下。 他神识感知下清楚的知道,这四个人都是大玄师巅峰,是可以随时突破到灵玄师的存在。 看年龄,只有云台书生寇文卓大了些,其余三个都是不到二十的年龄。 怪不得寇文卓对他们有些随意,占的不是身份和修为,纯是资历。 当然,他也是和这三位熟络,换一个桀骜不驯的人恐怕还看不上他。 而自己呢,灵玄师修为,自然不会因为两个世家子弟就去随意恭维他们。 葛荆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仍然安稳的坐在那里。 却不想,他的姿态因此显得异常高傲,让四个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若是寻常人,也许会因此拂袖而走,甚至忌恨起葛荆。 幸好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寇文卓是阅历丰富,从葛荆的气质上感知到一些什么。 长袖善舞的仇二郎、柳三公子、秦二少爷却是因为眼力。 一个是太行山人。 太行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绿林山寨,威势跟哀牢山丝毫不差,甚至犹在其上的存在。 仇二郎身为太行山绿林山寨的外门行走,眼力何其毒也。 柳三公子和秦二少爷是世家嫡子,天资不凡,深得家佬喜爱,自然得到家族大力培养,精心栽培。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妄自菲薄,因为一点小事就随意动怒。 而是把眼在葛荆身上来回打量,葛荆也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任由二人去看。 “好!阁下虽然有些无礼,但就凭你这气度,想来也是底气十足,柳三,认可你这朋友。” 柳青豪迈的提起酒坛向葛荆示意一下。 “带我秦二一个!” 说着,秦相陵也跟了一口。 是个人物! 葛荆轻笑一声,仰头大力灌下一口。 第255章 猜测 年轻人就这样,只要是看得上眼的,怎么样都行,看不上眼的,不要是说话,就连看到都会厌恶,还不待遮掩的。 可谓是憎恶分明。 葛荆和他们年岁相当,感知上修为应该在他们之上,再加上他那般傲然有竹之风骨,而不是纨绔子弟那般的桀骜不逊,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厌烦。 一番畅饮,简单交谈之后,四个人发现葛荆果然像他们感知的那样,孤傲、耿直,不屑与谁逢迎。 这样人的这种性格,不独没让四人有任何不适,相反还分外欣喜,像葛荆讨问湖北行省和陕西行省发生的事情。 四位公子,不说年纪略小的柳三公子、秦二少爷,就连交游广泛的仇二郎、年纪稍大的寇文卓都很少走出河南行省。 大明王朝疆域广泛,两京十三行省地域辽阔,各有各的风俗各有各的特色和精彩,旁人也许不会在意,玄者却是不同。 未能在外行走过的玄者,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听外面的故事。 尤其是两位公子,他们在家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追着刚刚出门归家的长辈讲外面的故事。 家族长辈也愿意给他们讲,可惜长辈和他们的思想不同,就连说故事讲的也是以思想和经验为主,而不是他们喜欢的宝剑骏马、三五友人行侠仗义、历练冒险,自然感觉枯燥。 即便是枯燥,可谁让他们喜欢呢,仍然一次次乐此不彼的重复着。 现在换做葛荆就不同了,他不止是话少,更不喜欢说教,听到他们的问话,看到眼中的冀盼,也就随着他们心思讲了起来。 姑臧城、密幽、十三暗手、缇骑营、神枢营,沅江城、观澜山、滴水洞、钟鸣府。 除了葛荆自己外,一个个势力一个个高手的故事从葛荆口中讲出来,听得柳青、秦相陵欢喜不已。甚至连仇二郎、寇文卓听到哀牢山绿林三大山寨的故事,也精神了不少。 他们是太行山绿林大盗,葛荆讲的是哀牢山绿林大盗,两则略作比较,太行山稍强一分, 不过虽然略有差别,却是差别不大,仅是首领上太行山主李牧在战力榜排行比哀牢山主武进高上一位。 就一个身位,让太行山威名比哀牢山高上一级。 太行山人没在意,哀牢山人却极其不忿,在任何场合遇到太行山人都会挑衅一番,较个高低上下。 久而久之,太行山人不能不为之改变,不得不关注起哀牢山了。 可惜,葛荆没关心过哀牢山,对哀牢山到底如何并不熟悉,他所讲的都是一路行来听到看到的事,让仇二郎和寇文卓听得十分不爽利。 不爽利,和我有什么关系。 葛荆晃了晃酒瓮,发现里面点滴皆无,忍不住叹息一声。 酒瓮随手一放,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四夷馆。 那里,官兵、衙役、六扇门捕快已经蜂拥而出,呼啦一下向外散去。 他们要散满全城,去寻找凶手。 样子满满的,气势也有,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用功。 杀人的是高手,不管成功与否,都不应该留在齐郡,怕是早就走了。 不过,走不走是杀手的事,查不查却是他们的事。 查不到任何线索,是查不到。 可若不查,却是他们的事,里子、面子,以及所有。 “云台书生寇文卓,太行山绿林外门行走,他突然暴起杀人,是太行山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举动?” 鲁金钟和耿璟在四夷馆外站下,看着向两侧散开的城卫军,没回头,问了句。 “应该不是太行山的意思?” 鲁金钟他们停下,跟着他们一起走出来的韩都和孟元亮随之也停了下来,听到鲁金钟的问话,韩都皱着眉沉思,孟元亮却直接给了答案。 听着是疑问,实则是肯定。 “为什么?” 鲁金钟怀疑的转过头,双目直视孟元亮。 孟元亮小声道:“这里是齐郡,里面是四位大玄师,若是太行山出手不可能派身为同阶的寇文卓。” 鲁金钟眉头一挑,点头道:“对呀,若是太行山出手,有的是灵玄师。” “那寇文卓是什么意思?大玄师同阶虽然差距很大,但一个大玄师想要斩杀四位大玄师,还是太过冒险了。” 韩都也承认孟元亮说的没错,但疑问还是在心头升起。 鲁金钟略略回头,看了眼四夷馆:“谁知道呢,想杀他们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四夷馆内,有同知张芹、通判石原坐镇,他们虽然是缉盗主事,但那只是责任所在,真正缉盗时还是无需他们亲自出手的。 所以就留下来,陪着李建生和王腾为被枭首的两位武官敛尸,同时也一起等待消息传回。 几个人抬起头在四周环视一番,立刻看到不少让他们眼熟的人,随着他们目光投来,纷纷向外避让,顿时闷哼了一声。 头低下,简单相互交代一下,四个人就向两侧散去。 都说灯下黑,真是没错。 他们四个人第一眼看的就是对面酒楼,也在第一眼看到柳青和秦相陵,在里面的寇文卓身子一侧,半张脸隐在仇二郎身后。 至于盘坐在最里面的葛荆,他们是一点都没看清楚。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向左向右扫了过去,貌似震慑一番后就分道扬镳的走了。 “老寇,好像你被他们认出来了....” 五个人修为不错,鲁金钟他们又仅是小声交谈,没做任何遮掩,轻易的被他们听到几人的谈话,自然也知道云台书生寇文卓的大名,以及有关作案动机的猜测。 寇文卓也脸色一沉,“是谁把我认出来的?” 他冷哼一声,折扇再度出现在手中。 寇文卓不担忧自身安危,可背后的人被他们才出来就麻烦了。 “好了,酒干肉净,我也该走了!” 葛荆把最后一块烧鸡塞进嘴中,用油纸搽了搽手,站了起来。 “啊!” 那四个还在低头议论着,闻声愕然抬头,却只看到葛荆翻身落下的背影。 “这么耿直...” 秦相陵坐在最外面,歪着脖子向下撇了一眼,正好看到葛荆向南飞奔的一抹余影。 第256章 全部斩杀 秦相陵和柳青望着葛荆消失的背影,一阵叹息,明显是有些舍不得。 “走进江湖,生离死别是常态,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朋友会越来越多。” 寇文卓笑着劝了句。 仇二郎则撇嘴道:“他俩呀,不是舍不得朋友,是舍不得朋友的故事!” 一句话,柳青、秦相陵快怀大笑起来。 一边笑着,秦相陵一边道:“才认识多久,至于舍不得吗?就是他刚才的故事还没听够,下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接上。” 寇文卓愣了下,“怎么会,剑王图的故事知道的人很多,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柳青摇头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讲述方法,都不是当事人,道听途说各不相同,这位朋友讲的我们喜欢听,换做家里长辈讲的就味同嚼蜡了。” 秦相陵也点头道:“就是,就是,同一个故事,比较起来就不像是一件事。” 几人笑了笑,笑了笑,笑声逐渐低沉下去。 直到低微至无,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柳青、秦相陵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四夷馆,将寇文卓挡在身后。 仇二郎位置稍稍靠后,接近酒楼顶尖位置,沉默着,偶尔叼起一块腊肉塞在嘴中,偶尔小酌一口酒,慢慢品味着。 风轻轻的吹过,掀起额头垂发,撩起两鬓长丝,它们活泼的扫着眼帘眼角,扫过鼻尖鼻翼。 突然,四夷馆里又一阵喧哗,瞬间将四个人惊醒。 他们慌忙扭头去望,就看到几道人影在楼房里蹿来蹿去。 时而惊慌呼叫,时而刀光剑影辉映。 人群中,他们看到了同知张芹撩着长剑在空中挥来舞去,看到通判石原提着钢刀纵横在楼群中披荆斩棘。 仅是一会儿的功夫,四个人看到十几个仆从顺着门窗折了出来,噼里啪啦一阵摔,然后吱哇乱叫的呼痛声响彻四夷馆。 “又有杀手?” 仇二郎目光炯炯的看着寇文卓,低呼一声。 “看样子是?” 寇文卓犹豫了一下回答。 “是和你一起的?” 仇二郎低声问了句。 寇文卓摇头道:“我不知道,原本有人和我配合,关键时刻会一起出手的。可是,昨日在金鸡岭遇到强敌,我们的人被冲散,四分五裂的,那个在哪里,易点都不知道。” 仇二郎用力吸了一口气,恨恨的道:“等我四大爷有功夫的!” 四大爷出口,寇文卓的脸迅速变了颜色。 柳青、秦相陵闻听肩头一抖,忍不住向外轻移了一步。 然后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感觉还是不保准。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乱成一片的四夷馆,微微颔首飞身跃起,笔直的向对面纵去。 “太狠了点吧,拿四爷吓唬我!” 寇文卓铁扇抵着下颌,狠狠的瞪了仇二郎一眼。 仇二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侧过头看着飞入四夷馆,才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四爷找商王爷不着,窝了一肚子火。这个时候你节外生枝,惹四爷不高兴,其后果...哼!” 轻轻一句话送到寇文卓耳旁,让寇文卓忍不住咧了咧嘴,好半天才平复激动的心情。 “我也没办法...”寇文卓脸色发苦的道:“和几个朋友接了一个大买卖,结果让烽火的人给堵在金鸡岭,怕误了期限我才动手的。” “金鸡岭!是谁?” 仇二郎低声问了句。 “叶小蝉!” 寇文卓忿忿的道。 仇二郎眉头一蹙:“叶小蝉...” 他的声音略略拔高了两分,有些不信的道:“如果是叶小蝉,你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寇文卓撇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只是有叶小蝉,还有金螳螂呢?” “什么?” 仇二郎的声音陡然尖锐的向上一扬,随即停了下来。 “那可是封号王者,你怎么....” 仇二郎的话还没说完,四夷馆里猛的爆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柳青和秦相陵从里面电射而出。 “跑!” 柳青尖锐的声音直接传入两人耳中。 仇二郎和寇文卓来不及去想,脚下微微用力,刷的一下跳到楼另一侧,余光一扫,看到柳青两人风一样从他们身旁掠过,才迅速向前一纵,云雀般飞了起来。 呼呼呼.... 一阵寒风从耳边扫过,仇二郎两人身子一扭向旁边撇过,余光中看到两块青砖打着风旋,带着呼啸声横飞百丈后才砸在一栋高楼上。 砰的一声,青砖在墙上洞穿两个破洞,一阵噼里啪啦声响起,也不知道伤到没伤到人。 反正,四个人看到那栋高楼如受重击一般,忽悠忽悠的晃了两下。 “太凶残了!” 在空中,寇文卓老实的向前奔走,仇二郎却是折扇打开,兜着风声在空中旋了一圈,看向身后。 四夷馆内,一道人影横空虚度,叼住一动楼角,闪身没入东侧高楼背后。 后面,张芹、石原以及十几个好手脸色铁青的冲出来,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高手追了过去。 追那个人的人很多,却也有轻功不好的停了下来,知道追之不及,索性也不费那个力气,仰头一声长啸,希望能够吸引鲁金钟、耿璟、韩都和孟元亮的注意力。 嗷!!! 一声长啸,响应的从东侧响起。 这人脸色一喜。 还不待他继续嚎叫,西侧也响起一声长啸。 啸声滚滚,转眼就到四夷馆前。 是韩都,他看到四夷馆狼藉的样子,顿时脸色一沉。 “怎么了?” 韩都冷声问道。 “唉,左掖军那两位镇抚被人斩杀了!” 这个人一脸苦涩的看着韩都。 “什么?” 韩都失声大叫。 齐郡一共来了四位左掖军镇抚,先被枭首两人,已经没有办法交代了,现在又被斩杀两人。 四个人,一个没跑,全被杀手得手。 韩都越想没有办法跟上峰交代,就越是害怕。 身子一转,看向四周隐藏的探子。 他的眼微微一眯,手猛然抬起:“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叫进来。” 说着,看了眼飞奔而去的柳青、秦相陵四人,俯身拾起两块青砖抖手扔了过去。 至于结果,他看都没看就转身走进四夷馆。 那边,躲过青砖的四个人,看到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里面到底怎么了?” 寇文卓低声问。 “那两个,也被杀了!” 柳青看着寇文卓低声道。 第257章 他会是谁 “什么,谁干的?” 寇文卓的眼一直,几乎不敢相信的眺望着四夷馆。 仇二郎也在诧然:“这,还有人下杀手!” 柳青摇头道:“我和二哥刚进四夷馆就被人给轰出来了,什么都不知道。” 秦相陵左右看了看,看到城卫军和衙役、六扇门捕头此时已经散遍整个齐郡,听到这里的动静,一部分人提着武器向他们这里赶来。 “先上我家躲一会儿吧?” 说着,眼眸向寇文卓挑了下。 他们几个身份都不低,就是寇文卓引人注意,不小心不行。 “行,你们先去二哥家躲一会儿,我找家里人探探到底发生什么了?” 柳青想了下,跟仇二郎挥挥手,身子一缩,顺着街道哧溜一声钻入人群。 仇二郎看了眼寇文卓,两人微微点头,跟着秦相陵跳下楼群,兔起鹘落的越过两道高墙,轻巧的闪进秦家。 秦家后院冷清,家眷和仆从对外界的纷纷攘攘毫不在意,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团祥和。 三个人侧着耳朵听了下,发现前院和后院绝对是两片天地。 后院一片祥和前院却气息凝重,十几个秦家高层聚集在大堂,不言不语的等着外面的消息。 三个人也不着急,简单洗换一下,燃起一炷香,沏上两壶茶坐在哪里,等着前院的消息传回。 时间未久,前院脚步声传来的同时柳青一溜烟的钻了进来。 “来来,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待柳青坐下,仇二郎就捧着一杯新沏的香茗,讨好般的凑了过来。 柳青接过香茗,仰头倒进口里,走到长椅坐下,舒舒服服的一蹬腿。 “来,哥再给你倒上!” 秦相陵捧着热水给他倒上,状似讨好的奉上了脸。 柳青抻了抻胳膊,“这腿跑得有点酸呀!” “你还想让哥哥我给你捶捶胳膊腿啊!”秦相陵热水往桌上,笑道:“装,你们都给我装!前院消息也传回来了,你在不说,可是不用你了!” “哈哈,哪能呢?” 柳青笑了一声道:“不过,这累可不是假的,你们知道四夷馆后来发生什么了吗?” 三个人摇头。 柳青道:“就是刚才,鲁金钟他们四个带着手下散漫全城,张芹、石原两位大人陪着那两个京官收殓尸体。” 三人点头。 这是正常行为,人死了总不能不管吧! “然后,打理完尸首,那两个京官就回房间去取新衣。” 柳青抬头看着三人道:“取新衣,两位大人总不能跟着吧?” 三人同时点头。 虽说要保护两名京官,可再怎么个保护,也不能这样的贴身。 “可是,那两位大人就是在取新衣时出的事?” 柳青叹息一声。 “什么?” 寇文卓惊叫一声。 他枭首那两名京官时速度就很快,可再快也没这个快! 柳青点头道:“就是,非常快,据说两名京官刚走进房间,就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迅速闯进,只看到两名京官被人斩杀,连忙喊人。” “就是那个人吗?” 仇二郎身子向前一凑,追问道。 柳青点头,“四夷馆正像惊弓之鸟般,人人全神贯注的看着,听到惊叫马上有十几个人冲进房间。可却只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凶手还未离去,回手扯下窗口幔布披在身上,身子一转就将这十几个人摔到楼下。然后,在张芹、石原两位大人冲进房间时窜了出去,几个起落跳到四夷馆外。剩下的,咱们都看到了。” 秦相陵、仇二郎、寇文卓三个人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无法掩饰的惊骇。 别看柳青讲的简单,其中事情可不简单。 两名京官,不用想必然是大玄师。 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斩杀,凶手是什么修为。 还有那十几个护卫,即便修为再差,可架不住人多,怎么一转眼就被摔在楼下了。 另外,张芹、石原可是灵玄师,即便是修行文道的文玄而不是修持武道的武玄,即便是战力差了些,也绝不会差太多。就这么样的被人摔掉,连影子都摸不到。 这杀手,太强了点吧? 说着柳青、秦相陵、仇二郎集体把眼光落在寇文卓脸上。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寇文卓被他们三个看得愣头愣脑的,时间久了就感觉浑身发毛。 “我再想,这人和人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看看人家,杀得那个轻松,看你,就差点没吐血了。” 仇二郎撇了下嘴,有些不屑的糗他。 寇文卓嗖的一下跳了起来,想要还嘴,嚅动了半晌,又发现不知道怎么去说。 因为那个人,真的好强。 半晌,秦相陵突然问道:“那人被追上了吗?” 柳青摇了摇头:“那能追得上呢?” 说着,他又脸上浮起一丝异然道:“知道吗?他从北方跑,结果遇到鲁金钟,被他一掌击退,让人家从容离去。” “鲁金钟也被人打退了!” 仇二郎讶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青点头,道:“一掌击退,我先后听到三个人这么说的。” 秦相陵、仇二郎、寇文卓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就不简单了。 鲁金钟虽然不是灵玄师,但出身军伍,战力却不在灵玄师之下。 他竟然被人一掌击退,在齐郡绝对能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 那人是谁?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了起来。 柳青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那人头上蒙着幔布,别说不知道是谁,连那人是老是少,是丑是俊,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会是谁? 四个人中又三个转过头,一起望向寇文卓。 寇文卓也出手刺杀,会不会,和这人是一伙。 结果,寇文卓耸了下肩头,回手捧起香茗品了起来。 他没有答案,不只是没有答案,心里也在猜测,出手的到底是谁? 是谁? 自然是葛荆了。 他看到大批人马从四夷馆里走出,里面空虚,自然要找机会出手,要不然再找不到寇文卓时,守卫会更加严密,明后天一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事实正如他猜测那般,轻轻松松就得手了,然后愉快的飞出齐郡。 手臂在空中一转,将幔布震成粉末化为灰烬,随风散落。 再两个起落,葛荆飞在天空,落在山谷。 第258章 安阳内的人 落叶谷形如落叶,因而得名。 这里是谷,却只是谷口荒凉一些,已做遮掩。里面其实很热闹,人来人往嘈杂忙碌,更像是一座人口不少的小村庄。 街面有顽童吵闹玩耍,河水旁几个妇女捶打着衣物,树底下几位老汉围坐在哪里,吸着旱烟,聊着闲话。 葛荆从天而落,本应该引人瞩目,却不想竟只有顽童在意,他们呼喝一声躲在树木后,低着头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 至于其他人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就该做什么做什么。 葛荆笑了一声往里走,在里面,也就是山谷最里侧,一侧十几个人扶着犁赶着牛趟着地,准备春日耕种,另一侧是座小湖,湖畔边,几十个半大小子在教头带领下呼呼喝喝的练着拳,踢着脚,打得不亦乐乎。 这座山谷是六扇门的秘舵,生活在里面的都是六扇门家眷,所以才有老有少有妇女儿童。 说是秘舵,其实也并非什么秘密,六扇门人人皆知,外部也有不少人知道。 不过,他是六扇门的逆鳞,除非要跟六扇门做生死之敌的话,几乎没人敢招惹这里。 江湖武林就有过,罪不及家人的说法,再加上六扇门遍及天下的触角,任谁惹到秘舵都将无处可逃,乃至不死不休。 所以,陆圻、陆培、杨惊雷、杨雨池被葛荆藏在这里是再安全不过的。 也就是葛荆属于自己人,又接下那个任务,要不然他很难将他们四个藏在这里。 还好他一天就把第一个任务完成,能在这里休息一夜,再去第二个地方。 “晚上看看他们修练怎么样了!” 葛荆嘴角流出一丝坏笑,向他们暂时居住的小院走去。 这个晚上,四个家伙过得十分不舒服,前半夜被葛荆训个半死,后半夜筋疲力竭,腰酸背痛,睡得很不舒服。 就算这样他们仍是兴奋异常,因为努力不是没有收获,他们没有什么感觉,但得葛荆夸赞就证明有进步。 再加上葛荆的指点,至少短时间内修炼不会迷茫。 葛荆则在翌日清晨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去。 从齐郡向东行去,距离彰德府边界不远的安阳县停了下来。 安阳县,东南与汤阴县相连,西北与磁县相接,东侧一个山坡逐渐向上抬高,蔓延,最终形成一座小山,白壁山。 白璧山东连太行山,层峦逶迤,沟壑纵横,连绵起伏气势宏伟。 这一次葛荆很稳,因为时间不像昨天那么急,他可以慢慢的悠闲的做。 葛荆悠闲的走在安阳的街上,左瞅瞅又看看兴趣盎然。 这种状态这种心情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往时,葛荆不是在琢磨武功,就是在思考武道,以及未来。 从来不得闲。 现在他不用思考这些不能分心思考的事情,饶有兴趣的看着百姓往来,说笑、商谈、交易,讨买讨卖的争辩着,生活气息十足。 而这些,都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稍远一些的站着,侧着头,满脸含笑的看着。 他是好奇了,可那些百姓、小商小贩却在他的注视下,心里一点点的有些发毛,时不时的侧过头,用余光偷窥。 谁经历过这些的,一个玄者抱着剑,站在那里听他们讨价还价,还傻笑。 人一慌,心就乱,做起事情就有些不知所以。这一幕落在葛荆眼中,顿时就笑了。 也是,他是灵玄师,即使什么都不做,把气息、气势都收摄起来,但是目光看久了,普通人一样承受不了。 “看来我和普通人是无法相处了。” 葛荆甩了甩头,一抹淡淡的悲哀在心头萦绕。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人。可一接触,就发现他错了,他已然不再普通,自然也就不是普通人了。 为什么有人说,龙不与蛇居。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龙的随意举动,自己也许不在意,却是蛇承受不了的。 蛇要硬与龙相居,唯一的结果是死亡。 就像葛荆现在这样,不经意外泄的气息都能让普通人一死一大片。 葛荆叹息着将双手背后,抓着长剑一步一摇,两步一顿,一抹淡淡的哀怨在身后徘徊,久久不散。 “那个人怎么了?” 酒楼窗口,一个少女正无聊的托着香腮,有一眼没一眼的向下看着,偶尔向东侧眺望,正好看到一个寂寥的背影,由近及远。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年龄不大,身体修长,双手在身后把着一柄精致的长剑,晃晃悠悠的看似气质不凡。 这样的人就算长得再丑,也不会太差,最是能吸引人注意。 所以,少女立刻来了兴趣,惊喜的叫了一声。 旁边坐着的一男一女立刻站起来,贴着窗口向外看去。 “灵玄师....” 不只是他们三个,另一个窗口桌上的女人也随之撇过头,目光向下一撩,瞬间把眉头立了起来。 “灵玄师....” 这人对面的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眉头也是一挑:“这人岁数不大啊!” 两道目光,不应该是五道目光投来,却只有两个人的目光引起葛荆的注意。 那两道目光,看似平淡可落在葛荆的背上却炽烈如火,让他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 只不过,葛荆脚步顿了一下,旋即仰着头,毫不在意的向前走去。 “有意思....” 那女人合手而笑。 对面男人点头,“能担得住咱们俩的目视,这人最少也是宗师级。” 女人颔首,一双美目仍然没有收回,期间热度炽烈,有种雀雀欲试的感觉。 “小蝉,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齐郡还有人等着我们呢!” 对面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女人眉头掀了掀。 “别闹,误了事,你担待不起。” 男人的手指在桌面叩了叩,提醒了她一句。 女人收回头,不满的用鼻翼低哼一声。 两人的声音不高,女人身后的三个人并未在意,仍然在那议论着葛荆。 “高松,你久走江湖,不认识那个人吗?” 少女兀自扒着窗口,回头问了句。 少年,也就是高松早就坐回了座位,闻听摇头道:“不认识。” “不能啊,看他的样子不应该是个无名之人!” 少女有些不喜的瞪了他一眼。 高松有些无奈。 少女冷不丁向前一伏,低低的问道:“你说,这个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神秘的人,能不能是北域荒原来的人。” “北域荒原....” 高松身后的一男一女同时一静,目光间意会不明的闪动一下。 “北域荒原....” 高松手一伸,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要死啊,你什么话都敢说!” 高松缓缓回头,向左右看了眼。 就像昨天鲁金钟他们一样,灯下黑。 高松他们把三个方向都看了一遍,偏偏就没太在意身后的两个人。 也许他看到身后这一男一女,却只是一撇而过,并未在意。 高松如此紧张,窗口的另一个少女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屑,摇曳着走回桌前,“高松,西域高原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西域高原...” 那一男一女眼眸闪动。 女子将手中竹筷轻轻放下,端起酒杯向对面撞了一下,轻轻点了一句:“是西域高原,应该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男人颔首,“看容颜,看气质,甚至嗅味道都能感觉到。” “那,那个人是北域荒原人吗?” 女子修长的手指向楼下比了一下。 男人沉思一下,摇了摇头:“感觉应该不是,从那人身上我嗅不到荒野的味道,也看不出寒风的凌厉。” 女子点头:“这点,我信你。” “可别,凭眼力判断是与不是。这点,我不如螳螂。”男子摇头道:“只是。这个时候,尤其是这个点,一位灵玄师的到来不能不让人感觉怀疑。” 女子眉头一皱,没有说话:“难道要动手?” 男人连连摆手道:“那还有西域高原的人呢,螳螂不再,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女子皱起眉头道:“怎么能是节外生枝呢,都是跟任务有关的。” 男人道:“我们的任务是去齐郡,不是白璧山。” 女人有些不舍的道:“白璧山也是任务啊!” 男人连忙告诫道:“可不是我们的任务,你要插手,是会坏规矩的。” 女人白了他一眼,道:“黄鹂,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的。” 男人毫不在意的端起酒杯,自顾自的饮了一口。 女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样,能完成多少任务,什么时候才能提升等阶。” 男人轻笑道:“我只需要保证接一个任务,完成一个任务。时间到了,自然就能升阶了。” 看到男人油盐不进,女人忿忿的一摔筷子:“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这一句声音很大,也没有用任何遮掩,酒楼里所有的人全部听到,齐齐的转过头看向这里。 女人冷哼一声,抬腿就走。 男人双手抱拳向四周一转:“抱歉,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说完,跟着女人跑了下去。 第259章 不讲究 这一男一女站起身来,背面那两女一男就是一愣,抬头的抬头,回身的回身,都脸带愕然的向这两人望去。 待他们飘然下楼时,三个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注意到他们了吗?” 听到问话,又同时回答道:“没有!” 瞬间,三个人知道事情有些不对,脸色浮起一抹凝重。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少女两眼盯着高松凝神问道。 高松脸色阴沉,道:“是高手,用神识混淆我们的六识。” 另一个少女惊问道:“好强....” 少女脸色一变:“那我们刚才的谈话他们岂不是全都听在耳中。” 一下子,高松和那个少女同时色变。 “不行,我得去问问!” 少女嗖的一下站起身来,抬手推开窗户,飞身跳了下去。 “牟槿...牟枟” 高松叫了一声,却只看到少女飞身下楼。 另一个少女速度也很快,高松声音未落跟着也跳了下去。 刹那间,惊动整个酒楼顾客。 高松嘴一抿,无奈的叫了一声:“小二...” 小二愕然,不知所措。 高松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拍在桌上,身子一纵跟着也跳了出去。 这个时候小二才一个虎扑冲了过去,抓起银子捏了捏。 感觉冷风顺着窗口呼呼直冲,连忙跑了过去,将窗户拉上。 街面上,牟槿在前,牟枟在中间,高松在最后,一路风风火火的向前追去,一直跑到北城门也未曾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踪迹。 “人没了...” 牟槿恨恨的一跺脚,左右看了看。 “那两人的修为那么高,想要躲我们,我们不可能追上的。” 牟枟没说话,高松紧赶慢赶追上来,苦笑道。 牟槿恨恨道:“这么大的高手,偷听我们说话。” 高松道:“是我们不注意,被人听到的。” “我就说他们是偷听,怎么地!” 牟槿眉头一立,忿忿的道。 高松无奈的一耸肩,也不跟她争辩。 想来也是知道,跟一个气头上的女子争辩,能争出一个道理来。 却没想,他这么一看,正好看到葛荆在前方悠哉悠哉的走着。 出城门前方一挑不长的官道,顺着官道向东一拐就是绵延百里的白璧山。 “牟槿你看,那个不是你关注的小哥吗?” 葛荆慢行,左瞅瞅又看看的,不经意间让高松看到他的侧脸,看出他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牟槿、牟枟姐妹好奇的顺着城门向外张望,看了一会儿,感觉十分满意。 她们只是对葛荆的气质好奇,并非是有什么想法,或是想要如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无论是男看女,还是女看男,谁不喜欢欣赏到美好的一面,而去看丑陋。 喜欢,不代表要拥有,尤其是背景通天的三人。 欣赏过就满足了,三个人悄然出城,然后飞身遁入天空,转瞬进入白璧山中。 在飞临天空的那一刻,他们掠过葛荆的头顶,看到葛荆跳下官道,好奇的用手在地上拨动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至少看出,这个人很悠闲,一副无所事事,不着慌不着急不着忙的样子。 如果真跟我们目标一致,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牟槿三个人感觉自己就已经很没个正经,办事不知道轻重缓急,不相信还有比他们还不着急的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他们迈出城门的那一刻,身后转出两个人来,正是那一男一女。 女人恨恨的看着天空上的三个人:“黄鹂,要不是你拉住我,我非得让他们知道一下姑奶奶的厉害!” “小蝉,我们还要去齐郡呢,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黄鹂满脸无奈的看着女人。 “就三个小毛孩,算什么节外生枝。” 女人不爽的横了他一眼。 黄鹂苦笑道:“他们是西域高原的人,这么年轻出门,背后不能没有护法之人。” 女人冷笑道:“我叶小蝉怕过谁,西域高原的人又如何。” 黄鹂直摇头,道:“我不是说你怕谁,而是金老大的事耽搁不得。他要是生气,你承担得了。” 叶小蝉嘴一瘪,哼哼的转过身,在城内一跃而起,飞上九霄。 黄鹂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这几个人城里城外的闹腾着,虽然没见面,也没打起来,事却烙印在各自的心头。 葛荆影影绰绰的感知到一些什么,却没心思管这些。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大好时光自己还感觉不够呢,那里舍得浪费在外人身上。 他随意的码着官道往前走,东瞧瞧西看看,什么都感觉新鲜,好玩。 时而看到河流掬一捧水,时而跳下官道摘一支花,待到白璧山下,又开心的捡起怪石来。 其实这些东西他看过不知道多少,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让他感觉到稀奇。 十里路程,二十里山路,葛荆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竟然直到天黑还没到地方。 往时,这么长时间,他最少也能走上千里。 “还有一半的路,今天要走完吗?” 葛荆高高举起双手,用力的抻了一个懒腰。 “哎呀,这个家伙才走到这里!” 白璧山上,三道人影从山巅一掠而下,大雁般的一个盘旋,轻巧的落在树上。只是一眼就看到慵懒至极的葛荆,牟槿的声音响了起来。 “咳咳...” 高松捂着胸口,张口就是一阵咳,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三师兄,你没事吧?” 牟枟轻轻向高松这里靠了一下,担忧的问道。 “没事,咳咳,就是被震得气血翻腾,一会儿就好了。” 高松摆摆手,努力调息一下,向下撇了一眼,正好看到葛荆,顿时感觉无语,“走啊,我的大小姐,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功夫看那个家伙!” 牟槿笑道:“我就感觉这个家伙挺有意思,一株树,一棵草,一块石头都能让他看半天。” 高松无奈的看着牟槿。 牟槿转过身,根本不去看他。 “大小姐....” 高松拉长了声音叫道。 “好好好,走走走....” 牟槿摆了摆手,脚尖一点,腾空飞起。 “哪里呢?” 山上陡然升起一声长啸,在一只长剑驾着白光,流矢般刺了下来。 风驰电掣,快得不可思议。 幸好那声长啸嗓音洪亮直入云霄,牟槿双脚在空中一蹬,陡然再升三丈,让那道剑光顺着她脚下穿过。 待牟枟和高松同时拔空而起,护卫牟槿左右时,又有四道剑光顺着山势破空而至。 密练练,漫空纵横,交错之间将三个人笼罩其中。 左右前后皆是白茫茫一片,牢牢的将他们躲避的空间封死。 “四象锁空剑阵!” 三个人脸色一变。 他们虽然堪堪突破灵玄师,能够御空而行,但毕竟是出入灵玄,飞行还可,交手就有些力不从心。 空间一被锁定,立刻有些失了方寸。 反身之间抽出长剑,挥舞东西,南北突袭,纵横间支撑出一片剑网,无一疏漏的所有剑光全部挡在外面。 劈柴啪嚓一阵爆响传来。 三个人且战且退,虽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却也挡不住四柄长剑的猛烈攻击。 在刹那间,三个人仿佛一个铁块,承受无数次击打。 然后,如同陨石要被锻打成精铁样,被四只长剑从十里外一路捶打到葛荆面前。 剑气睥睨,上通九霄下落九幽,左右前后迸射,流矢般的洞入山体。 葛荆手里举着一块巴掌大的怪石,他感觉这个石块很好玩,有头有手有脚,细细雕琢的话应该是个人像。 只是,像谁嗯? 葛荆颠过来倒过去的,正上下摆弄着。 冷不丁一阵轰鸣声传来,待他回头去看,又一道剑光飞来直指他的额头。 “我的老天....” 葛荆一个后仰将流矢而来的剑光避开。 人是避让开了,手中石块却被剑光直接斩断。 “什么东西!” 葛荆大怒,转过身就要喝骂。 嗖嗖,又是两道剑光飞落,指的正是他的上身和腹胯。 “哎呦,这个更狠....” 葛荆抬手把两截石块抛出,啪的一声,石块化为粉末洋洋洒洒铺满半个天空。 这一下更让葛荆愤怒。 长剑出鞘,在地面上一阵飞挑。 唰唰唰.... 眨眼间十几个石块被他挑飞天空,精准的打在四象锁空剑阵之上。 骤然遇袭,这四人措不及防,手中长剑连忙布下一层剑网,将十几个石块崩飞。 而就是这瞬间,高松三人剑势一展,跳出剑阵。 “走....” 高松当先站在两女身前。 “那个....” 两女愕然,感觉如果有葛荆出手,他们不会落在下风。 哪知道高松疾速道:“剑阵我们抵挡不住,他们还有一个闲人在。” 两女默然。 她们虽然脾气上有些倨傲,实则也是世家出身,知道什么做,什么事不能做。 能布剑阵的四个人,战力已经在她们之上,再加上一个高手伺机而动,硬要出手,绝对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了。 想到这里,她们深深看了葛荆一眼,腰身一扭,电闪而逝。 “啊,这就走了!不讲究啊!” 葛荆看着从天而落的四象剑阵,又看看眼都不眨就离开的三人,不禁一阵无语。 第260章 冰凉冰凉 四把长剑直面而来,葛荆不得不退身避让。 长剑紧追不舍,在他身边环绕。 道道剑锋切割而来,若不是他闪避的快,几乎被切成碎片洒落一地。 看着他们步步紧闭锲而不舍的样子,葛荆终于有些不耐,他的脸色沉静下来,不再继续退让。 紫虹剑出手,在身前轻轻一横,仿佛长河自天边滚滚而来,将他身前的一切阻隔。 剑,自然不是静止的,静止的剑横在那里,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 这是鹰隼剑意的前半剑,一剑横来,什么都没有改变,变化的是他的步法。 踏罡步斗,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 葛荆从天枢入天璇,转身踏进开阳,瑶光,霎那间封死四象锁空剑阵,不见丝毫勉强。 叮叮叮叮.... 四声轻鸣过后,四个道人静静的站在半空,满脸惊骇的看着葛荆。 想来他们四象锁空剑阵出手以来,还从未有人能一剑封死,今日陡然被破,自然有些接受不了。 另外那人是个俗人装扮,衣着华贵,气宇轩昂,长剑在手,看着四名道人和葛荆,讶然无语。 因为他身外事外人,先道人之前看到葛荆俯身在哪里拾起一物,然后冲着月光观察什么。 这人既没有登山而上,又没有跟潜入山寨之人交谈,明显是个外人,却不防被那可恨的三个人当了靶子,而四位道人又是个蛮人,不管不顾的将其拉入敌对。 想来谁都不愿意无端被人攻击。 若是普通人还好,至少道人武力高强,吃亏也得人,可这人明显不是弱者,相反武力还在道人之上。 自己这四个师兄啊! 真真是个糊涂人办糊涂事,无端得罪人。 这人刚想上前调解斡旋一番,却不想葛荆这回不愿意了。 正新修功法找不到人试验,正不知道如何蹬上白璧山参与此事,现在好了,两件事合作一件事办,谁还挑不出他的错来。 所以,眉头一立,脸色一沉,口中一声长啸:“打够了,那你们也接我一剑看看....” 说完脚步从瑶光跨入天璇,紫虹剑随之化作一道流星,闪电般的刺向左侧道人。 长剑从横转直,其势迅疾转眼及至,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幸好道人也是灵玄师,人在空中剑阵尚未解散,看的眼前一道白光转眼来到眼前,四个人啊呀一声,长剑本能的在空中合在一起,膨起一道剑山挡在身前。 葛荆身子一侧,左脚踏在天璇位,右脚向前一踏落在天玑位,一个倒七星禹步踏出。 身子一闪从原地消失,人硬生生闯进剑山之中。 紫虹剑也在与此同时刺入四剑中间,然后随着他一步落在天枢星位。 人,侧身横过,剑也随之在四象剑阵中猛地一横。 哗楞楞,一阵金属嗡鸣,四柄长剑被葛荆紫虹剑一绞,两上两下的被震了起来。 两上的剑带的两位道人向后一仰,两下的剑带着两位道人向前一扑。 葛荆身形一转,脚尖落在开阳位剑也随之撩起。 两道血箭飞向天空,葛荆最后一步落在瑶光星位,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星光火石之间的变化,两位道人已经捂着咽喉匍匐倒地。 俗家剑士一声疾呼,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另两名道人向后一个趔趄,然后看到两名道人扑倒在地,痛呼一声,长剑刺入地面。 两对眼眸瞬间化做殷红一片,恶狠狠的看着葛荆。 葛荆淡然:“杀人者人恒杀之,是你们要置我于死地的。” 两名道人讶然,“我,以为你们是一伙儿的!” 葛荆冷然道:“没看到他们撇下我就走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断后的!” 道人阴冷的看着葛荆。 葛荆冷笑:“别看你们是五个人,我一个就能将你们全部灭杀....” 一下子,道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俗家剑士用力的攥了攥剑柄,他恨哪! 他恨四位师兄无端生事,恨葛荆明明知道是误会还不依不饶。 可葛荆却一点都不在意他们恨与不恨,小试身手后感觉收获颇丰,收起长剑,俯下身继续寻找被道士震破的石块,希望还能找到一丝踪迹。 可惜,入眼茫茫,点痕都没有。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要走。 “杀了人,你还想逃?” 一名道士暴喝一声,双眼圆睁,长剑在手中微微颤抖起来。 葛荆无奈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道人,低沉的问道:“不想讲理了。” 道人阴戾的气息充满全身:“白璧山,有理讲理,无理讲武!” “那就没有办法了,白璧山从今日除名!” 葛荆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可其中寓意却让俗家剑士浑身一冷。 接着他就看到葛荆身子暴退,一步踏入天枢、天璇,然后腾空而起在空中一脚点在开阳,横跨瑶光。 紫虹剑在空中一闪而逝,在步法的变换下,一剑幻为双剑,精准的刺入两名道人的咽喉。 不待俗家剑士起身,长剑出手,葛荆的眼淡然从他身上扫过,又一步跨出,踏入山腰,第二步直接跃上山巅。 俗家剑士忽地一下挑起,勃然色变,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起来:“不要....有敌....” 最后两个字直接刺入云霄,在山谷间激荡。 风气、云动,那尖锐的声音顺着山势向上攀爬,直入喧闹沸腾的白壁山寨。 “什么声音,有敌,有什么敌人...” 山寨喽啰迷糊的抬起头,山下声音在山谷里来回涤荡,传到山巅时已经十分不清晰。他们一个两个的忍不住交头接耳的猜测起来。 当他们还在猜测时,葛荆的人影已经映入眼帘。 身子一翻越过山寨围栏,长剑掠过了望哨所,木制的岗楼轰然倒塌,重重的摔在地面震得山体一阵颤抖。 “敌袭...” 了望哨倒塌的声音比任何吼叫都好使,呼啦一下,从山寨里冲出数十人。 人人擎着长刀长剑长枪,狰狞着嘴脸向葛荆冲了过来。 葛荆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冷笑,踏罡步斗步法踏出,人如泥鳅般的滑溜,只是一个闪身就钻入人群中。 他也不调用玄力,只凭步法和剑法在人群内出入。 山寨喽啰虽多,可葛荆的每一个跨步都让他同时只会面对一个人,然后剑光一闪,一人倒下。 一剑一步斩一人,千人百剑不留行。 待几位寨主出来时,大寨聚义厅前已经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了。 “尔是何方人士,敢在我白璧山大开杀戒!” 几位寨主看到这一幕直气的眼眶欲裂,血泪垂垂。 “大开杀戒,你要问你们自己!” 葛荆口中冷声回答,手却不停,一个又一个喽啰做了他的剑下亡命鬼。 白璧山寨主各形怪异,有僧有道有秀士有莽汉,一共十三位,此时还在的有八人。 这八人如狼似虎般扑向葛荆,只想能快些拦住葛荆,好多保几名手下的性命。 这一出手威势自然与刚才不同,玄力精炼,凝棍附刀,轻易间就将葛荆困在中间。 喽啰们早就被葛荆杀得心慌身散,却又不敢逃遁,正叫苦不迭。 见此情景,喽啰们心头一喜,慌忙连滚带爬的避散。 待他们一气跑到寨墙前才敢回望,这一望,更是惊骇得险些魂飞魄散。 因为八位寨主两名灵玄师,六名大玄师将葛荆团团围住,刀剑尽出却奈何不得他丝毫。 “这么强!!!那个惹来的杀神?” 看到八位寨主都奈何不得葛荆,喽啰们忍不住在心中哀嚎。 此时山下那位俗人剑士才从寨门外闯入,看到山寨乱战的那团,还有横趟一地的尸首,忍不住怒喝一声:“你这杀才,明知是误会了,你还要下这杀手。” 葛荆冷哼一声:“你说是误会就呼会了,若不是某家会些功夫,岂不是要冤死在你们手里。” 瞬间,俗家剑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像葛荆说的那样,若不是这人有惊天功夫早死在四名道人剑下。 可就算四名道人蛮横无理,这人也不能将火气撒在山寨上,此人这一通乱杀,山寨不说伤筋动骨也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俗人剑士的心忍不住阵阵绞痛,眼一点点的红了起来。 山寨刚刚与人应下一件事,还以为能够做出天大的功劳,却不想还未开始行动就被这人搅得天翻地覆,再想做那事还不知道做得还是做不得。 我那四个道兄啊! 想到这里,剑士的心再度绞动起来。 他可是知道,白璧山被那些人看重不只是十三位寨主里有六位灵玄师,七位大玄师。 灵玄师虽然重要,可那些人势力太大了,手里不缺灵玄师,武力对他们不重要。 他们真正被人看上的原因是被葛荆斩杀的四位道人,因为他们会四象锁空剑阵。 这个原因,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因为就是他告诉给那些人的。 可没想到四位道人一时心血来潮胡乱伸手就被人斩杀了。 他们死了,那些人还会看上他们吗,就算不违诺言收了他们,没有人看重的东西,投靠过去除了炮灰还能做什么。 剑士的心一瞬间变得冰凉冰凉。 第261章 战意昂扬 战斗维持的时间不长,葛荆毕竟不是为了杀而杀。 首要任务完成,其实他就可以离开了,后续出手就是一种遮掩。如果没有大打出手,仅是打杀了四位道人就走,必然会受到猜疑。 而经过他这么一闹,可受猜疑就会小了许多。甚至知道整个前因后果,就更不会将他与刺杀牵连在一起。 所以,当这位俗人剑士加入战团,九位高手全力出手,誓要斩杀葛荆时,葛荆知道自己应该退却了。 他真想跟白壁山寨拼命,也不是不能取胜,只不过要付出很多,葛荆感觉不值得。 取胜很难,脱离战圈却很简单。 踏罡步斗七星步随意一绕,玄力洗练剑身,长剑一荡微波涟漪,在群群围攻中洞开一个缺口,回身一横,所有攻击全部被挡在外面,无论是大玄师还是灵玄师,竟过不得一个。 “他到底是谁,这么强!” 九位寨主齐齐的站在寨门前,眺望着葛荆灵猿一般跃起,翻翻一滚落入山林,转眼消失不见,都忍不住攥了攥拳头,满脸颓然。 说话的是那位灵玄师,是名老者,干干瘦瘦的看似十分不起眼,但此时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恨意在心头滋生,撕咬。 “不知道,可是,唉,好年轻!” 另一名灵玄师跳上寨墙,力贯双眸,那视线好似能透过层层密林看到正飞速离去的恶人。过了好半天,才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叹息一声。 瞬间,七位大玄师全部哑然。 葛荆真的很年轻,从他的面貌到生命气息,所有人都能感知到,这个恶人应该不过二十岁左右,或者是最多二十岁。 而他们,最年轻的也要有三十以上。 惭愧啊惭愧! 然后呢,九个人四目相望,感觉阵阵心寒。 这么年轻就有如许修为,必然是大世家大宗门,有大背景的出身。 怎么惹到这样的人了? 要如何报仇? 先不说他逃走了,要想斩杀他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围攻。就算是将他围住,谁知道他身后的护法之人会不会出手。 再说了,这位恶人的这般年岁,正是修为精进最快的时候。 要是一日两日抓不到他,再过两年找到,天知道会拥有什么样的修为。 白璧山寨九位寨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做,自然也不知道能如何去说。 半晌后,老者对那汉子道:“去看看....” 汉子点点头,飞身而下。 老者叹息一声追了上去:“追上又能如何?” “看看....” 汉子闷声闷响的道。 老者苦笑一声。 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他们不是不能更快,而是知道就算追上葛荆又如何。 打又打不过,抓又抓不到。 只是没想到就这种速度他们仍然将葛荆追上。 而追上后,果然像他们想的那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远远的看着葛荆。 等他们看到现在的葛荆时,一股怒火从胸口升起,郁闷得简直要烧了起来。 因为葛荆将紫虹剑担在脖颈上,双臂随意的往上一搭,双脚一踩一踏的在空中腾挪着。 他那架势根本不像是奔逃,而是玩耍。 “唉!” 老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停下了脚步。 壮汉嗖的一下冲了过去回头看看,嗖的一下又转了回来。 “怎么了大哥....” 老者伸手指了指葛荆,道:“你看他像是特意狙杀我兄弟的吗?” 壮汉仰头眺望一眼葛荆,看着葛荆像孩子般踩着青草,闪转腾挪的玩耍,不禁摇了摇头。 这人若真是杀手,成功之后早就远遁千里了。 可是他偏不,他杀人之后竟然还有心情在哪里玩耍,自己和自己玩耍。 这样的人和这样人的想法,真的是杀手,真的是刚杀完人吗?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葛荆活泼得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点一点的从他们视线中离开。 葛荆没有在意杀人,在他心中杀人很平常,尤其是必杀之人。 他也感知到身后有人看他,看就看呗,只要不出手,他是不会在意的。 至于是谁在看,也许是旁人,也许是白壁山寨,可有什么关系呢? 他完全沉寂在自我欢乐的心里,深切感知着自己的喜悦和自己的快乐。 这种感觉,葛荆十几年生命中从来没有过,自然不会被什么所打断。 再说了,白璧山不过是他人中中的一个旅途,连驻脚的驿站都不算。 进就进了,出就出了,过脑即忘。不再遇到白璧山的人寻仇,恐怕再也记不得了。 他就这么一边耍一边玩的下了白璧山,一路向东走去。 太行山,临漳县。 临漳县左侧是漳河,又侧就是太行山,属于彰德府最北面的县城。 地图第三个标记,也是倒数第二个。 葛荆想不到仅是两天,原本感觉很难的任务竟然完成了一半。 他的心一下宽松下来。 因为谢慎交给他任务时指着第一个标记说,这个最难,因为其与三个标记都在城外,唯独他不只是在城内,还在官署中,周围有很多官兵护卫。 稍不注意就会被人认出,一旦被认出来,事就大了,大明王朝会满天下追缉他,将无处可逃。 至于其他三个地方虽然也很难,却只是难在高手太多。 而高手,对六扇门来说相反倒不是问题。 “对你们不是问题,对我却是个问题!” 当葛荆的心神从释放和宣泄中拔了出来时,想到这个问题,笑了。 他为何会突然产生这种轻松的感觉,还是与八位高手厮杀得到一种愉悦,愉悦是因为他的想法和功法结合在一起,得到的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那是收获,收获是最快乐的事情。 站在漳河旁,葛荆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去。长剑随意的在河水中荡漾,眼微眯着,迎着西方的阳光眺望临漳县。 临漳县距离太行山很进,一个官道,一个山坳之后就是太行山。 太行山真的很大。 不完全是高,是大,是占地庞大,无论东西还是南北。 葛荆从从齐郡到安阳再到临漳,竟然一直没有走出太行山的外围。再往南或北仍然还是太行山。 他虽然没有深入过太行山,但就边界他看到的这些,已然比哀牢山高深许多。 缓缓站起,反手把长剑插进腰间,他挎着双臂看着太行山,默默的想:什么时候能闯进太行山,和那些高手打一架就痛快了。 葛荆为何这般努力的做任务,不是因为这是六扇门的任务。 而是他只有十天时间,他不求别的,就为了能跟各种高手过招,用高手来磨砺他的想法。 三年前,步入玄师的葛荆从北域荒原走出,只会三剑。 现在,成为灵玄师,他还是只会那三剑。 其实在玉局峰时,葛荆可以学会无数种剑法,别管是中级还是初级,至少要比他会的三剑强。 可葛荆就是不去学,他把所有会的功夫,不管是剑法、拳法,还是步法都融入到那三剑之中。 各种各样的功法被他融入进去,虽然别人感觉不出他这三剑有什么稀奇,但他知道自己这三剑蕴含何等奥妙,下了多少苦功。 所以,现在让葛荆去学其他功夫,无论那功夫有何等威力他都不会喜欢。 唯有这三剑,用什么功法他都不会换,他只会用更多的功法去融合,最终这三剑会变成何等模样,就看他还能得到什么样的功法。 以前的功法是从点苍派得到的,这些功法跟他的剑法不合,不属于同一门派,期间意境自然有些差异,还需要葛荆来转化,提炼。 可在洞庭湖底获得的吕祖踏罡步斗,葛荆试炼后发现,这本功法竟然与他这三剑天然吻合,完美的能够融为一体。 这无疑是葛荆最大的收获,也是他迫不期待要出来做任务的原因。 齐郡、安阳县,一大一小两次出手,证明葛荆的想法是正确的,下一次他需要的不再在是试验,而是真正的磨刀石。 临漳县东南三十八里是邺城,两地之间是三台山,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三台。 葛荆要去的是冰井台,冰井台位于铜雀台北,因有冰井而得名,冰井有三座冰室,每个冰室内有数眼冰井,井深十五丈,储藏着大量的冰块、煤炭、粮食和食盐。 其上还有屋一百四十间,再上有古朝建的铁梁与太行山相连。 葛荆的目标就在用铁梁相连的太行山上,那是连太行山绿林都不愿意招惹的佛宗三台寺。 佛宗两个字落入葛荆眼中,无疑会让他想起姑臧城外的海臧寺,自然更会让他想起狮王释昙曜。 释昙曜是大明战力榜排名二百四十三的狮王,三台寺的僧侣无论如何不会有他这种战力。 毕竟三台寺真有这般战力,是不可能窝在太行山边,而是能威压太行纵横睥睨的。 甚至在葛荆心中,他们连狮王座下二僧,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都不如。 但是,只要挂上佛宗二字,战力就不可能太低。 别的不说,让他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还是没有问题的。 “吃、喝,然后战斗!” 想到这里葛荆不禁有些气血沸腾,战意昂扬。 第262章 斗志 战斗欲望 葛荆走进临漳县随意寻了一栋酒楼,不动声响的吃饱喝足。 这一次他想好好战斗,不希望有人打扰。 事实上葛荆做事的速度太快,能打扰他的人正在被他先前掀起的风波困扰,并没有时间到这里打扰他。 一拨人正在齐郡检视着四位被斩杀的武官。 这伙人,明面的以官府玄修为主,他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堂而皇之的行动,并在问询中将齐郡同知张芹、通判石原骂个狗血喷头。 暗地里有十几个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各施手段,也将四夷馆里发生的事探个清清楚楚。 其中就有安阳酒馆里出现过的叶小蝉和黄鹂。 在安阳其实也是这样,高松、牟槿、牟枟三人逃遁山下,思前想后十分的不服气,转头再入白璧山。 这一次,进入白璧山的已经不再是他们三个,而是有十几个人,偷偷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左右。 沿着高松三个人的线,一众人蹬上白壁山寨顿时都是一愣,待他们细细打听时,才知道竟然有葛荆这么一个人闹出这么一场戏。 他人还好,虽然有些晕却也没有太多意外。 高松、牟槿、牟枟三人却不一样,他们在逃遁时发现那四个道人并没有追击,立刻知道四个道人被葛荆拦在那里。 在他们想象中,葛荆不是被四人斩杀,就是被山寨抓去,为此心里还有种我误了卿卿性命的感觉。 现在发现,不是道人斩杀葛荆,是葛荆把道人给斩杀,不仅如此,他斩杀四名道人还不解渴,甚至一怒闯进山寨,将无数人斩杀。 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不只是高松三人有这种感觉,是知晓这个事情的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感觉是感觉,还没有人把大闹白璧山的人与齐郡斩杀武官的人联系在一起。 第三波人,此时也来到三台山,只是还没有走进三台寺。 他们还在等待,即如同齐郡四名武官还在等待第三日的到来,就如同白壁山寨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没有人知道,葛荆选择的这个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如此巧妙,恰好在那些人来临的前一夜进行最后一战。 是的,葛荆的想法就是前三个任务,哪一战能让他全力出手,哪一战就是最后一战。 四个标记,四个任务,在约定前三日开始,到约定后三日结束。正是因为时间如此紧迫,六扇门才感觉如此为难。 如果不限时,就六扇门的能量怎么可能这么窘迫,能完成这样任务的人不说是无穷无尽,也是可挑选余地极大。 这点,葛荆也知道,他同样能想象到,在他身后或许身前,六扇门的人正蠢蠢欲动。 想来也是,六扇门不可能把任务交给他之后就那么的放心,完全的不管不顾。 暗地里还是有人在时刻准备着,如果他能完成,六扇门乐得在旁看热闹。如果他完成不了,自然要补阙拾遗,切莫不能让那些人把事情做成。 那些人,是什么人? 葛荆不知道,至少明面上不知道。 因为接任务时,谢慎只是简单的和葛荆说了一句,并没有仔细的说。 实际上葛荆已经隐约间知道哪些人是谁。 又经过先后两个任务印证,他可以肯定的说,哪些人就是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渗透进大明王朝的探子。 而被他斩杀的那两批人,想来就是大明王朝的叛逆,欲要商谈的事,毫无疑问,应该就是如何呼应三方势力。 葛荆就是因为猜测到这点,才在出手时毫不留情,想杀就杀,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也就是在这种心理的支持下,他才会那么果断,才会激起那么强烈的战意。 天一点点的暗了下去,在城门关闭之前葛荆走了出去,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剑,城卫军还好奇的注意他半天。 城卫军到底是军伍出身,即使没有战斗过,没有杀过人,但在军营里进行过正规训练,能感知到什么是煞气,什么是战意。 葛荆内心涌动,对三台寺战斗有着强烈的欲望,想压都压不住。 并且,随着葛荆走出酒楼,战意就从心头萌动,随着他向三台寺走去战意的气息也越来越强,强烈到城卫军都能轻易感知到。 只是还没等城卫军有什么动作,葛荆已经一步跨出百丈,脱离了他的视线。 “那人?” 城卫军惊叫一声。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城门守备也站在城门前,轻轻的拉了他一下,沉声告诫。 城门卫傻傻的回头,看着长官。 长官阴沉着脸,仰头眺望着三台寺方向,嘴角翘起,冷声道:“关门,晚了,是要斩你狗头的。” 城门卫慌忙叫喝一声,几人合力将沉重的城门合闭。 临漳县到三台山十六里距离,在葛荆一步百丈的速度下,这边城门刚刚关闭,那边他已经站在三台山脚下。 仰头眺望一眼,葛荆发现三台山并不高大,跟东平郡外被人放火燃尽灭僧屠寺的天宁寺坐落的青石山高大多少。 高不过千尺,葛荆几乎一个跨步就能来到山巅。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葛荆站在山脚下,淡淡的看着山腰处的冰井台,又看了眼铁梁外,并不比三台山高多少的太行山麓。 在哪里,葛荆能够清晰的看到一座寺院,看清山门前挂着的匾额。 三台寺!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脸色十分凝重。 你可以看不起三台山,却绝不能看不起三台寺。 无他,佛宗两个字,就可以证明一切。 寺院是寺院,却不是随便一个寺院就是佛宗,唯有一佛之宗才能才能被称之为佛宗。 佛教也跟道教跟其他宗派一模一样,下面有着无数派系,每一个派系的首脑所在的寺院才是佛宗。 三台寺是云门宗的佛宗所在,宗主修为也许不如释昙曜,但僧侣一定超过海臧寺,毕竟这里是中原,无论是人口资源商业都不是姑臧城能比的。 单单一个信徒就不知道能超过北域荒原和陕西行省多少倍。 不就是这个才让人更兴奋吗? 葛荆紧了紧手中长剑,战意炙燃直冲斗牛! 第263章 空斗 三台寺是云门宗的祖庭,在千年前曾经与禅宗、法相宗、临济宗并驾齐驱,是中原的四大佛宗之一。 可惜,在千年前大明王朝立国时站错了位,投注在大明王朝的对手,以至于在千年光阴中逐渐末落下来。 虽然大明王朝不屑于打压他们,但扶持对手未尝不是打压的一种手段。 现在不只是四大佛宗的禅宗、法相宗、天台宗和华严宗不见他们的名字,就连佛教八大派系后四位也是三论宗、净土宗、真言宗和律宗里面也不见他们的名字。 这不能不让云台宗产生其他想法,在西域高原、北域荒原和大元王朝图谋大明王朝时,为何会受其蛊惑,而产二心。 只是,这和葛荆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想的只能是在那些人到来之前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 葛荆双眼充满火热的看着三台寺。 那些人,来的应该是大元王朝信仰长生天的萨满教。 葛荆曾经猜测过齐郡、白壁山寨和三台寺这已知的三方来的是什么人。 白壁山上,葛荆惊鸿一瞥般的窥得高松、牟槿、牟枟三人的身手,虽然只是一眼,但三个人充满西域高原气息的剑法还是暴漏了他们的身份。 至于齐郡官署,不用想,不管是西、北、东三方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去那里会面。出面的,只能是大明王朝被蛊惑的大明人,就像西洞庭湖的金铃盗。 想在葛荆回想起来,金铃盗里出现两名大明官员,想来就是朝廷里的蛀虫,准备浑水摸鱼别有用心的人。 现在联络的人被葛荆斩杀了,就不知道这些人又要何去何从。 三台寺,三方里,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都不适合,释宗毕竟是释宗,俗家人出面在是巧如舌簧也难以说动他们。 大元王朝的萨满教到是很有可能。 据葛荆所知的第三日,约定的就是明天,到是不排斥他们提前赶到,但约定就是约定,萨满教也是要尊严的,很难不顾身份的,十分不矜持的提前拜访。 所以,留给他的只有今夜。 葛荆计算的很好,戌时五刻关城门,这个时间基本上也是僧院敲响暮鼓之时。 做晚课,或是说做早晚课,僧侣几乎是全部出动,是寺院所有和尚聚集最全的时候。 暮鼓敲响,代表着晚课结束,僧侣会排列整齐的从大殿中走出,这个时候出手,正好能将寺庙的高手一网打尽,无一疏漏。 在葛荆落在三台山下时,山巅暮鼓敲响,他顿时湛然一笑。 一步踏起直上山巅,二步踏出落在山边铁梁前,三步四步轻易跨过铁梁。 “三台寺高僧,葛荆特来请教云门宗佛武真传!” 一声长啸,第五步翻过朱红山门,就看到一条长长青石台阶仿佛青蟒卧在哪里,向上伸展,一路来到高大巍峨的大雄宝殿前。 寺前平畴沃野,景界开阔,寺后层峦叠嶂,林莽苍郁,一股清泉从寺后石隙注入,绕石渠淙淙而下,泉水清澈,四时不竭,果然是一派千年古刹的景象。 庄严、肃穆,还有些沉重的古老气息。 葛荆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一群僧侣排列整齐的,低眉顺目脸色庄重的向外走出。 没有人抬头,更听不到喧哗行走的声息,仿佛还都沉浸在佛理之中,专心返听自已的音声,其他的一切都放下。 看此一幕葛荆沸腾的气血也稍做舒缓,只是,舒缓的是他的气血,更加炙燃的却是他的心。 似乎只有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放开手脚,全力出手。 高手到底有多高,看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对手有多强。无论是敌人,还是要磨砺的对手。 三台寺,没有来错! 想到这里葛荆再度仰头一声长啸,第六步跨出站在大雄宝殿前的平台之上。 平台很大,占据主殿院落近乎一半的面积。 这里,往时是寺院主持讲经之所,现在晚课结束,从大雄宝殿里走出的和尚有五十人左右竟然丝毫不见拥挤。 无数和尚接连听到两声长啸,顿时从全神贯注的返听中清醒,不约而同将默诵的嘴停了下来,满脸诧然的看着葛荆。 不只是他们,更有山门出的迎客僧慌张的跑了回来,更有两名武僧提起僧棍比着葛荆大喝起来:“你是什么人,未经同意擅自闯入山门,到底意欲何为。” 葛荆双眼跳过众僧头顶看向大雄宝殿内的几位老僧。 老僧有五人,当中一位耸肩曲背,眉须苍白,满脸褶皱,虽然眼睛明亮蕴含与世无争的平和,但仍然避免不了他的老朽气息。 剩余四位则身体健壮了许多,即便胡须半百却仍笔直的站在哪里,在葛荆气息牵引之下,不免露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四人修为跟我仿佛,那老僧却在我之上。 只是一眼,葛荆就看出五位老僧修为的强弱,瞬间就激动起来。 “云门宗,果然名不虚传!” 葛荆一声轻喝,双脚在地上一震,第七步抬起,人已经飞临半空,二话不说长剑直接出鞘,带着一道闪亮的白刺向大雄宝殿。 剑气随手一颤竟然化作五道光影直指五位老僧。 剑过留影,彷如一副笔法细腻的山水画,清晰的留在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僧侣眼中,心头。 “娃娃,好厉害的剑法!” 老僧缓缓抬头,一字一句的赞叹起来。 他抬头的举动很慢,说话的声音似乎更慢,可当他抬起头,说完话,葛荆的那一剑竟然还没有来到他面前。 这种快与慢的比对怪异至极,落在僧侣眼里更是别扭得让人向吐血。 只是,另外四名老僧却没有住持方丈的修为,看到寒光凛凛的长剑同时色变,有斜身侧步的,有飘然而退的,有凌空劈掌的,还有手臂探出,彷如龙爪抓去的。 剑光闪烁中,葛荆腰身一扭彷如柳絮一般随风飘舞。 人在动,陡然而出的长剑自然也随之而变。 一阵波光涟漪,彷如花开五瓣的梅花被风吹动,一阵乱舞,然后,五多花瓣中的四朵随风剥落,舞动着落在四名老僧的头上。 侧身的躲过,后退的躲过,甚至连凌空劈掌的躲了过去,唯有那位敢长臂探出龙爪手的老僧面前,一道血箭迸射而出。 “孽障,你真敢伤人!” 佛宗住持睁开双眼,寿眉一阵飘动,看到长老整支右臂被斩断,仅有一点皮肉相连,他顿时怒了。 眼眸精光乍闪,长须无风而动,两支干瘦的手掌向前一探,一股强大的吸力向葛荆摄去。 半空中,人影闪动的身形被吸力慑服,陡然一顿,清晰的露出一个人形。 三名老僧一刻未停,在葛荆被定住身形的那一刻齐齐飞起,六只大手重重的向葛荆胸背拍去。 尚幸他们想要活捉葛荆,并没有下狠手。 可惜,葛荆的修为并不差于他们,被定住的一刹那,肩头微动,再次挪动身形。 剑起星斗落,踏步鬼神惊。 一式周天黄沙坠星剑起,踏罡步斗七星漫空而动。 “得罪了!” 葛荆双唇微动,轻轻的吐出三个字,心底已经泛起一抹杀机。 剑光斗转,破空呼啸。 无数道剑影炫起灿烂的光芒,划过天空,迷幻了五位老僧的眼,也搅乱了五位老僧的而,震颤得气血激荡,稳不住平静的心。 葛荆没有落地,在高大的大雄宝殿穹窿斗拱中翻转,一剑挑破老僧的肩胛,一剑挑开老僧的袈裟,一剑洞穿老僧的手臂,然后飘落在住持的头顶,力大势沉的一脚向他的光头踏去。 玄力蓬勃,如山如岩压了下来。 住持面色沉稳,双眼似避似合,在那脚即将落下时才吐出四个字来:“踏罡步斗!” 说完,脚不动身不摇的,身形暴退,探出的双手在空中翻了一个花,向下猛的一拉。 顿时,一股更强劲的吸力出现,将空中所有的一切死劲的拉扯起来,这股力量强势无俦,就连空中的葛荆都控制不住身形,双脚一偏,在空中险些变成横体。 幸好葛荆控制身形的功法着实高强,手掌在空中向下一拍,手腕顺势一旋,一个向下的漩涡陀螺螺的转了起来。 两股方向相反的巨力强行碰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将葛荆弹了起来。 若不是葛荆在弹起的一瞬翻了个身,竟然险些将大殿穹窿撞破。 “摩云三十六番!” 老僧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股阴戾陡然从他心口泛起,顺势而上,险些没撞破他的天灵盖,直冲斗牛。 现在的大明王朝看似佛道相交其乐融融,千年前却是不一样,那个时期,大明王朝刚刚立国,为了争夺朝廷的青睐,或者说为了成为明王朝的国教,可是掀起一番轰轰烈烈的道统之争。 那时的僧道,从上层到民间,从信徒到玄者,绝对的势不两立,绝对的不能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云门宗,即便是一个被明王朝排斥在主流的佛宗也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加入到那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杀伐之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看到了上清宗下的点苍派,也见识过威名赫赫的空中绝技,摩云三十六番。 第264章 名不虚传 葛荆没有说话,身子翻转,变换一个方向,长剑继续闪耀。 玄力从无形幻有形,点点光泽熠熠生辉,道道涟漪漫空涤荡,仿佛潮水一般涌来涌去。 在这股力道的牵引下,大殿内所有没固定的东西都浮荡在半空中,推过来拉过去。那景象,仿佛置身神话世界,让人几乎无法相信。 五名老僧,或是站在地上,或是飞在空中,身边无数东西川流不息的擦肩而过,让他们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这些物品毕竟都是大殿内的东西,有些不重要,有些却是三台寺用惯了的东西,还有一些有着千百年历史,轻易损坏不得。 一起被葛荆扯在空中,看似随手就能毁掉,顿时把他们气的血灌顶颅又发作不得。 他们毕竟是敌人,谁会在意你舍得不舍得。 可若想出手去抢夺,那普通家什蕴含着强劲的玄力,一点力量不对劲,直接就能化为齑粉,谁敢随便出手。 住持都不敢。 五对蕴含着炙热怒火的目光炯炯的看着葛荆,感觉葛荆这个人阴损极了。 却不想,这些不过是葛荆招法带来的效果,他是真心对敌全力出手,想的是畅快淋漓的大战一场,从来就没想过耍什么阴谋诡计。 在五人同时落在地面,怒目相视时,葛荆身子在空中翻转,踏罡步斗落在天枢位。 脚步微跨,从天枢到天璇,剑光匹练般的出现在空中,像是一道彩虹出现在一僧前。 长剑微微一闪,葛荆脚步再度跨出,落在天玑位上。 剑光在闪,转眼来到二僧眼前。 人影闪烁已然出现在天权位、玉衡位,长剑也从三僧划到四僧,直到他脚踏着开阳位,长剑点着五僧咽喉,才一个反转回归瑶光位停下。 这一剑,干净利落,只有一个直字。 其势迅疾,从出现到消失,转眼即逝。 玄力刚猛无俦,一一破开五位老僧的双掌,最后斩杀一位老僧才停下。 “圆明!” 住持双眼一瞪,浑然不顾双手鲜血淋漓,惊呼一声。 哗啦一下,三位老僧站在他身前,人人身上有伤,双眼却紧紧落在颓然到底的那名老僧身上。 五位老僧五位灵玄师,现在他们垂垂老矣,根本发挥不出灵玄师的威力,在葛荆面前明显有些萎靡,不负重荷。 这种情况也出乎葛荆的意料,看着四名老僧的哀痛,手忍不住动了下。 他刚刚用了几分力,老僧就已然不敌,不应该啊! 因为,如果三台寺最高战力就只有这样,他绝不会下杀手。 虽然说两军作战,不存在想让不想让的问题,但欺负五位老人的事,他还是做不出来。 这不是心狠手辣还是心慈手软的问题,而是,人性,底线的选择。 有些人,就像刀胡子,杀人从来不考虑老人还是妇孺,葛荆就不行。 他,从来不是一个为了杀而杀的人。 当然,如果他认为应该杀,也是不会在意老人还是妇孺。 应该杀,那就杀了。 狼性一直都潜在他的心里和他的身上。 “师傅....” 陡然,大殿偏门处一个重踏声音落下,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 葛荆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强壮彷如金刚罗汉般的僧人出现在他眼前。 僧人一个踏步整个大殿仿佛轰然而颤。 然后,呼的一声,僧人仿佛洞破空间直扑过来,轻巧的落在圆明尸体面前,痛苦的一声哀嚎,身子猛然抖动起来。 “圆明长老怎么了!” 呼啦一声乱响,大殿门外噼里啪啦的冲进一群僧人,人人手持一根戒棍,满脸愕然的看着地上横趟着的老僧。 “圆明长老圆寂了?是你....” 又一个惊呼传来,僧人将戒棍抬起,目光齐齐落在葛荆身上。 “金刚怒目,降妖伏魔!” 十几个僧人齐声怒喝,然后挺着戒棍蜂拥着向葛荆冲去。 葛荆淡然,玄力瞬息收回,漫天浮动的各式杂物哗啦一声摔落下来。 僧人措不及防,险些被这些杂物砸到。有人抬手去接,有人则挥棍去挡,狼狈中阵形涣散,一下子散开。 住持无奈,沉声喝道:“澄远!” 还在圆明长老身前低头哭啼的僧人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住持,扭头又看了一眼葛荆,铜铃般的双眼一翻,露出一副凶相:“是你将师傅打杀的!” 葛荆默言不语,紫虹剑在身前轻轻一荡。 其势,不言而喻。 “好!” 澄远暴喝一声站了起来。 瞬间,葛荆就感觉身前一尊金刚挟着滔天之势向他威逼而来。 “截断众流!” 澄远大喝一声,道出一句偈子:“堆山积岳来,一一尽尘埃。更拟论玄妙,冰消瓦解摧。” 然后就见他的身形一鼓一胀,身子陡然膨胀了三分,变得庞大起来。 剧变出现,连他身上的僧衣都兹拉一声被撑裂,露出精壮臌胀的肉身。 玄力涌现金光闪耀。 澄远整个人仿佛被涂上一层金粉,光灿灿,好似金身佛像一般。 气息强劲,气势彪悍,强力压迫下,葛荆呼吸不自觉的就是一抑,随即他眼眸精芒一闪,笑了。 “原来你才是三台寺最强武力!” 只是一个呼吸,葛荆的心怦然而跳,气血在经脉内迅疾而流,战意汹汹不可抑制的燃烧起来。 一股浩然战气从他体内涌出,嘭的一声扩张到整座大雄宝殿。 长剑出手,气势从里到外,从前到后的推了过去。 澄远还没感觉到威胁,葛荆身后的十几位僧人已经感觉到一股巨力迎面拍了过来,他们刚想出手,却不可抵挡的被大力推动,呼的一声从殿门口摔了出去。 十几名僧人重重摔落在地,晕头转向中,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玄师,在宗师级灵玄师的意境驱使下,真不比顽童强上多少。 黄沙剑意,不只是直面御敌,在宗师级灵玄师的神识加持下,几乎形成一道领域,把所有敌人排斥在外。 剑芒如星似雨,哔哔啵啵的打在澄远金身上,虽然很痛,却还不曾斩破最外那层防御。 而澄远也不只是会防御,在葛荆一剑无功之后,两只大手呼啸着拍了过来。 堆山积岳,其势厚重如山! 即可防御又可攻击,完全的不讲招式,以力欺人。 可是,葛荆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虽然他第一剑出手,完全没奈何澄远,但在他踏罡步斗的加持下,想要以力欺人,想要以巧破拙,还是想的太过美好。 一步踏出,葛荆来到澄远身后,黄沙剑意再度出手。 百十道剑芒点在他的身后。 “扫尽尘埃!” 澄远道一声,身随手转,一击携带千钧重力的横扫,风声呼啸震的葛荆衣襟破碎。 又是一步踏出,葛荆陀螺般的来到澄远左侧,剑势一收,凝成简单明了的一剑刺中他的腋下。 澄远眉头一紧露出几分痛楚。 他的金身毕竟没有凝结出金刚不坏体,虽有钢筋铁骨却还无法抵挡力量的穿刺。 葛荆这一剑没有洞穿他的皮囊,却有数倍于刚才的力量透过他的身体撞进脏腑之间。 气血一阵翻腾让他怒火冲天,双掌一翻‘冰摧瓦解’左右呼应。 又一股强大的气势与葛荆牵引起来,牢牢的锁定他的身子,任凭他接连踏出两步都没有甩开。 “真的好强,这也是种意境吗?” 葛荆骤然遇险却并不慌张,相反还满眼激动的看着澄远。 脚下一刻未停的旋转着,长剑在身后化成一条又一条剑芒,形成层层叠叠的剑山将两股掌力消减。 直到第三步踏出,葛荆身子翻转,与澄远面对面的站立。 景霄五炁在这一刻五气朝元,完全凝聚在一起,一道青色玄力自魂海滋生。 精气神三花合一,化为景霄妙灵宝华从紫府泥丸宫而出,自承浆下十二层楼一路来到黄庭。 黄庭绛宫内一阵翻涌,一点青色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产生。 真虚一炁即生,顿时葛荆粲然一笑。 左脚在地面上一踏,凌空而起。 右脚虚空而落,在第七星的瑶光位上重重一点,长剑才笔直的一顺。 大漠孤烟直! 葛荆最强杀手,蕴含真虚一炁的致命一剑划破虚空,无视澄远伸出的双掌,于电光火石之间洞破坚不可摧的金身,震碎他的咽喉。 “拟玄论妙!” 就在澄远咽喉破裂的那一刻,一丝尖锐的声音响彻大雄宝殿。 而后,在他双掌垂落之时,一股玄奥的微风旋起,轻轻的掠过葛荆的双脚,让他无法自持的在空中转动起来。 扑棱棱的一声轻响。 葛荆被这道掌力狠狠的甩了出去,呼啸着顺着山势摔了下去。 “怎么可能,竟然将我全身玄力束缚在体内,丝毫调用不得。” 感知着体内不受控制的玄力,葛荆在半空收腹抱膝,然后用力的一弹。 陀螺螺的一阵旋转,才落安全落地。 云门宗,近代四大佛宗果然名不虚传。 截断众流真的好强! 葛荆叹息一声,收起长剑撒腿就跑。 他体内玄力被桎梏,虽然伤及不到他但也不是一时二刻就能恢复的了的。 失去玄力虽然不算武功全废,但那三名灵玄师老僧出手,他还是无法抵挡。 果然,在葛荆的背影消失在三台山下时,三道人影凌空而至,三双老眼居高临下扫视,寻觅着他的身影。 第265章 回归 逃遁与追杀,几乎是葛荆的本能。 不只是葛荆小时候在狼群中学会的能力,还有他跟刀胡子在寻觅、追杀中实战磨砺,都让他与众不同。 全身玄力被澄远用云门宗秘法束缚,几乎无法运行,按道理在灵玄师的神识下无处遁逃。 可他偏偏在战斗中清微道法有所突破,景霄五炁朝元,景霄妙灵宝华天聚顶,最终在泥丸宫升华,转化为一层的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这一点真虚一炁之精纯绝对在澄远凝炼的真力之上,葛荆被的玄力被束缚,它去在葛荆经脉内摇晃一下,直接挣脱出来。 仿佛钻头一般在拟玄论妙秘法上一钻,就形成另一幅经脉自行运转起来。 一层玄力并不强,不管他如何精纯都发挥不了多大的威力。但附着双脚,施展轻功却没有任何问题。 灵玄师,一身修为可通天地,上登九霄下如九幽,玄幻莫测。就算这样,他们调动的玄力也不超过三层。 一层玄力也许蹑空而行还有点问题,至少速度不可能太快,那样的话,三位老僧随意一扫就能找到葛荆,然后他将无处可逃。 但贴着地表,掠空而行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尤其葛荆向北逃窜,这里不仅有层层密林,还时不时的出现个山坳,岩石可供遮挡,再行三五里就有高大的山峰矗立在哪里。 绕过山峰,葛荆就如同鱼入大海,鹞临天空,别说三位老僧,再来几个都很难发现他。 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葛荆进入山林仿佛回了家一般,速度太快,行进太过灵巧。他好似融入到树里,又好像融化为枯草岩石,让人瞪大了双眼就是看不到他在哪里。 三位老僧西方、南方、北方各占一地,毫无保留的释放着神识,一片一片的搜寻着葛荆。 几乎是在霎那间将整个三台山上下惊动,有山下的人,更多的还是山上的兽,全都惊恐的看着天空上疯狂的三个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灵玄师,三台寺长老!” 一句灵玄师出口,所有人都瑟瑟发抖,诚惶诚恐的看着他们在空中肆虐,没有一个人敢问句,为什么。 更远处,一支金篷大帐内,十几个壮汉钻了出来,蹙着粗大的眉头眺望天空。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看着天空的三位老僧忍不住点了点头。 金帐声音响起,一连串的蛮语传来,壮汉单膝跪倒,低着头侧耳倾听,半晌后应了一句,翻身跳入空中向三位老僧赶去。 他,赫然也是一位灵玄师。 而听那一长串的蛮语,显然就像葛荆猜测那样,的确是大元王朝的萨满教徒。 猜测准确不准确,葛荆不会在意,因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剩下的就是回归山谷,挣脱束缚。 其他的,就连四个任务如何他都不会去打听。 一个任务四个点,他一个人完成三个点,对六扇门足以交代了。 再多,还要看他有没有需求,而不是六扇门有没有要求。 至于六扇门高不高兴,喜不喜欢,葛荆敢保证,他能完成三个任务点,而且还完成得如此优秀,已然超过六扇门的预料。 再说了,这样重要的任务,六扇门不可能只依靠他一个人。 就算初期因为任务过多,有些捉襟见肘,后面也会有种种办法处理和解决。 而且就任务上有关期限的注明,也是前三日后三日,一共六天时间。 现在还不到三日整,葛荆敢保证,四个任务点不知道有多少个六扇门密探在旁观望。 第四个任务点,绝对不需要他来操心。 葛荆神识收回内视体内,真虚一炁的转换虽然有些慢,却无时无刻不再进行着,他大致衡量一下,几乎达到了一层半。 按这个速度,想来在天亮前就能完全转换。 到那时,想要挣脱拟玄论妙秘法的束缚,根本不用任何办法,只需轻轻一挣就可。 想到这里,葛荆的心情更加轻松了。 抬头看了看方向,脚步不停,身子一转就没入太行山内。 葛荆不辞辛苦的跋山涉水,沿着太行山余脉深处斜斜的一插就转回到临漳县。 这一路奔波他从未停止,任由体内气血翻腾,加速真虚一炁的转化。而没转化一丝真虚一炁,他的速度就快上一分,而速度没快上一分,距离回归的时间就减少一分。 一转一变,形成一个良好的循环。 临漳、安阳,葛荆又擦着齐郡的边回到泰安城外的小山谷内。 第四日了,距离跟刁御约定的半个月时间还有十几天,正好趁这功夫将三天所得吸收一下,也把突破的真虚一炁稳定一下,然后.... 葛荆的眼微微一眯,真虚一炁的突破让他正式踏入宗师级巅峰,堪堪看破王者级的门槛。 有这种成就,他不能不想去试探一下刀枭胡勒的底。 在以前,即便他正式探入宗师级,也不敢去撩刀枭胡勒的胡须,怕被咬时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玄者,不要说跨级,就是同级别都要相差很多,越往上,相差越悬殊。 王者级.... 葛荆远远看到泰安城外的小山谷遥遥在望,感知到体内玄力转化完毕,微微吸了一口气,双臂向外一展。 嘣的一声,拟玄论妙秘法仿佛蛛丝一般崩裂。 葛荆徐徐吐了一口气,被度入体内的澄远玄力瞬息排出体外。 玄力质量的差别,让澄远的玄力一丝抵抗都没有,乖乖的被宣泄出去,老老实实一点残留都没有。 真虚一炁在体内顺势一个大周天,感觉体内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涩滞才收功回体。 此时,日上三竿,秋末冬初的骄阳悬挂在天空,一抹暖意落下,轻易的吹散半夜的那点凉意。 一夜奔行三郡数百里的路程,葛荆的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不算慢,眼看着修为恢复,山谷又在眼前,立刻控制不住身体,脚尖一点就飞纵天空,腰腿一摆就落在山谷内的小湖泊前。 葛荆刚刚落地,就感觉到背后两道冰冷如剑的目光投来。 还不待葛荆有什么举动,那两道目光就消失不见。 瞬间,葛荆的嘴角翘了起来。 两位灵玄师,认识他。 想一想,也对。 这里六扇门秘密基地,外围住着的是六扇门家眷,中段是因功亡故的遗属,最里面是正茁壮成长的家门子弟。 有这么多重要人在,还是没多强武力的存在,自然不会不留几个强有力的存在守护。 玄师、大玄师因为不能御空,即便有什么想法,最多也只能在地面攻击,不重要。 真正值得防备的就只有灵玄师,及以上力量。 葛荆飞来飞去的,能不被人注意吗? 尚幸宁子恒十分精明,在第一次看到葛荆御空而行,就连忙把葛荆的消息传给山谷玄者,要不然一定会发生一场天空之战。 “叔叔回来了!” 葛荆刚蹲下,双手在湖水里一撩,杨雨池充满欢喜声音就在远方响了起来。 当葛荆循声回头时,就看到杨雨池一跃而起,凌空跨出五步,在七丈距离落下,而后,一弹而起,一刻不停的来到葛荆身旁。 葛荆侧耳听着杨雨池落地时的声音,喜上眉梢,待杨雨池在他身旁落下时,忍不住夸了一句,“不错啊,全凭肉身的力量,看样子疯魔拳进展不小啊!” 杨雨池骄傲的一仰头,得瑟道:“那是,我们四个里,我的进展最快!” 葛荆笑道:“你修持的是清微大玄力,在精修疯魔拳上,初期的确比小雷占优。” 杨雨池眉头一挑:“怎么,叔叔,哥哥后期比我要强吗?” 葛荆点头道:“小雷怎么说修的也是紫雷殛天,强的不仅是肉体,更主要雷属祛邪,对精神方面加持有特效。” 杨雨池小脸一瘪,刚才那点兴奋劲不禁有些消散。 葛荆笑道:“这个有什么好争的,各自修行的功法有各自的优点,差距若真这么明显,岂不是人人都洗练同一种功法了吗?” 杨雨池目光一闪,欢喜道:“嗯,嗯,是这样子的!” 葛荆道:“你修炼的是清微灵宝金书,修成的是清微大玄力,炼制圆满境界,他们三个任何人对玄力的掌控都不如你,尤其是对兵器、招法的运用,如臂使指,随心所欲。当然,要想达到这种境界还需下苦功。” “唔唔,我知道的叔叔!” 杨雨池小脑袋瓜如瞌睡虫般点来点去,点个不停。 葛荆洗完手,提着紫虹剑刚想回转,杨雨池突然叫道:“叔叔,这两天我跟那个宁大人说了下,给您准备两套衣物,您还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衣服!” 葛荆的脚顿了顿,低头瞅瞅身上,感觉半年多没换的衣物的确有些破旧了,遂道:“这次回来,没太大事就不走了,等刁御那家伙来了在说。” 杨雨池立刻欢喜起来:“那太好了。” 葛荆伸手弹了她一下道:“清微道法我又有所突破,等明天,我整理一下,给你和小雷讲一讲。” “是吗?正好我的景霄赤炁合于心神,却迟迟不能归元,正烦恼呢?” 杨雨池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雀跃的又跳了起来。 第266章 黑林山谷 归元,是武道上的一个名词,是大玄师玄力归附五脏,最后形成五气朝元的一个大关卡。 普通人先练武,后凝玄,这个凝玄凝结的是玄气。其中需要打通七重关卡,就是一重聚息、二重丹田,三重真气、四重皮骨、五重通经、六重辟穴、七重通玄。 七关一过几位通玄,通玄者即为玄士。 而后的修炼其实仍然是这七关,只不过修炼的不在是真气,而是用玄气重复,然后填充,等玄气将周身百脉全部填充圆满突破后就是玄师。 葛荆曾经跟四个家伙讲过,更用尺寸为他们描绘一下几者之间的区别。 他最后的定语是通窍为玄者、伐脉为玄士、化气为玄师、成元即为大玄师。 前后两者看似区别很大,可实际分析后会发现,其实就是一回事。 只不过武者通窍伐脉用的是真气,玄士通窍伐脉用的是玄气,大玄师通窍伐脉用的是玄力。 杨雨池他们现在体内运转的还是玄气,正在一遍一遍的凝炼,凝炼到一定程度后归附与五脏,由五脏转化为元力,故而称之为归元。 此间难度其实并不大,真正让人挠头的是,归元之后要附属上悟性属性。 像葛荆归元于肝,取其木之魂属性。 杨雨池就是要归元于心,取其火之神属性。杨惊雷就是要归元于肺,取其金之魄属性。 归元,牵引五行元属最难的是第一次,可效果最好,潜力最大的也是第一次。 正常来说,突破时都会有长辈在一旁护法,以便指引,务必要一次归元。 可现在,葛荆不再,即便杨雨池景霄赤炁以合于心神也迟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如果第一次归元失败,没有让心神融合进元力,第二次就算一次归元成功,潜力也会相差很多。 杨雨池显然不是不能归元,而是怕归元之后不能引出心神火属,从而心生胆怯才犹豫不决。 而犹豫不决恰恰是玄者突破瓶颈时最大的障碍,故而她在看到葛荆后才会如此兴奋,乃至雀跃。 就这个状态,葛荆敢说,他连护法都不用,凭借杨雨池夯实的基础,深厚的根基绝对可以一次成功。 到底还是孩子啊,再有把握的事情也会因为心态而出现失误,进而失误。 不是心境、不是修为,而是年龄和性格。 这是长久依赖导致性格的缺陷,不能从对长辈的依靠中走出,永远都不能改变。 可以说,像杨雨池这样的世家宗门子弟绝对不是个例。 也是,天底下有几个像葛荆这般,出生就被丢掉,在狼群中长大,天生地养无枝可依。 话又说回来,其实杨雨池、杨惊雷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别看他们还没突破到大玄师,可若一旦突破到大玄师,像葛荆前两天在齐郡认识的世家子,柳青、秦相陵、仇二郎三人。 如果动起手,他们这种资深大玄师绝对不是杨雨池、杨惊雷的对手。 甚至等他们突破到灵玄师,连威震陕西行省的四大高手,哀牢山归元宗的高凌风、乌蒙山破云宗的展眺,葛荆未得一见的真武山紫霞宗乔一帆、五连峰绿林山寨的李宣都未见起是他们兄妹的对手。 潜力深厚,未来可期啊! 葛荆一脸欢笑的看着杨雨池,看着她在前面像寻常小姑娘那样蹦蹦跳跳的走着,时而转过身看着葛荆耍怪。 小雨儿这幅模样,只有最欢喜时才偶尔表露出来,除了哥哥杨惊雷,也就只有葛荆看到过,连原本应该跟她们亲近的点苍派阮清都不曾见过。 “小雨儿很开心啊,老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了!” 杨惊雷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前,可还不等杨雨池说话,他就一蹦老高的落在葛荆身前,惊喜的叫道:“叔叔回来了,怪不得小雨儿这么高兴。” 葛荆眼中精芒一闪,顿时笑了:“你竟然也突破疯魔拳第一层,小雨儿还不知道呢吧!” 说着,一个踏步来到杨惊雷的身旁,脸上充满欣慰的笑着,手抬起,重重的落在杨惊雷他肩膀上。 杨惊雷低声笑道:“我突破了,没出关,又稳固了半日,让小雨儿开心一下。” 葛荆闻之也笑了起来。 果然是当哥哥的,不管多大年纪都知道让着小的。 知道心疼妹妹,哄妹妹开心。 而前面,刚刚跳过去的杨雨池看到杨惊雷出现,反身跳了回来,兴奋的抱着杨惊雷的胳膊,不管不顾的跟他炫耀,谁先修成疯魔拳,谁先突破第一层。 看着杨雨池得瑟的样子,葛荆和杨惊雷都无奈的摇了摇头,葛荆还好,转过头关注一下陆圻陆培的情况。 杨惊雷却是毫无办法,只能不厌其烦的听着杨雨池的炫耀,不止如此,他还要随着杨雨池一句跟着一句的炫耀,附和着。 来到暂时属于他们的小院,葛荆清晰的感知到陆氏兄弟同时收功,刚一清醒马上听到杨雨池百灵般的笑声,还有杨惊雷无奈的应和声。 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一抹苦笑。 天姿这东西,到底是没有办法比较的,都是一起学习的功法,他们兄弟就比他们兄妹慢上一步。 只是,还不待他们说些什么,就听到杨雨池笑着叫了一声叔叔。 顿时两兄弟来不及感慨,同时站起身冲了出去。 “公子回来了!” 两兄弟一步抢上,在葛荆三人走到正房前,出现在葛荆面前。 “嗯,刚刚突破怎么不稳固一下。” 葛荆欣慰的看着他们兄弟。 刚刚突破,他们兄弟气息竟然十分稳定,没有丝毫波动。显然根基扎实,异常牢固。 “回公子的话,路上听公子讲解,参悟了两日,修行起来十分顺利,水到渠成般直接就突破了。” 陆圻看了眼弟弟,陆培点了点头,然后恭谨的向葛荆禀报。 葛荆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四个家伙道:“疯魔拳共有五层,天姿高的三日一层,天姿差一些的,五日一层,突破很简单,但真正的危险是从修至第五层开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四个家伙也挺直腰板,认真倾听。 葛荆道:“修炼至疯魔拳第五层就要凝炼疯魔拳意,只有拥有疯魔拳意的疯魔拳才是真正的疯魔拳,只有降服疯魔拳意的疯魔拳才配得上天下第一刚手之称。所以,修成第五层开始凝结疯魔拳意时,一定要通知我,我来护法,切记,切记...” “是,公子,属下一定谨记!” 四个家伙几乎异口同声向葛荆保证。 声音不大,却足够刚毅。 葛荆微笑转过头,淡淡的向左侧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进正房。 四个家伙迷糊的向四下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也迷迷糊糊的走了进去。 当房门关闭时,两道虚影从左侧山林中走了出来。 一个看似五六十岁的老汉,布衣布鞋,灰白的头发胡乱挽起,被一根树枝随意固定着,几缕没有扎紧的长发垂落下来,随着脚下的步伐微微飘动着。 老汉就像普通老人一般随意的走着,虽然看不出他有何处不寻常,却也有具健壮的身子,另一个脸色则是不同。 这人年纪比老汉略显年轻,样貌也略显英俊,青色大褂披在身上,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文雅。 只是,在树荫的遮掩下这人的脸有些蜡黄,一眼望去充满了病态。 他的身子很高,背微微驼起,一肩高一肩低,别扭的向前走着。 越过一处高坡在能看到葛荆那处小院时停下了脚步,两对眼眸微微眯起,精光在瞳孔出闪动,好似两人能透过窗口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了,差不多了,再看就会被那娃娃发现!” “了不得啊,了不得,这娃娃看似年轻,修为却是厉害。老周,我感觉,这娃娃的修为好似不比咱们差!” “呵呵,只是修为不比咱们差吗?刘棠你也太能在脸上贴金了。” 病态尊荣的老者嘴角不屑的撇了一下,道:“那娃娃从天而落,还没落地就察觉到咱俩的目剑,连丝反抗都没有,从容承受。你,和咱们差不多的,见过几个!” “我说的是感觉,是比喻,感觉、比喻你知道不知道。” 刘棠很不愿意的翻了下眼皮。 病态尊荣老者眼眸流转,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喜也没有怒,什么话都没说,随意的把目光转回葛荆的小院。 刘棠老人更是恼怒,眉头立起,似乎想要发怒,可最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冷哼一声:“周濂,不要以为出身郡望周家,你就有多清高。这个见过,那个见过的。现在咱们都差不多,都是半死人,窝在黑林谷,苟延残喘....” 一语既出,没待周濂说什么,刘棠老人就停了下来,啪的一下,回掌堵住了自己的嘴。 结果,周濂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淡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个,周哥,濂哥,我不是故意说你的,失语失语啊!” 刘棠老人的手啪啪的拍打着自己的嘴,连连讨饶。 周濂老人木木的转过头,撇了一眼葛荆的小院,又淡淡的收回目光,身子向后一缩,没入密林,转眼不见。 “啪!” 一个巨大的掌声从刘棠老人脸上想起:“就你多嘴...” 第267章 往事推算 山林间,两位老人说话声不大,还有山风徘徊,正常情况下很难听到里面有人。 可灵玄师强大的气息却难以在同等级人面前隐瞒。 所以说葛荆必然会知道这里有人,老人同样也知道在这里窥探是瞒不过葛荆的耳目。 一切的一切都是双方再确认。 齐郡距离这里不远,哪里发生了什么势必瞒不过这里。 别人不知道,宁子恒还会不知道是葛荆得手了,这让他无比惊讶,葛荆做事会这样干净利落。 然而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第三日刚过,安阳白壁山的消息酒再度传来。 这下子宁子恒有些坐不住了。 他马上跑回来,将情况跟两位老人汇报一下,却不想,转眼葛荆就回来了。 葛荆回归的速度太快,三台寺发生的事传递显然不会比他的速度还快,这就让宁子恒误以为葛荆是完成两个任务回来的。 虽然葛荆没把整个任务完成,但能完成两件已经出乎六扇门的意料之外了。 其实,在六扇门眼里,第一件任务,也就是齐郡四夷馆四位武官是最重要的。 只要能把四个武官斩杀,让大明王朝反叛势力不能第一时间汇集,就已经给朝廷让出大量时间可供谋划了。 至于其他三个任务点,因为联络的是三处大势力,一个不小心,不但不能将己方反叛斩杀,还会引起三处大势力的反抗,强横的反抗。 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任何一方实力都不比大明王朝弱。 他们若真正反抗,大明王朝倒不会怕,可也是麻烦。 现在,像葛荆这种处理手段,强横是强横点,却不会有意思麻烦,干净利落让六扇门十分高兴。 自然而然的,葛荆进入六扇门高层眼中。 什么话都没说,就让两位老人来探葛荆的底。 这一探,即使没跟葛荆见面,老人就发现,葛荆是与他们相仿佛的同等级高手。 正经八百的宗师级灵玄师。 “什么?” 宁子恒有些发傻的看着刘棠老人和周濂老人。 “不信!老夫会说瞎话偏你!” 周濂老人没有说话,刘棠老人的眼直接瞪了起来。 宁子恒一缩脖,连连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啊,我这不是被葛总旗的修为给吓到了吗?” 刘棠认可的点点头:“这话我相信!” 他转过头看了眼周濂。 周濂仍是面无表情,头偏向窗口,眼直直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再想着什么。 刘棠老人顺着周濂老人的眼,歪着脖子向外眺望一下。 发现窗口空空,不要说鸟,连棵树都没有。 他的眼在眼眶中咕噜噜一圈,瞬间就明白老友想的是什么,忍不住叹息一声。 伸手拍了拍周濂的肩头。 周濂默默回头,眼眸一转,斜斜的向下一撩,落在自己肩头上刘棠的那只手。 刘棠老人心一跳,手像被鸡啄了,嗖的一下收了回来。 周濂的头抬起,眼徐徐望向刘棠老人。 老人的心再度一跳,倏地向后一跳,有些惊恐的叫道:“周濂,你这老家伙想什么呢?” 周濂老人身上泛起一抹阴森森的冷气,似云似雾,一阵翻滚下地面现出一抹白,似雪似霜,就连空中都现出一抹水渍,如露若雨。 宁子恒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凝霜魅雨,前辈,前辈!” 霜雨云雾一缩后猛然一鼓向外扩散,眨眼间笼罩整个房间,逼迫得宁子恒和刘棠老人齐齐退到门外。 “刘老,周老这是怎么了?” 宁子恒慌张的看着刘棠。 刘棠脸色阴郁的看着被霜气笼罩,几乎看不清眉眼的周濂老人,嘴嚅动了一下,重重的叹息一声。 他没有说话,显然是怕被周濂听到。 可就算是这样,周濂老人仍是木然的转过头,向葛荆小院方向看了一眼。 老人的眼缓缓一闭又猛然睁开,身子一动,嗖的一下破空而出,带着刺耳的呼啸眨眼不见。 “濂哥!” 刘棠惊叫一声,肩头一动,身子飞起,离地未过三尺旋即又落了下来。 宁子恒的身子刚刚飞起,看到刘棠老人转了回来,他的腿在空中猛地一踢,打了一个旋又落了回来。 “刘老,这....” 宁子恒叫了一声,旋即哑然,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棠老人看着天空叹息一声:“没事,周濂这老家伙有事没事就犯病,我都习惯了。” “啊!” 宁子恒真的有些迷糊了,根本不顾形象,抬起头死劲的挠了挠头。 刘棠道:“你没看过老家伙的档案吗,他那身伤....” 宁子恒迅速回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了。 周濂老人驼背,右肩略微有些坍塌,如果更细心的话还能看出他右腿也有些坡。 这样残疾自然不会是天生,只能是重伤导致。 “十八年前,老家伙进入宗师级,正是意气风发时被督捕司禀报给提刑按察使,然后西域高原动乱,密幽出手,他被调入云南行省。那一年是他声名最为显赫的一年,从莽苍山而入,只身闯进西域高原,在大荒古城、洗剑川之间掀起一番波澜,而后更是鼓动大荒古城少主牟云镐向西北去追寻背叛了密幽的侠女唐悦。 牟云镐这番举动自然引起大荒古城家老的不喜,而他们又不能直接出面去捉拿自家少主。于是,在洗剑川的帮助下无数高手出动,声势浩大。结果,在北域荒原边境,老家伙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看住十三位灵玄师。” 刘棠老人仰头眺望天空,眼中闪过一抹敬畏:“那一战,他肩被打踏,背被打断,却凭借凝霜魅雨牵制十三位同阶灵玄师,当场打死八人,重伤四人,其中更是有洗剑川最强少主。” 他转过头看着宁子恒,几乎一字一句道:“最后不治而亡,因此掀起洗剑川和大荒古城之间的不合,并于两年后掀起摩擦,等五年后,牟云镐回转,亲手斩杀了追拿于他的家老,与洗剑川掀起一番长达三年的大战,最后将洗剑川从大荒古城赶出,成为整个西域高原最强霸主。” 宁子恒的心紧了又紧提了又提,眺望天空的眼仿佛看到空中的周濂老人。 这些事情他知道,却不是那么清晰,现在听到刘棠老人的话,才深深感受到周濂老人的强大。 “这一切虽然是密幽的绸缪,可若没有周濂出手,势必不能获得这么丰厚的结果。” 刘棠老人叹息一声。 结果是丰厚的,可最大的功臣周濂的结果却不是太好。 不只是他身负重伤,迄今都未曾痊愈,并且招惹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的憎恨,更是在牟云镐五年平定西域高原大乱后,知道其间因果,派出三位杀手报复他。 虽然有高手出手保下了周濂,可他的家眷却全部被灭杀,让周濂老人几乎神志失常,疯癫致死。 现今,他看到葛荆,不经意想起惨死在西域高原手里的爱子,疯癫上脑,顿时发作起来。 宁子恒听到刘棠老人的叹息,转头看了他一眼。 想起档案上书写的内容,也不禁暗自叹息。 这些内容是机密,整个河南行省知道内情的人绝对不多,上层不多,到了泰安城更是只有他和刘棠老人两人能够翻阅。 他有资格翻阅是因为周濂老人在他这里。 自然,周濂、刘棠两位老人在山谷里,只是养伤,也是发挥余热,为秘密基地已做保护。 他们两人在这里闲聊,却是没有想到隔墙有耳。 能在他们两位高手旁边窃听的,只能是葛荆。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是因为周濂老人疯癫发作,爆发出极强的气势将葛荆招惹过来,本来他看了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紧跟着刘棠老人开口就是十八年前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那成动乱,瞬间就吸引住他的脚步。 刘棠老人一番讲解让葛荆对十八年前的事又多了解了一些。 他大致衡量了一下。 葛荆的年岁模糊不清,因为他到底在狼群生活了多少年,谁都不知道。 按照响沙湾人说,收养他时,他十岁。 在响沙湾生活了五年,他十五岁时,响沙湾被刀胡子所灭。 葛荆用半个月时间将刀胡子全灭,用三个月时间走出北域荒原,又在沙洲集客栈养伤两个月,他大约十六岁。 而后带着杨雨池、杨惊雷跟着阮清进入点苍山玉局峰生活了两年,他十八岁。 再后来,缇骑营来袭,三人遁出玉局峰来到崆峒山,又进入姑臧城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他十九岁或二十岁。 到底是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别人知道,其实就连葛荆都说不准。 现在,不管是按照刘棠老人的话计算还是按照北域荒原竹壶主人竹王的话计算,他要真是牟云镐和唐悦遗失的孩子,倒是好计算年龄。 竹王的话讲是十年前发生动乱,他的十年前是不包括牟云镐从出事到平定西域高原动乱的五年,这一算就是十五岁,跟响沙湾被刀胡子所灭的时间相符。 按照刘棠老人的话计算是十八年前跟他进入姑臧城之后的时间相吻合,时间略有些出入倒也不算什么。 这么说,他真是牟云镐和唐悦丢失的儿子! 第268章 刁御到来 一股莫名的念头在葛荆心头一转而过,随即就被他抛在脑后。 他,如果真是这种出身,想来是十分高贵的。 牟云镐,西域高原第一霸主大荒古城主人,当今世上身份能在他之上的人绝对不多。 可那又如何。 葛荆冷冷的一笑,身份再高贵也是阴谋的产物,如果不是牟云镐随着修为日益高深子息克乏的话,也不会想到他。 而他,又岂会在意什么世家嫡子和身份高不高贵的。 “我行我道,我走我路,孑然一身,只会凭接这一对拳,还有掌中剑,那一身铮铮傲骨去硬闯这个世界。” 葛荆无声的笑了,身子一飘,在刘棠老人和宁子恒毫无所知的情况下悄然隐去。 这一隐就是十一天,直到刁御在宁子恒和刘棠老人的陪同下走进这小院,他才出关。 “哎呀,老葛,修为又涨了!” 葛荆刚推门走出来,刁御一眼望去就高声叫了起来。 “这是鸡鸣还是犬吠啊!” 葛荆伸出手,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十分不客气的讥讽了一句。 “哎呀,胆肥啊,敢取笑你刁爷!” 刁御耍怪似得叫了一声。 葛荆眼皮一翻,一道锐利的目剑投了过去:“老小子,跟谁叫爷呢?” 刁御激灵一甩头,啪的一声,躲过这道目剑。 目剑凌厉,擦着他的耳边,削下他眉角间飘扬的一缕长发,然后又飞行三尺后无声的洞穿墙体。 一缕阳光顺着手指粗的孔洞照了进来,刺得几个人的眼很不舒服。 “老葛,你来真的!” 刁御脸色一变,瞪着葛荆。 这一下出乎宁子恒和刘棠老人的意料之外。 刁御可是帝都玉家的人,他的到来直接惊动了汝南,甚至连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都有指令颁下来:刁御所有要求一律无条件应允。 就这一条指令,足显刁御的身份何其了得,是必须小心陪护的爷啊! 而这样的人,只是一字显得亲密的调侃,葛荆就敢直接翻脸,毫不客气的出手。 这位也是爷字辈啊,绝对得罪不起。 是的,能跟爷字辈的人毫不客气互动的人只能是爷字辈。 敢僭越,就是不知死活。 他们三个人同时色变,葛荆却目光淡然的看着刁御,“我连爹妈都没有,可不想多个爷出来。” 咔的一下,刁御想要叫喝的嘴一下停了下来,看着葛荆有些颓然。 这是他认识葛荆以来第一次听他讲自己的背景。 连爹妈都没有,是父母双亡还是无父无母? 宁子恒和刘棠老人对视了一眼。 他们完全不知道葛荆的来历,因为葛荆的背景来自帝都,他们手里有的记录,只能是一点点。 可刁御却知道葛荆的一切,知道他天生地养,是个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 在他面前称爷,调笑的确有些过份。 “算了,算我对不住你!” 刁御也是爽快,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哼,书呢?” 刁御到底和葛荆有着过命的交情,这些事在外人看也许会成仇,在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刚才葛荆陡然出手,其实他们知道,也是一种玩笑。 你敢调侃我,我就吓死你。 别人不知道刁御却知道,一见面,自己就被葛荆欺负了,自然脾气会不太好。 抖手把拿魔心经扔了过去,呼啦啦,厚厚的秘籍在空中散开。 “《拿魔心经》....” 四个大字在空中舒展,宁子恒还没什么感觉,刘棠的眼却一下子瞪得浑圆,心不受控制的怦然而动。 葛荆的手随意一抓,将拿魔心经收在手中。 “小雨,你刁叔叔来了,沏茶!” 葛荆转身,把书丢给杨惊雷,同时高声叫了一句。 “来了,来了!刁叔叔好!” 杨雨池一边应喝,一边端着四杯香茗跑了出来。 “哎呀哎呀,还是小雨儿好,不像你那个破叔叔长了张狗脸,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刁叔叔留!” 看到杨雨池跑过来,刁御直接把葛荆甩在一边,乐呵呵的凑过来跟杨雨池述起苦来。 “叔叔的脾气很好的呀,是不是刁叔叔做的有些过份啊!” 却不想,杨雨池一点面子都不给刁御留,直接戳穿他的谎言。 刁御满脸委屈的分辨,“哪有啊,你的小耳朵应该也听到了,刁叔叔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是不知道啊,掌柜的骂他个狗血喷头也不见他怒一下,就知道欺负我。” “可是我看刁叔叔被掌柜骂的时候更多!” 哪知道这一句让杨雨池笑了起来,咯咯的停不下来。 葛荆抬手接过茶杯,看着刁御的样子不屑的道:“没让掌柜骂过的只有小余哥,有能耐,你这话跟小余哥说去!” 刁御抄起茶杯叫道:“找王小余,谁不知道你俩好的跟一个人似得,他跟你学劈柴,你给他学做菜。” “小余叔叔,好久没见过他了!” 就在刁御叫唤的时候,杨惊雷轻轻念了一句。 刁御哼哼两声,品起茶水来。 只是,这简单的两句话,却让宁子恒和刘棠的心跳个不停。 王小余,那可是剑王王小余,帝都玉家在六扇门的最强力量,同时也是六扇门最强底牌之一。 这样一个人在六扇门底层眼里是神一样的存在,却在他们三个人口中随意言论着。 这且不说,还一个学劈柴一个学做菜,都什么和什么啊。 可就这样轻描淡写,却说明他们的关系如何亲近。 葛荆自身就十分强大,就用去说了,可那两个孩子提到王小余也是十分平淡,看不出一点尊崇就让他们更加奇怪了。 这几个都什么人啊! 宁子恒和刘棠老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想法,这几位,绝对不能随意猜测。 转眼,杨雨池端着茶水走了过来,两人连忙伸出双手将茶水端起。 要是搁以前,他们不会在意杨雨池这样的小人物,现在经过葛荆刁御的嬉笑怒骂,自然知道这两个小人物绝对不简单,不能等闲视之。 “能在我这里待几天?” 葛荆随意问了句。 刁御点点头,仔细打量葛荆一眼,低声道:“那件事,河南行省禀报到了帝都,一个任务你做成了三件,帝都有嘉奖给你。” 第269章 拿魔心经 “嘉奖,谁给的?是帝都大老爷们,还是掌柜的?” 葛荆毫不在意,吮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 刁御撇嘴道:“帝都大老爷们连密幽都应付不了还能给你什么嘉奖,是掌柜和老太爷闹的,才施舍给你的。” 葛荆冷冷的道:“我想也是,只是,我会在意这些。” 刁御笑道:“你不在意,掌柜在意啊....” 说着声音一低,道:“就连竹王青枫那里,掌柜都有话传过去,让他们莫随便开口。” 葛荆眉头微挑:“竹王,会在意掌柜的话!” 刁御嘿嘿笑道:“是小余哥特意出马,他们想不停都不成!掌柜够意思吧?” 葛荆两眼一眯,“那可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魁首之一,小余哥这就过去了。” 刁御笑道:“你忘了,还有席大小姐呢,她可是把董钟澍派出去了。” 葛荆的眼眸闪了闪,董姓,他不经意间想起崆峒山泾源镇的那位密谍首领董恒。 他的眼微动,看着刁御意味深长的道:“是你那位四爷出的手吧?” 刁御嘿嘿笑着不说话。 葛荆不在意的伸伸手把茶杯端起,眼皮撩了撩道:“想探我的底,随意。” 刁御摇头道:“谁想探你的底,不过是家老的正常行为。毕竟你是被授予拿魔心经的人。” 葛荆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问道:“无影冷漠他俩怎么样,观澜山见到武进了吗?” 刁御眉头一挑有些兴奋的道:“那两小子不错啊,真混进观澜山,无影跟着武进,冷漠被武进送进泼玉巅三先生那里。” 葛荆一愣:“那个,不是无影送冷漠去跟武进学艺吗,怎么变成无影和武进学艺,冷漠却被武进送进什么泼玉巅三先生那里呢?” 刁御耸了耸肩头,“我怎么知道,也许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呢?” 葛荆听不到刁御的解释,也迷糊起来。 他们说话没在意,却让宁子恒和刘棠老人心跳不已。 什么掌柜的老太爷,什么席大小姐董家董钟澍,什么北域荒原竹王,什么观澜山武进泼玉巅三先生。 早在一开始提到剑王王小余时,两人就从他们话中知道,一个代号掌柜的在王小余、葛荆、刁御之上,可以对他们嬉笑怒骂。 现在提到席大小姐,两人恍然,也许这位掌柜就是玉家大小姐。 再后来的一系列话语出口,两人知道该走了,不能在这里继续停下去了。 这两位都是爷爷,随口说出来的话都是机密,听得越多,知道越多,错误就越多。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放下茶杯直接告辞。 葛荆刁御也不在意,同时站起身,与之告别,葛荆更是示意杨惊雷去送送两位大人。 宁子恒和刘棠一边向外走这,一边听到葛荆和刁御不住嘴的吵着。 什么小余哥从北域荒原回来碰到了神枢营指挥使沈坠和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出手教训了他俩。 什么在陕西行省东南,河南行省西北,湖北行省东方边境,青阳初度秋末言和烽火叶小蝉再度相遇,两人大大出手,差一点又把月锁清秋李默安和金螳螂招惹出来。 杨惊雷在门口与两人道别。 宁子恒两人转身看了眼小院,院门已经关闭,两人对视一眼,徐徐吐了一口气。 他们能听出,刁御不是在讲解什么,就是陈述一些事情给葛荆听。 那样一来,两人能够分辨出,神枢营指挥使沈坠和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还有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都跟葛荆有关。 这位爷到底是谁,招惹的范围这么大,官府、军队、绿林都有,一个个的还牌位这么大,惊天动地啊! 其实也不怪他们两个听到这些人的名头感到这么震惊。 宁子恒是六扇门总旗,官府品阶才正七品,沈坠和靳子川却是统领一军的指挥使,军中堂堂三品大员,两则相差太过悬殊了。 如果他不是六扇门,而是官府文官。 文武殊途,相较来说,文官比武官高,就算七品文职见到武官三品也没那么大的震慑力。 偏偏六扇门是武职,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至于玉家大小姐、席家大小姐都是六扇门豪门,跟品阶已经武官了,就更不要说玉家老太爷了。 剩下的青阳初度秋末言和月锁清秋李默安,观澜山武进、烽火叶小蝉、金螳螂他们,虽然跟朝廷无关,却是江湖大豪,武林强梁,一身修为通天彻地,都是王者级。 江湖玄者,正常情况下朝廷不会在意,可若进阶到王者级,就已经超越一定层面了,因为这样的人战力超强的话已经可以进入大明战力榜。面对任何势力都有一定话语权,谁都不能无视。 宁子恒有些落魄,茫然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刘棠却用力的攥了攥拳头,眼眸间闪过一抹欣喜和激动。 “怎么了刘叔!” 过了半晌,宁子恒从落寞中清醒过来,看到刘棠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刘棠半转头看着葛荆居住的小院,激动的道:“拿魔心经,那是拿魔心经。” 宁子恒怔忪的点头:“是啊,知道是拿魔心经,怎么,您要...” 最后一个字,宁子恒想了想没敢吐出口。 刘棠没在意他说什么,兀自激动的道:“快叫人招招周濂到底跑那去了,有拿魔心经,他的神魂就有救了!” 宁子恒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原来是为了周老!” 他苦笑一声,看刚才刘棠的样子以为是想强,却不想竟然是为了周濂。 先到周濂一受刺激就容易发疯的样子,拿魔心经还真对症,连忙点着头跑了出去。 刚才他们听到的那些人,宁子恒和刘棠是无法面对,可换做周濂就不一样。 十八年前,周濂是高高在上,俯瞰着玉老太爷外,包括观澜山武进在内的所有人。 当年,他在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边界那一战,换做现在,除了观澜山武进外,李默安、秋末言、叶小蝉和金螳螂都未见起能够做到。 就算现在,他虽然身上重伤未愈,可若将神魂修复,也是一把子好手,仍然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主。 “三天,老周犯病一般都持续三天。” 刘棠磨磨唧唧的在宁子恒身旁嘱咐着,宁子恒不停的点头,招来衙役将人派了出去。 “不行,我还得回去看看,拿魔心经是交给他们了,还是只让他们翻看!” 看到十几名衙役散出去寻找周濂,刘棠想起葛荆这里,又有些担忧,不放心的跑了出去。 宁子恒哑然,看着刘棠的背影,想了想,没动。 这种事情人多没有用,看的是葛荆的心情和交换。 说起交换,宁子恒有些挠头。 拿魔心经是何等珍贵,他们手里哪里有能值得葛荆看重,愿意与之交换的东西。 想到这里能增加不禁有些犯愁。 他有心找找人,看谁能跟葛荆说得上话。 想了想,又没敢轻举妄动。 拿魔心经与其他绝学神功不同,说珍贵吧,只是锻炼神魂有起效,听名字就知道,能够清神魂,镇心魔,对功法修为的作用不大。 但若于基础功法疯魔拳配合在一起,却能将黄级功法的疯魔拳提升到地阶,是一个超越人之想象的飞跃。 而疯魔拳,几乎遍及各大世家和宗门,是绝对不能随意扩散的。 宁子恒不知道葛荆有何等功绩,玉家能将拿魔心经交付给他,难道就不怕葛荆将之流传出去吗? 事实上,在他们走出葛荆小院之后,刁御正经八百的告诫给葛荆。 疯魔拳可供他们学习十天,不许抄录,并且十天之后刁御会将其收回。 而后,他们修炼可以,也仅限他们几人,其他人不许随意流传。 葛荆也点头应允。 功法,尤其是秘法的传授就是这样,限制多多。 三年前,如果不是葛荆拼命护佑住玉香春的安全,而后在姑臧城又替玉香春、席应真将剑王图隐患消弭掉,玉家绝对不会将拿魔心经授予给他。 功夫传授给他,丑话又说在前面,如果葛荆真不管不顾的把拿魔心经扩散出去,一点被发现,他的结果绝对不会太好。 这些,不只葛荆知道,宁子恒和刘棠一样知道。 在葛荆的小院外,刘棠打了一个转,没进去就跑了出去。而后,就一边等着周濂的消息,一边时刻关注着刁御的存在。 刘棠也不傻,一开始是心急,风风火火的就想得到拿魔心经,等冷风在头上一吹,人就镇定下来。 知道他要是这么冒失的闯进去,不只是事办不成,还容易坏事。 他在等着刁御离开,毕竟说服一个人总比说服两个人简单。 更主要,还是正主不再,就算他把事情办成了,也没用。 于是,他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周濂老人什么修为,疯癫状态下的三天,谁知道他跑到那里去了。 等找到他,在把事情叙述一遍,再回转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半个月的时间,刁御早就离开了,其余的时间就在刘棠老人不断的对葛荆讨好中度过。 葛荆在刘棠老人找他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有事,而将偷听到的事与自家的情况一结合,大致能猜个差不多。 刘棠老人不说,葛荆也乐得跟他周旋,等他自行开口。 第270章 有所求 周濂老人的故事,几次三番的在葛荆心头徘徊。 在刘棠老人盯上他的时候,葛荆就想到过拿魔心经对他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伤,不见得有效果,疯癫却绝对能医好。 帮还是不帮,拿魔心经传还是不传。 葛荆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只要他们二老开口,他就帮。 无他,葛荆想到唐悦,想到密幽的阴谋。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周濂出手,洗剑川的人追上牟云镐是一定的,不放过唐悦同样也是绝对的。 按照这样推断,还在唐悦肚子里的他,能否存活就不好说了。 这样推算周濂也算是救过他一命。 如果葛荆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救命之恩总不能当作不知道吧? 但是,葛荆想帮周濂,也不能太主动,毕竟他们相互并不认识,还不如刘棠,最少见过面。 所以他就在哪等着,等着刘棠或宁子恒出手。 而这半个月时间,葛荆先用两天把拿魔心经通读两遍,其后几天他没去背诵秘籍,背诵的活交给了杨雨池和杨惊雷。 葛荆是在用心体悟。 功法背诵,只能是将文字和图画记住,不能书写下来的话,时间久了很容易忘记。 用心体悟之后就不一样,他能将功法变成自己的,练成之后更会变成本能。 功法修行外在因素影响很大。 他以个人本身功法为因,参悟功法为果。 就好比同一本功法,道门弟子、儒门弟子或佛门弟子用本门功法为辅去参悟,自然会得出不一样的结果。 甚至差别大的话,修炼出的功法还会完全相反,能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拿魔心经葛荆看了两遍,发现其中核心完全出自道门心法,在仔细琢磨一下,葛荆笑了。 因为它就是出自上清派,与黄庭经有不小关联。 上清派,点苍派就是出自上清派,存思服气。 拿魔心经也是存思身内诸神、身外诸物来集中意念,达到精神内守,神不外驰。 这一句核心正体现了上清经法的根本。 点苍派是以黄庭经,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和太上黄庭外景玉经,还有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大洞玉经,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上清大洞真经玉诀音义为根本大法。 这些根本大法全部供奉在藏经阁五层,由掌门、各位长老分配。 葛荆没入点苍派,自然看不得这些法门,但他在玉局峰藏书阁那两年也不是白待白看的。 一层的杂书,二层、三层的功法任由他翻看,没有一点限制。 他发现,五层那些根本大法不是平白来的,核心理念全部出自于前三层,什么《三洞修道仪》、《道门七叶图》、《云笈七签》、《上清洞真智慧观身大戒文》,这些道门经书遍地都是,只不过除了道士外很少有人会看。 玄者的时间都会投在拳脚功法的修炼上,那里会去看那些枯燥繁杂的道家经文。葛荆会看,还是因为他初出北域荒原,从脑海记忆云中识字后兴奋不已,偏偏没有书让他看。 骤然间进入藏经阁,有这么多书让他随便看,那里会挑三拣四,自然按着顺序去读去想去领悟,道家经文就在这种情况下进入他的脑海。 正是这种无思无念的状态,感悟才会最深刻。 葛荆学会三门剑法,学会简单的玄气运行,没有基础也没有理念,就如水上浮萍,无根无基,稍不注意就不知道偏到那里去了。 道家经文虽然不是功法,但其中理念却正好填补葛荆的空缺,为他把住了正确的方向,让他感悟极深。 现在看到拿魔心经,一眼看透上面的遮掩,拂去杂质抓住最深层的理念。 再后来,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功法,轻易的练成拿魔存思法。 这期间所用时间不过十天。 十天的时间,杨惊雷、杨雨池将整本书背下来,刁御也收回拿魔心经离开。 那边,刘棠老人跟着宁子恒来送行,看到拿魔心经顿时两眼变得火热,简直能将秘籍点燃。 可惜他的目光火热是火热,却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还要将充满火热的双眼低下,深怕被刁御发觉出什么。 刁御到来的第一天,他和葛荆简单的交谈,内容之火爆直接把刘棠老人和宁子恒震慑。 以至于,刘棠老人明明对拿魔心经冀盼到不行,却也只能看着刁御揣着拿魔心经潇洒的离去,而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他很急迫,可周濂老人虽然被六扇门找到,却是在数千里之外。 要回泰安,最少还要五天。 这五天的时间里,葛荆将拿魔心经传授给陆圻、陆培,他们哥俩传承来自越嶲郡陆家,那是儒门功法。 至于杨惊雷和杨雨池,不管他们学自李默安的少阴玄功、太乙玄功,还是登上玉局峰后学来的清微灵宝玄功和清微雷霆秘法,包括后来改修的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都是道门玄功。 有此根基,葛荆自然不想擅自插手,任由他们参悟,当然,杨惊雷小哥俩对拿魔心经的任何推衍都需要他检验,待推衍完毕才能修炼。 拿魔心经毕竟是修持神魂的功法,如有任何疏忽都会影响到神魂,影响到神志,严重的话甚至会让神魂溃散,变成一个傻子、白痴。 存思即为观想,他是把人体五官、五脏,六腑诸神凝聚出来形成种种神像。 像上清派就有种种派系,譬如人体五官有七神,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经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齿神峰字罗千。 五脏六腑神有六神,即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 而后更有全身八景神,以及三部八景二十四之真形。 杨惊雷和杨雨池修炼过的功法比葛荆多,对高阶功法的见识上也比葛荆强。 如此种种,两个小家伙贪心得很,从拿魔心经上衍化出的观想图自然也比葛荆更繁复。 繁复,除了更难参悟并不能代表更强,甚至悟性不强、心性不足的情况下参悟,失败几率比简单更高。 葛荆看着他们参悟后画出的存思神像忍不住摇摇头,招来两个小家伙,把观想图摆在桌上,他一点一点的分析着,讲解着,完备着,增删润色后,存思神像陡然一变,完全换成另一幅样子。 “我们不是要主修观想法,仅是为了锤炼神魂,所以主修存思九宫五神即可。” 葛荆给两个小家伙定下核心思想,那就是镇心魔,淬神魂。 九宫,是头部天庭、明堂、极真、洞房、玄丹、泥丸、太皇、流珠、玉帝九宫之神。 五神,指符籍之神,即太一、公子、白元、司命、桃康。 葛荆给他们定下来的存思观想法完全抛弃其他,只存想九宫头部天庭和明堂,五神之太一、桃康。 其余的观想图,必须要他们把神魂稳固之后才可以,要不然神魂不稳,观想太过复杂的存思图,也能将神魂观想崩溃的。 听到葛荆的讲解,两个小家伙连连点头。 他们参悟出来的观想图其实很不错,毕竟拿魔心经的底子好。 底子好,就不容易出错。 再听葛荆的话,等他们神魂稳固之后也能继续修炼,这不亚于一部拿魔心经成就一套系列观想图。 杨惊雷这种说法,葛荆也十分认可,不过要继续修炼下面的观想图必须要他同意才成。 确定观想图,下面的修炼只需葛荆看护几日,待他们四人全部修成就无需在意了。 而这个时间用了五天。 五天,正好周濂老人回归之日。 当时周濂老人从天而落,一股煌煌威势铺满整个山谷。 这股威势,修为高深的人能感觉到有一轮大日映入脑海,修为差的人却只会感觉到心头一凌,好似被猛虎叮住,随时都要扑过来撕咬一般。 所有人同时抬头,正好看到周濂老人飘然而落,仿佛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仙人一般。 周濂这个样子出现,葛荆不能罔视,带着被惊动的四个家伙走了出来。 葛荆手中提着紫虹剑,两眼微眯,一副随时出手的架势,顿时把刘棠老人吓坏了。 他虽然没见过葛荆出手,但从葛荆档案中的描述中能看知道,这家伙身手绝对强悍。而从葛荆跟刁御那日交谈中也能知道,这家伙的身份也十分了得,绝对得罪不了。就更不要说,他还想从葛荆手中得到拿魔心经给周濂治病呢。 看到刘棠着急的样子,葛荆笑笑的收起长剑,仰头看着周濂。 此时,周濂老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棠,随后又把目光落在葛荆身上,双眼炯炯毫不客气。 周濂老人接到刘棠的传话,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同样也知道他们的目标就在葛荆手中。 经过将近二十年的折磨,周濂老人自然是极其期盼拿魔心经。 有所求是有所求,可心中的傲然却不允许他向葛荆低头,卑躬屈膝般的去求。 第271章 有所报 周濂老人碍于面子不能主动,葛荆自然更不能主动去传授他功法。 简单的看了看,表示一下惊讶就退回小院,然后又开启闭关模式。 他这行为在任何人眼中都很正常,毕竟表面上葛荆是没见过周濂老人的,可这闭关却让刘棠老人着了慌。 玄者闭关,最需要的就是清净,最忌讳的就是打扰。 需要清净忌讳打扰,正常的行为就是闭门谢客,不与任何人交往。 葛荆闭关不是一天两天,落在他人眼中还是正常无比,因为他进入黑林山谷后一直都是这样。可落入刘棠老人眼中却不正常,因为闭关代表隔绝往来,代表着根本不给他与葛荆交流的机会。 没有交流,如何从葛荆手中获得拿魔心经,没有拿魔心经如何医治周濂疯癫之症。 没奈何,在葛荆准备闭关时,刘棠老人拉着宁子恒、周濂老人直接走进小院。 名义上是要替葛荆和周濂老人引见一下,毕竟他们暴漏真颜,又跟葛荆同为灵玄师,虽然没有生活在一起,却也同在一个山谷中,于情于理也要认识一下。 这一手法是精妙绝伦,让周濂老人和葛荆目瞪口呆。 怪不得周濂老人的回归要高出那么大的场面,原来根由在这里啊! 第一时间,周濂老人和葛荆四目相望,对刘棠是钦佩无比。 杨惊雷、杨雨池两个孩子奉上茶水,又经过简单的交谈,因为都是玄者,几个人的话语就转到功法上。 话题自然是由刘棠老人提起的,问询的就是葛荆的闭关,这种转化自然圆润,又让葛荆在心中对他升起浓浓的钦佩无比。 这脸皮,天然铸就,堪称无敌啊。 葛荆明知道刘棠老人图谋的是什么,由于他也有这种想法,自然顺水推舟的应和起来。 从表面上看,葛荆寡言少语,一直都是刘棠老人在说,他在听,时不时的迎合两句,可就这一两句却让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细心倾听起来。 葛荆自然不会讲他主修的清微秘法,也不会是吕祖三剑,更不会是踏罡步斗,他是直指刘棠老人和周濂老人的要害,说的就是拿魔心经中的镇魔秘法。 一句、两句、三句就将刘棠、周濂和宁子恒牢牢吸引住。 待到后来,根本无需三人去问,他就将镇魔秘法的要点一一吐露出来,可以说,除了观想图这一核心外,全部道出。 这不仅让三个人的心像被小猫抓住,一下一下的挠动般,又是疼又是痒,偏偏又只能受着,没有任何办法。 观想功法,核心就是观想图,没有观想图掌握再多的要诀也是没用。 所以,葛荆的解说即便玉家家老在旁听到,也不能说葛荆外传。 他,并没有违规。 而宁子恒三人,明明知道葛荆讲的就是拿魔心经,偏偏因为他们就是六扇门人,自然不能明知故犯,要不然,就算周濂学到拿魔心经,被玉家知道也会出手废掉。 落入严厉的人手中,不仅会废掉他们的武功,甚至会进行人道毁灭。 六扇门的规矩,很严很严。 天色稍晚,陆圻走过来,低声问询快到哺时,是否准备晚饭。宁子恒三人只能带着深深的惋惜,起身告辞。 葛荆也没留他们用餐,站起身带着四个人将他们送出门外。 在小院门前,刘棠老人举步蹒跚,迟疑着有些不愿离去。 周濂老人倒是潇洒,举起手向葛荆重重抱拳。 不管葛荆如何,刚才那番话让他对镇压心魔有了别样的想法。 葛荆抱拳回礼,意有所指的道:“道家经文蕴含秘宝对洗练心神有奇效,尤其是《太平经》、《玉历经》,如果能够有上清派的《黄庭内景经》最好,没有,太清派的《老子中经》也不错。实在不行,《四气摄生图》里的脑神经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两图仔细看看,也是不错的选择。” 周濂老人怔忡了一下,随即发现葛荆的话是传音入密,除了他之外,刘棠、宁子恒正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二人。 顿时,眼眸闪动,一抹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葛荆笑笑转身,“强者就是强者,宁可站着死,不愿苟着生。” 一语之后,葛荆五个人走回房,将房门掩上,然后一个标记着闭关的牌匾悬在房门之上。 “他和你说什么了?” 远远望着房门关闭,不待离开刘棠老人就一把拉住周濂老人的胳膊,焦急的问了起来。 周濂老人沉默,看着刘棠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有些话,葛荆冒险的告诉给他,他却不能讲给别人听。 因为如果他对拿魔心经真有所成的话,他可以说是私下里偷学的,玉家发现,找的也是他而不是葛荆。 他若是再转授出去,玉家震怒,葛荆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 此行为,不亚于恩将仇报。 可若不说,前前后后忙碌奔波的又是刘棠老人,没有刘棠老人费劲心力,他是绝对学不到这么救命功法的。 周濂不仅有些为难。 刘棠老人自然是不会让他为难的,看到周濂的表情顿时明了。哈哈大笑一声,鼓手而行,手舞足蹈的离去了。 周濂老人站在那里,望着刘棠的背影,没说什么。 宁子恒却清晰的从两位老人眼角看到一抹湿润,顿时感觉两眼酸酸的,嘴角涩涩的,感觉甚是不好。 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眼葛荆小院,转回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飞身离开。 这一日,还未到夜里,周濂老人就从黑林山谷离去。 从他回归到离去,期间只有一夜。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山谷内剩下的只有刘棠老人,而他一连数日手里都捧着一翁美酒,白天喝晚上喝的,咕嘟咕嘟就是不停,直到十日后,宁子恒出现交给他一条两指宽的纸笺,上面清楚的写着,周濂老人进京了,用他二十年前攒下的功绩换取进入六扇门总部司刑司道藏藏书阁。 仅是这一行字,刘棠老人大笑着将酒瓮抛下,选了山壁一个山洞静静的坐下,他就守在葛荆闭关小院外,为葛荆护法。 所有人的行动都十分诡秘,葛荆什么都没说就开启了闭关模式。周濂老人也没说葛荆跟他透露出什么,但刘棠老人知道,拿魔心经观想图葛荆的确没有传授给周濂,却绝对给出线索,要不然周濂老人也不能把搁置了二十年的功绩拿出来,换取一个回总部藏书阁的机会。 藏书阁里一定有周濂老人想要的东西。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周濂老人走进帝都司刑司换取藏经阁潜修的机会时,刁御出现了。 在看到刁御出现时,周濂老人的心就是一紧,沉寂二十年的心竟然在这一刻抽搐起来。 周濂老人是不会怕刁御的,无论刁御是何身份,凭借他的修为资历和身份,都不至于被吓到。 他怕的是牵连到葛荆。 哪知道仍然是青衣小帽,一副小厮装扮的刁御如同侍者一般,乐呵呵的,没用周濂老人说话就把他领到藏经阁道藏部。 “四辅真经、太上部、洞神部灵图类、太上摄养经、四气摄生图!” 刁御领着周濂一部一部走去,直到四气摄生图前停下。 看到这部图谱,周濂老人又愣了。 刁御指了指图谱道:“那小子说了,让你先修第二图心神丹元字守灵,第八图脑神经根字泥丸,第九图眼神明上字英玄。等你能够镇压心魔之后,再学其他。” 周濂老人木然的将第二图、第八图、第九图抽了出来。 转过身,怔怔的看着刁御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周濂老人虽然不清楚葛荆的身份,但他知道,再强也不应该能把手插入六扇门总部司刑司,尤其还是司刑司藏经阁这种重中之重的重地。 可他又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刁御笑着转过身,背向着老人淡然道:“拿魔心经是我送到黑林山谷交给那个家伙的,在你回来之前我离去的。” 周濂老人一愣,抱着三张图谱跟在刁御身后向外行走。 “你原本应该是六扇门最强的力量之一,可惜被密幽出手给毁去。” 刁御的话淡然的传入他耳中。 周濂老人两眼木然。 他的确应该是六扇门最强力量之一,可惜二十年前孤军奋战,虽然打出震惊天下的一战,却也是用毁掉后半生的惨痛代价换来的。 后悔吗,能不后悔吗? 如何取舍,知道现在周濂老人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九幽王大势初成,需要用强横的手段展现他的威望,有大帝为他背书,没有人能够阻挡。六扇门、玉家、席家一样不能,你懂的!” 刁御叹息一声,似乎也在为周濂成为九幽王震慑天下的手段之一而叹息。 周濂老人眼眸微动,闪射出异样的光芒,这些事他懂,以前是为六扇门的无情而木然,现在听到刁御的话,又有些欣慰,显然六扇门不是不在意他,而是敌人势力太大,挡无可挡,抗无可扛。 毕竟,九幽王的手段虽然恶劣些,但结果喜人,大明王朝因此获利无数。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的损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说以势压人也好,说以力压人也罢,六扇门都不可能因为他而跟九幽王撕破脸皮。 第272章 疯魔拳意 刁御在前面走着,周濂在后面跟着,一步一步的从太清门走出,从道藏部走出。 看着前方长廊,刁御停下脚步,“老葛,功法私授坏了规矩。” 周濂的心猛然一抖。 刁御却咯咯一声笑了,“别怕,你前脚走,他后面就跟掌柜的把事说了。如果不说,你今天进入道藏部,后脚就会被家老发现。毕竟,你与众不同,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二十年未动,前脚老葛出现,后脚你就出现在总部藏经阁,不能不引起人怀疑。” 周濂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却把自己与众不同的给忘却了。 唉,关心则乱。 刁御笑道:“放心,有老葛、有掌柜的给你背书,你没错。” 周濂一愣。 刁御道:“老葛传给你的是文,修不成功法的。掌柜的跟老太爷说了,原本不能传给你。但可以由我指点你图,均不是原本,至于你能参悟出什么功法,都由你。” 周濂讶然,这不是掩耳盗铃,也差不多了。 至于吗? 刁御回头瞥了周濂一眼道:“你是什么状况你自己不知道?” 周濂漠然。 刁御道:“毕竟你不是六扇门培养的人,身世不够清白,而你还解释不清。二十年前虽然功劳滔天,但六扇门为了把你活着接回中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也知道!” 周濂再度漠然。 六扇门为了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岂能不知道。 当年的他独扛十三位灵玄师,当场打死八个重伤四个,打死八个不重要,可重伤四人中有一位洗剑川少主,最后不治而亡,因为使得洗剑川失去最强继承人,因而让其他人产生不应该起的心思,最终导致洗剑川内乱,才给予大荒古城机会,把洗剑川掀翻,成为西域高原第一霸主。 就因为这个,周濂的回归困难重重。 在密幽撒手不管的情况下,六扇门又不能眼看着这般功臣亡命域外。 最后一咬牙,急调边域六个布政使司的高手才震慑住西域高原。 刁御道:“两位地级尊者,十位王者三十六宗师,近乎四十位大能才保得住您的性命,这等威势数百年都未曾有过。而这个举动也打乱了六个行省的计划,少了四十位大能的镇压以至于动乱频频,用了三年的时间才重新镇压,损失极大。” 周濂苦笑,什么话都没说。 如果不是这样,他至于把二十年的磨难都积压在心口,不得宣泄吗? 说来说去说到底,六扇门不亏欠他的,真正让他心生怨恨的是密幽。 “不过,老太爷也说了,这些一切都跟你无关。因为你是六扇门人,因为六扇门的任务而重伤,也因为六扇门阖家遇难。今朝老葛能将秘籍文字传授给你,那就合该是你的福报。至于能否恢复心志,恢复修为,去西域高原报仇都由你。” 刁御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正常来说,周濂因为六扇门的任务遭受这番大难,六扇门有责任帮助他恢复心志、恢复修为,甚至去帮他报仇。 可是,拿魔心经实在太重要了,周濂的背景不清不楚的,一旦将拿魔心经传授给他,他在传送回去,不亚于竖立起一个强大的宗门,那是六扇门和朝廷所不愿意看到的。 葛荆就不同了,他的底细被六扇门翻了个底朝天,依据对葛荆性格的推测,这个人不可能成就一门势力,也就无所谓了。 就这样,还要玉家考察葛荆三年才将秘籍交给他。 拿魔心经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 说不重要,是因为它对个人武功,帮助不是很大。 说重要,是因为它对一方势力的帮助就太大了,几乎可以说是立业之基,还是能建立一方基业庞大的根基。 疯魔拳淬体,拿魔心经炼神,从外到内,从下到上,整体合一无间无隙。 一开始修炼疯魔拳,葛荆凭借自身坚若磐石的心神控制着,还没有什么体会,等他准备凝炼疯魔拳意时,那一阵又一阵仿佛海浪般冲击着心神,冲刺着大脑,让他几乎无法自持时,就感觉到修炼疯魔拳的不易来。 这还是他,有着荒野狼性的磨砺,才能面前坚持下来,成就疯魔拳意。 而在姑臧城外海臧寺前,他用疯魔拳意癫狂捶打密幽杀手时就发现,凭借他这样坚韧如铁的神念,也只能承受一次完整的疯魔拳意,只能承受两到三次不完整的疯魔拳意。 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三年前掌柜的玉香春短短时间内开启三次疯魔拳意将自己折磨到昏死过去,用了一年多时间才恢复过来,是何其不易。 再想想,为了疯魔拳大成,玉香春封印了一半修为,在王小余的护持下带着刁御跑到边疆外域磨砺心性,就知道,没有拿魔心经加持心性,想要修成疯魔拳很难很难。 疯魔拳的修炼,功法不重要,拳意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还是心性和神识。 说起心性,葛荆感觉他和陆氏兄弟和杨家兄妹学起来,比玉香春、席应真要强上很多,却又不如很多。 说强是因为心性上,玉香春和席应真都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除了练功就都没吃过辛苦。 身体上没受到辛苦,心性上更加没有经受过磨砺。 不像他们,葛荆是从小在狼群中长大,不仅要承受寒热往来、饥渴的痛苦,还要承受生死游走的磨练。 就算终于从狼群中救出,又遇到刀胡子屠门灭户的切肤之痛。 总总经历才让他能够承受住疯魔拳意的冲击,因为他早就铸就一颗金刚琉璃般的心。 杨惊雷、杨雨池比他受到的苦难少些,但在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宁王府之殇,承受失去父母家属,又经受将近两年万里逃遁的磨砺,年纪还是那般年纪,心却已经不是那可纯净无知的心。 至于陆圻、陆培哥俩,少年时期和玉香春、席应真差不多,虽然没有她们身份尊贵,却也是世家子弟,跟普通人相比也是蜜里流油般的生活。 可后来呢,越嶲郡陆家遭受密幽屠灭,虽然没有灭门却也被毁得差不多,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又遭受杀手的截杀,一路逃难回归,如果不是遇到葛荆三人,恐怕也早就横尸荒野,不知所终了。 就算回到家族又如何,还不是被家族舍弃,自求生死,要不然堂堂陆家大少爷也不能托身葛荆门下以求庇护。 这般经历,除了苦哪有甜。修行起疯魔拳自然要比两位大小姐要容易得多。 可是,修行容易就意味着他们的心性比两位大小姐强吗? 事情不是这样看的。 他们跟两位大小姐比,其实是弱上半筹。 主动求与被动求,先天就弱了一分。 一个有底蕴的抗和一个没有底蕴,用各种苦难磨砺自己去硬抗,后天又弱了一分。 一加一减的比较就能看出,两位娇娇大小姐的强横。 不只是先天背景,更难得的是两位大小姐那份娇躯下隐藏的狠,对自己对未来追求无所不用其极的狠。 葛荆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他从疯魔拳境上竟然看出玉香春、席应真两位大小姐对武道上的追求。 不是野心,如果单单只是野心,两位帝都顶级世家里不可能没有修炼舒服,修理成效果强大的功法。 可她们没有选择哪种如同养生般的功法,而是选择了这种野蛮成长的功法。 求的是什么,想来是怕哪种舒适的功法腐蚀了求强求变的心。 她们尚且能够这样,我为何不能! 葛荆笑了,提起剑站了起来,推开门,出关了。 一阵细雨迷离,簌簌而下,打湿了窗外的大地也打湿了窗外的人。 葛荆一眼就看到山壁上,背手而立的刘棠老人。 早在去年冬天,葛荆在闭关闲暇时间看到刘棠老人守在那里,从去年到今年,整整半年多,他一直都在哪里。 想来周濂老人参悟出拿魔心经,要不然这位执拗的老人还能为他护法,早就闯进来跟他干起来了。 “不过,也是位可爱的老头!” 想到这里,葛荆挑起窗户,一闪身跳到山壁上。 山壁只有一个山洞,不是很大,堪堪能盘坐两个人的地方,十几坛酒半数是空。 “哎呀!” 刘棠老人只感觉眼前一花,接着就看到葛荆施施然盘坐下来,紫虹剑横在膝上,抬手提起一瓮酒坛扔给他。 “这酒不错啊。” 葛荆毫不客气的提起一瓮酒,拍开,向他晃了晃,仰头吞咽起来。 “爽快,我喜欢!” 看到葛荆这幅样子,刘棠老人欣喜的举起就躺,仰头灌了起来。 大口大口的吃酒,任由着酒水顺着脖颈淌了下来,一通畅快淋漓,让他将半年的郁闷全部发泄出去。 抖手把酒坛甩下山壁,沿着山谷一阵咕噜到底,啪的一下摔在地面。 “老家伙给我来过一次信,心魔镇压下来,已经有功夫恢复修为了。” 刘棠老人看着摔落一地的碎片,心情竟然异常舒畅。 “哦,伤,恢复差不多了。” 葛荆歪过头,向山下眺望一眼。 手指一挑,酒坛也咕噜噜的滚了下去,啪的一声,摔得满地桃花开。 刘棠老人的嘴嚅动了下,道:“那老家伙神志不得圆满,伤恢不恢复,不重要。留着那身伤,就是为了提醒他自己,还有大仇没报。” 第273章 回转 拿魔心经修炼有成,葛荆就清晰掌握自己的情况。 他现在是宗师级巅峰,再行突破就是王者级。 宗师级、王者级,都是灵玄师中领悟意境的存在,其间区别是领悟一种意境还是完全掌握某种意境。 就好比葛荆认识的唯二王者级,青阳初度秋末言,月锁清秋李默安。 秋末言参悟的是孛日神剑,从中领悟出完整的青阳意境,故而被称之为青阳初度。 当然,更加详尽的是李默安。 他在早期修的是少阴玄功,被称之为梧桐寒影,是宗师级,参悟的是月影意境。 步入王者级后,少阴剑法修成老阴剑意,被称之为月锁清秋,参悟的是寒月意境。 而后,辅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多了一重残阳意境。 他若能从中参悟出阴阳意境,圆满后就能突破王者级,步入地级。 到那时李默安就不是八大名剑之首,而是身入剑王行列。 从这里就能看出,名剑代表的是名望而不是战力。 剑王就完全不一样,那是名副其实的剑中之王,必须是剑中王者,无敌战力那种。 这是一条清晰的线路,月影意境、寒月意境、残阳意境到阴阳意境。 那他呢? 黄沙意境、鹰隼意境和孤烟意境。 也就是说吕祖三剑都被他参悟出意境,至于后来改修的清微道法,除了内功心法他并没有去参悟意境。 葛荆想得很明白,吕祖三剑别看分为三种意境,看似毫不相关,实则一定有某种关联在里面,只要找到他就能将其熔炼,合而为一,步入王者级。 如果他再参悟清微道法,意境必然受到渲染,不再纯粹,合而为一的难度会变得十分艰难。 至于疯魔拳参悟出的疯魔意境,主修神魂,拿魔心经参悟出的意境,镇压心魔。 两则虽然关联,奇妙的是,并不会干扰吕祖三剑的意境。 现在的他,功法再如何修炼也不能增强境界半分,对突破也毫无用处。所以想要突破,他就只能参悟意境,或是,战斗。 在战斗中用意境去碰撞意境,以求意境升华,这是无数人用无数年经历验证过的,是无数天姿不足者最好的办法。 勤能补拙并不是一句空话。 “刀枭胡勒!” 想到战斗,葛荆脑海里又泛起这个他永远都无法忘却的名字。 这个,数年前就被他掩在心底的人。 以前不去想,是因为刀枭胡勒高坐云端,根本不是他能想、能看的。 而现在,经过三年追赶,虽然刀枭胡勒仍然高高在上,却已经是他能看得到,甚至,能够得着了。 刀枭胡勒! 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剑君洛衡。 葛荆想事,向来面面俱到,绝对不会把胡勒这个最佳搭档给忘记。 刀枭、剑君,从两个人的名称就能知道,枭雄和君王都是王者级的存在。 再加上两个人都是一方势力之主,江湖排名在李默安之上。 葛荆揉搓着下巴,在泰安城六扇门总部翻阅十三暗手的档案。 这是他向宁子恒提出的要求。 而后,宁子恒特意从陕西行省调取来的。 一次调取原属平常,两省之间也不是没相互调取过信息和档案,只是却从来没这么快捷过。 这边他们刚刚提出要求,理由嘛,葛荆也没错隐瞒,直接让宁子恒将他的名字报上去。 然后的事情就让宁子恒瞠目结舌了。 只是一夜之后,那边就将十三暗手的所有信息,尽可能详尽的送了过来。 详尽的所有信息,还是十三暗手这个级别,根本不是宁子恒有资格调动的。 不是宁子恒,自然就是因为葛荆了。 宁子恒低头扫了眼档案外封印的凭条,看到凭条上书写的名字,心立刻就是一抖。 顾子旭,那可是堂堂四品的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 宁子恒抬头看了眼葛荆,然后低着头默默的离去。 他发现,无论他心里如何高看葛荆,还是把他小觑了。 调取十三暗手的档案,竟然会有顾子旭这样的大员亲自签署,如此快捷想来是这个原因。 难道他在六扇门还有其他身份不成。 其实是宁子恒相差了。 顾子旭之所以会在意葛荆调取十三暗手,其实第一原因是葛荆在姑臧城做出那般大的事情,第二个原因自然跟葛荆在小昆仑山做下的大事有关。 小昆仑山,葛荆发现皂幕峰瑶族的事,看似不起眼,实则对陕西行省的影响太大了。 于下,不知道救下多少无辜百姓,于上,因为此事六扇门在朝廷露了大脸,让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每一次想起都会开怀大笑。 因为这是北域荒原犯边后唯一的好事。 葛荆翻起十三暗手的档案,一边看着一边叹息起来。 十三暗手档案里记录的不仅有他们详尽的信息,还有荒族犯边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十三暗手接下的任务。 显然,顾子旭在知道是葛荆讨要十三暗手档案就明白葛荆的想法。 不管十三暗手如何,是强大还是弱小,是密幽还是胡勒,葛荆在姑臧城外枭首刀首麻衣人,那他们就是不死不休。 六扇门、密幽,从来不曾和谐,千年以降,不只是周濂老人一件事,而是千千万万件。所以,葛荆跟十三暗手之间的纠葛,或是仇恨,六扇门乐得在旁边看热闹。甚至在葛荆势弱,进而不支时,六扇门不介意在后面小心的推他一把。 葛荆是六扇门人,十三暗手不知道,甚至连密幽都极有可能不知。 不只是因为招进葛荆的是玉香春,书面记录的是蓝娘,就连睢阳城瑶寨之事也仅限庞游、顾子旭和俞文池几人知道。 机密、机密,葛荆的身份以及所做之事都是机密。 探查天下机密,六扇门是好手,防守天下机密,六扇门一样是好手。 密幽虽然也有密探遍布天下,但他们干的是杀手,属于硬把式,小巧之处根本无法跟六扇门比。 唔,说是祖孙也差不多了。 六扇门是爷爷,密幽最多算孙子。 葛荆用两天时间,仔细的把十三暗手资料翻阅一遍。 虽然大事小情他无一疏漏,但引起他关注的,只能是十三暗手里的强者。 刀枭胡勒是何许人也,那是十三暗手的王,又在准备突破到陕西行省战力榜前十。 进了陕西行省前十就代表会进入大明战力榜。 能进大明王朝战力榜的人,威名会在最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大明王朝。 这对任何一名玄者的吸引力都是无穷的大。 没看到吗,刀枭胡勒就算进入姑臧城,在剑王图争夺时,他仍然没出手。 而后在睢阳城万秋阁出手剑王图总纲时,无数势力蜂拥而至,偏偏刀枭胡勒连姑臧城都没离开。 当日,葛荆在睢阳城受到俞文池告知的信息,里面他曾经有过猜测,却一直没有得到印证。 现在看起来时,竟仍然没有信息可以印证他的猜测。 葛荆将档案放在方桌之上,提着紫虹剑施施然走出房间。 回头深深看了眼自己居住的小院,又抬手向峭壁挥了挥手。 呼的一声,一瓮酒呼啸着向他砸了过来。 葛荆笑着提起紫虹剑,剑柄刷的一下顶在坛底。 他的手微微一沉,酒瓮在空中一定,随即陀螺螺的在空中旋转起来。 “前辈,那四个孩子的安危可是交给你了。” 葛荆一声轻呼,手同时在空中一上一下的晃了晃。 山壁上没有回音,却有咕嘟咕嘟的吞咽声响起。 “矫情!” 葛荆笑骂一声,脚尖一点飞身而起,他就那么举着手,顶着酒瓮蹑空而行。 杨惊雷、杨雨池、陆圻、陆培四个家伙都在闭关。 他们不像葛荆,疯魔拳没有修炼成,拿魔心经更是刚开始修行。 想要修成出关的话,葛荆推测,半年都是最快的了,所以他才安心将四个家伙留在黑林山谷,自己偷偷出去战斗。 疯魔拳圆满,葛荆才明白玉香春和席应真为何手握拿魔心经不练,偏偏要跑到边疆受苦受难。 实在是疯魔拳如果不用拿魔心经辅助,而是能自主修成的话,对神魂的帮助实在太大了。而后在行修炼拿魔心经,那收获,几乎没有人会不动心。 也许,这才是各大世家把持拿魔心经不放的真正原因吧! 葛荆笑了笑,玉家用了三年时间才将拿魔心经交给他,想来不会没注意到,他可是在姑臧城外海臧寺与密幽那番厮杀时动用过疯魔拳。 一次动用,如狂似颠,瞬杀灵玄师杀手。 效果如此之强,葛荆仍然迅速收回,然后逃走。 显然,他的疯魔拳并未大成。 自然而然的,在玉家人的想法中,葛荆是不可能自主修成疯魔意境。 这样的他,就算得到拿魔心经也得不到最强的修炼效果。 “得不到最强的修炼效果,即便拿魔心经散出去,玉家也不会在意。他们打的,应该是这个主意吧?” 葛荆一边在空中飞着,一边笑脸吟吟。 海臧寺外,葛荆之所以没想全力出手将密幽杀手全部斩杀,是想隐藏力量斩杀麻衣人。却不想,竟然会让玉家人,也算是枭首麻衣人之后的意外收获吧! 空中,葛荆的速度非常的快,仿佛鹰隼般在空中翱翔。 此时的他,神识牵引着鹰隼剑意在带脉内飞速旋转,斜着向下行走进入阴跷、阳跷。 他的双腿在空中微微一荡,借着背推的力量呼啸在九天之上。 仅是一日时光,葛荆就走出河南行省,进入湖北行省。在湖北行省他仍然不做停留,用了两天时间来到哀牢山前。 别看葛荆在河南行省、湖北行省肆无忌惮的飞于九天之上,可在哀牢山他却不敢。 不只因为哀牢山上有无数强大的飞禽走兽,还以为有无数灵玄师隐匿期间。 这条大山横卧在陕西、湖北之间,是两个行省的第一大山,期间纵横的不仅是绿林山寨,还有无数强梁。 如果葛荆有必须、马上要做的事,咬一咬牙,凌虚横渡哀牢山不是不行,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不知道了。 要说江湖人桀骜不驯,武林人傲慢倔强,那绿林人就是凶悍而无法无天。 他们无法无天,却对自己的天重视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任何人敢没经过他们同意就飞临而过,自然是不死不休。 “不过,哀牢山我可不是第一次过!” 葛荆看着井栏陉,挠了挠头。 难道还要自己一步一步丈量着走过这条陉口不成。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商行和镖车过关呢?” 站在井栏陉口,葛荆拖着下巴思考着,他想到观澜山、滴水洞、钟鸣府,想到有江夏郡姜家为背景的隆晟商行和五剑镖局。 然后,又想到马车内那失误的一抓。 章要儿! 葛荆回头眺望一眼河南行省方向,眼再向外一跳,看向帝都方向。 从他知晓此间世界何其辽阔之后他就对大明王朝帝都颇感兴趣。 帝都啊,整个大明王朝的中心。 不仅因为那里是帝王所在,是朝廷军武高官汇集之所在。还因为,那里汇聚了天下势力最强者,人人如龙,向往,生活的地方。 “密幽....” 葛荆嘴角一翘,背着紫虹剑迈步前行。 他飞行过急,又没在山下停留,故而没有代步的驮马,只能步行。 “看来荒族的影响太大啊,这都行走百八十里了,还没看到一个人影!” 葛荆嘀嘀咕咕的念叨着。 他不只没看到行人,就连拦路的绿林劫匪都没有一个。 思前想后,感觉还是荒族入侵对陕西行省的影响太大,以至于人口波动太大,商业末落下来。 是啊,盛世繁华,人人享受。 乱世慌乱,有价值的只有粮食。 葛荆还在思考时,风吹过,一个壮汉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眉角微微撩起,葛荆笑了:“周小舟!” “哈,葛大神竟然还记得周小舟!” 这人魁梧高大,竟然是卧虎山滴水洞八方巡查使之一的周小舟。 “滴水洞八方巡查使,如此大人物,葛某岂能忘却。” 葛荆笑笑的看着他,脖子一抻,又向周小舟出现的方向望去。 周小舟如此突兀的出现在葛荆面前,不禁让葛荆浮想联翩。 第274章 荒族战事 往时繁忙的井栏陉现在清闲得能养鸟,想来跟陕西行省的荒人动乱有关。 如果是那样,身为哀牢山第三霸主滴水洞八方巡查使之一的周小舟绝对不应该这么闲,还能注意到一个人在山道行走。 那么,他是为何而来呢? 葛荆抱着紫虹剑,眼眸带着异样的味道看着周小舟。 他这样的神色,还有眼神中带着的那种,你懂我懂的味道,直看得周小舟粗犷的脸浮起一抹微红来。 周小舟讪讪的一笑,转身向后看了眼,回头道:“葛大神是一个人?” 葛荆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道:“我倒是也想找个人陪,可惜,井栏陉竟然变得如此荒凉。商队没有,连个镖车也见不到个影。” 周小舟点头道:“也是,山里这段时间收成也少了许多。” 葛荆脚步略缓道:“那面战况...糜烂如此?” 周小舟的脸色一颓,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据昨日山里接受的消息看,除了姑臧、雍凉、武威这等大城市还能支撑,其余乡镇县城都无法自保,百姓流离失所啊!” 葛荆眉头一蹙,随即想起什么,扭过头看着周小舟道:“平凉府静宁州呢?” 周小舟诧然抬头,扫了葛荆一眼道:“静宁州还算安宁。” “哦,为什么?” 葛荆不解的应了一声。 周小舟道:“静宁州在点苍山脚下,北域荒原原本有一队铁骑想要横穿平凉府,直指河南行省,却不想玉局峰下来七位道者,简单演绎一下宗师级剑意,他们就改道了。” 葛荆诧然:“不应该啊,北域荒原铁骑敢直入河南行省,势必要在缇骑营铁骑之上,玉局峰面对缇骑营势弱,怎么面对北域荒原铁骑却这般强横呢?” 周小舟道:“点苍山面对缇骑营不是惧怕他们强还是不强,势弱,是给朝廷看的。至于荒族铁骑,避让也不是惧怕点苍山,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葛荆想了想也明白过来。 荒族铁骑是要横穿陕西行省,硬闯河南行省的,一路行来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势力,顶级豪门、大宗大派任何一个都是不可小觑的,如果他们要一个一个踩踏过去,耗损不知道会有多大,耗时更是承受不起。 遇弱碾压,遇强避让是最明智的选择。 点苍山秀了一次肌肉,荒族铁骑倒不至于被他们吓到。可玉局峰在山上,铁骑力量在大也征服不了堂口在山峰之上的点苍派,也就只有避让了。 玉局峰没事,陕西行省再乱也没有让葛荆牵挂的人了。 他笑笑,向前走着。 周小舟紧紧的跟在他身后,半晌都没听到葛荆说话,顿感无奈。 这主,还真拿捏不了。 可他不出面,哀牢山你让谁出面。 让钟鸣府储清绝出面? 别逗了,四人出手被葛荆劈手夺下音波剑,三下五除二就看出个八九不离十,连战都不敢战,转身就走。 葛荆怕不是成为钟鸣府心中的魔魇,那里还敢与之会面。 再换其他人? 能换谁,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和二府主董提英。 前手储清绝遁走,钟鸣府惧怕葛荆把音波功外传,不惜出动四位府主,最后还把点苍山归藏子惊动。 这样说来,钟鸣府是出不得面。 至于观澜山,从上到下都没一个跟葛荆见过面的,如何出手。 想来想去能出面的还就是周小舟,至少他跟葛荆相谈甚欢,还曾一起聚餐,吃过肉汤。 三位霸主想到周小舟,周小舟却是满脸苦涩。 本来周小舟就是个粗犷豪爽的人,心里根本不善藏事,只是一想眉眼间就露出愁容来。 葛荆余光一扫就笑了,“说吧,到底什么事让你这样为难。” 周小舟苦笑一声,一步抢上前,跟葛荆并列而行,“是有点事!” 葛荆扭头扫过周小舟的脸,看着他那粗大的眉头铜铃般的眼,方鼻阔口,明明应该是威风凛凛的大汉,偏偏现在眉眼口鼻全都凑在一起,别扭至极。 “说吧,左右想来你也不过是个小卒子,好与坏,图谋与否都跟你无关。” 葛荆不在意的转过头看着壁立千仞的山壁,还有在山壁上虬生的横松,执拗的向上伸展着,迎着阳光而动,忍不住赞叹起来。 周小舟看着葛荆一句话过就不在搭理他,自顾自的观赏起山中景色来。 他跟着葛荆走了一段路后,就忍耐不住讲了起来:“那个,葛大神可知道缇骑营和神枢营?” “啊,知道啊,怎么了?” 葛荆随意的回了句。 “那个,您可能不知道,荒族犯边,于三个月内三条要道被他们打通两条,除了关山要塞和姑臧城外尽落敌手。” 周小舟叹息一声。 “北域荒原与大明王朝之间被祁连山相隔,其间只有三条大道相连,除了关山要塞外就是三危山和北塞山。北塞山是通往西域高原的云贵两省,三危山则是通往崆峒山。” 葛荆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好像一年前荒族打破了北塞山的奇门堡,和三危山的长恶堂。” 这个消息葛荆在半年期就听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说过。 周小舟点头道:“只是您不知道此战,缇骑营贪天之功却是于三危山遭受了大劫。” 葛荆一愣,三危山是长恶堂所在啊,缇骑营怎么在这里遭了大劫呢? 他默默回想,记起在睢阳城剑王图总纲售卖时他提前遁走到长安县,曾于蓝娘手中得到荒族入侵的消息。 那里记载: 九天前,睢阳城万秋阁剑王图总纲鉴赏会召开,姑臧城九成玄者出现,睢阳城大乱。 八天前,六扇门密谍进入北域荒原探察十七势力动向,发现大军集合。 七天前,陕西清吏司都指挥使庞游白昼进入姑臧城。傍晚,十七势力先锋营黑水湖出现在停沙岭前,夜入三危山,偷袭长恶堂,结果早就得到六扇门通知的长恶堂与黑水湖掀起一番大战。 六天前,偷袭不成的北域荒原大军出击,黑水湖咬着长恶堂不放,后援而来的岣嵝山西去攻击北塞山,把奇门堡拖入战圈。 也是这一日,关山要塞、姑臧城、睢阳城前前后后共有六个地方发生暴动,想里应外合打开边塞通道。 可惜,谁都没想到,六处竟然在同一时间被早有准备的大明军控制。 北域荒原以为轰轰烈烈的烽火燎原出乎他们意料的变成了小火苗,还未燃起就被一瓢冷水浇灭。 五天前,北域荒原大军困顿在夹川原,困顿在沙洲集,一时间骑马难下。 指阴洞山主秦牧云大手一挥,全军出击。 霎那间荒族大旗竖起,就此,全面战争掀起。 那是长安县六扇门得到的消息,不可能有误的。 哪里根本没提到过缇骑营和神枢营的名头,怎么到周小舟口中变成缇骑营在三危山遭逢大难呢? 周小舟道:“荒族入侵,在关山要塞外受到神武右卫军阻挠,难以通行。世人以为是荒族势必要无功而返,哪知道他们是受到高人指点,用了暗渡陈仓之法,兵分三路,奇袭三危山和北塞山。” 葛荆眼眸闪动一下,却没有说话,任由着周小舟继续讲下去。 周小舟道:“关山要塞原本有神武右卫军驻扎,后来又有缇骑营、神枢营相助。大明王朝禁军八营十二卫再此竟聚集了两营一卫,自然不会被荒族的暗渡陈仓之计骗过。神枢营讨去了援助北塞山的任务,缇骑营讨去了援助三危山任务。” 他叹息一声道:“奇门堡被荒族偷袭死战不退,幸好神枢营指挥使沈坠心性沉稳,一路疾行毫不停歇,在奇门堡危机之时赶到。虽然后期被荒族突破,却也自有原由。三危山就不同了,长恶堂本来就被指阴洞高手偷袭,失去首领指挥,散沙般的不成体系,直接被黑水湖攻破。如果缇骑营没有贻误战机,能迅速赶到还可以趁黑水湖根基不稳时将其夺回,却不想又有剑王图出世,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贪心秘宝竟然在如此关键时机跑了一个来回...唉...” 周小舟叹息一声。 葛荆也是满脸愕然,“战机莫测,转瞬即逝。这时他竟然还....” 两人四目相对,尽皆无言。 半晌,周小舟道:“就是这短短半日,缇骑营失去了抢夺长恶堂山寨的最佳时机,待到他们出手时攻守转换可就不好受了。一场厮杀伤亡惨重,等更多的荒族霸主出手,他们更是无力阻挡,一万铁骑伤亡殆尽,生存者寥寥无几。” “伤亡殆尽、寥寥无几....” 葛荆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满脸凝重的看着周小舟。 他回想起姑臧城传给他的信息档案,里面对十三暗手写得是那个详细,可对于其他事情书写得却十分潦草,尤其是对神枢营和缇骑营更是标记了‘密’字。 以前他不曾在意,现在知道了为什么。 大明禁军八营十二卫,缇骑营是重中之重,要不然他也不能看到神枢营沈坠面对靳子川要容忍退让。 现在,伤亡惨重,六扇门自然不敢随意传扬。 也许会有人能够知晓,但内部,职位不够之人是绝对看不到的。 第275章 井栏陉 缇骑营、神枢营、神武右卫军,两营一卫三军各占一条山口,相互呼应,人手虽少却也能将北域荒原十七位霸主组合而成的荒族铁骑牢牢的挡在外面。 现今,因为缇骑营错失战机,丢掉了长恶堂山寨大营,进而又在血拼黑水湖时被荒族援军首尾夹击,溃败而散,几乎全军覆没。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败,更不是简单的丢掉东路大道,让荒族铁骑长驱直入,威胁中原内腹。 更重要的是,这一败打破了明王朝面对蛮荒入侵千年不败的神话。 朝廷震怒,军营震怒,上下高官没有不愤怒的。 这时候,靳子川如果能回到帝都,怕不是要被天子、高官给撕掉。 幸好,陕西行省战事仿佛长河之水一泻千里,又如瀑布垂落急转而下,让北军都督府四处调兵救之不及。 不只是神武右卫军东奔西走,连神枢营和缇骑营都不得不听从派遣。 神枢营是因为指挥使沈坠性格好,温和而儒雅。 靳子川就跟他完全不同,在缇骑营没有遭劫之前一向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挫折。所以他的性格高傲无比,虽不能说是目中无人,也是桀骜不逊。 那个时候,他依仗缇骑营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听从北军都督府的调遣。 现在,缇骑营为他所统领的亲军卫属遭受毁灭之难,损失之重让他难以承受。若不是荒族突破三危山之后在陕西行省横冲直撞,速度之快连北军都督府来不及反应,只能紧急调度缇骑营残兵应敌,怕是靳子川都不用帝都那群老爷撕掉他,自己就引颈自刎了。 听到这些,葛荆奇怪的向周小舟问道:“紧急调遣缇骑营残兵,那一战缇骑营还剩多少人了?” 周小舟想了一下道:“缇骑营万人铁骑,大致还能剩二三百吧?” “好惨!” 葛荆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缇骑营,帝都禁军,万人铁骑纵横陕西行省将近三年除了在玉局峰被他斩杀五十二人外,无一折损,却不想在这里全数赔了进去。 “受此到如此重挫,也难怪靳子川险些引颈自刎无脸去见地下袍泽。” 周小舟连连点头。 “这二三百人能有什么作用?” 葛荆纳闷道。 周小舟沉声道:“这二三百残兵自然是没有用,可若他们能收拢庆阳府、临洮府和灵州的败兵还是大有作为的。” “哦...” 葛荆点头认可的应了一声。 的确是这样,有靳子川这位灵玄师带领,又新败在蛮夷之手,心有不甘,郁气满身,却因为他们身上自有帝都的傲气和心骨,故而心气未失。 在他们带领下,收拢三府败兵自然简单。 卫所募兵再加上新败蛮夷之手,原本很难成军,如果是普通将领统率的情况下,面对荒族铁骑不要说战斗,连能持兵而立的人都不多。 可要是有缇骑营这二三百老兵为榜样,相互扶持倒也勉强能与荒族铁骑纠缠一二。 现在这个时候,陕西行省就如同筛子一样,处处烽火,处处硝烟,却也处处败退。 几乎除了神枢营还能在北塞山与荒族铁骑抗衡外,陕西行省几乎没有一个能与荒族相抗衡。 至于神武右卫军,他们接受了陕西行都指挥使司的命令,放弃了北塞山、三危山后死死守护着关山要塞。 只要关山要塞还在手,就能保护住陕西行省的中心腹地,荒族铁骑再强,也只能从东西两侧回绕。 那样的话,陕西行省不管怎么败退,也能保住大半个地域。 能保住半个陕西行省,就有一定的纵深让他们跟荒族铁骑周旋,陕西行省就不算失败。 想到这里葛荆扭过头看着周小舟,笑道:“怪不得荒族一路走云贵行省,一路奔驰河南行省,是因为你们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周小舟叹息一声道:“是啊,有着哀牢山横亘在这里,还就这么几条陉口,荒族也不敢过啊!” “哦!” 葛荆心头一转,随即不在意的笑了笑:“荒族不敢过,可有人想让他们过,是不?” 咔的一声,周小舟上下牙重重的叩在了一起,一双环眼瞬间瞪得很大很大。 “你怎么知道的?” 周小舟大声问了一句。 葛荆不在意的向前走着,目光从头顶那株倔强的苍松上扫过,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呃,怎么了?” 周小舟跟着脚步一顿,也停了下来。 葛荆笑笑,头转了半圈,目光最后停在右侧山峰顶部。 他的头,一动不动,他的眼也凝滞着,看着那里。 周小舟有些愕然,连忙顺着葛荆目光所视的地方望去。 他刚想说话,就听山顶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独狼葛荆,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光影闪烁,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在两人身前,正双目炯炯的看着葛荆。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与中年人四目相视,好不想让。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中年人合手而鼓,大笑着向前两步来到葛荆身前三丈处停了下来。 “大洞主!” 不待两人说话,周小舟已经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 大洞主? 周小舟的大洞主,自然就是滴水洞大当家。 葛荆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他不知道周小舟为何找他,更不知道滴水洞大当家为何找他。 不过,大当家和周小舟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靠过去。 随意打量一下两人,看他们没有解释的意思,葛荆淡然一笑转身就走。 “唉,唉……” 周小舟惊讶的叫了一声。 大当家也是一愣,随即无声的笑了,别过头看着周小舟:“你看,我说过吧,这小子不好弄的!” 周小舟无言的翻了个白眼。 是与不是,都让大当家的说了,还问他干什么。 大当家嘴上和周小舟说着,眼却看着葛荆,脚步一跨追上葛荆:“小子,脾气还挺倔啊!” 葛荆头都没回,一脸淡然的向前走着,没接他的话。 “你这小子,脾气还不小呢?” 大当家身形一闪,就要绕到葛荆身前。 却不想,葛荆左脚一蹬,在大当家身形绕过前,白驹过隙般穿了过去。 第276章 一点疑问 葛荆擦着大当家肩头一闪而过,其势快捷出乎大当家意料之外。 大当家人还未落地,左脚踝在空中一拧,右腿就势一甩,人已经反转过来。 右脚虚空一踏,人如跳兔般落地而起,再度向葛荆身前扑去。 却不想,大当家的速度奇快无比,葛荆的速度还在他之上。 一步一踏,瞬息百丈,其势迅疾任凭大当家奋力奔跑,始终难以超越。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仿佛两道光影在空中追逐,转眼就将周小舟抛在后面。 那速度,眨眼就消失在他视线之中, 周小舟只感觉一眨眼,两个大活人就消失不见了,顿时惊得是目瞪口呆,嚎叫一声跳入空中:“这两位爷爷,是在干什么啊!” 等他在空中蹑空而行老半天才追上两人时,地面的景象更让他说不出话来。 葛荆在前方,提着紫虹剑,袍袖挥舞,不着慌不着急的踱着脚步。 神情自若,气度潇洒,根本看不到一丝火气,就好像是富家公子春游一般,闲庭信步。 另一个则大步向前,仿佛猎豹一般的灵敏,一个弹纵就是百十丈,矫捷流畅,入得眼中是赏心悦目。 但就算是这样,周小舟在天空俯瞰,最后却不得不承认,大当家无论是姿态还是气势、气度,跟葛荆相比都要弱上不只一层。 就想在两个人的架势落入旁观者眼中,也要说一声,葛荆是位翩翩公子,大当家就是公子身后的随从。 “惨惨惨,这回是真丢人了。” 周小舟仰头眺望,看到前方山峰上探出的人头,他忍不住捂着双眼低呼一声。 一阵疾行,时间虽短,葛荆和大当家两人的速度却是不慢。 都是宗师级灵玄师,就算他们没有动用玄力御风而行,施展的都是江湖武林的轻功提纵术。但是他们毕竟修为在哪里,不管怎么用,其速度也不是寻常玄者能比拟的。 嗖嗖嗖,两人在山道间一阵穿梭,百里之遥转眼即至。 大当家还在奋力追赶,葛荆却在一步践踏之后飞身而起,脚尖点着山壁上的青石,一个盘旋轻飘飘的悬在哪里。 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前方闪电。 大当家一个虎扑从葛荆脚底穿过,脚尖在地面一点,翻身也飞在半空。 疾行急止,动与静之间的极速转换不见一丝滞涩,也不用丝毫缓冲,显然对力量的运用和转化精妙到了极点,任何人看到都忍不住赞叹不已。 “哈哈,王老大,今天吃瘪了吧!” 陡然,山峰上飘落一个黑衣矍铄的老者,手持一管玉箫,三捋长须随风而动。目光从葛荆的脸上徐徐转到滴水洞大当家身上,一抹欣慰的微笑跃然而上。 “褚老大,好像你们钟鸣府没在葛大神身上吃过亏似得!” 听到黑衣老者的调侃,大当家毫不在意,伸手掸了掸衣襟,就那么在空中随意的盘腿而坐。 嗖的一道风声响起,周小舟咧着嘴停了下来。 灵玄师御空而行竟然追不上两个在地上奔跑的人,说起来他这位灵玄师也够辛苦的了。 “储府主!” 看到黑衣老者飘然而落,周小舟连忙双拳拱手。 别看葛荆他们三个十分随意,那是因为人家是一个等级的人,他周小舟虽然也是灵玄师,但差一个境界就差一个等次,不服不行。 “啊,小舟啊,修为又见涨啊!” 黑衣老者随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惊叹一声,“上一次见到小友,小友还神韵内蓄,今次再见就锋芒毕露,这是动了杀念不成?” 葛荆眉头一挑,第一次认真的看着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 他的确是杀念炽盛,内蕴心底几乎无法自持,尚幸他心境坚若磐石,不仅没有任由杀意在心头燃烧,相反还强自压在心底,慢慢温养。 养心、养念、养杀意。 他这举动就好比刀客养刀,剑客养剑一般。 虽不拔刀,拔刀即无敌。 葛荆这种温养是在心底在暗处,外人很难察觉。至少同为宗师级的滴水洞大洞主王重九跟他斗了一路就始终没有发现。 而精通音律的人就不与寻常,很多事他们无需过问,用心用魂用他们的音律一观就能知道。 这种修炼纯净心神的法门,与天地相同与自然相合,隐约有些佛门他心通的味道。 “大府主果然心神澄明,佩服佩服。” 被储尹之发现,葛荆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葛荆养剑,针对的是刀枭胡勒,是深知不敌而备下的后手。 养剑,不动剑,不动剑并不意味他不能出手。 毕竟他用剑,却不是剑客。 剑,只是他杀人工具。 “养剑!哦,那是王某莽撞了!” 葛荆养剑却又不是剑客,他知道旁人不知,滴水洞大洞主王重九闻听就是一愣,随即洒脱的抱拳赔礼。 玄者都知道,养剑不容易,耗费的心力心血不知繁几,一旦被人打断,随时会成结死仇。 毕竟,都被逼的用上养剑的手段了,自然是要做大事报大仇。 王重九可不希望因为他一时见猎心喜,就跟葛荆这样,修为好似要在他之上的强者,不明不白的结下死仇。 没有因果利益,完全得不偿失。 葛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伸手指了指山顶道:“井栏陉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莫不成荒族侵袭到这里了?” 储尹之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井栏陉出口是西京府,要是被他们攻打到这里,陕西行省就是要全境沦陷了。” 葛荆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们,“那你们....” 井栏陉再如何重要,毕竟只是一条商道,有周小舟这位八大巡查使之一的灵玄师出面已经了不得了,何必在用四大绿林霸主中的两位霸主出面。 要说是为他而来,真这么说,葛荆都不相信。 第一个是没有人能确定他的行踪,如果能,也不至于背负密幽必杀令一年多时间,仍然没有被密幽杀手抓到。 灵玄师能够御空而行,只要谨慎一点的人,凭借这一点想要找到踪迹,都是说笑。 第二点,也是作重要的一点。 他,葛荆,还没重要到需要两位霸主同时出面的程度。 不管是钟鸣府的储尹之,还是滴水洞的王重九,真动起手来都不是他所能战胜的。 当然,他想战胜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别看他刚才在轻功一项胜了王重九一筹,实际两人都是游戏,没有一个当真。 再说,就算他轻功胜上一筹,却不代表战力也能胜上王重九一筹。 所以说,哀牢山绿林如此郑重其事的出动两大霸主,必非无因。 果然,葛荆一问,两位霸主的脸色都浮现一丝凝重。 储尹之抬头看了眼王重九,看到王重九颔首,就转过身向上一引,“来,上山上说。” 说完身子微动,直上山巅。 葛荆点头,转身向王重九抱拳。 王重九笑着指了指周小舟:“你先请!” “好!” 葛荆应了一声,不客气的闪身蹬上山巅。 王重九扭头向周小舟一挥手:“你跟来干什么,去看着入口去。” 周小舟斜着眼睛扫了眼山巅,有些不甘心的道:“我在旁听听不行啊!” 王重九眼睛一瞪,训斥道:“听什么,入口要是让什么人混进来,我拿你是问。” 周小舟一缩脖,嘀咕道:“不是灵玄师,进来也没用,要是灵玄师,那里不能进,还非得从陉口进啊!” 王重九冷笑道:“就你聪明,我们都不如你看得明白啊!” 周小舟一咧嘴,扭身就走。 王重九哼哼一声,脚尖一跺,嗖的一声跳上山巅。 山峰不高,前后左右皆有高山矗立,让它如同一座莲台稳稳的坐在哪里。 奇石林立,万木葱郁,又恰逢春雨刚过,山峰如洗,清雅秀丽。 山巅上怪石嶙峋,有树木清泉,流水凉亭。 凉亭内,一对童子正在烧水烹茶,又一对童女正焚香调琴。看到这一幕,葛荆笑了,钟鸣府不仅精通音律,生活更是雅致无比。 换做周小舟,这里只会有酒有肉,而不会有童男童女烹茶调琴。 “在这里不是一日两日,风餐露宿的,没有这些岂不是要无聊死人!” 储尹之听到葛荆的笑声毫不在意,还自以为是的解释了一句。 葛荆颔首认同。 他虽然出身北域荒原却深受记忆云的影响,再加上杨惊雷他们四个都出身不错,奢华享受并不为错。 “你也这么认为,我倒是感觉这里无酒无肉甚是无趣!” 葛荆认同,却不想王重九跟过来,竟然也如周小舟般豪爽的反驳了一句。 “你是猪啊,除了吃就是喝!” 王重九的话一入耳,储尹之就把眼横了过去,并毫不客气的训斥起来。 显然在这优美的景色里说种话,绝不亚于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储尹之话语如此不留情,王重九不仅没有恼怒,相反还哈哈大笑起来。 他得瑟着走进凉亭,也不管两个童子高兴不高兴,劈手夺下茶壶,捻起茶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水温不够,茶还未好!” 王重九这副架势落在童子眼中,童子顿时有些急,却又不敢和他争抢,眼顿时红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叫了起来。 “又欺负我家童子....” 储尹之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两位童子的肩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怒喝一声。 王重九毫不在意的把茶杯放下,别过头看了看童子,啧啧道:“这俩小家伙不错啊,是不是从董老二手底下逃得性命那俩?” 瞬间,储尹之不说话了。 他的手在童子肩头用力按了按,低叹一声:“去吧,这腌臜汉子不要搭理他!” “在董老二手底下逃得性命!” 葛荆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 当日他破解钟鸣府音波剑吓退储清绝,引来储尹之四位高手想要捉拿,逼得点苍派归藏子不得不出身阻拦。 因为有归藏子出手,葛荆等人迅速逃脱,所以仅知道储尹之为钟鸣府大府主,是威震哀牢山数十年,是观澜山武进之下第一高手,并不认识那位背琴的短须老者是二府主董提英。 现在骤然听到钟鸣府二府主出手伤人,伤的还是大府主随身童子,顿时心头升起团团疑问。 储尹之听到王重九的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却并未发怒。 身为观澜山武进之下的第一高手,又为哀牢山三大霸主钟鸣府主人,储尹之自然是心胸宽阔之人,并不会因他人的一言两语而生恼怒。 再说了,王重九也不是普通人,论修为是差了他一点,但绝差不了太多,也算是哀牢山第三高手,论身份同样也不比他差,是哀牢山三大霸主滴水洞主人。 这样的人物,相交数十年,不是朋友也是朋友,自然知道王重九是什么个脾气,要是生气,这儿多年早就被他气死了。 所以,储尹之只是冷哼一声,然后转过头对葛荆解释道:“二府庄董提英,你见过,就是那日站在我身后背琴之人。” 葛荆眼眸闪了闪,顿时想起来,当日他见到钟鸣府时的四个人,两个灵玄师,两个大玄师。 一个手持三尺玉萧,一个背负瑶琴,地上两人一个手提编钟一个腰束皮鼓手拎鼓槌。 手持三尺玉箫的是眼前这位大府主储尹之,那么背负瑶琴的就是二府庄董提英了。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储尹之想了想,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把滴水洞和钟鸣府都惊动出来,小友可知?” 葛荆一愣,回想起那日发生的一切,他发现,其实就跟今天他刚想的一样。 行商经过的是隆晟商行,保镖的是五剑镖局。 绿林中出面的有滴水洞八大巡查使之一的周小舟,有钟鸣府巡查使储清绝。 还有追踪金凤灵犀剑章要儿而来的独行大盗,龙渊双煞崔氏昆仲崔柳仁崔柳义。 除了后来三人外,一个井栏陉绝对不至于让灵玄师周小舟和储清绝出面。 而出动这么多的人针对的偏偏不是隆晟商行。 原本,事不关己,葛荆即使出手也是见猎心喜,根本没想过为什么。 现在经储尹之提醒,他才恍然醒悟,他们针对的好像是金凤的灵犀剑章要儿。 第277章 十三暗手的暗手 “滴水洞、钟鸣府、崔氏昆仲、灵犀剑章要儿...” 葛荆蹙着眉头回想起来,眼眸突然一闪,望着王重九和储尹之沉声道:“还有一个车夫,他是谁?” “想起车夫了...” 储尹之笑了一下,随后又道:“可不只是车夫,还有崔氏昆仲呢!” 葛荆又想了下,点头道:“崔氏昆仲是观澜山人。” 这是章要儿告诉他的。 “还有呢?” 储尹之接着问道。 葛荆道:“金凤的灵犀剑章要儿!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 储尹之看童子将水烧开,伸手示意一下,两个童子立刻围过来,为几人将茶水沏开,才沉声道:“那车夫是十三暗手的暗手!” 葛荆脸色一沉,“十三暗手的暗手?” 储尹之点头:“小友不会以为十三暗手这个名讳指的只是杀手吧?” 葛荆一愣,眉头挑起带着疑问看向储尹之。 储尹之笑道:“十三暗手明面上是杀手,实则主要在那个暗字。暗手暗手,不言而喻是暗藏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道:“在北域荒原、在陕西行省、在江湖、在武林、在...绿林山寨,处处都有他们隐藏的暗手。” 瞬间,葛荆的眉头高高挑起,充满了惊讶和疑问。 “十三暗手,有这么强的力量,刀枭胡勒和剑君洛衡才多大年岁!” 葛荆有些不相信,因为十三暗手的缔造者是胡勒和洛衡,是他们于三十年前建立起来的。 用三十年的时间把一个新生势力,从一无所有变成触角遍及陕西行省内外,力压陕西行省第一杀手势力艳迷,跟威压整个大明王朝的密幽相抗衡,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竟然还能到处藏匿暗手。 可能吗? 葛荆不信,储尹之却叹息一声,提着茶杯徐徐的啜了一口。 半晌,王重九在旁接了一句:“你别忘了,十三暗手实际上就是密幽的暗手。” 储尹之点头。 葛荆却道:“这个我知道,可你刚才说的那些手段却不是密幽的风格。如果他们敢这样做,朝堂那些人是留不得他们千年。” 储尹之、王重九同时蹙起眉头。 绿林毕竟只是草莽,智慧再如何高绝也是看不懂朝堂之上那些人的想法。 或是说他们从来都不曾站在朝廷的位置去看一些事情。 他们这些绿林好汉反抗的就是朝廷,可惜,他们自以为反抗的是朝堂,实则不过是山寨周边的一些郡县和卫所,根本涉及不到遥远的朝廷。 朝堂上的大佬们放眼望去,看的是天下,是与他们平级的三大王朝,是蛮荒外族聚集而成的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那里会用正眼看过他们。 一个高高在上,俯瞰的是大局,一个蜗居一隅,看的只是局部。 天地之大盘,何曾会在意行省下郡县旁小小绿林山寨。 更有甚者,不管你是陕西行省四大绿林霸主,还是大明四大绿林霸主,在他们眼里大与小、多与少都是可有可无。 绿林霸主却不一样,他们坐拥一方天地,一代代的传承下去,看到明王朝拿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故而都自命不凡,认为帝都那群大佬都是尸禄素食之辈,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现在听葛荆的话,两人对视一眼,把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一番,顿时连连点头。 的确是这样,密幽的真正身份人人尽知,是天子爪牙,为朝堂上下所忌,根本入不得高官之眼。 行江湖事,为天子赚些体己钱还行,真要到处藏暗手可就不行了,都不用江湖武林去反抗,这些高官就能将他们反手抹拭掉。 那么,他们猜测的那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差。 想到这里两个人同时抬头,目光直视葛荆。 葛荆舒展眉头,抬眼望着两人道:“把你们的猜测讲讲,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储尹之点头,道:“事情还要从小友在姑臧城一剑败三雄说起。” 葛荆眉头一挑,他倒是想不到事情竟然跟自己有关。 不过他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储尹之讲述。 储尹之继续道:“那一日,虎头刀卓王孙被小友所败,进而在西城被揭破原身竟是密幽暗舵主事,引得全城追杀,差一点折损在姑臧城。这种小人物,小友不曾在意,姑臧城各大势力却不想放过他们?” 葛荆愣了一下:“为何?” 储尹之道:“密幽威压天下,势力几乎遍布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之所以有这个几乎,就是差在陕西行省。” 王重九也道:“厌恶密幽的不只是艳迷,还有江湖帮派、武林宗门和我们绿林好汉。” 说着他指着葛荆笑道:“要不然,你以为你身上背负那个密幽必杀令真的那么好过,还不是因为陕西行省几乎没人在意密幽。” 葛荆笑了笑,没有反驳。 储尹之道:“那一日夜战,你在城内大杀特杀,卓王孙则在城外舍命逃亡,也是他修为了得,纵使一身重伤仍然让他逃得一条性命。追杀他的人因为剑王图的原因,回转姑臧城,可其他郡县的玄者仍然没有放过他,继续对他开启围杀。最后,在他崆峒山下,他被逼至死角无处可逃。可就在他命悬一线时突然有人暴起出手将其救下。许是匆忙出手遮掩不足,让人看出端倪,循迹追踪查出这人竟然是十三暗手的暗手。” “十三暗手为他暴漏了!” 葛荆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卓王孙到底是何身份?” 储尹之叹息一声,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从十三暗手不惜暴漏身份也要出手救他来看,他应该很重要...” 葛荆默默颔首。 储尹之继续道:“天下事最怕人想,最怕人琢磨。这人仓促出手自然会留下来不及斩断的疑点,让人猜疑。而有人猜疑就会有人出手,有人出手自然就会有所得,自然就会从一个点绵延到一个线,从一个线扩散到一个面。一点一点,十三暗手的暗手就暴漏出来。” 葛荆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十三暗手暴漏,想来跟葛某通行井栏陉前后差不多,那他们潜入隆晟商行又是想做什么?” 储尹之捋了捋胡须道:“灵犀剑章要儿是金凤,你能想到吗?” 葛荆点头:“知道!” 储尹之眼眸间闪过一抹诧然,他是没想到葛荆竟然会知道金凤。 不过,他没问,继续道:“龙渊双煞崔氏昆仲名上是独行盗,实则早年是观澜山武进的童子,后来犯下大错被武进驱逐出去。驱逐是驱逐,却也因为早年的经历,还是没人敢动他们。” 葛荆眼眸精芒一闪,他听章要儿说过崔氏昆仲有大背景,是观澜山的人。他以为也仅仅是观澜山的人,却不想竟然是观澜山武进的人,这期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动观澜山的人,武进不见得会在意,可若是动了武进的人,武进却不见得会不在意。 即便崔氏昆仲是犯下大错被他驱逐之人。 “那隆晟商行、五剑镖局斩杀他们没有问题吧?” 葛荆想起崔氏昆仲被斩杀的那一幕,忍不住问了句。 储尹之摇头道:“山主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若是他人斩杀崔氏昆仲,山主绝对会发怒。可隆晟商行和五剑镖局斩杀却不会有任何事。” 说着他长叹一声:“谁让崔氏昆仲率先出手伤及镖局,殃及商行呢。绿林好汉原本就是脑袋别在腰带上讨生活的人,既然敢动商行就要有被人反杀的觉悟。” 王重九也道:“绿林好汉就是这样,刀头吮血的日子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人,被杀并不是接受不了的事。当然,若是被人以大欺小斩杀,就是另一回事了。山主大量,自然不会恼怒。” 葛荆心一动,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山主! 这两人已然是哀牢山两大霸主,可称呼起来不是大府主就是大当家,换做武进却为山主,尽显拜服之色啊! 那武进,是何等风采啊! 葛荆转动着手中茶杯,双眸看着茶汤在杯水中旋转,眼眸精芒隐去并没让两人注意。 储尹之继续道:“金凤的人,十三暗手的人齐齐从井栏陉通过,崔氏昆仲又不知为何掺和其中,更是一路追杀,颇有不死不休的样子,才引起钟鸣府的注意。” 王重九道:“滴水洞也是这样。” 葛荆吮了一口茶水,道:“一个崔氏昆仲能让两大霸主如此在意?” 王重九道:“只是一个崔氏昆仲自然不能,可他们从崆峒山一路纠缠,千里不休,自然不会是小事。山主不在意,滴水洞却有闲心想管一下。” 储尹之也点头道:“钟鸣府也是这样。” 他的话顿了一下道:“崔氏昆仲不是莽撞之人,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绝不会如此。我很好奇...” 说着他叹息一声。 葛荆别过头,看了他一眼,想起储尹之刚才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好奇,结果把二府主牵扯进去了?” 储尹之苦笑着点头道:“刚开始就是二弟关注到崔氏昆仲引起我的注意,最后,却不想,却不想二弟,二弟竟然也是十三暗手的暗手!” 第278章 不开颜 “钟鸣府二府庄惊人也是十三暗手的暗手!” 葛荆诧然抬头。 储尹之脸色一片苦涩,摇了摇头,无奈的长叹一声。 葛荆眉头一蹙,道:“连钟鸣府二府庄都是十三暗手的暗手,那十三暗手的势力会有如何庞大。” 王重九摇头道:“十三暗手的暗手虽然是十三暗手埋下,实则却属密幽,刀枭胡勒并不能调动。” 葛荆一愣,随即吐出一个字:“埋!” 王重九点头道:“的确是埋,不挖不动,非大事不叫不醒,所以才叫暗手。” 葛荆想了想,点头道:“这样,的确是密幽的风格。” 他细细的想起那日的经过,半晌,无奈的放弃了。 因为他从那日短暂相遇,根本找不出任何疑点让他质疑。 当然,更多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帮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有些疑点他也如同无视,看不出一点不对。 储尹之却道:“密幽和十三暗手到底图谋什么,凭借我们知晓的这点线索根本猜测不出。不过因为金凤章要儿的出现,倒是让我们隐约感受一些东西。” 葛荆问:“什么?” 储尹之伸手指了指北方,又指了指南方,道:“金凤、密幽,均属朝堂,为一龙一凤之犬马。关注的都是朝堂大事,从不在意江湖琐事。” 他攥了攥拳头,道:“当时,陕西行省武林玄者皆为剑王图吸引,使得疆域虚空。在荒族入侵三危山,缇骑营遭难时无人相助。” 想起遭逢大劫的缇骑营,葛荆看了眼储尹之、王重九,看到两人满脸苦笑,也感叹不已。 绿林、江湖虽然有些看不起朝廷,甚至在缇骑营纵横姑臧城时都愤怒不已。 可遇到外族入侵,能出手抵挡的却只有朝廷兵马,所以不管多桀骜的玄者都甘心在朝廷兵马旗下俯首,听其派遣。 缇骑营的事情一出,所有知道的人都纷纷扼腕叹息,就连到了一年半以后的现在,两位霸主听到还叹息不已。 葛荆道:“荒族入侵图谋已久,就算武林玄者不为睢阳城所引,全部聚集在三危山也当不得大军冲击。” 储尹之叹息着点头道:“确实是这样,荒族入侵,我当即拉着二弟去看,虽然未曾赶到祁连山却也在路上看到不少忤逆之徒响应。幸好官府有备,预先备下险境将其平灭。唉,那一日我才看到煌煌大军威武之雄壮根本不是绿林草莽所能抗衡。” “是啊,是啊,像我滴水洞最多一次也不过三千铁卫出手,与朝廷万骑兵马冲锋突进相比简直就如孩童一般。你是没看到啊,那景象,波澜壮阔啊!” 王重九连连应喝,然后回头跟葛荆赞叹起来。 储尹之却笑道:“老九啊,你怕是忘记,小友出道第一战就是在北域荒原阵斩两千刀胡子。” 王重九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是啊是啊,我却是忘记,独狼葛大神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他的调侃,葛荆却不在意,而是摩挲着下巴,看着储尹之道:“二府主被唤醒就是在这个时候吗?” 储尹之呆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脸上尽是无奈:“就是在姑臧城外。” 然后手指一点王重九:“当日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出手,我恐怕就要吃些苦头了。” “姑臧城!” 葛荆有些疑惑道:“怎么能是姑臧城...” 随即他恍然道:“是了,姑臧城,我听人说过有密幽八厉,还有刀枭胡勒,前辈一不小心是要吃亏的。不过,城外不是有海臧寺在吗,他们还能如此猖狂。” “海臧寺释昙曜大师吗?” 储尹之苦笑一声,“关山要塞和姑臧城是荒族入侵的第一要点,城外的海臧寺释昙曜大师与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岂会不为他们注意。早在小友售卖剑王图时,他们已经被人调出海臧寺,直至今日尚未回归。” 葛荆顿时惊讶了:“释昙曜大师可是战力榜排名二百四十三的狮王,还有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两位大师也不是弱者,是何强者能将他们调走一年有余未归。” 储尹之道:“不知,不过,似乎是邪魔道强者。” 葛荆眼眸闪动:“邪魔道强者!” 道家强者、释家强者,甚至连儒家强者他都见过一位姑臧城文庙大儒石青。 邪魔道却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事情又复杂了! 葛荆将茶杯放下,伸手抓起茶壶慢慢的将茶水斟满,“能将战力榜二百四十三位的狮王引走,直至今日未归,这位邪魔道的强者未免也太强了点吧?” 储尹之道:“强与不强都有昙曜大师应对,关山要塞和姑臧城也有神武右卫军守卫,至于荒族铁骑虽然残暴,但因为关山要塞前进不得,只能无奈的被三危山和北塞山引流到云南、河南两省。原本应该与哀牢山无关,可从二弟被唤醒却能看出,他们正在图谋钟鸣府。” 王重九也插了一句,“滴水洞也有暗手被唤醒,不知道密幽到底在图谋什么!” 几人同时沉默,静静的思考着密幽古怪的举动。 可惜,密幽行事太过隐秘,又都参杂在纷乱之中,根本让人无法猜测那些是他们做的,那些是他人所做。 “不想了,不想了。这世事繁乱,线索太少,根本猜测不出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王重九性格略显暴躁,想不出原由顿时烦躁得跳了起来。 这一蹦跳,葛荆突然醒悟过来。 是啊,世事繁杂,管他密幽干什么。 密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为我要找的既不是密幽,又不是十三暗手。 只是刀枭胡勒。 也只能是刀枭胡勒。 葛荆讪笑一下,站了起来。 一年半时间过去了,灵犀剑章要儿、十三暗手车夫、崔氏昆仲闹得那一场迄今还不知道是和原因。 今日这场怪事,两位霸主没说话,葛荆却能知道应该跟一年前姑臧城密幽图谋他们有关。 密幽,到底要做什么? 葛荆心头泛起前时发生的事情。 洞庭湖,引起西洞庭金铃盗分裂的两名武官,天宁是的被屠,六扇门一个任务的四个任务点。 种种迹象都说明,密幽图谋很大,极有可能跟大元王朝、北域荒原、西域高原的图谋有关。 那可是大明王朝内部大谋逆,外域大图谋,牵扯的都是无上强者,他这小身板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稍不注意就会被碾压成渣,绝不是好参与的。 想到这里,寻找刀枭胡勒的想法更加炽烈,忍不住向两位霸主问道:“那刀枭胡勒现在哪里,不会还在姑臧城吧?” 储尹之摇头道:“姑臧城早在荒族入侵时就已经被神武右卫军管制,出入往来全部严查监管,一应玄者如果不迅速离开就会被编入军伍,若是寻常玄者到是不在意是否被编入军伍,像刀枭胡勒这般心思诡秘者,岂会原因进入军中束缚。” 葛荆点头道:“那我知道了。” 说完,提起长剑起身,就要准备离去。 王重九跟着站起来叫道:“那个...” 葛荆随手一摆:“葛某有要事再身,不管两位前辈有何图谋都请莫开尊口。” 王重九一愣,不高兴的道:“葛大神恁得不开颜,陪你聊了许久,连句话都不许说吗?” 葛荆头都没回淡淡道:“只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有所图谋,不会应允,说了也是白说。现在不允和以后不允,你都不会高兴,又有何区别呢。” 两人同时一愣四目相对,待把头转过来时,葛荆双臂一振腾空而起。 王重九看葛荆如此利落御风而走,忍不住高喝一声,“你....” 储尹之叹息一声道:“独狼、独狼,心思通透,是不会答应我们的谋划的。” 王重九手臂垂落,别过头看着储尹之道:“密幽、十三暗手齐动,引来指阴洞图谋哀牢山,没有这小子出面,如何请来点苍山相助。” 储尹之仰起头,道:“其实请他出面去请点苍山也是备的后手,如果山主能够镇压得了阴洞山主秦牧云,一片乌云也就散了。” 王重九张了张嘴,习惯性的想要反驳,却有因为涉及到哀牢山主武进,不羁如他者也不敢胡乱开口。 这里沉默,葛荆却低空飞行,迅疾得比刚才快了不知道多少。 观山,山底有山底的美景,山巅有山巅的美色,不尽相同难分高下。 景色虽美,飞行中的葛荆却无心观览,他全力搬运玄力化身为一道白练划过天空,半日时光就钻出井栏陉。 到了这时葛荆就好比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身形一拔直入九霄,御使罡风瞬息百丈,腰身一扭已是里许之外。 井栏陉外就是西京府,西京府倚郭长安县正是陕西行都之所在。 上次出行前葛荆就是在这里见到的蓝娘,这次寻找刀枭胡勒葛荆别无办法,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去找蓝娘。 六扇门在下是六扇门,在上则是清吏督捕司。 蓝娘是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指挥佥事。 这官职原本就是正四品官员,权利就颇大,更因为她有玉家依傍,气势甚大,连同知都要避让,连指挥使都要给她三分面子。 去找蓝娘! 葛荆越想越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没有其他。 第279章 以我信印你心,莫名的知己 密幽是天下最强的杀手组织,潜行蹑踪之术天下无处左右,消息灵通更是天下有数的风媒。 十三暗手出身密幽,隐匿行踪的水平绝不再密幽之下,能随时掌握他们行踪的势力,除去密幽遍数天下绝对不过五指之术。 这些势力算一算,不过是释、道、儒、邪、魔这些大宗门,在他们之外也就唯有江湖之外的六扇门了。 葛荆想的很透彻,能帮助他的恰恰只有江湖之外的六扇门。 而蓝娘的确没有让葛荆失望,不过一日就帮他拿到刀枭胡勒的去处。 崆峒山... 刀枭胡勒在崆峒山,这个消息看的葛荆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去那里做什么? 刀枭胡勒身为十三暗手魁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十三暗手,在陕西行省风云动荡的时候去了崆峒山,绝非无因。 可是,对于浑身上下充满戾气的十三暗手魁首,崆峒山是什么好去的? 崆峒山很大,西北向东南走向,山峦叠嶂连绵起伏,仿佛一条卧龙般横亘在陕西行省和湖北行省、河南行省和两广之间。 它的山势并不是如何高大,气势也不如何雄伟,最高的主脉混元顶不要说跟哀牢山主峰石门山相比了,就连第二山峰观澜山、第三山峰卧虎山都不如。 至于苍松岭、老爷顶更是寻常无比,如果不是坐落在崆峒山上,简直就是平平常常根本让人感觉不到有什么稀奇。 偏偏这很平常的崆峒山,一山接一山,一峰接一峰的连绵数万里,从一头接另一头,丝丝缕缕的衔接了五省,看成大明王朝第一名山。 让崆峒山如此出名,不是因为它占地庞大绵延万里,更不是因为他山势雄浑摄人心脾,恰恰是因为它的山势不高不陡,能让人随意出入。甚至在山势平缓之处还可以让人依山傍水而居,久而久之形成无数个城在山中,山在城中的绮丽特色。 这就使得崆峒山很多地方人与自然十分和谐的相处在哪里,像体现出曾经去过的小南川、苍松岭就景色繁多。 一般的名山大川都有闻名天下的景色让人流连忘返,可那样的景色几乎都深藏山中,能够欣赏的人毕竟是少数。 可崆峒山却因为山势平缓的原因,无数景色人人都可随意观之,赏玩。 像揽云亭、朝天门、老爷顶,尤其是以药膳医术而闻名的药王洞更是游客如织,信徒如云。 同时,山中资源要比平原丰富许多,穷苦百姓依山生活虽然清贫了点,却至少饿不死人。 这也就无怪他被人称之为第一名山了,甚至在上古时期就有人皇大帝前来祭祀,实是因为它养活了不知道多少人。 正是因为这样,崆峒山在百姓眼中是第一名山,而在江湖武林中却被人称之为第一神山,无他,实是因为这座大山里不知道隐藏多少高人大能。 平时没有人能感受到他有多么神奇,可当你想冒犯他时,却绝对会让你绝望,乃至后悔不应该从娘肚子里生出来。 释道儒、邪魔妖,崆峒山隐藏的大能形形色色奇奇怪怪应有尽有。 不说其他,老爷顶的那群老爷是天底下最着名的一群,也是崆峒山能够震慑天下而无人敢质疑的存在。 没看到帝都玉家十九娘玉香春和席家灵应宫的席家五娘席应真作妖,都被一位老爷毫不客气的赶出崆峒山。 直到现在,两位姑奶奶都像朱栴说的那样,没有他们的许可,至少五年不敢再踏进崆峒山一步。 刀枭胡勒很强,可不管他有多强,踏进崆峒山都不算什么人物。要知道,别说玉香春和席应真,连荒族铁骑遇到崆峒山都要绕行,封刀勒马,深怕惹到这群老爷们吗? 葛荆捻着薄薄的一页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御风而行,两日后就来到姑臧城山北,曾经和朱栴横穿崆峒山的那条山路之上。 这条山路能够横穿崆峒山,行进三百里,西北是真武山,东南是翠屏山。 真武山就是荀无影口中,他和冷漠的师傅不了道人用飘零手盗出剑王图的纯阳洞所在。 纯阳洞是吕祖嫡系,不只有吕祖真传,更有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遗下的绝学。 虽然剑王图全部被盗走,看似纯阳洞失去了最强底牌,可实际上对纯阳洞不只没有影响,相反还去掉他们心头最大一块心病,让他们能够轻松的发展。 从上古时期因吕祖使得纯阳洞第一次兴盛,中古时期又因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而二次兴盛,时间历久而弥珍,纯阳洞真的就只有一管玉箫和十九副剑王图吗? 一个万年未曾消失的古老宗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点宝贝傍身。 没有人会相信。 “十三暗手在姑臧城大闹一场,最终获得六幅剑王图,未曾得到全部剑王十九图刀枭胡勒绝不甘心,思前想后最后想到纯阳洞,他又把目光落在纯阳洞上。” 葛荆手指微微一颤,纸笺无风而动,啪的一声化为齑粉随风飘散。 这手活是他从钟鸣府音波剑上感悟出来的颤字诀。 当日如果不是储尹之突然出现打破他的参悟,让归藏子恨得大叫‘该死,暴殓天珍’,他也许参悟的会更多。 不过,归藏子恨的牙根直痒痒,葛荆却不曾在意。 别看他知道的武功很多,修练的却永远只有三剑一步和一套清微心法。 武功,阅读参悟的话,葛荆永远不嫌多。修炼他却十分吝惜,剑法,多上一剑他都嫌多。 甚至除了大漠孤烟剑意外,如果不是为了剑法效果,另外两剑他都嫌多。 人与野兽不一样,野兽无论多么凶猛,真正杀招永远都是那几样。 就像老虎,杀招就只有三下,扑、剪、掀三个动作。 狼也是一样。 葛荆心性中蕴含狼天性,在他眼中,武功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其实一剑就够。 既然一剑就够,他还收集那么多功法做什么。 葛荆收集功法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辅助参悟,他要从中理解武功的道理。 武的道理、武与自然之间的道理,武与天地万物之间的道理。 不明武之道理,武就只剩下杀人这一本能功用。 就像虎狼所会的本能。 可人不是动物,不是只有本能存在就可以。 葛荆要从无数功法秘籍中找到,或是体悟出他所求的武之道理,也就是武道。 “刀枭胡勒追求剑王十九图,图谋纯阳洞应该也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有些理解刀枭胡勒了。 也许这个人不只是刀中枭雄,江湖霸主,本质上他也许更像是一个玄者,为了攀登武之巅峰而无所不用其极。 十三暗手,甚至密幽都只不过是他攀登武道巅峰而不得不用的手段。 “如果你未曾在我初识武道时成为我心中不得不跨过的魔障,也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葛荆从天空飘然落下,轻轻他不在岩石之间,望着对面孤立的山峰,忍不住猜测叹息一声。 恐怕连刀枭胡勒都想不到,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仇人一直默默的积蓄着力量,等待追赶上他,将其枭首的人会有朝一日会将他看透,进而身有所感的理解他。 他人只会看到他高高端坐九霄,挥洒间放出十三暗手施虐天下。 他人只会看到刀枭胡勒剑君洛衡联手组建十三暗手,一明一暗成为十三暗手的最强后盾。 刀枭胡勒成为十三暗手的魁首,刀锋之下伏尸累累,震惊世人。 剑君洛衡则抽身离去,潇洒的把自己隐在刀枭胡勒身后,不遇大难从不出现。 他们就像两座大山一般压在陕西行省玄者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世人或是害怕,或是钦慕,可是谁能知道,他们也是无奈,也心有不甘吧?” 葛荆一步一步丈量着青山上的石阶,看着枯萎了一秋一冬的大山随着春雨落下,春风拂动,重新披上了绿色的霞衣,他的心也有些萌动,整个人就如同僵动了一冬的大地,舒缓起来。 时至下午,正是一日天气最高的时候,炙热的阳光在毫无阻挡的山路直直的照射下来,照在耸动的大地上,照在层层铺散的腐叶之上。 微风徐来,淡淡的腥味飘散,细细闻去却又能从腥味中嗅出泥土的芬芳。 味道有点腥,不算太好闻。 葛荆却不在意,用力吸了一口,顿时,泥土的芬芳顺着鼻翼直透心肺。 行至山脚,顺势一拐,不过一里多路他来到另一座山峰脚下。 山麓前有株高大的古树,树干很粗,五六个成人合围才堪堪保住,上面的树冠更是彷如华盖般展开。幸好现在草木逢春刚刚吐出心蕊,还有阳光能够透射过来。 葛荆从树荫下走过,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照射在他的脸上,一股暖洋洋的感觉顺着肌肤侵入身体。 慵懒的表情不受控制的从他脸上浮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玄者,倒好像是一个游历天下的公子哥,或是想要读万卷书步行万里路的读书人。 第280章 持剑入纯阳 纯阳洞在真武山,不是一个,而是有十几个洞口,主要的祖师洞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更不是最好的,只是因为原来是吕祖所居之所。 吕祖为什么要选择这里,看祖师洞面向正东就知道,这是取紫气东来之意。 真武山不高,至峰巅也不过千丈,却又六条隆起的支脉向外伸展,远远望去就像一只玄武探头探脑的卧在哪里,六条支脉,四长两短正好像玄武的四肢和头尾。 纯阳洞传承万载,门徒子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人口自然不会少了。 人口一多,只是几个山洞自然不够住了。 有些人习得吕祖真传,就必须居住在山洞之中,而天姿鲁钝的人,学武多年一直未有所得的,自然就只能搬出山洞在山下开辟一块田地,修生养息起来。 经过多年繁衍,竟然在山下形成一块块村落。 葛荆的眼在村落上一扫而过,赫然发现这些人不论老少妇幼,个个身轻体健,都有功夫再身。 不禁让他的眼忍不住眯了起来。 这么多的人都有功夫再身,但凡闹出一点事情都不可能小得了。当年的不了道人是怎么从纯阳洞把最后一张剑王图盗出来的。 飘零手的功夫了不得啊! 葛荆想了又想,暗自摇头。 就算他现在的修为有可能比不了道人强了,但要盗出剑王图,除了硬抢别无选择。 盗术,是小巧腾挪的妙法,是遮光幻影的秘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最少葛荆不去学是绝无可能。 沿着一条小道曲曲折折的走进去,松杨柏柳,湖溪瀑布,景色竟然异常优美。 早春时节气温转暖,虽然一早一晚还是乍暖乍寒,午未时节却已经十分暖和,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暖暖的痒痒的,让人恨不得倚在哪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葛荆徐徐吸了一口气,收摄住皮肤所有窍孔,不泄一丝气息。 他的步伐稳定,每一步迈出,好似用尺子测量过一般,不差分毫。元力也在神识的控制下,迅速的在经脉内流转。 纯阳洞就在眼前,如果看到刀枭胡勒,马上就会掀起一场大战。而这般等级的大战,经脉肌肉筋骨如果不经预热,对战力的影响绝对不是一点半点。 到了他们这般境界,真要拼起命来,差上一点就是生与死。 葛荆的修为、战力绝对在刀枭胡勒之下,要是死,死的一定是他。 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葛荆目光平视,脚步稳健的向前走着。 筋骨、肌肉、经脉、皮窍乃至气血都被他精心控制着,更强的却是他的心神。 被他蕴养半年之久的紫虹剑与他心神相连。 心意、剑意,相合为一。 牵引大地,沟通天宇,内外映照,形神如一。 青峰倒映心田,阳光扫清尘埃。 霎那间,葛荆感觉到身体轻松了许多,神识迅速增长,竟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也就在这瞬间,葛荆心头浮现起记忆云中,一句对禅理的感悟。 菩提只向心中觅,何劳向外去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法,西方就是在目前! 菩提,原本是菩提树,放在这里指的是众生智慧。西方,同样也不是方位或世界,而是禅宗欲求的至理。 化在他身上,显然是指神识紫府的修炼,根本无需向外寻找,转回内心,一切都在哪里。 骤然间的所得,让葛荆神魂上的桎梏略有所动,以后突破绝对会轻松很多,却对现在的神识、修为增长没有一点帮助。 但就这点松动却也让他对神识的掌握灵动了不少,也就十分玄幻的让他对即将开启的大战多了一份信心。 很玄幻吧? 其实并不完全是。 灵玄师以上的玄者修持的都是神魂,比拼的都是意境上的高低。 谁对意境掌握的强,谁领悟的层次高,动起手来,谁的胜算就大。 即便宗师级领悟的是一条小意境,王者级领悟的是大意境,却并不代表小意境就不入大意境。 强与弱,看的是谁掌握的强,领悟的深。 一个把小意境参悟到极致,圆满的人,绝对超过参悟完整意境普通级别的人。 葛荆领悟三条意境,进而把这三条意境进化为三条剑意。 而他,也只会这三条剑意所化的三招剑法。 三招简化到了极致的剑法,让他在意境上的比拼不弱于任何人,这也是葛荆敢于挑战刀枭胡勒的信心所在。 原本就有信心,现在信心再度增强,瞬间让葛荆的状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以至于一股锋锐的剑意隐隐间冲上云霄。 风气云动,直接惊动纯阳洞内的所有玄者。 “好精纯的剑意,这又是那方强者...” 祖师洞内,一位苍头白发瘦小的道者缓缓抬起头,身上宽大的道袍无风而动。 瞬间,分左右而坐的道者都面带惊讶的站了起来。 “坐,学道之士,当冥心凝神,致虚守静,于静定之中,抱冲和之气,守真一之精!” 道者两眼垂垂,寿眉微动中吐出一句。 声音不大,却恍如黄钟大吕般震动道士们的心。 “喏,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道士们稽首而坐。 “善,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道者道了句《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道士们脸上惊诧尽皆消散,恢复到平常模样。 经文道出很轻,却能清晰的传到洞外。 纯阳洞毕竟是武林宗门,这里人人会武,个个通玄。 玄者玄士玄师不少,大玄师更是有十数位,一瞬间被葛荆冲天剑气惊动,知道最少是位灵玄师到来,顿时都有些惊诧,甚至是慌张。 此时经文传入耳中瞬间抚平慌乱的心神,立刻单手一竖,念起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妙经。 纯阳洞是吕祖嫡传,吕祖又出身太清派,所以太上老君的道法经文是纯阳洞门下弟子必须之根本法门。 “善善善,好一个道门弟子,好一个得道真人!” 陡然,一声赞喝传来,待道士们回头望去,正看到一个布衣大汉背着一柄钢刀大踏步走了过来。 “施主是何人,如何进的祖师洞?” 道士们望着大汉尽皆愕然。 这里是纯阳洞祖师殿,非纯阳洞嫡传是不得入内的,此时看到一位陌生人,不能不为之惊诧。 第281章 祖师洞中战 大汉背着双手踱步大殿中央,他左瞅瞅右看看,直至道者身前,目光跳过道者看着他身后持剑而立的吕祖雕像。 “有香吗?” 大汉静静的问。 道者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取出三根香递给大汉。 大汉表情肃穆,燃起香高举过头,拱了三拱后插在香炉中。 “福生无量天尊,胡居士竟然也会礼奉祖师!” 待大汉退回殿中时,道者上前一步,面色肃然,单掌一立食指内屈为礼。 同时他眼眸间精芒一闪,显然对大汉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恭敬为吕祖奉香,感到十分意外。 大汉目光掠过道者的脸,笑了,“吕祖是人类大贤,玄门祖师,胡勒祭之以礼有何不当,华阳真人着相了。” 这人竟然就是十三暗手刀枭胡勒。 葛荆接到六扇门传回的消息,确信他进入纯阳洞三月未出,是否还在即便六扇门人敢信誓旦旦的说他还在,可真在假在,只要他不出现谁都不知道。 幸好,六扇门的能力不差,敢信誓旦旦的保证确实没有出错。 “却不知胡居士如何入得我纯阳祖师洞!” 听了刀枭胡勒的话,华阳真人也没在纠结这个话题。 刀枭胡勒的话说得没错,天下玄者皆尊吕祖为玄门祖师,是人类大贤。 晚辈为长辈礼奉一炷香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真正有问题的是刀枭胡勒如何出现在这里,又如何入得纯阳祖师洞。 任谁想来都不会以为刀枭胡勒只是为了供奉这一炷香吧? 刀枭胡勒没说话,他感知到纯阳洞外一股锋锐的剑气缓缓升起,并随着脚步移挪,愈来愈强盛。 他不禁诧然。 华阳真人以及左右十几名道士尽皆色变。 强者,还是外来人。 纯阳洞道人不用想就知道,敢在纯阳洞肆无忌惮的释放剑意的人,必然不是纯阳洞人。 华阳真人看着刀枭胡勒,又看了看外面,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了,一位又一位强者出现,还都毫不遮掩,正大光明的走出来,真以为我纯阳洞没有强者吗? 刀枭胡勒感知到释放剑意者已经来到纯阳洞山下,距离并不远,这般距离,他明明一步就能跨到洞前,偏偏步伐缓慢,彷如寻常人般一步一步丈量着走来。 凝聚气势吗? 这是要动手的前奏吗! 刀枭胡勒淡然一笑,他不认为这人是来寻他的,因为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出现在纯阳洞。 没看到,华阳真人看到他的出现在这里,没有愤怒而是满脸疑问吗? 胡勒了华阳真人没说话,而是抬起头,四下张望。 他打量下吕祖像,神像后,左侧有个偏门,右侧还有个偏门。 “吕祖真传秘本在哪里,左边那个门还是右边那个门?” 胡勒突然扭头看着华阳真人问了一句。 “什么?胡居士对纯阳洞有什么觊觎不成!” 华阳真人老脸一沉,眼中露出一丝怒意。 胡勒笑了:“世人皆说纯阳洞落寞,千年已将剑王十九图一一流落江湖。可惜,胡某却知纯阳洞势力雄厚,现今至少有灵玄十位宗师三人,如若暴漏定然震惊天下。” 轰然一声,祖师殿内十几位道人乱成一片,都纷纷抬头,怒目以视。 华阳真人更是脸色阴沉,直视着胡勒似乎想到了什么:“胡居士来我纯阳洞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刀枭胡勒笑了,伸手向左侧指了指,“是啊,胡某在哪里待了三个月。” “什么?” 华阳真人脸色大变。 左侧,能吸引刀枭胡勒停留三个月的只有传经洞。 三个月,让胡勒这等人物在那里停留三个月还能剩下什么了。 刀枭胡勒笑了笑:“我原以为纯阳洞落寞,随便看个三两天就差不多,没想到,底蕴深厚啊!” “什么,你怎么敢!” 华阳真人终于有些坐不住,一步跨出来到胡勒面前。 胡勒神色淡然:“两年前一个飘零手就能从纯阳洞盗出最后一张剑王图,我还以为纯阳洞真的落寞了呢,三个月前进入纯阳洞传经洞我才知道,那张剑王图恐怕是纯阳洞故意抛舍的包袱。” 说完,他看着华阳真人毫不想让的道:“实际上呢,纯阳洞吕祖真传早已经脱离剑王十九图的窠臼。” 他的眼中隐含一丝钦佩:“天遁剑法、大衍剑法、青萍剑法真的让胡某大开眼界,一本玉清剑法、一本太清剑法、一本上清剑法抛去表面浮华,根子里竟然都是吕祖剑法。就这三本剑法就看得胡某如醉如痴,整整一个月,不眠不休啊!” “混账....” 三名道士怒喝一声,抽出长剑向刀枭胡勒斩去。 剑势辉煌,竟是三名大玄师。 长剑临头转瞬即至,取的正是胡勒的脖颈。 却不想,刀枭胡勒神色不动,目光直视华阳真人。 那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看得华阳真人心头一跳。 他感觉一股巨大的威胁煌煌而来,顿时脸色大变,右手连忙抬起,食指中指一并化为一道指剑,直接戳了过去。 这一剑威力巨大,竟直接逼散了胡勒的目剑。 刀枭胡勒有些诧然。 指剑,可是不在纯阳洞传经洞记载之中。 见猎心喜,刀枭胡勒向后退了一步,肩头长刀一颤,跳出。 他回手一握,迅疾劈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三柄长剑全部被他劈落,最后与华阳真人的指剑撞在一起,刀锋指剑尽皆化为乌有。 刀枭胡勒长刀收回,再度向后退了一步。 华阳真人瘦小的身躯微微一震,脚步抢前一步,随即又接连向退了两步。 而在两人之间,三名道长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一个向前扑倒在地,两人向后仰头摔去。 “阴阳错乱劲!” 华阳真人身形刚刚站稳就脱口疾呼,目光投去看到三名弟子空门大张,袍袖一拂又是一道剑指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看到同门危机顿时又有五名道者长剑出手。 五柄长剑浑浑沦沦,循环无端,于无声无息间攒簇其中,将刀枭胡勒围困其中。 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也躲避不得,而最危险的还是华阳真人直取心头的那一指剑。 第282章 阴阳错综 面对五名道人的五柄长剑,刀枭胡勒恍如无视,他在意的唯有华阳真人那一道指剑。 一指虚幻,二分阴阳。 刀枭胡勒清晰的感知到华阳真人这一剑指与刚才完全不同。 阴阳玄幻竟然让他分辨不清,让他心中好奇心更盛。 “胡某阴阳错乱,真人竟然二分阴阳,妙哉妙哉!” 刀枭胡勒眼中精芒炽盛,赞了一句,再度向后退却。 一步踏出,身形虚晃,竟从三柄长剑交错中无损而过。 同时他手中钢刀从下向上撩了上去。 砰砰砰,一连串声音响起,五柄长剑应声而飞,直到华阳真人指剑刺来,钢刀才稳稳的停在空中。 噗通噗通噗通... 五个跌倒的声音同时响起,三个前扑两个后跌。 承受同样的刀罡,结果却是两样。 长剑脱手,有向上飞的,也有向下落的。 人也是同样,阴劲向外跌飞,阳劲向内扑倒。 果然阴阳错乱,妙不可言。 两刀,先后七人,再华阳祖师出手相助的情况下仍然吃了大亏。 结果呢,不过是让刀枭胡勒避让般的退却两步。 其余道人提着长剑,看了看祖师华阳真人,又对刀枭胡勒怒目以视,他们心下犹豫着,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继续出手。 华阳真人眼眸中带着一丝震撼,两剑无功也没继续出手。 他不是没有其他手段,而是被刀枭胡勒阴阳错乱的两刀给惊住,一时间竟然有了些感悟。 刀枭胡勒若有所思的道:“两仪四象,阴中阳、阳中阴。两仪者,对立与统一,四象者,虚实并动静,” 华阳真人也沉声道:“化而为相,可分阴阳,刚柔相济,阴阳相辅。” 他缓缓抬起手,一双老眼骤然亮了起来,看着刀枭胡勒道喝一声:“阳走表,阳虚则阴强,阴阳失和则阳不入阴。阴主里,阴虚则阳盛,阴阳不和则凝而不行。胡居士这一刀,错中有综,乱而不错,大善啊!” 华阳真人的眼眸放出一抹璀璨的光芒,声音也随之响亮起来,直到最后化为一道惊雷在祖师洞内炸响:“大象两仪同行指!” “大象、两仪、同行!” 刀枭胡勒猛然抬头,眼眸中也爆射出一道光芒,闪得祖师洞亮如白昼:“大小阴阳二旦斩!” 简简单单的一刀迎着剑指劈去。 刀不璀璨,大直若屈;剑无辉煌,大巧若拙。 看似普通却在刹那间让祖师洞内的所有道士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威力惊人啊! 刹那间,闷雷声轰隆而响,错步间,华阳真人接连后退数步,眼看快要撞在供案时脚下一错,又向前跨了数步。 一退一进错乱有踪。 另一方的刀枭胡勒则第一次被动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在祖师洞门前。 从祖师洞到刀枭胡勒第一次现身时站立的地方有二十丈远,刀枭胡勒只是退却四步就来到门前。 刀芒指剑相撞,让刀枭胡勒连退两步,显然他是吃了点亏,却不想刀枭胡勒并不在意,而是茫然的看着山洞顶,陷入茫然。 “阳气主于外、主于上,而根于里、根于下;阴气主于内、主于下,而根于外、根于上。阴阳二气升降出入,大象两仪竟然是以脾土为本为枢。” 刀枭胡勒的声音不大,落在华阳真人耳中却是脸色大变。 他可是没想到只不过跟胡勒相较一指,就被他摸出二分本源,胡勒的天姿着实可怕。 这样的人绝不可留。 可是,纯阳洞能留得下他吗? 刀枭胡勒可不是独行侠,他是陕西行省黑路霸主十三暗手的魁首,还有一个可以同生共死的剑君洛衡。 华阳真人迟疑中,身后两道偏门打开,两位道人走了出来。 两道气机牵引,使得沉思中的胡勒微微回神。 看着两位道者胡勒眼眸精芒一闪:“高手!值得我全力一击了!” “小心!” 听到胡勒这句话,华阳真人顿时惊呼一声,反手从香案下抽出一柄长剑,粲然挥出。 “接我刚刚感悟的一刀,阴阳二旦调整阴阳!” 刀枭胡勒断喝一声,钢刀应声出手。 一道劈出直接斩中华阳真人手中长剑。 气机升降,让华阳真人身形骤退。 左右两名道人见此也挥出袍袖,乌云般将刀枭胡勒的双眼遮掩。 “水火者,阴阳之征兆,金木者,生长之终使也。” 胡勒吟诵着,似推衍似证明。 刀分阴阳,左右相向,在华阳真人退却时斩中两名道者的袍袖。 砰的一声轻响,道者两支袍袖应声而碎,化为偏偏蝴蝶在空中舞动。 “相生相克皆以其气而不以其质也,成质则不能生克矣!” 刀枭胡勒身形一转,看到袍袖粉碎的是左侧道者,右侧道者的袍袖只是向上一飘,仍然完好。 一刀下去分为阴阳清浊。 清者轻、浊者重。 清者生发,浊者肃降。 胡勒这一刀自然结果迥然,结果就是他刚才那一句,相生相克。 而这一句落在两位道者耳中,他们也明白。 什么相生相克,不过是修为不如胡勒。 其气不为质,成质则不能生克。 话虽简单,落入道者耳中却全都能明白,不止如此,还有几位学修阴阳之人还隐隐有些感悟,受到启发,若是给予他们时间,甚至还会道法精进。 “奇才也!” 华阳真人不得不承认的赞叹一声。 两位道者也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四只大手同时劈了出去,隐约间一条白蟒飞翔天宇,一只黑色玄龟卧在地表。 华阳真人的剑指正好划过白蟒玄龟中间的空间。 指分阴阳,水火既济。 大象两仪同行指。 四只手掌一道剑指,有阴有阳,一侧木火一侧金水,中央为土,正好如刀枭胡勒刚才所说:阴阳二气升降出入,大象两仪同行指是以脾土为本为枢。 “木生火为一家,积数二三为一五;金生水为一家,积数一四为一五;土居中央为一家,积数自为一五。三家相见,是谓三五合一。” 刀枭胡勒大笑一声,一眼就将三位道者看透。 “阴阳错综,五行逆运,有为变化之道也。阴五行中返还阳五行,复归于一气耳。” 一声道喝之后,手中长刀五行融为一气,以阳五行居于正位,阴五行居于偏位,错中有综,阴中返阳。 顺逆之中,三位道者轰然而起,撞在山洞顶端才摔落下来。而他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向后撞去。 “啊呀,这里这么热闹!” 葛荆的声音陡然在祖师洞前响起。 第283章 真武山,剑试刀枭 刀枭胡勒一个转身来到洞口西侧,微微回头看到一个长相干净的少年提着一柄长剑正看着他。 少年的年岁不大,青衣长衫,面色平静,好奇的看着他,还有祖师洞内东倒西歪的十几个道士竟然毫不奇怪。 相反,他的目光落在刚刚从洞顶飘然落下的三位道者身上时闪亮起来,迅速的一转头,紧紧的看着刀枭胡勒,眼眸热切无比。 “你就是那个...剑意冲霄之人...” 少年的眼眸闪动,炙热,一抹意境从他双眼间飘起消落,转瞬即逝却并未逃过胡勒的感知,瞬间就让他确定,这个少年就是刚才剑意冲霄并距离山洞越来越近之人。 “你是刀枭胡勒...” 胡勒的问话葛荆没有在意,而是仰起头看着胡勒的双眼轻声问了句。 “你认识我?” 自己的名字从少年口中传出来,胡勒大感意外,感觉到少年就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 或许是,他见过自己? 同样也不可能啊! 葛荆听到胡勒的反问顿时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脚步向后一错,退出三丈以外,紫虹剑微微抬起,一脸正色道:“平凉葛荆,为响沙湾百五条性命讨要一个公道。” 刀枭胡勒猛然抬头,有些诧然的看着葛荆,“葛荆、响沙湾,讨个公道,你是枭首麻衣人的那个葛荆,葛大神?” 葛荆微微颔首,长剑缓缓出鞘,剑尖向刀枭胡勒点了点,道了一声,“请!” 刀枭胡勒知晓这个少年就是枭首麻衣人的葛荆,知道事情绝对不能善了,同时他也知道,葛荆两年前能够枭首麻衣人,现在修为会更强。 他虽然认为葛荆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若不认真应对的话,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刀枭胡勒斜斜一个跨步,让开祖师洞口。 长刀出手,直指葛荆,面色郑重的道了一个‘请’字。 别看葛荆的年岁比三名道者小上许多,可真动起手,刀枭胡勒竟然比对三名道者还要尊重,还要正规。 胡勒的这一举动,直接让三名道者脸色大变。 他们没想到,堂堂纯阳洞在刀枭胡勒的心中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葛荆,很陌生的名字啊! 三位道者走到祖师洞门口,十几位道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复杂的看着葛荆和刀枭胡勒。 他们虽然对刀枭胡勒十分气愤,很想对刀枭胡勒出手,但看到两人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却也不能不强忍心中的愤懑,看着二人。 刀势与剑势于刹那间相遇,一阵旋风平地升起。 三位道者面无表情,十几位道人的心却是突然一紧,感觉周围气温突然下降,好似进入了冬季一般的寒冷,冰封刺骨。 十几人的眼顿时一定,然后就看到山洞外生长的几株古树升起一层白霜。 白霜如雾如织,粘在树叶上化为晶莹剔透的冰。 “宗师级,两个人都是宗师级!!!” 三名道者对视一眼,喃喃的低呼起来。 “这么年轻的宗师级!” 十几个道人站在他们身后,清晰的听到三位长辈的话,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刀枭胡勒的大名他们都听过不知道多少年,是宗师级早有预料。 葛荆却不一样。 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宗师级的修为。 天地间,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刀芒化为白色的光影一闪就来到葛荆眼前。 “啊!” 几个道人失声叫了一句,这速度也太快了,换做他们绝对躲不过去。 却不想,葛荆的身影转眼消失。 刀芒滑过空间,微波震动,空间荡起一圈无形无影的涟漪。 随着葛荆的消失,涟漪波及到古木之上,树杆随之而颤,树枝树叶上面挂着的冰霜化为冰晶在空中飘荡,洋洋洒洒的将此地化为冰霜雪地。 十几个道人修为略低,不由自主的被意境吸引,三位道者则对冰晶视而不见,心神凝如实物一般看着葛荆出现在刀枭胡勒身前。 一剑,带着天地威压,带着一股无形的波动直指胡勒的眉宫。 致命的威胁感瞬间从胡勒的心底泛起,让他汗毛乍起,忍不住脚尖在空中微踏,一个闪身随着长刀穿过十丈空间。 剑气纵横! 一道凌厉的剑意好似撕裂天地,扯破了空间,斩破了天地,化为风雷呼啸而来。 可惜,这一剑只是在胡勒身后逞威,伤及不到胡勒丝毫。 让过这一剑,刀枭胡勒在半空扭动腰身,长刀也借着这股回转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斩向葛荆的脖颈。 速度极快,好似能破开空间。 葛荆心头一凛,感觉一股凝重如山的气势将他束缚在空中,又好似有一股吸力将周边空气抽空,让那股凝重的气势无尽的向内挤压过来。 阳走表,为重,根于里;阴主里,为轻,根于外。 阴阳二气升降出入,刀枭胡勒竟然能随心所欲的调整阴阳,果然可怕。 一道神念在葛荆心头飘过,眼眸陡然一亮,好不避让的看着逐渐临近的长刀。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生死之间一样有大感悟,战胜大恐怖就能超越生死。 就如记忆云中所载。 道家《庄子》所言,死生如睡觉一般。睡下可起,为生,不可起,为死。如此,是大恐怖。 佛家《杂阿含经》有言:‘我是佛弟子,逮得诸漏尽,又复是佛子,不着一切有,我今已调伏,无上两足尊,息心得寂静,生死大恐怖,我今悉得脱,有离三有缚,如来圣法中,获得如是利。 葛荆眼中精芒复归于平静,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脑海空空,沉寂如一泓静泊的潭水,无思无念。 紫虹剑出手,很自然的化为一道白练,彷如青烟般飘飘渺渺的拍中长刀侧壁。 只是,想来蕴含阴阳错乱意境的长刀落手处,虚空飘渺竟然毫不受力。 砰的一声,一阴一阳一轻一重两道气劲在长刀中爆发,刹那间形成一道丈许方圆的气域。 却不想,贴着长刀的剑突然颤抖,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拖着刀刃向上一滑。 刀枭胡勒在这一刻,感觉手中长刀竟不受控制的向上一撇,将肋下空门亮在葛荆眼前。 葛荆脚下错步,踏罡步斗的绕到他的侧面,紫虹剑顺着刀刃削向他的软肋。 “精妙!” 眼看着软肋在葛荆长剑威胁之下,刀枭胡勒竟然丝毫不慌张,嘴角微启还赞了一声。 手中劲气忽敛,脚步在空中微微一顿,竟彷如顽石般向地面坠落。 而这一下完全出乎葛荆意料之外,因为他的剑明明斩向胡勒,可感知中却毫无胡勒的气息。 剑,竟在空中停顿,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了。 瞬间,葛荆心猛地收缩,一股强劲的血流顺着心脏通达全身。 “不好!” 葛荆的手向上一提,脚迅速向前踢去。 这一脚十分迅速,正好挡住胡勒重重擂出的一拳。 轰的一声闷响传来。 葛荆的脚与胡勒的拳抵在一起,两股刚猛的劲气撞在一起,顿时一道磅礴的气息排山倒海般的向外激射。 劲气刚猛,洞口十丈方圆恍如受到狂风暴雨的冲击,一时间飞沙走石,树木折断,枝飞叶落。 更有强劲的气流涌向祖师洞,让三名道者连忙冲到洞口,撑起一道气墙将门口死死封住。 可惜,三名道者联手竟然有些不敌葛荆和胡勒对撞的气流,顿时如同江河颠覆的扁舟,强自支撑着。 他们以为撑过这一道对轰就会安全,却不想半空之中,刀枭胡勒的刀指着天空,葛荆的剑指着地面。 刀者不用刀,剑者不用剑,就那么的一拳一脚对轰起来。 劲气威猛,彷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拍了过来。 他们,好像随时都会被颠覆。 嘭嘭嘭! 三击对轰之后,葛荆身子向前一扑,随即向后一仰。 阴阳错乱! 三名道者刚得到一丝喘息,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头一紧。 随即看到一道寒光爆射过来,直指葛荆扬起的下颌。 “不好,阴阳劲气缠绕,他根本躲闪不开呀!” 华阳真人手指微微一颤就想出手。 却不想葛荆半空翻身,长剑在身后闪动穿梭,留下层层剑影,交替辉映中留下一连串的悦耳声音。 “竟然这么强!” 华阳真人一步跨到洞外,向外眺望,正好看到两个人在空中幻出无数个身影。 刀枭胡勒长刀如轮,幻出片片雪花层层叠叠的向葛荆网去。 葛荆虽然且战且退却毫不似弱,人在空中穿梭飞舞,长剑则化成斑驳剑影,在空中跳跃劈刺,伸展腾挪,总能在第一时间将长刀挡住,任凭刀枭胡勒的刀如何劈斩都斩不中葛荆。 看到这一幕,华阳真人真的被震撼住了。 因为只看天空,还只是风云激荡,云雾缭绕。 若是低头去看地面和山坡,却能让人瞠目结舌。 半空到地面相隔十数丈,仅是刀风剑芒掠过,就在山壁和地面留下道道沟壑。甚至在躲避不开的刀剑相交宣泄出来的劲气中,在岩石地面洞穿一道深不可测的洞穴,待两人飞跃而过后,流出一道激射的喷泉。 山洞、喷泉! 这一道深洞得有多深啊,没有个二三十丈是不可能喷出泉水的。 砰砰砰... 一道又一道喷泉溅射而出,半个山壁都在地下水流剧烈喷涌中颤抖起来,引得无数道人提着兵器,慌张的冲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这一幕,都骇得目瞪口呆,简直无法相信。 葛荆一剑冲天,双脚连环踩踏,撞破冲天激流,化为雨滴坠落。 “差不多了!” 葛荆在空中一个翻转,长剑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刀枭胡勒。 长刀横天,扫过十几道喷泉,引得无数水滴组成像雨滴般倒射天空。 无数雨滴随着葛荆挥手,充满着剑气从天而落。无数雨滴随着胡勒挥手,充满着刀气倒飞向天。 剑气、刀气襄裹着雨滴在空中碰撞,化为雨雾弥散在空中,将半个山空渲染得恍如仙境一般。 “刀枭胡勒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受教,他日必有回报!” 葛荆吐了一口浊气,随即清朗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好胆,好狂,可惜,既然敢对胡某出手,是能说走就走吗?” 刀枭胡勒冷然一哂,刀芒暴涨,煌煌间彷如大日向葛荆覆盖过去。 大日之光,遍照一切,世间万物无任何物能够阻碍。 这一刀气势恢宏,葛荆知道自己应该是抵挡不住,应该是刀枭胡勒的最强绝学。 幸好,葛荆正有退却之心,并不做正面抵挡。 长剑飘动,点点飞芒恍如漫天飞沙,无一疏漏的把道道金光挡在外面。 也正是这道金光的撞击,让葛荆顺着山势向外飞去。 “黄沙剑意!” 刀枭胡勒望着能与大日之光相抗衡的炙热,瞬间洞破其间剑意。 “躲过我这一剑,就放你走...” 一声轻喝,胡勒的刀芒倏然一收,耀眼的金光竟然化为一道惊艳的银芒,彷如落月斩向葛荆。 “阳极而阴生...” 三名道者齐齐走出祖师洞,望着天空刀枭胡勒阴阳如此轻松自如的转换,都不由惊喝一声。 “阳极而阴生!” 道者的惊喝尚未落下,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已经从背后涌来,葛荆心神一抖,长剑陡然而出。 紫虹剑一个小跳,精准点在落月之上。 然后,葛荆身形斗转,无声无息的一个闪烁,出现在百丈之外。 鹰隼剑意的折返,在这一刻展现出绝对的惊艳,完全出乎刀枭胡勒的意料之外。 “惊艳!” 刀枭胡勒赞喝一声,站在空中,两眼凝视葛荆,竟然真的没有继续追击。 葛荆的一闪一现证明他的轻功如何卓绝,都是宗师级的灵玄师,现在追击,怕是惘然。更别说,胡勒的目标并非是葛荆,而是纯阳洞。 想到这里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祖师洞外的三位道者,刀再一次举了起来。 “好胆,真以为纯阳洞没有宗师级吗?” 华阳真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刀枭胡勒淡然一笑,“我刚才说了,纯阳洞有两位宗师级,正好,跟独狼葛荆热了身,快让我见识一下真正的吕祖真传吧!” 第284章 引人瞩目 天启历十年,大明历1780年春。 北域荒原的荒族铁骑踏进中原的第二年,河南行省发生一件震惊中原的大事。 起因是六扇门的一件任务,彰德府四郡为任务点,一点与西域高原有关,一点与北域荒原有关,一点与大元王朝有关,三个任务点被神秘人完成。 不过,这三个任务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个任务点,也就是大明王朝与外族勾结,准备谋逆的王朝蛀虫有关。 可惜六扇门的行动太快,在无声无息间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半点消息都没外露。 等外人知晓时,事情已经结束了。 所以,尽管事情闹得很大,天下人传得沸沸扬扬,真实情况如何却非大势力不可知也。 中原事闹得很大,实则北方事闹得也不小。 荒族铁骑肆虐陕西行省,其实也只是把声势闹得不小,真正算起来,对陕西行省影响并不大。 关山要塞没有被打通,使得荒族铁骑并不能真正威胁到陕西行省的中腹,从西侧走小方盘山去的是云贵二省,从东侧走千秋隧去的崆峒山。 只是,崆峒山根本不是荒族铁骑敢随意动的,他们只能顺着崆峒山袅无声息的穿过,扑入河南行省。 如此一来,别看北域荒原闹得声势很大,也仅是声势很大。 当然话是这样说,那是朝廷只看上面,不看下面,真正受到损失的还是普通百姓。 其实哪里已经哀鸿遍野,尸伏千里,虽不能血流漂杵,却也是一幅苍凉画面让人不忍目睹。 就是这个时候,真武山纯阳洞内掀起一场大战。 起因为何谁都不知道,开启的却是十三暗手的魁首刀枭胡勒与一年半前惊鸿一现的独狼葛荆。 两人兔起鹘落间的小试身手,在真武山上洞出二十六道泉眼,整日喷射竟蔚为大观。 而后,纯阳洞三名灵玄师与两名宗师级强者与刀枭胡勒展开一场混战,虽然奈何不得刀枭胡勒,却也让不知目的为何的刀枭胡勒无功而返。 说刀枭胡勒无功而返的是纯阳洞,实际他们知道,付出如此代价,也仅仅是保住祖师洞内的根本功法没有落入刀枭胡勒手中,其余的尽数落在刀枭胡勒心底。 他可是在传功洞住了三个月,天知道还有什么是他没看的。 纯阳洞丢了大脸,江湖人没有人感觉意外。 无他,因为那是刀枭胡勒,没断了纯阳洞的传承,已经是胡勒脾气好了。 真正让人感觉意外的是,独狼葛荆有这么强的修为。 甚至知道十三暗手和刀胡子关系的人,还会奇怪,葛荆可是枭首麻衣人的凶手,而麻衣人是刀枭胡勒的臂助,胡勒怎么没杀了葛荆。 “或许是那位葛大神真有那么强的修为!”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灵州小溪河畔风柳庄主唐铸言,听他说话的是重阳剑派掌门柏青锋,在他身后的是娄烨、郭英。 他们窃窃私语的地点是小南川,崆峒山内的小南川。 小南川位于崆峒山主峰混元顶北,脚下就有一条横贯崆峒山的通道。 通道南是崆峒山主峰混元顶,通道北是连绵起伏褶皱隆起的仰驾山。 这里有一场遍及陕西行省的英雄会即将开启,召集群雄的是铁翼帮主李维修,与会者自然都是陕西行省的英雄。 关于纯阳洞的话题原本是真武山紫霞宗乔一帆提起,哀牢山归元宗高凌风和乌蒙山破云宗展眺好奇的追问起来。 他们几个虽然分属黑白,实则惺惺相惜,交情还算不错。又因为葛荆的原因交谈起来,十分欢畅。 却不想在有意无意间将人分了档次。 乔一帆、高凌风、展眺何许人也,年不过三十全都步入灵玄师,修为不够、身份不够的人不要说和他们交谈,连站在一旁倾听都不够资格。 譬如重阳剑派掌门柏青锋,灵州风柳庄主唐铸言就是这样的人。 别看柏青锋是陕西行省战力榜二百多点的高手,跟高凌风他们三人相比,却还差了很多。 他们三个,再加上五连峰的李宣,被称为陕西行省年青一辈四大高手,两年前就占据战力榜一百零二到一百零五,两年后修为精进,已经全部进入战力榜一百以内。 战力榜三百位,没三十位一个档次,这差上一百多,几乎就差了四挡,如何还能相提并论。 尚幸娄烨和郭英当年与展眺、高凌风见过面,几人给他们面子,随便他们在旁听,多少知道一点葛荆的消息。 不过,就算交谈,几人也是窃窃私语,根本不敢大声喧哗随意卖弄。 在很多时候,尤其是一些重要场合,人贵有自知之明,首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才会得到平等的对待。若随意耍乖卖巧,像小丑般惹人注目,相反会失了身份,平白让人瞧不起。 只是他们不宣扬却不代表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与葛荆交往过。 一个高挑汉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随意的往他们身边一坐:“唐老兄,听说你们跟葛大神交往过?” 几人一愣,低头看着这个衣衫不整,醉眼惺忪的汉子,愣了。 “阁下是...” 唐铸言和柏青锋先是一愣,随即感知到高挑汉子身如渊渟岳峙般深不可测的气息,同时抱拳请教。 “他啊,龙骧张赶驴,最是痞赖不过!” 一个胖大老者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去去,没啥事老掀我的底,老驴的名头就败坏在你的嘴里了。” 张赶驴一脸嫌弃的向老者挥了挥手。 “是老罗背后说你,老童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老者漫天叫起冤来。 “老童又在背后说我...” 一闪身,一个威严肃穆国字脸的中年站在老者背后。 看到老者和中年人,唐铸言顿时笑着道:“姑臧城的罗家主罗川,童家主童木成,来来来,我给引介一下,这位是重阳剑派掌门柏青锋,一位了不得的年轻人。” 罗川和童木成也同时抱拳笑道:“是唐庄主、柏掌门,久仰久仰了。” 他们在寒暄,张赶驴却把目光落在娄烨、郭英身上,笑着问道:“听说在姑臧城,是你们哥俩第一个与葛大神相识的,还以师兄弟相称?” 第285章 年轻高手 娄烨踌躇着点头,然后斜眸看了眼掌门柏青锋。 柏青锋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白面无须,长得端端正正富富态态,不似武人,倒像富家公子。 他看到娄烨的眼神,不说不笑的面无表情。 可就这种平常神色却让娄烨底气一震,转过头向张赶驴抱拳,轻笑道:“家师早年曾跟葛大神前辈交好,所以娄烨托大称他一声师弟。当然,若是看修为,娄烨可是惭愧惭愧啊!” 张赶驴轻笑一声:“提修为做什么,要提修为,这、这、这一群,谁是敌手!” 张赶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满山遍野的指点着。 身边的罗川、童木成、柏青锋没放过,远处的乔一帆、高凌风、展眺和李维修也没拉过。 他那架势十分豪迈,颇有一番指点风云之势。 唯一可惜的是,他说的不是他自己。 “你这老驴,又在放肆!” 李维修一声轻骂,闪身来到他身前。 没在意张赶驴,倒是抬起手和罗川童木成寒暄起来:“两位老哥也来了。” “陕西行省的大事,哪能不来...” 罗川童木成笑着抱拳还礼。 “柏掌门、娄兄、郭兄...” 风声微响,展眺出现在柏青锋身前。 呼的一道破空声,高凌风也站在他身边:“柏掌门、娄兄、郭兄...” 两人看着重阳剑派三人微微颔首。 动作色轻微,却让左右人齐齐色变,全都眼带诡异之色看着他们。 平凉府雷神山重阳剑派! 小势力啊,虽然代代都能出现几名高手,却数百年都未曾走出过平凉府,最强的也不过是柏青锋这样,能进入陕西行省战力前三百。 嗯,最强的能进入战力榜前三百。 最强的,从重阳剑派立派以来不过十人,也就是并不是每代都能有。 现在的柏青锋已然是重阳剑派三百年来最强的时期,足以被称之为中兴之主。可这个中兴之主在现场来说,个人很强,宗门却并不起眼。 而展眺、高凌风却几乎能算是全场最强,他们如此亲和的善待重阳剑派,不能不引起人瞩目。 娄烨满脸堆着笑,与两人寒暄。 柏青锋却不卑不亢的拱起手,眼中寒芒闪动,看着展眺,又看了看高凌风,然后将目光抬起,平视着最后到来的乔一帆。 三个人敏锐的感知到一道锋芒,齐齐抬头,都看到柏青锋眼中的精芒。 是,战意... 可还不待三人说什么,就看到柏青锋斜斜的看了眼娄烨,眉眼间浮现起一抹颓意,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 展眺眉头挑起,眼眸闪过一抹怒意。 他刚要说话,高凌风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呼一声,“展兄...” 展眺微怒道:“既然心生锋芒,为何又要压制下去,武者当坦坦荡荡,一往无前才对!” 高凌风看着柏青锋,叹息道:“展兄,你以为人人都是我们啊,上有长辈相扶,下有兄弟相持。身无牵挂,可一往无前。柏掌门不同,重阳剑派再小也是一方势力,而柏掌门又为门中之长,武中之首,所有行事都不能不顾虑重重!” “可是...” 展眺还要再说。 乔一帆却低声道:“小门小户不能不顾虑重重啊,展兄,他若折损,重阳剑派就跟折断了脊梁一般,再也站不起来了。” 瞬间,展眺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他,因为三人的交谈并未有任何遮掩,直接落入所有人耳中。 柏青锋抬手抱拳向三人拱了拱,一句话都没说。 那股锋芒逐渐晦暗下来,再也感知不到一丝一毫,那股架势让三个人以及张赶驴、李维修尽皆无语,尤其是看到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娄烨、郭英更是为柏青锋伤感、悲寂、默然。 娄烨、郭英抬头看着掌门。 他们修为尚浅,根本感知不到柏青锋看到展眺三人心头涌起的战意,也感知不到柏青锋因为门中弟子不得不将心头战意强行压在心底。 但他们听到展眺三人说的话,大致猜出了什么。 所以,看着柏青锋的眼。 嘴,嚅动了下。 眼中闪过一抹伤心,尽显无奈。 这就是小门小派的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些事明明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门小户又如何,重阳剑派是陕西行省最有风骨的门派!” 陡然一个赞声响起铿锵有力。 “谁?”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 顿时看到一个青年站在三丈之外,静静的,抬起双手向柏青锋拱了拱:“点苍阮清见过柏师兄!见过各位师兄....” “点苍....原来是阮师兄亲自来了!” 瞬间,所有人都转过身,齐齐抱拳还礼。 陕西行省,点苍无疑是最强宗门之一。 不仅是宗门,包括各大世家、江湖帮派在内都可以称之为最强之一。 甚至有人怀疑,如果不是他们隐于世外,不履尘世,怕不是可以将那个之一消去。 而阮清,在场人其实都不陌生。 毕竟是归藏子的徒弟,善于一手摩云大八势,在很多大势力眼中都是点苍精心培养的核心弟子。 也就是点苍派擅于隐世,不善张扬,要不然也是展眺、高凌风这般的人。 其实不只是现在,在很早以前就有人说过,陕西行省年轻一辈不应当是四大高手,而是五大高手,被隐藏起来的那个就是阮清。 几人寒暄过后,看着柏青锋和阮清低声问起他们的关系来。 阮清笑道:“重阳剑派柏莒子前辈少年时曾与家师结伴行走江湖,是情同兄弟生死与共的好友。”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在瞬间明白阮清为何如此称赞重阳剑派了。 归藏子可是点苍派巨头之一,柏莒子跟他有这样亲密的关系,稍微借助一点重阳剑派也不能是现在模样。 横行天下是不可能,但冲出平凉府却不是问题。 风骨,或许也是迂腐,很难分清! 年轻人没说什么,可罗川、童木成、张赶驴、李维修几位年纪稍大的人却眼神转动一下,没有说话,而是就这陕西行省的形势交谈起来。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阮清却放过别人来到娄烨身前低声问了起来:“娄师兄,听说葛荆进入姑臧城是第一个与您相识的。” 瞬间,所有人都停下话语,转头看向阮清! 第286章 一剑 阮清的问话好像打开一个堤口,让里面的河水滔滔不绝的流了出来。 从娄烨到郭英,从展眺到高凌风,葛荆在姑臧城的一个又一个故事从他们口中串连起来,到最后,就连罗川和童木成、李维修都把姑臧城外天梯山到海臧寺前那场大战讲了起来。 没出口的只有龙骧的张赶驴,也许这些人里,更清楚葛荆后来发生过什么事的人是他。 从洞庭湖底一事后,张赶驴调动起龙骧的力量,想要更清楚知道葛荆是什么人。 也许,以前张赶驴关心的是易释义,可得到吕仙观传承后他就不能不承葛荆的人情。 授艺之恩大于天,葛荆这不是授艺之恩也差不多了。 “只是,这位葛大神到底在哪里呢?” 张赶驴转过身,举目眺望远方,山上山下一片氤氲。 春雨刚过,碧海青天。 骄阳照射在大地,点点潮气升腾起来。平地望去也许感觉不到什么,站在山腰望去,下面却彷如云海翻腾,景色嫣然。 远处是三百里弹筝峡,此地,两山绝壁,谷地狭窄,中通溪水,风吹水过如同弹筝之声。 一波高过一波,一浪叠过一浪,细细数一数竟恍如十六根琴筝在演奏。 只是,在山涧叠水声中,一个黑点好似踩踏着弦音而来,节奏相合恍如舞蹈一般,翩然若仙。 “那人是....” 张赶驴低呼一声。 “什么?” 展眺斜倚在青石之上,舒展着腿脚,背着身子看都没看那帮热烈的人。 他对葛荆这人很是好奇,但也仅是好奇,简单的说过两句,听了两句,颇感无聊。此时听到张赶驴的话,别过头一看,发现这人竟然也同他一般,孤独的靠在树上,顿时有一股知己的感觉。 在顺着张赶驴的目光望去,看到那个黑点,眼不禁微微眯起。 “好高的轻功!” 展眺嗖的一下跳了起来,站在张赶驴身旁细细观望起来。 还不待张赶驴回话,那个黑点陡然跳起,反手抽出长剑,一道剑光向后斩去。 仓的一声轻吟,清亮的传遍整个峡谷。 “什么声音?” 这边的人纷纷扭头张望,一眼看到哪里两个黑影战成一团,顿时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眺望过去。 那两人速度实在太快,纠缠在一起组成一个黑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分得清。 “这么强!” 展眺、高凌风、乔一帆、阮清、张赶驴、李维修、柏青锋七个人修为最高,可即便是他们仍然看不清远处战斗的到底是谁和谁。 既然远处看不清那就靠近看! 根本不用招呼,七个人身形微动就飘了过去。 不能不用飘字诀,实是那里打得太过激烈。 剑气纵横,风中呼啸。 道道溪流随风激荡,或是化做条条水蛇空中穿梭,或是凝成团团冰块当空炸裂。 山石、水草夹杂其中,转眼间铺满百丈方圆,乱糟糟的让人即看不起,也靠不近。 无数细碎的杂物在空中舞蹈,看似轻飘飘,彷如玩物,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绝对碰不得。 谁若好奇的去触碰,当场就能被蕴含其中的玄力炸成肉糜。 如此混战,这场战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几个人正准备打起精神,仔细观看这场难得的高水平大战。 却不想,黑团中响起一个平静的声音:“明之内,暗之外,于明暗之间生混元,逆转阴阳混沌生!” 瞬间,混杂万物在空中一定,迅疾正反交替如电擎星驰。 驳杂的万物向内一聚,凝成栲栲大的卵状物将两人团团包裹。 “这是要一剑分高低吗?” 七个人同时凝眸而视。 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刀芒从中飞出,其状如带荧荧,其色如火烁烁。 “大漠孤烟直!” 一声轻喝,陡然一剑刺出,奇光异色,碔砆混玉,若天河倾裂而星光开,北斗七星白日显。 蘦星璨璨,其象伟观,有荧光之气在天空显没,时起时落,忽隐忽现。 “一剑,是踏罡步斗!” 张赶驴第一个失声惊叫起来。 因为这剑他见过,是在洞庭湖封山印下吕仙观禹台之上,葛荆面对易释义展示过的那一剑。 只是,那一日的剑虽然奇异却也平常,根本不是现在这一剑能够比拟的。 现在这一剑,面对混元一起煌煌威压的一刀,一步踏出一星成剑,两步踏出两星成剑。 踏罡步斗七步踏出,北斗七星白日展显,好似集混元之气与一身。 混乱、驳杂、有序、无序。 是理是道,是天地自然之大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天地人混元一体。 瞬间将观战之人全部吸引。 而后,轰然一声巨响,所有人全部被惊醒。 定睛一看时却发现,百丈方圆一个硕大的太极展现眼前。 溪水汩汩涌进,一点点将太极填满,最后唯有东西留下两块完整青石标记着,水下曾经有个什么东西代表着这里曾经有过神奇的一场大战。 “人呢?” 展眺一声惊呼合身扑下,在水面上翩然而动,却没有看到哪两个人的踪迹。 “东、南、西、北...” 张赶驴一个虎跳蹿上天空,飞速的打着转,极目远眺,空无一人。 呼呼呼.... 一阵破空声响起,所有人都飞在空中,胡乱的急转着,还是看不到刚才大战的两个人。 “是葛大神,那一剑我见过...” 张赶驴疾呼一声,身形展开恍如灵雀般出现在百丈外,再一闪向北方扑去。 他虽然没看到葛荆两人的痕迹,但神识感知告诉他,人一定在北方。 其他人虽然感知不到两人的痕迹,但看到张赶驴急切的身形,也不去问,纷纷跟着他追了过去。 这一追,六个人的心头就是一凛,看向张赶驴的目光不禁带上一抹凝重。 因为无论他们如何追赶,竟然一丝距离都没有拉近,甚至随着时间还有越来越远的趋势。 他的轻功竟然如此惊人.... 展眺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了眼高凌风、乔一帆。 高凌风、乔一帆眼中也升起一抹凝重与不甘。 他们可是被吹嘘为陕西行省四大年轻高手之一,平日虽然不如展眺那般桀骜,其实也是目中无人。 今日却不想,被张赶驴这个并不比他们大多少的汉子,在不经意间给比了下去。 玄者就是这样,嘴上如何吹嘘都不要紧,真想知道个高低上下,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实不只是张赶驴,还有阮清、柏青锋一样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丁点都没有被落下。 出行的七个人,唯有李维修追了一会儿,无奈的停了下来。 不是李维修不想继续去追,而是因为,他是这场大会的召开者,还有源源不断的各位群豪大驾光临,他若是不再,很多人是无法交待过去的。 “是谁,是那位独狼葛荆吗,如果真是他。那,哪一位是谁?” 李维修身形返转,风一样般向小南川飞去。 眼看着小南川就在眼前,李维修看到一位道者站在山边,由罗川、童木成陪同,他心头陡然升起一个念头来:“是纯阳洞至皓道人,对了,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刀枭胡勒!” 李维修的身形稍缓,就看到罗川童木成两人指着已经被溪水填平的太极印,嘴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他的头也忍不住转过去看向百丈方圆的太极图印。 而这一回头,余光中冷不丁看到一道寒芒直向他后脑刺来。 瞬间,李维修汗毛乍起,一个含胸缩头,人在空中化为一个球体翻滚起来。 锋锐的剑芒贴着李维修的后背而过,凌厉的玄力隔空透体,仿佛刀锋般在经脉内搅动,让他痛苦不堪。 可在痛苦,在这个时候李维修也不敢去管这些。 身形在空中一展,一声顿喝,暗金色的光罩从后背闪出,只是一眨眼就将他全身笼罩。 而后,他的双臂回旋,仿佛鹰翼般在空中展开。 唰唰唰! 十几道锋芒在空中劈斩,横七竖八的组成一道刀网,由近及远的,于瞬息间划破百丈方圆。 “铁翼,名不虚传!” 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倏而在左倏而在右,飘忽不定。 李维修陀螺螺的在空中一转,目视八方。 左手带着长长的羽翼挡在胸口,右手带着长长的羽翼挡在身后,嘴角一丝血迹滴落。 “受伤了,你,还敢战吗?” 空中人影一飘,一个清瘦的蒙面人眼眸带着一抹可惜,手持长剑看着他。 李维修感知着体内的刺痛,忍不住色变:“冰魄极光刺,你是极冰谷的人,不知道破云宗有人在吗?” 他一句话刚落,蒙面人勃然色变,长剑一挺,人剑合一而来。 人剑合一,神魂锁定! 瞬间,李维修就暗骂起来,他知道,这一剑自己无论如何都躲闪不了。 可偏偏他又被对方暗袭所伤。 要坏! 李维修身子一扭,刚准备用双翼去抵挡时,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小子,吃亏了吧?不知道极冰谷的人只要提到破云宗就成疯子吗?” 第287章 倒霉 “是谁?” 紧要关头有人出手相助,李维修自然喜从往外。 双翅再展,人向前疾飞而处。 两条大长腿再空中一摆,一剪就把身子调转过来。 抬头望去,李维修就看到一个清瘦矍铄的青衫老者飞临空中,袍袖随意挥洒,任凭蒙面客手中长剑如何挥舞,都破不开老者的防御。 这架势恨得蒙面客脸色铁青,一双眼都能喷出火来。 到底是极冰谷的人,纵使一身怒火能焚天,表现出来的还是冰封刺骨的极寒。 “咦,你这三玄极冰有点火候呀,是九十七真传吧?” 老者感受着刺骨的冰寒忍不住惊讶一声,随后袍袖上的力道加重,一下一下的将蒙面客圈在中间。 “哈,想跑是不是!” 蒙面客刚一反抗,老者的手上力道微微一沉,蒙面客立刻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几番挣扎,长剑几乎将空气都冰冻住,也无法控制逐渐坠落的身体。 而他挥舞出的劲气虽不能对老者造成一点麻烦,可这冰寒的气道仍然将溪水上的水雾凝聚成霜。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将小南川里的人惊动,至于在岸旁观赏太极图印的罗川、童木成、至皓道人更是早就跑了过来。 可惜,他们都只是大玄师,还不能御空,只好仰望着天空,看着老人强势碾压似乎是来自极冰谷的强大灵玄师,不由啧啧称赞。 “这冰寒玄力如此强大,是何方神圣?” 山内蹿出一个壮汉,第一时间感知到冰寒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沉声问道。 “杨家主也来了。好像听李帮主说是什么极冰谷人,那位前辈说着是什么三玄极冰?” 唐铸言陪着娄烨、郭英走过来,看到壮汉一个踏步走了过去,解释起来。 壮汉正是姑臧城霸主杨家家主杨帆,他的见识可不是这些人所能比的。 听到唐铸言提到极冰谷脸色眉头就是一蹙,似乎想到什么。 待三玄极冰入耳,顿时脸色大变,“真是三玄极冰,的确是三玄极冰?” 唐铸言一愣,“那位前辈是这样说的。” “确是极冰谷,是三玄极冰!杨兄知道是那里?” 风声微起,人影晃动,李维修突然出现在杨帆身前。 杨帆抬起头看着蒙面客,又看了看强势的压着蒙面客打的老者,苦笑一声:“极冰谷是西域高原大势力,三玄极冰就是极冰谷镇派神功。” “什么?” 在场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老者和蒙面客还在大战,风声凌厉,自然没有人敢去靠近,不知不觉的靠向了这里。 初时还只是想听听这些大人物聊些什么,开开眼界。却不想听到西域高原四个字,顿时大惊失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荒族袭击大明王朝,数省遭受劫难,陕西行省正是数省中遭受苦难最多的地方。 虽然现在出手的是北域荒原的荒族铁骑,但他们都知道,敌人还有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 只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敌人不少,手段也分外毒辣,却也一直没看到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的人出现。 现在,西域高原的人终于出现。 “那人修为好高啊!” “可那位前辈的修为更强。” “是啊,没看到,这位前辈打那个人跟玩儿似的。” “真的好强,有谁认识那位前辈吗?” 几个人低声细语的议论着,却突然发现,那位老者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就跟那位西域高原极冰谷的蒙面客一样的陌生。 “那是虏阵摧枯易释义,绝对的无上强者。”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几人同时回头,正好看到姑臧城文庙大儒石青缓缓走来。 石青一边向这走来,一边还看着天空坠向地面的战斗。 “石先生....” 看到回答的是大儒石青,所有人几乎同时尊敬的向他施了一礼。 石青平静的回过头,点头还礼。 然后又转过身看着前方,那里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其实,那里的战斗在旁人眼中是激烈、精彩,可只有他和杨帆、李维修三人能看出,那里哪是什么战斗,完全是易释义看到西域高原的外族功法,见猎心喜,忍不住拖延了一会儿。 如果不是这样,蒙面客恐怕三下五除二就被易释义拿下。所以看到易释义一巴掌把蒙面客拍晕过去,别人欢呼一声时,石青并不感觉到意外。 他意外的是,虏阵摧枯易释义这个早年在河南行省出没,后期在东海边游荡的明心岛主怎么跑到崆峒山来了。 大儒石青是儒家高手,至诚是其修心本意。 所以,心有所疑,他直接走到易释义身前去问。 虏阵摧枯易释义也是孤傲之人,换做他人不要说假话,若是修为浅薄,连他身前都近不得。 可这人是大儒石青,道德高尚之人,他也就毫不避讳的回道:“我是听闻葛荆与刀枭胡勒在崆峒山争锋,助拳来了。” “啊,是为葛大神助拳来了!” 李维修低呼一声,顿时招来易释义锋锐的目光。 石青也连忙问道:“李帮主知道葛荆的消息,我也是为了他前来崆峒山的。” 听到大儒石青的话,李维修苦笑一声。 今天一日,英雄会来了不少想不到的高手,譬如展眺这三大高手,譬如点苍山阮清,譬如大儒石青和眼前这位虏阵摧枯易释义,却不想,他们竟然都是为了葛荆而来。 李维修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后,伸手向太极图印指了指,又向北方指了指道:“刚才有一位刀客一位剑客在这里大战,后来不知所踪,但龙骧张赶驴带着一群人去那里追踪过去,也不知道是与不是。” 易释义眉头一挑,“张赶驴,应该错了!” 说完腾空而起,转瞬消失在空中。 “啊,这就走了...” 李维修望着天空有些讶然。 大儒石青也看着天空,轻笑一声:“他应该是被刚才那股刀剑争锋的意境吸引过来的,有了消息自然不会停留。” 李维修失笑一声,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蒙面客,“他应该也是如此,是我倒霉!” 石青摇了摇头道:“和你相比,我感觉应该还是他更倒霉些吧?” 李维修大笑,连连点头:“却是,却是,至少我还站着,他却躺下了....” 第288章 纠缠 天启历十年,即大明历1780年春末,熬过艰苦的一冬之后,荒族再度趋兵,铁骑踏进大明王朝。 这引起陕西行省百姓的恐慌,朝廷的不安和江湖武林的愤怒。 因此,江湖大小势力数百,聚会于崆峒山小南川,歃血为盟,聚集十数万帮众在陕西行省各处堵截绞杀荒族铁骑。 原本这应该是最能引人瞩目的大事,却不想在这些玄者掀起轰轰烈烈的反抗荒族铁骑前,一件万里争斗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葛荆和刀枭胡勒。 从李维修在小南川召集天下豪杰的第一天开始,葛荆就在小南川外遇到刀枭胡勒,两人立即展开一场大战。 也许不能说是相遇,而是葛荆追踪胡勒而来,二话不说就掀起一场大战。 结局自然是葛荆不敌而走。 当日有展眺、高凌风、乔一帆、阮清、张赶驴、柏青锋六人追了过去,可惜,因为修为的原因并没有追上。 没追上就没追上吧,事情也许在这里就结束了。 却不想,这不过是万里长战的第一战。 相隔不过两天,在百里之外的白水县葛荆再度追上刀枭胡勒,两人又掀起一场大战。 这一战十分激烈,对胡勒如此,对葛荆更是可以称之为艰难。 应该是刀枭胡勒被葛荆纠缠恼火了,痛下杀手,招招都瞄着葛荆的要害下手,想来他是要一战将葛荆结束掉。 这一战在后来,葛荆和胡勒将近两个月的一系列大战中足以排到前三。 大战之所以为大战,不只因为它掀起的声势浩大,破坏力巨大,更是因为它的影响力够大够深够远。 声势浩大,是因为葛荆和胡勒两人只要交手,就会从天打到地,翻山越岭、跨江过河,影响范围极大,所过之处人人自危。 这一刻,追踪过来的人才赫然发现,葛荆和胡勒竟然是两尊宗师级灵玄师。 宗师级的灵玄师,在陕西行省是绝对身列战力榜前十五,这样的人差一差就能进入大明王朝战力榜,想一想就知道是何其可怕。 有这等战力,战到酣处时自然不可能顾忌太多,简直是山崩地裂,断江截留,让人彻彻底底的见识一番高级玄者是何等强悍。 这一战爆发奇快,战斗虽然激烈,震撼人心但结束的也快,等有人追踪过来想要观战时却发现,只有狼藉的战场让他们瞻仰。 葛荆再度消失,只剩下刀枭胡勒一个人愤恨不已。 这一消息传出来,立即把陕西行省所有玄者的目光吸引过来。 不为别的,刀枭胡勒的强大无人不知,可葛荆拥有如此强悍的修为却是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 独狼葛荆的名头,他们都知道,也承认他是高手,却想不到会高超到这等程度。 不过,葛荆再如何强大,跟刀枭胡勒寸步不让的硬拼也不会好过。在他们想来,葛荆就算不死也要半残。 哪知道,还未过十天,白水县千里之外的合阳,葛荆又一次出现在胡勒身前。 深夜,又一场大战展开。 暴起突然,一番大战,任凭刀枭胡勒发威,仍然拿葛荆无可奈何,甚至在后面发恨追杀,仍然让葛荆毫发无伤的离开。 从这一天开始,刀枭胡勒就被葛荆紧紧纠缠着,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葛荆都能毫不出错的将他找到,并跳出来跟他大战一场。 刀枭胡勒很强,葛荆同样不弱,并不是小猫小狗随意就能应付得了的。 甚至,随着两人交战的次数增多,胡勒发现,葛荆迅速成长着,用一种他所无法理解的方式追赶着他,并向他逐渐接近。 这种感觉很不好,甚至让刀枭胡勒有些恐慌。 十三暗手传承自密幽,追踪、藏匿以及杀人都是一等一的强,遍数陕西行省也唯有艳迷能与之争锋。 可是到了今天胡勒才发现,无论他如何去找,都找不到葛荆一丝痕迹,无论他行踪如何隐秘,都躲不开葛荆的纠缠。 一战、二战、三战,一向冷静的刀枭胡勒终于感觉烦躁起来。 葛荆就好像依附在古木上的藤蔓,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紧紧缠绕着你,扔也扔不掉,甩又甩不开,吸附着你,让你窒息甚至死亡。 身为十三暗手的魁首,平日里他不只是苦修,也有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做。 组织里的杂事,组织外的任务。 自家的事,他还能够独断,可是,来自密幽下派的任务是他推脱不了,不完成都不行。 而就是这关键的任务,葛荆偏偏死死的纠缠着他,一日、两日、十日直到一个月、两个月。 北域荒原跟大明王朝开战了,又有十万大军杀进陕西行省。 关山要塞掀起一场又一场血战,从千秋隧、小方盘城冲进的荒族铁骑分成无数小队,绕过两侧山际向姑臧城奇袭。 那里,即将开辟第二战场,李维修组成的英雄会大把大把的洒出人手,分割成网一般的想要将荒族铁骑歼灭。 当所有人的目光全被姑臧城所吸引时,唯有刀枭胡勒知道,荒族铁骑真正的核心是在哀牢山,那里,第三战场即将形成。 出手的人原本应该是他,可他却被葛荆牢牢缠住,根本分身不得。 是有人看出什么了吗? 刀枭胡勒信息灵通,早就将葛荆的一切信息掌握手中。只是在看过葛荆的档案,与葛荆对他的纠缠,他不相信为了响沙湾那百五个普通人,会有人傻到愿意跟他死拼到底。 别看刀枭胡勒现在有些困扰,实则葛荆根本伤及不到他毫毛。 困扰之所以能成为困扰,只是因为他的不在意,等他感到心烦时,一巴掌就能解决问题。 于是,在第二个月开始时,葛荆再一次出现在胡勒面前,胡勒终于有些怒了。 “跳蚤一样的东西,一遍又一遍的挑衅我,在不给你点颜色看,你都能上天了!” 刀枭胡勒手中的枭刀直接出手,无声无息彷如闪电般出现在葛荆眼前。 枭刀斩得迅疾,葛荆躲的更是快捷。 一个闪身,刀锋从葛荆鼻前扫过。 空谷...留香... 淡淡的香气在葛荆鼻前掠过,葛荆脸色一变,整个人暴退十数丈:“郁刀!” 第289章 对手 铎鞘、浪剑、郁刀分属云、贵、陕西三省的三种宝贝。 铎鞘者,一种装着长柄的兵器,状如残刃,有孔傍达,出丽水,饰以金,所击无不洞,夷人尤寳,月以血祭之。 浪剑,双称浪川剑,因产于三浪诏而得名,锻生铁,取迸汁,如是者数次,烹炼之。剑成,即以犀装头,饰以金碧,石铁如泥,吹毛透风。 郁刀又称郁刃,名贵程度仅次于铎鞘,铸造方法秘不示人。根据零星流传记载,只知锻造时要用毒药、虫鱼,淬火时要用白马血,真是稀奇古怪。 三种兵器引起罕见,故而很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可葛荆却是知道,郁刀含有剧毒,刺人见血,即可致死,令人望而生畏。 看刀型,不是胡勒前几天用的那柄,再嗅到鼻翼前淡淡的腥香,心头一紧,飞身而起。 刀枭胡勒显然是被葛荆烦的不行,想要一次解决这个麻烦。所以,挺着枭刀向葛荆圈了过去,刀势连绵不绝,不给葛荆一丝喘息的机会。 哪知道,葛荆身形反转,如鹰如鹞,如燕如雀,灵巧的将胡勒的一刀又一刀躲了过去。 “摩云三十六番!” 胡勒看到葛荆,其势如虹,灵性十足,两眼忍不住一眯。手臂向上一扬,速度再度加快。 点苍派,江湖顶级宗门,刀枭胡勒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他是陕西行省土生土长的人,从江湖底层一步一步崛起到如今,自然少不了跟点苍派接触,很多点苍派招牌功法他都熟悉,摩云三十六番也不例外。 只是他没想到,葛荆所会的任何功法,都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把原功法揉碎吸收,加上自己的想法,演化成另一种面目全非的功法。 模样没变,但其核心绝对会出人意料。 就像现在的摩云三十六番,一开始还像模像样,让刀枭胡勒不自然的按照以前的方法应对。可待两人同时升空之后,葛荆横空踏步,于天空中踏罡步斗,凌空环绕之后,刀枭胡勒的脸终于色变。 摩云三十六番是模拟飞禽在空中进行三十六种变化,滚动反转,上升下滑、转弯盘旋,可却从来没有踏罡步斗这般行走身法。 刀枭胡勒还按照应对摩云三十六番的办法,准备觑空一刀斩杀了葛荆,哪成想突生这般变化,瞬间就慌了手脚。 尚幸他的实力强大,遇慌而不乱,一口枭刀凝聚出恐怖的气势,带着席卷天下的风暴向葛荆卷去。 阴阳七情,相恶! 一股巨力推来,葛荆一剑横在空中,只感觉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回去,闪身就是数百丈,却没收到任何一点创伤。 眼眸闪过一道精光,转身就走。 “小子,竟然让我吃了个大亏!” 刀枭胡勒站在空中一动未动,阴暗中抬手擦拭一下嘴角,虎口上流出淡淡的微红。 七情、相恶,本意为中医药理中的一种现象。 就是说,药有阴阳配合,有单行、相须、相使、相杀、相畏、相恶、相反者。 相恶就是一种药物能破坏另一种药物的功效。 换做胡勒的阴阳意境则是用一种意境破坏另一种意境。 药效中破坏药性,效果有时并不明显,可换做意境却不是谁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葛荆被推开,不过是阴阳意境相互破坏的副作用,真正受到损伤的还是胡勒。 “可惜,修为上还是差上不少,要不然今天就能将他斩杀!” 葛荆行动如风,远远的遁走,心中还直呼可惜。 却不想在下面旁观的人已经震撼不已。 那可是十三暗手的魁首,刀枭胡勒,竟然在独狼葛荆手上受伤了。 大事件,绝对的大事件啊! 这个消息传出来,陕西行省江湖就掀起一片喧哗。 所有认识葛荆的人也无不动容,进而向这里追了过来。 虽然整个江湖都在流传这件事情,底层更是把这当成故事传说去讲去听,刀枭胡勒却并没说什么。 到他这个层次,心胸和眼界其实已经超脱平常人的荣辱。 不涉及到实际事情,些许传言根本入不得他眼。 再说,在他擦拭掉嘴角那丝血痕时,葛荆被他摆放在对手的这个位置。 刀枭胡勒的对手,遍数陕西行省都不多。 以前能入他眼的人,不是海臧寺狮王罗汉,就是点苍派归藏子浮尘子这等人物。 葛荆,以前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跳蚤,也许能让他烦心,却还不配称之为对手。 现在只是稍露锋芒,立刻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胡勒也丝毫不受感情阻挠,毫无偏见的将他摆放在正确位置之上。 如果葛荆知道他的一次释放产生这种结果,是骄傲呢,还是懊悔呢! “当然是骄傲,我要胜他就要堂堂正正的取胜,用些歪门邪道,还不如找人围杀他!” 不过第三日,刀枭胡勒的这个决定就被六扇门密谍传递出来,半日就落在葛荆手中,葛荆的眼眸直接亮了起来。 从两个半月前,从在六扇门的帮助下找到刀枭胡勒开始,刀枭胡勒就没有脱离过六扇门的视线。 不管胡勒如何藏匿身形,只要他有所行动就会露出蜘丝马迹。 而只要他露出蜘丝马迹就立刻会被六扇门察知,然后报给葛荆听,葛荆就会直接提着紫虹剑找到他,拿他试剑。 真正动起手,葛荆还不是胡勒的对手,但他若不想拼命,只是试剑的话,保得一条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游战,不停的游战,时间长达两个半月的游战,葛荆成长迅速,却也把自己的底交给了胡勒。 在葛荆还没让胡勒真正视为对手时,还算是安全,可当胡勒正视葛荆,并把他视为对手时,在想游战,安全就成了一大问题。 这点,葛荆知道,胡勒一样知道。 但,葛荆会畏惧吗? 自然不会,因为葛荆心里一旦升起畏惧之心,也就不战而败了,甚至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胡勒的对手。 所以,两人在某一日深夜再度战了起来。 这一次,葛荆仍然不是胡勒的对手,胡勒却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轻轻放走。 一个长达半月的追杀,就此开启了征程。 第290章 且战且走 刀枭胡勒的修为确实在葛荆之上,在两个半月纠缠中葛荆早就清楚知道两人的差距有多大。 所以,在刀枭胡勒将葛荆看成对手,认真面对,准备将他斩首时,葛荆也打起精神,全力以赴。在胡勒的重手打击下连战连逃,虽然狼狈不堪却神奇的毫发无伤。 两人的战斗从合阳县开始,葛荆且战且退,在刀枭胡勒的追袭下根本无法选定退向何方。 他先是向凤翔府退去,然后在凤翔县掀起三月中两人无数次交手中的第二场大战。 这个时候,刀枭胡勒还精神饱满,逼得葛荆狼狈不堪,几次三番险些着受重创。 如果按照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即便葛荆还能继续逃窜,又能逃得了几回,搞不好就要被刀枭胡勒将他生生耗死。 于是,在凤翔县外,在上前城卫军弓箭威胁下,葛荆发起了一场反攻,他毫不犹豫的与之已伤换伤。 葛荆突然暴起,攻势极其凶悍,完全出乎刀枭胡勒的意料。胡勒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最终他被葛荆以身受两腿一掌的代价刺穿左肋一剑。 两人的外伤都不算重,但其间蕴含的玄力却不是想排出体外就能排出体外的,更何况,大战还在持续战斗中。 也就是在这里,葛荆身负重伤,慌不择路的逃遁时选择了向南一拐,竟然又退回到西安府。 这里是西安府长武县,向西南进入三水县,葛荆终于被刀枭胡勒追上。 此时的刀枭胡勒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能在这场持续超过十天的追逐战中将葛荆斩杀,重伤恢复的葛荆绝对会脱胎换骨,拥有一身不亚于他的修为。 拥有超强的战力,再有一身不亚于他的修为,胡勒知道,此时不将葛荆斩杀的话,还想将葛荆逼迫到现在这种状体,几乎是不可能。 正是有了这种认识,胡勒和葛荆的情况幡然一变,从葛荆四处追逐着胡勒,纠缠不休变成胡勒死死追逐着葛荆,不死不休。 到底葛荆修为偏弱伤势又重,在三水县如淳化县时被胡勒追上,一场激烈的追逐战正是展开。 葛荆在前面逃,胡勒在后面追,两人东奔西走,宛如两条巨蟒在田野、在林间、在溪流、在山间掀起一场又一场大战。 幸好遁逃中的葛荆不愿多造杀孽,奔逃的方向遇村而转,遇镇而让,竟挑着袅无人烟的地方逃遁。 虽然经常偶遇人烟,惊得这些普通人疾呼神仙降临,到底没有伤及无辜。 可就是因为这种避让,拖累了葛荆遁走的速度,几次三番让胡勒拉近了速度,最终在邠州将他追上。 在这里,刀枭胡勒以为能将筋疲力竭的葛荆斩杀于刀下,却不想葛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与他战斗。 只要有县有城,葛荆就能随时得到六扇门的帮助。 葛荆不需要六扇门高手出手相助,但一点信息传递就能给他老大的助力。 像想在,两人进入邠州,葛荆不过脱离胡勒视线半个时辰,就带着胡勒冲上芝山,穿过石门县,贴着被惊动的三千多卫兵,没入山林消失不见。 这里竟然有一所石门巡司驻守,是刀枭胡勒所没想到的。 就是这么一点耽搁,葛荆就消失在胡勒的视线,难得的多了半日时间恢复。 葛荆、胡勒两人的这次旷日持久的大战,民间被冠以神战之称。倒不是因为两人大战有多神,而是因为两人往来纠缠绵延万里,不知道被多少普通人看到。 动不动就飞天入地,动不动就山崩地裂,如此威能岂能不被视之为神。 武林里,虽然两人大战达不到神战的程度,但宗师级高手的生死之战,持续时间之长,征战路程之久也是十分罕见的。 不说其他地方,单就陕西行省,上一次有如此影响的还是三年前在小方盘山,青阳初度秋末言和烽火叶小蝉两人的征战,一路激战波及百里方圆。 她们从北塞山一路打到三危山,直接惹得月锁清秋李默安和烽火金螳螂在崆峒山掀起一场更大的争斗。如果不是惊动老爷顶那群老爷,恐怕还真能开启一场神战。 在玄者眼里,恐怕唯有王者级的战斗才能被称之为神战。 不过,葛荆和胡勒这场小神战虽然差一些,但影响力却在秋末言、李默安四个人之上。 这场历时弥久的大战结束后,有人分析,为何修为差上不只一筹的葛荆能在胡勒的追杀中活下来,芝山这半日时间恢复是起决定性的作用。 事实也是如此。 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葛荆因为有玉箍形器在手,是最不怕消耗,最不怕久战的。 当然,得给他生命精华让他恢复。 前两个月,葛荆为什么要间断性的挑衅胡勒,不只是他要消化战斗经验,还要恢复消耗。 现在,胡勒持续十几天的追杀,死缠不放,根本不给葛荆恢复的机会。正是有了这半日空闲时间,让葛荆遁入邠州倚郭新平城,抓住十三暗手暗舵一阵屠杀,积蓄大量生命精华,恢复伤势。 这个结果就是葛荆在初入邠州,脱离胡勒视线半个时辰的收获。 无用的信息,书山文海也是无用,有用的信息,两指宽的纸条就够用。 这句话,在葛荆的这次事件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恢复需要时间,刀枭胡勒还茫然不知的紧追不舍,不过半日就再度发现葛荆的踪迹,马上提刀追了上来。 他手里提着的还是那把枭刀,蕴含无比剧毒的郁刀。 可惜,郁刀面对他人是神兵利器,具有无上威力,可惜面对葛荆这种轻功在他之上,身形灵动无比的人,跟普通钢刀相差无几。 葛荆身中胡勒两腿一掌,对身法轻功影响很大,自然不会继续跟他纠缠,看到胡勒转身就走。 战斗,自然是要等他身体恢复差不多时才能继续。 这一次逃遁,直接就是五千里,哀牢山高大的身影竟然进入眼帘。 “怎么跑到哀牢山来了!” 葛荆知道眼前是哀牢山时,不仅有些懵懂。 “竟然跑到哀牢山来了!” 刀枭胡勒看到眼前是哀牢山时,忍不住也有些发懵。甚至是有些懊恼,因为哀牢山正是密幽给他的任务之所在。 如果没在这里,任务他可以抛在脑后,可到了任务之地而不去做任务,密幽的震怒是他所承受不了的。 第291章 蝼蚁 望着远处的哀牢山,胡勒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郁火强行压制。 葛荆的背影尚未脱离他的视线,刀枭胡勒却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在葛荆踏进哀牢山之前将其截下,并斩杀。 “这个跳蚤,竟然这么棘手!” 胡勒两眼一眯,一个迈步跨出三百丈,神识离体牢牢摄住葛荆。 气机相牵,无论葛荆躲在何处,只要能被他感知都如明火燃于黑夜,无处可藏。 正是因为有这种气机牵引才让葛荆不管如何遁逃都逃不出他的追杀。 心与意合、意与力合,以气牵引,刀枭胡勒如同一片落羽在风的吹拂下,跨越数里虚空,枭刀高高举起直接向葛荆后背斩去。 我杀不死你,也要将你重伤! 刀枭胡勒在这一刻,宗师巅峰的意境,阴阳相合,凝练如一,煌煌如大日,闪耀当空。 这一刀,威势无匹却未出葛荆之所意料。 哀牢山可不比他处,是属天下四大绿林圣地之一,其间绿林好汉数不胜数。 玄者,从此通过还算安全,可若不知好歹,惹事生非,不管你是谁,绝对会有人出手教你做人。 即便强横如刀枭胡勒这般也不例外,别人不用说,只是观澜山主武进和归元宗主就不是胡勒敢随意招惹的存在。 所以说,在葛荆跨进哀牢山之前,胡勒全力狙击是必然之举。 一刀破空而来,仿佛天倾西北日月星移,银河从九天坠落一般砸了过来。 瑟瑟间,那股举世无匹的威势几乎将他震慑当空,别说移动,简直支撑不住,从空中摔落。 “好强,果然不是我现在能抵挡的!”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身形反转长剑出手。 一式破空,以点破面洞穿强势威压。 旋即,在枭刀当头而落时,脚步向外一踏,紫虹剑折返,从侧面点向刀锋。 轰然一声,胡勒的威势好像决堤的洪水,狠狠的砸了过来。 紫虹剑再度折返,轻轻的拍在洪流峰头。 葛荆细小的身子在空中雀跃而起,在刀枭胡勒第二刀斩来时,投射而出。 鹰隼折返,这一刻他灵巧的翻在空中,几乎是在瞬间调转了三十六个方向。 摩云三十六番,跑去踏罡步斗的繁复直接与鹰隼剑意相合,其势快捷根本不是踏罡步斗能比拟的。 一瞬间,葛荆转换三十六个方向,轻易就把胡勒举世无匹的气势消弭掉。 葛荆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凭空演化出三十六个人影,张牙舞爪般的在空中乱舞。 “花哨!” 胡勒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枭刀从劈化为横扫。 一道冷艳刀芒横掠天空,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空中一切扫净。 狂风掠过,天空一片清净,葛荆也消失不见。 刀枭胡勒脸色抽搐,四目相望,他发现,葛荆闪身三十六道虚影,气息紊乱,他一时间竟然感知不到葛荆到底跑哪里去了。 “这小子,太狡猾了!” 胡勒缓缓闭上双眼,神识水银泻地般向四下散去,一直延伸到五里外才隐约感知到葛荆一点气息。 三十六道虚影竟然扩散在五里方圆! 这小子不只是伤势痊愈,修为也又有增涨。 胡勒眼皮一翻,一抹凶芒闪现。 肩头微动,向西南遁去。 葛荆的气息在哪里,眼看就要进入哀牢山山麓,再慢就追之不及了。 胡勒原本轻功不如葛荆,要不然也不能让葛荆接二连三的从他手底下逃遁。 但是,葛荆刚才爆种,转瞬间化出三十六道虚影,从他全力一击中逃出,就算没有伤及经脉,也必然会玄力虚空,一身轻功最少弱上三分。 这就是他的机会。 刀枭胡勒和葛荆纠缠这么长时间,对他的判断十分精准。 可惜,胡勒的信息在这里不太流畅,运气也有些不太好,眼看着就要追上葛荆,却有两个少年出现在他与葛荆之间。 还不待胡勒感知什么,一名少年已然抻出长剑,长虹贯日般向他胸膛刺来。 “好快!好胆!” 胡勒刚刚感觉眼前一白,剑就来到眼前。 他冷哼一声,护体罡元微微一震,一抹白光在身前转过。 长虹转瞬即至,点中白光就是略略一顿。 少年一张冷漠的脸,毫不变色,手臂微转就在白光中破开一洞,继续前进。 胡勒眼皮微动,又一道黑雾氤氲中将少年困顿在里面。 太极护体罡元内含阴阳二气,往来流转生生不息,没有一击破开的强势手段,对胡勒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的手臂微微一动,就要将少年斩杀。 空中微风忽起,在胡勒枭刀出手之际少年身子向后猛然一退,躲过胡勒的杀手,出现在哀牢山下。 这速度险些让胡勒反应不过来,他忍不住停驻了脚步。 陉口处,葛荆长剑驻地,回头眺望,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冷漠、荀无影!” 山脚岩石上,两个少年苍白着脸,一脸后怕的看着刀枭胡勒,又听到葛荆的笑声,转过头冲着他裂了下嘴。 “这老家伙很强啊,难为你竟然和他纠缠了三个月。” 冷漠一笑,随即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荀无影却一个虎跳,跨越百丈空间来到葛荆身前。 他的嘴上调笑着,一对贼溜溜的眼睛却上下打量着他,好半晌才放心的道:“没受伤,太好了!” 葛荆笑笑,转过头,看着空中一语不发的刀枭胡勒,晃了下手中紫虹剑:“胡当家,回去吧,到了哀牢山你就奈何不得我了。要想交手,等明年,你不找我,我去找你,一战定胜负如何。” 刀枭胡勒静静的站在空中,双眼凝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葛荆,半晌后道:“你真的为响沙湾百五人与我不死不休!” 葛荆颔首:“屠灭响沙湾是麻衣人做的事,他被我枭首了,但下令的人是你...” “那不过是蝼蚁!” 胡勒冷声道。 葛荆摇头道:“都是人,血肉组成,谁比谁高贵。” 胡勒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为尊,蝼蚁就是蝼蚁。” 葛荆耸下肩头道:“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说完,他看着胡勒的眼微微一眯,“对他们来说,你为尊,可对九幽王来说,你又何尝不是蝼蚁呢?” 长剑一拢,葛荆转身叹息一声道:“天下万物,谁又比谁尊贵呢?” 第292章 磨砺 高手交锋,也许有时攻心之术能够占据优势,夺取主动,可修行能够达到葛荆、胡勒这般的人物,心若磐石,对世间万物的看法早有定论,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 这点,葛荆和胡勒都知道,所以他们两句交谈之后就不再争论。 天空之上,胡勒提着枭刀一步一步向葛荆走去。 神识铺散在天空地下,气机紧锁,他在等葛荆遁逃。 刚才,葛荆通过摩云三十六番脱离他气机锁定,那个时候,葛荆有机会遁入哀牢山,他没有办法。 只是谁都没想到,冷漠和荀无影突然出现,自以为是能够帮助葛荆刺出了那一剑。 他们却没想到,刀枭胡勒岂是他们能够撩拨的。他们的出手不但没有帮上葛荆,还让葛荆为了他们不得不主动停下,牵制住胡勒。 葛荆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被胡勒的气机再度锁定,紫虹剑倏然出手,随意的放在右侧退旁。 冷漠和荀无影看到葛荆不但没有借机遁入哀牢山,相反还长剑出手,顿时明悟。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知道,自己好像好心办错事,不但没帮上忙,相反还将葛荆给坑了,顿时无奈的苦笑一声。 身形微动来到葛荆身旁:“葛大哥...” 葛荆一笑,“没事,很好,看来这一年多没有白待。” “葛大哥,我俩好像做错了!” 荀无影的嘴嚅动了一下。 葛荆摇了摇头,“没事,都抖三个月了,他不也没将你葛大哥怎么样吗。你们先退下,这等程度的观战对你俩不无裨益。好好看...” 说着他长身而起,脸色凝重,紫虹剑直指前方。 刀枭胡勒看着葛荆,感觉到葛荆身上前所未有的郑重,点点头,“终于认真了,不逃了啊!” 葛荆淡然道:“逃是因为不敌,却非不敢战。” 胡勒道:“我知道,如果真不敢战,你也不会那我当磨砺石。这点,你比我强!” 说完,他玄力翻涌,左侧阴气右侧阳气,相生相克相融,在他胸前微微一旋,凝成一道太极图。 葛荆认真的看了看他胸口,突然笑了:“凝阴凝阳,我一直以为胡当家是想成就阴阳错综意境,原来是阴阳相融。太贪大了....” “贪大,成与不成,谁有能够知道你??” 刀枭胡勒摆动着手中长刀,一声长叹,陡然而起,劈头盖脸的向葛荆斩去。 葛荆站在那里,长剑直指前方,一动不动,任由着胡勒一刀分二,从他身旁左右落下。 只是瞬间,葛荆右侧出现一片冰霜,左侧出现一片灼热,葛荆就站在正中。 “眼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 胡勒缓缓飘落,看着葛荆赞叹一声。 葛荆手中的剑微微一收,低声道:“我有三剑,初步成型,借此机会请胡当家评鉴!” 声音刚落,右脚向前一踏,身若长虹闪电般的划破长空。 身剑合一之间,紫虹剑陡然向前一刺,眨眼来到胡勒眼前。 “好快!” 刀枭胡勒的心就是一紧,阴阳二旦气流湍急而转,在紫虹剑刺到眼前形成一道屏风将身前封死。 却不想,在紫虹剑与阴阳屏相遇时,微微一颤,剑尖在刹那间幻出无数道虚影,无声无息的在阴阳屏中洞开一孔。 阴阳二旦阴在前,阳在后,无时无刻不再流转,形成一个超越人思维的漩涡,周而复始的运动着。 在紫虹剑刺出之时,阴阳屏也随着胡勒枭刀向前推进。 一刀出,力重千钧。 若是他人,都来不及枭刀及身就会被阴阳屏撞击而死。葛荆却是不同,他这一剑迅疾,在刹那间幻出千百道剑影在与阴阳屏相接之时,重重的碰撞在一切。 紫虹剑,一剑洞破阴劲转眼就被阳劲覆盖。 第二剑再次破开一层阳劲,随即就阴劲覆盖。 紫虹剑不停的切割。 阴阳二旦不停的流转。 一次次的切割,一次次的流转。 阴阳屏最终也未曾被孤烟剑意洞穿,阴阳屏却也未能有寸步前进。 直到枭刀从阴阳屏中突破,与紫虹剑重重的撞击在一起,葛荆却在空中一个变相踏步,身形幡然而转,来到胡勒左侧。 紫虹剑一个折返斜斜的削向胡勒软肋。 胡勒向前一个踏步,枭刀回手,化为层峦叠嶂,仍然是无尽无休的阴阳流转。 今日的刀枭胡勒与往日跟葛荆交手的胡勒完全不同。 以前的他,出手尽是阴阳错乱,今日却完全都是阴阳相生。 若是他人跟胡勒长达三月的无数次交手,早就习惯他的阴阳错乱,被他这一变,绝对会手忙脚乱。 葛荆却是与他人不同,出手都是直指根本的三剑,一点一线一面,简简单单毫无花俏可言。 所以,任你是阴阳错乱还是阴阳相生,跟我全无关系。 一个斜削,从孤烟剑意变转为鹰隼剑意,落到胡勒眼中就好像雄鹰在天空飞扬,从山峰大地飞掠,任你下面如何变化都不如它之眼底。 在雄鹰眼中,唯有山林叠嶂中隐藏的一只野兔才是他的目标。 呼吸间,一剑洞破层层山峦,在胡勒长衣下摆上留下一道剑痕。 “好!” 胡勒脚步再向前踏,高大的身躯带着破空的呼啸声,重重的向葛荆胸口撞去。 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翻,一个简单的回撩扫向葛荆的脖颈。 踏罡步斗绕着胡勒而转,在毫厘之间变向,两人倏然而近又倏然而分。 胡勒长刀高举过头,回眸凝视。 葛荆脚步向后一错倏而又向前一扑,手臂颤抖间 ,点点寒星铺满胡勒整个视野。 黄沙万里坠星辰! 紫虹剑出手,一剑化为千百万剑,虚幻相间,让胡勒根本感知不到紫虹剑落向何处。 “的确好强!” 刀枭胡勒脚步重重一踏,左脚向后一退,右手长刀猛然劈落。 刀势不疾不徐,就连普通人都能清晰入目感知到刀落下时的速度。 可实际上,刀势已然铺满十丈方圆,将他与葛荆全部笼罩其间。 刀势在这一刻仿佛化虚为实,由势具现为领域,刀域。 何处不在? 无处不在! 速度,在刀域间没用,数量,在刀域之间一样无用。 阴劲将紫虹剑束缚,化去所有力量,阳劲挟着重力从天而落,轻易的将黄沙湮灭,只留下最后凝实的一只利剑停在半空。 无尽的重力不只束缚住紫虹剑,一样将葛荆震慑在半空。 一脚下落,一脚腾空,一手似抬似落,一手似刺非刺。 他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定在空中,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似乎只能用力向上翻着眼眸,看着枭刀缓缓的向他脖颈落下,等待被枭首。 “葛大哥...” 冷漠、荀无影正看得目迷神眩,沉浸其中而无法自拔。待胡勒突然展现出王者级才能拥有的刀域时,葛荆仿佛待屠的羔羊,一动都不能动时,两人疾呼一声,就要出手。 “别动!” 陡然身子一沉,任凭两人如何用力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 “师傅,救救葛大哥...” 荀无影心头一沉,随即想到什么,大声疾呼。 “这是玄者与玄者之间的决斗,不是玩笑。”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淡淡的,充满了不容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决斗虽然因为你们而起,但却是他主动挑起来的。自己做的决定,生死都由他自己负责,必须无怨无悔。这是玄者的骄傲。” 瞬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这句话,他们两个都不理解。 因为他们从小就为了生存而努力,而挣扎。 所以在他们心中,什么骄傲,什么尊严,都没有活着更重要。 但弱小让他们没有选择。 “可惜了这个葛荆!” 那个声音低低叹息一声。 只是,他的声音还没落下,被刀域束缚着的葛荆眼眸间突然闪过一抹澄明,唇角开启,一声尖啸陡然从他口中发出。 如风呼啸,如雷嗡鸣。 然后,就见葛荆双嘴闭合,脊椎大柱猛地向上一挺,筋骨肌肉随着手臂向外抻展,呼吸间周身骨骼发出无数毕啵声音。 那声音并不大,仿佛是在雨前隐隐约约的雷声,似有似无的共鸣声音让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这是什么声音!”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然后就看到葛荆左手扣住五雷诀,木诀在食指中节,火诀在中指上节,水诀在中指下节,土诀在无名指下节,金诀在小指中。 五指轮回而动,牵引元海一点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奔腾入海般传至右手。 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周身游走,传至那里,那里就能随心而动。 待到手臂间时,只见他微微一颤,紫虹剑瞬息化作一点寒芒在枭刀降临之时重重的撞在一起。 真一之炁超越普通玄力,几乎是直接洞开阴阳二旦力,重重的撞在枭刀之上。 咔的一声轻响。 刀枭胡勒在空中控制不住身形,咄咄咄,三步退出三百丈。 葛荆更是如受重击,投石般向后倒飞出去,他倒踩七星步,接连退后起步,重重的撞破一道山角,形成数丈大的缺口后跌落陉口内。 “好强!” 刀枭胡勒咧着嘴角大笑一声,点点鲜血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 但他相信,葛荆绝对会比他受创更重,并再也逃窜不得。 枭刀几乎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他就准备冲入陉口将葛荆斩杀。 “滚,哀牢山,十三暗手不得入内!” 陡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仿佛一道惊雷在他紫府内响起,震荡的胡勒几乎控制不住神魂,瞬间跟天地失去了联系,一个跟头从天空跌了下来。 “紫雷真君武进!” 刀枭胡勒失声疾呼,然后看都不敢看一眼,从地上爬起,飞身疾走,转眼消失不见。 “啊,刀枭胡勒这么胆小!” 荀无影望着胡勒的背影惊呼一声。 “胆小,他是被你葛大哥一剑震动神识,心境失守才被我喝破心神,不消一刻就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再不济也能和我都上百十回合!” 武进高大的身影应声而显,站在荀无影身后看了眼失去踪影的胡勒,又转过头看着陉口内站起身来的葛荆。 “葛大哥...” 荀无影和冷漠来不及和武进说话,闪身来到葛荆面前,紧张的看着葛荆。 此时的葛荆有些狼狈,衣襟被山壁刮破,头发散乱,嘴角挂着淡淡血迹。 他把紫虹剑当成拐杖拄着地面,随手抹拭一下嘴角,咧着猩红血口开怀笑着:“不错,终于逼出胡勒的绝招,下次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看样你是认为下次就能斩杀他了!” 武进飘身而至,高大的身躯晃如无物般飘在空中。 葛荆掸了掸衣襟,拉了拉破败的衣服,抱着紫虹剑向武进抱拳为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武进的眼在葛荆身上一扫,默默颔首。 他发现,葛荆虽然受创颇重却非致命之上,即便刚才刀枭胡勒继续追击却也不是无还手之力。 这样说来,他的出手倒也说不上是救命之恩。 然后听到葛荆说:“下一回虽然还斩不得胡勒,但再想将晚辈逼成这幅模样却是不能。” 武进闻听大笑:“你小子,硬是了得,敢用刀枭胡勒这等人物当成磨砺石,偏偏还让你磨砺成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对这两个小子心软了些。” 葛荆别过头看了眼冷漠和荀无影,点头道:“一念之间,突破玄师,晋入大玄师,已经不慢了。” 随即他的眼落在冷漠身上,感知着冷漠身上掩饰不住的剑之锋芒,又点了点头:“不过,冷漠剑道初成,尚未能收敛锋芒,却是少了些磨砺。” 武进道:“冷漠这小子被我丢给泼玉巅三先生处学剑。一年有成,过刚易折,不得不小心一些。” 葛荆却摇了摇头:“心与性合,冷漠本性如此,太过柔糜相反会误了他的天姿!” 说完他拍了一下荀无影的肩头:“他跟这家伙不一样,这家伙痞赖惯了,磨一磨他的性子还成。” 武进拍手笑道:“是极,是极,我这个当师傅的身处其中,还不如你这个外人看的明白。” 听到这句话,冷漠面无表情,荀无影却大翻眼皮,感觉葛大哥和师傅撞在一起,对自己绝对是种错误,更是种折磨。 第293章 武进 武进显然很欣赏葛荆,一开始也许是因为冷漠和荀无影,也许是因为葛荆和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的大战影响很大。 但,真正的欣赏还是在他看到葛荆之后产生的。 刀枭胡勒别看在他面前不算什么,一声震喝就让胡勒狼狈而逃,可实际上,刀枭胡勒是个人物,尤其是在陕西行省,真正能无视他的人只有不多的几个,偏偏武进还是这几个人中最强的一个。 感知到葛荆伤势不重,索性武进也不着急,带着葛荆飘然进入哀牢山,就在山口处一座矮崖上停了下来。 蹬上矮崖,葛荆突然笑了。 他发现,哀牢山这些大佬似乎都有在山巅登高而望,餐风饮霞的爱好。 钟鸣府的储尹之喜欢,滴水洞的王重九喜欢,现在看来观澜山的武进同样喜欢。 等葛荆坐下,看到武进脱去靴子,将一双大脚扔进溪水中,随意洗濯。 葛荆也寻了块青石坐下,褪下鞋把脚插如水中,顿时一股清亮从双脚直透顶颅,精神一爽,浑身疲倦尽去,忍不住仰头吟唱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武进一愣,随即用手指点着葛荆大笑不已。 冷漠长剑横在双膝,正燃着椴木,看到葛荆在武进面前毫无束缚之感,甚至还豪迈的吟唱着,动容不已。 荀无影浣洗着茶杯茶具,忍不住用肩头撞了他一下,眉目间竟然隐隐有一种荣辱与共的兴奋。 武进,陕西行省武林第一人,威压天下数十年,气度威严可不是假的。 不要说年轻人,就算武林宗门世家耆老在他面前如此从容面对的都没有几人。 武进为葛荆出手看的是荀无影和冷漠的面子,如果葛荆唯唯诺诺,他自然会瞧不起,拂袖而去。 且没想,葛荆在他面前会这样从容,虽不说对武进威势全然无视,却也自有他那份从容不迫和清风傲骨。 这让武进看他满眼欣赏,荀无影感觉也很有面子,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冷漠颔首,心有同感。 咕嘟,泉水沸腾顶的茶壶盖噗噗直响。 水烧开,冷漠立刻面色肃穆,一举一动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沏泡起茶水来。 他的模样绝对说不上优雅,却也有一股大气,庄严的仪式感让人的心忍不住随同安静下来。 这山、这风、这水、这景让葛荆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储尹之和王重九都是跟武进学来的。 想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武进,毕竟是哀牢山之主,遍数哀牢山所有绿林都以他为主,甚至整个哀牢山玄者,除了归元宗主高野外没有一个人敢于之抗衡。 自然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人关注,乃至于附庸风雅般的去学去做。 储尹之、王重九也是人,跟强者去学也不是什么错误。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轻笑起来。 “小友在笑什么?” 葛荆突然无缘无故的笑起来,武进自然好奇,忍不住问道。 “是这么回事...” 葛荆自然不会为储尹之、王重九遮掩,笑着把三个月前的事情讲了起来。 听葛荆这么一说,武进不由愕然,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些习惯竟然在哀牢山掀起一番风潮。 他是哭不得又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友啊,你不厚道啊!” 陡然从山底传来一声埋怨,接着两道身影飞了上来,落在山崖,一面向武进拱手,一边哀怨的看着葛荆。 扑棱一下,葛荆脚底扬起一波溪水溅射向两人。 “喂喂,这可是你的洗脚水...” 措不及防间受到袭击,两个人连忙向后跳起。 “你想恶心死我,两个大老爷们整得跟怨妇一般,呸呸...” 葛荆长剑在地面上一拄,提着靴子飞身而起,飘落在冷漠身旁。 “什么怨妇,这不是听说你被刀枭胡勒万里追杀,寻思能不能帮点忙,结果就听你在山主面前揭我老底,我没追杀你就不错了,还敢恶心我!我杀杀杀...” 刷的一声,王重九扑落在葛荆身旁,一对大环眼瞪得滚圆,死死的盯着葛荆,好似双眼能带无尽杀气一般将葛荆杀死。 “幼稚!” 葛荆瞥了他一眼,双手在胸口一端,夹着长剑,瞅都不瞅他。 王重九一道煞气在葛荆身前一转,嗖的一下收回,双眼眨了眨,有些讶然道:“伤不轻,却也不算重,厉害呀小子,就算我跟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也不过就是这样!” 葛荆一愣,旋即笑道:“行呀,大当家,对自己还是蛮了解的吗?” 王重九冷笑道:“我们混绿林的什么都好就是不好面子,猖狂可以却不能自视太高,要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储尹之也走过来,认真的道:“别看胡勒在山主面前不算什么,其实,他是个人物,最少我和老九还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武进也赤着脚走了过来,笑道:“刚才胡勒吃的是暗亏。他首先是被你一剑震荡了神魂,心境失守自己被我震破心神。不过他心性果断,见识不好转身就走,想来不会超过一刻钟就能恢复过来。” 他抬头认真看着葛荆道:“你最后一剑很不错。” 葛荆笑着抬头,道:“那一剑也是被逼迫出来的,换做以前绝对施展不出来,不,不是施展不出来,是根本未曾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剑。” 武进认真的点点头,“你那一剑,嗯,很杂。” 他仰头沉思回忆道:“口鼻间有虎啸风雷,筋骨内隐约有虎豹雷音,左手五指做五雷诀。你这,嗯,应该是清微道法中早已失传的天河箕宿啸命风雷。” 葛荆颔首:“不错!” “你的修为不足,那一剑却能洞破胡勒的阴阳二旦阴阳屏。我发现,不是玄力凝聚一点,以点破面,而是无视阴阳,瞬间洞开阴阳二旦力。只有玄力凝炼成炁,以真一之精强自压制才能有此异象。” 武进眉头紧蹙,半晌才有些异样的看着葛荆:“在我所知,似乎只有清微道派的景霄妙灵宝华天修至极境,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才能有此威力。” 他深吸一口气道:“莫不是,你为清微大派的人,专修《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 随即他又摇头道:“可是,不像啊,你那三剑十分精妙,却看不出清微道派混隐三真剑的一丝景象。” 葛荆笑着向武进一拱手:“前辈慧眼,灼见真知,晚辈有幸在两年前用剑王图换过几部清微道法,小有成就而已。不过,的确不是清微弟子。” 武进一愣,随即大笑:“我却是忘了你在姑臧城,睢阳城两次出手剑王图。现在看来,你的决定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储尹之也点头道:“的确,当年对你出手剑王图还有些不理解,现在看来,你清微道法有成,而得手剑王图的那几人不但惹了一身祸事,还一事无成。的确不亏。” “什么叫不亏,他是滑不留手,奸得流油!” 王重九唾了一口,讥讽着乜着眼睛看着葛荆。 冷漠将热水沏入茶杯,眼皮微翻看了一眼王重九。 荀无影静静的端着茶杯,从武进、到葛荆、到储尹之,最后一杯放在王重九身前。 眉眼微立,冷冷的,却什么都没说。 在生气,在不喜欢听王重九说话,他都是山主的客人。冷漠、荀无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葛荆淡然端起茶水,轻轻吹了一口,轻声道:“你怎么说也是滴水洞大当家,不就是输我一场吗,在孩子面前,有点风度好不好,别平白让人看不起。” 一句话说明前因后果,冷漠和荀无影的脸瞬间浮起一抹微笑,就好像春风解冻冰封河面,直接绚烂起来。 两人脸色变化之快,让人瞠目结舌,更气人得是,毫无掩饰,赤果果的摆在王重九面前。 看的王重九拿着茶杯的手,端不是不端也不是,就那么愕然的把头从荀无影的脸上挪到武进脸上。 “山主啊,你这俩徒弟你也不管管,这,谁是亲人,谁是外人啊!” 王重九几乎是面对武进,痛苦哀嚎着。 武进挠了挠脑门,看了看冷漠、荀无影,又看了看葛荆:“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跟你跟我,跟小友,谁近谁远!” 嘎的一声,王重九收起了哀嚎,看着葛荆三人,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了。 葛荆伸手摸着荀无影的头,“睢阳城我出手那个剑王图就是他俩的,你说谁近,谁远。” 瞬间,就连武进都不说话了。 两年前葛荆出手剑王图,武进三人知道,而武进收冷漠、荀无影为徒还在那之后。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时间点,葛荆三人相识就在他们之前。 从这里算,还真不好说谁近谁远。 王重九瞬间就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在说了,再说,搞不好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他直接扭头看着葛荆问道:“咱们先不说那个,你和胡勒纠缠三个月,你说说,咱们哥俩和胡勒比,孰高孰低。” 葛荆沉默一下,半晌才抬头道:“修为上,都仿佛。两位前辈和刀枭胡勒和晚辈...”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重九直接摆手:“什么前辈晚辈的,年纪我和老储大点,别的都差不多,叫哥哥!” 葛荆怔忡一下,看了眼储尹之。 储尹之也摆手道:“老九说的没错,修为相仿佛,论其地位,你也不差谁,叫声老哥,你不吃亏。” 葛荆笑这放下茶杯,抬手向两人拱了拱。 然后道:“胡勒战力比我们强,强不在修为,在意境。” 说着,葛荆把目光投向武进,“刀域,胡勒刚才那一刀是刀域,却不知是王者级才能拥有的刀域,还是即将踏进王者级的伪刀域?” 储尹之和王重九同时扭头看向胡勒。 胡勒沉吟一声道:“是伪刀域!” 瞬间,葛荆三人都放下心来。 如果胡勒那是刀域,证明他真的在三人之上,只等修为突破,立地可成王者级。 若是伪刀域,那就不怕什么,因为伪刀域虽然是近似刀域,可若不能完成参悟透彻,有可能终生都是伪刀域。 果然,武进看着葛荆沉声道:“胡勒也算天资不凡之人,有毅力更有魄力,敢修阴阳二道,遍数天下,他还是第一人。” 葛荆一愣,想了一想,认真的点点头。 储尹之和王重九却有些茫然,看了看武进,又看了看葛荆,两人对视一眼,沉思着思考起来。 半晌之后,就听武进娓娓道来:“阴阳跟乾坤、混元、先天五太都属本源大道,非天地眷顾者,有大机缘、大天姿、大毅力者不可修持。” 然后他看着葛荆问道:“你见识过几位王者,可曾知道他们修持的那种本源。” 葛荆想了一下道:“王者级,青阳初度秋末言似乎修持的是青阳,为孛日大道。月锁清秋李默安,据说以前修持的是少阴,后来阴柔至极,成就梧桐寒影,老阴剑意,为月之道。后来专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为残阳如血,阳之道。” 他话语一顿,道:“传说密幽之主九幽王,修的是十八地狱谱,成就九幽,为鬼道,应属阴之道。” 葛荆这一句话出,武进、储尹之、王重九同时愕然转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他对秋末言和李默安的评价还算好,至少在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可对密幽之主九幽王的评语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机密,绝密中的机密之事,他怎么能知道的。 不过,却没人去问。 武进颔首道:“你说的不错。秋末言已经是天纵之资,修的也仅是青阳孛日,李默安天姿犹在秋末言之上,也只能由月转日。九幽王,千百年罕见的天才,修的也只是九幽阴之道,老夫修的是紫雷,极阳之道。” 他的手向里面一指,“归元宗主高野修也的不过是极阳火之道。那么,他刀枭胡勒凭什么敢修阴阳根本大道。还阴阳错综、阴阳相合,他是在找死....” 葛荆眉头一蹙:“有这样严重,他不也是修为有成吗?” 武进道:“知道十三暗手有剑君刀枭两位魁首吧,可为何从来不见剑君出现。” 葛荆摇头。 武进道:“剑君洛衡,苦究二十年,就是想为刀枭寻找一条活命路。” 随即他赞叹一声,“唉,武林,有叫错的名字,却不会有起错的绰号。剑君,不只是剑中君主,他同样也是剑中君子!” 第294章 图谋 葛荆几人都是一愣,看着武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冷漠荀无影还没感觉出什么,葛荆、储尹之和王重九却从武进的话中听出他对剑君洛衡的赞赏。 能让武进赞赏的,遍数陕西行省能有几人。 没有,迄今为止一个人都没有。 武进表情有些认真,道:“胡勒和洛衡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认真的说,别看胡勒现在有这么大的名头,有这么高的修为,其实他的资质相当普通,能突破到大玄师都是他有福祉。” “可是...” 王重九有些疑惑。 武进叹息一声道:“要不怎么说胡勒命好呢,虽然先天无福,却后天有命。他原本是中原人,却因为天资不足流落到陕西行省,有幸在北域荒原救了洛衡一命,结成生死之交。知晓胡勒之窘状,洛衡誓要改变他的天资以报答。” 三人同时一愣:“胡勒是洛衡改变的!” 武进郑重的点头道:“剑君洛衡,不怒为君子,怒则为君王。他是真正的人中之雄!” 葛荆的脸色逐渐有些凝重。 他跟刀枭胡勒结成死仇,几乎就是不死不休。 按照武进的说法,洛衡跟胡勒情同手足,跟胡勒为仇也就是说要跟洛衡为仇。 他若没斩杀胡勒也许还好,一旦真的将胡勒斩杀了,洛衡一定会为胡勒报仇。 现在武进越是推崇洛衡,也就意味着洛衡更难对付。 “原本按照胡勒的根骨天赋,能进入灵玄师都是奇迹,可偏偏他不仅进入灵玄师,还成为宗师级强者。阴阳根本大道应该是关键!” 武进并没有停止述说,没有在意葛荆三人的沉思,继续推断着。 “为,为什么?” 葛荆三个人几乎同时抬头看着武进。 武进沉思了一下,拿起一只茶杯,注入水,将食指伸进茶杯里搅动起来。 “无论是阴、是阳、是月、是日、是老夫的紫雷、是归元宗主的极火,都是这顺势而转...” 葛荆五个人站起身,伏着桌前看着水杯内迅速旋转的漩涡,若有所思。 武进继续道:“这漩涡,根骨天资不够者根本达不到极致,自然突破不了。” 他突然将中指也伸进水杯迅速转动起来,这时的水流转动虽然略有舒缓,劲道却更加强劲。 “这就是阴阳二旦,胡勒修行一道境界虽然劲力不够,但同根同源的两道劲力却能让他拥有突破不可能的可能。” 葛荆看着武进的两根手指带动着两股激流在水杯狭小的空间中旋成一个漩涡,忍不住点了点头。 武进的两根手指一在前一在后,然后抬头道:“这就是阴阳相合。” 他的手指陡然向回一返,时而一在前一在后,时而调转过来后变前前变后,时而左右摇摆,分不清谁在前谁又再后:“这就是阴阳错综!” 五个人再度恍然的点点头。 武进将手指从水杯里拿出来,低声笑了一下,道:“成也阴阳,败也阴阳。若胡勒只是修行阴阳相合,或阴阳错综,还没有问题。可惜他天资毕竟不足,根本承受不住阴阳二旦之力,不得不从阴阳相合改修阴阳错综,以缓解阴阳二旦对经脉的冲击。” “为什么?” 葛荆忍不住问道。 武进低声道:“你们是感受不到阴阳二旦之力对经脉的冲击,那强劲的玄力,一刻不停的流转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那汹涌澎湃的玄力一刻不同的冲击根本不是天资不足者能承受的。不用阴阳错综紊乱阴阳二旦的流转,天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砰的一下,炸个粉身碎骨。” 五个人想象一下那个景象,同时身子一抖。 武进的手又一次深入茶杯中,顺时针搅了一下,在漩涡形成时又逆时针一搅。 这一次他没有控制茶水,水哗的一声从茶杯里溅了出来。 “看到没有,阴阳相合与阴阳错综同时修炼,这种变化是常态,而要不想变成这样唯一的办法就是慢!” 说着武进的手指再度伸进茶杯,虽然还是搅动,速度却缓慢了许多许多。 这一次的变化,虽然跟刚才一般无二,却没有茶水溅射。 五个人似乎懂了。 “所以说速度慢下来,性命保住了,突破却永远都不会有。” 武进最后下了一个定语。 葛荆眉头倏地立了起来,“前辈是说胡勒永远成不了王者。” 武进想了一下,点点头。 葛荆眉头略略舒缓,道:“所以,他永远都是伪刀域。” 武进不置可否的道:“也许吧!” 葛荆长吁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无悲无喜的看着哀牢山外。 “师傅,那剑君洛衡如何?” 几个人都在沉默,荀无影突然问了一声。 “剑君洛衡...” 武进沉吟一声,半晌才道:“如果剑君洛衡不是为了刀枭胡勒耽搁二十年,他的修为绝对不会在老夫之下,现在,虽然差,却也不会差太多。” “这么强...” 葛荆几个人同时一蹙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剑君洛衡竟然是这样强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观澜山霸主武进讲,谁会知道。 葛荆站了起来,向哀牢山外极目远眺,听过刀枭胡勒的故事,他忍不住想起剑君洛衡的风采,心头一阵激动,双颊竟然泛起一抹微红。 玄者,应该有当先不让的勇气,应该有会当争先为黑马,凌风奋勇入云天的气魄。 知难而进,迎难而上,遇到强者不但不会成压力,相反还会成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就像现在的葛荆,面前有刀枭胡勒为对手,后面还有剑君洛衡为敌人,他不仅没有害怕,相反还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激情,迫切想要出手。 战意在葛荆心头徘徊,攀升,达到一定境界后显化出一道虚幻的剑影,随即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面色平淡如水的葛荆站在那里。 武进满脸笑颜的看着葛荆。 一个被战意冲昏头脑的人并不会为他所看重,那是莽夫,走不高的。 有欲望,有激情,还能将其如意控制在心的人才能走的更高,变得更强。 武进愿意为这样的人前进推上一把,而不喜欢耗心耗神,最终送去的却是死亡。 葛荆显然过了他勘验的一关。 武进既然把葛荆看在眼里,自然就不会掩饰,有什么说什么,把着刀枭胡勒的东西说了起来。 刚才,胡勒是和葛荆贴身而战,一招一式都是临机而动,充满了不可测。现在的武进则重复着胡勒刚才的东西,属于文战,这也就给了所有人思考的时间。 怎样出手是对,怎样出手是错,以及葛荆的应招变式,是对还是错。 武进一点一滴的重复着,好似围棋纹坪中的复盘,让所有人都能感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现场几个人都能感觉出,获取最大好处的不是葛荆,更不会是储尹之、王重九两人,而是冷漠和荀无影。 武进实心实意的指点,储尹之和王重九在旁也受益匪浅,他们明白武进的心意,投桃报李般的也讲了起来。 三位武道宗师都对武学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他们跟葛荆比,不仅是年岁大,更多还是阅历不凡,对武学的见识,经历根本不是葛荆所能比拟的。 一番论武进行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感觉收获颇丰。 甚至在论武结束,冷漠和荀无影直接盘膝于地,进入顿悟之中。 竟然顿悟了! 葛荆为两个家伙而感到高兴,储尹之和王重九则满脸微笑的向武进祝贺。 祝贺,也仅仅是一番祝贺而已,三个人感觉都很平淡,浑然没有葛荆那么溢于言表的喜悦。 无他,只是因为,他们是武进的徒弟。 顿悟虽然对武学是一种突进,可因为他们两个身为武进的徒弟,一次不大的突进不过省却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帮助是很大,却大不到惊骇世俗的程度。 而在三个霸主眼中,都是正常表现。 葛荆摇了摇头,人跟人气死人啊。 冷漠荀无影跟着武进不过一年多时间,武学上就有如此突飞猛进,还被人看似正常。 杨惊雷、杨雨池、陆培、陆圻四个人跟了葛荆也是一年多时间,要是有这样的成就还不乐翻了天。 看着两个家伙顿悟,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葛荆索性退到一旁,倚坐在哪里,坐看山下云卷云舒,自顾自的参悟起这一天多的所得。 旁人都以为收获最大的是冷漠和荀无影,葛荆却知道,收获真正大的是他。 因为在武进随心所欲的指点中,充满了葛荆所未能想到的东西。 从他学艺以来,一直都是捧着书本埋头苦修,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解过一句一字,他一直都是在闭门造车和实战中成长过来的。 今天听到武进这样的大宗师讲解,学到的知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路,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武道思路,这对他的未来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终身受用不尽。 只是葛荆的成长具有很大的迷惑性,没有人想到他没有师傅。 他的修为是玉箍形器赋予的,他的基础是靠看书看来的,他的经验是战斗打出来的。 现在的葛荆不是无名氏,在陕西行省甚至可以说是位大名人。 普通人还差一些,顶级势力可以说全部出手,将他的所有经过所有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的武功是跟谁学得,但他在沙洲集客栈跟玉香春做帮厨,跟剑王王小余一起做工,在点苍派玉局峰修养两年。 而后,一只长剑打天下,摩云三十六番斩刀首。 虽然葛荆身为六扇门的事情少有人知,虽然杨氏兄妹的来历少有人知,可这些却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一点点一件件事情,有意无意的被人串连起来,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或是玉家培养的暗手,或是点苍派核心弟子。 宁王二字再度飘荡在有心人心中。 譬如观澜山霸主,哀牢山山主武进。 看着葛荆坐在矮崖边,双脚悬在下面,随意涤荡着,眼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武进走过来,很是随意的坐了下来,道:“山下,现在聚集了最少十个势力的人,最少五万人马?” “他们想干什么,突破哀牢山,要去也应该去井栏陉?” 葛荆缓缓收回眼神,拢了拢杂乱的念头回了句。 “嗬,就这么点人你以为他们真能突破哀牢山吗?” 武进随口问了句。 “不能吗?那他们要干什么,吓唬人?” 葛荆也随口回了句。 一个随口问,一个随口回答,等葛荆的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一呆。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半晌,葛荆看着武进道:“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武进缓缓点头道:“也许,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什么真正的目的!” 人影一闪,王重九出现在两人中间,好奇的问道。 葛荆没说话。 武进道:“就是山下那帮人,葛老弟说他们莫不是为了吓唬人来的!” 王重九一愣,随即笑道:“吓唬人,要十几个势力聚集好几万人,就为了吓唬人,什么人要这么大的代价啊!” 一语过后,他的笑声也停了下来。 扑棱扑棱的眨着眼睛,僵直的转过头,叫了一声:“老储啊,你来你来,考虑考虑,这么大的代价,要什么人才值得被他们吓唬!” 刷的人影一闪,储尹之出现在王重九身旁。 几个人的话他早就停在耳中,一脸沉思的看着葛荆和武进。 “葛老弟,你说会是什么人?” 武进问道。 葛荆苦笑道:“除了朝廷,还有什么样的人值得他们花费这样大的代价。” 储尹之蹲下身,手在地上画了画,分析道:“他们兵分两路,从凤翔府和庆阳府挺进西安府,聚集五万军马,威逼哀牢山,朝廷势必不能容忍。可若聚集人马围杀这五万军马,必须的有十万以上才行。” 他抬起头看着武进。 武进低声道:“西安府人手不足以应对五万铁骑,凤翔府和庆阳府有要在后围追堵截,还要防备他们按原路返回,支援不足。必然要从汉中府和兴安州调集人马。” “如此一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们攻破睢阳城,从后威胁姑臧城,进而两面夹击关山要塞!” 王重九大手重重的往地上一叩,森冷的看着山下。 第295章 郁气 葛荆的表情有些严重,他没想到荒族竟然还有余力图谋关山要塞。 他看了眼武进,又看了眼储尹之和王重九。 三个人并未在说什么,显然知道的情况也不太详尽,并不能更详细的跟他说明。 不过,有这一句就够了,足够表达三位山主的意图。 葛荆的眼认真的看着武进,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他确切的想法。 武进站起身,葛荆跟着也站了起来。 两人并立而站。 葛荆缓缓的转过身,两眼好不避让的看着武进炯炯有神的双眼。 武进叹息一声:“我们绿林虽然是反抗朝廷的存在,但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 葛荆在沉默。 武进道:“不知道你看没看到过荒族所过之处百姓是什么模样。” 储尹之低低的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尸横遍野,寂无人烟啊!” 王重九也道:“我们绿林虽然也劫掠百姓,但那都是豪门和富贾,从来没有动过真正的百姓。你也见过五剑镖局和隆晟商行,其实如果没有了百姓,难道要我们自己种地和生产不成。” 葛荆点了点头。 隆晟商行和五剑镖局那趟货他是亲眼所见,虽然滴水洞和钟鸣府的人都出现了,但商行和镖局的人的确没有惧怕他们劫掠,显然他们不是正面相遇一回两回了,有规矩在的。 按照他们的话说,是得到观澜山的许可。 武进道:“我们也是有密谍的,荒族行动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探知。但我不放心才将崔氏昆仲拍去,他们是我的童子,我用着放心,只是没想到他们莽撞,将金凤的人当成了荒族密探,错失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唏嘘不已。 崔氏昆仲毁在五剑镖局和隆晟商行,武进不可能不心痛,但他并不能怨他们。 绿林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镖局和商行并没有犯忌,他若随意迁怒也就当不得哀牢山霸主了。 这时,葛荆抬头看了眼储尹之。 储尹之苦笑道:“若不是这样,你以为归藏子前辈出面,我们钟鸣府就能轻易的将你和他们放走。还不是因为密幽和金凤,能让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宁可得罪哀牢山也要强行突破。” 葛荆点点头。 的确,归藏子的修为的确强,的确在储尹之之上,但也不可能将他瞬败。 若是有储尹之牵制归藏子,有二府庄董提英拦住他,剩下的人手擒拿一个章要儿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章要儿带走,不能不说明点什么。 “那您是什么意思?” 葛荆看着武进,目光炯炯。 武进转过身看着山下苍莽大地,半晌过转头道:“你要为响沙湾百五人报仇,我不会阻拦你,但要等这事过去以后才行!毕竟十三暗手和刀枭胡勒还在为陕西行省这千百万百姓奔波,拼命。可以吗?” 葛荆的眼缩了缩,心有不甘却有不知道应不应该同意。 武进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是荒族人,甚至不是大明人,但你不管是那里人,千百万百姓都是无辜!” 葛荆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身为哀牢山霸主的武进这样跟他说,语气真诚。不但没有用身份和武力压制他,相反还有一丝恳求,他又岂能不知好歹,非要忤逆着来。 再说,真要逼得武进动起手,不说让冷漠、荀无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就他根本也不是武进的对手。 他要敢耍横,武进翻手就能把他镇压。 还好武进充分的给他留了面子,让他能体面的离开。 望着葛荆离去的背影,冷漠、荀无影苦涩的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眸间充满了寂寥。 储尹之和王重九也是摇头苦笑:“山主,你就不怕他记恨于你。” 武进摇头道:“不会的,就看他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就知道他心性如何。” 武进吸了一口气道:“没有宽阔的心胸,也不可能有大成就,他若真是记恨于我,也不值当我费这么大的心思。” 储尹之叹息一声道:“也是!只是可惜,他非我大明人啊!” 武进横了他一眼道:“不是大明人又如何,我这两位弟子还是荒族人呢?” 储尹之摇头道:“这不一样,冷漠、无影他们无父无母,自小跟着不了生活在姑臧城,不是明人也是明人了。可他,极有可能是牟家人...” 武进沉思一下,摇头道:“就算真是,他也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两年前就跟竹王去西域高原了。” “也是!” 储尹之点头道。 王重九道:“他应该是受到唐女的影响,从小又吃那么多的苦,对牟家心生怨恨吧!” 武进挥了挥手:“这些不去说他了,老九,你去通知归元宗,随时准备配合我么。尹之你叫小的们注意,哀牢山八条通兵口从现在开始,一刻不得携带,但有荒族铁骑出现立刻出兵。” “是!” 储尹之、王重九同时应喝一声,飞身离去。 武进站在矮崖边,背着手,迎风而立。山风吹拂在他青衫之上,烈烈作响。 三人交谈并未避让冷漠和荀无影,两人转过身,极目远眺,似乎隐约间还能看到葛荆的背影。 葛荆,早就不是当年的葛荆,随着他的名望日益增长,几乎所有的大势力都开始勘查他的底细。 而葛荆对自己的行为从未有过任何遮掩,也不曾有人对他做过任何遮掩。 最近三个月更是因为跟刀枭胡勒的纠战把响沙湾之名响彻陕西行省,他的来历自然一目了然。 竹王在两年前尚能查到葛荆的底,现在相查更是轻而易举。 西域高原大荒古城少主牟云镐的悬赏直接落入所有人眼中,葛荆的来历自然免不了让人怀疑。 或者说不是怀疑,他就是。 这些,葛荆或是知道,或是不知道。 有的人也许在意,也许不在意。 但这些都将对葛荆的一举一动产生深远的影响。 像观澜山武进还好,并未动用身份和武功去压制葛荆,而是将他身份对等,和平的和葛荆交谈,已做约定。 其他人呢? 怎么想,或是怎么做,事不临头谁都不知道。 别人怎么想,葛荆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时的他满心郁闷,一股闷气憋在胸腹无处宣泄。 这股郁气不是源自哀牢山主武进,完全针对自己。 他的确像武进想的那样,并不曾对武进有一丝怨恨。 武进针对的不是他,而是陕西行省千百万百姓。再说,就算是针对他又如何,谁让他修为不如武进呢? 第296章 无视 华州,古称郑县,大明王朝立国以后改称华州,郑县成为华州州治所在地。 此地东接华阴,西距临渭,南依哀牢山井栏陉,西北是太华山,跨过太华山就是长安县。 酉时中,正是太阳将落未落之时。 郑县宁山寺外潜水桥外,几个妇人端着木盆走到潜水岸边,一边说笑着一边捶打着衣物。 正好一位新妇摇曳着腰肢,端着木盆走来,也不知道哪位婆娘调笑了一句什么,新妇顿时染红了娇颜,嗔叫起来,惹得岸边哄堂大笑。 笑声传到岸边跨院,一位做活的后生扭过头,趴着院墙有些担忧的向外张望,引得邻家汉子们笑骂不已。 岸边垂柳下,几个老汉端着茶水,叼着烟袋时不时的指着岸边说上几句,时不时指着后生笑几声。 新妇和婆娘、后生和汉子,还有满脸微笑的老汉,在祁连山外数千里的县城,似乎丝毫战乱的影响都没有,充满了祥和温馨。 “咕嘟,咕嘟...” 葛荆坐在潜水桥栏杆上,左脚踩踏在栏杆外,右腿盘踞在栏杆上,半倚着靠在青石垛,紫虹剑斜担胸膛,右手高举,一泓清澈的美酒顺着葫嘴倒进嘴中。 他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整整一葫芦美酒倾倒一空,丁点皆无。 葛荆晃了晃葫芦,半天不见一滴酒滴落下来,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抖手将葫芦扔进河水之中。 葫芦噗通一声跌入水中,咕噜一下又从水中钻了出来,载沉载浮的一阵漂流,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顺着水波飘到捶洗衣物的婆娘那里。 几个婆娘一眼看到葫芦惊喜的叫了一声,连抓带舀的,忙乎半天才将葫芦捞了上来。 婆娘们也不争抢,调笑着将葫芦送给了新妇,新妇欢喜得连连作揖。 葛荆傻傻的看着下面的场景,一时间竟然无语。 这就是小民,虽然贫穷却很欢乐,一点点收获就能然给他们感觉到幸福。 何所欢或是何所求! 葛荆叹息一声,手臂向下一甩,手指一勾,又提起一只酒葫芦来。 他葫嘴还没扭开,突然叹息一声,把手停了下来。 微微抬起头,三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黑色的长袍外罩皂色大氅,腰间丝绦束裹,挂着一对碗口粗的枷锁,这幅穿着一看就是六扇门捕快。 一个年轻六扇门,身后还带着两个衙役。 官府衙役和六扇门的官服其实都是一样的装扮,区别就是少了腰间的丝绦和枷锁。 枷锁还好,不过是六扇门的一种武器,珠链却是不一样。 珠链上的珠子圆润光滑,大小仅有半个小指甲那么大,细细密密的穿在一起不知道到底有多长,到底有多少个。说是半根珠链是因为它一半坠在外面一半被胡乱的掖在腰间,粗看上去十分的不起眼,都以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装饰挂件,可实际上他的代表着权势的大小。 因为六扇门职位的高低就是依珠链上珠子多少来区分的。 “六扇门人!” 葛荆后背微微用力坐了起来。 从他从北域荒原走出,点苍派人不算,他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六扇门。不管是掌柜的玉香春、老刁,还是姑臧城总旗佟国维、睢阳城总旗俞文池、沅江城总旗魏程远、泰安城总旗宁子恒,或是刘棠、周濂两位老人对他的帮助都很大,让他对六扇门的感官十分不错。 葛荆刚想说话,就见年青人脸色一沉,身后一个衙役上前一步,抬手指着他训斥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看到镇抚大人前来还不快快建立,也太有点目无尊卑了吧?” 衙役呵斥,还把手向葛荆额头杵来。 葛荆眉头一立,右手肘顺着剑柄一抵,剑鞘顶端的椭圆形剑镖直接撞在衙役胸口。 砰的一声,衙役向后连退两步,趔趄着险些没有跌倒在地。幸好年轻人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才没让他丢丑。 衙役脸色一变,向前跨出一步又想呵斥,心口却是一痛,忍不住捂住胸口呻吟一声。 年青人眼中瞳孔缩了又缩,顺着腰间抻出珠链。 哗楞一声,配有十颗珠子的珠链带着铭牌甩在他身前。 “长安行都清吏督捕司镇抚玉君心,奉老太爷命,调你速回帝都。至于你和十三暗手的事,到此结束,以后不许纠缠刀枭胡勒,知道不知道!” 年青人看着葛荆,声音阴冷,冰寒彻骨。 衙役也顾不得胸口刺痛,双拳一攥,虎目圆睁,身子向前一挺,叱声道:“我家少爷就是押解你回帝都的,知道不知道。” 哪知葛荆竟是一副醉眼惺忪,眼皮都没撩,轻笑一声,顺着怀里掏出他的那块牙牌。 年青人一眼就看到葛荆那块牙牌上司刑两个大字,脸顿时更加阴沉起来。 他还只是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铭牌,这人凭什么占据刑部司刑的位。 却不想葛荆拇指按住牙牌的一面,慢慢的向外一蹭,窸窣间粉末飘落,待葛荆手指一搬,牙牌在他手心翻转过来时他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 因为牙牌那一面,葛荆两个字竟然被抚平,牙牌成了一个光板。 葛荆手指再度一蹭,整个牙牌两面全都变成光华如镜的平板,什么字什么纹理全都化为乌有。 葛荆的手掌微微一攥,牙牌扭曲完全不成形状。 “就这么一个玩意,玉家竟然还当真了,真是可笑...” 手腕一抖,扭成了麻花状,完全看不出形状的牙牌嗖的一声跌进河水,噗通一声无影无踪。 玉君心脸色大变,疾声喝道:“混账东西,你敢毁去官符,如此大逆不道,不怕玉家家法惩治!” 葛荆噗哧一声笑了,手指勾起酒葫芦,扭开葫嘴,仰头灌了一口,道:“我虽是掌柜门下伙计,可玉家,玉家和我何关。” 他乜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屑,道:“你玉家老太爷,说啥我听啥啊,他以为他是谁。还大逆不道,有能耐让他来咬我啊!” 玉君心粉面一沉,抬手提起枷锁就要出手。 却不想,葛荆反手抓住剑鞘顺手一挥,啪的一下抽在玉君心身前衙役的脸。 衙役啊的一声飞了起来,在他身下,紫虹剑鞘剑势微变,稳稳的向前一定,直接指在玉君心丹田要害处。 “信不信,我废了你。” 玉君心脸若冰霜却再也不敢妄动一下。 第297章 不需要 “我废了你!” 简单的四个字落入玉君心耳中让他勃然大怒。 什么时候玉家弟子会被人指着叫喝,我要废了你,真以为我怕死不成! 可当他怒火冲心就要发威时,丹田处一股锋锐的剑气直接刺破皮肤,让他的怒火瞬间化为乌有。 “我是玉家嫡子,你敢!” 玉君心双手攥着枷锁,看着葛荆冷冷的道。 葛荆不屑的一撇嘴:“你是玉家嫡子,可你不是玉家!” 你不是玉家! 简单的五个字落入玉君心耳中,他彻底冷静下来。 玉家,帝都玉家,偌大个威名遍及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一个势力敢这么对待他们。 那是因为玉家势力庞大,仿佛一个勃然大物高居九重天俯瞰世间,任何一个敢于触怒他们的势力都会被他碾压成渣。 可对个人来说却完全不一样,这里不是帝都,他身后没有那个勃然大物可依靠。 谁要敢无视个人,只要没有超人一等的修为就只能被人所碾压,甚至要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玉家势必不会为了他一个小人物,远隔万里的报复回来。 即便他玉君心是玉家嫡子,也是一样。 玉君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半倚在石桥栏杆上,懒洋洋的少年,深感无奈。 这是尊宗师级灵玄师,修为远在他之上。 在来之前,玉君心还认为这个人即便有宗师级灵玄师修为又如何,还不是玉家的奴才,看到他这个主子到来,不管他有多高修为,还不得乖乖的听话,任打任骂。 所以他才会表现得那么倨傲。 却没成想,他心中的这个奴才竟然不是奴才,不仅无视于他,更在他言明是老太爷发号的指令时,不但不唯命是从,还敢说‘他以为他是谁’还敢说‘让他来咬我啊’。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有多久远没听到了。 玉君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向后退却,一步一步的,两只眼直直的看着葛荆,并随着脚步向后退却,看到被葛荆一剑鞘拍飞的衙役还晕头转向的,没有回过神来。 玉君心的脚微微一顿,随即再度向后退却。 他敢肯定,只要他不出手,葛荆绝不会将他丹田废掉。 随着他的退却,葛荆果然没有出手。 在他看到那个倒霉的衙役之前,他还想待退却到葛荆剑鞘威胁之后,反手攻击。 可当他看到那个衙役却恍然想到葛荆拍出的那一剑。 那是直线拍出,先拍在衙役的脸上,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的停在了他丹田之前。 一丝停顿都没有,却在其间拍飞一个大活人。 如此惊艳,足以显露出葛荆对轻重二字拿捏得精巧、精准、精妙之极。 这少年,强的不仅仅是修为和境界,还有功法和战力。 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玉君心使劲的吐了一口气,将憋闷在心中很久的郁气吐了出去,看着葛荆,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你很强,也很狂妄,但要知道,如此挑衅玉家,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葛荆眼皮都没眨,像是驱赶苍蝇一般的挥了挥手:“有能耐,调高手来,说大话,有什么用。” 玉君心吐出一句狠话,刚感觉有些舒心,直接又被葛荆这句话给堵住了口,立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愣愣的看着葛荆,看着葛荆扭开葫嘴一口一口的吞咽着美酒。 “走!”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憋气有闹心。 一个闪身来到街头,再一个闪身突进到另一条街道。 一个衙役望着玉君心的背影,转回头,看着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俯身扶起还在眩晕中的衙役,半提半抱的向外就跑。 没有挨打多亏他反应慢,原本他还有些懊悔,现在看来,多亏他反应有点慢。 两个衙役还在后面跑,玉君心已然来到蓝娘身前,忿忿的问着蓝娘,葛荆叛出玉家,是否制裁他。 此时的蓝娘却是没有了在玉香春面前的娇柔,像一朵水兰花般静静的矗立在哪里,透过窗口望着石桥上的葛荆。 她静静的听着玉君心的讲述,没有回眸,直到玉君心停住了口,才缓缓的转回头,“葛荆什么时候成了玉家的人?” 玉君心一愣,脸有些发冷的看着蓝娘:“他不是玉香春的人吗?” 蓝娘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隔着窗口看着葛荆,看着葛荆身前飘忽一动又出现四个人。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的传入玉君心耳中:“他和十九娘的确相处一阶段,可惜,就连十九娘和他都是平等交往,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他称呼十九娘为掌柜的,就跟剑王王小余一般,玩笑话而已,你还真当真了。” “那他那块铭牌...” 玉君心的心猛然一跳,好像自己意会错了,把事情办砸了。 蓝娘淡然道:“那块铭牌是我当着十九娘和他的面亲自镌刻的。是作为他替十九娘、席五娘料理剑王图的报酬,跟玉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然也不能挂上司刑的牌子。” 轰的一声,玉君心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其实,在他看到铭牌上镌刻着司刑二字时就感觉有些不妙,只是葛荆的手太快,根本让他来不及思考。 现在终于得到印证,却是悔之晚矣。 “那个好像是西域高原人!” 就在玉君心悔恨不及时,耳中突然传来蓝娘轻咦一声,连忙抬头去看。 葛荆正一番痛饮,放下酒葫芦,身前突然出现四个人。 一个儒雅的中年还有三个年轻人,两女一男。 很巧,这三个人葛荆都认识,白璧山任务失败被撵得狼狈而逃后拿他做挡箭牌的那三个人。 牟槿、牟枟和高松。 “呵,又见面了!” 葛荆醉眼惺忪的看着三个人,想到难得一块奇石,就被他们三个招惹一堆人给毁掉了,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只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那个中年人一个跨步来到他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像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肆无忌惮。 原本葛荆心里就不痛快,想好好吃顿酒,被玉君心一打扰就更不痛快了,要不然也不能做出直接毁掉六扇门铭牌的举动。 看到牟槿、牟枟和高松他已经不痛快了,又多出这么一个中年人,心都顿时火起。 裂开嘴,一股酒气直接喷了出来。 中年人措不及防,噗的一声被葛荆对着他的脸喷了一个正着。 尚幸中年人的修为不错,脚步后错之际也张开嘴,噗的一口罡元对喷过去。 砰的一个气爆声,两道口气在空中顶在一起,闷响声乍起,好似旱地惊雷一般,响在空中。 “怎么了,怎么了...” 桥下的平民听到炸响声慌作一团,乱糟糟的问询一番,没有结局。 一个对喷,葛荆是率性而为,中年人却是有备而为,那口酒气自然不会是罡元的对手。 罡元打散了酒气,直接向葛荆面门拍去。 葛荆微微一愣,笑眼一眯,一道目剑闪过。 啪的一声,罡元被目剑击得粉碎。 中年人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葛荆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如此轻易化解了他一口罡元。 眼神中难得认真的看了眼葛荆,连连颔首:“不错,沦落在外竟然能修成如此境界,不错,不错。” 中年人接连三个不错出口,听得牟槿三人都是一怔,齐齐把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沦落在外,西域高原人! 葛荆瞬间知道了这四个人的身份。 大荒古城人,是他的族人吗? 葛荆难得的抬起头,用力的睁开迷离醉眼,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四个人。 两女一男早就见过,陌生的只有这个中年人。 见他锦衣玉冠,剑眉朗目,白面无须,气度儒雅,风度不凡。 看面相跟后面的两个女子十分相像,应该都是牟家人。 葛荆还在寻思的时候,中年人突然上前一步,把手一伸,道:“别想了,看你的样子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把玉箫碎片交出来,然后跟我回西域高原认祖归宗。” 葛荆一愣,低头看着中年人探过来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见面就要东西,还不管不问的让我回西域高原认祖归宗。 西域高原牟家人都这么有自信吗? 葛荆眨了眨眼还没说话,中年人淡然一笑:“怎么,兴奋得晕了头。你想多了,牟家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像你这样流浪在外的。就算你父亲是家主,不经调教,也是进不得家门的。” 葛荆仰着脸,笑了,嘴一张,又一股酒气喷了出去。 中年人脸色一变,脚步一错又退了回去,收回手,认真的看着葛荆:“漂流在外,就是没有教养。” 葛荆咧了咧嘴,笑道:“没有教养,你错了。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你是个什么东西,伸手就向我要东西!” 瞬间,中年人的脸色就变了。 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这个少年如此明确的告诉他叫什么,显然并没有认祖归宗回归牟家的想法,怎么可能。 中年人脸色阴沉若水的看着葛荆,很是认真的道:“你是否还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你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主人牟云镐流落在外的血脉。” 葛荆身子微微向后一仰,身子软软的倚在那里,晃了晃手中酒葫芦,一仰脖,将最后一口酒饮下。 晃了晃葫芦,听不到一点酒水晃动的声音。 手腕一翻,葫芦噗通一声跌落河水。 他慵懒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阴冷着脸道:“我是你十五叔,牟云铠,认祖归宗是大事,别耍脾气,快把玉箫碎片还回来。” 牟云铠的手又伸了过去。 葛荆眼皮垂落,看了看他再度伸过来的手,不屑的一笑:“你想多了,别乱认亲,我姓葛。” 牟云铠脸色终于变了,抬起头看着葛荆道:“你真不认,大荒古城不是你随便就能惹的!” 说着手掌一翻,一股锋锐的金气随之向葛荆胸口印去。 事出突然,恐怕谁都想不到他的话说得好好的,说变就变。 也许大荒古城子息繁茂,并不缺牟云镐这一脉传承。打伤或是斩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玉箫碎片。 只是牟云铠想不到葛荆是狼群中长大的人,什么都却就是不却危机感。 无论在什么时候,哪管说是睡觉时想要偷袭他都是痴心妄想。 葛荆嘴角一咧,右手一抵,紫虹剑再度蹿了出去,在牟云铠手掌拍来时,剑镖重重的此中他掌中劳宫穴。 牟云铠身子一怔,只感觉一股滚热的暖流重重的打在劳宫穴,直接打碎他的玄力,顺着手厥阴心包经逆流而上,势如破竹的撞在他心脏上。 这股力量如此强横,根本不是牟云铠所能抵挡得了的。 一个抑制不住,他一口鲜血喷出,然后身子向后一仰,重重的摔倒在地。 只是一下,牟云铠就落得这个下场,葛荆显然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 瞬间变化让牟槿、牟枟和高松直接色变,身形一展将牟云铠团团围住。 “你,那个,那个...” 牟槿当先一把抻出长剑,指着葛荆慌张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牟枟贴身一靠,手中长剑也出手,却未指向葛荆,却也大声娇喝道:“那个,葛荆....” 她陡然想起葛荆再三提醒他们的话,我叫葛荆,然后就叫喝出口:“十五叔是你叔叔,你的亲叔叔!” 在她们慌乱的护住牟云铠,直面葛荆时,高松已经一把将牟云铠抱在怀里,小心谨慎的向后退去。 葛荆惨然一笑,紫虹剑抱在怀中,目光低垂的看着身前二尺的地方。 就是那里,刚刚自己的亲叔叔牟云铠陡然偷袭,若不是他小心习惯恐怕已经被牟云铠隔空一掌重伤了吧。 他刚才虽然反复强调,自己叫葛荆,其实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向认祖归宗的想法。 强调自己叫葛荆,不过是因为母亲唐悦被父亲抛弃而产生的怨言而已。 若是牟云铠能够表现出亲情来挽回的话,葛荆未尝不可认祖归宗。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一掌切断,让他明白,牟家认他回去为的还是和平讨回玉箍形器。 而他的价值,在牟家心里恐怕... 不,不是恐怕。 而是,一定,是绝对不如玉箍形器。 什么亲情,他从来就没有过,以后也不需要期盼.... 第298章 还会在意吗 葛荆木然的勾起手指,从石桥栏栅下又勾起一支酒葫芦。 就在葛荆扭开葫芦嘴时,牟云铠被高松扶起。 心脏砰砰的跳,根本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那么的激烈,让牟云铠几乎承受不住。 可这都比不过牟云铠看到葛荆无视他的样子,竟然瞅都不瞅他,还有闲心吃酒。 瞬间,一丝神识从紫府飞出,从丹田调起玄力就要再度出手。 却不想,玄力刚刚从丹田涌出,一股巨力不知从何而出,仿佛一头牤牛般直接莽在他刚刚涌出的玄力之上。 轰然一声闷响,刚刚涌出的玄力就被蛮牛之力给撞回丹田。 丹田是多么脆弱的地方,那里能承受得住这种力量的撞击。 牟云铠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尽皆翻腾,一口鲜血不由控制的喷了出去。 紧接着他脚步向后一错,这股力量奇大,让没有防备的高松根本拉扯不住牟云铠。 噗的一声轻响。 牟槿、牟枟和高松同时回头,正好看到牟云铠踉踉跄跄向后退却两步,直接装在石桥栏栅之上。 瞬间,栏栅好似钢刀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被切下一大块,然后牟云铠一个趔趄跌到石桥下。 石桥下三丈左右牟云铠才刚刚立定。 他抬起头,看着葛荆刚想说话,就感觉体内又一股玄力翻涌,好似扯着五脏六腑用力一拽。 牟云铠胸口再度剧烈的一痛,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好似凭空淋雨一般,窸窸窣窣的一蓬鲜血洒开。 如铜似铁般,一片金芒乍现。 鲜血如雨,洒落地面,青石地面立刻出现一片血色蜂窝孔眼。 “你...” 牟云铠伸手指着葛荆失声而叫。 可还不待他说些什么,胸口一痛,又一股暗力仿佛他那口如雨般的鲜血撞击在他整个胸口。 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种力道同时发作,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脚步,踉踉跄跄的在地面印下十几个脚印在停了下来。 幸好,这道力量十分虚弱,虽然让牟云铠疼痛入骨,损伤却是最小。 至少他没有再度吐血。 “暗隐三叠浪,你竟然敢下如此毒手!他可是你亲叔叔!” 牟槿眼带恐惧的看着葛荆,不敢置信的叫了起来。 葛荆抬起葫芦,痛痛快快的将一葫芦酒全部倾入口中,才吁了长长的一口酒气,道了一声好。 “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 回手将酒葫芦扔进河里,葛荆淡淡的抬头,随意的扫过三人惊恐的脸庞,看着牟云铠。 两女一男同时哑然,不知道如何接葛荆的话,呆呆的回过头看着牟云铠。 “你....你竟然是宗师级...” 直到这个时候牟云铠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话一出,牟槿、牟枟和高松顿时呆愕起来,木木的转过头看着葛荆,看着葛荆那张尚显年少的脸。 宗师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宗师级。 要知道,他们比葛荆还要大上几岁,能够突破到灵玄师已然是整个西域高原最杰出的天才了。 可这天才跟葛荆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却不想葛荆冷然撇道:“能给刀枭胡勒纠缠三个月,宗师级很让人意外吗?” 咔的一下,四个人同时失声。 是啊,他们都忘却了,刀枭胡勒可不算小人物,陕西行省第二大的杀手势力,其魁首为宗师级很让人感觉意外吗? 不,不是宗师级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而能与这样人物纠战三个月,是宗师级让人感觉意外吗? 不,不是宗师级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可是,他们一直都知道葛荆在跟刀枭胡勒纠战,却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 不应该啊,原本在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就应该知道葛荆是宗师级。可他们无论是知道这个消息,还是见到葛荆时却从未想到这点。 他们想到的只是,葛荆是他们牟家遗落在外的血脉,这是让他们感觉十分可耻的事情。 他们想到的从来不是高高兴兴光光荣荣的把遗落在外的血脉迎接回来,而是想着取回玉箫碎片,然后居高临下以一种可怜他,展示高门子弟大度的胸怀将他收回家族。 那是一种十分怜悯的角度,仿佛看到乞丐一般施舍给他一碗饭吃,还幻想着葛荆会如何感激涕零般痛哭流泪,以示的欢喜。 却不想,人家会不会喜欢,就把这种想法强加与人。 一个年不过二十的宗师级灵玄师会需要这种怜悯和施舍吗? 现在的葛荆,不论在哪里都不是蝼蚁,都不需要人怜悯或是施舍,甚至早想到他有这般强,牟家来的可就不是他们四个人,家主或是大长老亲自出面都不为过。 只是一切都晚了。 牟云铠这个时候心疼得几乎无法言表。 一切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是自视奇高,哪怕不能让葛荆立刻回家认祖归宗,却也不能像现在这般,被远远的推开,甚至有成为敌人的趋势。 他在痛苦,满脸扭曲,状似狰狞。 葛荆却没在意,现在的他,对世间任何事才是真正的,彻彻底底的没有了挂念。 心境一凝,旋即一轻,好似打开了什么枷锁,扯开了什么羁绊一般,轻松自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他的了。 是斩断红尘因果,得到大解脱吗? 葛荆满脸欢喜,手中剑虚幻的一拂,淡淡的微风起,向对面柔柔的一推。 牟槿、牟枟和高松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被一股暗劲凭空推开十数丈,直接落在牟云铠身前。 而直到三人落地,才恍然发现身子竟然退后十数丈。 怎么回事,我们什么时候退后的。 三个人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的,最后又齐齐回头看着牟云铠。 “这就是宗师级的域,宗师级才能掌控的剑域。修为不够,没有域防身的人在他们的域中彷如木偶,蝼蚁,身不由己,生死皆由人。” 牟云铠脸色惨白,双眸间近乎透出一股恐惧:“他想让你生,你就生,想让你死,你就死。” 牟槿三人瞬间回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荆:“什么?他已经掌握剑域了?” 牟云铠身子微微颤抖着,用力攥了攥拳头,“是的,他不仅是宗师级,不仅掌握剑域,看样子举重若轻随心所欲的样子,绝不是初入,最低也有小成境界,甚至是融会贯通。” 他猛然吐了一口气,气息激烈还混着有丝丝血气:“是啊,如果没有这般境界,岂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之久还毫发无伤。我真傻,真傻啊,被世家的偏见蒙蔽了双眼,更蒙蔽了心。” 牟云铠用力吸了一口气,深深的望了葛荆一眼,毅然转身就走。 三个人似乎被葛荆的修为,又似乎被牟云铠不仅没有愤怒,还自责起自己的样子给吓傻了。 反应最快的还是牟槿,她呆滞了一下,飞快的看了葛荆一眼,转过身,向牟云铠追了上去。 “十五叔,十五叔...” 牟槿追上牟云铠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小心的搀扶着他。 “十五叔,我们没有收回那个东西...” 牟槿斜着眼眸,小心谨慎的看着牟云铠的脸,有些胆怯,不知道如何去说。 牟云铠没有看牟槿,鼻翼轻轻吸了一下,喘息间,仍有一丝血气顺着鼻孔向外喷洒。 这些是他脏腑间被伤后流出的淤血。 似乎葛荆用的力道并不是很大,至少牟云铠小心的搬运玄力,再未有任何阻挡,让他轻易的调整回被震动了位置的脏腑。 甚至一个周天过去他发现,脏腑间的伤势并不重,丹田更是除了阵痛外没有丝毫损伤。 牟云铠放下心来,知道葛荆并未真下狠手,甚至让他他那时不是气恼之下直接调动玄力要出手,这股暗劲会无声无息的消散,而不会带给他这般痛苦。 实在,实在是自作自受,自找苦吃! 牟云铠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评价那一道暗隐三叠浪。 同时他心头猛然惊醒。 别看他也是资深灵玄师,可,只要一日没有突破到宗师级,他在葛荆面前就是蝼蚁。 在这一刻他真真正正的想到前时看到的,关于葛荆的消息。 早在两年前,葛荆还出入灵玄师时,就曾在姑臧城外与五十五位密幽杀手掀起一番大战,那可是三十几位大玄师,十几位玄师,五位灵玄师,他们从天梯山一路打到海臧寺前。 五十五位杀手,五位灵玄师被他斩杀了一位,五十位手下被他屠杀一半以上。 唉,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这么凶悍了,现在岂不更是了得,我怎么就没有在意呢? 难道我在大荒古城待得已经目无天下了吗? “回去,直接禀告家主和大长老。” 牟云铠叹息一声,腰一点点的挺直起来。 “回去禀告家主和大长老,不,不是吧?” 牟槿诧然,直接抬起头,正视这牟云铠。 只是一眼牟槿就感觉到身边这位叔叔气势大变。 不过几个呼吸,他身上颓然一洗,陡然露出属于他的精气神来。 这种感觉让牟槿感觉到陌生,与以前完全不同。 牟槿再怎么说也是灵玄师,虽然是初入灵玄但灵玄有的她全都具备,自然能够感知到牟云铠身上的变化。 其实不仅是牟槿,随后追来的牟枟和高松也是如此,都有些惊愕的看着牟云铠。 对于自身的变化牟云铠自然清楚,对于三个小辈的茫然与不解他同样清楚。 牟云铠知道,虽然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但心境洗练,幡然生变,他的修为不但没有丝毫有损,相反有了更近一步的变化。 受挫,对他其实是好事,是机遇,短时间看不出太多变化,实则未来的好处受用不尽。 牟云铠淡然道:“不是吧,你是怕我们没完成任务受到责罚?” 牟槿茫然的点头。 牟云铠道:“做错了,受到责罚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 牟槿苦涩着,不知道该如何说。 牟云铠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眼牟槿,转过头又看了看牟枟和高松,看到三个人都十分茫然,不知道这任务如何继续下去,跟不知道第一次任务就没有完成,要承受何种责罚。 他轻淡的道:“错了就是错了,但也不完全是错事。” 牟云铠轻吸一口气道:“是我们狂妄了,忘记刀枭胡勒不是弱者,能跟他争锋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弱者。” 牟槿眼眸一闪,没有说话。 高松却低声道:“胡勒,在咱们那里并不算太强,这事不能怪我们。” 牟云铠眼眸一转,扫过高松的脸,看到虽然受到葛荆打击,可实际他心中那份高傲仍然存在,忍不住摇头道:“不强,你是忘记,你是拿大荒古城这个西域高原第一霸主跟陕西行省比。可实际呢,西域高原应该跟整个大明王朝比拼的。” 高松的嘴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 牟云铠继续道:“咱们家的确有人能完全碾压刀枭胡勒,毕竟,胡勒不是王者。可王者之下,咱们家又有几人能碾压胡勒,怕不是一手都不多吧?” 高松张了张嘴,心念电转,最后不得不承认牟云铠的话说的没错。 就算大荒古城剔除王者外也没有几个人敢说能够碾压刀枭胡勒的。 这样一算,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毫发无伤的葛荆,大荒古城也没有几人敢说碾压他。 而这,以前他们完全忽视不见,不能不说他们错了。 “幸好,咱们态度不善,得罪了葛荆,却也没有得罪到死。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牟云铠叹息一声,缓缓转过头眺望一眼又提起一只葫芦,仰头痛饮中的葛荆。 “速度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传回家里,让家里拍一个能拿事的长辈过来,事情还有缓,毕竟他身体里还流着牟家的血脉...” 牟云铠这样说着,可当最后血脉两个字吐出口时,又想到葛荆身上气息的变化,突然又有些拿不住,一丝末落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口中的这个血脉,经过他这番刺激,葛荆真的还会在意吗? 葛荆在弱小时,在他生命不长的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从未感知过,成长以后,还会愿意感知他吗? 第299章 吃醉了 西域高原四位高手狼狈遁走,葛荆在夕阳斜照下孤寂的吃着酒。 没有了他们闹腾的动静,溪水上起起伏伏的飘来数个酒葫芦,几个妇人再不及回家,咋咋呼呼的捞着葫芦,合计着能不能一人得一个。 老汉和汉子们小心的走出院落,没有看到有什么不对,于是都聚集在岸边,看着妇人忙活者,虽然都有心出手,但挨不过面子,都叽叽咕咕的装着大度,间或还指着下面的妇人调笑着。 真正开心的,也许只有那对新人,因为没有人和他们抢,已经得到一只酒葫芦,心情很是不错。 隔着一条酒楼窗口,玉君心和蓝娘看着眼前的一幕,似乎,除了受损的石桥,一切都和葛荆刚坐在那里,还没有人打扰时一样。 可他们知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葛荆让玉家嫡子颜面受损,让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的十五爷受伤,后续发展,一切都不一样。 蓝娘淡淡回眸,轻笑了一声:“这回还需要担忧什么,他对你,还很给面子的。” 玉君心望着牟云铠四人的背影,脸皮抽搐一下。 他刚才很没面子,可跟着为爷相比还是好了许多。 葛荆虽然没给他留情面,至少没对他出手。 可是,堂堂玉家十三爷什么时候需要人手下留情过。 想到这里玉君心的心再度不平衡起来,忍不住忿忿的道:“不能是演戏吧?” 蓝娘目色淡然的扫过他的脸,“葛荆是从湖北行省穿过哀牢山井栏陉回到陕西,而那四位则是从哀牢山边缘绕到崆峒山回归陕西,前后路途相差三个月,从未离开六扇门视野,今日更是第一次相见。” 她的眼波流转,状似不经意的道:“你不会以为,六扇门中有人为他们遮掩吧?” 玉君心连忙摇头道:“那不可能。” 蓝娘脸色稍稍变缓道:“的确。” 玉君心又道:“可是,那四人没有说服葛荆,下一次来的人绝对不是他可以轻易应付得了的。” 说着他转过身看着蓝娘道:“虽然说他不承认是玉家人,可毕竟还是六扇门人。不能让行都高手出面吗?” 蓝娘淡然道:“不能!” 玉君心眼眸一凝,想不到蓝娘回答竟然毫不犹豫,连一丝考虑都没有就斩钉截铁的否了他的提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蓝娘道:“你还是没有仔细看我给你的信息,若是认真看了就能知道,葛荆在庞大人心中的地位,也就不会说这么无知的话了。” 玉君心眉头一紧:“庞大人,庞游。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蓝娘转过头,看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应该知道,两年前北域荒原突然出手,在陕西掀起多大的风波,直到现在仍然大战连连,陕西行省左支右撑应付不及。” 玉君心缓缓点头:“这个我清楚!” 蓝娘冷哼道:“既然清楚,难道不知道两年前,在北域荒原入侵前葛荆做过什么?” 葛荆做过什么? 葛荆没做过什么,只不过夜入小昆仑山皂幕峰揭露瑶寨反叛一事,引得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亲自出马,按照这条线索码下去竟然又发现两处与瑶寨呼应之地。 一说起这件事,玉君心就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这个家伙,还当不当自己是玉家人了,如果交给玉家会有多大收获,结果白白便宜给庞游。” 蓝娘看着他冷笑道:“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玉家人,从来没有。” 听到蓝娘的话,玉君心脸一白。 葛荆刚刚可是当着他的面说过,自己从来就不是玉家人,现在他又拿这话说,除了说明自己白痴外,什么都不是。 蓝娘又转过头,叹息一声道:“一个瑶寨,三处反叛,而后码着这个线索,在北域荒原出手前,又发现三处。前后准备呼应的竟然一共有六处,再加上他一副剑王图总纲把姑臧城最不稳定的江湖人全部调集到睢阳城,让准备浑水摸鱼的叛军直接暴漏出来。这才使得北域荒原图谋关山要塞的打算完全落空,要不然,后果你能够想想得出。如此大功,尽皆落在庞游头上,你说他如何不看重葛荆。” 玉君心的心揪了又揪。 刚才蓝娘说的事,帝都玉家早就推算过好多回。 如果皂幕峰瑶寨不是被葛荆无心撞破,从睢阳城到姑臧城一路三处山寨,还有关山要塞一左一右三处暗点全被剿灭。 等北域荒原突然出手,于一夜之间剿灭沙洲集,而后直插关山要塞,里应外合内外呼应,关山要塞想要保住,还真就很难。 如果能够攻破关山要塞,姑臧城再有那么多人搅局,被灭也是早晚的事。 那时候,陕西行省的局势可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中原内腹赤露露的暴漏在荒族铁骑之下,他们可是想打哪里打哪里,想去那里去那里,几乎无人能够抵挡。 局势岂能想现在这样,一路奔波于陕西行省东侧,被逼无奈的插到河南行省。一路绕行到云贵两省,虽然反抗不强,可要想绕回陕西行省,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的事。 云贵高原毗邻西域高原,素有欲与天公试比高之美誉,不仅山高路远,气候寒冷,更因为地势高而呼吸断,根本不是草原战马所能适应的。 要不然,绕行的远征军也不能将近两年才征战回来。 局势有如此改变竟然源自于葛荆,受益的不仅是陕西行省上上下下,更有朝廷、军队的所有人。 葛荆什么都没要,仅是讨了几本功法。 当时看似公平交易,可随着后来受益越来越多,获益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感觉亏欠葛荆。 在这种情况下,玉君心竟然敢让六扇门或清吏督捕司的人出手对付葛荆,蓝娘怎么可能不嗔怒于他。 可蓝娘又知道这不能怪玉君心,甚至包括玉君心看到葛荆的一刹那露出的恶意都能理解。 就像玉君心说的那样,如果葛荆得到瑶寨反叛的消息不去通禀六扇门,而是告诉玉家。 其后的结果和现在一般无二,因为玉家也不可能容忍瑶寨反叛,不可能容忍北域荒原攻破关山要塞祸害百姓。 可受益人却会发生改变,大头一定是玉家的,那样陕西行省的局面玉家可就舒服多了,而不会像现在这般难看。 蓝娘嗔怒的看着玉君心:“玉家,身为清吏督捕司指挥佥事的我,权势最大,职位最高。可在都指挥使司庞大人面前,什么都不算,而你,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调集人手去拿葛荆?” 她又吸了一口气道:“就算我暗自调集人手,可又能调集几位宗师级,没有宗师级怎么擒拿他。” 玉君心讶然。 他跟牟云铠一样,忘了葛荆的修为。 想要让一位宗师级灵玄师束手就擒除了官势欺压就只能是武力逼迫。 官势欺压,葛荆连帝都玉家的面子都不给,谁能欺压得了他。 至于武力威逼,没有三五个宗师级,在葛荆面前就不要提武力两个字。 “这人软硬不吃,太难对付了!” 玉君心想了想,想破脑瓜皮也没想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得了葛荆。 蓝娘却冷哼一声:“他跟十九娘关系这样亲密,为何非要对付他。凭借一个莫须有就非要给他扣上一个罪名吗?” “嘎....” 玉君心呼吸一抑,有些傻傻的抬起头看着蓝娘。 他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是啊,我为何非要与葛荆为敌呢? 蓝娘冷笑一声:“似乎家里给你的任务也并非是要逼迫葛荆,甚至是与之为敌吧!” 说完,她看都不看玉君心转身就走。 玉君心有些茫然,不知道事情为何会落到如此个局面。 原本是想带葛荆回玉家,看能不能将其收服,收归玉家所有。给他的指令也并非是逼迫,可是,现在看来,他不知道为何竟然变成这样。 玉君心不知道,蓝娘却看得明明白白。 无他,玉君心跟牟家十五爷一样,出身高门大户,名门贵族的他们自视奇高,从来未曾用上眼看过任何人。 别看葛荆显露出宗师级身手,在他们心中仍然是低贱小民。 这般人物根本无需他们重视,只要显露出一点收留的意图,他们就会像狗一样匍匐在脚下,露出肚皮去讨好他们。 却不想,葛荆不是这样的人,不只没有向他们低下头颅,还反手将他们打到在地,将他们的面皮用力踩踏。 这种意想不到的翻转,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是他们所无法承受,顿时让他们把本意忘却,一心一意的想要报复这个下贱的杂种。 牟云铠和玉君心跟葛荆之间,起始相同,过程相同,唯一的区别是,牟云铠终究比玉君心年岁要大。 虽然初始都有些承受不了,甚至还要当场报复回去,以至于受到暗隐三叠浪的重创。 但他随即明白葛荆身上的价值,迅速将心中怒火压制下去,抛却个人情感,依照家族的角度去思考,如何挽回局势,把葛荆收回家门。 玉君心却被忿恨,或是说妒恨吞噬,想的都是葛荆的种种不好,种种错误。 如果不是有蓝娘在,下一步他一定会继续出手,与葛荆纠缠到底。 幸好有蓝娘在,这个在玉家跟他不是一脉的人,在外面地位更是远在他之上,并不会在意他想要如何,更不需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甚至,看到他犯错更是敢以讥讽的语气将他从妒恨中惊醒。 玉君心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嘴角翻着苦涩,长吁一口气,将心中怒火和郁气完全吐了出去。 他的任务是彻底失败了,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真要想将葛荆调回帝都恐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抹了把额头,抬起头四下看去。 蓝娘竟然毕竟了。 玉君心猛的一攥拳,却又无奈的松开了手。 蓝娘虽然是玉家的人,却是十九娘那一脉的人,更他这一派系无关。 听他命令,是给他这一脉面子,不听他的命令,他其实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君心再一回头,跳过窗外陡然看到蓝娘竟然出现在石桥上,静静的站在葛荆身前。 噗通,又一个葫芦被葛荆丢下桥,深深的扎在河里,半晌才从数丈外钻了出来。 “蓝娘出来了,是为那个小子吗?” 葛荆醉眼迷离的看着蓝娘。 “不是...” 蓝娘手里提着十几支葫芦走到葛荆近前,轻轻的把葫芦放下,认真的看着葛荆道:“那小子叫玉君心,是三老爷一脉的人,我和十九娘是大老爷一脉的。” 葛荆晃了晃脑袋,随意的挥了挥手:“太乱,有些糊涂。” 蓝娘轻笑道:“糊涂就不用去考虑那些,反正你也不想进玉家,认识一个十九娘就行。你还认识十九娘吗?” 葛荆长剑落地,摇摇晃晃的直起腰,吃吃的笑道:“为什么不认,是掌柜的不想认我吗?” “那不就行,认十九娘就只认十九娘,管他人做什么?” 蓝娘笑着解开捆在葫芦嘴上的绳子,提起一只葫芦,扭开,递给葛荆。 葛荆笑着伸出手,勾着葫芦,顶过头,仰起脖子,张大嘴,葫芦倾倒,任由酒水顺势而下落入嘴中。 看着葛荆的样子蓝娘不禁有些呆愕,轻轻扭开一只葫嘴,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不知道葛荆为何要寻醉。 没有道理啊! 又一葫芦酒倾入口中,吞入肚下。 葛荆没有运气逼迫,任由酒力一阵一阵的冲击着大脑。 他随手把葫芦扔到桥下,斜着眼眸看着蓝娘吃吃的笑道:“是不是感觉很奇怪,明明我不运气护体,再多的酒都吃不醉我,可我还是想要把自己灌醉!” 蓝娘默默颔首。 葛荆腿一软,顺着栏杆呲溜一下滑坐在地。 他抱着紫虹剑,迷迷糊糊的笑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 蓝娘低声问道:“什么理由!” “给我一个不出手挑战胡勒的理由。” 葛荆陡然睁开眼,低声道:“为什么,我只是想替响沙湾百五人报仇,只是想斩杀刀枭胡勒,我从一个玄师努力到大玄师,努力到灵玄师。我明明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泼了命的去练,那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强的人去磨砺,终于看到点希望,却为了陕西行省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不得不忍耐。凭什么,我又不是大明人,凭什么要为他们忍让,妥协、退步,凭什么?” 蓝娘讶然,半晌才轻轻问了一句:“是啊,凭什么...” 葛荆头向后一仰,砰的一下磕在石栏栅上,低低的道:“凭什么,我想了数天,今天终于想明白了。无他,因为我吃醉了!” 第300章 区别 “我吃醉了!” 蓝娘垂目,看着葛荆一口一葫芦一口一葫芦的将她拿来的十几葫芦酒全部吞掉,看着十几支葫芦噗通噗通扔进溪流,沉沉浮浮飘飘摇摇的流向远方,看着河面上已经不只是那几个妇人,几个汉子也提着竹竿凑了过来,满河捕捉着葫芦,浑然不顾这葫芦的主人就在石桥之上。 我吃醉了,这是理由! 蓝娘感觉她的心猛然抽搐起来。 少小离家,从万里之外的帝都来到这可谓是荒芜之地的陕西行省,一拳一脚一刀一剑的拼杀到现在,她看似柔弱实则已经百炼成钢。那颗心早已经坚若磐石,再难为别人而动,而痛。 现在,她看着葛荆摇摇晃晃趔趔趄趄的走过石桥,然后一拐,走向东方。 “你去那里?” 蓝娘轻呼一声,声音柔弱却能清晰的传到石桥另一侧,葛荆的耳中。 “去东方,避开这里?” 葛荆喃喃的回答着:“你来了,玉家来人了,西域高原来人了,哀牢山连武进都出面了,这里会变成战场吧。你说真打起来,我看到胡勒怕忍不住出手,还是躲开点好,躲开点好啊!!!” 蓝娘身子微微一动,脸上泛起一抹苦笑。 头脑这么清晰,只是看到几个人就猜测到这里即将化为战场,还是喝醉酒的人吗? 我吃醉了,所以提起不刀,拎不起剑,打杀不了胡勒。 扯淡呢? 经过哀牢山井栏陉口跟胡勒一战,现在的葛荆应该是修为精进速度最快的时候,若是再让他跟胡勒大战几场,真说不好他能不能一个精进将胡勒斩杀,甚至枭首。 偏偏为了陕西行省的百姓,他这个即不是大明人也不是荒族人的外人,强自把心中的执念平复下去。 若是心性不足之人,仅这一次弄不好就会心念失控,锐意全消,以后再难聚集,武道再难突破。 灵玄师,尤其是宗师级及以上的灵玄师,武功有时已经不足以让他们继续突破,修炼的都是心灵,都是神念,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意念。 凝聚意念,感悟天地,成就意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心掌握,心若有了束缚,自然再难沟通天地,感悟自然,还谈何成就意境。 甚至心志不坚者还会因为心有束缚渐生污垢,不仅不能成就意境,严重的,已经凝聚的意境还会退化,溃散,修为大减。 这也是为何哀牢山要武进亲自出面,阻拦葛荆的原因。 是不是从胡勒手中将葛荆救出,看的是葛荆自身修为如何。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阻拦葛荆后,防备葛荆心气难平,修为大减甚至神志崩溃。 只是谁都没想到葛荆心志如此坚韧,听到武进的话毫无表情,直接应承下来。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葛荆认可退却不是因为武进的压迫,而是从内心里看待陕西行省受苦受难的千百万百姓。 吃醉了酒,不过是像他说的那样,给自己一个理由。要不然,不用说玄力护体,就是没有玄力,凭借千锤百炼的灵玄师肉身,将他扔进酒缸,扔进酒池也难让他醉上半分。 望着葛荆逐渐远去的背影,蓝娘一句话都没说,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想着什么。 “蓝娘...” 玉君心不知何时站在蓝娘身后,神色复杂的望着葛荆远去的方向。 因为我吃醉了,这几个字玉君心也听到了。 他有些懵,实在是想不到葛荆会给自己找这么一个荒唐而不可信的借口,蒙蔽自己,蒙蔽他人。 可他又知道,葛荆根本没想到过蒙蔽谁,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让自己相信而已。至于他人,和葛荆有关系吗? 玉君心真正心惊的还是葛荆最后那几句话。 去东方,规避西方即将开启的大战。 只是几个人就能让他看出这么多东西,猜测出这么多事情。 这人,不是一个粗鲁,只通武功的莽夫。 “他有大智慧...” 玉君心猛然抬头,双目炯炯的看着蓝娘:“那么,把瑶寨之事交给六扇门而不是玉家,他是故意的!” 蓝娘漠然回首看着玉君心,淡淡道:“谁说过他不是故意的了,你就那么高看玉家,认为他必须要投入玉家不成?” 瞬间,玉君心的脸又红了。 蓝娘淡然道:“玉家,除了十九娘,从来就没进入过他的眼。” 玉君心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帝都玉家!” 蓝娘冷哼一声:“那你看没看,崆峒山小南川,葛荆在进入姑臧城之前拳打十六王子朱标,跟四王子朱栴拳剑相迎寸步不让。” 玉君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十六王子朱标只是一个熊孩子,惹不惹还没什么,四王子朱栴却不一样,他曾和葛荆说过,‘朱某自帝都而来,行程五万里,挑战三十二位名家,未尝一败。’那不是假话。 即便他猜测的那样,三十二战束手束脚,无一战为真,却也不是谁想败就能败给他的。 到了朱栴这种地位能与之交手的人都不简单,想败得让朱栴挑不出毛病更是难上加难之事。 “沅江城,脚踩商郡王,更是几乎上达天听。那可是商郡王朱松,不要以为商郡王被宵小所困,令不出商王府就敢随意小觑。” 蓝娘冷冷的回头道:“只要商郡王一朝醒悟,他还是那个天下第一王。” 玉君心的嘴用力抿着,几乎不敢抬头去看蓝娘眼眸中闪亮的眼。 “十六王子朱标,四王子朱栴还有商郡王,那一个不必玉家强,可他又曾把那一个放在眼里了。” 蓝娘身子缓缓转过来,玉趾轻移,走下石桥。 “那,他是为了什么?摇头轻富贵,冷眼傲王侯吗?” 玉君心两步跟上,追问着。 蓝娘摇头道:“摇头轻富贵,冷眼傲王侯,还有什么文人自古傲王侯,其实都不过是自持姿态,想把自己买一个好价钱而已。可葛荆不是,他是真的不将王公贵族放在眼里,在他眼中,你我、王子侯爷跟下面的村夫糙汉没有任何区别。” 玉君心身子一晃:“怎么可能!” 蓝娘淡然道:“你忘记了,他自小从狼群中长大,在狼的眼中,虎豹豺狼和山猪野兔有何区别?” “饿,这个...” 玉君心茫然摇头。 蓝娘笑道:“这是庞大人的话,虎豹豺狼和山猪野兔在他的眼里只有一样,那就是食物,唯一的区别是,能吃到嘴的食物和吃不到嘴的食物。” 第301章 重练心神 虎豹豺狼,山猪野兔,食物与食物。 如此评价出自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之口。着实出乎玉君心所料,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庞游是何须人也,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又是何等高的职位。 那是正三品大员,在帝都为十三清吏督捕司,是两京十三行省六扇门的首脑,遍数天下仅有的十五位神捕之一。到了地方是与提刑按察使,承宣布政使并称的三司之一都指挥使下的刑部清吏司直属长官。 这等人物,到了帝都,即便是玉家家主也要礼让三分。到了地方,尤其是陕西行省这种玉家权势薄弱之地,他要是不给玉家面子,玉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像两年前葛荆夜探瑶寨一事,首功是六扇门,名誉上首功次功都属玉家,但也仅是名义上,实际上玉家唯有蓝娘能得到些好处,除此之外也只有个名头。 这也是六扇门探得葛荆与西域高原稍有瓜葛,玉家立刻想将葛荆收归帝都的缔结所在。 可惜,葛荆至始至终都没把玉家当回事,玉家不知道,庞游知道。 刚刚蓝娘的话已经表达得很清晰了,玉家在不收手,恐怕庞游就要出手了。 事已至此,玉君心是彻底对葛荆断了念想。 不是他无能,而是玉家根本没想到葛荆会突破至宗师级,要不然也不能指派他来。 灵玄师,如果不是葛荆得到拿魔心经,真不值得玉家重视。 宗师级就是另一回事了,可,现在知道已经晚了。 玉君心有些悔恨,葛荆却尽是茫然。 游荡着,葛荆从华州走出,一路向东,向东,只是向东。 葛荆从未像现在这样过,浑浑噩噩失去了方向。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原本他抛下杨惊雷、杨雨池和陆氏兄弟,一心一意的想挑衅刀枭胡勒,以求武道上的突破。 现在突破是突破了却被武进出手打断,甚至因为蓝娘的出面,被迫着避让。 一时间心头郁结,不知所措。 尚幸他心智坚强没有意志崩散,要不然真有可能境界倒退,甚至再也不能崛起,向上攀登。 那就等于两方出手,断了他武道前进之路。 断起道途,其仇不共戴天,不是这样葛荆也不能对玉君心态度如此恶劣,对玉家家主出口毫不留情。 还好葛荆对陕西行省的形势看得很透,知道这些人对他其实并未有什么恶意,阻拦的也只是现在,并不是让他放弃仇恨。 强按着心中郁气,葛荆胡乱找了一个借口跑掉。 跑掉是跑掉,却又让他何去何从呢? 葛荆一路向东,茫然而不知所措的走着,走着。不偏不倚的向东走着,在浑浑噩噩中爬过高山,淌过河流,进入荒野没有人烟的秦岭深处。 就葛荆现在这等修为,无论什么穷山恶水凶禽猛兽都奈何不得他。 仅是凭借心中一点明灯,葛荆就无惧一切,直到穿过秦岭,看到东方袅袅升起的人烟,他清醒过来。 “过去多长时间了,我现在这是在哪里...” 葛荆茫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大山,抬头看着前方零落的村落,还有升起的炊烟。 他忽然想到自己这段经历,还有忽然间的失神,顿时蹙起了眉头。 “修为增长太过迅速,心境有些不稳,骤然遇到挫折有些失控吗?” 葛荆盘算一下,直接找到症结之所在。 “我不是一向认为自己最强的是心境吗?怎么才遇到一次小小的挫折就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太可笑了。” 葛荆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哈哈大笑。 遇到挫折不怕,怕的是不知道挫折从何而来,不知道挫折因何而起又因何而消。 “心境....” 葛荆慢慢闭上双眼,把神魂沉浸在脑海里,一点一点翻看着记忆所学,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淬炼心境的功法。 原先他所学的是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 都是从蓝娘手里换来的,这些是心法,淬炼神魂、心境的功法,它们在灵玄师或更早以前的大玄师都可以。 到了宗师级就不行了,这些功法明显难以为继,根本控制不住他越来越强大的心神。 那么,换什么样的心法呢,他哪有能有一脉相承的心法让他修炼。 心法与功法西行,必须慎重。 如果不能做到一脉相承,他要从头新修。 而重修的心法一旦选择不对,不只是与以前的心法相驳,甚至会对神魂心境产生不要的影响。 幸好葛荆的储备不错,他不只有从万秋阁交易过来的清微道法,有蓝娘六扇门手中的清微道法,还有他从小昆仑山仙鹤观盗取的清微真经还一直没有修行。 清微道派的根本大法《清微元降大法》残篇,卷三。 别看清微元降大法原本有二十五卷之多,仙鹤观仅存有卷三残篇。 可就算是残篇,仍然有天经、玄经、洞章三部,要不然也不能支撑末落的清微道派千年未曾彻底败落。 天经、玄经对葛荆不重要,重要的是洞章。 何谓洞章?其实就是道教经书。 道教经书分洞真﹑洞玄﹑洞神三部,故称洞章。 这部卷三洞章奉为三部,天宝运灵洞章、灵宝运灵洞章、神宝运灵洞章。 其为元始清微大道、清微至道、元始妙道之内奥经。 清微道经残缺,葛荆从未在意过,他不是清微道派传人,只不过是学了清微道法而已,残缺或是全本不重要,够用就行。 现在看过这部洞章,他发现未来好久,甚至是王者之上他都不需要关心炼神功法了。 “右章上天帝君仰承宝章,应时感召,役使雷霆,策命三界....” 葛荆默诵着灵宝运灵洞章,感觉到心神收摄,虚动的紫府也逐渐凝实下来。 “的确不错!” 仅是感悟一遍经文就有这么大的效果,却是出乎葛荆的预料。 随即他跳了起来,感知着体内玄力,感知着紫府神识,他发现,浑浑噩噩穿越这不知名大山他不是一无所获。 虽然心境有些虚浮,却也失控的无休止的激进,增长不知多少,如果他能够迅速降服的话,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302章 出手 葛荆静静的躺在山坳里,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沉沉的,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只是一遍遍的默诵着清微元降大法的经文,没有去修炼天经,也没有去解析玄经,全部心神都去感悟三宝洞章,去感悟元始妙道内奥经。 这是最原始的道派做法,一遍两遍,十遍百遍,乃至千万遍的在内心咏颂。 有句话说的好,书读百年其义自见。 对于神魂修炼法门,如何去理解如何去感悟都不如将其读熟背熟,融到骨子里心神里,相融为一体合适。 这种最最笨拙的办法其实才是最合适的办法。 葛荆不是心有所感,或是找到什么法门,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想到,然后就去做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他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搅,突然醒来,他赫然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凝炼无比,强悍无比,比他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时强大数倍,他才淡然一笑,站了起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葛荆用力抻了一个懒腰,向着嘈杂的声音处望去。 就见距离他百丈之外,山谷入口处,数百人拖儿带女,背包挑担的向这里跑来。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慌乱得不成样子。 大人还好,虽然慌乱却还知道抓着东西背着孩子死死不放,懵懂无知的孩子们却慌乱的不是哭就是叫,一时间惊得山林鸟儿乱飞,走兽乱跳。 “这是怎么了?”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身子一纵跳上山巅向外眺望。 数里外,山麓下几十名士兵倚着山路铺散开,各持刀枪勉强形成一个方阵,在后面有十几个弓箭手倚着山林树木张弓以待。 向南远望,四名玄者藏身坚石之后,手持利剑急促的呼吸着。 这四人,人人有伤,人人身沾鲜血显然都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 葛荆的目光从士兵弓箭手再到这四人身上仔细观看,他发现,这些人虽然身体健壮,气息彪悍,却浑然没有朝廷官兵的令行禁止的规矩,也没有训练有素杀伐战气。 这是民间乡勇! 葛荆有些迷惑的猜测着,一步跨去,来到山脚岩石上。 举目向外眺望,眼看着山下狼烟滚滚,凝神细看却发现,狼烟竟然是焚烧村落燃起的熊熊烈火。 “焚烧村落!” 葛荆双目一凝,又看到一队骑兵迅猛的向这里追来。 一个个跨越在战马上,挥舞着长枪,狰狞着嘴脸,仰天长啸,煞气冲天。 他们显然知道乡勇和村民在哪里,临近山坳不仅没有继续向里面冲锋,相反一个环绕,支起弓箭向里面投射过来。 “糟糕!” 四名玄者听到弓弦声,脸色大变,惊喝一声跳了起来,挥舞着长剑想将漫天落羽打落。 可惜,他们有心而无力,抬手打落前几只飞箭时还能勉强支撑,待随着箭矢向里面飞落,让他们不得不一步步向后移动时,明显有些抵挡不住飞箭上的力量。 弓弦霹雳声起,山谷内的百姓早就慌做一团,无数人疾呼,领着老弱向里突进,还有一群壮汉青年,提着铁锹扁担钩叉留了下来。 小心、胆怯却又悍不畏死的向回走去。 他们害怕,他们胆怯,可为了亲人能够逃得性命,又不得不甘心赴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这四位玄者死于箭下,他们将无一人能活。 葛荆站在坚石之上,看着这群怯弱而又勇敢的人,叹息一声徐徐回头。 一箭、两箭、三箭... 箭矢的力量逐渐加大,四个玄者明显无力可支,手中剑终于脱手而飞,两个踉跄跌倒在地后,眼看着箭矢就要透体而过。 一道罡风横扫过来,漫天流矢如落叶般飞起,在狂风中飞卷,在铁骑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倒射而回。 落羽密布,不分人还是马,如插稻草般一末而尽,只剩羽簇留在外面。 骤变突生,四名玄者从地上爬起,拾起长剑向外急看。 “有大高手....” 铁骑中有人惊呼一声。 “有大高手....” 四位玄者惊喜的跳了起来。 “有,有大高手....” 村夫们停下了脚步,仰头望向天空,没有一只箭羽飞来,顿时惊呼着直起腰身向前观看。 只是一眼,高大的坚石上,葛荆高大的身影落入所有人眼帘。 消瘦的身材,破旧肮脏以至于看不清颜色的衣服。 看年纪应该不大,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在意,更别说保护他们了。可当看到他手中提到的剑,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因为这把剑,让人愿意相信,刚才出手救他们的人,就是他。 乡民百姓没有见识,只是知道有武器的人就是能人。四位玄者却不一样,有武功再身就有不凡的见识,只是一眼就感觉锋芒毕露的宝剑立于世间,明晃晃光灿灿,刺人心神,无法直视。 “真是大高手...他是谁...” 四个人面面相觑,却发现没有人认识。 他们有心相问,在要张嘴去问,一人用胳膊怼了一下,四人抬头去看,发现的确不是问询的时候。 因为对面铁骑已经围了过来,这一次人人手持铁枪,再无有弓箭飙射。 葛荆双眼微垂俯视山下,看到一张张狰狞怒目的脸,“荒族铁骑...” 他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这是那里?” 葛荆声音落下,石头下的四个人齐齐向前一步。 “这...” 四个人的话刚出口,随即有三人身子向后一退,一人沉声回道:“这里是景城郡任丘县,大岳庄!” “景城郡?” 葛荆眨了眨眼,“景城郡又是那里?” 四个人一愣,对视一眼后,那个人又道:“河北布政使司,河间府景城郡,您知道吗?” 葛荆茫然回头,向大山深处眺望一眼。 他没想到浑浑噩噩这段时间竟然让他从陕西行省横穿到了河北行省。 河间府.... 葛荆似乎懂了,为何眼前会出现这一队荒族铁骑。 他们显然是从河南行省跨过淮河,来到河北,然后迂回秦岭边界,准备擦着秦岭和崆峒山边界进入陕西行省啊! 回头看到惊慌失措跑入深山的百姓,葛荆似乎又懂了。 为何要屠戮百姓,自然是怕走失了消息,让人知道荒族铁骑出现在里。 “嘶!!!” 葛荆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荒族铁骑从河南泰安城一代,跨过淮河来到河北,迂回秦岭杀入陕西。 这一路不下万里,若是想要人不知鬼不觉,要屠戮多少村落,百姓。 瞬间,葛荆的心在也忍受不了。 眼看着一队二三百骑向他奔行而来,铁枪在空中挥舞,似鬼若狼般的嚎叫,简直是声震四野。 葛荆身子微微一震,玄力从体内直逼体外。 杂乱的头发砰然而动,根根直立,仿佛铁枪刺向天空。 呼吸如浪吞吐若雷。 葛荆玄力微震,长袍仿佛海浪般波动,点点尘埃透体而出,随着呼吸掀起一番狂潮向石下拍去。 玄力带着一团尘埃,从无形之力化为有形之物,以肉眼可见的形状拍向荒族铁骑。 一道狂风仿佛狼啸般打着唿哨席卷而去,狂风劲气拍打在战马之上,疼得战马撩蹄而起,在疾驰中将马背上的铁骑掀翻在地,然后在慌乱中被踩踏致死。 顿时,惊呼声,慌乱声四起,阵形瞬间乱做一团,不成样子。 前面的人吃了大亏,非死即伤,后面的人则显示出超绝的马技。 向左闪的人,左闪,向右闪的人,右闪。 凌空旋起,调转马头的人,调转马头。 这一幕看的石头下面的四位玄者,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傻傻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是谁呀,这么强横,一道罡风就让凶悍的铁骑人仰马翻,不成样子。” 这四位玄者只是村镇县城人,就算有点功夫,修为也是不高,那曾看到过葛荆这般神通,简直怀疑这是神人。 四位玄者都这样,更别说他们身后的普通百姓,更是惊恐的看着葛荆大发神威,一个个的连叫都不敢。 他们这样,对面的荒族铁骑却是另一样。 本身从北域荒原杀到河南行省的铁骑,可不是没见识的人,玄者、玄师、大玄师或灵玄师,各种等级高手没有没见过的,感知到狂风呼啸顿时知道有大高手出手,顿时后军集合,抻起弓弦骑射而出。 这番举动,没有指挥,没有应喝,靠的都是默契。 可惜,默契、回应十分迅速,应对也很强,绝不能说是错。 错的只有,他们的对手太强,强到非人。 一道寒光飞起,仿若大鹏展翅般向上一兜,反手兜起密密麻麻的箭矢。 风起、风涌! 箭矢在空中一旋,化为一股晦暗的浮云,向荒族铁骑迎头盖去。 无数箭矢在大鹏翅翼下漂浮,一扭一转旋即散开,仿佛一蓬泉水从地底挤压喷涌,鲜花般的散开。 一蓬,喷洒,将所有铁骑笼罩,几乎无一疏漏的砸了下去。 霎那间,不管不顾的插入鲜活肉体,不管是头、是胸、是腹,是肩肘胳膊,都将其一一贯穿。 如此凶残又如此凶狠,无论是谁,用刀用枪用盾都抵挡不了,纷纷连人随马一切倒地。 惊恐就在这一刻充盈在荒族铁骑所有人,嘶喊声中向后跳去。 过了半晌,地上血染如画,还有不死之人未死之马,苟延残喘之声络绎不绝,声声嘶吼落入人之耳目,惨不忍睹。 四位玄者还好,经常能见到血,身后的百姓那曾见过这种事情,看着眼前残酷的情景,嗅着天空弥散的血腥,忍不住浑身颤抖,两股酥软,几乎无法站立。 唯一正常的人也许只有葛荆,他站在坚石上,目光淡然的看着倒地挣扎,抽搐,迟迟不愿死去的荒族人。 头抬起,向外移挪,看到战场之外,勉强还能站立的十几个人。 射向葛荆的箭矢不多,六七十支而已,可被葛荆反震回去的箭就不是一箭一人了。 可以说,普通一支箭羽,被葛荆赋予灵玄师的劲力,一箭贯穿三五人不算夸张,能够从中苟活的人也就这十几人了。 他们诚惶诚恐的看着坚石之上的那个人,看着他的眼,他手中的剑,几乎说不出话。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最后,在葛荆淡然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汉子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恐,喊叫起来。 “我是谁?” 葛荆吐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 他知道这人并不在意他是谁,在意的是他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葛荆回味着这句话,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半晌,葛荆转回头,看着身后胆怯的汉子们,还有身后数百个胆怯的老人、孩子和妇孺。 “呔,兀那汉子敢屠杀我荒族人,我杀了你!” 葛荆还未回头,天空之上陡然传来一声嘶喊。 呼啸中,狂风从天而下。 所有人应声抬头,就看到一抹亮白从天空闪起,好似长长的闪电。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吼,带着无尽威压充斥人的眼,人的心。 “杀人者,人恒杀之!” 葛荆淡淡的回了一句,紫虹剑应声而起。 光灿灿,一道长虹贯穿天地,好似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 地下是葛荆,上面是天空之上的云端。 光芒未散,云端上一个莽汉提着巨斧跌了下来。 怦然一声巨响,汉子从一个巨坑中跳出,焦糊的肉味飘然传来,竟把空中的血腥味道驱散。 “铁骑巨斧,钱穆!” 葛荆看着那把巨斧眼眸一闪,轻笑一声。 莽汉落地,提着巨斧刚想再扑过来,冷不丁听到葛荆的话,看到葛荆的脸,立刻停下了脚步:“是你....” 葛荆缓缓扭过头,轻笑道:“你竟然认识我?” 钱穆干干的咽了一口气,道:“五年前,阵斩刀胡子那一战,我从头观看到尾!” “竟然是老朋友了!” 葛荆闻听,收起紫虹剑,随意的挥挥手:“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走吧!” 看到他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看到他还能提得起刀剑出手的人,有,但绝不会是这位巨斧。 第303章 震慑 阵斩两千刀胡子,那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两千人。 首先他们是两千沙盗,是威逼荆棘岭,准备挑战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前十的霸主。 其次,两千刀胡子不是普通玄者,成队列的沙盗如同军队一般,是有高低上下等阶之分的。这其中有六位大玄师,四十多位玄师,两千多名玄士。 这么多人,不要说玄者,就是普通人杀也要杀得手软。 葛荆连拼再杀的,整整持续两个日夜,如此凶狠凶残凶煞,钱穆亲眼目睹,那里还会有勇气提着巨斧跟他拼杀。 “走....” 他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液,感觉嗓子如刀割过一般的刺痛,除了一个走字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五年前这位祖宗就能阵斩两千刀胡子,五年后他能拥有什么样的修为,想一想都能让人感到胆寒,能逃得一条性命实属不易,他又岂能会去招惹。 一挥手,钱穆带着残余十几位荒族铁骑拨马就逃,这个时候那里还会管前面是什么路了,绕多远他也不敢去走这条路了。 “别让我知道你随意荼毒百姓!” 葛荆冷冷的传过一句话,瞬间让钱穆知道葛荆出手的原因。 荼毒百姓... 好像他阵斩刀胡子,就是因为屠村灭户。 “晦气!” 钱穆心中暗叫一声,嘴却十分耿直的回了一句:“绝对不敢了!” 绝对不敢了! 葛荆垂目看到脚下尸横遍野,抬眼看到远方烈火狼烟。 这就是战争,这不过是战争的一个节点而已。 前方如此场景不知道发生多少,后面如此场景也不会因他而绝。 他再强,再有心也不过是一个人,能够出手阻挡的会有几次,会救几人。 葛荆一声长叹,撑着长剑坐了下来,合双眼沉湎到一种无奈之中。 “多谢...前...啊,大人出手相救!” 噗通噗通,四位玄者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激动着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葛荆缓缓回头,又看到四人身后数十个汉子冲了出来,看着血泊中的铁骑和马尸先是一阵胆怯,随即是一阵狂喜。 有人冲过来,在四位玄者身后拜服于地,有人疯狂的跑了回去,嘶吼着让拼死赶路的人们停了下来。 然后,陆陆续续的,所有人背包提担的赶了过来,看着巨石上的葛荆,狂喜的跪倒一地。 葛荆看着跪倒的人越来越多,脸皮忍不住拘束得僵硬起来。 哭,哭不得;笑,笑不得。 他叹息一声,“都起来吧,把这里收拾一下,报官的报官,回家的回家。” 说着他手臂一挥,抓起为首的那位玄者:“你跟我来!” 身形一震,凌空飞起,彷如一只大鹤般飞上山峰之巅。 “啊,神人啊,神仙啊!” 葛荆这是灵玄师的御空飞行,能够带人自然是灵玄师中的强者,玄者知道,普通百姓那曾见过,纷纷叩头以为是神仙临世。 喧嚣声在身后响起,葛荆提着这人落在山巅青石之上,也不回头,眺望远方,低声问道:“这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荒族铁骑屠村灭户?” 接连三问,让这人慌乱的心平静下来。 他使劲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恭敬的道:“这里是河北行省,河间府景城郡下任丘县大岳庄。河间府与淮河相邻,对面就是河南行省。这些荒族铁骑应该是从崆峒山穿行进入湖北行省,绕进河南行省直逼泰山那支。” 葛荆又问:“我知道是他们,只是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河北行省?” 汉子道:“四个月前,据说在泰山脚下,这支荒族铁骑大杀特杀,勇猛无敌,惹恼了商郡王,亮出商王战旗召集龙骧军在泰安城外与他们展开一场大战。” 葛荆一愣,回头喝道:“商郡王,可是商郡王朱松?” 汉子有些茫然的苦笑道:“小的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还不是!” 葛荆一呆,随即恍然。 他自从北域荒原走出之后,接触的几乎都是人上人,一些事情或一些话只消说出来大家都明白。 可这汉子,明显不过是村野乡汉,就算会点武功也是低劣不堪,根本听不到什么消息和秘闻。 刚才他所讲的这些话,可能都不是他所能打听到的,而是县城知道有可能会有荒族铁骑通过,传下的公告。 葛荆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有些着急问道于盲了。 “好了,规整一下人马,速度快些,家乡也许还有救!” 葛荆抬手一挥,汉子被一股柔柔的力量直接送到山下。自己则凌空跨步,穿越燃烧中的大岳庄来到村庄的另一侧。 大岳庄半个村子都陷入在一片火海之中,风向北吹,南半片还能看到完整的房舍院落,北半片都燃烧着熊熊火焰,几乎不可救。 还好村民跑得早,大部分都进入山中,只有零星的几人扑到在地,看样是不得活了。 葛荆落在村南,沿着唯一的大道向前走着。 他不是圣人,很难去主动救谁,但能遇到的,却不会见死不救。 荒族铁骑威势浩大,别看刚才那二三百人他杀得极其轻松,实则是荒族没有防备,再一个就是地势起伏,根本让骑兵摆不开阵势,束手束脚,一身本领十去八九。 若是在平地,若是能拉开距离,若是再给予他们冲锋布阵的时间。 就算刚才那二三百人,想要斩杀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如果换成大军,成千上万的铁骑大军。 葛荆也只能望之惊叹,避让其峰。 玄者,不论修为强到什么程度,终究只是一个人,面对军队,训练有素的军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其敌手。 这也是朝廷能够镇压武林、江湖的根本。 精兵加上战阵,配上一个优秀的首领,任何门派在其面前都不得不低头。 千万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例外。 葛荆行走在官道上,看着前方,手持宝剑昂首而行。 他是敌不过荒族铁骑,但有他在旁威慑,想来也能让这队铁骑收敛一些杀性。 毕竟,他是敌不过荒族铁骑,但荒族铁骑想要斩杀他,也是妄想。 本身荒族就流浪在外,死一个少一个,没有地方补充人马。 在这种情况下,势必也不想招惹他这样的人,无辜损伤人手。 这,算是强者的震慑吧! 第304章 唐命 事实也的确像葛荆想的那样。 钱穆带着残兵选择另一条道奔行下去,并在探明道路的情况下亲自找到首领把事情说明。 荒族铁骑数万,兵分三军。 秦岭山下十字路口的大通道前,葛荆持剑而立,彷如青松般孤立。 一个人,一柄剑,孤单、孤零、孤寂。 另一侧是万人铁骑,人在嘶吼马在嘶鸣,气势嚣张,大气磅礴。 如此情景不对等到了极点,孤寂的一个人却如青松般挺立,不动、不摇,看不到有一丝慌张摇摆的样子。 那万人铁骑中有人在吼,有人在叫,有人拨转马头准备冲过去厮杀。 当先的头人御马前行,在距离葛荆百丈的地方停下,手指向前伸出,左右一晃:“让我见识你一剑!” 葛荆长剑出鞘,身子一斜腾空而起,随着他身体向上飞起,紫虹剑缓缓落下。 没有浩大声势,也无破空之声,就好似落叶一般随风而落。 长剑指到地面时,所有人却感觉心头一凌,好似被猛虎窥探,生命受到了威胁。 人,不自觉的抓住兵器,警觉的左右观看。 嘶鸣中的战马却齐齐慑声,低着头,铁蹄刨着地面,打起了响鼻。 惊觉,让万人万马齐喑,静寂得没有了声音。 然后他们看到,长剑落处,空间被撕开一条裂缝,从空中一直连到地面。 深深的,宽宽的,长达百丈,仿佛山川峡谷般的裂隙横担在一人与万骑之间。 再没有一个人敢张开嘴,都惊愕的看着眼前峡谷一点点的生成。 首领的眼直直的看着葛荆,看着葛荆略显苍白的脸,看着他落叶般飘落在地,又如青松般挺直。 “走...” 首领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只是吐出一个字,然后手臂一样,拨转马头向着钱穆指引的那条路奔去。 呼啦啦... 万马齐动,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心有余悸的拨马就走,沿着那条大路泼剌剌的跑了过去。 直到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直到一个人影都看不着,葛荆才支着紫虹剑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脸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好似站立都没有了力气,可他的腰仍然挺直如峰。 “阁下这一剑耗尽全身玄力,就不怕欧志峰看出端倪,直接杀过来!” 人影一闪,一个青衣人出现在葛荆身前,他双目炯炯,眼中充满了赞叹。 “欧志峰是谁?” 葛荆抬起头看了这人一眼。 青衣人一愣,随即笑道:“黑水湖三当家,就是刚才那万人首领!你,不知道...” 葛荆颔首,“是他啊,很谨慎的一个人,像中原人,而不像荒族!” 青衣人也颔首道:“不错,如果不是他,换做荒族人极有可能大手一挥,冲杀过来。那样,你就危险了...” 葛荆摇头道:“不会,只要是统领,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荒族人都不会这样莽撞!” 他抬头看了一眼青衣人,“你没做过首领,不知道首领身上的责任。” 青衣人一愣,低头想了一下,抬头苦笑道:“的确,如果猜测错误,损失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 葛荆又道:“前军还是开路先锋,真要折损太多,中军后军赶来又无路可行,这种错误他更担不起。” 青衣人恍然,连连点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随即他一拱手,一边上下打量着葛荆,一边狐疑道:“尊下,好高的修为,好强的剑道,恕唐命眼拙,不知尊下是哪位....” “唐命?” 葛荆抬头仔细打量一下青衣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哦,说年纪不大也不对,至少应该比葛荆要大一些,只不过长得小头小脸小模样,像个大娃娃似得,乖巧可爱。 但仔细感知过去,葛荆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一股澎湃涌动,仿佛大海一般的力量蕴含在矮小的身体里,威猛摄人。 他的手用力一撑站了起来,剑标刺入岩石,双手抱拳回礼道:“陕西平凉葛荆,阁下可是四川夔州府那个唐家的唐?” 唐命苦笑一声:“不错,一提唐姓果然都会问这句,在下夔州唐门老七,唐命。” 葛荆笑道:“没办法,谁让夔门唐声名在外呢。不过在下倒是在半年前曾见过九公子唐彼一面。” 唐命一愣,随即欢喜道:“莫不是九弟的朋友。” 葛荆摇头道:“仅是见过,可惜无缘攀谈。倒是跟柳家三公子柳青,秦家二少爷秦相陵相谈甚欢。” 唐命笑着摇头道:“那就怪不得了,若是只有秦相陵,九弟或许还会与之相识。若是有柳家三公子柳青在,他就很难上前了。” 葛荆愕然,却是不知柳青和唐彼之间有些什么纠葛,难道是仇。 唐命看葛荆满脸愕然,立刻知道他想的是什么,连忙笑道:“不是仇人,不是仇人,完全是年少轻狂那点事。” “年少轻狂...” 葛荆想一想立刻恍然。 两位世家子弟,家世相仿、年纪相仿、修为相仿,从小又都享受万千宠爱,心高气傲那是十分正常的,再加上阅历不够,做事难免没有轻重,自然免不了一番争斗。 斗拳法、斗兵器、斗朋友、斗威名,只要不是下三滥的手段,那就斗一切能斗之事。 这也就不怪他跟柳青、秦相陵相谈甚欢,九公子唐彼自然不会靠上前。 唐命看葛荆恍然之意又连忙笑道:“年少轻狂是年少轻狂,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葛荆点头,他自然知道,世家必然是世家,其子弟即便是意气之争也非那么简单,若是随心所欲,不管不顾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恐怕不用外人出手,家里长辈就能将他们抓回去,关个地老天荒。 唐命伸手指了指荒族铁骑的背影,低声道:“这群荒人闯进泰山境内,商郡王大发雷霆,召集天下玄者誓将荒人赶出大明疆域,九弟和柳青、秦相陵一群世家子全都投进龙骧军。” 葛荆脚步一顿,道:“刚才听人说过一次,却不想朱松竟然还有这么豪气的一面,呵呵...” 唐命听到葛荆的话先是诧然,随即想到一些什么,眉头向上一挑,忍不住惊问道:“葛荆,平凉葛荆,莫不成您就是陕西行省售卖剑王图那位....” 第305章 声势 “是我!” 葛荆到没想过唐命会知道他。 这是葛荆妄自菲薄了,两年前他的名头也许只是流传在陕西行省。两年后他的大名已然不在局限于陕西行省,开始在湖北行省、河南行省甚至四川行省武林中流传。 听到葛荆承认,唐命顿时脸露惊容,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葛荆。 他不能不露出惊容,因为河南行省最近掀起一番浪潮,有无数世家子俯首拜服在商郡王麾下,供其差遣,愿为驱除鞑虏而奉献生命。 而他们在商郡王帐下听命时,听到商郡王提到过一个名字,承认过一件事,那就是葛荆,与被葛荆踩于脚下的乐事。 是的,他们从商郡王口中听到葛荆这个名字,能感觉到这个人在商郡王心中的地位,听到商郡王说被葛荆踩于脚下的事,不是怒,不是气,而是调侃、欢乐和回忆。 那个葛荆和这个葛荆在唐命眼前融为一体,让他不自觉的感受到一丝束缚。 唐命感受到束缚,葛荆却不在意。 手指一勾,挑起紫虹剑,背着荒族铁骑向十字路口的另一侧走去。 他控制着呼吸,搬运着玄力,一个又一个周天流转,消耗的玄力飞速的恢复,脸红润了许多。 唐命低头看下眼前长达百丈的沟壑,偷偷吐了吐舌头,昂起头追了过去。 及至他来到葛荆身后,想了又想,忍不住问道:“葛,葛大侠,你也是找商郡王投军的吗?” 葛荆脚下微微一顿,斜眸瞥了他一眼:“投军,河南商郡王的兵马能打过淮河吗?” 唐命的脚步随之一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朝廷兵马出行是有规矩的,不只是有军令才能出兵,跨州跨府还要两州两府批准,就更别说要跨越淮河,通行河南、河北两省了。 唐命挠了挠头道:“我过河前,商郡王正通令河北都司都指挥使萧军,准备过河。” 葛荆笑了:“他能有这么强硬态度,身后不会是站着密幽吧?” 唐命沉吟一声,摇头道:“没有看到密幽的人!” 葛荆微微一蹙眉,“不应该啊,没有密幽帮手他别说竖起商王战旗,连万星教的追杀他都躲不过去。” 唐命诧然抬头,“万星教暗杀商郡王的事你也知道?” 葛荆笑了,像是想起什么,道:“万星教第一次出手,还是我救下的他。” “什么?” 唐命再一次感觉到惊诧。 随即他就从葛荆这句话中明白,商郡王为何会对葛荆那样推崇,连被踩在脚下都不生气、愤怒。 “万星教、地鼠门、洞庭湖、虏阵摧枯易释义....” 葛荆沉吟着,想起这三个势力和一个人。 商郡王朱松在他心中不像是个人物,浑然没有郡王的霸气。 不说别的,堂堂一座商王府,有几个是他的人,像记室佐使齐东塍这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物,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人。 若有人说,商郡王令不出商王府,葛荆绝不会感觉到奇怪。 现在他能竖起商王战旗? 葛荆揉搓着剑镡,丹田如龙吞水般将玄力收回,感知着满满的玄力,他终于完全恢复过来。 “龙骧军,那个商郡王大军主力是龙骧军吧?” 葛荆会头问了句。 唐命连连点头:“嗯嗯,是的...” “我就知道,跟虏阵摧枯易释义一定分不开。” 葛荆想起在洞庭湖,他、朱松、易释义、章要儿、张赶驴分开之前,易释义对着朱松冷嘲热讽,毫不客气的训斥起来。 那时,朱松不仅没有像他表现的那样纨绔,相反还俯首帖耳的听从。那个时候,葛荆就感觉到什么,所以才连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张赶驴是龙骧的人,虽然葛荆没问过,却是知道他在龙骧地位想来不低。 虏阵摧枯易释义原来是龙骧的人,虽然因为犯错被逐出龙骧,但凭他的身份、修为,即便在龙骧已经没有了位置,但回到龙骧,说句话也应该很有力量。 密幽没有人出面,应该跟龙骧军有关,应该跟金凤也有关系吧! 葛荆不用细想,通过他接触的几个人一分析,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唐命没说话,一直支着耳朵,听葛荆喃喃自语。 万星教、地鼠门、洞庭湖、虏阵摧枯易释义。 剩下的话都不用细说,唐命知道,其间一定有很多故事发生。 只是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不敢胡乱猜测。 唐命不说话了,葛荆却问了起来:“荒族铁骑一进一出到底都做了什么?” “啊,你不知道吗?” 唐命诧然问道。 葛荆摇头道:“去年在泰安城知道一些,只是不太详细!” “哦...” 唐命应了一声道:“进入河南的是从祁连山千秋隧闯过来的一支,有五万人之多。” 葛荆眉头微微一皱。 唐命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荒族入侵时人快马疾,兵行神速,没有遇到多少抵挡,也就没有损失多少。从陕西行省到湖北行省又到河南行省,可谓是势如破竹,畅通无阻。” 葛荆抬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唐命无奈苦笑道:“形成这种局面,一个因为事出突然,荒族铁骑与突然之间爆发,迅速聚集迅速出手,根本没给朝廷反应机会。第二个就是他们选取进攻的角度十分巧妙。人人都以为北域荒原会大举进攻陕西行省,在陕西行省那里,神武右卫军、神枢营、缇骑营已经列阵以待。谁成想他们会悄然绕过崆峒山进入湖北行省,而后等湖北行省聚集大军准备狙击时,他们又掉头一绕进入河南行省。” 葛荆低声道:“妙笔啊!” 唐命认同道:“的确是妙笔,迂回环绕,仿佛闪电般擦着敌军边际掠过,尽显铁骑本色。他们从不攻城掠地,只是风驰电掣般向里突进,突进,继续突进。用了一年半多的时间贯穿三省,竟然无人能挡。” 葛荆眉头一蹙道:“可是这样,荒族看似威名赫赫,实际上对王朝造不成实质性的创伤。” 唐命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而且,他们攻入泰山边境,商郡王一怒,刚刚竖起战旗召集来龙骧军,他们就立刻调转方向,回转陕西行省。可谓是古怪至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葛荆沉思着,他的心思很少,或是从来没有用在战争,政治格局上。 大明王朝、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都跟他没有关系,一个在狼群中长大的孩子,不可能对人类,或是哪里有什么归属感。 现在却不同,他毕竟是人,外看到无数平民惨死在人类的屠刀铁蹄下,不可能无动于衷。 两个人沉默着,沿着官道向前走着。 “也许,我能想到一点。” 葛荆突然站下,侧过头看着右后方的树林,一动不动。 “谁?” 唐命看到葛荆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锐利的看着哪里。 他没有感知到哪里有什么不对,但他知道葛荆修为在他之上,不会无中生有虚诈什么。 “是我,我发现你在思考什么,不想打断你的思路!” 一闪身,掳阵摧枯易释义出现在葛荆身前。 葛荆一愣,笑了:“前辈怎么会在这里?” 易释义无奈的摇头道:“不只是我,你跟刀枭胡勒纠战时后面最少跟有四五十人,可惜你俩的速度太快,只有我一个跟了上来,其他人都被甩下了。” 葛荆有些纳闷的挠了挠头:“跟我俩做什么?” 易释义叹息道:“宗师级的战斗啊,还持续三个月之久,已经比月锁清秋李默安和金螳螂的王者之战还要轰动!” “宗师级纠战,三个月之久……” 唐命看着葛荆两眼放着光芒。 他已经十分高看葛荆了,却不想还是小看了。 虽然他不认识眼前这位老者是谁,但凭葛荆都要称呼一句前辈,应该也是位了得的高人。 唐命又想了想,揣测这,能追踪上宗师步伐的人,绝对应该也是位宗师。 葛荆扫了他一眼道:“你在商郡王帐下听令,掳阵摧枯易释义易前辈不认识吗?” 忽的一下,唐命猛地抬头,双拳抱起,惊喜的道:“夔州唐门老七唐命见过易前辈。” 易释义一笑:“现在商郡王麾下英杰俊才可是不少,连四川行省世家子都来了!” 葛荆目光一凝道:“却是不知,云贵两路也是如此吗?” 唐命点头道:“两省都指挥使也调集两省兵马围剿荒族铁骑,不过江湖武林参与略少,没有河南行省声势这么浩大。” 葛荆走到道旁,拾起一截枯枝在地上画了画,道:“前辈,我一直在思考,两路荒族铁骑,一路奔袭千秋隧,一路绕行小方盘山,一路从湖北行省杀进河南行省,一路从云南行省杀进贵州行省,行进都在万里之遥……” 他抬头看着两人道:“一路无遮无挡,任何有大军集结之地都被他们巧妙的避让过去,这是怎么办到的。” 易释义两人脸色阴沉,都没有说话。 葛荆继续道:“还有,补给,数万铁骑一路疾驰,消耗可不是小数目,不要说轻装待发以战养战。他们从来没有攻坚过重镇要塞,乡野村镇根本不足以弥补他们的消耗。” 易释义和唐命对视一眼。 这些事情他们比葛荆更清楚,也不是没有人有此猜测,可惜一直没有打探到结果。 猜测,终究只能是猜测。 葛荆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结果,笑了一声,回头道:“其实没有结果,未尝不是一种结果。” 易释义两人苦笑一声,却也不能不承认葛荆说得对。 葛荆的手在地上画了画,抬头道:“其实,还有一样,看他们行走的路线。荒族用两年的时间,不攻城,不杀人,不占地,绕这么一圈,最终的意图是什么?” “哪个?” 易释义伸手挠了挠头,无法回答。 葛荆轻笑一声道:“知道他们一进一出,损失多少人马吗?” 易释义沉思一声道:“几百人吧?” 葛荆摇了摇头道:“数万人攻进大明疆域两年,一出一入仅是折损几百人,玩笑么?”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阴霾。 易释义和唐命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半晌,葛荆抬起头,徐徐的道:“似乎,真的是玩笑!” “哦,什么意思?” 易释义抬头看着葛荆。 葛荆手中枯枝戳了戳地上的图,低声道:“这个,如果不是双方在配合玩耍,那就是朝廷有人在做戏给人看!” “做戏给人看?” 易释义和唐命齐齐立起了眉头。 “对,应该是做戏,可是,他们做戏给谁看呢?” 葛荆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前方,陷入沉思之中。 易释义和唐命却在葛荆喃喃自语中毛发都立了起来。 如果北域荒原这次入侵是大明王朝有人耍的把戏,那就太恐怖了。 不是大明王朝玩不起,而是大明的百姓玩不起。 听着荒族铁骑闯进大明疆域损失不大,那是指朝廷、世家、豪门损失不大,下面的黎民百姓被屠灭不知道有多少。 若是战争还没人会说什么,至少从商郡王一怒兴兵,竖起商王战旗之后,大明人是士气风发,群情振奋,并没有感到朝廷有一丝不对。 可要葛荆的猜测是真的话,一旦传播出去,大明王朝一定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朝廷上下不得安宁。 易释义急得一下跳了起来,惊呼一声:“慎言啊,小友!” 葛荆挥了挥手,两指捻着那根枯枝点着地上的草图道:“现在,两路人马都开始回归陕西行省了,陕西行省又多了什么事?” 他抬头看着易释义。 易释义看着葛荆平静的脸,无奈的一笑,跟着也平静下来,重新盘腿坐下,道:“睢阳城,皂幕峰,就是被你揭破的瑶寨后山,再度走出一支瑶族叛军,逆着小昆仑山迎接云贵的荒族铁骑。” 葛荆眉头一挑:“声势不小啊!” 易释义也是一笑:“声势,对,他们在陕西腹地再如何闹,都只是声势。” 葛荆道:“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易释义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就这个消息还是在进秦岭前听到的呢!” 第304章 出手的理由 葛荆拿手中枯枝在草图上画了画,勾了勾,枯枝在地上点了点。 抬头问道:“小昆仑山跟陕西边界距离有多远?” 易释义挠挠头,低头看了眼,道:“大概...” 他又抬头看了眼唐命,有些犹豫道:“应该超过一千多里吧?” 唐命认真道:“有一千六百多里。” 葛荆笑道:“距离超过一千六百里,他们闹腾个什么意思?” 易释义、唐命都摇头,表示不懂。 葛荆抬手把枯枝丢在地上,笑道:“不懂,你们想一想。十万荒族兵临关山要塞,气势汹汹,大战一触即发。那时,在睢阳城至姑臧城,姑臧城和关山要塞间各有三个山寨准备呼应。” 葛荆拍了拍手,道:“当时,我偶然发现皂幕峰瑶寨谋叛,进而让六扇门发现这六个山寨的异常,让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为首将其剿灭。” 他抬头看着两人道:“如果这六个山寨没有被剿灭,在荒族兵临关山前,皂幕峰三个山寨暴起攻击,姑臧城必然要回兵。待荒族铁骑再行攻击关山要塞时,关山要塞外的三个山寨再从后面突袭,内外夹击必然会攻破关山要塞。而后,再迅速合围姑臧城,姑臧城必然不保。进而三批人马突袭睢阳城,睢阳城也很难得存。” 易释义和唐命想了一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葛荆说的一点不错,千里之内六处山寨,如果有规律的先后叛乱势必会造成凤翔、庆阳两府动乱,待荒族铁骑兵临关山要塞,事起突然再加上内外合击的情况下,关山要塞真的难以保存。 “幸亏你揭破瑶寨啊!” 易释义慨叹一声。 葛荆拍了拍手,双手一抄,跨在胸前看着地上的草图,道:“后来,如何?” 易释义抬头看了眼唐命。 唐命立刻道:“因为六个秘子被六扇门剿灭,荒族铁骑感觉强攻关山要塞的代价太高就停了下来。而后,用暗渡陈仓的手段,一边大兵聚集吸引关山要塞的注意力,一边调兵攻破千秋隧和小方盘山。” 他又回思一下道:“幸好,在荒族铁骑兵临关山要塞时,都指挥使吴元松一指调令,把神枢营和缇骑营调到两条通道守护,并在荒族攻破两条通道后,授权他们统领巩昌府和庆阳府,才使得荒族铁骑不得不绕行外省。” 葛荆点点头。 这个他听周小舟说过,神枢营指挥使沈坠指挥得当,守住小方盘城,并调集巩昌府数十万乡兵一路逼迫荒族绕行进云贵高原。 另一路的缇骑营指挥使靳子川却因为错失战机,丢掉长恶堂山寨,若不是性格坚毅,还能沉稳的调动庆阳府乡勇死死的守住防线。而后又沿着荒族铁骑激进的攻势调集临洮府和灵州败兵,紧紧咬着他们的尾巴,才让他们未能在陕西行省肆虐。 葛荆的手指虚点着草图,向左撇了一下,又向右撇了一下,“这两条路不好走,又有两路京营死死防御。荒族即便有高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却也不是训练有素的京营对手,强行攻击必然会损失严重,只能绕行。” 他吸了一口气道:“绕行这事很蹊跷,我们就不说了,但这一回,他们重新图谋陕西行省,小昆仑山绝对不是偶然。” 三个人抬头,对视一眼,都心有所思。 易释义和唐命还只是有些猜测,葛荆却想到刀枭胡勒和哀牢山的举动,朝廷应该对荒族铁骑有所察知,并对此有所绸缪。 只是,这些战事,就算他能知道,就算他能有所猜测又能如何。 他会主动参与吗? 参与又如何,为大明而战,还是为荒族而战.... 葛荆嘴角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 这场战争因何而来,不管是因为荒族渴望回归中原,还是大明上层有人不安份。不管是荒族真的英勇无敌,还是大明朝有人对一些不该想、不能做的事上,动了小心眼。 反正掀起这场战争,对官府、对世家,对得名、对获利都有无尽的好处,唯一没有好处的也许只有无力反抗,默默承受的平民百姓。 葛荆叹息一声,提起紫虹剑,落寞的向北方走去。 无论为什么,跟他都没有关系,让他出手,至少得给他一个借口吧? 葛荆有些冲动,更多的却是无奈。 让他无奈的是战争跟他无关,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参与。 万人,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的战争,一个人,不管他修为有多高,都像水滴跌落海水一般,了无痕迹。 他没有兴趣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让他有所冲动的其实是战斗,荒族和大明之间掀起这么大的战争,会有多少强者参与其中,如果能跟这么多强者一个接一个的打。 会多过瘾。 葛荆想着想着,手指不自觉的有些痒了起来。 心境激增,修为见涨,葛荆怎么会不想找个好对手试一试。 葛荆斜眸扫过易释义的脸。 同为宗师级的易释义,实际是个不错的对手。 可惜,两人虽然年龄相差悬殊,算是不错的忘年交,要动手,他真的下不去手。 高手动手,不真下手那只能是玩笑,可若真下手,必有损伤。 两个人,谁伤到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葛荆越想心里越不顺畅,那股孤寂的气息更加浓重。 他这样,易释义和唐命看到,心里也有所感觉,看着看着,心里不知不觉的也感觉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三个人走进任丘县。 万秋阁,景城郡任丘县最大也是最奢华的酒楼里,葛荆三人刚刚坐下,万秋阁阁主海无觉和六扇门总旗高博联袂走了进来。 葛荆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找我做什么,我和玉家的事你们不知道吗?” 高博一点头:“听人说了,你把铭牌扔进河水里了!” 葛荆点头。 高博身子一挺,认真的看着葛荆道:“还想回来吗?” 葛荆一愣,诧异的看着高博:“那个,可是玉家。” 高博淡然一笑道:“我代表的是董家!” 葛荆看了他一眼,笑了:“席家帮着的那个董家?” 高博点头道:“是的,六扇门除了神侯府外,唯有席家能跟玉家分庭抗争。” 葛荆笑着点头:“我知道,据说因为荒族入侵,玉家派出了剑王王小余,席家派出了董家董钟澍。” 高博诧然的看着葛荆,想不到这样的事葛荆也能知道。 “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剑王和拳王早就跟荒族高手纠战数个回合了。” 高博看着葛荆。 葛荆眼眸精芒一闪:“拳王,董钟澍号拳王?” “是,是王者。” 高博点头。 葛荆仰起头,眼眸控制不住的流出一丝兴奋。 他不能不感觉到兴奋,但凡名号里带有王字的人必然是王者,王者级灵玄师。 就像剑王王小余,他在五年前,跟葛荆刚认识的时候,就敢无视神枢营指挥使,宗师级的沈坠,敢视宗师级高手,王者之下第一人,武林八大名剑之首的月锁清秋李默安于无物。 拳王董钟澍能被席家派出,与剑王王小余相争,自然也是位无敌王者。 葛荆曾记得刁御说过,掌柜为了护住葛荆的底曾特意让剑王王小余出手,连竹王青枫都被他警告过。 竹王青枫,那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 北域荒原有二十七位霸主,这次入侵大明王朝出动了十七家势力,不包括竹壶。 可就这样,王小余仍然出面警告竹王,根本不怕他羞恼之下加入十七家势力之内。 王者之威可想而知。 十七家霸主。 葛荆想到荒族这次出手势力如何的强横,庞大。 北域荒原出动十七家势力就意味着会有十七位霸主。 能够身列北域荒原霸主前十的,他绝对不会是其对手,其后的却能够拼一拼。 说起这个,在两年前他曾经跟竹壶魁首竹王青枫小试一番,听上去,也就是从竹王口中传出去的,是他们不分胜负。 其实,那次较量葛荆知道,不过是玩笑,戏耍一般,他未曾认真,竹王更不会在意。 当不得真。 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都是赶撩大明王朝虎须的存在,能在这里成为十大霸主之一的存在,魁首的修为绝对是王者。 真的想斗一斗啊! 葛荆看着高博,又扭头看了眼万秋阁阁主海无觉,希望从他们口中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出手的理由。 为什么葛荆明明想要出手,却非得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呢? 无他,名正言顺而已。 到了宗师级,已经不是江湖小人物,一举一动必须再顺心的同时还要顺意。 顺心,是顺自己之心,顺意,是顺他人之意。 也即是说,宗师级灵玄师已然可以成为一方势力,一人成势。 他的任何行为都会代表着他的想法,他的意图。 就好比这次,他帮助大明王朝出手就意味着他成为大明王朝人,不论他是,还不是,只要出手就是这个意图。而后,不论他在做什么,都会被所有人针对。 也就是说,以后在踏进北域荒原,将会成为北域荒原的敌人。 宗师级,中立将不会存在。 葛荆,必须慎之又慎。 “葛大人!” 高博不再说话,海无觉看到葛荆透过来的眼神,取出一方纸笺递了过去。 葛荆六扇门的身份很多人不知道,像易释义和唐命就不知道,却从未隐瞒过万秋阁。 可以说,葛荆在姑臧城、在睢阳城、在沅江城与六扇门接触都是在万秋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所以消息传到任丘县万秋阁阁主耳中,称呼自然是大人了。 易释义和唐命此时已经知道葛荆的身份,感觉十分诧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们并没有资格对葛荆说些什么。 葛荆更是从未在意过,他的想法十分简单,什么江湖人,什么六扇门,什么背上朝廷鹰犬的恶名,方便行事就好,其余的,谁与人说跟他有关系吗? 接过纸笺,随意打开,大致扫了一下,眼瞬间有些发冷,随即却笑了起来。 “怎么了,小子?” 易释义看到葛荆的脸色不对,低声问了一句。 葛荆冷笑一声:“我正想躲开这场乱局,偏偏非要有人让我往里面凑!” 说着,他回手把纸笺递给易释义,提起紫虹剑飞身跳出窗外,只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进来:“替我谢谢海无因阁主。” 海无因,湖北行省沅江城万秋阁阁主,跟葛荆有过一会交易。 就是过井栏陉隆晟商行赔给葛荆的那车货物售给了万秋阁,仅此而已。却不想两年后,会因为这个把一个重要消息不远万里的传给葛荆。 万星教,雷公邓久忠出手擒住杨惊雷。 就这么一个消息,葛荆的眼顿时阴冷起来,杀心顿起。 葛荆不知道明明应该在泰安城外潜修的杨惊雷,为何会出现在沅江城,但他知道,有人欺负他的人,就不行。 尤其是海无因在下面备注了一句,推测雷公邓久忠擒拿杨惊雷是因为一门武学,紫雷殛天。 清微派武学,点苍归藏子传授给杨惊雷的少阴玄功,清微灵宝金书。 为什么,许是跟雷公的雷有关,但葛荆不会在意,他在意的是杨惊雷受没受伤,吃没吃苦头,甚至是生命有没有危险。 “杨惊雷如果没有受伤还好,若是有任何损伤,我让你万星教陪葬!” 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没占到便宜,可算是能勉强一战了,又出来一个观澜山武进将他劝退。 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宣泄,葛荆自从走出北域荒原第一次升起浓浓的杀心,那股杀性直冲云霄,看的易释义胆战心惊。 “万星教,这是惹出一个魔头吗?” 易释义一个跨步开到窗口,堪堪看到葛荆杀气冲霄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 紧跟在他身后的唐命连连点头。 海无觉冷笑一声道:“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杀气怎么可能小了。只是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性,不让自己陷入杀戮成性的魔念之中。万星教...嘿嘿...” 海无觉冷笑一声,没在说话。 高博却笑了:“万星教是惹到商郡王后一直无事,有些自大了,却不知,商郡王只是因为事情太多,懒得搭理他们而已。” 第305章 杀劫八卦街 万星教膨胀了,在胁迫地鼠门,擒拿商郡王之后,除了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搜寻过八卦街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事发开始,万星教在八卦街还略微做些收敛,可随着时间推逝,他们愕然发现,竟然没有人在意他们如何,胆子也就一点点大了起来。在一年后,八卦街就恢复到了原先模样,可谓是肆无忌惮。 江湖人层次再高,眼界也是有限,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就会目中无人,要不然也不能去招惹商郡王。 要是立刻受到报复还算好,可惹下这么大的祸事,还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还让他们更加嚣张跋扈。 这都跟葛荆没有关系,让葛荆气恼的是杨惊雷,他怎么跑到沅江城来了。 葛荆气恼之下,遁入空中,一路疾驰,恍如雄鹰般展翅高翔,仅是一个日夜就飞过了哀牢山,落在沅江城门口。 在葛荆走过城门,守卫的两个汉子看到葛荆立刻紧张起来,为首的那个汉子反腿一脚蹬在另个汉子的腿上:“去叫将军去...” “啊啊,我这就去...” 那个汉子一边跑着一边频频回头去看葛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葛荆走过城门后停了下来。 “葛,葛大人...小十四去叫将军去了,将军马上就来。” 那个汉子颠颠跑了过来,紧张的叫着。 葛荆别过头扫了这人一眼,感觉有些眼熟,点点头没有说话。 汉子脸色尴尬,站在葛荆身旁有些手足无措。 他可是见过葛荆的英姿,那可是连商郡王都敢踩在脚底下,连万星教的星君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守备参将都拿他无可奈何。 这样的一个人,在军汉眼中就仿佛高山一般伟岸,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好,守备参将吴恒来得迅速,并没有让他扛太久。 “葛大人...” 吴恒看到葛荆眉头微蹙,随即就像春风拂面般抱起了拳头。 葛大人.... 这么一会儿功夫,接连两个人如此称呼他。 葛荆扫了他们一眼,随即想起那夜商郡王和万星教闹得这么大,连沅江城城守郭一达都被惊动,他的身份自然也瞒不过去。 帝都刑部司刑清吏督捕司总旗,被人称之为一声大人也不为过。 毕竟是京官吗? 葛荆没说什么,抱拳还礼,然后挥手示意。 吴恒迅速跟了上去:“葛大人这次来沅江是?” 葛荆没回头,随意道:“找万星教点麻烦!” 吴恒脚步一顿,迅速向前一蹭,来到葛荆身前,威严的道:“万星教,找万星教,为什么?” 葛荆淡漠的道:“雷公邓久忠抓了我一个仆从!” 吴恒好似想到了什么,也想到葛荆要做什么,更想到一年前葛荆的手段,知道葛荆闯入八卦街会发生什么,忍不住气息一泄。 噗的一声,脚下踩出一个深坑。 “雷公邓久忠抓了你一个仆从,前天邓久忠抓的那个是你的仆从....” 吴恒一个虎跳落到葛荆身前,惊异的看着葛荆。 葛荆脚步一顿,抬头看着吴恒道:“你知道?” 吴恒点头道:“那事闹的不小。” 葛荆眼眸一缩道:“闹,是打吧?” 吴恒苦笑道:“也不算怎么打,雷公邓久忠毕竟是灵玄师。” 葛荆点点头。 的确,邓久忠是灵玄师,杨惊雷再强也不过是大玄师。 一个大玄师如何会是灵玄师的对手,真要闹腾起来,不过是几个呼吸而已。 “知道他们为什么闹吗?” 葛荆抬头看着吴恒。 吴恒想了一下:“我听到一点,不太清楚,你想知道清楚,还得找魏程远。” 当年魏程远在邓久忠手下险些丢掉性命,还是葛荆出手救的他。 六扇门虽然是朝廷鹰犬,但也有江湖人的性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到说不上,却也差不多。 葛荆有事找上他,魏程远绝对是义不容辞。 吴恒这样想,葛荆也这么认为。 他没有直接去八卦街,而是去了六扇门找魏程远。 魏程远见到葛荆十分高兴,听到葛荆的话立刻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 事情如何,其实魏程远也不是太清楚,他只是知道杨惊雷走进沅江城,曾经找人打探要如何通过井栏陉。 杨惊雷跟葛荆走过一次井栏陉,知道没有门路想要安全通过很难。 可若找到门路,没有人指点却是更难。 所以他被沅江地鼠给骗去好大一笔财物,等两天无果后,杨惊雷知道被骗了,立刻不干了,拎着炼锋刀去找那个地鼠。 哪知道,那个地鼠得到财物早就跑了,他上那里去找,只能一番大闹。 这一闹就引来八卦街万星教的人,这些人不过是为玄师,怎么能是杨惊雷的对手,直接被杨惊雷教训一顿。 然后,就因为一个小地鼠的欺骗把事情一点点闹大,直到最后引来大玄师。 杨惊雷一怒之下,炼锋刀炫起紫雷,紫艳艳的炫亮半个城市,终于将雷公邓久忠给引了出来,一把将杨惊雷擒拿。 “果然是这样!” 葛荆脸色一沉,果然是万秋阁说的那样,是雷公邓久忠觊觎杨惊雷的紫雷殛天。 “万星教,不想活了!” 说完,葛荆飞身跳到街道,腾空而起,几步间来到八卦街。 “我的老天,不是要大开杀戒吧?吴将军,快,快...” 葛荆的速度太快,魏程远想叫住葛荆却哪里来得及,只能惊呼着回头叫着吴恒。 吴恒也很担心,二话不说就跳入半空,向葛荆追去。 原本这活不是吴恒的责任,应该是巡城兵马司管,只是因为牵扯到葛荆,吴恒才一直跟着。 葛荆是何许人也,那是灵玄师,还是灵玄师中的绝对强者。 任何事,只要涉及到灵玄师就没小事,根本不是最强才有大玄师的巡城兵马司能管的。 你看,这次葛荆就要怒闯八卦街,哪里是巡城兵马司能管得了的,真要管,怕不是得把这百十人都搭进去啊。 所以吴恒才不能放任不管,从城门一路跟到六扇门。 吴恒的担忧是正确的,他从六扇门追到八卦街就看到葛荆正在大开杀戒。 葛荆大开杀戒十分凶狠,这种凶狠不是满脸狰狞,又喊又叫,而是面色淡然,目光冷漠,陡然一看还十分潇洒。 可落手处,不是被削去头颅,就是被一剑斩成两断。 葛荆出手迅速,一剑一个,一剑一个,就像割稻子一般,干净利落得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吴恒张嘴想要叫住葛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八卦街里都是万星教的人,个个绑架勒索、坑蒙拐骗、杀人如麻,可谓是作恶多端,挨个斩杀没有一个冤孽。 杀就杀吧? 吴恒站在八卦街入口那株高大的古树上,随意的向四下看着,左侧右侧,他知道马上就会有高手出现。 果然,时间未过多久,雷公邓久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空中。 “葛荆....” 只是一眼,邓久忠就看到葛荆的脸,瞬间他的脸就变了。 一年前他们做下的事情好大,针对的是商郡王。 当然,他们想的是将商郡王骗进八卦街,然后悄悄的动手,只是没想到会有密幽、金凤的人在商郡王身旁保护,最后更是引来宗师级高手虏阵摧枯易释义就更加棘手了。 如果仅是这样也没什么,有他和晁星君五位灵玄师在,还能在控制之中。 只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独狼葛荆会突然出手,强大得让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那一日,葛荆瞬斩包括断鸿四剑在内的四名灵玄师、两名大玄师和十二名玄师的威势直接吓破了他们的胆。 从那日之后,邓久忠就一直回思着葛荆的一招一式,回想着葛荆的一刺和一挑,回思着黄沙万里坠星辰。 越是想他就越是害怕,越是想他就越是胆怯。 其实不只是他,还有晁星君也是如此,两个人经常交流着那日的所见所思,可不论他们如何商讨都感觉无解。 这也是他看到杨惊雷紫雷殛天后毫不犹豫出手擒拿,准备逼问出武功秘本。 只是他没有想到,才过去两天,那个狠人就再度出现他的面前。 “葛大侠,对这些弱小痛下杀手,不是强者所为吧?” 邓久忠强自来到葛荆身前。 他内心也许十分胆怯,但玄者的尊严不允许他临敌怯阵。 如果是那样,他将终生脱不去这个心魔,甚至心境逼迫修为会越来越弱,再也挣扎不出来。 那样的未来将生不如死。 “强弱与否不是区分敌人的标准,只要是敌人,我从来不在意是强还是弱。”葛荆转过身淡淡的看着邓久忠,“八卦街内无好人,这句话我上次来时就曾有耳闻。” 邓久忠哑然。 其实,他在杀人时也未曾计较过对手是强还是弱。 不过他的敌人多数是正道人,多数都很计较颜面的,他用这句话不知道拿捏过多少正道强者,却没想到在葛荆面前失去了作用。 邓久忠有些诧然的看着葛荆不知道如何是好。 动手... 邓久忠双臂一横,绿衣上的羽毛支起,仿佛公英花冠般鲜艳夺目。 好像有些不敢。 邓久忠的手臂在空中微微抖动,却始终不敢出手。 “葛大侠,大驾光临我八卦街不是为了斩杀这些蝼蚁吧?” 邓久忠的眼落在葛荆的紫虹剑上,看着上面的血顺着光洁的剑面滑落,竟是吹毛断发、杀人不沾血的宝剑。 葛荆的手晃了一晃,宝剑上的血簌簌而下,又恢复为光洁无痕的样子。 抬起头看着邓久忠绿衣蓝脸,发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齿横生出于唇外,恶鬼般的模样,淡然一笑:“我的仆从,一个很好的孩子,好似被你给擒拿住,我想,他还活着吧?” 邓久忠一愣,眼眸紧了紧,想到两天前的事,呼吸忍不住变粗:“那个孩子是你的仆从?” 葛荆微微颔首:“他是被你擒拿的吧,他...还活着吧?” 邓久忠苦笑一声:“却是被我擒拿,只不过,他已经被人救走了?” 葛荆一愣,转过身,紧紧盯着邓久忠的眼眸:“他被人救走了,在你万星教里被人救走了?” 邓久忠苦笑道:“人是我抓的,不知道他是葛大侠您的人。你来讨要,能还我就还了,不能还,打也就是了。至于去蒙骗您吗?” 葛荆点头,邓久忠说的话也是不错。 在万星教人心中,不管是知道杨惊雷是葛荆的人,还是不知道是葛荆的人。既然已经将杨惊雷抓到就已经打了葛荆的脸,还与不还,都不过是做过一场。 撒谎,骗人这种低劣,丢人的手段,实实在在是做不出来。 “是谁出手救走的?” 葛荆想了想,有些好奇的问道:“在万星教里将人救走,修为不错嘛?” 邓久忠认真的点头道:“很强,宗师级灵玄师,只是一招,晁星君就被打到,三位星君直接昏迷。” “晁星君...” 四个星君,三个无名,只有他带上一个姓,葛荆不由诧异的问了句。 邓久忠苦笑道:“就是被你一剑斩吐血的那位,其实,他很强的。” 葛荆恍然,哦,就是一击把魏程远撞个半死的莽汉。 那个莽汉的确很强,仅是一个冲击就能把巅峰大玄师的魏程远撞个半死,可不是随便一个灵玄师就能做到的。 想一想,那可是六扇门总旗魏程远,一个修为战力经验远超同阶的高手。 葛荆问道:“出手的是谁?你们,认识吗?” 邓久忠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是位清瘦的老者,个子很高,背有些驼,一肩高一肩低,很有辨识,可我们真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一肩高一肩低....” 只是一句,葛荆就有些恍然:“是周濂老人,他从帝都回来了吗?” “周濂?” 葛荆的声音虽然低微却仍然传到邓久忠和吴恒的耳中。 这个名字很陌生,可一个‘从帝都回来’就让两人知道,这位周濂老人不是普通人。 知道是周濂老人出手,不管他是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管他出现这里是为了什么,葛荆都不自觉的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担忧的心是放了下来,憋闷的气却还没有舒缓。 葛荆把头微微一歪,眼眸一眯,淡淡的杀气喷薄而出,直接把邓久忠笼罩起来:“说说吧,为什么无辜擒拿我的仆从,这事,怎么解决?” 第306章 肆无忌惮的出手 邓久忠脸色一变,双臂缓缓架在身前。 葛荆的话明显告诉他,杨惊雷即便毫无损伤的被人救走,这事也不会和平解决。 不只是邓久忠,包括逐渐聚拢在他身后的万星教人都能感知到,随着葛荆这句话出口淡淡的杀气威逼过来。 邓久忠慢慢的吸了一口气,目光从身前向左右看了看,从一左一右的横尸一直看到吴恒占据的那株古树下。 这一路,有老有少,有强有壮,最少倒下二三十人。 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来,葛荆自打进入八卦街,就没想过轻易放过万星教,他就是奔杀人来的。 瞬间,邓久忠的心揪了起来,从心里到外透出刺骨的冰寒。 他知道,八卦街虽然有数千教徒,玄师、大玄师也不在少数,却没有一个人是葛荆的对手。 宗师级灵玄师的强大,雷公邓久忠知道,他要是大开杀戒绝不是人多就能阻挡得了的。 想到这里,邓久忠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寒,身子都有些僵硬。 他不能不这样感觉,因为祸是他惹下的,惹来的还是谁都解决不了的麻烦,这个麻烦要解决,只有血和生命。 “怎么解决,葛大侠您说?” 邓久忠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手臂微微弯曲,几乎贴在胸口。 一个红发蓝脸,突眼龅牙,鬼一样的汉子状似弱女般的姿态任谁看到都会心有不忍。 可惜,这般模样根本不可能让葛荆动心。 强与弱,葛荆从来不是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感知。 弱者气息恍如喘息之间就能扑灭的火苗,是脆弱不堪的。强者却是不同,光芒肆意刺人心目。 邓久忠就是这样的人,在他的感知下,一身光芒极其耀眼,比周边任何人都强。 所以,他不是弱者,有这么强气息的人也不会是一个肯轻易服软的弱者。 “你说呢?” 葛荆看着邓久忠,又抬头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向,那里悄悄的聚集了不少充满强横的气息。 大多数都比邓久忠弱,另有几个跟邓久忠相仿佛,甚至还有两个比邓久忠还要强。 “万星教...” 葛荆嘴角泛起一抹讥讽。 他为什么会听到万星教抓到杨惊雷就飞速赶来,一步都没停。 担忧杨惊雷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就是因为,它是万星教。 万星教,能压制地鼠门,暗算商郡王,甚至对密幽、金凤下手,极有可能是荒族在大明的暗手。 葛荆正犹豫要不要插手这场战争,就赶上邓久忠擒拿杨惊雷这件事,等他赶到八卦街,感知到对面这些强烈的气息,手忍不住痒了起来。 “好像,不用我犹豫了!” 葛荆转了转手中的剑,眼微微眯下。 而就这一下,还在想怎么回答的雷公邓久忠,心猛然揪起,立刻知道不好。 身子一仰,双臂猛然向外一展。 劲气拍在地面,他彷如灵巧的鸟雀贴着地面飞起。 一个反转,邓久忠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斜斜的向上飞起。然后,他就看到一道锋锐的剑气紧贴着身边斩过,两颗人头凭空飞起。 “好狠!” 邓久忠双臂微震,在身子翻转时猛然甩起左腿,一道凌烈的腿风横扫过去,迅猛的劈向葛荆胸口。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三十丈外的小楼后面,十几个人猛然扑了出来。 飞刀、飞镖、飞芒石,金钱、钢针、毒蒺藜,各种各样的暗器纷涌而至,组成一个密集的网想要将葛荆笼罩起来。 这些人都是万星教高手,超过一半的都是灵玄师,从这里看出,邓久忠曾经说过,万星教之所以为万星教,是因为他们有万名灵玄师。 话绝对是吹牛,但万星教拥有不少灵玄师倒是真的。 可惜这些人,包括邓久忠,还有修为在邓久忠之上的两个灵玄师也只是灵玄师,聚集在多也不可能是宗师级的对手。 葛荆罡元附着在长衫上任由暗器打在身上,只是长衫如海浪般的一抖,所有的暗器都扑棱棱的跌落。 数十枚暗器无功而返,瞬间让十几个人目瞪口呆。 他们能想到暗器奈何不得葛荆,却想不到如此简单的被葛荆忽视。 此时,他们闪身来到葛荆的身前,全部发起了狠,或刀或剑或掌或腿的掀起一片罡风,打了过来。 刀剑辉映,拳脚齐飞,在罡风呼啸中彷如群魔乱舞,好不骇人。 只是就算他们这般威势,仍然奈何不得葛荆分毫,因为一蓬剑雨陡然闪现,在刹那间,紫虹剑在飞速的穿梭中将所有刀剑崩开,并飞速斩断几人的手脚。 “好快的剑!” 万星教的人身在战局,看不到是什么情况,可远处的吴恒还有飞凌空中的邓久忠却看得清清楚楚,都忍不住低呼一声。 因为十几个人,有上有下,有左有后,有赤手空拳的有手持兵刃的,在如此多人的攻击中,葛荆仅是炫起一蓬剑雨,一出一入,就伤了一半的人。 而他,毫发无伤,清静儒雅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他们。 这群人向后略略退去。 脚步一跨,身形向中间微聚,彪悍的,准备二次进攻。 却不防高空传来一声嘶吼:“退,走啊!” 这些人身形一震,他们知道嘶吼的是雷公邓久忠。 本来这些人暴起攻击,是心中憋闷一股郁气,激情之下才准备二次攻击。现在听到邓久忠一声嘶吼,顿时反应过来,刚才一波攻击被葛荆轻描淡写的打退,不但没有一点效果,还伤了一半人。 继续攻击,只剩一半人还能有效果吗? 战斗就是这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半途被人喝止,战意一泄,那里还能继续出手。 “你们不出手了,那就我来!” 葛荆抬头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邓久忠,冷笑一声,长剑向上一扬。 “走啊!” 邓久忠再度嘶吼一声,羽衣上的羽毛剧烈抖动,身子向后一飘,化为一道闪电向城外电驰而去。 葛荆向他瞥了一眼,身子未动,手中紫虹剑顺势一劈,一道白虹匹练般的循着邓久忠的背影斩去。 邓久忠的速度势若闪电,葛荆的剑芒如虹,比邓久忠飞行还要快,在离去他们视线时终于追上了邓久忠。 一声惨叫在远处响起,随即第二道剑虹向万星教这群人头上落下。 “跑吧!” 第二个声音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跳将起来,不管不顾的挥舞双拳,势若癫狂的擂出几百拳。 “走!” 几百道拳风还没把葛荆的剑虹抵消,第三个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几百道剑光向葛荆洒去。 “有点意思!” 这两个人的反扑声势浩大,让葛荆眼眸精芒一闪,有了几分兴趣。也不管其他人借着机会遁走,手中长剑顺势游走,虚点着空中的剑光,人飘然在空中。 他任由这两个汉子尽情挥洒,肆无忌惮的发挥一身武力。 无数天地之息汇集到两个灵玄师身上,借由着两个人的手脚挥洒向葛荆。 这一刻,许是在生死存亡之际,让两个人忘记了对手的可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的拳脚间。 天地之气源源不断的引入体内,让他们仿佛天人合一般,远远的超过他们自身的修为。 劲气纵横在空间,一拳横扫过去,房倒屋塌,一脚重重踏下,大地撕裂。 在一阵又一阵的轰鸣中,八卦街变得一片狼藉,没有一个完整的房舍,更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立。 吴恒腾空而起,俯瞰着这块沅江城赫赫有名的地方,忍不住叹息一声:“八卦街,没了!” 他看到八卦街以入口处开始,随着两名灵玄师被葛荆压制着,无意识的向后一点一点的退去,也在一点一点的将所过之处毁灭。 房子在倒,屋子在塌,房倒屋塌中烟尘铺满半个天空,而在烟尘迷雾中无数人狼奔豕突,仓皇而逃。 他低头看着葛荆,看到葛荆看到无数尘土铺散,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喜。 身子一转,紫虹剑迅疾的一斩,一挑,轻轻的划破空间,划破一人的拳风,削断一人的长剑。 脚步环绕跨到两人的身侧,长剑伸出在空中虚虚一幻,幻成两道剑影,然后轻易的扫掉两人的头颅。 这一次杀戮到这时才算结束。 吴恒至始至终都如事外人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插手,只是看着。 直到杀戮结束,才陪着葛荆一起腾空离去。 杀了二三十个人,葛荆也不好留在城里,带着吴恒闪电般划破天空,落在东华山上。 东华山就在沅江城不远,两人登临东华山南麓一处山崖,山崖不高,向下眺望正好能看到沅江城。 山前,八卦街大战惊动整个沅江城,无数人纷纷向这里奔来,看着满天烟尘,也看到因为房倒屋塌而引起的大火。 背后,一条又一条溪流顺山而下,泄玉溅珠般蜿蜒而下,汩汩间流入沅水,沅水环城而绕,曲曲折折时隐时现的滚进西洞庭湖。 “拆了八卦街,斩了几个高手就可以了吗,你被抓去的那个仆从怎么办?” 吴恒两脚悬在崖边,一下一下的悠荡着,极目远眺看着山下的沅江城,又回头看了眼用力抻着懒腰的葛荆。 “那小子,应该被一位前辈救走了。” 葛荆随意的向下看着,“我闹这么大,他们应该会主动来找我的!” 吴恒恍然,“你大开杀戒,还有这个想法啊!” “大开杀戒!” 葛荆淡然:“我真要大开杀戒,八卦街一个活人都不会有!” 吴恒愕然转首,仔细的看着葛荆。 葛荆一丝异样都没有,很是随意的向他点了下头。 吴恒也没做他想,平静的转回头。 杀人,对玄者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 不杀几个人,怎么可能从一介玄者成长为灵玄师。 唯一的问题也许就是多,还是少。 不说葛荆,身为军人的吴恒也没少杀人。 “看,有人来了,有你找的人吗?” 吴恒看着山下,看着沅江城络绎不绝的有人跳出城墙,循着东华山找来。 葛荆抻着脖子向下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没被惊动,别不是走出沅江城了吧?” 吴恒想了想道。 葛荆眨了眨眼睛,“有可能....” 突然,他转过头,看向沅江城东北方的小山坡,好似想起什么。 陡然抬头,仰天长啸起来。 清亮的声音悠扬而起,远远的传向远方,很远很远。 “哦!” 吴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向山下。 葛荆这声长啸仿佛给山下人做了指引,直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刷刷,两道人影飞过,在空中一旋。 一人落在山脚下,一人落在了山崖上。 吴恒定睛一看,笑了。 山脚下的是沅江城六扇门总旗魏程远。 山崖上落着的是城守郭一达。 “没想到连郭大人都被惊动了?” 吴恒站起身,抱拳笑道。 郭一达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半个八卦街都被毁掉了,郭某身为城守岂能不知,岂敢不知呢?” 说着他转过头看着葛荆。 葛荆一声长啸过后,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那倒是打搅郭大人了。” “打搅...” 郭一达摇了摇头,嘴角流出一抹苦笑道:“前年发生的事,葛大人也经历过。可两年过去了,八卦街还是八卦街,郭某一点办法都没有,还谈什么打搅。” 葛荆理解的点点头。 上一次他来沅江城就知道,沅江城是三分垸田三分洲,三分水面一分丘的湖乡地貌。 东面是洞庭湖,西面通过沅江能够直达四川布政使司。 如此通达的地方偏偏因为沅水相隔,往来并不便利,仿佛独立王国般,被朝廷、世家,宗门、帮派,乃至绿林在此争权夺利。 表面上,城守权力极大,实则却与帮派宗门势力为了平衡,勉强维持着。 八卦街里的万星教就是这样的顶级势力,要不然也不能敢对商郡王下手。如果对手不是葛荆这样的独狼,还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的动他们。 可惜啊,可惜,你们惹谁不好,非要惹这种独狼,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出手的独狼。 郭一达看着葛荆,一面感觉到震撼,一面心底格外的顺畅。 第307章 周濂老人的话 葛荆和吴恒看到郭一达的笑容,对视一眼,默默的笑了。 郭一达身为沅江城城守,手握沅江城军政两方大权,位高权重,本应是沅江城第一人,威势无双。 可惜,因为沅江城环境复杂,聚集无数人与势力,几百年以来纠葛成一团,很多时候即便是身为朝廷高官的郭一达,面对复杂的环境也不得不为之妥协。 八卦街就是朝廷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为之无限妥协后出现的产物。而更可气的是,他还不是唯一。 往日,郭一达每一次想到八卦街,想到万星教就都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大大出手将这些肮脏的乱地一扫而清。 无奈的是,任何一个能够担任高官的人都不是独自一人,都不是能够为达目的可以放弃一切的人。 想,只能是想,他根本不可能真正去做。 要不然,两年前商郡王一案出现,就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那次事件都能无声无息的不了了之,郭一达的性格如何,可想而知了。 所以葛荆和吴恒看到郭一达的笑容才无声的一笑,什么都没说。 长啸声落,山底下的那群人都脸上带着一抹惊骇。 葛荆纵声长啸,声震四野,近乎一炷香的时间,不但没有丝毫停歇,声势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壮。 啸声远远传送出去,惊得鸟雀漫天乱飞,震得崖角碎石簌簌而落,震得泉水跌宕柳条乱晃。 声音震荡,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 吴恒和郭一达没有太大感觉,山崖下的人也随着碎石崩落,向外散开。 而这时,远处一声长啸应声而起,声如龙吟大泽呼啸深谷,中期充沛到难以抑制。 “谁?” 吴恒和郭一达同时扭过头,向长啸声望去。 他们就知道,葛荆的长啸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必有原因。此时这声长啸明显就是对葛荆长啸的呼应,他们不能不打起精神,注目观看。 “这里....” 葛荆听到长啸脸上浮起一抹微笑,一声疾呼,突然乍起,恍如雏鹰展翅一般,从一开始的低飞迅疾而起,扶摇直上遁入九霄。 清亮明澈,清晰的标明他之所在。 “来了....” 远处那人听到葛荆清亮的长啸,迅速应了一声。然后腾空而起,彷如一条长龙行经空际。 他的速度很快,威势更猛,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撞破空间,留下轰隆隆的巨响,只是一个眨眼就来到眼前,飘忽忽的落在山崖上。 这人落下,吴恒没有在意后落下的那个少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清瘦的老者所吸引。 老者气质儒雅,白面消瘦,身子修长背微微有些驼,这都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竟然一肩高一肩低,有些残疾。 有这么高的修为,还身有残疾,他的何许人也? 吴恒想了一下顿时有些无奈,他这身修为都是在军中成长,从未在江湖厮杀过,阅历自然浅薄,怎么想也想不出这位清瘦老者是谁。 “周濂...郭大人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吴恒传音给郭一达。 郭一达看着清瘦老者,瞳孔忍不住缩了缩。 都是灵玄师,很多时候不用动手,只消气势感知就能知道强还是弱。 周濂老人充满气势的那声长啸,还有带着个少年还能如此迅疾的破空而来。 郭一达略略感知就知道,这位老者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周濂,很陌生的一个名字,他会是谁呢?” 听到吴恒传音,郭一达两眼茫然。 周濂老人二十年前实际很有名,可惜,西域高原重创之后他就隐匿在黑林山谷,直到今天才出现尘世,不是了解当年大战的人是想不到他是谁。 郭一达和吴恒都为朝廷高官,级别虽然不低却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周濂老人是何许人也。 “公子....” 杨惊雷脚一落地,第一时间叫了一声。 葛荆的眼淡淡扫过他的脸,看到杨惊雷除了身上少了一柄炼锋刀之外,毫发无伤,微微点了下头。 随即抬头看着周濂老人,赫然发现老人脸上那丝病容竟然消失了,顿时笑着一抱拳:“一朝脱得樊笼去,复得身心返自然。恭喜,恭喜前辈!” 周濂老人听到葛荆的话,眼眸骤然一亮,合手大笑道:“一朝脱得樊笼去,复得身心返自然,这话说得好,我喜欢。” 葛荆随手拂袖,荡去地面的尘土,引着周濂老人坐了下去,手指向后一指:“前辈是要过哀牢山,还是去云贵。” 周濂老人的眼一垂,脸色微沉,“过哀牢山,然后去云贵!” 葛荆一愣,有些诧异的看了周濂老人一眼。 过哀牢山再去云贵高原,貌似绕了一个大远路。 若是在沅水逆流而上,进四川布政使司再进云贵高原,比这么走至少要省一半的路。 不过,周濂老人怎么说都是六扇门人,过哀牢山,进陕西行省应该是有任务吧。 他若不是脱离六扇门,也是要做任务的。 老人看葛荆只是瞅了他一眼,没再问,自然知道葛荆的想法,笑道:“你猜不到为什么吗?” 葛荆想了下,眼微微一缩:“跟刀枭胡勒的任务一样吗?终于要开始了?” 周濂老人微微颔首:“小昆仑山有瑶寨从山中走出,你应该知道。” 葛荆点头。 周濂老人继续道:“其实,从山中走出的不只是小昆仑山瑶寨,还有五莲山侗寨,庆阳府太阴河越寨。” 葛荆眉头一皱,很是不解的看着周濂老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反叛。” 不只是葛荆,郭一达和吴恒听到也惊疑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陕西行省这个时候,三面为敌的时候,腹地竟然还有三处民寨敢于反叛。 是的,无论小昆仑山瑶寨还是五莲山侗寨,或是庆阳府太阴河越寨都是民寨,并未绿林山寨。 照理说民寨不应该有这种胆魄,更不应该拥有这种武力。 偏偏他们就反抗了,就有这种武力去反抗。 葛荆看着周濂,郭一达、吴恒也一眼不眨的看着周濂。 别看他们也是朝廷官府的人,还是官府大员,可,身为湖北行省的官再高也不可能知道陕西行省的隐秘。 不过,三个人都没去问,因为他们都知道,很多事情都被上面下了封口令的,非有关人员不准言谈。如果周濂随意讲与他人,犯了忌讳,怕是要受大责罚。 却没想到,周濂老人并未在意,随口道:“小昆仑山瑶寨是北域荒原的手段,这个还是你发现的。五莲山侗寨是西域高原的手段,很是隐秘啊,是五连峰李宣发现的。庆阳府太阴河越寨是大元王朝的手段,是张赶驴发现了。” 葛荆一愣,他到没在意五莲山侗寨如何,因为五连峰就在五莲山,还是主峰,五连峰李宣发现五莲山的隐秘,没毛病。 真正让他奇怪的是张赶驴,他怎么会跑到庆阳府,会发现太阴河越寨的隐秘。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纳闷的脸色,笑了,道:“这个,貌似还和你有关系呢?” 葛荆一愣,“怎么可能,我两年多没看到张赶驴了,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周濂道:“还不是在崆峒山小南川外,你跟刀枭胡勒掀起一场大战,结果那里有铁翼帮主李维修召集陕西玄者,进行一场遍及陕西行省的英雄会。” 葛荆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听到过,他们组成一队破军铁骑,声势不小。” 周濂点头道:“不只是声势不小,他们还通过张赶驴与龙骧联系上,正准备跨过崆峒山,与龙骧两面堵截荒族铁骑。” 崆峒山北就是庆阳府,破云铁骑要跨过崆峒山自然要通过庆阳府,能发现太阴河越寨也就不让人感觉意外了。 葛荆想了想,问道:“发现就剿灭呗,还有什么意外出现吗?” 周濂道:“自然是有意外出现。你想想,现在的局势可跟你发现皂幕峰瑶寨时不一样,整个陕西行省玄者都已经调动起来,小小的动乱根本动摇不得陕西行省分毫。” 葛荆眉头一挑:“那么说,是有高手进入陕西行省了。” 周濂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三处民寨各有三方高手潜入。” 他的话顿了一声,“已知的高手,最少在十人以上。宗师级...” 葛荆的眼一亮,看了周濂老人一眼,迅速又暗淡下来。 高手好多,真的好想打。 只是,能用他吗? 葛荆眼中的光芒虽然一闪而过,却并未逃过周濂老人的眼。 都是玄者,自然知道对手难求的苦闷。 尤其葛荆还有着刀枭胡勒这个在他之上的仇敌,更是需要对手的磨砺。 “军中高手都在关山要塞、千秋隧、小方盘山镇守,万万让三方进不得陕西行省一步。所以...” 周濂老人一眼看透葛荆的想法,笑道:“民间的高手又有几位宗师级,有的也几乎被三方高手牵制。所以只能从外面调集高手,人手不足啊!” “人手不足...” 葛荆奇怪的抬头问道:“是个宗师级,陕西行省还拿不出,还需要从外调集。” 周濂老人点头道:“真正敢于拼命的宗师级高手,真的不多。” 瞬间,葛荆就不说话了。 的确如此,这种战斗不是切磋,而是拼命,还不是简单的拼命,是即使不敌也不能退却的拼命。 军中高手还好,战斗是他们的使命,无论生还是死。 可民间高手有几个人愿意去跟外族高手拼命,为了朝廷战斗可以,也没有怨言,拼命却不见得。 他们不愿意,葛荆却不然。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跟随狼群流浪,不知道什么是生,更不会在意什么是死。 与天斗,与地斗,与自然万物去斗,成为他的本能。 待被响沙湾人救下之后,他才与人类接触,才感知到一点点人的情感。 初时,葛荆还封闭着自己,并不信任人类,待他被小五哥的热情将冰封的心灵打开,还不等他接纳别人时,响沙湾就被刀胡子屠门灭户。 从那之后,除了报仇他就只有武道,只有武道才是他的一切。 生死,从来不曾被他放在心上。 “这么多高手啊!” 想到周濂老人说的西域高原、北域荒原、大元王朝三地十位以上的宗师级,葛荆的手忍不住有些痒。 他知道的宗师级有不少,见到的也有几位,可能够与他一战的却只有刀枭胡勒一人,他还有些打不过,甚至可以肯定的说,拼命他必死。 真想找两个,打一下! 葛荆忍不住心动。 周濂老人笑道:“小昆仑山瑶寨被密幽要去,应该是以刀枭胡勒为首,嗯,或许哀牢山也会去几个人。五莲山侗寨是六扇门的,我,还有剑王王小余、拳王董钟澍。庆阳府太阴河越寨被龙骧讨去,已知的只有虏阵摧枯易释义、张赶驴。” 葛荆眉头一挑,笑了:“张赶驴也进入宗师级了,他又那么强?” 周濂老人摇头道:“他,最多巅峰灵玄师,还没进入宗师级。” 宗师级或王者级其实都是灵玄师,不过他们强过普通灵玄师太多,很多时候玄者都已经将他们跟灵玄师区分。张赶驴经过洞庭湖底吕仙观奇遇后,就为精进,跨过意境的最大瓶颈,已经属于半步宗师境界,才被称之为巅峰灵玄师。 “还没进入宗师级,也敢参加这样的战斗。” 葛荆想了想,笑道:“他的轻功不错,若不拼命,还能让他纠缠住一个宗师级,别的还能做什么?”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笑而不语。 葛荆知道周濂老人看出他的意图,却对老人的笑脸毫不在意,揉搓着剑柄细细思考着。 “动心了?” 老人看葛荆不在意,双臂架在胸前,乐呵呵的把话挑明。 “有点想法!” 葛荆随意回了句,然后扭过头看着哀牢山。 两人不在意,郭一达和吴恒却心潮澎湃。 他们知道陕西行省没小事,却想不到随便一听就会听到这样的大事。 三方出手,汇集超过十几名宗师级进入陕西行省。 不管这是为什么,却能知道,只要开战,必将是近三十位宗师级的大战。 惊天大战啊! 第308章 跨过哀牢山 知道是惊天大战的不只是两位老人,还有站在葛荆身后的杨惊雷,此时的他激动得摩拳擦掌,恨不得蹦出来个对手跟他打一仗。 许是他的动作太大,惊动了葛荆,一只大手按在他脑后把他推了过来。 杨惊雷有点懵,挣了挣脖子才发现,这张大手的主人是葛荆,顿时一动也不动了,却不想耳中传来葛荆一声轻笑:“哎呀,个子都快撵上我了,是大小伙子了。” 他一回头,正好看到葛荆的嘴,这个时候杨惊雷才发现,他的头顶已经到了葛荆的眉眼之间。 大手收回来,在杨惊雷的脑后捋了捋,又整了整他的衣襟:“一晃好几年了,你应该也有十七八了吧?不能在当小孩对待了。” 杨惊雷感受着肩头上,胸口前热乎乎的大手,忍不住咧了下嘴:“叔叔...” 葛荆后在杨惊雷肩头上一拍,转身抬头笑道:“介绍下,这是我的侄儿杨惊雷...” 他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眉头一挑笑道:“新入江湖的小灵玄师。” 又回头看着吴恒、郭一达眨了眨眼。 吴恒他认识,郭一达还真就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这就有点尴尬了。 眼光一转,葛荆伸手指着周濂道:“这位是河南行省六扇门的周濂前辈。” 然后看了眼吴恒。 吴恒还有点发傻的看着周濂,想着什么。 幸好郭一达比吴恒反应快,听到葛荆的话立刻上前一步,双拳微抬:“晚辈是沅江城城守郭一达。” 虽然葛荆没说周濂是何身份,但凭借周濂刚才的威势,还有葛荆的称呼郭一达知道,这位恐怕是六扇门隐藏的暗手,不是宗师级大战恐怕不会出现。 宗师级强者,无论是江湖武林还是朝廷官府,很多时候已经超越身份地位的界限。不管是朝廷大员还是乡村农夫,有这种修为就是上位者,修为不足者,不论什么身份地位,乖乖的俯首称尊就对了。 这时吴恒也反应过来,连忙身子一挺,高声道:“沅江城守备参将吴恒见过前辈。” “不错,都是灵玄师修为。”周濂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郭一达落在吴恒身上,赞了一声道:“到底是军中出来的,根基扎实啊。” 两人寒暄一句后,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 叔叔! 侄儿! 不是仆从了。 哦,也许是怕万星教人伤及这个孩子,所以故称仆从。 两个人心里这样想着,却把双拳一抱郑重其事的跟杨惊雷互道一声好。 不是两人纡尊降贵折节下士,刻意奉承杨惊雷或葛荆,而是葛荆刚才那番举动是推荐杨惊雷,证明杨惊雷正式进入江湖。 还是因为葛荆性格寡淡,少与人交流,推荐子辈走进江湖也这么简单。 若是换一个世家豪门,有灵玄师级的子弟走进江湖,绝对会召集众多亲朋好友,开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会。 几人简单交谈,看着下面有人等不及,准备蹬上山崖与之攀谈,葛荆拽着杨惊雷跟周濂腾空而起,想着哀牢山飞去。 郭一达和吴恒哑然无语,望着葛荆三人的背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也许是高人怪脾气吧?” 郭一达看着山下飞奔而来的人们,一脸震惊,还有黯然失神的眼,忍不住调侃了句。 吴恒冷笑道:“就葛荆的修为,如果长袖善舞的话,岂能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郭一达微微颔首:“不过,刚才听到的消息...” 他转头看着吴恒。 吴恒正色道:“这个消息事关重大,末将必须禀报总兵大人。” 郭一达也点头道:“是的,本官也要上禀郡守大人。你回去通禀雷总兵,然后请雷总兵来我城守府相商。” “喏!” 吴恒低低的应喝一声,然后在山下人登临山崖前,与郭一达腾空而起,分身两路离去,只留下十几个辛辛苦苦登到山崖却只能傻傻的看着他俩,默言无语的人们。 这边人想着陕西行省的变故,葛荆和周濂却领着杨惊雷低空飞行,紧贴着哀牢山巅向被跨越。 杨惊雷晋级灵玄师,御空飞行已经是小手段了,可惜,就算是小手段,他跟葛荆两人比,还是要差上好多。 辛辛苦苦的跟在后面,时间不长就憋得满脸通红。 他也是硬气,就算是这样,也低头不语,劲力调动着神识沟通天地,搬运着玄力在踩着虚空向前跨越。 “元始开运,太玄肇灵。虚极无象,一炁流形。化生二景,五纬凝精。混合自然,怛除结婴。” 葛荆头也不回,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章一字一句的传了出来,清晰的落在杨惊雷耳中。 这是景霄妙灵宝华天真言秘本,一旦参悟就能五气朝元,将景霄五炁转凝结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杨惊雷已经成就灵玄师,自然可以修炼清微道法进阶功法。 葛荆空中传道,一眼入耳杨惊雷自然有所体悟,元力开运太玄聚灵,景霄五炁汇集于顶,在泥丸宫形成虚极无象,翻腾滚滚中一炁成二景,五脏化五气,五纬凝精,阴阳变化流转,转化为一层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虚一之炁初生,杨惊雷就感觉浑身一阵轻松,踩踏着虚空也轻灵了许多。 杨惊雷丹田内虚一之炁虽然稀薄,但随着玄力流转,也在一点一点的凝实着。 这一点真虚一炁精纯度远超他凝炼的景霄五炁,稍稍运转,蹑空运使的消耗就小了数倍,踏空而行的速度也快了数倍,这让他忍不住惊呼起来:“叔叔,我成就天境了。” “什么成就天境?” 杨惊雷的惊喜葛荆没感觉到什么,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甚至他凝结真虚一炁时还将成员的拟玄论妙秘法给打破。可周濂老人却不知道,闻听天境一词顿时好奇的问了起来。 葛荆笑道:“是清微道法中的一个境界,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章者,摄化九阳而明天度,以成九霄九天之境。” “什么?” 周濂老人有些不懂,迷糊的又问了句。 葛荆想了想道:“是上古时期的境界划分,其实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灵玄师。” 周濂老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葛荆笑道:“久仰,以神霄玉清天为基泛九阳、洞阳、上阳、纯阳、三阳、六阳、清阳、景阳、元阳,九霄之炁。我们修的是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他长叹一声道:“若是能摄九阳而明天度,成九霄九天之境,王者绝对不在话下。可惜,清微道法残破,只得《高上景霄三五混合都天大雷琅书》三部道集残篇,再难凝聚九阳之真啊!” 周濂老人点头道:“上古功法瑰丽幽夐,华彩异然,无数先贤圣哲为之倾倒,甚至倾尽毕生之力,追本溯源,意图重现当年。” 葛荆淡然摇头,“其实不过是心中对上古年间的想象罢了。千万年延续下来,当今还不如上古吗?” 周濂老人侧目道:“当今能比得了上古吗?” 葛荆道:“为何比不了,千万年发展到现在,如果当今还不比过上古,这千万年的先贤圣哲岂不是白活了。” 周濂老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浩荡,引得风云激荡,朝气蓬勃,宛若雷霆震震,声盖四野。 山岚在峰巅呼啸,刮得树木摇曳,豁然作响,宛如山魈鬼怪从中作祟,使得鸟兽四处狂乱,一刻不敢停歇。 周濂老人似乎被葛荆一句话提醒,参悟出什么道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狂笑着向前飞去。 他的笑声畅快淋漓,根本未曾在意其他。葛荆还没什么,杨惊雷虚一之炁初成,那里承受得了这般冲击,瞬间被罡风震荡处十数里。 尚幸葛荆就在他身旁,掠过去,一把将他抄在手里。身子一荡,借着狂风激荡的力量,恍如落叶般飘在空中。 两个人就那么漂浮着,随着周濂老人荡起的狂风一起一落间,牢牢的黏在周濂老人身后,一去数十里。 葛荆三人这次行走的路线偏东,是井栏陉东去第三条陉口军都陉。 哀牢山有八大陉口,十数个小陉口。 小陉口还好,道路狭窄悠长,蜿蜒曲折,并不适合军队通过,几个高手就能看住。 八大陉口却是不然,任何一道陉口都能通过千军万马,所以每个陉口都有大批绿林好汉看守。 军都陉虽然是哀牢山八大陉口之一,却因为沟长谷深在梅雨季节积水不消,自古就有绝险、天险之称,是八个陉口中最难通行的陉口。 周濂老人笑声持续时间不长,影响到的范围却不小。 他一声长笑,冲击到山峰峭壁之上,在山谷间来回跌宕,回音嗡鸣,连绵不绝。 三个人随着老人的长笑一路行来,小半个哀牢山都被惊动起来,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人。 顿时有无数高手跳上山巅,更有数个灵玄师向葛荆三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这些人初始时还有些气势汹汹,待在空中相遇,简单交谈两句,气势就松软下来。 显然他们想到,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从哀牢山飞过,应该不是敌人。 葛荆三人的确不是坏人,速度却是太快,一溜烟的从山际天边消失,竟然不给他们丁点追上的希望。 一位老者惊呼一声:“这都是什么人啊,速度这么快!” 一位汉子认同,“这轻功也太强了吧?” 另一个青年冷笑一声,“强也不行,前面有归元宗高手,他们过不去的!” 军都陉西侧山峰是军都山,是石门山余脉。 石门山是哀牢山脉第一高山,也是归元宗山门所在。 既然有归元宗在,军都陉北处入口自然责无旁贷的落在他们身上,至于南侧入口把守的则是湖北玄者。 湖北玄者看守哀牢山通道不过是以防万一,高手并不多,陕西行省却不然,出动的都是高手,八大陉口处还有一名高手中的高手为首。 像井栏陉就由观澜山武进亲自把守,一左一右两个陉口是由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和滴水洞大当家王重九把守。 军都陉也不例外,不只有门中灵玄师,有高凌风,为首的更是归元宗主高野。 周濂老人那声豪放的朗笑刚刚收起,三个人的身形还未停下,一位青衣儒者出现在空中。 三人随之停下,还未待他们说话,刷刷刷的在青衣儒者身后出现六道身影。 “高兄!” “葛兄!” 还不待他们说话,两遍各有一个声音响起。 葛荆上前一步,跨站在前面。 另一方高凌风来到青衣儒者身旁,向他一抱拳,转身跟青衣儒者解释起来。 青衣儒者就是归元宗主高野,他听到高凌风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眼眸精芒一闪,浮起一抹笑容。 一个跨步来到葛荆对面,端端正正的抱拳为礼:“竟然是葛大人!” 葛大人! 所有人都很诧异的看着宗主。 葛大人! 葛荆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归元宗主放在哪里都是大人物,自然会知道他的身份,六扇门总旗的身份。 几人简单寒暄一句,知道不是外人,高凌风立刻转过身,将追在葛荆三人后面的湖北行省玄者打发掉。 葛荆和周濂,旁人看见知道他们会飞,是灵玄师,是高手,却感知不到他们如何,不过却瞒不过同为宗师级的高野。 两位宗师级跨过哀牢山,不用手,必然是为了太阴河越寨的宗师之战。 那里也是高野的目标,顿时心情大好,回头指着副宗主李世博道:“世博,去备席,我要宴请葛大人、周大人和这位小友。” 在即将开启的宗师之战,高手来的越多胜势越大,不容高野不欣喜,不开心。 李世博虽然还未突破到宗师级,也是顶级巅峰的灵玄师,知道宗师大战即将开始,这个时候参战的高手能交流一下感情,交流一下技艺。 过几天开战,他们增加的不只是胜率,关键时候还有可能会救上一命。 所以他开心的带人向山峰住所飞去。 同样,用心的不只是高野,还有葛荆和周濂。 第309章 唐王爷 周濂老人是因为伤势沉寂二十年后第一次出山,忍不住有些英姿勃发,要不然刚才也不能因为一句话笑意冲天,完全没有老年人稳重如山的气度。 葛荆却很理解,他知道,周濂老人今年不过六十,二十年前就是四十多岁。那个时候他就是宗师级灵玄师,凭借一手凝霜魅雨牵制住十三位同阶灵玄师,当场打死八人,重伤一人,其中一人还是洗剑川最强少主。 洗剑川最强少主,这样的宗师级绝对的强,若是在包括其他十二位同阶灵玄师,周濂老人如何的强,很简单就能推断出,绝对是宗师级巅峰,半步王者,如果不是这样,六扇门也不能派出两位地级尊者,十位王者三十六宗师,近乎四十位大能这样雄厚实力,几乎就是为了他不惜跟西域高原开战。 想来六扇门投入如此大,不仅仅是因为周濂老人的功劳大,也是看好他的未来。 可惜,周濂老人始终不肯报出自己的出身,让六扇门高层不喜,未能全力救治他,一身重伤才拖累二十年,直到前时遇到葛荆才脱离苦海。 不过对此遭遇,周濂老人并没有怨言,六扇门能出动这么多高手救援已经很出乎所有人预料了。 尤其高手中还包括两位地级尊者,更是让人想不到。 其后的事情,更多的原因也在他身上。 毕竟要将他这么重的伤救治过来,消耗的代价一定不小,偏偏他又不跟六扇门一心,只能算是半个六扇门,这么大的代价谁肯便宜给外人。 现在一招脱困,不仅伤势尽复,还偏得一门炼神绝学,早就就断了的武学之道再度看到希望,周濂老人岂能不英姿勃发,精神焕发。 “我要挑最强的!” 周濂老人看着葛荆轻笑一声。 葛荆挑了挑眉:“人不少,我不和你争。” “那就好,那就好!” 周濂老人笑着看向远方,手不自觉的从袖中伸了出来,手上一串珠链飞速的转动着。 他好似有些等不及了。 玩弄珠链,六扇门不少人都有这个习惯,习惯成自然也就没有人在意,却不想珠链出手落入高野眼中却让他眼神一阵乱动。 一、二、三...十一颗珠子。 高野的眼忍不住缩了缩。 六扇门珠链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一颗珠子半个品级。 从第一颗珠子从九品算起,十一颗珠子,那可是从四品大员。 蓝娘,陕西行省指挥佥事也不过正四品,比他高半品级。也就说,算上提刑按察使司的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和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在内,六扇门里比他品阶高的不过五人。 这就了不得了,妥妥的六扇门大佬啊! 可他是谁呢? 高野看着周濂的侧影眉头微蹙,病态坡肩,这么好辨识的人他怎么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尤其是宗师级强者不可能凭空出现的。 这么大的年岁必然会在江湖行走过,必然会在世间流传。他不知道,只能是他在哪里有所疏忽。 高野在沉思中来到一处山崖。 这是处半山断崖,一侧壁立千仞般的高峻陡峭,贴近了向下望去,林壑幽静,浮云缭绕,近乎深不见底。 向里去,平伸有一亩多大的空地,一个丈许小路随着山势绵延婉转的顺到山脚。 再向里就是凸起向上一直到顶的山巅,靠近山体有一个幽深的洞,归元宗的人就在洞内憩息。 此时在临近洞口处十几个在哪里忙乎着,熊熊的柴火燃烧着,悠悠的肉香随着山风在山顶飘荡。 幸好这里有灵玄师拥玄气护罩,要不然在这种断崖上生火造饭还是个难题。 “归元宗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玄者!” 高凌风看到杨惊雷频频看着那几名灵玄师,忍不住笑了。 “若不是灵玄师,就这断崖,上上下下都是个问题。” 杨惊雷也笑道。 高凌风不在意的道:“就当换个地方练功了,反正把守这里半年,连个鬼都没看到。” “你这两年没少下苦功夫啊,都灵玄师了。”随即他瞟了杨惊雷一眼,咦了一声:“你的炼锋刀呢,换功法了?” 听到高凌风的话,杨惊雷脸色一苦,“让人给折断了,别说了,伤心,丢人!” 高凌风一愣,没在说话。 那边的葛荆却是脚下一顿,转身来到杨惊雷面前,沉声问道:“让那个邓久忠给打折的,你怎么没说,我要知道岂能放过他!” 杨惊雷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甚至有些伤心的道:“我,我再练两年,自己找回来。” 他不能不伤心,那把刀还是葛荆赠给他的呢。 虽然有些普通不算什么好刀,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的增长,逐渐有些短小,但在他和妹妹心中却比归藏子赠给他的更加珍惜,平日里都当宝一样擦拭。 一朝被雷公邓久忠折断,真是伤心坏了,发恨有朝一日定然要从邓久忠哪里找回来。 葛荆缓缓点头:“要有这股志气,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就要自己报。” “嗯!” 杨惊雷用力的点点头。 “想要报仇岂能没有一把应手的兵器,你看这个如何?” 葛荆还没说话,陡然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寒光飞来,刷的一声插在杨惊雷身前。 是柄炼锋刀... 几人连忙回头去看,就见远处十几个人腾空飞来,为首的一人笑吟吟的看着葛荆。 葛荆眉眼高抬,笑了:“朱公子...” 说着,他的眼迅速的缩了一缩,旋即眼神一定,徐徐的吐出两个字:“朱栴!” “大胆,敢叫王爷的名字!” 朱栴还没说话,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白面无须的汉子扯着尖锐的声音怒喝一声。 “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葛荆眼中精芒一闪,还没说话时朱栴脸色微臣,袖子一拂,砰的一声将那个汉子直接衣袖甩飞。 “啊,王爷...” 汉子惊呼一声,顺着断崖向下跌去。 “自己滚在外面看着!” 朱栴冷喝一声,看都不看他,顺势落在葛荆身前。 王爷... 那个白面汉子是飞出去了,可他叫出去的两个字却表明了朱栴的身份,同时他尖锐的声音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位王爷和他的随身侍卫太监。 “王爷,哦,被揍了,要你讨回来出气的...” 葛荆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下,“哦,叫朱标,也是位王爷吧?” 朱栴笑了笑,没说话,似乎又想起因为朱标那个熊孩子跟葛荆相交的事,他笑得很温馨。 他是感觉当年很有意思,却不知道身后十几个侍卫却是听得眼冒精光。 四爷对十六爷的感情,溺爱到了极致,被人说上两句他都能跟人拼命去。现在听到被人揍了,不但没发怒,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瞬间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葛荆身上。 这位也是爷,绝对得罪不得。 王爷... 周濂、高野、高凌风还有归元宗副宗主李世博心头同时泛起这两个字,齐齐站在那里,看着朱栴,看着葛荆。 这主什么时候有认识一位王爷出来。 王爷,这是哪位王爷,难道是.... 他们想到一个人,顿时震惊得抬起头看着朱栴。 而在他们震惊时杨惊雷绕过地上的炼锋刀,“四爷!” 朱栴扭过头看了一眼杨惊雷,眉头一挑笑道:“小雷,两年不见,让我刮目相看啊!” 他又转了转头道:“怎么没看到小雨呢?” 杨惊雷笑道:“妹妹在河南行省,没跟过来。” 朱栴点点头道:“要有大战了,女孩子的确不适合来着。” 杨惊雷苦笑一声,斜眸瞅了一眼葛荆。 葛荆这才有机会问道:“那你怎么来了,想试一试战力?” 杨惊雷表情异常无奈的道:“是陆培哥,听说荒族铁骑从云贵高原转战而回,担忧家里,想回去看看,我不放心,想送一送他,结果遇到了万星教人。” 这时葛荆才恍然想起,荒族铁骑从云贵高原转战而归,虽然他们的目标是陕西行省,可若陕西行省防守严密。他们若是找不到机会攻入陕西行省,是有可能转战四川行省的。 若真是那样,四川行省也很危险,被密幽险些屠门灭户的越嶲郡陆家就更危险了。 “是越嶲郡陆家吗?” 那边和归元宗、周濂几人寒暄之后的朱栴突然转身插了一句。 对于朱栴知道陆培兄弟葛荆并不感觉到怀疑。 只要关注他的人,想要知道他身旁这四个家伙都是很简单的。 王爷,自然更方便,因为六扇门对他们这种皇族是不设防的。 听到朱栴的文化,葛荆抬起头看着朱栴,半晌突然问了一句:“知道越嶲郡陆家到底,那个,到底如何吗?” 朱栴看着葛荆,突然笑了,“你有这种怀疑?” 葛荆点点头:“早就有,就是没那个好奇心去问。” “啊哈,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朱栴笑着向山崖里面走去。 刷刷,两道人影从后面迅疾飞去,来到山崖里端,顺着背后掏出一堆东西。 刷刷,又是两道人影跟上,七手八脚的在山崖内架起一顶硕大的帐篷来。 蒲团地毯,香茗玉杯,竟然应有尽有。 葛荆眉头一挑:“到底是王爷出行,有气势!” 朱栴耸了耸肩头:“你是知道的,我自己出来跟流浪江湖人没什么区别,可要带着些家伙,就得有王爷的气派。” 他叹息一声:“我就不明白,什么时候王爷的气派用这些奢靡来体现。” 葛荆淡淡道:“江湖上有一句话说的好,人入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如此,朝堂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朱栴心有戚戚然。 “说这些做什么,有什么身份的人享什么身份的福,一应都是喜好而已。” 周濂老人笑了一声,端着香茗在鼻口处嗅了嗅:“像我老人家,二十年中吃穿用度普通而已,现在却有无数华贵奢靡之物奉在眼前,区别只是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葛荆笑道:“一位半废人和一位宗师,在哪里待遇都是天壤之别,有什么好奇怪。” 朱栴看了周濂老人一眼,“那是您应得之物,已经晚了二十年。” 周濂老人抬头看了朱栴一眼,正色道:“唐王爷!” 朱栴颔首。 葛荆端着茶杯的手转了一下,茶汤荡漾出一圈涟漪,他抬头看着朱栴疑问道:“唐王爷,唐亲王?” 朱栴仍然颔首。 葛荆放下水杯蹙起眉头,手指向下指了指,“就藩这里...” 朱栴继续颔首,目光却从葛荆转到杨惊雷身上。 杨惊雷一副讶然的样子,看着朱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状态从听到朱栴是唐亲王开始,一直就这样。 很让人惊讶的表情,朱栴看到,葛荆也感觉到了。 “怎么了,你这个表情?” 葛荆拍了杨惊雷一下,直接问道。 杨惊雷低声道:“陕西不是宁王的封地吗?” 葛荆一下子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朱栴道:“你是来收拾宁王残局的?” 朱栴长吁一口气,点头道:“陕西行省毗邻北域荒原,荒族觊觎之心从未断绝。宁王谋逆虽然被镇压,这里却万万离不开人。所以,我来了。” 葛荆眼眸流转,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神枢营、缇骑营离开帝都五年还未回转,原来如此啊!” 朱栴看着葛荆笑道:“就你心思转的快,一说就准。如果不是天子借我两万铁骑,那那什么来震慑宁王封国千年的诸臣!” 随即,他声音有些垂落:“也幸好有这两万铁骑守住边疆,没让荒族祸乱全省。” “唉!” 葛荆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杨惊雷。 宁王谋逆,原本是明王朝自家的事情,可从现在的局势判断,他恐怕真的与荒族有所勾结,那就不只是谋逆,而是有里通外国,叛乱之嫌。 如此一来葛荆想到缇骑营靳子川兵围点苍山玉局峰,似乎不仅仅是追拿二小,怕不是怀疑点苍派通过杨中轩勾结宁王、勾结荒族。 点苍派的位置偏西北,距离北域荒原也不算太远,如果真有谋逆之心,危害极大。 朝廷,或是这位唐王朱栴不能不倍加小心。 用靳子川五百缇骑营铁骑逼迫一下,也能辨个真假。 当年玉局峰老老实实的没有反抗,怕不是浮尘子归藏子他们早就看出这点,所以才对葛荆救走二小感激涕零。 第310章 很多事,理解了 “宁王,唉,我那个王兄!!!” 朱栴有些惆怅,叹息一声后,一仰头将杯中茶水倒进嘴里。 皇族出现一个宁王爷,谋逆不重要,任何一个王朝都少不了这样的人,不去旧朝,明王朝每过几十年都会出现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可里通外国就完全不一样了,这可不是王朝内部的事,已经关系到种族存亡的大事了。 这是天大的丑闻,还是无法遮掩必将暴露在天下,皇族脸上无光啊! 葛荆也是无奈,扭头看了眼杨惊雷,看到杨惊雷难看的脸,伸手拍了拍桌子,低声道:“那个,杨师兄没问题吧?” 朱栴转过头看了眼杨惊雷,笑着伸手在他脑后捋了一把:“放心吧,你父亲杨中轩,没问题的,要不然你们兄妹还能跟着葛兄满天下的晃荡。” 杨惊雷的脑袋随着朱栴大手的力道晃了下,没动没摇,脖子一绕,在空中划了半个圆扬了起来:“我父亲真没问题,哈!” 杨中轩已经在八年前,在帝都随着宁王叛乱出逃,在南直隶跟随宁王一同被中书右丞王守成斩杀。 追随宁王谋逆即便败露而亡,在江湖武林也不算很严重的事,绿林好汉干这事的还少吗? 可勾结荒族图谋大明江山就不一样了,那是大明的叛徒,不只是招人唾沫,还会牵连子孙,遗臭万年。 听到朱栴这样说杨中轩,杨惊雷不能有一种释怀的感动。 朱栴的手又落在杨惊雷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一下,“缇骑营兵围点苍派,点苍派已经证明他们没有参与到宁王叛乱之事。所以,即便你们兄妹跟着葛兄从玉局峰逃走,也没有人追杀你。” 他眼睛在葛荆身上一转,笑道:“就是靳子川对你斩杀他两名千户二十骑兵一直耿耿于怀,不太好摆平。” 葛荆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能知道朱栴说的是什么意思。 缇骑营兵围点苍派并不是想把点苍派怎么地,说实话,就他们这一万铁骑真要围攻点苍派,也不能把点苍派怎么地。 点苍派可不是小门小派,实力雄厚,高手如云,真要是参与叛乱对陕西行省来说可是大祸。甚至要平灭点苍派,都需要半个神武右卫军出手,陕西行省根本折腾不得。 所以,判定点苍派到底有没有参与宁王叛乱,就很重要了。 唐王朱栴是宁王叛乱平定后赶来灭火的,神枢营和缇骑营就是天子为他助威,帮给他镇压陕西行省军政两派大佬的。 朱栴很理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梳理一切,而是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去稳定陕西行省,待官府上下无恙之后他才有时间去管点苍派。 他没有想动粗,而是试探、印证。 如何印证,其实就两个字。 动手。 点苍派要是强硬,甚至直接动手,那他就有嫌疑。 如果态度温和,绝不动手,那就没有嫌疑。 朱栴不过是派出百名缇骑营铁骑,除了被葛荆误杀的五十二人外,点苍派上下没有一人出手。 轻易震慑住点苍派上下,朱栴出面与浮尘子交谈一下就判定点苍派没有参与叛乱。 而后,他就带着弟弟去崆峒山游玩,巧遇葛荆。 这些事在葛荆脑海里一过,很多他以前有些怀疑,有些猜测的事全都明悟过来。 为何他在玉局峰闹那么大的事,斩杀包括两名千户在内的五十二个缇骑营铁骑都没有被朝廷通缉,甚至还光明正大的进入到六扇门。 仅仅只是玉家在六扇门威势那么大,能够镇压住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庞游,允许他这样的杀官罪犯进入六扇门? 葛荆心里有过疑问,却一直没问,就冷眼看着,等着。 这也是他前几日毫不犹豫毁掉六扇门铭牌的原因。 葛荆心里对玉局峰斩杀五十二人的事一直都没有放过,一直在等待跟缇骑营再续前缘。 杀人,不管是江湖、武林、宗门还是朝廷,都不是小事。 斩杀江湖武林人还好,不过是个人对个人,斩杀宗门世家的人却不简单,需要应对的是整个宗门和世家。 最难对付的就是朝廷官员,不管他官职大小,面对的都是整个庞大到可怕的大明王朝。 千户,军中正五品,可不是小官,不可能杀掉之后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现在终于明白了,不是他杀人什么事都没有,而是被朱栴给压制下来,以后要报复他的只会是靳子川。 只是时间不久,还没等靳子川报复他,北域荒原的攻击就来了,一直让靳子川忙碌到现在。 “我明白了,那越嶲郡陆家呢?他们被密幽屠门灭户不可能是因为剑王图吧?” 葛荆看着朱栴,肯定的问道。 剑王图十分重要,按照刁御的话,对九幽王刘郸武功突破很有帮助。 有帮助,讨要不得可以抢,一个陆家对密幽很有威胁吗? 葛荆想过很多回,感觉应该很简单。 抢一幅剑王图能比屠灭陆家还难? 再说了,密幽很可怕,遍数大明王朝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没有不怕他们的。 可就这么,因为一幅剑王图就将一个不小的势力屠门灭户,密幽再强,再是天子的屠刀也不可能这么放肆。 天下虽然是大明天子的,却也是天下各大势力的。 每一个能让人承认的说法就灭掉一个势力,就算你是大明天子也不能让世家宗门认同。 不认同,就代表不稳定,严重甚至能影响到大明王朝的根基。 可偏偏在越嶲郡陆家被灭之后,三年多的时间,除了四川行省各势力出于怜悯没有吞噬掉陆家外,什么事情都没做。 江湖上没有人围攻密幽,朝廷上也没有官员攻讦内务府,这事竟然随着时间一点点的不了了之了。 这不正常,绝对的不正常。 所以,葛荆抬起头看着朱栴,等待他回答。 朱栴的手指在桌面上笃笃的敲了两下,他犹豫了一下,道:“还记得宁王三宝吗?” 葛荆和杨惊雷一愣。 归元宗众人、周濂也为之一愣,齐齐把头抬起,认真的看着朱栴。 “宁王三宝...你说的是这个吗?” 葛荆想了想,抬手伸进怀里掏出紫蛤弥天解毒玉往桌面上一叩。 朱栴一愣,俯身看了看桌面上这个**蟆,愣愣的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葛荆,笑了:“是他,没想到竟然在你手里。” 葛荆笑道:“宁王三宝,紫蛤弥天解毒玉在我手,紫龙玉佩藏宝图在月锁清秋李默安手里,紫金玉剑密匙在神枢营指挥使沈坠手里。嗯,按正常应该是在你手里。” 朱栴点头道:“你竟然都知道。” 葛荆笑道:“他们在我眼前瓜分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朱栴笑道:“紫金玉剑密匙在我手里。宁王藏宝几乎再无现身的机会了。” 葛荆眨了眨眼睛,道:“这个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朱栴吸了口气道:“宁王宝藏藏的什么,我们其实知道,里面没有神功秘籍,也没有神兵利器,金银珠宝其实也不多,他藏匿的多是粮食和药材,嗯,金疮药、疗伤药和行军药。你明白吗?” 葛荆一愣,眼随即一缩:“是为了谋逆做准备?” 朱栴冷哼一声道:“说是为了谋逆,不如说是为了荒族入侵做准备。” 这一下,所有人都长吸了一口气。 然后,葛荆缓缓的抬起头,正色的看着朱栴:“难道越嶲郡陆家....” 朱栴点头道:“基本上,是一样的事。” 他沉思一下道:“紫龙玉佩藏宝图落在月锁清秋李默安手中,我们不知道宝藏确切地点。密幽出动数千密探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找到地点,就是在四川行省越嶲郡,守护的人应该就是陆家。” “呼...自作孽不可活啊!” 葛荆吐了一口气,心头充满了无奈。 他不熟悉越嶲郡陆家,但他通过陆培陆圻兄弟,对陆家感觉很好。 不只是陆培兄弟,还有陆家少主陆域,人虽然有些傲娇,但给他的印象也是不错。 现在他们竟然牵扯到这样的大案,万万没有想到。 朱栴笑了一下:“不过这样的大事,陆家知道的或是参与的都是上层家老,跟下面人没有关系。所以密幽屠灭了陆家上层之后就收手了,毕竟,陆家怎么说也是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就这样灭门了,也很可惜。” 他看着葛荆,笑道:“尤其你那两个仆从,六扇门不少人对他们的印象都很不错。” 葛荆耸了耸肩头,笑道:“好像我身边这四个家伙都很不错。” “嗯,我也这样认为!” 朱栴点头,表示承认。 “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 “陆培陆圻、小雷小雨,的确都很不错!” 周濂老人伸手拍着杨惊雷的肩头。 “呵呵呵...” 杨惊雷低头憨笑两声。 “去,把那柄刀拿进来,看看,怎么样!” 朱栴伸手指了指身后一个硕壮汉子:“他可是奔雷何宁的佩刀。” 杨惊雷抬头看了眼站在朱栴身后的汉子。 一个身体硕壮,高大威虎的汉子,正眼带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是笑还应该是怒。 杨惊雷憨笑一声,一转身蹿出帐篷,抬手拔起炼锋刀又蹿了回来。 刀身三尺九寸,柄长四寸,如龙尾盘卷,到顶峰汇聚如锥。 刀镡若银雀展翅,中间一个大环,环外如雀嘴突兀,向外曲凸。 刀背随刃而曲,两侧有两条血槽及两条纹波形指甲印花纹,刃异常犀利。 “好刀!” 杨惊雷抬起头看着壮汉何宁,大声赞誉起来。 “哼!” 奔雷何宁怒哼一声,把头转了过来。 “送你了!” 朱栴轻笑一声,然后转过头道:“回王府,我的藏宝库让人给你再挑一柄合手的。” 何宁重重的一点头,没有说话。 可在他抬起头时,目光看到那柄奔雷刀时眼中却忍不住浮起一抹黯然之色。 杨惊雷没说话,而是转头看了眼葛荆。 葛荆随意道:“是赠给你的,要与不要,你自作决定。” 杨惊雷扭回头看着朱栴认真的道:“我不要!我不夺人所爱!” 手一顺,长刀落在何宁身前,无声无息的插入地面。 “刀,叔叔会给我准备的!” 杨惊雷微微转身,看着朱栴有些傲然的扬起下颌。 “呃!” 朱栴看着杨惊雷,又看了眼葛荆,有些无语。 “哈哈,放心,明天叔叔就给你准备炼锋刀!” 葛荆瞥着朱栴长笑一声。 笑声通畅,内蕴无限开怀。 “走,叔叔给你准备兵器去!” 笑声过去,葛荆长身而起。 “你去那里?” 朱栴问道。 走到帐篷外,葛荆的目光扫过云海,“你们聊你们的,我去太阴河,先看看,再给小雷搞一柄刀去。” 说完,他一步踏下山崖。 杨惊雷也噌的一下蹿出帐篷,紧跟着葛荆跳下山崖。 “这小子!” 周濂老人捋了捋长须,望着葛荆两人消失的背影,无奈的耸了耸肩头。 “周濂前辈!” 朱栴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周濂。 他为唐王,虽然不管军政,但军政两方大佬却为他钳制,是真真正正的陕西行省第一人。 大明王朝的藩王制,虽然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 但他们却实实在在的钳制着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的三司之首。 三司是管理一省的最高官员,他们相互掣肘,相互监督,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如果是和平年代,这样的掣肘还好,可若是战争时期,这样掣肘却极有可能影响大事。 可在这时,他们头上多出一个王爷钳制,但有不协之处都能立刻制止。 而就这样的人,看到周濂一样称呼为前辈,并在举止言谈中充满了敬意。 朱栴只是一个表现,立刻让归元宗的所有人对周濂升起浓浓的好奇心。 周濂,听这个名字就知道,绝对不是皇室人。看他手上的珠链能知道,这是六扇门大佬。 六扇门什么样的大佬能让一位亲王如此尊重。 旁人不知道,归元宗主高野的眼却紧了紧,缩了缩。因为他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传说,那时他还是一个青年,刚刚准备突破灵玄师的年轻人,却从师父的口中听到一个惊动无数宗师、王者的大事。 那个传说之所以是传说,而不被人认为是真事,是因为那里有传说中的地尊出现。 难道.... 高野不敢想下去。 第311章 太阴河畔 周濂老人的故事虽然是发生在二十年前,但因为影响实在太大,都牵扯到地尊出现,还不是一位两位,让所有知道的人过去二十年仍然不能忘却。 尤其是归元宗主这样的身份,必须牢记在心。 只是骤然遇到故事的主人,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还好,归元宗主毕竟是归元宗主,修为已经达到半步王者,心性收放自如,有什么心思和想法都能控制,并不外显,唯一变化的就是眼中多了一丝火气。 而就这么一点变化,周濂老人直接感知到,顺势扭回头诧然的看了眼高野。 “前辈...” 高野也不回避,异常郑重的向他一抱拳。 周濂瞬间恍然明白,这位是知道他曾经的事,随意的点点头:“你是归元宗主!” “是,晚辈是归元宗主高野!” 高野恭敬的回答着。 这一变化让归元宗副宗主李世博、让高凌风、让所有归元宗人脸色齐变,都收起心神,恭敬的站在高野身后。 周濂老人笑了,看着归元宗众人点点头。 这就是大宗门的规矩,别的不说至少看着舒服,有涵养。 “坐!” 周濂老人手一伸,随意的坐了下去。然后扭过头看着唐王朱栴:“这次太阴河,唐王亲自主持吗?” 朱栴苦笑道:“人是我请来的,主持却不是我。” 他有些无奈的道:“毕竟是宗师大战,低于宗师境界的我们别说主持指导了,连看都看不懂。” 随即看着周濂老人道:“前辈还在意对手是谁吗?” 周濂老人淡淡一笑:“我不在意,还是有人在意的。你应该有对手名单吧,拿来,让我选选!” 朱栴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明天我把名单给你。” 他的话略作停顿:“前辈对葛荆真好。” 朱栴的话音刚落归元宗这些人都明白过来。 周濂老人的修为极高,对手是谁不在意,可葛荆还不行,就算不挑对手也要对敌人的情况有个了解,已做准备。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别的战斗有胜有负都是收获,可这场关于国运的战争,万万输不得,输就代表死亡。 周濂身为六扇门大佬,出手是责无旁贷。刀枭胡勒身为密幽之刃,上有令,下赴命,万死不辞。 葛荆是为了什么? 高野、高凌风等人都有些不明白,茫然的看着山崖下的云随风滚动,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山下,春风拂动,山野草地一片翠绿,嗅着泥土的芬芳,心竟然一阵酥软。 葛荆终于停下了脚步,状若常人一般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 长发在身后飘扬,青衣随风摆动,一尘不染,如果不去看他提在手上的紫虹剑,竟然有几分踏青的感觉。 杨惊雷紧赶慢赶来到他的身后,他没有在意这山如何的青,水如何的秀,关心的只有一个,“叔叔,您为什么非要来太阴河?很危险的!” 葛荆的脚步略缓,淡淡回眸看了杨惊雷一眼:“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武者求战,但为何非要来趟这处浑水。” 转头,眺望远处青山,天边尽头四座巍巍青山相连,峰尖在云雾中滚动,时隐时现,云雾缭绕间仿若一扇巨大的石门似开似阖。 那就是归元宗山门所在,石门山。 “武林比武,江湖切磋,再大的输赢都可以化解,参与到这等国战却非生即死。可是...” 葛荆轻叹,剑鞘随手而落,重重的墩在横亘山脚的一条丈许青石之上。 青石应声而裂,轰然间略小的一块向山下滚落。 咕噜噜的在山坡上碾压出一条沟壑。 葛荆点了点那条沟壑,“你跟我去过一次北域荒原,知道那里的生活吗?” 杨惊雷刚点了点头,随即猛然摇头,“那里,好像很惨烈。” 葛荆道:“那里,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冻得要死,种不了粮食,养不了牛羊,根本就不适合普通人生活。环境恶劣不说,人更加凶恶。” 他吸了一口气道:“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天黑莫出门。” 葛荆仰着头看着天边,北面的天边。 “天黑莫出门?” 杨惊雷疑惑的问道。 葛荆点了点头道:“大漠危险,不仅有沙暴、流沙、缺水、暴晒,如果一个不注意走失的话,迷路、中暑是正常的,更不要想能走回来。” 杨惊雷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葛荆继续道:“环境恶劣,齐心合力还能克服,可真正的危险若是来自人,来自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沙盗又如何?” “沙盗!” 杨惊雷迟疑一下,“联合防御不行吗?” 他不敢多说,因为他知道,响沙湾就灭在沙盗,虽然那些沙盗是刀胡子假扮的。 葛荆冷笑道:“知道什么是沙盗吗?知道什么样的人是沙盗吗?烧杀抢劫,不劳而获,不论是善是恶,我的是我的,你的我看上了也是我的。无论是人,是物。” 他转过身看着杨惊雷道:“白天你看着是人,到了夜晚就是盗。北域荒原没有善良的人,在金银财宝前,人人都是一个样。” 葛荆深吸一口气,“不只是响沙湾,杀戮在北域荒原,我见多了。大明王朝的百姓在他们面前就是弱者,就如羔羊遇到饿狼,不会有生存的一线希望。” 想着北域荒原贪狼般的人们,普通人们到了中原都让他山贼般的邪恶和强大,闯入这花花世界释放出豺狼般的本性,对大明人绝对是场灭顶之灾。 葛荆不想管,毕竟他不是大明人。 可,若明知灾难降临到无辜百姓头上,就那么的看着,不管,什么样的人能承受得了。 葛荆没说什么,杨惊雷率先承受不了了。 杨惊雷从帝都一路逃难到陕西行省,万里之遥看到过无数人,也接受过无数善良百姓的善意支助,想到北域荒原那充满着贪婪和兽欲人的屠杀和掠夺,激灵一下叫了起来:“叔叔,那是场灾难,中原人承受不住的。” 葛荆冷冷的一点头。 北域荒原人,本性不是邪恶,没有人天生就是邪恶的。只不过,人的性格千变万化,并非一成不变。 往往要受环境的影响而影响,受到环境的束缚而束缚,受到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北域荒原人是这样,大明王朝人也是这样。 和平的环境,人人和善静好,恶劣的环境,人人坚韧刚毅,杀戮的环境,人人残忍暴虐。 北域荒原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条件。 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强横,你就要受欺负,你要软弱,你就无法生存。 那是个只有杀戮,没有任何束缚的地方,邪恶本能滋生,并会被无限放大的地方。 北域荒原入侵大明王朝,葛荆虽然没看到太多,但从六扇门档案里看到过无数他们造成的惨案,湖北行省密幽分舵一样也有不少。 烧杀抢劫、奸淫掠夺、残杀暴虐,这样的字眼层出不穷。 旁人看到也许会感觉愤怒,却不会有太多想法。葛荆却不一样,他能从这些字眼里想到当时的情景。 烧杀抢劫他见识过,响沙湾就是这个结果。 残杀暴虐他自己就做过,阵杀两千刀胡子的场面连他都不愿意回想。 那些还是沙盗,就算是刀胡子,密幽的暗手也毕竟是玄者。 玄者,一脚踏入江湖,生死皆不由己。 斩杀他们,葛荆没有负担。 如果那个场景换做普通百姓,葛荆真的无法想像。 他叹息着把这个场景讲述给杨惊雷。 “无法想像啊,太惨了!” 听了葛荆的讲述,杨惊雷的心也揪了起来。 葛荆没有说话,而是领着杨惊雷进入庆阳府。 荒族铁骑,突破长恶堂,从千秋隧进入陕西行省,进入的就是庆阳府,途径临洮府跨过崆峒山,然后从灵州进入湖北行省,绕行到了河南行省。 现在他们重回陕西行省,走的不是灵州,而是从临洮府跨入庆阳府。 庆阳府、临洮府被这队荒族铁骑反复践踏,尸骸满地,疮痍满目,商业凋敝,百姓流离,可谓是罪行累累,惨不忍睹。 葛荆都不用说什么,杨惊雷就有些承受不了了。 其实,杨惊雷自小就经历很多成人都未曾经历的苦难,心境磨难得坚若磐石,很少有东西能够动摇他的心神。 可那种动摇和磨难针对的毕竟只是个人。 现在,祥和的村镇化为断壁残垣,无辜的百姓横尸遍野,那种冲击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无视的。 “叔叔!” 杨惊雷低呼了一声,胸膛剧烈颤抖着。 “这就是我出手的理由!” 葛荆伸手指了指远方,叹息一声。 他站在千茬林边,看着前方山谷。 那里有道山沟,深十丈,长不见首尾,正有三千卫兵收敛着残尸。 尸骸已经超过十万,是周边血战而亡的卫兵,还有被杀的无辜平民。 已是春末时节,天气变暖,这些尸首如果不经深埋,待腐烂变质后必将酿成瘟疫,不得不进行处理。 “可惜是宗师战,若是灵玄师之战,我一定出手。” 杨惊雷用力的攥了攥拳头,有些怨恨自己身手不够强。 葛荆拍了拍他的肩头:“会有你出手的机会的!” 两个人徒步向前,沿着太阴河顺溜而下,仔细观览着河岸两畔的环境。 太阴河又名落马河,发源就是刚才那道千茬林,河套很宽却不算深,全长千里,为季节河。 春秋夏季,雨水充沛时河水又深又宽,河水湍急,奔流不息。 冬季进入枯水季节,河水会变得十分狭窄,严重还会出现河水断流、河床裸露的情况。 就是因为这种奇特的情况,使得太阴河成为战时争夺的久战之地。 千年前,关山要塞还在荒族手中,大明天子久战不下,特意派出大将从庆阳府环绕太阴河,想要从此突破千秋隧,里外夹击关山要塞。 荒族之王也想到这里的重要,特意派出大兵把守。 那一战从夏季打到秋季,就是因为水流湍急才迟迟攻击不下。 一直到了秋末冬初,雨水停歇,河水出现断流,荒族之王感觉不好,亲自过来压阵。 却不想,荒族之王出现的夜里,明大将暴起突击,斩杀荒族大将,一路冲到荒族之王面前。 荒族之王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仓皇而逃,在明大将隔空暴击中跌落马下,坠入河中。 这就是落马河的来源。 只是落马河,说明荒族之王这一战没有被斩杀,要不然就不叫落马河,而是叫斩王河了。 两个人的脚步轻快,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走过数百里。 刚刚的路上,水岸平缓,两侧一马平川,水车转动竟然多是良田。 百里之后,山势陡然凸起,两个起伏过后,一片又一片山村在起伏的山间错落分布。 几十个疾速弯路过后,眼前豁然开朗。 平缓的山坡下一个硕大的庄园进入两人眼帘。 “这是那里?” 杨惊雷有些奇怪的问道。 葛荆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一下道:“太河大侠陈高绝的家,应该是他!” 说着葛荆一个跨步来到庄园门口。 他刚刚抬头观看,里面就蹿出两个棒小伙,都手提木棒,一人高声叫喝:“你是谁,来我太河庄园做什么?” 这人声音还没落下,就见对面突然出现一个少年身影。 杨惊雷落在葛荆身后傻傻的看着庄园山门前的匾额:“叔叔,这是那里?” 葛荆轻笑道:“庆阳府太阴河畔有个太河山庄,太河山庄里有位陈高绝大侠,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说完长啸一声:“陈高绝大侠,葛荆来访!” 声音清呖,悠长婉转,数里内的人清晰耳闻。 太河山庄门前两个家丁看到这一幕,知道这两人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人,顿时肃然而立,撇回头看着庄园里面。 果然,葛荆的声音还未消散,庄园深处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飞跃而来。 “是葛大神,陈高绝恭迎啊!” 瞬间,陈高绝就来到门前,两眼冒着璀璨的光芒直射葛荆,那股欣喜溢于言表。 葛荆含笑道:“姑臧城一别,今天还是第一次相见,陈大侠,久违了!” “那里,那里,葛大神今日能来,是救了陈高绝全府上下百人性命啊,陈高绝才是要感激涕零的!” 陈高绝不做虚假姿态,来到葛荆身前一躬到底。 第312章 寻仇还是泄愤 陈高绝想来也是遇到了难题,事情又十分紧急才会如此冒然向葛荆求助。 事实上,他跟葛荆仅是在姑臧城万秋阁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两句,并不算输。但他看人很准,只是一个夜晚就看清葛荆的性格,才在看到葛荆第一面就出言相求。 而葛荆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反问,“是吗?说说怎么回事?” 葛荆对陈高绝的态度十分满意,认为这样的人才是朋友。 他虽然有头脑,对什么事都能看的透,想得开,本性上却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看到陈高绝毫不做作的态度爽快的点头,直接开问。 “请进,陈才,摆酒设宴!” 听到葛荆的话陈高绝知道这是同意了,立刻一片乌云散去,扭头高声喝道。 陈才也跟着陈高绝从庄园内跑来,只不过没有陈高绝的速度快,人还没跑到门口就听到陈高绝的叫声,听到庄主声音中的喜悦顿时知道事有转机,立刻掉头就跑:“是,小的马上就去!” “走,里面去。” 陈高绝满脸带笑的向里面一引,召唤着葛荆和杨惊雷向里面走。 “咱一边走一边说。” 陈高绝的目光在葛荆和杨惊雷身上一扫,顿时满心欢喜。 他看不透葛荆的修为,同样也看不清杨惊雷的修为,立刻就知道他们两个修为都在他之上。 陈高绝已经是大玄师修为,他看不透修为的必须只能是灵玄师之上了。 杨惊雷年纪小,就算是灵玄师,战力也不见得强上多少。可葛荆就不同了,他跟刀枭胡勒三月纠战闹得可是不小,甚至还曾在庆阳府绕过一圈,若不是葛荆不想惊动崆峒山,必然会越过太阴河从此经过。 能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就算不是宗师级也相差无几。 “葛大侠可知道这太阴河还有一个名字?” 在讲起事情之前陈高绝额外的问了一个问题。 葛荆一愣,随即眼中意会不明的看了他一眼道:“好像是叫落马河,据传当年明王朝立国,再此与荒族有过一场大战。曾经,有荒族之王再此落马,对吧?” 陈高绝诧然的看了葛荆一眼,点头道:“不错,不过您知道当年将荒族之王打落马下的是那位将军吗?” 葛荆头微微一歪,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高绝,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莫不是姓陈?” 陈高绝笑着点头道:“您的反应真够敏锐的!” 他长叹一声,“不错,当年雄姿英发,将荒族之王打落马下的那位将军的确姓陈,是我陈家高祖陈朝。” 叹声未息,他的手就遮掩在额头,做了一个羞愧的举动。 葛荆奇怪的看着他道:“不应该吧,若是贵高祖立下如此大功,陈家不应该在帝都吗?” 陈高绝点头道:“当年陈家的确是在帝都,虽然还没达到帝都八大世家那个层次,却也威势不小,从来不惧任何势力。可惜不过三世,就因为燕王叛乱,陈家失事被贬边塞,一代代下来,沦落到了陈某这等地步。” 葛荆抬起头,举目四望,向太河庄园看了一圈。 这里有山有石、有林有河、有良田农舍、有阁楼亭榭,因为庄园建在山上,所以石径盘旋,古树葱茏,箬竹被覆,藤萝蔓挂。 富贵、大气、典雅,还有浓浓的田园风光。 各种气势十分自然的糅合在一起,很怪异也很优美。只是在这种怪异和优雅中有心人一眼看出,富贵是数百年前陈家还未摔落时建筑的,然后随着一代代末落,庄园也就日益衰败下来。 直到近代,陈家不仅是风光不再,就连生存都出现一丝问题,就不得不自给自足了,田园农舍就此出现。 可就算是这样,陈家仍然虎倒雄风在,仍然不是寻常势力可以比拟的。 只是,葛荆的眼在陈高绝身上一扫而过,暗自叹息一声。 世家势力靠的能是这些外物吗? 不是的,任何一个势力崛起和延续,依靠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势力,实打实的硬实力。 没有这些东西作为骨架支撑,依附在外的任何骨肉皮毛都避免不了被他人吞食。 陈家就是这样,当年能将荒族之王击败,追杀得惊落太阴河的陈朝是何修为,王者都是最低的。 可现在呢? 陈家家主陈高绝都只是大玄师,其他人是何修为可想而知。 不仅自身修为落魄如此,就连他们所能交往的朋友也是如此,不说其他,看看葛荆认识的那几个人。 凤翔府青峰山清风剑吴友成,灵州小溪河畔风柳庄主唐铸言,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有那一个是超越大玄师的存在。 现在也就是没招惹过太强的敌人,若是对手里有灵玄师存在,就算他邀人助拳,随便一个出手都能将他们灭门。 “所以说,你们现在遇到一个灵玄师级的对手吗?” 想到这里葛荆直接问了起来。 陈高绝苦笑道:“比这个还要强!” 葛荆愕然,“比一个灵玄师还强的势力是你们能招惹的吗?你们陈家怎么说也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即便落魄也不会如此!” 陈高绝摇头道:“若是大明疆域,再强的势力知道陈家也不会把事做绝。可问题,这次的对手是荒族,他们要为荒族之王复仇!” “什么?” 葛荆讶然,抬头看着陈高绝有些无语。 为荒族之王复仇? 太阴河那一战都过去多少年了,荒族之王都换多少家了。 甚至,当年那位荒族之王到现在还有没有血脉存世都是个问题,竟然还要找对头后裔复仇。 听到这个消息葛荆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股怪异之色。 “怎么听都感觉很怪异呢?” 他看着陈高绝问道。 陈高绝耸了下肩头:“我也感觉很无奈。” 然后他叹息一声:“要不是他们不知道陈家在太阴山,第一次过太阴河时就把太河山庄给灭了。” 葛荆蹙着眉头问道:“那这次要灭你太河山庄,你怎么知道的?” 陈高绝回身指了下太阴河对面道:“过太阴河有两条道,一条河面狭窄,河床较高,河水舒缓,适合大军通过。第二条就是那里,河面宽阔河水湍急,其实并不适合大军通行。可偏偏这里就是千年前战场遗地,荒族之王就是在这里跌入河中的。” 葛荆随意眺望一眼,失笑道:“你们那位祖先也很有意思,谪贬,落户在哪里不好,偏偏选了这里,太有意思了!” 陈高绝耸了下肩头道:“是啊,要不是这样,选择哪里,荒族都未见得要复仇。偏偏选择这里,还让荒族铁骑知晓,自然会很不舒服。” “不舒服...” 葛荆疑问。 陈高绝有些无奈的点头道:“三天前,荒族有个灵玄师听到太河庄园在太阴山,是陈朝后裔就发下话来,说三日后来此,要将太河庄园抹杀,为荒族之王当年之耻复仇。” 葛荆奇怪的问道:“就一个人?” “就一个人,若是荒族大军来袭我那里还敢让您助拳呢?”陈高绝苦笑道:“还说给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请人助拳。并且说,太河山庄要是能挡住他,就放太河山庄活。若是有人敢逃,必将携大军追杀。” 听到这里葛荆才想起,他跟杨惊雷飞身落在庄园门前,立刻就被两个玄士发现。 按照正常,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别说两个玄士,就算陈高绝都不可能发现。他们能发现葛荆两人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两个人一眼不眨的看着门外,葛荆他们刚刚落下就落入两人眼中。 太河山庄已经惊恐到这种地步了! 葛荆叹息一声,顺着山庄甬道走进庄园,踩着石径走进一座石亭坐下。 石亭后就是庄园正院,五进的大房子,数十人出出进进的忙碌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空气中传出诱人的香味。 “荒族铁骑,东路应该是黑水湖为主。”葛荆沉思半晌,悠悠的问了句:“知道那人是谁吗?” 陈高绝坐在葛荆对面,几个青衣小厮正端着茶水、水果、果脯和点心,前后忙碌着。 听到葛荆的问话,陈高绝想了想道:“的确是黑水湖,是三当家欧志峰。” “欧志峰!” 葛荆诧然抬头,忍不住笑了。 看到葛荆的笑脸,陈高绝不明白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可笑?” 葛荆笑道:“如果是欧志峰,你应该是被迁怒了。” “怎么回事?” 陈高绝还是不明白,糊涂的问道。 葛荆不置可否的解释道:“欧志峰是荒族铁骑的前军首领,几天前在湖北行省景城郡任丘县大岳庄正屠村灭户被我遇到,吃了点小亏,应该是拿你泻火吧?” “啊,原来如此啊!” 陈高绝眉头挑了一下,随即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怨不得您,谁让陈家落寞,谁让我们是弱者呢?江湖就是弱肉强食的杀场,在这里弱者没有尊严,更没有权利要求什么!” 葛荆点头,这句话是他认同的。 狼强兔弱才有肉吃,遇到虎豹就只有被吃的份。 动物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不被欺负,就只有变强!” 葛荆淡淡的看着陈高绝:“千年前陈家老祖能与千军万马中撵得荒族之王狼狈而逃,千年之后难道陈家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吗,任人宰割。” 陈高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老爷,酒菜好了,什么时候入席啊!” 陈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没有感觉到场面沉重的气息,低低的问了一声。 陈高绝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葛荆拄着长剑站了起来,转过身眺望山下。 “叔叔,有人来了?” 不等陈高绝去问,杨惊雷也跟着站了起来,顺着葛荆的目光向山下眺望。 “欧志峰来了!” 葛荆提起长剑轻笑一声,“我去看看,他用什么兵器的。” 说着,葛荆身形一晃,宛如一条匹练滑下山坡。 那速度,势若奔雷,在陈高绝一眨眼的时间内落在山脚下,然后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打起来了...” 陈高绝一个虎步跳到山庄前,他还想向山下跳去时,肩头一沉,竟然没跳起来。 “陈大侠,稍安勿动!” 陈高绝愕然回头,才发现杨惊雷不知何时站到他的身旁,左手正稳稳的按在他的肩头。 果然是灵玄师! 陈高绝了然的一点头。 能不知不觉跟在他身后,按住他的肩头他都不知道,必须是灵玄师。 “怎么?” 陈高绝很顺从的停了下来,略略回头问了句。 杨惊雷两眼微眯的看着山下,随口回道:“山下不知道来几个人,不过,无论来几个人应该都不是叔叔的对手。可若是调虎离山,你山庄里有人能挡得住吗?” 陈高绝顿时脸色一红,苦笑摇头:“山庄里只有五个大玄师,十个玄师。” 杨惊雷轻笑:“一个灵玄师就能全部扫除。” 陈高绝更是无奈:“就算我在,一个灵玄师也能全部扫除。” 杨惊雷不在意道:“现在不是有我吗?” 陈高绝哑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曾经的强者世家现在变成完全的弱者,他能说什么... 轰轰轰... 一连串的嗡鸣声从山下阵阵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压抑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杨惊雷的手在空间一斩,随即向上一挑劈落在身后。 刹那间,一道涟漪在空中斩过,从身前到身后,气息被斩断。 “这么强!” 陈高绝憋闷得脸都红了,直到气息被斩断他才用力的吐了一口气。 那是玄力扫过空间震荡的余波。 高手过招,仅是气息,相隔数里他都承受不住,能不让陈高绝心惊胆颤吗? 还好有杨惊雷庇佑,要不然再打下去,气息继续扩散,太河庄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能站立的人。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杨惊雷似乎感知到陈高绝的担忧,笑着劝慰了一句。 “哦!” 陈高绝不明所以的问了句。 “听声音,欧志峰绝不是叔叔的对手。”杨惊雷笑道:“能承受得住叔叔的攻击,气劲绝不会这么清淡。高手过招吗,接得住就响声如雷,接不住,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不存在纠缠的。” 第313章 事有凑巧 山脚下,葛荆剑若长虹般斩落。 一剑、二剑、三剑,三道剑芒不分先后落在欧志峰身上。 欧志峰双脚落地生根,手中重剑强横的迎了上去,毫不示弱的就要反击。 却不想,只是一剑相交,他的脸色就是一变,感觉锋锐的剑气顺着重剑刺入体内,势如破竹的撞在脏腑内,根本抵抗不住,一个趔趄向后退去。 待第二剑落下时,他回剑的同时抬头向对面看去,心顿时一抖。 “怎么可能是他……” 欧志峰看到对手竟然是葛荆时,心气陡然一落,手不知不觉有些软。 轰的一声巨响,葛荆的第二剑气势高炙,笔直的刺向他的咽喉。 迅猛的一剑隔空指向欧志峰的心脏,牢牢锁定他的心神,让他生出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的感觉。 只有硬抗吗? 欧志峰的重剑横在身前,瞬间,一种天上地下唯我一人的孤寂涌上心头。 凄凉、悲戚,好像死亡即将降临。 既然注定要死亡,我还抗争什么啊,不如弃剑投降来得痛快。 欧志峰的手向下一垂,就要弃剑。 陡然,长剑直直的向他指来,一种汗毛乍立的痛感让他精神一振。 “不好,是意境侵染!” 欧志峰本能的向后一退,手中重剑斜斜的向上一挑。 当啷一声轻响,重剑偏锋擦在紫虹剑尖而过。 紫虹剑斜斜的在欧志峰头上跳过,欧志峰身形一闪退出十数丈。 葛荆借着长剑升空之势跃起,神龙般的向后一摆。 紫虹剑在空中划过,光灿灿的扫出一道半圆。 铛铛铛! 一连串的响声,铜锣般的响起,然后就见一道寒光飞向天空。 欧志峰重剑刷的一下消失在视线之中。 再一抬头,就听轰隆一声,欧志峰终于躲无可躲的跌入太阴河水。 嗵嗵嗵,欧志峰控制不住的在河水中向后退了三步。 三步重踏声响起,巨浪滔天而起,彷如瀑布水再倒流。 一浪尚未落下,一浪再度掀起。 三道浪水一浪跌过一浪,最后重重的拍打在岸边,淹没了河堤两岸。 葛荆高高跃在空中,横着长剑低头俯视。 河水掀起十数丈,露出下面泥泞不堪的河床,无数条鱼虾不知所措的在淤泥中拍打,滚动,仓皇不安。 三个浪头过去,河水顺着河堤流过,不知有多少条鱼虾河蟹留在岸边。 也许过后岸边的百姓过来会很欣喜吧? 葛荆抬起头,正看到欧志峰狼狈的又一个踏步过来,一闪身站到河对岸,惊慌失措的看向空中。看到葛荆一手横剑在前,一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笑颜,直直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当欧志峰看到葛荆没有追击,心瞬间安定下来。 他没有说什么,目光平视河对岸,那里还有两个灵玄师惊慌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正常来说,灵玄师都有自己的傲气、傲骨。 尤其是荒族人,在大明王朝疆域里纵横万里来回,毫发无伤,更应该骄横跋扈。 可惜,葛荆这三剑实在是太猛了。 一剑两剑三剑落下,堂堂黑水湖三当家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那么,修为在三当家之下的护卫还如何能骄横得起来。 毕竟他们骄横是骄横,修为和眼力还在,自然知道,谁要还敢骄横,绝对活不下来。 欧志峰向他们一招手,然后抬起头看着葛荆道:“太河庄园的梁子葛大侠接下了?” “自然,三当家若是不服,可以继续叫人过来。只不过,那时葛某恐怕不会像刚才那样,手下留情了。” 葛荆淡然一点头。 欧志峰吸了一口气,用力一点头:“欧某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此时就此结束!” 葛荆说他手下留情欧志峰不得不承认。 一方欧志峰,一方太河山庄,两方按照江湖规矩下了贴,留下话,给予时间让他们求援。 欧志峰的行为举止全部符合大明王朝的江湖规矩,是堂堂正正的,葛荆自然不好下重手。 现在欧志峰败了,葛荆按照规矩也要允许他寻人助拳。 这出手的也就是葛荆,若是换一个人,欧志峰必然要怀疑,是不是害怕后面大军冲过来,大开杀戒。 不是葛荆如何如何,实在是因为北域荒原熟悉葛荆,知道这位是杀神,不惧任何人和势力。 北域荒原与中原人不一样,越是凶神恶煞越是威风八面,尤其是他们知道,能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人,就不可能怕事。 两位不知道是欧志峰的侍卫还是黑水湖执事的灵玄师,看到欧志峰招手,听到葛荆两人的对话,二话不说飞身越过太阴河。 两人落地,瞬间三人再度飞起,飞驰电擎般的越过一个山坡,越过一片丛林,消失在葛荆视野之中。 “三个灵玄师,竟然没有一个人用刀的,也是晦气!” 葛荆站在空中揉了揉下巴,有些不喜,感觉自己好似做了无用功。 战声停歇,半晌后,杨惊雷和陈高绝从山上飞落,看到河堤下一地狼藉,好似遭了灾一般,河堤上还铺满了挣扎中的鱼和虾。 两个人咧咧嘴,看着半空中的葛荆刚想叫喝,河对岸的山坡后猛然又传来一阵嗡鸣。 “又怎么了?” 陈高绝讶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葛荆在这里呢?那里还会有什么人在战斗。 “好强的气势!” 半空中的葛荆迅速抬起头,只感觉那边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气势汹汹,竟然让他都感觉到压抑。 那里到这里,相距最少也在十里开外,这么远的距离还能让他感觉到压抑,出手之人是什么样的修为,可想而知。 “高手啊,那里有高手在,你们两个速回庄园!” 葛荆头都没回,迅速叮嘱一声,脚下一用力,一声空爆,人倏地飞到河对岸。 又一步落下,空中再度一声爆响,葛荆已经跨过山林消失在河对面。 杨惊雷用力吸了一口气,拉着陈高绝的胳膊:“走!” 刷的身形闪动,两人退回太河庄园。 杨惊雷十分不甘,非常想去那里看看,可想到葛荆凝重的脸色,想到葛荆的吩咐,想到隐约间感知到压抑的气势,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够。 是啊,相距这么远传来的气势,连葛荆都感觉到压抑,他去了也只能是炮灰,什么都做不了。 “修为啊,实力不足啊!” 杨惊雷低低的嘟囔了一声。 陈高绝眼皮一撩,正看到杨惊雷脸上挂满了不爽,无奈的苦笑一声。 灵玄师都感觉实力不足,那他呢? 他们陈家... 唉,不说了,弱者没有话语权。 杨惊雷、陈高绝两人闷闷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同时也暗自发狠。 葛荆却几个跨步来到另一侧的山脚下。 那里是一条宽敞的大道,一条顺势蜿蜒向东方,通往数十里外的石桥,从那里直接通到河对岸。 另一条则是崎岖小路,不仅狭窄还颠簸不平,认真的说都算不得是道路,应该是行走的人多了,踏出的一条拾荒道。 拾荒道,个人行走还可以,大军是万万通行不了的,尤其这里还没有桥。 欧志峰带领的是万人荒族铁骑,正常来说,这万人没有战马的话,跨个河,别说是十几二十丈的太阴河,就算在宽一些的沅江也难不住他们。 可带上这万匹战马就不行了。 再说了,荒族铁骑辗转万里有的可不仅只是战马。 军队行军,就算他们不需要攻城器械,必要的补给还是缺少不得。 安营扎寨兵刃盔甲,军帐铁锅等等等等,这么多的东西,靠人可是跨不过江河的。 所以,在欧志峰登临太河山庄泄愤时,万人铁骑正好借功夫休息一下,虽然不能在这里安营扎寨,但整顿一下,等一会跨越石桥也顺畅不是。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边欧志峰三人越过太阴河,这边他们刚刚翻下战马,准备烧水,埋锅造饭时,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开始了。 两个头戴斗笠的青衣客从他们身后陡然杀出。 嗯,杀出,只不过针对的不是他们,而是两个斗笠客自己打成了一团。 剑光凌烈如风,闪烁着熠熠光辉,借着阳光折射,简直能耀瞎人的双眼,瞬间就让这万人铁骑乱做一团。 要说荒族铁骑不愧是能杀入大明疆域,辗转万里之遥几乎没有折损的精英,虽然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闪耀的光芒刺的睁不开双眼,仍然有一半人摸出弓箭,仰天盲射出去。 一时间,精准至极的万箭齐发,蝗虫一半将两个斗笠客围在中央。 两个斗笠客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下面这万人铁骑如此强横,短短的情况下竟然反击如此凌厉,虽然迅速转换招式,膨起一团坚石般的罡气护住身体。 可荒人擅射这一句流传千万年的话可不是虚说,哪怕是目不视物,哪怕是仓促间力道不足,这数千只利箭仍然一箭撵着一箭的飞来,噼里啪啦的就将两人的护体罡气射穿,击碎。 不过,就在护体罡气膨起的一瞬间,两位斗笠客已经有了反应的时间。 身形滴溜溜的转动,长剑在闪电般的庇佑在身体左右。 要说两人临战反应超绝。 飞射而来的万箭,虽然击碎了两人的护体罡气,可在护体罡气崩碎的刹那也同时将这数千只利箭崩碎成无数道碎片。 只这一瞬间,无数碎片就在他们四周形成第一道保护层。 而后飞来的利箭则在长剑挥舞间向回折射,现在入得葛荆眼界视线内的就是漫天的箭来剑往。 一箭射来,一剑往复。 天空竟然绚丽多彩,只是在这绚丽多彩中充满了血色气息。 地面上的荒族人,目盲时间毕竟短暂,仅是长剑光耀的刹那间,过后这些戾气冲天的荒族人纷纷擎起弓箭回射。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在三个呼吸之后,天空的两个斗笠人已经被他们定在空中,想走都走不了了。 无数弓箭组成一道厚实的铁网,牢牢的将两个人困在中间。 初起时,两个人只能一遍遍的鼓起护体罡气,挥舞着长剑闷声防御。 虽然没有受到重伤,却时不时的有利箭穿破罡气护体罩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两道伤痕。 但战场毕竟是在荒族铁骑头顶,无数弓箭射在头顶毕竟是要跌落的,跌落下来,这些荒族也是要受伤的。 即使这些人随着战斗向四下散去,但无数只断箭被两个借力拨回时,充满着劲气的断箭飞向何方可就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 天空战斗在如何激烈,毕竟也仅是两个人,下面数一数可是超过一万人的。当断箭反射回来时,闪避几乎是不可能,至于防御,似乎也是不可能。 毕竟,天空两位最低都是灵玄师,下面最多的可是玄士、玄师。 灵玄师的流矢,怎么可能是玄师玄士能接的下的。 当第一个伤亡出现,第二个还会远吗? 当伤亡超过一定界限时,动摇就是必然的。 那一声响亮的轰鸣,声势震荡让葛荆都感觉有些压抑的声音,就是天空上,两个斗笠客不知道酝酿多久的气劲终于爆发,将身外铁球般的断箭彻底崩散。 断箭仿佛崩溃的大堤,挟带着火山喷涌般的气势向下面的荒族铁骑覆盖下去。 刹那间,荒族铁骑阵势崩溃,呼啦一声向外散去。 临阵调度是需要统率指挥,现在的荒族铁骑没有首领,匆忙间的撤退竟然出现战败溃败的景象。 溃败首先散乱的就是军中士气。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有首领,不说万箭齐发的战斗,单单聚拢起来的军中煞气,一个冲击就能让两个斗笠客失去了防御,不说任人宰割也差不多。 这个招数,基本上就是军队克制玄武高手的无敌法门。 事有凑巧,荒族铁骑实在是太倒霉了,两个斗笠客出现的太过突兀,出现的时机还是他们刚刚从马上下来,一半人聚拢战马,一半人烧水埋锅造饭。 没有首领,士气涣散,在被他们出手耀盲双眼,种种不利全部聚集在荒族,现在又爆发出这种攻势,自然出现溃败的景象。 战局到了这个形式,当欧志峰归来,看到伤亡惨重的部下,心痛得几乎一口鲜血喷出。 急切间,一句句荒语响起,响彻天际。 他紧急调动着部队,转动阵形,誓要将两个斗笠客射杀当场。 第314章 秋末言 那是.... 葛荆紧跟着欧志峰来到山坡,从上向下望去,两名斗笠客进入眼帘。 身躯略显矮小的斗笠客,葛荆十分陌生,身材修长的那位,不知为何,却给葛荆异常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的人不多,他,怎么让我这么熟悉? 葛荆蹙紧眉头,眼微微眯了起来。 想不起来,但绝不能忘!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让葛荆很难受。 左手抓着剑,横在身前。 不管感觉是什么,只要熟悉,他就避免不了要出手。 葛荆这个人一向是认亲不认理的。 看两个斗笠客窘迫的情况,他势必要出手。 只是,在葛荆绞尽脑汁再想,那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斗笠客到底是谁的时候。 空中两个斗笠客身子陡然一转,竟然同时向对方劈出一剑。 剑气冲霄,一纵一横。 光灿灿,纵剑如弯月金钩,横剑若青阳落地。 激荡中落叶飘飞,萧萧瑟瑟。 日月光芒相互辉映,仿佛把光芒跟大地春色融为一体。 劲气与罡风碰撞在一起,剑气化为无数细碎锋芒,有直冲霄汉的,有漫空激荡的,还有向大地铺散,轻易穿透荒族铁骑人和马强壮的躯体。 剑芒扑面而来,斗笠被掀起,露出下面两人的面孔。 “两个女人,竟然是她....” 葛荆一目瞥去,瞬间认出修长身躯的斗笠客,忍不住低呼一声。 剑气在空中碰撞,霎那间震荡不知道是千次还是百次。 护体罡气怦然而散,斗笠在掀起的瞬间破碎,两人的劲装也在刹那间化为褴褛。 呼啸声起,千百支利箭应声爆裂,两个人也一南一北的倒射出去。 就在轰然一声巨响中,两个人身体一团,如同投石般撞破空间。 旁人看到空中这一剑对决,也许会以为是两个人为了解脱危机,默契的出手,葛荆却能看出,那不是解围的一剑,而是要分生死的一剑。 所以,这两人是敌非友! “秋女侠,我是葛荆...” 葛荆低呼一声,长身而起,迎着向北飞来身体修长的那位,袍袖一甩卷起就走。 “哪里走...” 变化骤然而起,虽然没有人预料到这种变化,但在两人分射时,还是有部分人反应过来,敏锐的擎起长弓就是一箭射了过来。 葛荆的速度很快,任凭凌空疾射的弓箭如何迅猛,仍然在他身后飞行百十丈后无力跌落。 也幸好他率先疾呼一声,女子抬起的手才默默收了回来,要不然她的暴起出手,葛荆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了。 最少,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受伤。 因为这女子竟然是早期的青阳初度现在的孛日神剑秋末言。 凌空跨越太阴河,葛荆回眸看了一眼,看到数百丈外也有道身影一闪而过,接过娇小身形的女子遁入山林。 她应该是烽火门的叶小蝉吧? 葛荆的脑海飞速转动一下,似乎除了叶小蝉他真想不出有那个女人能跟秋末言打到这个程度。 这两位,五年前可是曾有过一番激烈的碰撞,从北塞山一路打到三危山,波及数百里方圆,让陕西行省传颂数年之久。 如果不是月锁清秋李默安和烽火门的金螳螂在他们之后有过更加激烈的大战,那一战几乎是十年内的唯一宗师级大战。 葛荆刚跨过太阴河,就感觉右手一震,紧接着秋末言从他手臂下脱身而出,轻盈的站在空中。 葛荆抬头一看,随即脸色一红,身形微转青袍脱下甩手抛到身后。 秋末言轻笑一声,接过青袍套在身上,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轻声道:“哎呀,葛小弟几年没见竟然这么出息了,真让人无法想像啊!” 葛荆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杨惊雷就在下面,很是想念你,去见见不。他,出息了。” 秋末言眼眸闪动,有些激动的叫道:“是吗,早就想看他们兄妹了,就是跟着你东跑西颠的,一刻不得安宁。” “就在太河山庄,走...” 葛荆也不回头,手臂向前一直,率先飞了过去。 “这小子,脸皮这么嫩!” 秋末言掖了掖袍袖,看着葛荆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一个跨步跟了过去。 她说一直想念杨惊雷、杨雨池不是假话。 早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后,她就特意跑到点苍派去找过归藏子,知道两个孩子被葛荆救走。而后,姑臧城的事情太过繁杂,又有烽火门的叶小蝉对她紧追不舍。 再后来,葛荆一路从陕西行省跑到湖北行省,又从湖北行省跑到河南行省,一路行去,除了六扇门和密幽外,根本没人能够抓得到他们的行踪。 秋末言即使在想念两个孩子,也只能从江湖传闻中打探消息。 现在听到杨惊雷就在太河山庄,还那里矜持得了,几乎是紧贴着葛荆的身形来到太河山庄。 “小雷,看看是谁来看你来了。” 葛荆循着哪个凉亭落下,看到杨惊雷直接叫了起来。 杨惊雷抬头望去,看到葛荆没穿青袍,只着白色中衣短裤,身后跟着一个女子,赫然穿着葛荆的青衣长袍。 这是怎么了? 杨惊雷带着一脸愕然走出凉亭,目光在葛荆和那名女子身上转来转去。 葛荆轻轻落地,看都没看陈高绝,伸手在杨惊雷脖颈上一兜,回手指着秋末言道:“想一想,还认识不认识你秋姑姑了!” “秋姑姑...” 杨惊雷身子一震,几乎不敢相信的将目光投向秋末言,直直的,一眼不眨。 秋末言的眼横了葛荆一下,轻笑道:“你这么说,是想让小雷猜测什么?” 葛荆讪讪的笑道:“这不是怕臭小子猜不出来,尴尬吗?” 秋末言眼皮翻了一下,转过头认真的打量着杨惊雷,看着看着,脸上浮起一抹惊喜:“臭小子,竟然突破灵玄了,真是想不到。” 杨惊雷两步抢到秋末言身前,用力的点着头。 秋末言又细细的感知一下,脸上浮起巨大的笑容:“竟然不是李默安的少阴玄功,白炁清虚,连绵不绝,金水萧杀,如雷如霆,你修的是清微道法,景霄五炁吗?” 说着,秋末言的脸转向葛荆,似询问又似肯定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而不语,微微颔首。 秋末言闻之精神一震,上前一步,伸手按着杨惊雷的肩头。 杨惊雷激动的叫了一声:“秋姑姑....” 说着,眼眸点点湿润,却又忍着没有滴落下来。 秋末言单手轻轻的搂着杨惊雷,想要说什么,鼻翼间却哽咽了两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葛荆含笑看着这娘俩,心中感到一种欣慰。 他对杨惊雷和杨雨池哥俩如亲人一般,有什么好的都没落下他们,两个小家伙也知道幸福来之不易,并未有一点点骄纵,尤其是练武从来不用他催。 杨惊雷十七岁就突破灵玄师,这才敢跟着同样突破灵玄师的陆培走出黑林山谷。 杨雨池略差一些,却也相差无几,现在即便没有突破,也等不了多久。 正因为是这样,在看到秋末言时葛荆没有丝毫担忧,甚至还有一些急切,希望能够让秋末言感觉到意外和震惊。 事情果然像他想的那样,秋末言被震惊了,看着杨惊雷,看着葛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了。 他们三人都陷入到激动中,什么话都没说。 却不知在旁看热闹的陈高绝,才是真正被震惊到的人。 那是孛日神剑秋末言吗? 我的老天,秋末言竟然穿着葛荆的外衣。 这么大的煞气,得杀多少人啊! 陈高绝到没想到些别的,毕竟葛荆一出一入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可正因为时间没有过去多久,秋末言大杀特杀留下的煞气才那么的浓郁,才让凉亭内陈家的人望而生畏,不知不觉的退了出去。 煞气虽然无形,望之却能摄人心魄。 胆气不足的人这的无法直面,甚至不用眼去看,都会六神不安。 安静的时间并未持续多久,秋末言已经抬起头看着葛荆道:“清微道法,孩子这里有几部,让我想想...” 她松开杨惊雷,原地转了转,双手揉搓着道:“我记得小昆仑山鹤山有清微道派的祖庭仙鹤观。不对,不对,那里早在千年前就末落了,没有多少道法流传。我想想,想想,别急...” 杨惊雷有些讶然,不知所措的转回头看了看葛荆。 葛荆笑着拉了一把杨惊雷,没让他去打扰焦急如麻的秋末言。 “对了,我记得横山集贤峰黄庭观,上承九天司命金阙上保高元清真紫虚元君,传承的是魏夫人的《紫度炎光》、《八素隐书》,主修存思指归,跟你着景霄五炁相仿佛,要不,我去借两部让小雷小雨修行?” 秋末言转到葛荆身前,认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葛荆笑了,微微摇头道:“小雷小雨筑基的是太乙火府真传和清微灵宝金书。进阶的功法是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炼神的是清微神烈秘法!清微斋法!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辅修的是天河箕宿啸命风雷。” 秋末言愣了愣,随即柳眉微蹙,沉思半晌才抬头道:“都是筑基功法,唯一是灵玄师修炼的只有景霄妙灵宝华天和金盖心灯,不行,我还是去一趟横山集贤峰吧?” 葛荆又笑道:“不用,我去过小昆仑鹤山。” 秋末言一愣,眼眸顿时闪出一抹精光:“真的!” 葛荆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那里有根本大法《清微元降大法》卷三,虽然仅是第三卷,但有天经、玄经和洞章三部,专修一门已经足够了。” “走了,够了,只要卷三是全部就足够了。” 秋末言眼眸内精光闪了又闪,她想了想,也低声问道:“是主修那一道,我以后给孩子准备一下。” 葛荆低声道:“是元始清微大道、清微至道、元始妙道之内奥经。” 秋末言点头道:“我记得了。” 说着她抬头看着葛荆,认真的道:“孩子跟着你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葛荆转过头看着杨惊雷,叹息一声道:“在沙洲集遇到他们,像小狗一样把他们救起,就没有办法不管他们。” 然后他又轻笑一声道:“阮清还记得吧?” 秋末言点头道:“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为了两个孩子,还把师妹给搭进去了。” 葛荆点头道:“有人跟我说过,阮清在玉局峰闷头苦修呢,准备把上清大洞眞经三十九篇学到手,若是实在不行,最低也要把大洞玉经拿到手,传给他们。” 秋末言怔了怔,柳眉微蹙:“为什么啊!” 葛荆两眼盯着秋末言道:“因为月锁清秋李默安,应该吧?” 秋末言身子抖了抖,缓缓抬起头,看着葛荆。 “叔叔...” 一旁静静听着的杨惊雷闻之也低呼一声。 葛荆没有回头,大手一伸,用力的拍在杨惊雷的肩头。 他的眼仍然看着秋末言,不动,不语。 秋末言徐徐吐出一口气:“你一直都在怀疑吗?” 葛荆缓缓点头道:“其实是和我没有关系,是阮清的想法,为了孩子,我不能不在意!” 秋末言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有些无奈,似乎也有一丝软弱娇柔。 她这个样子是葛荆从来没见过的。 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接触过一次,甚至只说过一次话。 没交谈过,只是说过一次话。 就是震慑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的那一次,但秋末言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伟男子,更盛伟男儿。 此时的她却好似充满了无奈,还有些心痛。 她道:“我也是在怀疑,在怀疑,在他分三宝的时候就在怀疑!” “为什么?” 葛荆低声问了一句。 秋末言苦笑道:“因为三宝,正常情况下应该将三宝密匙全部交给朝廷,可李大哥力主三宝三分。” 葛荆没有说话。 秋末言继续道:“表面上他说只要有一宝在宁王世子手上,就能护得世子的安全。可我知道,只要三宝密匙不能合二为一,宁王宝藏就一日不能开启。” 她抬起头看着葛荆道:“宁王宝藏不能开启,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就不能证明宁王...” 下面的话秋末言没有说,可葛荆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开启宁王宝藏就不能证明宁王里通外国。 大义有时候没用,有时候却有无穷妙用。 第315章 弱者无言 葛荆看着秋末言,看着杨惊雷,想着李默安,心里感觉阵阵发冷。 李默安是王者,他虽然不知道王者到底有多强,但看秋末言和叶小蝉就知道,两个人的战斗力能横压万人铁骑。 也许两人事出有因,可换做他和刀枭胡勒,即便再有原因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要说这种程度,效果减去一半都不可能。 阵斩两千刀胡子与力压万人铁骑,相差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法去比。 “王者...” 葛荆嘴里泛着一抹苦涩,随即却对不久的宗师战更有兴趣了。 似乎只有战斗,只有连续不断的高质量战斗才能缩减他与一位位强者之间的距离。 想到这里他回手按在杨惊雷的肩头,肯定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可还不等葛荆说什么,杨惊雷的身子猛然一挺,腰板挺得笔直笔直,一股如山如松如利剑般的气势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叔叔,你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杨惊雷直面葛荆,双眸间露出前所未有的坚毅。 “李默安很强,却未见起会与我们兄妹为难,如果真有那一天...” 杨惊雷的眼眸微微眯起,脸上带出一抹狼一般的凶狠和残暴:“我一直都在成长,从未停止...” 葛荆双目炯炯的看着杨惊雷,惊喜充满他的脸庞。 就是这种坚毅,在他记忆看到时,还是他与两小初识时。 这才是两个小家伙的本色。 别看在玉局峰两个家伙对他那么留恋,除了和归藏子学艺,一刻都不想离开他。 别看从玉局峰逃遁,葛荆走到那里,两个孩子就跟在哪里。 那么的乖巧,葛荆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留在朱栴身边就留在朱栴身边,说让他们跟着陆培陆圻去河南行省,就跟着陆培陆圻单独行走。 让他们学什么就学什么,抛弃少阴玄功改修清微雷霆秘法就学清微雷霆秘法。 好似从来都那么听话,一点主见都没有的样子,可实际上葛荆知道他们不是。 葛荆从来没有忘记,他们在从沙洲客栈从千秋隧逃亡时,两个孩子就能瞒过所有人,偷偷的将紫蛤弥天解毒玉赠给他。 能用目光暗示让他不说话,将紫龙玉佩藏宝图、紫金玉剑密匙留给李默安和沈坠。 宁王三宝,在李默安和沈坠心中是他们强硬的一分为三,可真是那样吗? 不是,是杨惊雷知道宁王三宝太过烫手,自己留不下,所以提前就将他们拆分了。 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人,会软弱如稚子小儿吗? 葛荆嘴角噙着笑意,用力的一点头:“好,你想做就去做,叔叔永远都是你最强的靠山。” 杨惊雷用力的一点头,眼角隐约有些湿润。 葛荆大笑着转过身,眺望山下,叹息一声:“又没看到谁在用炼锋刀,想抢一把好刀就这么难吗?” 秋末言诧然,目光在葛荆和杨惊雷两人身上晃过:“谁想要炼锋刀啊,哦,不对,我好像听到一个抢字。” 葛荆手指点了点杨惊雷,道:“你大侄子改修炼锋刀了,可惜我给他那柄刀让万星教的雷公邓久忠给打碎了,我正琢磨从谁手里给他掏一柄神兵呢!” 秋末言目光垂落,在葛荆手上一扫而过,轻笑道:“你这剑也不算太好,应该只是玄级三品神兵吧!” 葛荆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想说啥,他能说啥。 不只是秋末言,还包括玉香春、席应真,她们这帮姑奶奶眼力就是好,什么东西一眼认得出来。 玄级三品神兵其实不算差了,混得不好的灵玄师还没的用呢。可落在眼中,似乎就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之分。 正常来说,灵玄师,非玄兵一品不会用,宗师级或王者级已经是天器、地器了,拥有能够传导意境神魂的宝器。 可惜,那在葛荆这样的穷小子而言,是奢望,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传说。 葛荆的眼淡淡的从秋末言手中长剑一飘而过。 “炼锋刀,我来吧,我这个姑姑做的不好,在你们的生活上、功法上没有帮助,搞两柄神兵还是可以的。” 秋末言拍了拍杨惊雷的背:“小雨用什么武器呢?” “青犊刀,叔叔给她选的一对青犊双角刀。我的是炼锋紫雷刀,可惜...” 杨惊雷讷讷的说着,眼中还流出一丝痛恨和不舍。 “炼锋紫雷刀,好像炼雷居二当家莽雷天尊用的就是炼锋紫雷刀。” 秋末言仰起头,玉脸微沉,冥思半晌突然笑了。 伸手拍拍杨惊雷的胳膊,转头看着葛荆问道:“你也是为七日后的越寨宗师战而来的吧?” 葛荆点头。 “那好,你们先去,等我把莽雷天尊的炼锋紫雷刀拿来去越寨外找你。” 说完,她什么话都不说,腾空而起,蜂腰一扭就消失不见。 “我...” 葛荆哑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姑姑...” 杨惊雷低呼一声,脸上浮现起一抹温馨的微笑。 被人疼爱,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 “那个...” 陈高绝手抬了抬,旋即又放下。 “真霸气!” 他望着秋末言消失的天空,想了半天就想着这三个字形容。 那可是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排名前三的炼雷居啊,而当家莽雷天尊是声名赫赫的宗师级大高手,可在秋末言口中,他的宝贝炼锋紫雷刀好似自家田地里熟透的瓜果,伸手可摘一般。 再一想,他又无话可说。 这位姑奶奶似乎更强,是以前的宗师级高手青阳初度,现在是半步王者孛日神剑。 秋末言虽然不是王者级,却是巅峰级宗师,还不是普通的巅峰级,是被天下玄者公认的,必入王者的准王者。不止如此,还因为他将阴阳参半的青阳转化为一阴九阳的孛日,被提前改了称号,孛日神剑。 “这么霸气,也就秋女侠能做得如此从容。” 陈高绝有些怅然若失的叹息一声。 早前的陈家也能如此,可惜后辈不争气啊! “霸气,姑姑危险吗?” 杨惊雷没有在乎秋末言霸气不霸气,而是为她的安全感到担忧。 “放心,只要没有被炼雷居大军包围,只要没遇到炼雷尊者就不会有危险!” 陈高绝想了想回道。 杨惊雷吸了一口气问道:“炼雷尊者是谁?” 陈高绝脸色郑重的道:“炼雷居大当家,二十年前就为王者的超级高手。” “什么?” 杨惊雷有些震惊,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陈高绝:“炼雷居这么强?” 葛荆在一旁淡然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炼雷居一直排位前三,大当家怎么可能不是王者?” 说完他转头看着杨惊雷道:“哀牢山绿林霸主观澜山武进都是王者,更别说北域荒原排名前三的霸主了。别忘了,北域荒原整体实力远在陕西行省之上。” 杨惊雷忍不住为秋末言感到担忧,半晌后问道:“那,那位莽雷天尊是什么修为?” 陈高绝道:“很早以前是宗师级,现在...”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知道...” 杨惊雷把头转向葛荆,想问又有些不敢问。 葛荆道:“以前他叫莽雷天王,现在叫莽雷天尊,应该也不如王者了。” 他走到石墩前长剑横在桌上,缓缓坐下,道:“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别的不敢说,排名前五的若是没有两位王者,绝对进不去。” 葛荆拾起茶杯,饮了一口。 从去到回这半天,茶水竟然还有些温。 葛荆回味着,最后肯定的道:“竹壶魁首席青枫仅是宗师,虽不知道是宗师巅峰还是大圆满,却绝不是王者。” 陈高绝也点头道:“竹王,北域荒原第十霸主,三年前据说跟葛大侠您交过手,那时据说是巅峰宗师,现在就不知道了。” 说这话时,陈高绝看向葛荆的目光竟然带有一丝尊敬。 葛荆却摇头道:“那次交手,竹王是为了验证些什么,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陈高绝耸了耸肩头道:“那也是您的修为到那了,换做陈某,谁有那个时间和我玩笑。” 这句话到是真的。 如果葛荆没有那个修为,就算他是大荒古城流散在外的孤子,竹王也不会亲自出面为他背书。 葛荆没在跟陈高绝纠缠自己的事,跟杨惊雷解释了一句,“可就算这样,北域荒原真正的高手也仅仅集中在前五霸主中,最多扩展到前八,不会到前十。所以,竹壶在北域荒原只是二流。” 杨惊雷讶然,“那么强,就算前五,一家两位王者,就是十位,若是扩展到前八,一家一位就要再加三位。这就是十三位王者了,陕西行省才几位王者。战力榜前十都是吗?” 他的目光炙热如火的看着葛荆,看着陈高绝。 杨惊雷跟在葛荆身旁,一直都在闷头潜修,几乎把所有时间都全神贯注在苦修之中,要不然也不能在十七岁的年龄突破到灵玄师。 葛荆虽然知晓些外事,还是在六扇门偶尔看到的,对很多东西他也不太熟悉,只是想了想道:“也许是吧,但我知道,武进绝对不只是排名第八那么简单。” 陈高绝点头道:“的确,很多人说他应该是前三,甚至是魁首。毕竟战力榜前十,甚至前二十都多年未曾比较过。” 他想了想道:“其实,战力榜前十的人说不好谁高谁低,谁强谁弱。毕竟战力仿佛,胜负又受太多影响。只要不分生死,都是这一战你胜,下一战我胜。” 葛荆也点头认同,道:“也就前十,再往下直到前二十应该都是宗师级。” 陈高绝道:“事实应该是这样,这些高手有黑路、白道、邪魔道,有世家豪门,各大宗门帮派,还有官府军队,林林总总,单单一个战力榜根本容纳不下。不止如此,现在荒族入侵即将掀起决定气运的宗师战,也很难将这些高手聚集一起御敌。” 说着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葛荆身上,一抹尊重忍不住呈现在脸上。 他也是秋末言离开时的那句话才知道,葛荆竟然是为了几天后的宗师战而来的。 任何一个为了国家肯赴命的人都值得尊重,尤其葛荆的年岁还这样的年轻。 二十多点的宗师级啊,这比杨惊雷十七岁的灵玄师让人震惊的多。 沉默,然后陈才风风火火的带着几位侍女将宴席摆在凉亭之内。 没有其他人,只有葛荆、陈高绝、杨惊雷三人。 一壶酒,几道菜,三个人高居山坡向下眺望,一直到天黑也没看到山下有荒族铁骑出现。 这是陈高绝最最担忧的事,他可不知道被秋末言和叶小蝉重创了的荒族铁骑会不会一怒攻山。 荒族铁骑攻山,葛荆和杨惊雷是不会怕的,身为灵玄师的他们想战就战想走就走,绝对不可能为了他们与荒族拼杀搏杀。 可最强只是大玄师的太河山庄却不行,在荒族铁骑的包围下,他们是想跑都跑不了。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幸好有两位王者出现,黑水湖根本不敢拿他们泄愤,一边传信给中军,一边舔抵着伤口,默默的从数十里外的石桥渡河。 太河山庄是在第二日知道荒族铁骑已经离开的。 消息传回,陈高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一抹悲凉从心头升起。 他感受过兵临山下的绝望,又感受到死里逃生的激动,可宣泄过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承受。 在强者面前,弱者,无言。 不,不只是没有说话的权利,甚至连生存的空间都是强者赐予的。 一夜过去,当葛荆和杨惊雷晨课过后,陈才亲自端来早餐时,侍候着两人用过早膳,陈高绝捧着一个宝盒走到葛荆身前。 葛荆的目光在他手上的宝盒一瞥,就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那是一只古香古色的八宝盒,款式古朴年代久远。这种宝盒葛荆见过,是在点苍派玉局峰藏经阁,得到浮尘子允许,唯一得授的摩云三十六番就是用这种宝盒装着的。 陈高绝一直注意着葛荆的脸色,看到他眼露精芒就知道葛荆明白他的意思。 然后,他双手捧着八宝盒轻轻的放在石桌之上,诚恳的看着葛荆道:“葛大侠也知道,陈家有秘武传承,千年前先祖凭此闯下偌大名头,后辈不孝,沦落如此。这功法...” 他苦笑一声:“现在,连看都看不懂了,更别说修行,更别说恢复先祖荣光。” 第316章 点破迷津 葛荆看着陈高绝的眼,带有几分真诚,几分恳求,还有几分无奈与不甘。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八宝盒,再度抬起头看到陈高绝身后站着五位大玄师。 有三个老年人,两位老者一位婆婆,还有两个中年汉子,笔直如峰的腰尽力挺直着,葛荆却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沉默半晌,缓缓点头:“我看看!” 陈高绝先是一喜,随即沉默下来。 那五人的眼先是一亮,旋即化为落寞。 想来也是,谁家的传承不当宝贝一样的收藏,但有人敢觊觎,都会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灭杀当场。 现在因为祖辈的失传,今人的无能,竟然沦落到恳求人去看去学,哪能不在心中充满了无力无能和悲哀。 陈高绝强自控制住心神,上前一步来到桌前,用特定且繁琐的手法将八宝盒打开,翻转,推倒葛荆身前。 葛荆也上前一步,向八宝盒里看去。 八宝盒,通体紫檀木制成,形如八角,盒盖处镶金嵌玉,若八卦标记。 打开后每角都有一本厚厚的书籍躺在那里,中间却如阴阳鱼儿般放着两本。 《灵傲十博》,这是书的名字。 十本书,一书一搏吗? 葛荆抬起头看了眼陈高绝。 陈高绝伸手示意,做了一个‘请’的表情。 葛荆抬眼看的是乾天,低头为坤地,手一伸从艮山位取出一本书,缓缓翻看起来。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 “这是...” 只看第一页葛荆就诧然抬头,飞速的扫了陈高绝一眼。 陈高绝手又一抬,示意他继续看。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 葛荆又向后翻了两页,然后就不再细看,迅速的从头翻过一遍。 艮书放回,左手伸出,从巽风位取出一书。 打开,第一页是‘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 葛荆没有微蹙,旋即舒散开,抬头又瞅了陈高绝一眼。 他迅速翻过巽书,放回。 再然后他再没有拿起任何一本,只是在八宝盒里将每本书的第一页打开,一一扫过。 葛荆的举动十分怪异,看的陈家六位大玄师诧然不已,不知道他到底是看懂了还是看不懂。 灵傲十博在陈家是根基,是传承百世的秘典,现在落寞了,在千年前可是天下闻名的秘传,尤其是大明立国时太阴河一战,陈家老祖将荒族之王赶落马下更让灵傲十博震惊天下。 在那个时期,灵傲十博是陈家嫡系中的嫡系才能修行。 可陈家五百年前遭厄一劫,几乎殒落所有强者之后,失去了传承灵傲十博关键的秘传一句话,竟然再没有人能够参悟通透,连灵玄师一关都过不去。 修行灵傲十博竟然突破不了灵玄师,这简直就是笑话。 当年陈家老祖可是至强王者,要不然也不能在千军万马中将荒族之王赶落马下,狼狈得险些殒落。 突破不了灵玄师,怎么可能。 听着是不可能,可这就是事实。 陈家不是没有苦心专研,不是未曾求助外界强者。 从失去传承到现在五百年过去,不能说每一代都曾求助过强者。 从灵玄师到宗师到王者,从佛家到道家从儒家到魔门,可惜的是,没有一个能帮助得了他们。 现在求到葛荆头上,也是陈家遭遇大劫,几乎无法安然度过,不得已而为之,却是不想葛荆会有这么怪异的表现。 当葛荆最后取出阴阳二位的书,一页一页翻阅过后,将所有书都放回八宝盒,陈高绝终于忍不住问道:“葛大侠...” 葛荆抬手把八宝盒盖叩下,轻声道:“陈家应该也有藏书阁吧?” 陈高绝急忙道:“有,有的。” 葛荆点头:“能让我去看看吗?” 陈高绝毫不犹豫道:“可以,我领您去看!” 陈家连灵傲十博都奉在葛荆身前,还有什么能隐瞒的。 “好,嗯,这书你先收起,我们去藏书阁看看...” 葛荆伸手叩了叩八宝盒。 “好,三叔!” 陈高绝手点了一下八宝盒,身后一位老者上前一步将八宝盒抱在怀里。 然后五位大玄师和杨惊雷、葛荆跟在陈高绝身后走出凉亭,顺着青石甬道一阵东拐西拐,来到山庄深处一栋小楼前。 一位中年快步上前,嘴中发出一个奇异的叫声,小楼咯吱一声打开。 “葛大侠,您请...” 陈高绝站在门口恭敬的伸出手臂,目光热切的看着葛荆。 葛荆的举动显得有些怪异,灵傲十博这样等级的功法没有吸引他,竟然要求看藏书,这是数百年陈家求助百十位高手所从来没有的举动。 陈家,包括陈高绝在内的六位高层没有人感觉不喜,相反还有对葛荆有了几分期盼。 也许陈家被家中传承折磨苦了,感觉越是怪异才越有希望吧? 葛荆走进藏书阁,没有问陈高绝陈家武学放在那里,而是沿着一楼第一个书架看起。 正常来说,任何一个势力藏书阁的第一层,放置的几乎都是杂书,都是最普通也最不重要的书籍。 这里,几乎是家族里任何人都能翻阅的藏书,说珍贵,能被一个势力收藏的书,在普通也是十分珍贵的。 但要说重要,也可以说是最最不重要的书,是任何一个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在意,不会重视的书。 偏偏葛荆看的就是这个,他从第一个书架看起,只是看一个书名,没有伸手去拿任何一本。 葛荆看着第一个书架的第一本书,然后,一步一步向后走去,目光扫过第二个书架、第三个书架,直到最后一个书架。 没有去藏书阁第二层,他也没有去拿任何一本书在手。 哦,不是没拿,而是走到书架近前,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一番,然后走到书室正中的书桌前坐下。 “葛大侠...” 陈高绝小心谨慎的叫了一声。 葛荆笑笑,向他摆了摆手:“坐,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高绝一喜,随即有些忐忑的回头看了一下五位大玄师,迅疾转回头,揉搓着双手,有些不敢说话。 葛荆的手有摆了摆:“坐,都坐下说。” 几个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都拉着座椅围着书桌坐了下来。 陈高绝三叔更是一把将八宝盒墩在书桌,甚至向葛荆那里推了一下。 葛荆伸手拍了拍八宝盒,赞了一句:“我刚才大致看了下灵傲十博,这传承不愧是成就陈家先祖赫赫威名的秘典。” 他看了眼陈高绝,手指点了点八宝盒道:“单单这十本书,他最少也是子集绝学,若是...” 葛荆的手向外一伸,在藏书阁里环绕一下道:“若是在加上他们,称之为经典也不为过。” 瞬间,陈家六位大玄师的心猛然一跳,几乎不敢相信的叫了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知道自己传承灵傲十博了得,却也难以相信能够达到葛荆口中的模样。 经典... 那可是能够成就天下一等一大势力的镇教宝典,是佛宗、道宗、皇朝的不传之秘,陈家,怎么可能。 葛荆看着他们倏地站了起来,高声叫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没有说话,任由着六个人激动万分。 好半晌,六个人感觉有些失态,连忙收摄心神,重新坐下。 那五个人没有说话,只有陈高绝努力呼吸着,平复一下心情。 他看着葛荆,老脸一红,有些羞愧的道:“葛大侠,实在抱歉,主要是陈家修炼灵傲十博数百年,连灵玄师都突破不了,怎么可能奢望它是至高无上的经典密藏。” 葛荆点头道:“不是它不行,我看了下藏书阁就知道,你们都练错了。” 啊! 陈高绝几人苦笑一声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激动。 其实,一本功法练错对玄者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可明明是宝典,却数百年出不了一位灵玄师,甚至严重到求助无数人,却没有任何一人对他心生觊觎, 要知道,在江湖武林里,为了一本神功秘籍杀人掠物实属正常,甚至屠门灭户也绝不稀奇。 偏偏,人人都知道陈家有千年传承,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劫掠,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沮丧。 旁人不相信陈家的灵傲十博是神功秘籍,陈家人能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可就是练不出来,都不用葛荆说,他们也知道,自家一定是修炼错了。 问题是,几百年过去,硬是找不到错误在哪里。 现在葛荆点出他们修错了,立刻六个人目光炯炯的看着葛荆,希望他能够点破迷津。 葛荆轻声道:“灵傲十博有秘籍十部,每一部开篇都是总纲,然后是内功心法,招法、轻功。可以全部修行,也可以选修一部,前后无序,不分主次,很玄妙。” 陈高绝六人同时点头。 自家功法自家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高绝道:“我修的是中间两部。二叔修的是乾天,三叔修的是巽风,六姑修的是坤地。我长子修的是离火,次子修的是震雷。” 葛荆点点头道:“灵傲十博还有灵性的一点是事无常态,如水拟形。十部功法,修拳可以,修兵也行,刀枪剑戟,无所不能,对吧?” 陈高绝一愣,迅疾点头道:“是,是...” 他身后的五个人也同时色变。 自家功法的奇特自家知道,葛荆真正翻阅的只有四本,中央的阴阳两部,还有艮山和巽风。 翻阅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翻阅的,那个速度,那个不用心,过目不忘他们相信可能,但若是理解,他们相信一定是理解不了的。 那么,葛荆的理解一定有特定之处,而不是对秘籍的理解。 “您,您继续说...” 陈高绝有些激动不已,但仍然小心的克制着。 幸好葛荆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他直接揭破了谜底:“我说你们练错了,就是从总纲得知的。” 葛荆伸手点了点身旁的书柜道:“我看了十本书的总纲,开篇之言都是一句兵法!” “兵法!” 陈高绝迅速左右看了看,看到其他五个人都脸待诧然。 葛荆笑道:“你们陈家的大玄师都是知兵之人吧?” 陈高绝愕然,随即点头道:“是的。陈家先祖是大明开国将军,兵法传世,虽然从五祖开始就不掌兵权,但陈家后裔还是不敢忘本。” 葛荆道:“所以,你们陈家只要是知兵之人必然都会修至大玄师,是不是,而且对兵法领悟越深,修炼也就越快,是不是!” 陈高绝再度诧然,默默回思一下,抬头看看二叔、三叔。 几人同时愕然。 不待他们回答,葛荆大笑道:“所以说,你们陈家是兵家,灵傲十博是兵家传承,是以兵御武,而非以武统兵,错了这个顺序,练到死你们陈家也突破不到灵玄师。毕竟,武道意境绝对御使不了兵家武道。” 瞬间,陈家六位大玄师都呆滞在哪里,清澈的双眸逐渐蒙上一层迷茫。 再后来,目光失去了焦点,一点一点陷入到沉思。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部经。 很多东西就如同窗户纸,不点透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要点头一点,瞬间就能开解。 葛荆这一句话就如同点破迷津的神只,轻易散开蒙在他们心头的迷雾。 陈家虽然迷失五百年,但对灵傲十博的专研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只要归整,找回正道,突破几乎就在眼前。 葛荆笑着拉过杨惊雷走出藏书阁,他站在藏书阁门口轻声道:“陈才,你们家主全部闭关,千万不能让人打扰,速速去找人护法。” “是!” 陈才一直站在门口等待召唤,此时听到葛荆的话,噗通一声跪倒,梆梆梆给葛荆叩了三个头,然后从地上爬起,噼里啪啦的跑了过去。 他这两天一直跟在葛荆身旁侍候着,知道家主求葛荆什么,现在听到家主六人都在闭关,自然陈家最大的难题应该是得到解决,自然对葛荆感同恩造。 葛荆没说什么,拍了拍杨惊雷道:“你在这里护法,我去太越山看看。” 杨惊雷一愣。 葛荆道:“宗师战就在眼前,我总不能对他们一无所知吧?” 杨惊雷默默颔首,拳悄悄的攥了起来。 第317章 第一位宗师 望着葛荆离去的方向,杨惊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宗师战,重要到可以关系到大明国运的宗师战的确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不管他内心如何不甘,都只能老老实实的憋着。 如果想要改变,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强。 杨惊雷默默的攥着双拳。 必须要变强,不仅是现在,无助的看着葛荆与人搏命,还因为,在他和妹妹的身后还有一个月锁清秋李默安这个隐患。 如果宁王真的勾结北域荒原图谋大明王朝,如果月锁清秋李默安是帮凶的话,他和杨雨池既有可能还有麻烦在身。 因为杨惊雷不知道父亲从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是宁王的辅臣,还是李默安的同盟,或是点苍派的卧底。 甚至再严重点说,杨中轩的死存不存在疑点。 越想,杨惊雷的心神越是不安,因为真的有很多不明之处在脑海里徘徊。 现在想这么多没有用,最要紧的还是实力不足! 他默默的吸了一口气走回藏书阁。 杨惊雷没有去动里面的藏书,就像葛荆说的那样,兵家传承用武道去指引是修炼不成的,同样,用武道传承去参悟兵家功法,一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然,如果有心军武之徒,学习一下兵法还是不错的。 而兵法与兵武传承虽有关联,实则关系不大。 一个是指挥千万人之术,一个是勇力可敌万人,认真来说甚至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 杨惊雷走回藏书阁,一边给陈高绝六人护法,一边不浪费一点时间,埋头苦修。 葛荆则蹑空而行,向着东方的太越山飞去。 太越山,原来叫什么名字不可知,却是在千年前被越族人占据后,生活繁衍,逐渐成为了越人的家,故而会自称为越山。因为毗邻太阴河,又被称之为太越山。 想要知道越人哪里来了什么样的宗师,想要知道明王朝这里来了什么样的宗师,怎么说,太越山也是回避不了的。 从太河山庄到太越山不过几百里,对寻常人来说,几百里,是望山跑死马,可对玄者,尤其是会飞的灵玄师来说,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葛荆若是闷头一个劲的飞,两个时辰足以赶到。 可实际上呢,他两天两夜都没有赶到。 为什么? 因为葛荆飞过三十里外那座石桥后,就再没飞起过。 石桥横跨太阴河两岸,葛荆飞行在北桥沿岸,居高临下向南北眺望,他发现,南北桥头不远处都有一座村庄。 村庄不大,零零散散的不过三十几间房,贫穷、破败,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那个模样。 这里完全是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苦苦生存的百姓。 原来,不管如何贫穷,至少还能生存,可在昨天,那些荒族铁骑残兵败勇从此路过后,他们再也不需要为了生存而挣扎了,因为活人的一切死人都不需要了。 残垣断壁,房倒屋塌,还有袅袅青烟一缕一缕的在空中飘荡。 葛荆有些怔忡,摆臂飞了过去,定在空中向下观看。 三十几个院落,几十间破旧的土房大半坍塌,坍塌的房屋中又有一半被大火焚烧,天空飘起的青烟就是从这些坍塌的房屋升起的。 显然,一夜过去,明火是不见了,燃烧的檩木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熄灭。 葛荆的目光扫过屋里院外,长街村头,到处都是被斩杀的百姓的残肢断臂。 “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吗?” 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木头燃烧的油味,有百年房屋点燃后腐败的味道,还有人体燃烧后的腥臭味道。 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嗅了一口险些没让他呕吐。 即便是这样,葛荆忍让将这一口气完整的呼吸下去。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被荒族铁骑习惯性的顺手杀掉,还是因为泄愤被杀掉,反正南北两个两个村落的百姓,全部虐杀,一个都没活。 “虐杀、平民,弱者、悲哀!” 葛荆缓缓落在地上,踩踏着地面紫黑色的,尚未干涸的残血,一步一步的从村西走到村东。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贫苦百姓,几乎没有一具全尸。 村子没有遭受抢劫,似乎这场杀戮就是为了泄愤而为。 葛荆的心情十分沉重。 玄者杀玄者,葛荆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杀人者,人恒杀之。 百姓却是不同。 因为他们是弱者,难道玄者修武,能够通天入地拥有大神通,为的就是屠戮百姓吗? 葛荆一直走到村头田间。 春末夏初季节,正是农忙时节,在这个时候,尤其是清晨或傍晚时分,田地里的人永远比村子里的人多。 自然,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一个个都被箭矢贯穿,鲜血汩汩的灌注在田野上。 葛荆缓缓闭合双眼,低头、沉默。 半晌后,他抬步继续向东而行,沿着官道向太越山走去。 此时的他手中紧紧握紫虹剑。 第一次,葛荆有了想要杀人的冲动。 想,的确是想了,可葛荆却不会提前飞到荒族铁骑大军前。 其实不只是他,即便秋末言和叶小蝉两人也不可能冲到荒族铁骑大军前,为了救下道路两旁的村民,去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军队真的不是一个两个甚至几个玄者能阻挡得了的,那真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但要是在行进途中遇到,葛荆可不介意斩杀几个。 葛荆的心沉甸甸的,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他心里用着劲,却不想随着行进,竟然一个荒人都没遇到,相反在路上还不断看到被屠戮的乡村和惨死的百姓。 陕西行省虽然地广人稀,可靠着水源处人口还是很密集的,因为田地可以灌溉。 就是这么一点便利,原本让贫困的百姓得以生存,现在却变成了致命之因。 葛荆码着杂乱的马蹄印向前追着,一路行来,看到只有几户、十几户的贫困小村,也看到几十、上百户略显富裕的村镇。 六百里路,葛荆走了两天,路上大大小小几十个村镇被屠戮一空,宛若人间地狱。 在此期间葛荆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一具具衣衫褴褛,瘦骨伶仃的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葛荆看着一具具尸体横尸的位置,推测出他们的状态。 汉子们在田地劳作,妇人们在家里做活,老人和孩子在外溜着牲口,割着青草,虽然辛苦却也其乐融融。 而就这么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村庄,一个又一个的被毁灭掉。 弱者,这就是弱者,大难临头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近乎没有生存的空间。 可是欺负、屠戮弱者就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吗? 强者应该是守护的啊! 葛荆想起狼群,想起狼王,想起脑海里那一团团记忆云。 大明王朝和北域荒原就还似两队狼群,你杀我,我吃你都很正常。 可是,无论那队狼群中强壮的公狼,在战胜对方之后不会随意屠戮,而是将强壮的公狼母狼编入自己的团队。 像现在这样,绝对不会出现在狼群中。 动物,不管是狼、是虎、是豹,它们杀戮的目的绝对不是杀戮,绝对不是为了杀而杀。 它们只是为了生存。 人类却是不同,像葛荆经过的这么多村镇,荒族完全可以不去杀戮,也完全没有必要杀戮。可他们偏偏大肆杀戮,甚至以杀戮为乐。 葛荆完全想不通,也更没有办法理解。 荒族铁骑最弱的都是玄士,稍强一些就是玄师,他们在寻常百姓面前是毫无疑问的强者。 强者,可以凌驾于弱者之上,可以创造游戏规则,把弱者置于规则内,去凌辱、去剥削,去端坐高台俯瞰天下。 可正因为这样,强者才有义务守护弱者。 这不是怜悯,而是强者既然创造了游戏规则,就应该守护规则。 太越山三十里外的高坡上,葛荆站在那里,低头垂目的向下看着。 下面是个小村庄,村里正被烈火焚烧着,村外十几个汉子疯狂的跑着,身后几匹战马追着。 荒人骑着战马,扬着武器,猖狂笑着。 有狼牙铁枪,枪头上戳着一个几岁大的娃儿,枪从胸口刺入从后背探出,还没有死掉,无力的抽搐着。 有狼牙棒,长把铁柄,椭圆形锤状,锤面布满铁刺,一棒下去,普通人都能被打碎半个身子。 嚎叫的几个人挥舞着狼牙棒,鲜血碎肉随棒挥洒,淋淋漓漓的洒了一地。 远远的,葛荆能清晰看到狼牙棒上的铁刺上挂着碎肉,白色的红色的,有肉有骨有内脏有脑浆,凶神恶煞惨不忍睹。 看着他们凶恶的样子,葛荆真的向不顾及下面数千铁骑,冲过去将那几个人斩杀。 只是,感知着身侧汹涌澎湃宛如火山一般的气势毫不遮掩的威逼过来,葛荆只能无奈的将怒火压抑下去,慢慢的转过头。 一位干瘦的老者,穿着粗布麻衣,手提铜杆烟斗,撅着山羊胡,咧着嘴挂着微笑打量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几乎同时从眼眸中闪出一抹精光,彷如利剑般击向对方。 噗的一声,四只目剑撞击在一起,微响一声后消弭在空中。 “宗师!” 两人同时低呼一声。 葛荆想不到现在就遇到宗师,老者则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是宗师。 知道对方是宗师,葛荆和老者的精神立刻抖擞起来,全神贯注的看着对方。 两道锋锐的气势陡然而起,仿佛两座剑山一般向对方威压过去。 一丈、两丈、三丈... 两座剑山凭空相遇,剑山撞击在剑山之上。 嘎吱吱的刺耳声响起,几乎是在瞬间惊动山下的铁骑。 不知道有多少人回头张望,正好看到一道闪亮的白芒入目,紧接着所有人都好似被猛兽盯住一般。 心一抖,好似连跳动都没有了。 后背一凉,阴风阵阵,吹得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紧。 喀喀喀... 剑山越耸越高,搅动地面尘土草木飞扬,龙卷风一般飞向天空。 砰的一声。 两道龙卷风从山坡卷向山下,掠过山村掀起熊熊烈火,掀掉无数倒塌的房梁房盖。 风吹火扬直接让荒族铁骑受不了,纷纷向村外跑去。 “那里怎么了?” 荒人们一边向村外撤退,一边回头张望,正看到两个身影同时向后闪去。 “那人?” 荒人头抬起,看到一个人影向后,而另一道人影竟然微微一闪,赶在他们前面跳到了村外。 “他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这人身上,然后就听到仓哴一声,长剑出鞘,一道白色匹练从空中划过,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剑扫过猖狂杀人的几个汉子的脖颈。 “小子,你好胆!” 葛荆杀人的速度太快,荒族人还没回过神,高坡上那个老者已然一声怒吼,提着烟斗扑了过来。 他可没想到,有他在葛荆竟然还敢杀人,实在是目中无人。 一个、两个、三个... 葛荆身若游龙般,紫虹剑在空中一阵闪烁,在老者落下之前将杀人那几个铁骑全部斩杀。 老者怒不可遏,人在空中还有百丈距离,一烟斗劈了下去,辉辉煌煌的罩下十丈方圆。 剑气纵横,凝如实物,笼罩之下根本难有活物。 只是想不到,葛荆斩杀最后一人,脚尖点在战马背上轻轻一点,然后飞身而起,长剑从下向上迅疾的一撩。 呲啦一声轻响,剑气切割剑气,轻易的在剑气罩上切开一道缺口,葛荆像鸟儿一般灵巧的一钻,飞了出去。 “哪儿跑!” 老者烟斗带着剑气轰然落下,十丈方圆内数匹战马和数具死尸仿佛受到重击一般,剧烈一抖。 死尸抖动之后,化为肉泥瘫在地上。 战马则在一抖之后匍倒于地,张开大嘴想要嘶鸣,却没有一点声音传来,就那么一声不想的爬在哪里,再也没能站起来。 葛荆在空中灵巧的返转,一一剑挥出,在身后布下层层剑网。 老者凌空虚踏紧紧黏在葛荆身后。 他双脚带着道道罡风,连环不绝的套向葛荆。与此同时他的烟斗在空中疾速挥舞着,烟叶燃烧带起一道青烟,如蛇如龙般向葛荆缠绕,紧紧缠绕。 第318章 宗师 王者 地尊 葛荆左一剑,右一剑的劈过去,在身前形成一个个交叉的‘爻’字,轻易斩断老者踢来的腿风。 剑芒、腿风在空中相遇,罡气瞬间在空中横冲直撞,向四面八方肆虐,转瞬间天上风呼啸、云激荡,地面人慌乱、马嘶鸣,简直乱成一团。 拳脚剑风不是问题,让葛荆不停躲闪的还是那条青烟长龙。 天知道青烟里有没有毒。 宗师级高手要是玩毒,毒性绝对极强,轻易沾染不得,葛荆不得不倍加小心。 于是在空中就出现一个追一个撵的现象,好似转瞬就要脱离下面人的视线。 下面的荒族铁骑这怎么能让,尤其是认出葛荆是谁的欧志峰眼眸瞬间露出一抹狠毒来,大手一挥,近千人提着铁弓冲了过去。 天空战斗的人速度其实比战马要快,只是他们在纠战,速度并不快。 铁骑一阵冲锋追上葛荆,正好看到葛荆回手一剑在身后铺成一道层层叠叠的山峦。 葛荆的身后是盘踞如龙的青烟,在层叠的剑山撞击下溃散,铺满半个天空。 眼看着老者一次次冲击都不能突破葛荆的剑山,欧志峰一声喝令,千人铁骑同时擎起铁弓,一人三箭,如同飞蝗向葛荆包围过去。 荒族铁骑,人马相离,阵形散乱时,前进后退完全不成章法,士气不足,根本聚合不出军魂,算起来与寻常帮众强不了多少。 可等他们聚合在一起,人马合一之时,即使阵形散乱,仍然进退有据,士气凝聚,已经形成完整的军魂。 在军魂的加持下,他们的弓箭仿佛带有灵性,飞蝗一般的弓箭在空中向葛荆包围过去,有上有下,竟然组成一只张着双翅的雄鹰。 一支翅膀在上,斩断葛荆与天空的联系,一支翅膀在下,斩断葛荆与大地的联系。 灵玄师虽然能蹑空而行,却需要与天地沟通才能调用天地灵气。 战阵之所以能以一群玄士震慑灵玄师,能用一群玄师震慑宗师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靠的就是军魂能够斩天断地。 而这一下,葛荆瞬间感知到体内玄力运转有些滞涩,险些控制不住从天空跌落,更危险的是还有无数弓箭向他射来,近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幸好,灵玄师体内还有浑厚的玄力,即便没有天地灵力的帮助,也能进行短暂御空而行。 所以葛荆在感知天地灵力被斩断的瞬间,身子一个翻转,长剑横扫拍打在箭矢上借力而转,顺势改变了投射的方向。 弓箭射来的突然,葛荆的反应更是十分迅速,迅速到青烟长龙与腿风被弓箭击溃。 事出突然,连老者都差点陷进箭网之中,不得不强自改变追击的方向。 一蓬箭矢落空,第二蓬箭矢继续向葛荆投射而来。 蓬、蓬、蓬... 一人三箭,几乎呼吸间,在天空布下三只箭网,由近及远的向葛荆抱拢过去。 可惜,三道箭网再把葛荆遏制的同时,也把老者行动的空间遏制。 “呵呵,弄巧成拙了吧!” 葛荆摆动腰肢,忽而在左忽而在右,飘忽不定的闪开数百支箭,用一种讥讽的声音取笑着老者。 老者干枯的手在空中随意摆了下,青烟长龙消散,只剩下红彤彤的烟斗偶尔飘起有几缕烟雾。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葛荆。 宗师级高手对战,若不是修为相差太多,不想拼命就分不出个高低。想要斩杀,简直就是不可能。 除非,围殴! 想到这里,老者微微斜过头,就见地下一道剑芒直指葛荆的后背。 葛荆脸色微变。 斜跨一步,紫虹剑向后一翻背在身后。 眼眸仍然紧紧的盯着老者。 老者的后背拱起,头向下微探,下颌扬起,烟斗微微抖动着,好似一只饿狼随时准备扑向葛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只剑眼看着刺向葛荆的背后,从另一个方向竟然又飞出一道剑芒,后来至上的截住那只长剑。 叮的一声微响,两支剑在距离葛荆数十丈时相遇。 一道剑气如同势不可挡的闪电劈了过来,另一道剑气则似坚不可摧的坚石挡在哪里。 瞬间,两股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相遇,崩散的劲力在空中震荡,形成一道道冲击起来的涟漪。 劲力冲击过来,狠狠的撞在葛荆的背上。这股力量很大,可不管它如何巨大都难以伤及到葛荆分毫,相反还让他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在空中飘舞。 那位老者也正想扑起,迎面一股劲气冲来,措不及防下连忙向后退却。 在他退却时,葛荆正好飘过他的头顶,手中紫虹剑从后背翻转身前,一扫过后,三丈长的剑芒横切过去。 老者匆忙的伸出铜制烟斗,铛的一声将剑芒撞碎。 待他停驻脚步时,葛荆已然飞过他的头顶,飞过数百支箭矢。然后一个折返,落在数百丈之外。 这时,两人一阵辗转腾挪已经来到一座密林之上,数千铁骑呼啦啦的跑到密林前,无奈的停下。 铁骑很强,成百上千就能逼得一位灵玄师不战而退。可那里必须是在平原。 若是林间和山上,不要说千百人,就算数万人也只能远远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灵玄师脾气不好,还有可能反杀一波。 所以,欧志峰见事不好,大手一挥,前后马头一调,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跑。 老者低头垂目的向下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抬起头,看到马队飞去后,地面上升起一位中年汉子,他正手提长剑看着葛荆身后同样升起的那个老者。 葛荆扫了一眼,没再看中年汉子。 宗师级高手,还是外族人,葛荆不用看,不管是谁他都不认识。 可等他回头看向帮助自己的人时,忍不住乐了,因为这个人他认识,竟然是虏阵摧枯易释义。 “易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葛荆笑着问道。 手腕一翻,长剑刷的一声收回剑鞘。 四位宗师级,二对二,显然是打不起来了。 “我是从河南行省跟过来的,不来太越山又能去那里?” 易释义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汉子。 汉子有些愕然,随即脸色有些阴沉的道:“你是龙骧的人?” 易释义摇头道:“老夫是明心岛主。” “明心岛主?” 汉子有些迷糊,转过头看了眼老者。 老者显然对明心岛主这个名字也很陌生,看着易释义,希望他能够给予解答。 却不想,易释义根本不想给他们任何答案,眼神一挑跟葛荆示意一下,转身遁走。 葛荆不知道易释义是什么意思,但看到易释义转身离去,连忙也跟了过去。 一位宗师级,他不在意,两位就不同了,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他们?” 老者和汉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低呼一声就不再说话。 “他们?” 葛荆来到易释义身旁也轻轻的低呼一声。 “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沙流的大当家杨洪军。” 易释义低声道。 “逐浪沙?” 葛荆眉头一挑,这个霸主他知道,不仅知道还曾经遭遇过。 那还是在北域荒原,他与竹王约战后回归中原,途中曾遭遇过逐浪沙、暗影阁的暗杀,他还斩杀过几个。 倒是有人提醒过葛荆,葛荆却未在意。 而后也的确没有人找过他。 现在,距离北域荒原数千里外的太越山前,葛荆终于遇到了逐浪沙的大当家,只是没想到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竟然会是宗师。 “龙骧负责越寨!”葛荆迟疑的问道:“北域荒原,宗师这么多吗?” 太越山百里外的一个山头,葛荆两人停了下来,易释义袍袖在石头上挥了挥,示意葛荆坐下。 葛荆走到对面,坐下,看着易释义,等待他回答。 易释义道:“龙骧是河南行省的卫所部队,被商郡王收归麾下后就一直围追堵截荒族铁骑,从河南追到湖北,最后又来到陕西行省。自然,越寨的宗师战也由龙骧负责。” 葛荆了解的点点头。 易释义想了想,又继续道:“至于北域荒原,宗师级高手不少...” 他长叹一声,道:“毕竟那是与王朝平级的势力。” 葛荆一愣:“北域荒原能与明王朝平级。” 易释义点头道:“虽然北域荒原根本不能跟王朝相比,但也不是一个两个行省能抵抗的。” 葛荆道:“这还差不多!” 易释义沉默一下,想了想道:“其实按照地域来说,北域荒原是包括黑沙荒野、流沙荒漠、荒海冰川和极地冰原四个地方,前两个地方也就相当于陕西行省,可荒海冰川和极地冰原却十分巨大,任何一个地方都比陕西行省要大。四个地方相当于半个王朝。若是加上西域高原,两则比王朝还要大。” “竟然是这样...” 葛荆叹息一声,才了解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的地势。 北域荒原包含四个地域,从温带的荒野到极热的荒漠,最后又延续到寒凉的荒海冰川,直至到极寒的冰原。 荒野和冰川还好,至少还有不少绿洲,可极热的沙漠和极寒的冰原都达到了极致,根本不适合人类生活。 至于西域高原就跟北域荒原不同,他只有一个高原,比云贵高原还要高上一个级别的高原。 山峦起伏,地势变化很大,一半为黄土覆盖,一半陡然拔起,仿佛高高的巨山横亘在哪里。 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群立,高耸直入云天,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群山之巅竟然连绵成一个宽广的平原。 大荒古城就耸立在这个平原之上。 “所以说,不管是西域高原还是北域荒原,虽然地域广阔,实则并没有多少适合人生存的地方,真真是地广人稀。” 易释义想了想道:“西域高原的人比北域荒原人少一些,可高手却要多一些。” 葛荆眉头蹙了蹙道:“所以,北域荒原一个绿洲一个势力,一个势力就是一个霸主。” 易释义点头:“不错,就是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个个势力为了生存,不吝生死,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势力统一,也就不具备立国立朝的条件。要不然,他们根本不用大元王朝的沟通,自身联盟起来就能攻伐王朝。” 葛荆叹息一声。 他自小就在北域荒原生活,自然知道这里的人如何凶悍。 都是见利是图的主,要钱不要命。 只要给钱,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可谁若是想靠力量压制他们,他们却是宁可送命也不会服从。 骨头硬,是北域荒原出来人统一的性格,也许跟环境有关,葛荆也不例外。 “至于高手...” 易释义仰头想了想,“西域高原我不太清楚,北域荒原,宗师,排名前十五的霸主家家都有,前五的还不只有一个,甚至还有数位王者。” “那地尊呢?” 葛荆又追问了句。 易释义道:“必须得有啊,要不然早被王朝剿灭了。” 他叹息一声道:“地尊,那是根本不用出手,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一切的存在。” 站在那里就能威慑一切的存在.... 葛荆的眼瞬间缩了缩,随即眼神向外一张,释放出火热的光芒。 那是带着无限向往的眼神,火热得易释义都有些承受不了。 可是,这种眼神易释义太熟悉了,任何一位玄者听到地尊的存在,地尊的威势都会有这种向往。 没有这种心气的玄者,就不会有未来,更不可能攀登到武道的巅峰。 葛荆的眼眸闪动了一下,徐徐吐出一口气,道:“二十年前,我听说周濂老人重创西域高原洗剑川少主那次,只是六扇门就出动了两位尊者。”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是这样,那次的事闹得很大,洗剑川和六扇门都出动过地尊,只不过都只是震慑,并没有真正的动过手。” 葛荆道:“洗剑川有地尊怎么可能被大荒古城斩落马下,进而超越?” 易释义笑道:“洗剑川有地尊,大荒古城难道就没有。再说,到了地尊那等境界,很多时候并不只是动手,他们有太多的方法分胜负。” 葛荆脑海动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是啊,都是西域高原的人,又都到了地尊那等境界,很多时候根本不会为了利益而赴生死。” 第319章 秃鹫和鬣狗 易释义的头向上仰着,仰着,脸上和眼眸中闪过一抹璀璨的光芒。 这道光芒葛荆十分熟悉,因为刚才他的眼中闪过同样的锐光。 以前,葛荆向往的是王者,让他月锁清秋李默安和剑王王小余那样的王者,自从认识周濂老人,听刁御说过他的故事只有,他的目标已经换成地尊。 唯一可惜的是,他仅仅知道六扇门里最少有两位地尊,西域高原的洗剑川和大荒古城同样最少有两位地尊,却不知道这六位到底是谁? “这次的宗师战会出现地尊吗?” 葛荆期盼的问了一句。 易释义想了想,一摇头:“不知道,据说会有几位王者出现,甚至听龙骧的人说,陕西行都已经传话过来,已经跟北域荒原的王者对上了,只是还没动手。地尊,还不知道。” 葛荆颓然。 易释义道:“也许会有,也许不会有,不过,绝不会出手。至少二十年前闹得声势那么好打,几位地尊都没有出手,现在想来也不会。” 葛荆却摇头道:“二十年前是密幽的阴谋,闹得再大也只是影响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现在却涉及到国运!” 易释义苦笑:“也许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葛荆抬头问道:“太越山,会有几位宗师出现,都是刚才那两位那样吗?” 易释义想了一下道:“明面上,六扇门探知到北域荒原有七位宗师。” 他扳着手指头数道:“北域荒原东路军是由四个霸主组成,黑水湖二当家罗坤、逐浪沙大当家李一江,沙流大当家杨洪军、暗影阁大当家张铭川,这就是四个宗师。” 易释义又抬头看着葛荆道:“他们还有一个统率,黑水湖大当家陈景德。” 他又顿了一下道:“前时听闻,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各有一位宗师赶来,暗地里还有没有宗师赶来就不知道了。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葛荆问道:“那,咱们这面呢?” 易释义道:“算上你也是七位宗师,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我,还有河南都司镇守副总兵王巨伦、六扇门指挥使宋相,陕西行省神武右卫军指挥使廖宗,以及从帝都赶来的缇骑营指挥使丘霖。” 葛荆眉头挑了挑:“哦,那还差一个呢?” 易释义笑了:“我说的是已经赶到太越山或是即将赶到太越山的。这不是还有六天才开战的吗?陕西都司有镇守总兵,六扇门有指挥使随时可以补充支援,甚至帝都赶来的也不见得是丘霖一人。” 葛荆心头有些微悚。 听听易释义说的这些人,两省都司、六扇门、神武右卫军、龙骧卫,还有帝都的缇骑营指挥使。 这还只是三路宗师战中的一路,就已经囊括官府军政两路强者,若是三路宗师全部亮出身份,如何的惊人是可想而知的。 可随即,葛荆的眼眸一闪道:“好像都是朝廷的人,世家呢?豪门、宗派呢?没有一位宗师出手吗?” 易释义翻了一下眼皮道:“你以为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真正强的是二十七位霸主吗?” 葛荆眉头一挑:“难道不是吗?” 易释义笑道:“葛小子,别看你是北域荒原长大成人,可你知道的信息太过狭窄,根本不清楚真正的北域荒原。” 葛荆尴尬的一笑,伸手示意易释义为他结束。 易释义道:“北域荒原有二十七个势力,的确很强,但真正强的其实是遍及北域荒原每一个角落的鬣狗和秃鹫,他们才是真正的没有家国天下,要钱不要命的狠人。” “鬣狗、秃鹫...” 葛荆闻听就是一呆。 鬣狗和秃鹫,他在北域荒原长大又岂能不知道这两个如同蝗虫一样的存在。 三年前他枭首麻衣人后回转响沙湾,在与竹王席青枫交战后离开北域荒原前就曾经斩杀董柏初的三十二人鬣狗团。 秃鹫和鬣狗是北域荒原的一大特色。 他们人员组成十分复杂,有大明王朝的罪犯,有大元王朝的流浪者,都是在大明大元生存不下去,或是来大漠捞金的拾荒者。 他们行动神出鬼没,个人实力又很强,根本不受大漠的约束,甚至为了利益绝不吝惜与霸主们开战。 秃鹫是实力强横的独行侠,常单独活动,偶尔也会临时组成团队,干上一票后再四下分散。 鬣狗则完全不同,他们实力略弱,单独行动吃不饱,便组成一个又一个团体。 他们的行动时聚时散,时离时合,谁出力谁得利,规矩残酷赏罚森严,凝聚力极强。 这等独行侠,脑袋里无善无恶,只有利益,没有规矩,无恶不作,从来不会顾及其他。 “只是,他们在胆大包天,还敢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 葛荆有些不信的问道。 易释义道:“你不知道。” 他想了下道:“你知道北域荒原第二大势力三阴山的由来吗?” 葛荆摇了摇头。 易释义道:“在三百年前还没有三阴山这个势力。那个时候指阴洞高手如云,气势冲天,准备一统北域荒原。他们平定的第一个目标是玄阴洞,二十七霸主排行十五的玄阴洞。因为事起突然,在大军冲击之下玄阴洞毫无抵抗之力,险些被指阴洞一战而平。” 葛荆静静的听着。 易释义抬头看着葛荆道:“你能想到后果如何吗?” 葛荆默默的摇头:“猜不出!” 易释义道:“当时拥有数万人的玄阴洞只剩下不到千人,但好在他们牢牢守护着玄阴洞积攒数百年的传承和宝藏。然后,在指阴洞兵指十四霸主的蒙阴山时,玄阴洞取出半数宝藏全部用来雇佣鬣狗和秃鹫围剿指阴洞。” 他长叹一声道:“那一战,蒙阴山内,蒙阴派据兵固守,蒙阴山外无数鬣狗和秃鹫在玄阴洞的指挥下将指阴洞包围,打得是惊天动地,尸横遍野。” “蒙阴山败了!” 在易释义叹息时,葛荆问道。 易释义点头,“指阴洞的实力太强了,即使蒙阴山全力抵抗,即便有无数鬣狗相助仍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直接被他们一战荡平。可惜,有玄阴洞相助,到底让蒙阴山主力逃出,传承和宝藏仍然没有让指阴洞得手。” “玄阴洞、蒙阴山,那个意思是还有一位霸主遭难?” 仔细听着的葛荆心头一动,抬头问道。 易释义道:“不错,指阴洞两战荡平两个霸主,虽然伤亡也很重,却并未伤及筋骨,就没有罢手,再度剑指第三个霸主,排行第十的探阴河。而就是这一战,让指阴洞的所有想法全部落空,直到三百年后的今天也未曾想过统一北域荒原。” 葛荆道:“还是因为秃鹫和鬣狗。”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如此。指阴洞第三次出手时根本没有想到,玄阴洞和蒙阴山早就预料他们会预谋探阴河,在他们动手前就与探阴河进行联盟,三家势力取出所有宝藏,全部用来雇佣鬣狗和秃鹫,形成一个让人闻之胆怯的巨大阵势。” 葛荆闻之也有些咋舌。 三家传承数百年的霸主,全部财宝几乎能将整个北域荒原的秃鹫和鬣狗雇佣。 想一想都让人感觉胆怯。 “这么多的人,这么强大的阵势,即便指阴洞也根本不是对手。” 易释义一阵唏嘘:“这一战,指阴洞损失惨重,如果不是收手及时,恐怕会被三家反攻回老巢。” 葛荆讶然:“这么惨!”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在这一战之前,指阴洞是毫无疑问的第一霸主,一家势力横压二十六霸主。嚣张跋扈,无人敢惹,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想到要一统北域荒原。” 葛荆也叹息一声,不知道是叹息指阴洞的嚣张狂妄,还是赞叹北域荒原鬣狗和秃鹫的强横,为了一点财宝敢于硬憾第一霸主。 真真的是要钱不要命。 易释义最后道:“那一战,即使指阴洞即使收手,也损失超过一半势力。当然,三家伤亡也是极重,几乎将最后一点底蕴消耗掉,为了生存,三家势力凝聚在一起改为三阴山。只是谁都没想到,三家传承聚合在一起竟然生出一丝玄妙,让他们一点点的成为北域荒原第二霸主。” 葛荆一愣:“就这样还能成为北域荒原第二霸主。” 易释义笑道:“若是正常情况,三家惨败残存的势力在北域荒原能否生存都不一定,可有鬣狗和秃鹫就不一样了。三家势力在没有底蕴,也比独行侠强。尤其经过散尽数百年底蕴雇佣鬣狗之事,让他们在鬣狗里信誉极好。谁敢欺压他们,他们绝对敢取出所有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没有人不怕...” 葛荆点头认同这个说法。 失去了一切的人,绝对疯狂,绝对有底气与人同归于尽。 葛荆又道:“那么,即使是与三阴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指阴洞也不敢招惹他们?” 易释义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共戴天之仇!” 葛荆喃喃的道。 随即又问道:“既然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次入侵明王朝,三阴山不会出手吧?” 易释义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在北域荒原内,他们仇深如海,不共戴天,为世仇。可出了北域荒原就不一定了,尤其针对还是大明王朝。” 葛荆的眼缩了缩道:“所以说,这次入侵三阴山也有参与,并且还雇佣了大批鬣狗和秃鹫。” 易释义叹息一声:“据六扇门密谍传回消息,不仅有大批鬣狗,还极有可能会有宗师级秃鹫出手。” 葛荆倒吸了一口凉气,宗师级秃鹫,那是比寻常宗师强悍得多得多的存在。 别人不说,至少他绝不敢说是宗师级秃鹫的对手。 秃鹫出手从来都不是切磋,而是拼命。 半晌后,葛荆问道:“那些世家、宗门面对的就是鬣狗和秃鹫!” 易释义点头。 葛荆苦笑着摇头道:“他们,怕不是送死吧?” 易释义想了想,也有些认同的道:“如果是六扇门和都司卫所的高手还差不多。世家、宗门...” 他摇了摇头,明显不看好这些很少见血的‘高手’。 当今玄者修炼有两种,一种是他和葛荆这样,是在厮杀与战斗中成长,不只是战力超绝,心性更是坚毅无比,不管对手多么强都能从容面对。 另一种是密室里的花朵,在家里闷头苦修,除了闭关就是闭关。 这样的人,在友善的切磋中也许无敌,可一旦面临生死缺点就会暴漏无疑。 因为他们功法也许修得很强,修为也许练得很高,境界也许很强,唯独战力和心性不足。 世家和宗门的子弟大部分都是这样,豪门和帮派弟子比他们强上不少,偶尔还会有些生死厮杀。 真正强的是六扇门和军队出来的好手,他们才是经常游走在生死之间。 “想那些做什么,走,陪老哥吃酒去,老哥再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易释义站起来,叫了声葛荆,乐呵呵的遁入空中。 葛荆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是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吧。哦,对了,他叫易照峰,姓易,你亲戚!” 易释义得意的道:“我大侄子,四十岁的宗师,怎么样,厉害吧?” 葛荆点头,四十岁的宗师,不算他,的确很强。 他刚想奉承两句,易释义陡然回头伸手一指:“停,你别说话!” 葛荆一愣,诧然道:“怎么了?” 易释义有些无奈道:“我忘了你是二十多岁的宗师,在你面前得瑟什么。” 葛荆苦笑一声:“我没说这个。” 易释义道:“那你想说什么?” 葛荆道:“你这么高兴,我想问你,是不是回龙骧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没回去。” 他用鼻翼哼了一声:“我明心岛主做得好好的,他们啊,请我,我都不回去。” 葛荆撇了撇嘴:“看你得瑟的样,口是心非。” 说着,双臂一阵,宛如大鹤般在空中翱翔。 “这边,这边...” 易释义看着葛荆漫无目的的在空中盘旋,连忙大叫。 “我看看...” 葛荆四下看了看,尤其注意的是西侧,太阴山方向。 那里没有荒族铁骑徘徊,暂时还是安全的。 第320章 大道争锋 王不见王(上)) 太阴河方向安静,就意味着那里安全,葛荆也就安心的跟易释义向南遁去。 南行三百里,一座土丘下,五百人扎下一座营盘,前后左右各有十座帐篷,每座帐篷住下一什人,中心一座梅花阵为中军大营,另在前后左右三十里外各有一座小营为斥候。 中军大营内易照峰正趴在桌案上翻检着刚刚传递过来的消息。 河南行省龙骧卫跨越数千里来到陕西行省,两眼一睁尽是茫然。如果没有消息帮助,只凭斥候,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消息,有六扇门送来的,有陕西行都送来的,还有龙骧撒在江湖的风媒,譬如张赶驴。 在以前,信息收集、分析,然后选择行军、驻军、征战与否全都需要易照峰来决定,累得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也不想这么累,没办法他得为龙骧卫数万兄弟的生命负责,谁让他是龙骧卫无上的存在,宗师级灵玄师。 不过,现在却好了,叔叔易释义回来了,那可是老牌宗师级灵玄师,声名赫赫的大魔王。 在叔叔还在龙骧卫时,可是凭借一己之力扛住军武、朝廷和江湖武林的欺压、挑逗和骚扰。 可惜,因为商王爷之事被驱逐出龙骧卫,若不是有商王爷一力庇护恐怕还要受到朝廷的惩罚,严重惩罚。 幸好那都是以前了,现在龙骧卫因为易释义的原因争取到一段安静的时间,度过最难的事情,再加上他突破到宗师级,得到重新崛起。 现在又不同往时,有了商郡王朱松强力支持,只要不是明天子打压,根本不惧一切。 “只是可惜,叔叔走出龙骧卫的束缚,得到了自由,再不愿受到任何约束,否则叔叔回归龙骧卫,龙骧卫的力量会更强,会更加不怕任何挑衅!” 易照峰规整一下消息,发现这里暂时还很安全,顿时放心的坐了下来。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听到营盘内一阵骚乱,然后就听到叔叔易释义的说话声。 “叔叔回来了!” 易照峰刚站起身来,大帐门帘掀起,易释义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还没仔细看,易照峰就感知到那个年轻人身上带来的沉重威压。 “宗师级...” 易照峰还没看清楚年轻人的样貌就敏锐的感知到他的修为,失声叫了一句。 易释义和葛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将军人却僵直在哪里。 两位将军都是龙骧卫老人,是认识易释义的,听到易照峰的话自然知道说的不是易释义,而是那位年轻人。 “他,他是宗师...” 两个人站在中军大帐门口呆呆的看着葛荆,简直无法相信。 这两人是灵玄师,为求突破宗师不知道努力多少年,却一直无法突破,此时见到葛荆年轻的样貌,顿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苦修都修到狗身上了。 葛荆走进去随意的看着,易释义的眼却微微一冷,抬手在两个将军肩头拍了拍,森冷的声音从唇角间挤了出去:“闫玉清、王贺,嫉妒了,我说你俩的修为都修到狗身上了,十年还没突破。” 闫玉清和王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苦笑:“大老爷,宗师是那么好突破的吗?要是好突破,咱们龙骧卫十万人里也不能只有四位宗师。” “那是你俩笨,看我小兄弟,二十二岁宗师,强不强。” 易释义冷哼一声,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 两位将军,以及龙骧卫指挥使易照峰的眼同时转向葛荆,脸上都是忍不住的惊诧、惊叹。 二十二岁的宗师,不知道是不是大明王朝最年轻的宗师,可在他们认知中却是最年轻。 “叔叔,这位是?” 没人在意闫玉清和王贺高不高兴,易照峰上前一步,看着葛荆向易释义问道。 “独狼葛荆,就是在沅江城从万星教救下商郡王的那位...这个就是我大侄儿易照峰,现为龙骧卫指挥使。” 易释义为两人介绍一下。 “易指挥!” “是葛大人!” 两人同时抱拳为礼,简单寒暄一句。 龙骧卫,葛荆没太在意,易释义却在听到是葛荆时,眉头挑了一挑。 葛荆在大明王朝和北域荒原底层知道的不多,高层却很少有人不知道。尤其在他与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之后,任何一个势力都把他列为重要人物来关注。 没办法,任何一个宗师级都是无上的,是只有顶级势力才能拥有的存在。稍差一点的势力和人物连看都看不到。 葛荆能够与宗师级大佬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不是宗师级也是宗师级,岂能不让人注意。 江湖势力还好一些,朝廷势力直接就知道葛荆是何许人也。 六扇门总旗!!! 所有势力在知道葛荆这个身份后,险些没一口鲜血喷出去。 那可是宗师级人物,竟然只是一个总旗。 笑话吧? 现在,易照峰看到葛荆时,第一个念头不是别的,而是真想问一问,六扇门总旗是个什么存在,需要宗师级强者才能担任。 “葛大人,要不,来我龙骧卫,最低给你一个指挥使如何。” 易照峰几乎是脱口而出。 指挥使,那是最低统率万人的存在。 总旗,只能管辖五十人。 小旗十一人,总旗辖五个小旗,五十六人;百户辖两个总旗,一百一十二人;镇抚辖五个百户,五百六十一人;千户辖两个镇抚,一千一百二十二人。 地方卫所最高长官为指挥使,指挥使辖是个千户,一万一千一百三十二人。 指挥使和总旗,两者之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差距太大了。 葛荆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六扇门总旗我已经辞了。” “辞了,那不是正好来我龙骧卫!” 听到葛荆的话,易照峰惊喜的追问了一句。 “好了好了,葛小子一个人多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要来你卫所做什么。” 看到葛荆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易释义一脚插到两人中间,不客气的推了下易照峰:“快,弄点吃的,葛小子刚才跟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打了一场,故意也累了。” 易释义一句即出,闫玉清和王贺同时抬起头,眼眸闪出一抹精光,兴奋的看着葛荆。 易照峰也是精神一震,连忙道:“葛大人和李一江交过手,怎么样。” 葛荆愣了下,道:“也不算打一场,就是简单切磋两下!” 他想了一下道:“修为,跟我差不多,不真正打一场,分不出高下的。” “差不多!” 易照峰脸色一正。 逐浪沙的大当家李一江可不是个小人物,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在北域荒原出去王者,宗师级里也能排在前列。 葛荆能跟他修为相仿佛,那是相当惊人的。 “王贺,去,弄一桌酒菜来。” 听说葛荆和李一江交过手,易照峰大感兴趣,迫不及待的要听葛荆仔细说说过程。 别看大明王朝几方势力已经把北域荒原的宗师名单搞到手,对他们的修为也仔细打探过,却还没有人与他们接触过。 密谍,修为都很低。 修为太高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当不了密谍。 所以说,身处底层的密谍根本接触不到宗师,对宗师的资料和信息只能收集一些道听途说的说法。 然后,后面的人再从各种各样不知道真假的信息,整理、分析,最后归纳出一位位宗师的形象。 这只是虚拟出来的宗师形象,不经验证是不知道真假的。 而要验证,不是宗师出手,没人能验证得了的。 所以易照峰听到葛荆和李一江交过手,才会这么感兴趣。 知道这个,葛荆认真回思一下,仔细的把他对李一江的了解讲述一遍。 再后来,王贺带着几个士卒端来酒菜,四个人围坐在哪里吃喝起来。 都是玄者,再加上还是在军营,吃喝自然不会像城里酒楼那样精致,更不会没完没了的一吃几个时辰。 香喷喷的肉食很大一块,拿起来沉甸甸的有数斤,咬上一口直接把嘴里塞满,用力嚼起来满嘴流油。 辛辣的美酒倒进嘴里,满满的一口咕嘟咕嘟咽下去,份外畅快。 “舒坦...” 这么粗鲁,这么实惠,让在北域荒原长大的葛荆感觉份外习惯。 “敞亮,我说葛大人啊,你这样的人就适合进军中,来我龙骧卫吧?” 看到葛荆不做虚假的架势,易照峰旧话再提,葛荆却笑而不语。 “你这人,也也很狡猾!” 易照峰伸着食指向葛荆点了点。 葛荆把最后一块肉扔进嘴里,提着酒坛向易照峰、闫玉清、王贺示意一下。 几个人同时提起酒坛,咕嘟咕嘟两口把酒坛清空。 这么豪气看的三个人眼眸精光直闪。 军人就有军人的习惯和气魄,对于讲规矩的世家子或行为有句的君子行为,也很敬重或钦佩,却不见得会有多认可。 豪气冲天,耿直爽快的江湖人也许更会让他们认同。 葛荆就是这样。 士卒进来把残羹剩菜收拾起来,捧着一只大碗,撒上一把粗茶,滚烫的开水倒进去。 呲啦一声,开水在瓷碗里滚动把粗粒茶梗冲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黄金一般的茶汤浸泡出来。 这样的茶水不会特别清新,但却有助于消化刚刚吃进去的一肚子油腻肉食。 葛荆不管不顾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汤顺着咽喉滚进肚子,粗茶特殊的响起在这一刻竟然异常的可口。 “这东西不错啊!” 他赞了一句,然后像喝酒那样咕嘟咕嘟的将一碗茶水全部灌进肚子里。 还是这样豪爽,直看的三个将军大笑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滚烫的茶水倒进嘴里。 这般热的茶水若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把嘴舌烫熟,换做他们却完全无视。 毕竟五个人里有三位宗师两位灵玄师,寒暑不侵水火不浸完全就是小意思。 三泡茶水过后,几个人才把速度放慢,闲聊起来。 几句交谈,天色过午,王贺又叫来士卒准备哺食时,葛荆好奇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见其他的宗师?” 易释义和易照峰几人对视一眼,摇头道:“听着六七位宗师不少,可有六扇门的,有都司镇守,有神武右卫军还有缇骑营。各有各的势力,各有各的派系,并不亲近。” 葛荆一愣:“怎么会不亲近,都是官府要员啊!” “怎么会不亲近?” 易照峰、闫玉清和王贺三个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看着易释义,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们毕竟不清楚葛荆,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 易释义却知道葛荆是真不懂,于是笑着道:“葛小子认识的人少,有些事情他还不清楚。” “哦!” 三个人点点头。 葛荆这时也把眼落在易释义身上,等待他解释。 认真的说,葛荆就像易释义所说的那样,认识的人很少,很多事情都不懂。 不只是武道上,在武道上他至少在点苍派玉局峰藏经阁里住了两年,上层虽然接触不到,但基础他不缺。 就是这些基础支撑他走到现在,而当他成为灵玄师甚至是宗师级后,对他已经一点帮助都没有了。 其后,虽然他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强,可跟他切磋或交谈武学的人却是没有。 至于为人处世之道,如果没有脑海里那几团记忆云的帮助,他就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任事不懂。 “你知道大道争锋吗,知道王不见王背后是什么意思吗?” 易释义认真的看着葛荆。 葛荆的眼眸一点一点缩了回去。 大道争锋和王不见王他都听到过,至于是什么意思,他还真没想过。 所以他抬起头看着易释义,等待他回答。 “你知道,大玄师和灵玄师卡在意境,领悟意境就是突破灵玄师,没有领悟意境不管你修为战力有多强都突破不了。至于突破到宗师级,就代表你悟通一整条意境。” 易释义看着葛荆。 葛荆点点头。 这条道他走过,所以明白。 但是,这跟大道争锋和王不见王有什么关系? 第321章 大道争锋 王不见王(下) “大道争锋,唯我独行。” “王不见王,唯一而存!” 易释义看着葛荆认真的道:“你能知道这两句的意思是什么吗?” 葛荆的头缓缓仰起来,望着大帐棚顶,那是整个大帐的顶峰,似有所悟。 易释义道:“玄者在灵玄师之下是为人,灵玄师之上为非人,因为已经能够沟通天地之灵气,能够感悟万物之道理。” 他的脸色一正道:“天地灵气不前说,能知道什么是感悟万物之道理吗?” 葛荆的头落下,看着易释义没有说话。 他知道,易释义的话虽然是疑问,却不需要他回答。 果然,易释义没等他回答,继续道:“看山,知道那是山,看水,知道那是水。并能够知道那山为什么是山,知道那水为什么是水,这就是灵玄师。” 葛荆缓缓的一点头。 易释义又道:“再后来,对山、对水感悟逐渐加深,发现,山并不只是山,还有山坡、山峰,还有雄山、险峰,还有山岭、山系、山脉。水也不仅是水,还有井水、溪流,还有瀑布、激流,还有河水、江水、海水。到这里,已经突破到宗师级。” 葛荆仔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这就是葛荆早期领悟的,进入灵玄师需要感悟意境,无论什么,是山是水,是刀是剑,还是日月风云什么都可以。可要想突破到宗师级,就需要在其间感悟出真意。 就像孛日神剑秋末言突破灵玄师参悟的是日意,进入宗师级参悟的是青阳意境,突破到王者就需要参悟出烈日意境。 月锁清秋李默安突破到灵玄师参悟的是月意,进入宗师级参悟出月影意境,步入王者参悟的是寒月意境。 易释义抬起头,脸色郑重的看着葛荆道:“在突破到王者级之前,所有玄者都可以相互提携,相互印证,可以随意的你帮助我,我帮助你,可突破到王者之后就完全不同了。” 葛荆一愣,眉头挑起:“怎么?” 易释义认真道:“什么是感悟万物之道理。灵玄师、宗师级其实都是选择,选择道,选择武之道。王者级却是不同,那是理,你所选择武道的理,知道什么是理吗?” 葛荆眼眸一眯,回想脑海里的记忆云,不由道:“天地自然万物遵循的规矩、规律、理由,就是理。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 易释义听后一愣,认真的想了想,郑重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说的太好了。” 易照峰听了也瞬间理解,大声赞了句。 闫玉清和王贺才只是灵玄师,对这些话听得一知半解的,虽然不太了解,仍然死命的记忆着。 葛荆随即笑了笑,没在说话。 易释义继续道:“选择道,悟明理,其后按照道理向内深悟。王者就是将这种意境参悟到极致,若能将这条道路完全掌握,进而拓展到反正、内外,就能步入地尊。” 葛荆点头,这个他也知道。 就好比李默安突破灵玄师参悟的是少阴玄功,宗师级进化成老阴剑意,步入王者就是辅修太乙金书,极阴化少阳,多上一重残阳意境,再参悟出阴阳合一就能步入地尊。 这就是物极必反,从极阴化少阳。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嘛! “可是,天下玄者是一座山峰,一座塔,有无数玄师为基。虽然说条条大道都能直通疯癫,可每上一层都需要有无数灵玄师、宗师级为踏脚石。” 易释义叹息一声,脸上有一丝伤感和颓然:“知道什么叫大道争锋,唯我独行吗?那就是说,这座山峰虽然有无数条道路可走,可越是靠近峰巅,道路越窄,位置越少。你若想继续向上攀登,就必须要去争、去抢。你不去争,不去抢,就要被他人踩踏,不进必退。” 葛荆脸色也有些发呆。 易释义继续问道:“知道什么叫王不见王吗?” 葛荆摇了摇头。 易释义道:“因为王者只有将一条道走到极致,才能突破到地尊。可走到极致哪有那么容易。” 他又叹息一声,直着眼睛看着帐篷。 过了半晌,他继续道:“数千年前,天下玄者还以世家为核心,天下传承皆为子继父业,口耳相传,心意相教。宗师、王者数不胜数,可是能够突破地尊的却是不多。” 葛荆不明所以的看着易释义。 现今天下,地尊,葛荆虽然一个都没见过,但从六扇门随便就能调出两尊地尊大能就知道,地尊也许很少,绝对不是一个稀少到极致的位数。 数千年前的近古、中古、上古呢? 葛荆同样不知道地尊是个什么情况,但从上古时期吕祖能够飞升,中古又有剑王杨墨轩、剑仙子郁姑能够飞升就知道,地尊绝对不是玄者的巅峰,甚至极有可能还差很远。 葛荆问道:“所以,为什么呢?” 易释义道:“所以到了近古末期,也就是数千年前的近代有人发现,虽然大道通途人人可行,可要想走到巅峰却只能一人独行,参悟万物道理即便是父子之间无法传承,即便子承父业,也只能有一人走通,也只有一人能够走到极致。” 葛荆点头。 易释义道:“走到极致,再想突破地尊,靠一个人埋头苦修,难啊。可要想触类旁通,切磋是没有用的,唯有在生死中沉浮,在生死之中磨砺,在死中求活才能突破。” 葛荆了悟的点点头:“不只是随便的死中求活吧,还得是在同种意境中求死活,所以才是王不见王!” 易释义郑重的一点头:“对。修同种意境的王者只要会面,意境相生相克,几乎无法克制就要分生分死。” 葛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就像李默安,由极阴参悟极阳,遇到同种意境的人,阴阳相生相克必然会比其他人影响要大,心境稍差的人必然会克制不住出手。 怪不得,王不见王,见则,必分生死,唯一而存。 “吃酒,吃酒去!” 叹息一声,葛荆站起身叫了一声。 “好吧,宗师级听到这些消息,是得吃点酒,消消愁!” 易释义笑着站了起来,跟着葛荆走出大帐。 春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傍晚的吹来打在身上竟然有几分凉爽的感觉。 这个时候,在大树下摆上一张桌,跟几个好朋友大口吃酒大口吃肉,竟然份外的有感觉。 王不见王唯一而生! 葛荆大口大口的灌着烈酒,脑海却满是易释义刚才的话,不知为何,明明应该很伤感的话,他却觉得份外的热血,激情澎湃。 有一种想要大战一场的冲动。 但随即他想到自己。 我是什么意境? 孤烟剑意、鹰隼剑意、黄沙剑意。 贯穿任督二脉为孤烟剑意,环绕带脉为鹰隼剑意,最后一点散出十二道玄力通行十二正经,此为黄沙剑意。 十二经脉首尾相连,奇经八脉环环相套。 一时间葛荆也不知道自己参悟的主意境到底是什么,但这三个推动他突破到灵玄师的剑意,绝不是让他突破到宗师级的意境。 葛荆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着烈酒,眼神却不知不觉陷入到茫然。 他这般样子,易照峰不知道说些什么,闫玉清和王贺身有同感,他们也是第一回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有些消化不了。 易释义却不同,他和葛荆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能感知到葛荆的脾气秉性,知道葛荆是个骨头很硬的人,不应该沉默和茫然啊! “葛小子,想什么呢?” 想到这里易释义问了句。 葛荆回过神,笑了一下道:“我在想,谁会跟我参悟同一种意境,遇到,不知道如何分个生死。” 易释义眉头一挑,笑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葛荆。 在旁听着的易照峰眼眸也是一亮,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翘了起来。 王不见王,指的是王者,但他们都是巅峰宗师,就要有这个心性才能有突破到王者的希望,没有这个倔强脾气,这辈子宗师就到顶了。 “赞,饮胜!” 闫玉清和王贺倏地站了起来,端起酒碗一举,不待葛荆三人反应过来,已经咕嘟咕嘟吞咽起来。 “好,这才是我龙骧卫的人,饮胜!” 易照峰哈哈大笑着,单手叼起酒碗向葛荆和易释义示意一下,也喝了起来。 “这个,我喜欢!”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易释义露出一抹荣辱与共的笑容。 他虽然不愿意再回龙骧卫,但出身龙骧卫的他永远把龙骧卫当作自己的根,任何一种好或坏都感同身受。 就因为这,他看到张赶驴才会那样容忍。要不然在封山印时,张赶驴偷袭他之后还想从他和葛荆手里掏得好处,屎都能给他打出来。 五个人同时将一碗烈酒灌下,放下酒碗,王贺站起来,捧着酒坛把酒重新斟满。 易释义捻起一颗蚕豆。 满满一桌肉食里,唯有一盘蚕豆算是素菜。 这东西就饭不好吃,却是喝酒的绝配,只要喜欢喝酒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王不见王是一种说法,其实还有另一种说法。” 易释义剥去蚕衣,将蚕豆扔进嘴里,捻了捻手指。 手指沾上油,念起来滑滑的。 “什么说法?” 葛荆好奇的问着,抬手也捻起一颗蚕豆。 “一生之敌啊!” 易释义拍了拍手,看着葛荆。 蚕豆还没扔进嘴里,葛荆身子就是一定,嘴里喃喃道:“一生之敌!” “对!”易释义看着葛荆道:“一生之敌有两个说法,一个是高度,一个是广度。” 葛荆眨了眨眼睛道:“什么意思?” 易释义道:“高度就是等阶,广度是地域。” 葛荆的眼渐渐一定,认真的听着。 易释义道:“一生之敌对玄者来说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 “怎么说。”葛荆问道。 易释义道:“高度是等阶,就是说,身为玄者,从玄士开始,就要给自己选定一个目标,争锋交战,直到取胜。一个等阶一个目标。当然,这只能说是对手,还称不上一生之敌,因为那是等阶还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队了,只能在后面看着背影,甚至到最后连脚底板都看不到。唯有超越灵玄师,才能被称之为一生之敌。” 葛荆点头认同。 的确是这样,就好像刀首麻衣人,曾经是葛荆仰头瞻望的存在,可不消两三年就被葛荆给枭首了。 而刀枭胡勒却是不同,直到现在葛荆都不敢说能胜,如若两人一个用剑一个用刀,意境不同,否则当可看成一生之敌。 “还有一个广度是地域。”易释义又道:“即使有一个跟你境界、修为、意境和战力都一模一样的人,可若超过万里之遥,数年甚至十数年都不可能见到,根本就是陌生人,何谈什么一生之敌了。” 这个... 葛荆再度没有话说了。 根据葛荆脑海记忆云中知道的,这方世界没有神仙,没有大道唯一的说法。 什么大道争锋,什么王不见王,都只是高阶玄者为了追求武道极致,为了攀登武道巅峰营造出属于高阶玄者的一个规则。 其实,即便没有这种规则,也是一样。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总是技高不让人,没有人愿意屈尊他人之下。 就算没有一生之敌的说法,就算是陌生人,只要修为达到一顶境界,遇到了总想分一个高下。 这跟仇没关,只跟武有关。 酒足饭饱之后,葛荆提起紫虹剑,徐徐抬头遥望天际,想着大道争锋,想到王不见王,不知道为何,他心中又一股强烈的战意。 “嗝!” 葛荆打了一个饱嗝,低头问道:“易指挥,你可知道荒族几位宗师都在哪里?” 别看白天葛荆遇到逐浪沙大当家李一江、沙流大当家杨洪军,现在却是不知道他们又到了何处。 若是住在太越山越寨里,他总不能一个人去闯吧? 闯太越山越寨可就不是战斗,而是找死了。 “宗师级强者的行踪,谁能掌握得了!” 易照峰苦笑,摇头。 “不再太越山?” 葛荆问道。 “不再!” 易照峰肯定的道。 第322章 兄弟阖墙之后续 宗师级强者出门在外行走如风,虽说不能朝游北海暮沧海,但兴致一起,来个早晚千里游还是非常简单的。 尤其现在他们还在敌对势力范围内,隐匿行踪更是正常。 除非有同级别高手跟踪,要不然是没有人能知道他们确定消息。 葛荆一想也明白过来,无奈的一笑,“你就走了!” 说完飞身而起遁入空中。 “你去哪儿……” 易释义在地上高声叫喝。 “去太阴山太河山庄,小雷儿在哪里呢?” 葛荆回了一句。 易释义眨了眨眼,身子一纵跟了过去:“我也去看看!” 人在空中,向下面的易照峰随口一说,“小峰子,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啦,我和葛小子去看看。” 易照峰讶然,无奈的看了看身边的闫玉清和王贺。 两个将军嘿嘿笑了一声。 易照峰眉头一蹙,脸色不喜的瞪了他俩一眼。 闫玉清连忙道:“我去东、南斥候哪里看看。” 王贺也一缩脖道:“那我去西、北斥候哪里看看。” 两个人是落荒而逃,看得易释义哈哈直笑。 瞬间易照峰的脸就黑了,可当他的头抬起来时,易释义已经晃动肩头,脚抬起,风一般的跳了起来:“走、走,太阴山在哪里?” 葛荆忍不住笑了一声:“走错了。” 说完身子一拧,极速跟了过去。 易释义啊了一声,身子一扭向葛荆追去。 宗师级,御空飞行的速度何其快也,二三百里的路程,转眼即至。 还未站定,易释义就叫了一声,“下面怎么这么乱?” 葛荆脸色一冷,并未说话,提着紫虹剑飞身扑入太河山庄大门前。 太河山庄很乱,乱的不是里面,是门前。 山庄里,十几位大玄师分散在各处,提着武器飞临高空,紧张的看着外面。 山庄门口,两队人相持而站,葛荆没有看到陈高绝六人,却在以陈才为首的人群中看到了杨惊雷。 眼眸一转,葛荆竟然在人群中看到几个熟人。 早几年在姑臧城万秋阁跟陈高绝一起认识的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他们?哦,应该是收到陈高绝的求援信笺赶来的吧!” 葛荆想了想,反应过来。 目光再一扫他突然笑了。 “咦,你笑什么,看到熟人了吗?” 易释义掉过头刚想说话突然看到葛荆露出莫名的笑意,他好奇的指着陈才对面,来势汹汹,气势不凡的人问了句。 杨惊雷在门口,脸向外,属于守势,这边的人按道理讲,葛荆应该都认识。 那么,葛荆莫名笑意针对的应该是面向山庄的外人,是攻势。 只是,易释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群人里有谁值得葛荆认真对待。 相反,在自己这方,杨惊雷身旁一位青年有点意思。 易释义好奇的问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葛荆,正好看到葛荆的眼眸闪动了一下。 “一位老友,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来!这是学业有成吗?” 葛荆越说,脸色越是古怪,双眼直直的看着杨惊雷身旁的人。 易释义顺着葛荆的眼看了过去,又看到杨惊雷对那个人竟异常的亲切,亲切到连对方的叫嚣和挑衅都不顾,了然点点头:“老友,跟小雷关系很亲近啊!” 葛荆低声道:“是啊,比我亲近,应该,嗯,应该是他的师叔!” “小雷的师叔!” 易释义眉尖一挑,有些知道了:“是点苍派的人!” 葛荆认真的道:“点苍阮清,点苍派我唯一的好友!” 易释义身子一张,大笑道:“既然是好友重逢,岂能让宵小坏了心情……” 说完他合身扑了过去。 而他突然发出的笑声瞬间惊动下面的人。 两伙人正在吵闹,山庄的人还克制些,对面的人却很嚣张,吵吵闹闹的只想动手。 陈家因为主人都在闭关,受不得惊扰,若不是有杨惊雷,还有几位陈高绝请来的几位好友及时赶来,陈才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可就算是这样,杨惊雷和赶来的一位年轻人一见面就惊喜万分,凑在一起聊个不停,根本不在意对面如何叫嚣。 陈才正在为难,不知道是战是和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朗笑,他下意识去看,就看到一位老者从天而降,挥舞着袍袖掀起一阵狂风,搅得对面站立不安,向后跌倒。 “天上有人?” 狂风袭来,瞬间把杨惊雷和那个青年给惊动,同时抬头去看。 “是易大爷!” 杨惊雷惊叫一声。 “易大爷?” 那个青年,也就是阮清闻声望去。他第一眼没有看到葛荆,也没有看清易释义,而是看向了声势浩大的狂风。 狂风呼啸,风势强劲,绝不亚于平地卷起一道龙卷风。 只是让人想不到,那道狂风虽然通天彻地一般,却好似生有灵智,从山头刮向山下,泾渭分明的从陈才脚前切下。 刚才还叫嚣着的几十人,在狂风席卷之下,根本把持不住身形,翻翻滚落。 陈才他们却毫发无伤,兀自呆呆的看着对面。 “流云飞袖!” 阮清惊呼一声。 “不,是风云水袖!” 陡然在阮清身旁传来葛荆淡淡的声音。 “葛大爷!” 阮清刚一回头,就听到陈才惊喜交加的叫声。 然后看到葛荆淡然回头:“陈才,让山庄里的人都回去吧,真出了什么事,别罔丢性命。” “嗯,嗯!” 陈才死命的点着头,“都听到葛大爷的话没有,回庄子里去。还有,陈敏杰,去请老夫人,让天上的大爷们都下来吧!” “是,大总管!” 一个中年汉子应声第一个跑回山庄。 葛荆虽然在太河山庄只待了一天,陈家人上下却都知道,这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说话比家主还要有份量。 所以,陈才一声令下,太河山庄的人全都喏了一声,呼呼啦啦的跑进山庄。 山庄门前唯有陈才还站在葛荆身旁,等待他吩咐。 这面消停下来,那边阮清的脸却笑开了话。 他一步跨出。来到葛荆面前,嘴角翘起,一拳捶在葛荆胸口:“你小子,我从崆峒山追到哀牢山,又从哀牢山跑到沅江城,要不是遇到周濂老人,还不知道你跑到太越山了。” 葛荆低笑一声,“谁知道你走下玉局峰了。”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上清大洞眞经学到手了。” 阮清一愣,眉头挑起道:“你听谁说的?” 葛荆看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狐疑道:“不是没学到吧,那大洞玉经呢?这个容易的多!” 阮清的眉宫这一刻几乎扭成了‘几’字型,挠了挠头道:“学是学会了,要不然也不能下山,只是,你怎么能知道?” 葛荆呵呵笑了一声,转过身看向山下道:“听人说的!” “谁啊,谁啊!” 阮清两步转到葛荆身前。 葛荆横跨一步道:“不告诉你!” 他看着易释义从天而落,脚下一沾即起飘到山坡半腰,袍袖再度挥起。 狂风遮天蔽日般卷着二三十人一路滚到山脚。 “哦,对了,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跑到这里乱哄哄的吼着?” 易释义袍袖一挥然后一甩,轻飘飘的收了回来。 并且还借着回旋之力,腰间一扭,竟若凭虚临风般的飘了回来。 “好气质,恍然若仙啊!” 葛荆挑起大拇指,毫不客气的夸耀起来。 那气势,任谁都看不到一分诚实。 易释义再也维持不住气势,心气一颓,落了下来。 他看都不看葛荆,身子一转手重重的落在杨惊雷的肩头:“小子,不错啊,惊竟然突破到灵玄师了,有前途啊!” “嘿嘿!” 杨惊雷憨憨的挠着头,傻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突然间冒出来了,见面就喊打喊杀,不知道想做什么?” 陈才在葛荆背后转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只是他也不认识这些人,正糊涂呢。 “他们是湖北行省洞庭湖的湖盗,你不认识了!” 陈才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葛荆却静静的回了一句。 “洞庭湖人?” 易释义眼微微眯起,回想一下恍然道:“西洞庭金铃盗,那个为首的就是叫,叫,叫什么隋老嘎达的。” “西洞庭,湖盗?” 阮清低呼一声,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湖北行省怎么也掺和到这事里来了,他们不要命了?” “是啊,洞庭湖身处湖北行省,是大明中腹,真出了点什么事,他们想逃都无处可逃?” 丹霞老农李攀龙跟着也惊叫起来。 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也连连颔首,直叫想不到,想不到。 还不待葛荆说话,一个声音从山腰传来,“不只是西洞庭金铃盗,还有东洞庭金帆盗,东西洞庭显然已经暂时复合了。” 几个人同时抬头,就见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气势威严的从山腰处大踏步走了上来。 脚步沉重,踏在青石台阶上空空作响,仿若山峰一般的稳健。 “是他...” “三当家敖天王!” 看到这个壮汉,葛荆和易释义都是一愣。 敖天王的脚步一缓,显然想不到,葛荆和易释义竟然认识他。 眼眸一缩,直直的看着葛荆两人沉声问道:“阁下认识敖某!” 这个壮汉竟然是敖天王,那个葛荆和易释义亲眼目睹被结拜兄弟下毒,并狠下毒手的金铃盗三当家。 “金铃盗兄弟阖墙时,三当家真没看到葛某?” 葛荆看着敖天王淡淡的回了句。 敖天王哑然。 那日他潜入湖里,却并未沉入湖底,也没有迅速离去,自然看到了葛荆和易释义大显威风,轻易压制住他三位结拜兄弟那一幕。 “金铃盗?敖天王?三当家?” 葛荆和敖天王简单两句交谈,山庄门口的所有人都有些狐疑的看着三个人。 看看你,看看他的,谁都没说话。 但随着几人目光投过来,投过去的,敖天王没有沉思,毅然蹬阶而上。 敖天王走得很快,一步跨出就是六七步台阶。 嗖嗖嗖,几个起落就来到众人身前。 葛荆刚想说话,眼珠突然一瞪,因为从敖天王肩头探出一个小脑袋瓜来,正傻乎乎的看着他,好似十分好奇。 带着孩子,绝不是要打要杀。 “啊...” 葛荆沉默了。 “咦,很可爱的棒小仔,你儿子?” 易释义肩不动身不摇,平平的移到敖天王身前,问了一句。 微风徐徐,吹拂着他的衣珺,三捋长须随风在胸前飘拂。 易释义亦正亦邪的气质在这一刻竟仿若谪仙,只是一瞬就把这孩子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么小,三岁还是五岁!” 易释义探过头和孩子打了一个对眼。 敖天王嘴角流出一丝温暖的微笑,斜过头看了一眼儿子,憨憨的笑道:“三岁半!” 三岁半的傻小子,正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易释义的长须。 长须随风而动在空中飘扬,并随着易释义的脑袋探去,呼撩一下的飘到傻小子眼前,傻小子顿时咯咯一声笑了起来,还伸出肉肉的小手向前抓了一下。 “哎哎,这个可是不行,爷爷这胡子珍贵着呢!” 易释义的头向上一挺,胡须随着他的动作在孩子的脸上拂了过去。 这一下,孩子的脸痒痒的,有些受不了的向后一退,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二当家呢?” 看着傻小子虎头虎脑可爱的样子,葛荆的心也是一暖,随口向他问了句。 敖天王刚刚有些温和的嘴角顿时一收,眼微微一冷,变得无比冰寒,“死了!” 葛荆和易释义的动作同时一定,僵僵的转过头看着敖天王。 “那个黑矮胖子死了...” 易释义站直了身子,转过头认真看着敖天王。 敖天王默默的一点头。 高大的身躯冰冷得仿佛透出刺骨的冰寒,对面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是,毒发而死的...还是...被谁斩杀的!” 半晌过后,葛荆平静的问了句。 敖天王的眼流出一丝心痛,嘴角有一丝抽搐,但还是强硬的道:“毒发而死的,是为了帮我从金铃大寨劫出家眷。遇伏,大战过就,毒发而亡。”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敖天王的身上透出一股悲凉,眼中伤痛得几乎无法自制:“二哥、我家夫人都是为了护持我,都死了。” 第323章 气毒 “都死了……”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有些不能相信。 当年给二当家和敖天王下毒的是五当家,有毒蒺藜之称的劳中瑞。 葛荆两人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葛荆认真的道:“当时,东门枉三人虽然对你们兄弟下了毒,其实却没有杀心。要不然,三个灵玄师痛下杀手,你们根本跑不了,更没机会回山寨!” 敖天王慢慢的转回头,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悲哀:“我知道,只是一个人,低了头弯了腰,软了膝盖,就再也直不起脊梁骨了。” 葛荆和易释义身子一震,不用敖天王解释似乎就有些懂了。 然后听到敖天王说:“二哥是一个人,我却在山寨安了家。妻子还刚刚给我生了个儿子。” 他的头微微转回,看了眼身后背篓里的傻小子。 结果,这一回头,孩子以为在和他玩笑,嘴角流着口水的冲他嘻嘻一笑。 敖天王僵直的脸动了动,有些费劲的挤出一抹微笑。 接着道:“本来我想一个人回去接走他们娘家。毕竟时间紧促,大哥他们又没有真下狠手,想来不会为难我们。只是二哥不放心,怕那两名武官暗中捣鬼非要跟我同去,却不想他猜中了!” “那两名武官?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能为难灵玄师?” 葛荆带着深深的疑问看着敖天王。 他不能不感到怀疑,那两位武官就死在他手里,知道他们不过是大玄师,敖天王两人即使中毒,战力受到影响,也不会是两名大玄师能招惹的。 再说,那可是金铃盗的地盘,只要大当家东门枉不会去,就算四当家和五当家回去都未见得能控制湖盗为难他俩。 敖天王吐了一口气道:“是东昌卫两个千户。” “千户?” 葛荆点点头。 他接触几个千户,还在玉局峰斩杀或两名。 千户,卫所下一个官职。顾名思义,麾下统帅千人,几乎都是大玄师等阶。 统帅万人的是指挥使,那样才是灵玄师。十万以上的是都指挥使,才走可能是宗师级。 两名千户,不重要,重要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在金铃盗的老巢为难他们的寨主? 敖天王感觉到葛荆的迷惑,僵直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道:“东昌卫不重要,是两位和尚?” “两位和尚?” 葛荆愣了一下,随即眼眸内精光一闪道:“不是和尚,是喇嘛吧?” 敖天王眉头微蹙,点了下头道:“是,是大元王朝的萨满,是喇嘛教的喇嘛!他们跟着两位千户走进山寨却没有跟着船出去,待在山寨守着寨中家眷。” 葛荆冷笑一声,“看住家眷,也就看着了你们。毕竟,能够抛妻弃子,不要父母的人能有几个!” 敖天王仰头叹息道:“是啊,我和二哥明明知道他们是灵玄师,在身中重毒的情况下不是他们的对手,却为了妻子儿女不肯离开。最终……” 他长长叹息一声,双眼微微有些湿润。 没有人说话,等着敖天王自己从悲戚的心境中走出。 只有那个孩子在他背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背和脖子。 当孩子无意识的啊啊叫了两声,敖天王才脸皮动了动,回过神。 “老妻产子后身体一直不好,他……” 敖天王肩头耸了下,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敖天王回过手,拍了拍孩子。 孩子以为父亲再和他玩笑,欢喜的伸处小手,抓着父亲的手指玩耍起来。 敖天王晃动着手指,一边陪着孩子玩耍,一边木然的道:“老妻吧儿子交给我,纠缠着那两个喇嘛,死死的纠缠着,眼看着不能活了,二哥冲了过去。” 敖天王哽咽一声:“我知道,老妻身体虚弱,二哥身中剧毒,根本不是两个灵玄师得对手,只是他们一边纠缠着对手,一边声嘶力竭得叫我带着孩子赶快离去。我,我真的迈不开步啊!” 敖天王的声音一点一点虚弱下去,最后几个字低弱到细不可闻。 葛荆和易释义看着她,看着他肩头强得孩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战斗,瞬息百变,根本不容人迟疑,踟蹰不前。 如果谁不够果决,但有犹豫,就有可能遗憾终身。 敖天王显然就是这样。 老妻和二哥用生命为他拖延时间,虽然是为了孩子,但也包括他。 对于赳赳七尺男儿,他很难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一切。 “可就这么一迟疑……” 敖天王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和尚一记金刚业障大手印透空打来,透过了老妻,透过了我,印在孩子身上。” 葛荆和易释义对视一眼,对这个金刚业障大手印都有些迷茫。 没办法,听所未听,闻所未闻,怎么可能不迷茫。 敖天王苦笑着道:“这功夫,我也不知道,还是我带着孩子遁逃时,孩子伤痛发作,垂垂欲死时遇到一位高人,经他点破才知道的。” 葛荆看了眼孩子道:“孩子似乎还没有脱离危险!” 敖天王点头道:“那两个喇嘛是大元王朝国教萨迦派传人,这一门派讲究以神御气,以精神为引,以手诀为印,喝令天地灵气,震天慑地,攻击起来让人防不胜防。” 葛荆点点头,因为以神御气,震荡天地灵气,所以才能隔空伤人,不只如此,神识浑厚的人还可以在数十丈数百丈间,随意引动任何一个节点的灵气以做攻击。 这般手段落在寻常百姓眼中,直如神仙妖魔,可在宗师级玄者眼里却很正常。 在宗师级玄者眼里才很正常的手段,灵玄师遇到自然要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抵挡。 若是敖天王自己,就算中毒也能应付,身后背着一个幼儿就顾前顾不了后,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孩子受伤了!” 葛荆和易释义同时跨步上前,来到敖天王左右,两对眼睛直视幼儿。 三岁半的孩子,缩在背篓里竟彷如猫儿一般,瘦弱娇小,黑溜溜的小眼珠转来转去,有几分好奇又有几分胆怯,让人忍不住产生几分怜悯。 “三岁半,太小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 葛荆身子微微向前一伏,目光扫过孩子青色的脸皮,还有黝黑的眼眶。 心突然揪了一下。 没有说话,默默的站起来。 “那位高人说什么了?” 葛荆吸了口气,克制着心情,淡淡的问道。 “一半内伤一半毒...” 敖天王轻咳一声,感觉儿子抓他的手因为葛荆两人的到来,力量陡然加重两分。 连忙挑了挑手指让指尖在儿子手心挠了挠。 只是一下,那小子有些骚动的身子就安静下来。 “一半伤一半毒...” 易释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我最烦会用毒的人!” 他的眼直直的看着孩子的脸,还有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处。 都是深青色,让好好的一个孩子跟个怪物一半。 陡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葛荆身旁的阮清探过头来,目光认真的从孩子的头、脸向下扫过,最后几乎是肯定的说道:“这应该是蛇毒吧?” 敖天王眉头一挑,脸上第一次露出一分喜悦,连连点头道:“是是,张松也是这样说的。” “呃,张松?” 葛荆、易释义脸上多出一分疑问,阮清却笑道:“地狱鬼才张松吧?大元王朝萨迦派的功夫也就他们鬼派能知道。” 敖天王转过头扫了一眼阮清,发现竟然又是一位高人。 只不过,葛荆和易释义他早就知道了得。 因为这两个人修为太高,他根本就看不透,而阮清的修为他隐约能够感知,和自己相仿佛,或许要高上一些,但绝对高不了太多。 “鬼派...” 葛荆点了点头,眼淡淡扫过阮清。 鬼派,主修神识,初期也许修为不高,修到极致却绝对不亚于释道儒三门。 就像葛荆听竹王席青枫猜测,密幽高层主修的就是鬼派功法。 九幽王刘郸主修的应该是十八地狱谱,刀枭胡勒主修的极有可能是囚鬼宝鉴。 那个地狱鬼才,会不会是密幽高手。 “他是密幽的人,湖北行省魁首,跟刀枭胡勒地位修为相仿。” 阮清很懂葛荆,看到他的眼神立刻解释了一句。 “那他怎么说的,这孩子好像没医治好啊!” 易释义却没在意密幽地狱鬼才,关心的还是孩子身上的伤。 敖天王苦涩的道:“已经好了很多,若不是他出手,孩子一年前就没了。” 几个人的眼缩了缩。 已经好了很多。 可几个人怎么看孩子,都不像好了很多的样子。 也许,还活着,就是好了许多。 葛荆伸出手,在孩子干细的手腕上搭了一下,瞬间一抹阴寒之气顺着手指向上攀爬过来。 阴寒毒戾,如附骨之疽般透过皮肉筋膜向指骨深处透去。 葛荆脸色一变:“这么阴毒,不像实毒,是气毒。” 几个人都是一愣,像丹霞老农李攀龙、长空阁少主李轻杰,还有杨惊雷都听得懵懂懵懂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实毒、气毒的。 另外三个人却知道其中的厉害。 易释义几乎在葛荆话音刚落时伸出手指搭在孩子的脉门。 只是一下,身子就剧烈的一抖。 “真的是附骨之疽,是气毒!” 易释义震喝一声。 “你小点声!吓到孩子!” 葛荆袍袖一甩,一股光罩把孩子笼在里面。 易释义连忙收声,脚步向后一退,远远的看着孩子。 他的声音很响,震在背篓上的光波罩荡起一片片涟漪,即便是这样,里面的孩子还是被震的有些眩晕。 然后在敖天王的劲气度过后,恢复正常。 可就这样,孩子还是被吓得泫然欲泣,一副想哭却又强自忍住的样子。 “嘿嘿,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哈!” 易释义有些不好意思,干干的夸了一声。 孩子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敖天王却有些骄傲的抬起头,道:“那是当然,伤痛虽重,我儿子却从未哭过。” “张松,或是密幽医治不了这孩子吗?” 葛荆问了句,手没闲着,又度过一丝细若蚕丝的玄力,小心翼翼的向孩子的脏腑探去。 他的玄力先是在敖天王的手指弹了一下,让敖天王感知到他的玄力,然后才沿着孩子的经脉度了过去。 不为了别的,为的就是让敖天王知道,他没有歹意。 “张松找来一名鬼医一名道医。” 敖天王的头几乎要整个的扭了过来,紧张的看着葛荆,看着儿子。嘴上还没停,解释着:“把孩子的内伤治好,却祛除不了这附骨之疽。主要是孩子太小,筋骨还没长成,再说他脏器太弱,被气毒侵染后没有人敢祛除里面的毒。” 葛荆一边度着玄力,一边把孩子身体内的情况记在心中。 “经脉没有问题,筋骨没有问题,穴道也没有问题...” 葛荆是从孩子的指骨开始,从里到外,从皮毛到骨髓都探明个清清楚楚。 他说过一个地方,敖天王的脸就融化一分。 等葛荆探明指骨后玄力就进了一份,再勘探手腕,然后小臂、肘、大臂和肩。 玄力到了这里,敖天王的脸凝重起来:“鬼医和道医就勘探到这里就勘探不下去了。” 易释义和阮清几人点了点头。 为什么勘探不下去,还不是因为人体构造太过复杂,孩子又小,身体太过脆弱,根本承受不住太强的玄力。 而玄力为了照顾孩子的身体若是太细小的话,从经脉向外度到血肉,在从血肉度过皮毛,向内度到筋骨,在穿透骨骼度到骨髓。 一个是怕强度不够,穿透不过去,另一个就是对玄力的消耗太大,支撑不住。 医者主修的是医术而不是玄力,根本做不到勘查孩子的全身。 其实不只是全身,一只胳膊就够他们消耗的,若是看出脏腑,消耗会更大。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葛荆这样的怪物。 他不只是玄力超绝,达到宗师级,还在受伤恢复,恢复再受伤的繁复中对身体的掌握达到医者都不如的程度。 近乎不是人。 那道细若蚕丝的玄力,细小但韧性奇强的在孩子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一点一点的进入孩子的脏腑。 葛荆平静的语气不急不缓,好似古井无波一般的讲着:“肺正常、心正常、肝正常...” 第324章 赤柽又回来了 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膀胱,一切正常。 骨肋骨脊骨正常,乃至葛荆的玄力又顺着孩子的腹顺延到骨盆,然后是大腿、膝盖、小腿,直到从脚指骨环绕回来,重新度向孩子的左肩。 “正常、正常、正常....” 葛荆玄力每扫过一个地方都会清晰的道一声正常。 看似正常,可敖天王、易释义几人却从葛荆说话速度的快慢上感觉到一点点不同。 孩子身上绝对有事,并不想葛荆说的那样,正常,正常。 没有人说话,都把眼睛从孩子和葛荆身上扫来扫去的,然后他们看出一点端倪。 孩子真正正常时,葛荆的表情十分轻松,孩子的表情也很轻松,可若葛荆说话间隔略长时,他的眼略微认真些,孩子的表情也会有些痛楚。 许是孩子的耐受力很强,或许是葛荆出手很小心,反正他们从孩子脸上没看到太多痛苦。 一个停顿、两个停顿、三个停顿... 直到葛荆的玄力从孩子的头颅上小心度过,又小心转回,才停了下来。 头颅可不是其他地方,一个不小心非死也要重伤,甚至搞得神魂崩散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 看到葛荆把手收回,敖天王小心而又有些胆怯的问了句。 他的眼几乎不敢去看葛荆。 别看葛荆一路都是正常、正常的说,实际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是怕葛荆说出什么救不了的话。 “哦...” 葛荆挥了挥手,敖天王几人都看到葛荆手指尖飞出一抹肉眼可见的灰气。 那是... 不用葛荆说他们就知道,应该是葛荆玄力在孩子体内转了一圈沾染上的气。 葛荆刚才那番探测可不是简单的查勘,而是从孩子身体的体表到骨髓,事无巨细的查勘一翻。 这世上在没有一个会比葛荆对他身体再清楚的人了。 而他这番查探,几乎将孩子的血肉、筋骨、经脉都打通一遍,即便跟玄者的通经伐脉、锻骨洗髓不一样,却也相差无几。 至少,以后他学起武来,根基比任何人都要扎实。 “走,去里面...” 葛荆捻了捻手指,感知到那里有一丝麻。 玄力在体内迅速搬运,好似刚才那番查勘消耗近乎一半。 身为宗师级的葛荆,一身玄力浩瀚如海,这都消耗将近一半,可想而知刚才他的淡然是如何的不正常。 敖天王的眼从葛荆的脸看到他的指,又转过头看着儿子,顿时发现傻小子的脸色竟然好了许多。 不,不只是脸色,还有他一身青皮也浅淡许多。 没用葛荆说,敖天王他们都能从孩子的变化看出葛荆的消耗。 “那个,你叫,陈,陈才吧,给我们备一桌酒菜来,菜不重要,酒要够。” 易释义没客气的吩咐一句。 “好的!” 陈才二话没说,应了一声跑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叫人去准备酒菜。 葛荆他们没想什么,直接走到那个凉亭,分别落座。 “三当家...” 葛荆手指在石桌上笃笃的叩了两下。 敖天王刚把孩子从背篓里抱出来,听到葛荆的声音,迅速把头扭了过来。 那小子可能很少和这么多人近距离接触,更很少从背篓里出来,或是被葛荆一番通经伐脉,身体无比的舒服,欢喜的晃着两支胳膊拍打这石桌。 敖天王粗心大意,没有在意到这点,杨惊可是从小照顾妹妹习惯了,倏地把手掌伸了过去,垫在傻小子的拳头下面,一下一下的接着。 “咦!” 这个好玩啊! 小孩子可能是从来没有人陪他玩耍过,看到杨惊垫过来的手掌,惊喜的晃起两个小拳头,左一下右一下的和杨惊玩耍起来。 阮清在旁笑了起来,一伸手从敖天王里把孩子接了过去,一手托着他的一手在他的口处按了起来。 敖天王的眼立刻从葛荆身上收回,认真的看着阮清的手。 孩子咯咯的笑着,一边扭着肚子躲避阮清的手指,一边咿咿呀呀的和杨惊拍着手,欢快无比。 “那是大洞玉真指,点苍派的骨术,是探骨查脉的无上手法。” 葛荆替他们解释了一句。 这一下,无论敖天王还是易释义都无话可说。 骨术是顶级宗门核心人物才能掌握的秘传之术,是各势力精英弟子层出不穷的保证。 洞庭湖是湖盗,易释义是龙骧卫出身,虽然也都传承千百年,却根本接触不到这等秘法。 葛荆转回头道:“这小子根骨不错,但伤都很重。” 敖天王牙根紧咬,脸皮绷得紧紧。 葛荆又道:“内伤三十三处,脏腑七处,穴位十五处...我都医治差不多了,唯有脾肾两处有些顽固,还留有一丝隐患。” 说着葛荆把孩子身体伤患一一指出,敖天王他们又跟自己的猜测相互印证,果然无一猜错。 难怪每过一段时间葛荆的速度都会变得缓慢,原来不只是探测,还用玄力医治一番。 “谢谢,谢谢...” 敖天王一个劲的感谢着。 葛荆面无表情的道:“内伤还好,只是那身很棘手!” “怎么,连你也没有办法?” 易释义身子向前一探。 敖天王面皮抖了抖,咬着,不敢说话。 葛荆点点头:“这是气啊,五中最棘手的存在。” 敖天王有些发懵,疑问道:“气,这不是蛇吗?不是蜘蛛、蝎子、蟾的五吗?” 葛荆摇头道:“那是一种五,动物分泌的剧。可这是隔空释放的气,是、寒、血、食、气种的气,最是神不知鬼不觉,棘手得很。因为,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从什么东西里提炼出来的,也就不知道如何去解。” 敖天王有些茫然,他对这些事真的不熟悉。 葛荆又道:“若是、寒和血,只要不是见血封喉,都能用玄力逼出,唯有食和气最是麻烦,附骨之疽一般,牢牢的黏在骨肉之中,根本祛除不了。” “食附肉,气附骨!” 易释义也叹息一声,伸手了傻小子的头。 孩子扭过头,用力的用脑袋顶了顶易释义的手,还嘿嘿的笑了一声。 不通世事的孩子最是无忧无虑,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烦恼,也感知不到什么叫痛苦。 哦,应该说只知道什么是痛而不知道什么是苦。 “那可怎么办?” 敖天王痛苦的低下了头。 葛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他不会劝人。 半晌,易释义突然低头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跟着洞庭湖人来的,还是有谁指点要找什么人求救吗?” 敖天王的角咧了下,苦涩着道:“原本张松指点我,通过刀枭胡勒可以找剑君洛衡求救。只是我奔波一年多,从湖北行省跑到陕西行省,也未成找到刀枭胡勒。”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葛荆。 不是他找不到刀枭胡勒,而是刀枭胡勒前期在找纯阳洞的麻烦,后期是葛荆再找刀枭胡勒的麻烦,这使得他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那里是敖天王能够找得到。 “后来,我看到洞庭湖人的行踪,才想通过他们找到那两位番僧,才是真正能解决问题的手段。” 敖天王的眼缓缓投向山下。 那里原本躺了一地的人,现在已经消失不见。 应该是被易释义的强横给吓跑了。 吓跑是吓跑,却不可能就这么结束,待洞庭湖强者到来,最少还会有一次麻烦找来。 只是葛荆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易释义道:“番僧,大元王朝来的高手。” 易释义瞬间听懂葛荆的易释义,转过头看着敖天王。 敖天王也不是憨人,第一时间没听懂,但随着易释义目光投来,立刻有些懂了:“您的意思是宗师战...” 葛荆点了点头。 敖天王仰头回思一下道:“老妻虽然身体嬴弱,二哥虽然身中剧,但若想无伤击杀他们,还是不可能的。那两名番僧...在二哥搏命一击下身负重伤,几乎养了近一年。” 葛荆仰头,眺望天空。 他想的不只是洞庭湖的两位番僧,还有河南行省三台山上的三台寺。 那是六扇门任务,四个任务点组合而成的一个大任务。葛荆完成了三个任务,前两个任务还好,最后一个任务的要求似乎就是要赶在大元王朝萨满教老僧赶来前,将其破坏掉。 大元王朝萨满教老僧,洞庭湖萨迦派番僧... 应该是一伙人吧? 想到这里葛荆问道:“那两位老僧后来你又看到过吗?” 敖天王点头道:“虽然没看到,但他们养伤将近一年就是从隋老嘎达的谈话中听到,似乎这两日也要赶到这里的。” 葛荆揉了揉眉宫,扭头看着易释义道:“要赶到这里,应该也是奔宗师战来的。不过,他们来太和山庄来做什么?” 几个人都有些不懂,费尽心思的思考,却怎么都猜不透原因。 这时,和小儿玩耍的杨惊突然道:“不是跟灵傲十博有关吧?” 几个人都是一愣,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有可能。” 葛荆认真的点了点头。 “灵傲十博...这个太和山庄就是陈家的那个太和山庄吗?” 易释义有些傻傻的问道。 阮清也笑了:“就是陈家的太和山庄,哦,我明白了。陈家的灵傲十博,陕西行省的人都知道修炼不成。可湖北行省的家伙们却不清楚。尤其是洞庭湖这样的湖盗,很少上岸,见识浅薄,湖北行省都知道得不清不楚的,自然更难知道陕西行省的事情。” 几个人同时点头。 没有别的解释,应该是这样。 几人说着话,陈才已经把酒菜端了上来。 虽然易释义他们说酒好就行,菜随意,可陈家对他们不可能随意糊弄的。 不说他们救下陈家阖府命,此乃大恩。 就说陈高绝六位闭关,出来就能改变陈家的命运,在如何尊敬葛荆他们都不为过。 现在主事的是陈家老妇人,陈高绝的老母和夫人,虽然江湖人不太讲究男女有别,但她们也不可能出头露面代表陈家。陈高绝的三个儿子却携手走了过来,齐齐磕头拜谢。 他们才是关键时刻能够真正代表陈家的人。 葛荆挥了挥手,让三个孩子退下,几个外人占据了太和山庄最高处,吃吃喝喝起来。 大人还好,随意的吃着,随意的喝着,那个傻小子却是乐开了花,依偎在阮清的里,也不在意父的感受,一边滚着,一边停着,还一边由杨惊喂食,玩耍着。 “今天,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 敖天王的眼的,泫然欲滴。 葛荆看着敖天王有些殷的眼心下萌动,手用力的攥了下紫剑柄。 玉箍形器、赤柽.... 葛荆酒碗一仰,最后一口酒倒进里。 他向陈才招了招手。 陈才一直停直如松的站在亭外,随时准备侍候着。 此时看到葛荆招手,倏倏的走了进来:“葛爷!” 葛荆迷离着双眼,伸手向外一环道:“知道那里有坚实的木头吗?我要最坚的,坚比金石那种。” 陈才初听时有些发傻,但随即反应过来,急忙道:“山下西去百里有片密林,多有坚的林木,但要坚比金石的那种!” 他沉吟一下道:“那里水下似乎有一片阴沉木,听老太爷说过,有金丝楠,制作寿材千年不腐,有铁力木,坚比金石。” 葛荆眼眸一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大手啪的一下按在敖天王肩头,扭过头道:“我出去看看,就看你幸运不幸运了。” 敖天王眼眸突然一瞪,倏地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不知道书写什么是好。 葛荆笑道:“阴沉木,乘天地灵气,集日月之精华,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啊,好东西,好东西啊!” 说完飞身而起,向陈才指着的地方飞了过去。 几个人都有些发傻的看着葛荆远去的背影。 阴沉木的确像葛荆说的那样是个好东西,可在他们眼中却不算什么珍惜的东西,想要,比他好的东西有的是,还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到手。 葛荆,欢喜个什么。 不过又一想,想到葛荆和敖天王说的那句话。 似乎是和孩子身上的伤,或是有干系。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着急,更没有人想到跟过去看看。 让陈才又端来几坛酒,一边吃着一边等着葛荆回来。 时间没有过去太久,葛荆就飞了回来。 几人抬头去看时,只是一眼阮清和杨惊就站了起来,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句:“赤柽又回来了!” 第325章 玉箍形器的神奇 “赤柽!!!” 看着葛荆手上倒提着一只黑红色的木剑,惊呼的不只是阮清和杨惊雷,连猫在一旁一直都没说话的李攀龙和李轻杰都惊讶的站了起来。 赤柽! 易释义和敖天王扭过头看着葛荆,又直勾勾的看了看他手上的木剑,似乎想到些什么。 葛荆从北域荒原走出时可是没有紫虹剑的。 紫虹剑,你那是葛荆在姑臧城用两幅剑王图换来的。虽然它也是玄级神兵,实则早就配不上葛荆这样的宗师级高手了。 不过,这几年它随着葛荆征战陕西、湖北、河南三省,闯下赫赫威名,已经晋升为一柄名剑。 名剑,是名头很大的剑,但也仅是名头很大。 但在早前就熟悉葛荆的人却知道,葛荆在紫虹剑之前的兵器是赤柽,一根在大漠十分常见的植物,赤柽的主杆。 这种植物坚硬还有不错的韧性,当然这种坚硬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折断,可换做随便一个玄士都能随手折断。 可他落在葛荆手中,偏偏从北域荒原阵斩两千刀胡子,到了姑臧城又击杀无数高手,给无数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里就有阮强、杨惊雷、李攀龙和李轻杰四人。 不只是他们四个,连易释义和敖天王都曾有听闻。 现在,葛荆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带回来两支长剑一只匕首。 他,想做什么? 几个人看着葛荆,看着葛荆从后背抽出一支黑红色的木剑扔给了杨惊雷。 “本来想给你搞一支炼锋刀,却被你秋姑姑给抢去了。我也不好插手,这个,你暂时先用着吧。” “啊,好啊!” 杨惊雷抬手接过木剑,低头看了看,抬头又看了看葛荆手中那柄。 两支木剑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三尺青锋,两侧被葛荆简单两刀削出锋刃,前面又大致削出个剑尖。 看它的样子,说是一柄剑,还不如说是一把锥。 能跟葛荆用一模一样的武器,还是葛荆亲手制成,不管它是垃圾还是神兵杨惊雷早就激动万分,立刻把它当成了宝一样抱在怀里。 根本没注意葛荆说什么,杨惊雷就如小鸡捣米一般,连连点头。 葛荆顺手抹了把杨惊雷的脑袋,走到阮清身前,右手一翻,一把一尺长左右的匕首放在孩子的怀里。 这柄匕首,嗯,看样子说是匕首都不如说是木棍,因为它的锋刃太钝了,连三岁多的幼儿的手指都割不破。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让孩子乐得睁不开眼,也不管能不能拿得起来,就用着两支小手一把一把的倒腾起来。 “这孩子,嘿嘿,我还真没给他搞过什么玩意!” 看到儿子喜欢的样子,敖天王老脸一红,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腮,艰难的解释了一句。 葛荆刚想说话,身子突然一定,慢慢的回头扫了眼山下。 “真是想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葛荆手在后背一探,将紫虹剑摘了下来,仍在石桌上。 然后就见他身子一闪,倏忽一下落在山脚下。 唰唰唰... 葛荆一个人幻出三道人影,在山下出现的人群中一阵纵横捭阖,霎那间,人群大呼小号的乱成一团。 “没有宗师级就不要出现在太和山庄,要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一声冷哼之后,葛荆随手一伸,抓住一个高大的身躯,双腿一团飞了回来。 看到葛荆随手一扔,噗通一声响,一个肥头大耳的番僧被他扔在了地上。 “这是谁???” 易释义看着番僧瞪着一对充满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僵直不动的躺在那里,目光掠过葛荆看向敖天王。 敖天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眸瞬间充满了血丝,怒喝道:“他,他就是打死二哥和老妻的那个番僧。葛大侠...” 他迅速转过头,看向葛荆。 “我就怀疑是他,顺手抓回来的,想怎么处置,你随意!” 葛荆没在意,向敖天王挥挥手,挨着阮清坐下。 左手一翻,木剑拄在地上,手紧紧的抓着玉箍形器。 两年后,葛荆终于把玉箍形器从紫虹剑剑柄内拿了出来,重新装在剑柄之上。 赤柽被毁,葛荆就没用玉箍形器杀人,吸收生命精华。 他看到受内伤毒药折磨的孩子,玄力作用不大时,心头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玉箍形器,所以才会问陈才,哪里有坚硬的木头。 有木头可以制成宝剑,这还不行,还需要杀人,吸收生命精华。 杀人,葛荆不是嗜杀的人,不会为了生命精华就去胡乱杀人。 所以在看到山下又有洞庭湖人来,才高兴的叫了一声,想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这一番斩杀,葛荆并不只是为了杀人,主要还是要实验一下,玉箍形器换了一柄木剑是不是还有那神奇的能力。 结果让葛荆十分满意,跟他在北域荒原阵斩刀胡子时,是丝毫不差。 不差就好。 “剑是要这样拿着的!” 葛荆抓住匕首,一边笑着一边塞进孩子的手里。 悄然中,生命精华顺着匕首的纹理度入孩子的手指,然后沿着葛荆上一次走过的路线进入孩子的体内。 刹那之间,孩子的身体好似久旱的大地遇到甘霖一般,贪婪的吸纳起生命精华。 葛荆措不及防,心神摇曳一下,幸好他的反应迅捷,半个呼吸间调整玄力的输出,稳稳的连续住,继续向孩子的手臂肩肘攀爬过去。 目光微微向下垂落,落在孩子握着匕首的手上,葛荆惊奇的看到孩子的手、手腕、手臂仿佛被充了气一般,丰满起来。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好似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葛荆的眼眸抬起,在孩子身上扫过,忍不住叹息一声。 三岁半的孩子,竟然跟猫一般的干瘦。 不只是浑身上下没有肉,个子还跟十分的矮小,说是刚满周年都有人信。 干瘦矮小还没有力量,这个三岁半大的孩子到现在还不会走路,再不医治,就算他没被毒死,也要变成一个永远不大的侏儒。 幸好,孩子的运气不错,在关键的时候遇到了葛荆。 一股虽然不是很强,却连绵不断滔滔不绝的生命精华度入体内,瞬间填补了孩子元气的亏损,根基的亏空。 只见瘦小得跟一只猫儿般大小的孩子,皮肉向外一鼓,膨胀起来。然后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撞击声响起,人向上一挺,在阮清的怀里站了起来。 “啊,鹰儿!” 敖天王看到孩子身上发生神奇的变化,忍不住站起来惊呼一声。 孩子身体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一股股持续不断的酸、痛、麻、痒,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刺激着他坚韧的神经,哪里还听得到父亲的喊叫。 “不好,孩子还小,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别给整傻了!” 孩子这番变化一直都在葛荆的感知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正在承受多么大的考验。 心,猛的提了起来,大脑迅速转动起来,要马上想起一个解决的办法。 停下来,是绝不可能的,因为孩子身体改变了一半,或是说右手到右肩,再到右侧胸腹。 如果现在停下来,孩子就算是保住性命,也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半身大半身小的怪物,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 “外力我能控制,内力要如何控制!” 葛荆双眼微眯,脸皮微微颤抖起来。 “麻烦,还是个孩子,怎么才能控制得了。” 葛荆心神飞转,也没想出一个办法。 记忆云里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葛荆实在没有办法,把心思调转到脑海记忆云中。 记忆云... 葛荆心思还没调转到记忆云,心头陡然闪过一丝亮光。 “它...” 只是瞬间,葛荆也没管想法对还是不对,两眼就直直的对视上孩子。 “叱...” 葛荆一声惊喝传入孩子脑海里。 孩子的心神陡然一动,纷杂的各种感受都从感知中消散,化为空灵一片。 而在这么一瞬的空当中,葛荆把神识揉成一团记忆云。 四目相对,葛荆的双眼闪过一抹精芒,强烈的吸引着孩子的眼神。 一道金丝掺杂在目光中传到孩子的瞳孔里,然后轻轻的一塞,扔进孩子的脑海。 葛荆脑海里的记忆云是一团一团的,宛如实质。 可孩子脑海里被葛荆塞进去的那团记忆云却不一样,失去葛荆神识束缚,在孩子的脑海里瞬间崩散,丝丝金芒悄然无声的融进孩子的大脑。 三岁半的孩子,本身经历就少,即便有些东西也是记不住的,那里能抵得过葛荆坚韧的神识化成的记忆。 这些东西就好似海底礁石一般牢牢的占据在哪里,被动化为主动。 幸好葛荆没有将他的思想掺杂进去,度过去的只是三道剑意,三幅剑王图。 要不然,真不好说这孩子是孩子,还是第二个葛荆。 也就因为是这样,葛荆的玄力在孩子身体内一转,孩子脑海里的记忆直接感应过来,熟门熟路的跟着搬运起来。 虽然孩子没有一点武学基础,可因为有葛荆记忆云的存在,三道剑意好像他天生就会一般。 葛荆玄力刚一运转,他就调转一道孤烟剑意跟着搬运起来。 贯穿任督二脉为孤烟剑意,环绕带脉为鹰隼剑意,最后一点散出十二道玄力通行十二正经,此为黄沙剑意。 十二经脉首尾相连,奇经八脉环环相套。 孩子的神识调动孤烟剑意随着葛荆的玄力运转,仅是一圈,就有一丝玄气产生,并紧紧黏着葛荆的玄力迅速增长着。 不管是玄力度体还是生命精华度体,外力毕竟是外力,没有身体主人的驾驭,消耗是十分大的。 以前孩子懵懵懂懂的,根本不可能配合,自然就更不可能主动搬运。 现在孩子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可有了葛荆那丝神识帮助,在无知无觉中竟然跟葛荆心意相合,几乎跟葛荆自己的身体一般,搬运起来。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过去,孩子的身体膨大了数倍,竟然恢复为正常年龄身体的大小。 自然,到了这个时候因为生长带来的各种感官知觉也消退下去。 这番变化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最为震撼的自然是敖天王。 此时的敖天王看向儿子,激动万分。 尤其在葛荆收回手,孩子的身子晃了晃,在没有任何人扶持的情况下,双脚牢牢的站在阮清的腿上。 眼中,迷惘之色一点点褪去,从来没有过的清明出现在他的眼眸中。 “鹰儿!!!” 敖天王低呼一声。 孩子的身子晃了晃,有些茫然的转过头,顺着声音向敖天王望去。 第一眼,孩子的眼还有些迷惘,随即脸上就浮现一丝笑意,小手向上一举,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 “求抱!” 敖天王自然知道儿子的意思,他几乎想都没想,倏地一下冲到葛荆身前,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好沉啊!得有三十多斤,三十多斤啊!” 敖天王感受着儿子从来没有过的重量,眼眶几乎要流出泪水。 他的手颤巍巍的伸出来,从儿子头顶顺着后脑摸了下去,颈背、腿臀,一直到脚底。 “三尺多,三尺多高了...我的儿子是好了吗?” 敖天王看到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他根本没想到葛荆的神奇手段,而是想到儿子的身体是不是好了。 葛荆没有说话,三指扣在孩子的脉门,细细探知一下。 半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敖天王看到心就是一沉。 易释义也伸手过来,诊断一下,叹息一声道:“伤是一点遗患都没有了,甚至连受损的根基都填补回来。他的身子是前所未有的好,只是,那毒...唉!” 附着在骨髓里的毒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扎根在哪里,死死的,任凭葛荆用玄力,用生命精华都祛除不了。 也是,玄力抵达不到骨髓之中,生命精华更不是祛毒之用,都拿气毒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 葛荆没有办法,易释义没有办法,李攀龙、李轻杰、杨惊雷更不用说。 最后还是阮清细细的为孩子诊断一翻。 孩子是恢复正常了,但他也不过是三岁半的孩子,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在阮清诊断时还以为是跟他玩耍,唧唧咯咯的连扭带摇,煞是开心。 第326章 宗师战 葛荆看着孩子,仔细思考着毒性的问题,漠然无语。。 敖天王看着孩子,易释义看着孩子,漠然无语。 所有人都看着孩子和阮清,一个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即伤痛孩子的遭遇,又葛荆得手段感到惊恐。 直到过去好半天,阮清收回手,看着葛荆和敖天王无奈的一摇头,叹息一声表示没有办法。 敖天王的眼瞬间失去了光泽。 葛荆缺抬起头冷笑一声,脚伸出,在地面一挑。 忽地一声,番僧高大的身躯向敖天王飞去。 “审一审他,我不信真的没有办法!” 敖天王瞬间抬起头,眼眸一亮,闪出一抹璀璨的光芒。 一把抓住番僧后背,直接夹在腋下:“我去去就回!” 杨惊雷有些讶然。 阮清和李轻杰的嘴蠕动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我跟去看看,别整死了人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易释义想了想,抬腿跟了过去。 杨惊雷望着隐在山坡下得人影,嘴动了动,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叔叔,那毕竟是出家认,这样好吗?” 葛荆头都没回,低低的道:“在他们伤到孩子后,出家人该是在家人还有什么区别吗?” 他转过身,双眼认真的道:“既然选择了出世那就是凡人。” 葛荆回头远眺山下,哪里隐约传来僧人抑制不住的痛苦的叫声。 他长吸一口气,道:“就算有什么不好,你也要记住,永远不要低估一位父亲守护子女的决心。不要说只是一位僧人,就算端坐九霄之上的佛祖敢这样伤害他的儿子,他也敢扯着他,一起跌入九幽之下的无尽地狱,永不超生。” 轰的一声,所有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尤其是杨惊雷,他的身子向后一个趔趄,眼前好似浮现起他的父亲,好似又看到他的父亲在宁王府遭劫前为他们做的安排。 秋末言、阮清…… 若不是因为父亲,在那个时候,在整个宁王府都在大明天子全力打压的时候,她们是不可能现身,并参与进去。 要知道,在那个时间点,不是葛荆这样无牵无挂的人,参与进去绝对会惹火烧身,不只是秋末言,就连点苍山都避之不及,在缇骑营兵围玉局峰之后都只能任由葛荆把他们带走。 不是点苍山不在意他们,委实是对手太强大,那是大明天子携整个大明王朝得大势。 任何势力真要是敢于对抗,绝对会被碾压成渣。 杨惊雷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葛荆,灿烂的一笑。 葛荆拍了拍他的肩头,看着不断传来痛苦嘶鸣、嚎叫的山坳。 “还好有易前辈跟着,要不然那个番僧一定不得好死!” 葛荆神识感知过去,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叔叔,我想去看看……” 杨惊雷突然低呼一声。 葛荆眉头一蹙:“你……” 杨惊雷淡然道:“好坏,不是都要经历吗?” 葛荆沉默一下,点头道:“去吧!” 杨惊雷提着木剑跳了过去。 望着杨惊雷的背影,哄着孩子的阮清突然道:“这个你都没有经历过吧,怎么会同意孩子看?” 葛荆淡然道:“你要也阵斩过两千人,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能让你感觉害怕得事情!” 阮清哑然,苦笑着摇头。 他是忘记了,身前的这位是个狠人,一人一剑阵斩两千人,遍数天下数百年也只有这么一个。 苦笑的不只是他,还有李攀龙和李轻杰两位。 看着现在安静和善的葛荆,任谁都不会把那么恐惧的事和他按在一起。 沉默不过一刻,敖天王就两眼冒着精光跳了出来。 “有结果了?” 葛荆问道。 敖天王迟疑了一下,道:“有结果了,只是我有些听不懂!” 葛荆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敖天王苦笑道:“大元王朝和我们大明武道有很大差异。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在大明,毒就是毒,就算气毒也不过是迷幻心神,麻痹神志。可从那番僧口中听得,气毒却不是实毒,而是业障。” “业障?” 葛荆几人同时皱眉,有些不懂。 敖天王也有些糊涂的道:“大明武道修的是奇经八脉、十二正经,打通的是周身百脉。可那番僧说大元武道修的是三脉七轮,他们是用左脉月轮凝聚红尘业障,用顶轮四指上的梵穴轮打入人体,除非用右脉日轮推动心轮凝聚心神智慧之光才能祛除。” 敖天王一脸苦涩,显然是无法理解。 葛荆沉默一下,突然抬头,一步跨出来到那个山坳。 敖天王愕然回首,就听到易释义疑问一句:“怎么了?” 接着听到葛荆淡然道:“解决一下手尾问题,别给陈家带来麻烦。他们,承受不了的!” 说着就见葛荆赤柽落下,挑起番僧向山下跃去。 易释义一愣,肩头一动刚想跟上,就听葛荆的声音传来:“易前辈,你守护一下山庄,还有六位在闭关。” “好!” 易释义叹息一声,感知一下,山庄后院六道虚实不定的气息。 晃身跳起,轻飘飘的落到藏书阁上。 阮清倏地站起,将孩子交给敖天王,长身一纵跳到山下。 敖天王接过孩子,脸色一阵阴晴变幻,最后一咬牙,在杨惊雷飞身而起时也跟了过去。 江湖人,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义气不能不在意。 为了义气,生死性命家眷皆可抛。 在葛荆的脚掌刚刚沾到地面时,身后跟来的人影从山巅到山脚几乎练成了一串。 而就这时一道震人心魄的吼声传来:“拿摩阿弥达巴亚!” 紧接着一个枯瘦如杆的老僧出现在葛荆身前。 老僧的个子很高,身子很瘦,双眼深深凹陷着被两条垂落到耳下的长眉遮挡。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俄尔帽,上身披着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露肩袈裟,长齐脚面。 右肩搭一袈裟边角,下身裙裤裹膝,两眼充满怒火看着葛荆长剑上挂着的那个番僧。 “宗师级,活佛?” 葛荆眉头一挑,赤柽长剑内最后一股生命精华收回玉箍形器,手臂向上一扬,那个番僧直接摔向老僧。 老僧露出的赤臂抬手一吸,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番僧尸体上蕴含的劲道抵消,让他柔和的落在身前。 “嗡巴札尔萨垛吽...” 老僧徐徐合上双眼,双唇启合之间道出金刚萨垛心咒。 此咒咏颂可破根本誓言罪,亦能清静,诵吉祥偈。 葛荆静静的站在那里,提着新赤柽长剑,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等着老僧超度完弟子。 “嗡巴札尔萨垛吽...” “嗡巴札尔萨垛吽...” 金刚萨垛心咒,老僧咏颂三遍,才睁开双眼。 浑浊的光晕散去,焕然显出里面漆黑的眼。 随着老僧的嘴紧紧闭上,他的眼眸中有着一抹寒芒闪过,彷如猛虎嚎叫般威慑着葛荆的心神。 可惜,葛荆也是宗师,也拥有坚若磐石般的心性,根本不受任何人的震慑。 不要说现在的葛荆,在他初入玄师时就能挡住神枢营指挥使沈坠灵玄师的威压,更不要说现在了。 葛荆的长剑缓缓抬起,剑锋直指老僧的咽喉。 宗师级,还是大元王朝的番僧,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对手。 尤其他刚才斩杀一位灵玄师,好好的补充一番生命精华,应该是他学武以来最强大的一刻,也是最不怕生死战的时候。 “这要不打上一场生死战,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葛荆眼眸一亮,在老僧干瘦的手掌举起,猛然拍下时,一剑刺了过去。 孤烟剑意! 无遮无掩空旷无边的边疆大漠里,一股浓烟直冲霄汉。 刚直迅猛的破开隐隐罩下来的大手印,刺向老僧的咽喉。 宗师级玄者,感知相吸相斥。 在如此近的距离里,甚至都不需要感知。 老僧早就知道葛荆也是宗师级,一记大手印影响不到葛荆并不让他感觉到意外。 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踏,飞身而起,左腿略略弯曲,一记重膝向葛荆额头撞下来。 葛荆手臂一环,身子就势扭动,鹰隼折翼般在空中切出一个半圆,让过老僧的膝盖来到他的左侧。 双脚在空中做小幅震动,身子一长就来到老僧身上。 右臂用力向下一劈,斩向老僧后背。 老僧眼看躲闪不及脸上不由一冷,但他仍然不慌不忙,双臂向后一震,披在身上有身长两倍半的紫红色露肩袈裟陡然飞起,呼啦一声仿佛大网般张开。 顿时,那身袈裟劈天盖地般的向葛荆反罩过去。 “鹰折燕返!” 看到老僧的反击如此凌厉,葛荆心下赞叹,右肘向左肋处猛然一别,身子就势一翻,飘忽间从老僧的背后翻到老僧的右侧。 露肩袈裟就是这点不好,既然露出右肩,在反罩身后时就会偏向左侧,自然也会缺了右侧。 可惜,鹰折燕返是由剑引导身形,剑指向哪里人就会飞向哪里。 所以赤柽指向老僧的右侧,葛荆也随着长剑飞向老僧的右侧,自然对老僧也就没有任何威胁。 这样葛荆哪里肯干,在他翻滚到老僧右肋时,身子再度一个翻滚,双脚连环踹出。 嗵嗵两脚落在老僧的软肋和髋骨。 “嘿!” 老僧此时袈裟甩飞,左手叼着袈裟的一角用力一扯,道喝一声的同时,人在空中改变了方向。 他的左腿在空中一盘。 嗵的一声,跟葛荆对上一脚。 两人在空中同时翻转。 又是嗵的一声,两人第二脚在空中对上。 刷的一声,一个人远远的坠入太阴河,另一个人化作一道长虹直贯太阴山之巅。 在太和山庄藏书阁守护的易释义眼前一花,就看到葛荆长虹贯日般从头顶飞过,忍不住叫喝一声:“好对手,还给我如何?” 葛荆在空中含胸倒转,然后长身一挺转过身形:“是尊活佛,我要把他留下来。” “活佛,你要提前开启宗师战吗?” 易释义大惊失色。 “提前开启就提前开启!”葛荆冷笑一声,一步跨了回来:“这还要什么安排,人家能听你的啊!”。 太阴河里呼啦一声,老僧跃然而起,右手扯着袈裟在空中一甩,抖得笔直。 手臂微微一转,袈裟在空中陀螺螺一转,束衣成棍。 “再来!” 葛荆双脚在空中一蹬,人剑合一的向老僧刺去。 轰隆一声,一股澎湃的劲力在空中炸开,震荡得空中晃动不安。 老僧的眼也微微一眯,持布棍一扫,棍起风雷,势不可挡,呼啸声瞬间斩破身前百丈。 白光闪烁,剑锋似雪。 棍芒刚刚斩破百丈空间,葛荆就眨眼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破开罡气切向布棍袈裟。 布棍一伸一缩,老僧一脚重重的踏在水面上,长身而起,一棍幻出十数道棍影,峰峦叠嶂般的劈向葛荆。 葛荆道了声好,脸上带着无尽的欢喜,一抹璀璨的剑光带着太阳般的光环直取老僧的双眼。 老僧看到锋锐的剑芒闪耀他的双眼,顿时感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脚下连环踩踏,倏倏倏的横跨十丈距离,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棍头突的一声散开,带起一片螺旋气劲斩向葛荆。 “还有这种变化!” 葛荆吸了一口气,手腕微微一翻,赤柽剑芒随之散开,突突突的化为一片剑雨从天而落。 长剑与布棍这一次毫无闪避的撞在一起。 噗的一声,赤柽收回,葛荆斜步一跨追向老僧。 老僧手上布棍翻转,哗啦一声散开一半,竟若一只大蒲扇向葛荆扇去。 “这么多的变化!” 葛荆看到这一幕再度惊喜的叫一声,跨出一半的身子陡然一转,竟然顺着布棍与他手臂的角度翻了过去。 老僧一扇子落空,手臂一收,袈裟竟如灵蛇一半的扭曲缠绕,然后顺着老僧回手一掸抽向葛荆。 只是一袭袈裟,落在老僧手里竟彷如十八般武器一半,变化无穷。逼得葛荆跳跃腾挪,一时间竟然难以还手。 难以还手,并不是还不了手。 之所以葛荆没有还手,还是底气十足,见猎心喜的情况下根本没想到跟他拼命。 他要好好看看,大元王朝的武道到底跟大明王朝有何不同。 第327章 殒落与新生 宗师之战有多大威力? 没有见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 杨惊雷、阮清,还有抱着儿子的敖天王来到山脚下,现在距离战场最近的一排。 李攀龙和李轻杰胆战心惊的跟了过去,位置又后退数百丈,小心翼翼的向下眺望。 他们眼看着葛荆和老僧时而飞天,时而落地,道道罡风若盘龙般呼啸,纠缠,盘绕,搅碎两岸林木,散花般的布满天空。 大地开裂,太阴河水沿着地裂灌溉,那样子就像一张巨大无匹的蛛网将两岸覆盖。 河道骤然开阔,让东西两侧的河水倒灌而回,湍急流注,在河道中央撞击在一起。 激流喷涌,溅起一道又一道喷泉,一时间泥水飞扬,浊酒遮掩住两人的身影。 碎木在空中飘荡,幻起幻落,看似如梦,可无论是交战的双方还是观战的诸人都知道,那里蕴含无限杀机,稍不注意就会夺人性命。 天上如此,地下的激流一样是美丽的杀手,时刻等待收割生命。 战况激烈无比,吸引着观战人的全部心神,一时一刻都不想分神,甚至因为太过入神,不由自主的把脚步向前挪移过去。 只是,葛荆两人一开始还能收摄住玄力,不浪费一分一毫。 可等他们战到酣处时,玄力与玄力激烈的碰撞在一起,再也无法精准的控制劲气,使得气势外放,并形成道道气浪向外逼迫过去。 气浪威猛,一浪叠过一浪。 浩瀚、澎湃,逼迫得杨惊雷三人透不过气来。 三人瞬间惊醒,知道根本抵挡不住,连忙向后退去。 宗师级的碰撞搅动了天空,撼动了大地,数十里范围内的灵气全部被缭乱,如麻团一般混乱不堪。 “这小子……” 十里外的高空,易释义端坐云霄,一双锐眼直视战场。 宗师战也唯有宗师才能真正看明白。 葛荆现在处于下风,处境甚至有些窘迫,可他却知道,实际不应该如此。 番僧的武功是与大明武道不同,有些怪异,让人防不胜防,但也仅此而已,当不至于将葛荆逼迫到如此地步. 再说了,易释义观战到现在,早以看清老僧的修为并不比葛荆强到哪里。 他在试招! 易释义直接断定葛荆的想法。 初时,易释义也感觉葛荆在作死。面对一尊宗师还敢如此大意,不是作死是什么。 可随即他将葛荆换做自己,赫然发现,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如此。 不为别的,委实是大元王朝的武道别开生面,别具一格,新奇、新颖,对真正的武者来说,实在是太具有吸引力了。 若不是为了镇压太和山庄紊乱的气流,庇护藏书阁闭关六个人的安全,他也会冲进战场将葛荆替换下来。 宗师级灵玄师都有一手‘域’,剑域、刀域、拳域或是气域。 领悟一丝意境,可以外放为一道域,领悟一道意境可以形成一丈域。 意境领悟的越透彻,域就会越饱满,越凝重。 意境领悟的越完整,域也就会越宽阔,越广袤。 宗师级的域只有同样的域可以抵抗,哪管说半步宗师也可以。可若没有形成域的人,不管他战力有多强都只能任人宰割。 就像葛荆与刀枭胡勒三个月的纠战一样,如果不是葛荆参悟三道圆满剑意,形成域的雏形,别说三个月了,一战就会被胡勒斩杀。 现在的太和山庄,如果不是有易释义在前面用域阻挡,将山庄内的灵气镇压,使得山庄内外出现泾渭分明的两种天地。 不说闭关的六个人早就走火入魔,其余人恐怕也会吐血而亡。 可就这样,仍然有十几名大玄师从山庄内跳了出来,有些犹豫,又有些胆怯,却仍然义无反顾的从下山庄,强自支撑着来到李攀龙身后。 易释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些人都是陈高绝一纸书信求来的帮手,就是江湖上义字当先的助拳人。 都是大玄师,按照陈高绝本意是想聚集一群大玄师,看看质量不行,靠数量能不能挡得住灵玄师。 所以,这些人敢来,并且在灵玄师真正出现后还没有逃走,就意味着他们不怕死。 自然在杨惊雷、阮清以及葛荆、易释义他们出现后,更是没有了生命威胁。 但随之而来的变化完全出乎他们所预料,谁能想到,灵玄师的威胁是没有了,却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场宗师战。 宗师战,那可是宗师战啊! 一个只有在传说中流传的圣战陡然出现在眼前,身为一名玄者这要是胆怯的龟缩在山庄里,而不敢冒险去看,过后,乃至下半生,他们都不可能饶恕自己。 宁可死,也要去看上一眼。 哪怕是只能看上一眼,我能吹嘘整个下半辈子。 这些大玄师抱着这股信念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站在李攀龙身后。 李攀龙回头瞅了瞅几人,没有说话,相互拱了拱手。 没有人有心情寒暄,都紧紧盯着纠战中的两个人。 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宗师级高手交战,他们都很好奇,都想仔细看看到底有何不同。 想到地下巨大的裂隙,想到河水剧烈的撞击,再想到天空激荡的风云,扑面而来强劲的气息让他们连呼吸都很苦难,十几个人都心情激动不已。 “那个老僧是?” 有人低声问了句。 “好像是大元的活佛!葛前辈说的!” 李轻杰回了一句。 还不待有人接着问,就见天空之上,一阵风云变幻,他们就觉得眼前一乱,气息顿时一抑。 然后,然后纠战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冲进无数碎木群中,再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小心!” 陡然,一个威严的低喝声从天空传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气罩从天而落,将他们罩在其中。 砰砰砰... 一连串彷如鞭炮般的炸响传入他们耳中。 待他们惊慌的抬起头,就看到密密麻麻的气箭飞来。 气箭又快又多,密集得根本不给他们闪避的空间。 只是,气箭飞到他们身前三丈,停了下来。 就好似,撞在无形的墙上。 然后砰的一声,烟花般散掉。 蹬蹬蹬,十几个人同时向后退了两步,齐齐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易释义静静的站在空中,两眼凝眸而视,一道精芒好似透过层层碎木,看到里面的战况。 葛荆已经跟老僧纠战上千个回合,老僧还好,不过是玄力消耗不小,葛荆却已经被老僧击中数次要害,接近重伤。 就是因为这个,易释义几乎控制不住飞了过来,想要将葛荆替下。 却不想,交战到这时,葛荆已经把老僧的底摸透,根本不需要继续战斗下去。 玉箍形器一道生命精华顺着手臂度入他的身体,在呼吸间将几乎能致命的伤患化为小伤。 然后,他一声低喝,脚踩七星身子一错,长剑眨眼刺向老僧咽喉。 老僧布棍回防。 若是以前,葛荆会继续变招换式给予他继续攻击的机会。 却不想,葛荆这一次没有变招,而是身形翻转,摩云三十六番变幻身形,让他的剑指向老僧的肩井。 仅是一个变招,老僧就不得不向后一退。 葛荆一脚踢在空中,翻转身形。 剑继续指向老僧的咽喉。 老僧吸了一口气,眼看着躲不开长剑的纠缠,他不得不在继续后退的同时手臂一抖,袈裟完全铺开,像似一堵墙壁将他和葛荆隔开。 葛荆双眼一眯,若是刚才,他会迅速后退,以防老僧后手。 现在他的攻击变了一个模式,两眼微眯,手臂一抖之际,剑尖幻起千百点星光,密密麻麻的点着袈裟之上。 剑与袈裟再相遇的那一刻老僧立刻感觉到不同。 手臂一个大回转,袈裟顺势在空中兜起一个漩涡,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葛荆牢牢束缚在哪里。 两人变招一个比一个快,根本不给对方闪避的机会。 自然,也就剩下硬碰硬了。 黄沙剑意倏然而动,万点化为一线,笔直的刺入袈裟旋起的漩涡。 轰然之间,一股让老僧没有想到的巨力顺着漩涡撞进他的体内。 老僧抵挡不住的向后飞去。 不过老僧毕竟也是老牌宗师,人在飞去的那一刻,袈裟一卷向后一带,就紧紧缠绕着赤柽死死不放。 就是这一次,黄沙剑意刺进袈裟漩涡引起的碰撞激荡起无数气箭,如果不是易释义,太和山庄里的人怕不是要全灭。 也就是因为要护佑这些人,易释义才错过了替换葛荆的最佳时机。 有步罡踏斗的移形换影,让葛荆身形变幻飞快。 有摩云三十六番的空中换位,让葛荆的身影刁钻古怪。 两个顶级身法让葛荆轻松的飞在空中,围着老僧死命的打,任凭他如何去躲闪、去避让。 可是,葛荆仿佛无所不在般的围绕着他,死命的打,老僧却根本躲避不开,只能全力挥舞着袈裟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一道寒光,鹰折。 一道寒光,燕返。 最后一道寒光,黄沙密布。 袈裟‘呲啦’一声被割成四瓣,在片片飞舞中迸射出无数道血箭。 老僧仰面朝天的从空中跌落,葛荆斜斜的向后摔去,在即将落地时拖着长剑又斜斜飞起。 “小子!” 易释义唿哨一声飞了过来,紧张的看着葛荆,却发现葛荆虽然嘴角留着鲜血,但一抹灿烂的微笑跃然脸上。 他一把一把的抹着嘴角的血,任由鲜血从嘴角溅射到胸前,溅射到衣襟,溅射到地面上。 “小子,小子!” 易释义紧紧的跟着葛荆,没敢伸手去搀扶他。 他能感觉到葛荆的身体很糟糕,内伤外伤受创都极其严重,玄力紊乱,一道又一道的在他体内横冲直闯,根本不受控制。 那个样子,易释义根本不敢去触碰他,深怕将葛荆体内暴动的玄力被他再度引爆。 搅动葛荆身体的是老僧的玄力。 身为一名玄者最怕的就是体内多出一股异力,为了祛除异力与玄者本身的玄力把身体当成战场,相互剿杀。 这种伤害极其大,大到很多玄者都承受不住。 而比这种伤害更强大的是有第三股玄力参加进来,三股玄力把玄者的身体档次战场,打得这副身体千疮百孔,几乎不可修复。 易释义紧张的看着葛荆,浑然不顾身后那具殒落的身体释放出强横的精气,通天彻地。 在这时,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玉箍形器内一股强大的生命精气顺着手掌涌入他的体内,驱逐者老僧的玄力,修复他体内的创伤。 只是一个周天,葛荆让人精气的把体内糟糕的状态抚平,竟然把所有创伤都压制下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落在地面。 这么神奇的一幕完全是在易释义的注视下发生,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而真正惊骇的站起来,叫出声的是百里千里之外的宗师级强者。 所有人都清晰的感知到,太阴山那道冲天而起的精气狼烟。 “宗师殒落,是谁?” “是谁殒落了,又是谁斩杀的?” “宗师战,提前开始了吗?” 无数宗师一跃而起,跳在空中向太阴山处眺望。 没有人冲动的向这里赶来,因为他们知道,能斩杀宗师的最少是位宗师。 而斩杀一位宗师势必不能宛然无若,极有可能也受创不清。 这时贸贸然的赶过去,若是被人误会了,极有可能掀起第二场宗师战。 宗师,即便是重伤若死的宗师,若是产生误会及有可能会拼命。 这个后果没有人能承受得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万一出手的这位宗师是他们的人呢? 若是他们的人被敌人捡了便宜,怎么办。 所以,在精气狼烟还没有消散时,就有宗师悄然无声的向太阴山赶去。 宗师若是有心隐匿,很难被人察觉。 可若是在很窄的空间里,有数位或是十数位宗师赶在一起,就很难不被人察觉。 精气狼烟,是宗师一身精气神凝结而成,在宗师体内时筑起他们强大的神通,在他们陨落时会化成一道狼烟,冲天而起反哺天地。 其中生命精华化成灵气,反哺天地,可以被万物吸收,一部分则构成域的意境,悄然崩散,被微风吹拂随风消散。 就是这股生命精华和灵气飘到太和山庄进入六位闭关人体内,瞬间填补上六人体内的空缺。 一丝意境也在这个时候,随着呼吸进入他们的体内,怦然之间壮大他们的神识,意境直接圆满。 六对眼睛悄然睁开,灵玄师,无声无息的被他们突破。 第328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葛荆飘然落在山腰,易释义第一时间赶到,凝神聚气的守在他身旁。 杨惊雷和阮清随即守在第二层。 当几个人看到葛荆神情舒适,恢复到正常颜色后,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宗师战,那可是宗师战。 无论是败还是胜的人,说是完全无恙,没有人会相信。 知道葛荆睁开双眼,笑着挥手让他们放心时,几个人焦虑的心才真正恢复到正常。 易释义向他们摆手道:“这里有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人才相互看了一眼,笑着向太阴河遁去。 葛荆既然无恙,他们自然要去看看战败了的老僧。 宗师战,无论是胜还是败,都值得人去研究。如果能够有所思有所想有所得,都是最大的收获。 只是,当他们飞临在太阴河上时,冲天而起的精气狼烟着实让他们有些无奈。 那股狼烟,充裕浓厚,一层又一层叠加在一起,不管他们如何用力去看,都不给他们任何机会窥探。 而这时,在层层血色狼烟内,早就失去生机的老僧突然转首,睁开那对死鱼一般的老眼,阴翳退去露出里面深邃的眼神。 一抹辉光从血色狼烟中一闪而逝,视狼烟如无物般,跨越数里,指向敖天王怀中孩子的双眼,转眼消逝。 在这一刻,敖天王、阮清和杨惊雷浑然无觉,唯有葛荆和易释义似有所觉。 可他们转过头,看着敖天王高大的背影,没有看到孩子,自然也就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 待他们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血色狼烟内的老僧躯干微微一动,高大的身躯瞬间兵解,化为无数细小的颗粒随着狼烟飞入九霄,随风化为乌有。 这一刻,只余下一袭僧衣一套金刚如意天珠在太阴河水上漂浮。 老僧身躯崩解,血气狼烟自然也化为乌有,几个人低下头看着只有僧衣的河面,诧然无语,全都慌了神。 “那老僧是跑了吗?” “人呢?” “入灭了,就跟道士羽化一般...” 葛荆不知道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淡然道。 “死了,羽化了?” 阮清恍然,杨惊雷也是了然,唯有敖天王诧然的无奈了一句。 葛荆淡然道:“修道士修炼到极致。跳出生死轮回、生老病死,是谓羽化成仙,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佛家僧侣彻底地断除烦恼,具备一切功德,超脱生死轮回,入于不生不灭,故而叫做圆寂,货位寂灭。这般僧侣几乎都能证得金刚罗汉真身,结下舍利菩提子。可若修为不到,非正常死亡的话,一身精血反哺天地,即为入灭。” 听到葛荆的解释,几个人同时点头。 也是,这位老僧已经被葛荆打碎真身,气血精气化为狼烟回报天地,那里还能结成什么舍利,留下什么真身。 都不用去想,只要看到他被葛荆战碎的袈裟,千疮百孔的内衣就能知道。 这时,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敖天王怀中的孩子,那个叫做敖鹰的孩子,清澈澄明的孩子,突然间双眼一阵迷离,一仰头,陷入沉睡之中。 杨惊雷,包括阮清、敖天王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葛荆的身上,所有心神全都为葛荆身体担忧着。 葛荆反手夹住赤柽长剑,回头眺望一眼太和山庄,感知到里面六道灵玄师气息虚幻的起伏着,飘泊不定。 他忍不住一笑,为六个人的气运感到赞叹。 到底是千年功臣世家,虽然衰落,但有机遇就能乘风破浪,直上九霄。 “去山上守护去...” 葛荆向杨惊雷把袍袖一挥,然后转过头看着从一条河道化为阡陌纵横的湖泊,忍不住叹息一声。 “前辈,你看那里可能成为一座湖中岛?” 葛荆回头,在水面上扫过。 两位宗师大战,挥手斩落的剑气割开大地,洞穿地壳,引得地下河水向上喷涌。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喷涌的地下水就把阡陌纵横的地裂填满,然后向四下填充过去,转眼间就将所有地裂连接在一起,让二十丈不到的河道转瞬间化为一座规模不小的湖泊。 这种情况,就连葛荆都忍不住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慨叹宗师巨大的威能。 葛荆转过头,随手指着湖泊中央最大一块,没有被河水研磨的徒弟笑了一声:“易前辈,你说哪里能成为美丽的湖中岛吗?” 易释义回头扫了一眼太和山庄,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啊,请!” 葛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易释义一个跨步来到那座土地上。 葛荆笑着左右看了看,闪身来到数丈外,嗵嗵两脚,踢飞两块丈许大小的岩石。 脚下一错,跟着岩石落在那座土地上。 这片土地应该是数里方圆内最大的一块,东西两刀,南北两刀,一个二十丈方圆略显倾斜的菱形块耸立在哪里。 随着地下河水的喷涌,随着东西两道河水的倒灌,菱形并显得有些锐利的边缘被消融了锋芒,老僧就是静静的躺在这里,无尽的血色狼烟也是在这里冲天而起。 当其他的土地皆被河水淹没时,这里竟然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凸起的岛屿。 葛荆落在老僧的僧衣前,低头看了一眼。 一回头,看到敖天王几人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 赤柽伸出,挑起金刚如意天珠链,向后轻轻一甩,刷的一下落在敖天王怀里。 敖天王没动,眼看着天珠链带着呼啸的风声来到眼前。 然后,轻轻一顿,正套在敖鹰的脖子上。 柳叶一般的轻,一点力量都没有。 “这番僧是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孩子中的是萨迦派的气度。也许,他会有些用处!” 葛荆看着地上崩解后仅剩下的僧衣,叹息一声。 也许有用,也许没用,谁能知道呢? 敖天王低头看了看孩子,看了看孩子颈上挂着的天珠。 他想到葛荆消耗那么大的心血,完全修复了内伤,却对气度没有丝毫办法。 也许,解铃还需系铃人。 想要孩子活命,除了萨迦派还有何人? 第329章 未知的影响 敖天王心有所想,自然就要所有动。 别看敖鹰现在正常,谁知道他还能挺多久。 几天、十几天还是几百天。 敖天王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孩子颈上那挂佛珠。 “这番僧是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孩子中的是萨迦派的气度。也许,他会有些用处!” 这句话是葛荆说的,敖天王深以为然。 只不过进入大明王朝的萨迦派高手,是绝对不可能为感染了气毒的大明人出手医治。 所以,若想找萨迦派高人就只能去大元王朝。 葛大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能明说。 因为大明王朝和大元王朝是敌对国家,尤其是现在,大明人进入大元太危险了。 就算他进入了大元王朝疆域,也不能保证他能找到萨迦派高僧;就算他能找到萨迦派高僧,也不能保证那位高僧就会医治气毒;就算他找到的是会医治气毒的高僧,也不能保证那位高僧愿意为孩子出手医治。 所以,葛荆什么都不能说。 葛荆不能说,更不能为他们做主,敖天王却能为自己做主。 他转身眺望一眼葛荆的身影,拥着孩子,看着虽然有些发呆,似乎有些疲惫,昏昏欲睡,两只小手却仍然牢牢抓住那柄赤柽短刃,摇晃着。 转过身,敖天王看了眼阮清和杨惊雷,他俩已经在葛荆、易释义落在湖中岛上时,飞身而起跃向太和山庄。 别看陈高绝六人突破到灵玄师境界,气息却还虚幻不定,还需要稳固,做些沉淀。 否则,遇到敌人,这六位灵玄师也不过是六位强大玄师而已,根本显示不出灵玄师的能力来。 所以阮清和杨惊雷两人需要迅速回到太和山庄,为太和山庄做个保障。 敖天王望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抱歉。 他要马上离开,去大元王朝。 刚才葛荆和老僧那场战争,还有尚未完全消散的冲天狼烟,不用想,马上就会有无数强者出现。 灵玄师还是小事,大批不知敌友的宗师才是麻烦。 敖天王小心翼翼的把敖鹰放在背篓里,他清楚的感知到,原来对儿子是个大空间,可躺可坐可玩耍的背篓已经有些小了,虽然还能当床去睡却已经不太舒服了。 他最后看了眼葛荆,双手抱拳,遥遥落地。 “抱歉,葛大侠,敖顺若是不死,从大元王朝回来,此恩必有所报!” 敖顺,才是敖天王的名字。 敖天王,应该是他在江湖的匪号了,不是本名。 现在他一躬到底,轻轻的述说着歉意。 他这是对自己说的,却不想话音刚落葛荆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去吧,去吧,小心从事。” “呃!” 敖顺脸色一变。 他跟葛荆相距十里以上,如此喃喃自语他竟然也能听到。 然后,他耳边又传来易释义的蚁语低声:“这位活佛是萨迦派的西丹巴坚赞,记住了,他叫西丹巴。图旦绛白益,西丹巴坚赞。” 敖天王用力一点头,背着孩子转身飞起,低空飞行转眼不见。 “父亲啊,这就是父亲...” 在敖天王向东飞起时,葛荆若有所觉的转过身,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低声喃喃了一句。 “是啊,为父则强,为母则刚。” 易释义抬头也赞了一句。 葛荆愣了一下,本能的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易释义道:“妇人弱也,当她们有了孩子,做了母亲,她们的意志力就会变得强大起来,可以自强应对诸多复杂的困难;孺子弱也,可做了父亲,也会变成强者,会自觉的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葛荆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 他很多地方都很强,就算不懂的,有脑海里的记忆云帮助,不懂也会懂了。 可是,无论是他还是记忆云里学到的东西,都没有成为父亲的经验。 至于书本上看到的有很多,可那毕竟是书本上的知识,看到不见得能理解。 敖天王这一次行为充满了父亲的厚重,如大山一般的压在他的心头。 感受、感动,却很难理解。 很难理解,那知道就行,何必非要理解呢? 葛荆叹息一声,走到那块青石上,盘膝坐下,徐徐吐纳起来。 易释义袍袖一拂,也在另一块青石上坐下,他没有吐纳,而是安然的看着四周。 太阴河两岸被葛荆和西丹巴坚赞的交战打得满目疮痍。 拳风落地打出的深坑,剑气落下切割出的地裂。 一场战斗,十几里方圆平地化为湖泊,简直就是造物主般手段,煞是惊人。 若是这样还没什么,河水倒灌,然后化为湖泊,也就这样。 偏偏在这般变化后殒落了一尊宗师。 宗师的一身气血化为精气狼烟,仿佛通天神柱般冲天而起。 在河水尚未填满湖泊时,精气狼烟浩瀚如海,扭曲盘旋,并在扭曲中将被拳风剑芒击散的土地吸纳过来,依附在二十丈方圆的土地周围。 精气狼烟越冲越高,下面的吸力也就越来越强。 松散的土地从十几里方圆内向这里聚集,让葛荆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凝实,然后向上隆起。 十几里的土地聚集在一起,不消片刻就将它化为一块一里方圆的小岛,高高的耸立在水平面。 “这就是沧海变桑田吧?” 易释义忍不住站起来,仰头赞叹。 变化的不仅是脚下的土地,还有光秃秃的岛屿随着地面的凝实,青草钻出地面,铺满整个岛屿。 有草,有花,还有一株株小树。 吐纳着精气狼烟,小树抽出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然后浑身一摇,蹭蹭向上一窜,化为三米多高的大树。 只是可惜,变化到此为止,因为精气狼烟随着喷涌一点点的衰减、衰弱,并消散。 “可惜,宗师级的气血狼烟还是弱了点,要是王者,甚至地尊不知道会是副什么样子,怕不是真能平原化为高山,沧海化为桑田吧?” 易释义刚刚吐槽一下,身子就是一抖。 “老哥,切不能胡思乱想,容易死人啊!” 葛荆突然抬起头,轻笑一声。 西丹巴坚赞的气血狼烟消散的时候,葛荆也将一丝宗师级生命精华消化掉。 玉箍形器虽然有神奇的效果,但也要分对什么样的人。 玄士、玄师甚至是大玄师,玉箍形器都能将其一身精气吸纳。 到了灵玄师级别,它就只能吸纳一部分。 也许根据灵玄师的强弱,玉箍形器吸纳的或是一大部分,或许是一小部分,但绝不会是整个灵玄师。 到了宗师级就完全不一样了。 形成域的宗师,不管是气血还是精气都被束缚在体内,即便是神奇到玉箍形器这般,也仅能吸纳一丝,一丝而已。 可就是这一丝生命精华,恢复葛荆的内伤、外伤,压制或祛除体内的异力,已经足够了。 宗师级的身体很神奇,以非凡物。 想让他们受伤很难,想要将他们的伤势恢复正常或是压制,会更难。 一丝生命精华,就能把葛荆近乎半残的伤势完全恢复,已经达到绝世珍宝级别了,葛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身下的青石。 那道精气狼烟已经消散,岛屿万物都受到感染,不论是草木还是土石。 此时的葛荆清晰的感知到青石有一丝神奇的变化,只是很弱,感知不是太清晰。 这是变化初期,葛荆还能感知到,若是再过些时日,即便神奇,也不会有人能够感受到。 他轻笑一声,“既然有此福祉,也是你的造化,我就再给你填上一分吧。” 说完,他的手指向下一按。 一道黑墨色玄力顺着葛荆食指飞出,噗的一声没入青石内。 然后,在葛荆和易释义的注视下,青石在呼吸间化为黑墨色。 一息变化,一息之后,青石再度恢复原来之色。 在葛荆和易释义的感知下,青石什么变化都没有,不仅如此,连它本身的神奇气息都消失不见了。 葛荆有些讶然。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是对还是错。 “啊,易前辈,我这是给青石填了一份福祉,还是将它的福祉给打断了?” 葛荆茫然的回头。 易释义笑道:“应该是增加了吧。青石毕竟是死物,再如何也不可能变成活物。”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葛荆,脸上充满了惊讶道:“你的伤痊愈了!” 葛荆点头。 “连异力都祛除了,没有隐患吧?” 易释义低头看着那块青石。 “嗯,全都祛除出去了。” 葛荆仍然点头。 易释义赞叹一声:“厉害。” 然后他走到这块青石上,伸手拍了拍道:“有了这道异力,也许它可以在体内结成一块异金。造化之术啊!” 葛荆也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神奇的造化之术,还是几乎不可复制的神奇。 因为青石感染的是西丹巴坚赞殒落的气血狼烟,被葛荆度入的又是西丹巴坚赞侵入葛荆体内的异力。 气血狼烟和异力,一体同源,不需要做任何融合就能回复为一体,这才出现这么神奇的效果。 若想复制,除非再有宗师级强者殒落,然后在第一时间将度入他人内的异力祛除,并打入其中。 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葛荆还会有谁? 易释义想了想,手掌按住青石向下一按,青石噗的一声没入地下十几丈。 袍袖一拂,深邃的土坑变为一个微微凹陷的大坑。 “有这块青石作为岛屿核心镇压,这岛屿会变得越来越大,几乎不可能崩散了。你的功绩啊!” 易释义轻笑一声。 葛荆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是它的造化,跟我无关。” “呵呵,也是!” 易释义走回另一块青石坐了下去。 这块青石也有着那块青石刚才神奇的气息,只是可惜他没有葛荆度入异力,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变化了。 其实就像葛荆和易释义说的那样,神奇与否两个人并不会在意。 毕竟,异金新生,除了青石本质有些改变后,当不了什么用处。 当然它被易释义打入地下,经过千百年改变后才会化为真正的奇物。 所以他们两人才对此不甚在意。 葛荆整了整衣襟,看了眼有些破损的衣物,叹息一声。 他走到一株新生大树前坐下,随意的眺望天空。 现在的天已经很黑了,太和山庄灯火通明,照得半个太阴山彷如白昼一般,算是给想要过来打探的人一个指引。 这个岛屿虽然一片漆黑,但在灵玄师眼中其实跟白昼差不多。 黑暗对灵玄师及以上的玄者从来不是问题。 “你这番动静,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易释义左右看了看,很是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手在袍袖中一缩,再度伸出时指尖露出一抹金属的光泽。 这座岛屿上有他俩在,灵玄师即便赶到也绝不敢现身,敢出头的人,最少都得是宗师。 虽然他们不知道西丹巴坚赞殒落后冲天的精气狼烟能照耀多远,但他们知道,宗师级战斗时荡漾出去的气息,最少也要影响到百里之外。 至于殒落时的气息,必然是百里之外。 也就是说,必然要赶来的,是百里范围内的宗师,绝不会是一个两个。 “提前掀起一场宗师战,还被你斩杀一位。小子,你的麻烦大了!” 易释义叹息一声,手指挠了挠下巴。 他倒是不惧宗师战,若是恐惧也不会来这里。 可是,一位宗师殒落,天知道惹来多少人。 大明王朝宗师、大元王朝宗师、北域荒原宗师还有西域高原宗师。 如果是自己这方宗师多,还能以人多欺负一下人少。 可若是敌人宗师多,怎么办? 陡然,葛荆和易释义同时扭头看了眼太和山庄,那里一道人影飞了进去。 两人同时皱眉,不过却是没动。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在这个时候,只要是宗师就不会对弱小出手,哪怕是北域荒原的荒族。 这也是葛荆没有让陈家人撤离太阴山的主要原因。 宗师不会出手,有了六位新出炉的灵玄师,再加上阮清和杨惊雷,以及将近二十位大玄师,太和山庄不惧任何对手。 果然,那道人影飞进太和山庄,转眼又飞了出来,眨眼间落在岛屿,葛荆的身前。 第330章 对葛荆的猜忌 “青阳初度秋末言!” 易释义眼眸一闪站了起来。 “秋姐姐...” 葛荆腰板一挺站了起来。 倏起倏落的这个人竟然是秋末言。 易释义听到葛荆称秋末言为秋姐姐,脚步忍不住停顿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葛荆一眼。 那可是秋末言啊,年未过三十的半步王者,甚至都不能说是半步王者,而是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的准王者。 而他,勉强才能被称之为半步王者。 年纪仅有易释义一半,修为却已经超过了他,这样的人物无论在哪里,地位都要在他之上。 要不然,易释义也不能在认出秋末言的第一时间站起身来。 要说易释义的性格,可也是相当骄傲,眼高于顶,从来不服任何人。 “炼锋紫雷刀得手了?” 葛荆的手堵在嘴边轻咳一声,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嗯,刚给小雷,他很喜欢。” 秋末言点点头,看了一眼葛荆,扭过头又看了眼易释义,然后举头眺望天空地下,以及这座小岛。 西丹巴坚赞殒落,冲天而起的血气狼烟虽然消散,但天空中仍然充斥着丰裕的灵气。 再然后,脚下这座小岛,土之气息异常活跃,还未充盈的河水里,水之气息异常活跃,满满的新生味道。 再有就是,葛荆。 秋末言的眼神收回,重新落在葛荆身上。 葛荆除了身上的衣衫有些破损,人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好似完好无损。 可实际呢? 秋末言随意感知去,就发现葛荆的气息有些紊乱,呼吸频率有些不够协和,气血在身体内流动时而快时而慢,显然经过剧烈震荡,还未完全平复。 转眼再看易释义,整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气息平稳、呼吸自然、气血流畅,完全是一副没有战斗过的样子。 “这个是谁...” 秋末言伸手指了下地上西丹巴坚赞尸解后留下的衣物。 “图旦绛白益,西丹巴坚赞,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 葛荆伸手指了下易释义:“易前辈告诉我的。嗯,虏阵摧枯易前辈。” “原来是易前辈!” 秋末言向易释义和善的点下头。 她不认识易释义,却听过虏阵摧枯易释义的名字。 易释义,不是小人物。 “青阳初度,哦不,现在应该叫孛日神剑秋末言了!” 葛荆笑了一声。 易释义道:“大明最天才的青阳初度,易释义哪能不知道。” 大明天才无数,但最近十几年内,真正的第一天才除了秋末言在无他人。所以,秋末言不认识的人很多,可不认识或是不知道秋末言的人却是不多。 易释义很难吹捧谁,今天却从内心到外的吹捧一句秋末言。 却不想秋末言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对面的葛荆:“易神君却是说错了,现在的大明最天才是我身前这位。” 易释义绰号虏阵摧枯,这个名头是他在龙骧军内闯下的,意思是杀敌破阵无往不前,无所不破。 待到他走入江湖,成为明心岛主之后,虏阵摧枯就变为摧枯神君,虽然还是无往不前,无所不破,却少了破阵杀敌的味道。 至于易释义为何被龙骧军祛除,秋末言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对易释义十分尊敬。 “最天才的是这位...” 易释义听到秋末言的话看向葛荆,没等葛荆说什么,他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我是忘了,葛小子的修为一天一个样,的确称得上是最天才了。” “是啊,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葛小弟时,小弟还刚突破到玄师。那可时候,就敢无视灵玄师巅峰的沈坠的威压!” 秋末言看着葛荆,脑海里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葛荆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是吗?你小子的胆魄一直就很大啊!” 这个可从来没听说过,易释义听后顿时笑了。 葛荆憨憨一笑,没说话。 秋末言接着道:“进入玉局峰两年,下山时才突破到大玄师,偏偏就能斩杀缇骑营身为灵玄师千户的罗凌,孟奇。” 易释义眼眸精光一闪:“越阶挑战!” 葛荆摇头道:“不算,我那时本来就处在半步灵玄,随时随地就能突破。” 易释义摇头道:“军中千户可跟寻常灵玄师不同,战力平均要高上半筹。半步灵玄越阶斩杀初入灵玄师还差不多,像军中千户,都是顶级灵玄,几乎不存在越阶挑战的说法。” 葛荆耸了耸肩头,没在跟易释义争辩。 没有意义。 秋末言接着笑道:“后来,等小弟破入灵玄师,在姑臧城外海臧寺前就能一对多,那可是密幽杀手啊。更不要说其后枭首麻衣人,更是吓破人胆。” “还有跟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是吧?” 葛荆淡然抬头,直视秋末言。 秋末言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讲葛荆以前的历史。 第一个是没必要,别看葛荆修为精进如此神速,能下破人胆,可要跟秋末言相比,还要相差很多。 秋末言是随时可以突破为王者,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王者了。 葛荆别看是宗师巅峰,但要突破王者,或是能否成为王者还尚未可知。 不用看别人,看易释义就能知道,他晋入宗师十几年,现在还只是半步王者,尚比不过秋末言。 第二个是,秋末言和葛荆真的不熟。 别看他们秋姐姐、葛小弟的叫着,实际才见过几面。 若是亲近,根本无需这样生分的去讲葛荆的经历。 如果不够亲近,讲这些东西,不感觉尴尬吗? 所以,葛荆认定,秋末言言中有物。 葛荆性格很直,在他不在意的人面前,无论什么事,他不会说太多。 若是遇到在意的人,他会说,但也不会虚情假意的去绕。 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的更好,至少不会让人胡乱猜测,产生什么误会。 随着西丹巴坚赞的殒落,想来这里马上会有大战开启,万一他跟秋末言因为勾通不足产生什么误会,再影响点什么就不好了。 或许葛荆不会在意,却怕杨惊雷难做。 说起来,葛荆和杨惊雷、杨雨池没有任何关系,比不上点苍派和他们的关系,也比不上秋末言和杨中轩的关系。 若说真有关系,也只是他救过两个小家伙,然后对他们照拂有度,共同生活数年。 关系,仅是他们三个人的关系,除此之外更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在葛荆来说,除了玉香春和刁御、王小余外,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近的了。 “唉,你对小雷小雨真好!” 葛荆是这个意思,秋末言一眼看透,忍不住叹息一声。 “你也一样!” 葛荆的手在地面上一拂,邀请秋末言坐下。 秋末言只是一句,葛荆就知道,也许有事但绝不是大事。 至少,葛荆想不到他跟秋末言之间会有什么事,不好的事情。 秋末言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葛荆走到她对面,盘膝坐下,手臂一横,赤柽担在膝头。 “有人说,你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少主早年遗失在外的独子!” 秋末言看着葛荆问道。 葛荆淡然:“是与不是,有关系吗?” 秋末言叹息道:“有!毕竟,这次宗师战,西域高原也有宗师出手。” 葛荆冷然道:“可对我没有关系。” 他抬起头看着秋末言道:“不管我是不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遗子,我都不是大明人。我只是想找一个对手。没有猜疑,我可以找北域荒原宗师、也可以找大元王朝宗师,西域高原宗师。” 他眼中闪过一抹森冷的光芒,“若是有猜疑,其实,大明王朝的宗师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挑对手的!” 秋末言和易释义同时哑然。 易释义还好,至少和葛荆接触的时间不断。 秋末言是真真正正的惊讶到无语了。 她听到有人说葛荆如何如何,猜疑不小。 可是,包括她在内,都忘记了。 别看葛荆这几年一直偏向大明王朝,一举一动都是大明王朝有利。 可就像葛荆说的那样,没有猜忌时葛荆想这么做就怎么做,随心所欲。但有猜忌出现,他完全可以针对大明王朝。 毕竟,他出身于北域荒原,就算没有西域高原的身世,也不是大明人。 “那你...” 好半晌,秋末言才迟疑了一下。 葛荆淡然道:“北域荒原的环境你不知道吗?那里天时地利十分恶劣,完全不适宜人生存。虽然有无数人在里面出入,拿生命讨生活,却仍然只有恶,没有善。混乱、邪恶、无序,悖逆不道。” 葛荆仰起头,长长叹息一声,悠然道:“那里无论是荒族,还是大明、大元甚至是西域高原的人,都是一个样子。所有人注重的只有利,而不是其他。无父无子、无家无国。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 秋末言讶然,殷红的小嘴不知不觉的张开,露出里面粉嫩的舌头和洁白的牙齿。 葛荆看到秋末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但,笑过之后,葛荆不禁为自己的幸运而庆幸。 北域荒原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管什么样的人在里面涮上一圈都白不了。 他之所以还保持着善良是因为他生命的不凡。 早年,也就是在他幼小的时候,跟着狼群生活、流浪,无善无恶,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稍长一些,狼群被响沙湾人屠戮,因为他是人类才幸存下来。 毕竟杀一个几岁的孩子,除非纯恶之人外,还是很少有人能下的了手。 再后来,因为没有人愿意与他接触,他还不算是融入到人类。 除了张五哥,连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也幸好有一个张五哥,让他学会人类语言。 而后就是刀胡子屠村灭户,让他觉醒。让他脑海里多出几团记忆云,形成现在的人格。 现在,葛荆都不好说自己是那个狼孩,还是由记忆云形成的人。 也许偏向记忆云形成的人,多一些吧。 狼孩,一个脑袋空空无有的,是人还是动物,葛荆都有些分不清。 葛荆一时间陷入沉默,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秋末言和易释义看着葛荆,看到他两眼无神的样子,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能劝慰他。 葛荆没说话,易释义却有些不高兴。 他跟葛荆接触时间不断了,中间还携手经历过几次大事。 比如,初识在沅江城八卦街,面对万星教将商郡王就走。 比如,在洞庭湖金铃盗战船上,二救商郡王朱松。 比如,洞庭湖封山印下,吕仙观遗址。 这三件事看似普通,实际上阵的普通吗? 万星教,那可是号称有一万灵玄师的一等势力。 别看只是雷公邓久忠几个灵玄师出头,可在八卦街万星教分舵里,真的只有这几位灵玄师吗? 要知道,他们可是敢硬憾密幽和金凤。 洞庭湖也是如此,东门西门两座水寨就能让大明王朝三番五次都剿灭不清的存在,可能是只有五位当家是灵玄师吗? 易释义和葛荆携手度过这么几次,不说是同生共死,患难与共也差不多。 现在,他看到葛荆受欺负,那里能干。 易释义脸色一整,一抹冷笑从嘴角泛起:“秋女侠,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谁的?” 秋末言一愣,随即有些讶然的抬起头,看着易释义冷漠的脸,看到他嘴角上清晰的冷笑,眼微微一眯。 她第一时间想要发怒,可怒火还未冲到头顶时,又是一泄,有些无奈,有些颓然的道:“怎么可能是我!” 秋末言看着葛荆逐渐有些回神的眼,叹息一声道:“是月锁清秋李默安!” 月锁清秋李默安的名字一入耳,葛荆倏地一下抬前头,“他?” 秋末言点头道:“你们没发现荒族入侵到现在,陕西行省三大玄者圣地都一直没有反应吗?” 葛荆眉头一皱:“三大玄者圣地?” 秋末言道:“崆峒山、点苍山、姑臧城,这是陕西行省三个玄者聚集最多的地方,被称之为玄者圣地。” 葛荆恍然。 崆峒山不用说了,一个老爷顶就能撑起半个陕西行省的玄者空间。 点苍山只要拿出来一个玉局峰就能说明问题,那可是超越万星教,次于密幽的顶级势力。 至于姑臧城,葛荆还真有些不明白。 第331章 未雨绸缪 “崆峒山、点苍山、姑臧城……” 葛荆纳闷的问了一句。 秋末言解释道:“崆峒山是散修汇聚之所,哪里的玄者各有各的传承,虽然也传承千年百,但性情平淡,与世无争,并不以武为尊。” 葛荆点了点头。 秋末言继续道:“所以说,崆峒山上玄者虽多,却都是以一家一户为基,子息单薄,从来没有称雄争霸的心思。可也因为武道传承众多,东家不成西家成,高手层出不穷,故而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秋末言看了葛荆一眼,道:“老爷顶就是众家武道最高者汇聚之地,能进入的老爷都是王者。” “什么?都是王者,那得有多少啊!” 葛荆惊呼一声。 秋末言点头道:“是不少。多的时候有十几位,少的时候也有五六位。” “这么强!” 葛荆惊叹不已。 秋末言道:“幸好他们从来没有野心,过着餐风饮露、闲云野鹤般隐士一样的生活。就像药老爷,虽然是位至强王者,最爱的却是医术,武道仅是辅助,他从来不曾在意过。” 葛荆想到当年玉香春和席应真大闹崆峒山,被药老爷一声呵斥,至今不敢踏进一步,忍不住点头。 秋末言继续道:“点苍山就不用说了,一个玉局峰就撑起一片天,没有人敢小觑。” 这个,葛荆倒是知道。 点苍山不只一个点苍派,点苍派仅是一个玉局峰,实则有无数个势力。 可真正的势力还是点苍派。 别的不说,归藏子就是宗师巅峰,实打实的半步王者。在哀牢山井栏陉口,一个人拦住钟鸣府四位高手。 那时葛荆只是灵玄师,还看不透宗师的深浅,所以不知道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是位宗师。 后来晋入宗师,自然明白归藏子必然是宗师。掌门浮尘子不用想,是位王者。 而且,点苍派是顶级势力,王者绝对不是一位两位。 “那,姑臧城呢?” 葛荆抬头看着秋末言。 姑臧城能跟崆峒山和点苍山相提并论,显然也不普通。 秋末言道:“相对崆峒山和点苍山,姑臧城就要乱上许多。城外有海臧寺,为佛宗,有身为王者的狮王释昙曜,有宗师巅峰的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城内有文庙,儒家宗主。还有杨家、侯家诸多豪门,绝对不是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葛荆深吸一口气,扭过头看着易释义。 易释义点头道:“如果不是这样,北域荒原也不能在动手之前先想搅乱姑臧城。” 葛荆回过头看着秋末言道:“那现在呢,在荒族铁骑肆虐大明疆域时,这些高手都那里去了?” 秋末言道:“在你拍卖剑王图时,大元王朝宁玛派葛陀寺活佛龙琴拓提走进海臧寺,与狮王释昙曜论禅七日不分胜负,最后携手进入大元王朝,登临雅砻雪山,会见敏竹林寺活佛伏藏德林达巴。” 葛荆眼眸一闪,“那么说,崆峒山、文庙,甚至点苍派都不会平静。” 秋末言点头,“不错,北域荒原暗影阁二阁主,宗师级的金牌杀手白元建亲自出手,在文庙将大儒石青刺伤,引得文宗大儒石原一怒追击,到现在还没后回归姑臧城。” 葛荆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能想到那一年,他在姑臧城用两张剑王图搅起一片风云,风云之下还有阴流涌动。 “若不是这样,密幽八厉也不会这么快的赶到姑臧城,沈坠、靳子川也不会这么快的将姑臧城管制!” 秋末言看了眼葛荆。 “至于崆峒山,北域荒原前十霸主各派一位王者,将他们引入深山,至今未出。唯一没有太大动静的,只有点苍山!” 葛荆一愣,迷惑道:“为什么?” 秋末言道:“因为崆峒山只要那些老爷被牵制,余下的就是一片散沙。点苍派却是不同,毕竟宗门等级森严,掌门不再有长老,长老不再有执事,哪怕是就剩小猫小狗三两只,也会有个领头的。所以,牵制不行,必须要钳制才可以。” 葛荆有些恍然,“钳制,不是北域荒原,难道是大元王朝吗?” 秋末言点头,“点苍派毕竟是宗门,尤其还北靠北域荒原,东临大元王朝,门内不仅有顶级强者,门下还有道兵护法,不是普通门派能比拟的。” “道兵?” 葛荆有些茫然,抬头看着秋末言。 道兵,原本是传说中道门专事战斗的护法。他们几乎不修道,只修法,是为了战斗而生,为了战斗而死的战士,跟朝廷军队一般无二。更因为人数有所限制,跳选兵种,训练严酷,是精锐中的精锐,其战斗力远超卫所,甚至还在五军都督府的精锐之上。 秋末言点头道:“正是因为道兵的存在,大元王朝将宁玛派珈蓝派了出来,遥遥钳制住点苍派,让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珈蓝,佛门护法,与道家道兵一个等级的存在。 不仅如此,在珈蓝之上佛门还有金刚,还有更上一层的罗汉。 有了他们点苍派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瞅着十万铁骑从崆峒山旁穿过,进入湖北行省,肆虐河南行省。 不过,秋末言又道:“点苍派有道兵,是荒族后期才知道的,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去闯崆峒山。也算是他们的一个失策。” 葛荆突然心头一动:“最近才知道的吗?” 秋末言两眼直视葛荆,半晌才有些无奈的道:“道兵虽然是道门护法,却是朝廷心头一根刺,因为有了道兵为引,只要人手充足随时可以拉起十万大军。故而一直都是秘而不宣的秘密。只要没有人去打探,谁都不知道哪个门派有道兵存在。靳子川并未玉局峰,表面上是在擒拿小雷小雨,是在威逼点苍派。实则是在与点苍派谈判,希望点苍派能够派出道兵侧击荒族铁骑。” 她叹息了一声:“只是,谁都没想到,点苍派拥有道兵早在北域荒原计算之中,被大元王朝珈蓝给钳制住。” 葛荆抬头扫了她一眼,又把眼帘垂了下来。 秋末言瞪了他一眼,“你什么眼神,怎么瞅我呢?” 葛荆一咧嘴:“没什么,你不喜欢说就不说是了,何苦搪塞我。” 秋末言哼哼一声。 两人的互动看的易释义偷偷咧嘴。 这两个人是真的不熟吗? 刚才秋末言还想要葛荆的一个口供,想要他直言偏向大明王朝。 而葛荆直接爆发,还跟秋末言耍小脾气。 那个时候易释义以为两人要翻脸,却不想,才过去多长时间,有一炷香没有,两个人就如小男女一般,你撇下嘴,我瞪下眼的,哼哼的别扭起来。 这幅模样,看的易释义直牙疼。 “是李默安吧,是不是有些怀疑他了?” 陡然,葛荆嘴里吐出一句惊人之语。 “什么?” 易释义顾不得牙疼,惊吼一声 “你怎么会猜测是他,不是因为他逼迫你就故意怀疑他吧?” 秋末言挑起眉眼,不是好眼神的看着葛荆。 葛荆冷笑一声,缓缓直起腰,仰着头,瞟着秋末言道:“密幽借用剑王图为借口,险些将越嶲郡陆家灭门,其实是按图索骥,想要确定宁王宝藏的所在。那是李默安的阳谋。” 秋末言柳眉微蹙,“你怎么知道密幽对越嶲郡陆家出手,不是为了剑王图。” 葛荆道:“剑王图如果真的重要,因为他密幽不惜将一个一流世家灭门,也不能回手就将他丢给掌柜。也就没有我拍卖他的机会了,自然也就不能将整个陕西行省搅乱。” 秋末言微微颔首,又问道:“那关李默安什么关系,还阳谋阴谋的?” 葛荆道:“宁王三宝,紫龙玉衣藏宝图、紫金玉剑密匙是在我眼前瓜分的,沈坠拿走的是藏宝图,李默安拿走的是密匙,说是给宁王世子一个护身符。看似堂堂正正,实则他知道,朝廷可以不取宝藏,但必须要知道宝藏在哪里,是不是有人开启宝藏。所以他留下藏宝图,同时也知道,朝廷一定会却行藏宝图上标记的位置是不是宝藏所在。越嶲郡陆家因为毗邻宝藏而受到怀疑,故而被灭门。此中是真是假,想来都在李默安心中,这是阳谋。” 秋末言沉默。 因为葛荆的推算正确率很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都不能说他说的不对。 而,李默安呢? 天知道他是宁王旧友,还是宁王的盟友。 反正,宁王谋逆时看不到他的身影,宁王事败后他突然出现,还是为了保护宁王一双儿女不惜与朝廷对抗。 铮铮铁骨,值得人道一声大侠。 可事实如何,就连密幽都心有疑虑而不敢轻下断语。 现在,若是按照葛荆的话说,李默安就不是宁王旧友,而是宁王盟友。 宁王可是被怀疑里通外国,勾结荒族意图分裂大明的主。 若是那样的话,宁王就不是谋逆,而是叛国。如果李默安是宁王盟友,那与宁王叛国又有何区别。 葛荆这个话出口,很重。 秋末言脸色一正,就要喝问一声,“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李默安...” 葛荆却直接摆手道:“我又不是审案断案,要什么证据。” “那你...” 秋末言脸色一冷。 葛荆冷笑道:“我问你,秋姐姐,宁王谋逆失败,被朝廷大军从帝都一路追杀到陪都。你们从帝都将宁王世子和小雷小雨救出。凭借你们的修为,还要什么万里逃遁,直接遁入空中,有几人能够追得到你们。” 秋末言哑然。 的确,她和李默安带着四个孩子万里逃遁,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在祁连山外将追兵甩来。 而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数千人被大明军追杀得狼狈不堪,死伤连连。 “一开始,是因为里面有很多人跟随,后来李默安安置好宁王世子,借用小雷小雨为宁王世子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秋末言低头想了一下,才解释道。 葛荆摇了摇头:“是,有很多人追随不好逃脱。可实际上,他们重要吗?若不是有宁王世子的名头在里面,追杀他们的人会有那么多吗。其实,让小雷小雨单独行动,更适合吧?” 秋末言哑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葛荆又冷笑一声,“再有,在沙洲集外,在千秋隧路上,一个长恶堂的截杀,就算七位堂主出手,堂堂一位王者还需要恋栈,进而大打出手,打伤四位灵玄师吗。” 葛荆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不是李默安重伤长恶堂四位堂主,在荒族铁骑寇边时,三危山会挡不住黑水湖,失了东路要塞?” 这一次,秋末言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起来。 如果葛荆猜测没错的话,李默安带领小雷小雨来到沙洲集不是没有去路,而是刻意而为之,为的就是重伤东路三危山,或是重伤西路北塞山。 “他是为荒族出兵而探路?” 易释义也为葛荆的推算而惊叹。 葛荆冷笑道:“王者出手,岂是灵玄师所能承受。一巴掌下去,那里有重伤的好事。而且,还不是一位,是四位重伤。” 他看着易释义和秋末言道:“虽然他出手与荒族出兵相距近三年,可是,王者留下的伤,不要说几年,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出手太过隐晦,谋算太深了...” 易释义再度惊叹。 秋末言也脸色阴沉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葛荆的手按在赤柽之上,来回摩挲着,“我不管李默安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求战,只是希望好好磨砺自己,然后在大战只有斩杀了刀枭胡勒。所以,不针对我,我自寻我的对手,如若针对我,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易释义这时脸色凝重的看着秋末言,低声问道:“我有些不明白,葛小子一向为人如何,你们应该知道,他从来没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他,为何要这样做。” 秋末言苦笑着抬起头,“只是为了稳妥,随便问一问而已,并没有谁想把他怎么地。” 葛荆冷笑一声。 秋末言看了葛荆一眼道:“其实,你应该知道,不过是未雨绸缪。毕竟,你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云镐的遗弃...嗯,遗弃子,希望很大。” 第332章 对葛荆的算计 “大荒古城,牟家!!!” 葛荆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赤柽,低声自语。 秋末言的眼随之也落在赤柽木剑之上,因为有葛荆手臂的遮掩,她并未看到剑柄上的玉箍形器。 易释义却脸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的叫道:“你竟然会是西域高原第一霸主大荒古城的少主,真想不到。” 葛荆没说话,秋末言却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在华州郑县伤了牟家十五爷,可那又能证明什么,还是会有人怀疑你们在做苦肉计。” “苦肉计?” 葛荆一愣。 秋末言点头道:“别忘了你的成名战,阵斩两千刀胡子,将密幽的暗手一扫而空,还追杀到姑臧城,枭首了胡勒的左膀右臂麻衣人。如果不是你在睢阳城揭破瑶寨某乱,如果不是唐王发话保下你,早就有人出手制裁你了。” “唐王发话,是朱栴吗?” 秋末言说了这么多话,葛荆混不在意,直到最后才想起那个骄傲的青年。 易释义嘴微微抽搐一下。 大荒古城少主的事还没过,又出来一个唐王力保,他真的有些看不透,葛荆竟然会有这么多背景。 他在惊讶葛荆,秋末言却看着葛荆很是来气,厉声道:“李默安可是找了苦海浮萍耿迁安,八大名剑之一的王者。” “是王者,八大名剑之一,他强吗?” 葛荆猛地一抬头,满脸欣喜的看着秋末言。 看到他不忧反喜的样子,秋末言顿时一阵气恼,“那是修为尚在我之上的八大名剑,即便不如李默安,也差不了多少,他要出手,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葛荆轻轻攥了下拳头,淡然道:“宗师战,我就是想要淬炼小境界,成就大境界。即便突破不到王者,也要窥得破境成道的门径。” 他徐徐抬起头,看着天空皎月道:“与胡勒纠战三个月,他已经不是我的目标。有一个八大名剑的王者,真是太好了!” 秋末言和易释义同时一呆,目光凝聚在葛荆的身上,发现原本寻常的他在这一刻身上好似散发出一种光泽,异常的耀眼。 “耿迁安是湖北提刑按察使司的人,若不是唐王发话,他的人马早就源源不断的找上你了!” 秋末言气狠狠的瞪着葛荆。 葛荆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看向易释义。 “怎么了?” 易释义愣头愣脑的看着葛荆。 葛荆道:“还记得西洞庭湖金铃盗战船上的哪两个东昌卫千户吗?” 易释义眉头一皱,猛然看着葛荆道:“你不会以为湖北提刑按察使司的人跟东昌卫与荒族有关吧?” 葛荆冷笑道:“没有关系他琢磨我干什么,他又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他们!” 此话一出,秋末言和易释义同时哑然。 是啊,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仇,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怨。 半晌过后,秋末言才道:“也许是李默安求到耿迁安头上的呢?” 葛荆摇头道:“如果在朱栴没有发话之前,也许可能,现在唐王都力保我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为难于我,难道李默安的脸面比唐王还要大。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这一句话,说得秋末言哑口无言,几乎无话可说。 秋末言赌气不在说话,葛荆则阖上双眼,平心静气,吐纳起来。 看到他俩这幅模样,易释义直接跑到一旁,眼不见心不烦,根本不看他俩置气。 其实不是葛荆两人斗气,而是月上中梢,正当子时,是吐纳行功,吸收月华的最佳时间。 任何一个纯粹的玄者,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天早晚课是从来不会不间断的,正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水磨工夫才换来现在的他们。 练武,短期还可以走一走取下巧,想要大成绝无捷径可走。 秋末言、易释义、葛荆,都是一般无二。 就这么一夜悄然过去,当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三个人同时从静中醒来。 葛荆跳起来,擎着赤柽木剑练起剑法。 轻轻的,缓慢的,一套基础剑法当空而舞。 易释义和秋末言简单的看了眼,也各自闪到一旁,打了一套拳。 三人刚刚收功,天边就有一道破空声响起。 其实迅捷,转眼而至,是从太阴山疾速飞来。 三人抬头眺望,正好看到杨惊雷双手捧着一个八仙桌徐徐落下。 “送早餐来了!” 葛荆笑了。 “叔叔...” 杨惊雷双脚刚刚沾地,就迅速四下张望,一眼找到葛荆。 当他看到葛荆安然无恙时,一抹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意在脸上浮起。 又是一道人影突现,阮清两只大手抓着四条长凳落在杨惊雷身旁,也是第一时间看向葛荆。 “阮清,你就看到葛荆,没看到姐姐我啊!” 秋末言看到杨惊雷,还未说话就又看到阮清出现,顿时笑了。 阮清头一转,立刻看到秋末言,忍不住惊呼一声:“秋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末言冷笑一声,“我不在这里,他能这么安稳的恢复!” 阮清脸色一冷,转过头四下看了看。 小岛外,近处是水汽氤氲,层层缭绕,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还有一望无际的荒野。 什么人都没有。 秋末言冷笑道:“你这家伙才只是灵玄师,还未洞入宗师,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根本感知不到的。” 阮清的脸色顿时一衰,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了,只能无奈的把嘴闭上。 秋末言伸手拍在杨惊雷的肩头,“大洞玉经不是那么好修的,需要积蓄,厚积而薄发。” 阮清的嘴再度张了张,可还没等他说话,葛荆的声音响起,“他是为了小雷!” 秋末言转头看着葛荆,有些迷惑。 葛荆道:“小雷的父亲毕竟是宁王余党,朝廷重犯,除非他们兄妹改头换面,更改姓氏,要不然点苍派是沾染不得的。可偏生他虽然是朝廷重犯,却是点苍功臣。点苍派再想传授他神功绝学也要有个借口。” 秋末言恍然,忍不住冷笑连连:“相传大洞玉经就直接传呗,转了阮清这一手,难道不知道要让小雷小雨多做多少无用功吗?” 葛荆摇头道:“并不是的,还是有清微道法筑基,并没有耽搁太多。” 秋末言冷哼一声,别过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是杨中轩的好友,帮助杨惊雷、杨雨池万里奔逃看的也不是点苍派的面子。 所以是看不得杨惊雷兄妹吃亏,更看不得点苍派的小心谨慎。 对此,阮清能说什么呢? 葛荆摇了摇头,事情该做的都做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点苍派,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说这些又能有什么用呢。 “好了,好了,趁着没人出头赶紧吃,再恼恐怕就吃不成了。” 说着他从阮清手中抢过一条凳子往地上一摔,第一个坐了上去。 “好好,我是饿了。” 易释义也抢过一条凳子走到桌子一头,坐下。 阮清手一样,东一下西一下的把凳子摆好,向秋末言示意,笑道:“这左右,宗师来不少吧?” 葛荆和易释义相互看了眼,没说话。 秋末言冷哼一声道:“东面四个,西面三个,东南两个,西南两个。” 阮清眨了眨眼睛,道:“他们有六位,咱们有五位。” 秋末言微微沉吟一下,点点头。 阮清又道:“你不会出手吧?” 秋末言叹息一声,“我要是出手就不是宗师战了。” 阮清眼一瞪:“王者战,你不还不是王者吗?” 秋末言的手向上指了指,“可他们都把我算成王者,还特意安排一个对手盯着我。” 几个人眼一眯,葛荆低声道:“叶小蝉,烽火的叶小蝉。” 秋末言点点头道:“现今不只是宗师聚集在陕西行省,大部分王者也聚集在这里。” 杨惊雷一呆,有些不敢相信的道:“真的,姑姑。” 阮清点头道:“真的,你可知道,我的大洞玉经明明还未修成,为何点苍派就将我派了出来。” “为什么?” 杨惊雷急切的问道。 阮清道:“因为玉局峰外最少有六位王者在,有事没事就领着宁玛派的珈蓝和掌门谈心。” 杨惊雷哑然。 秋末言道:“不只是点苍派,崆峒山有更多的王者在内域僵持,李默安和金螳螂都在。” 葛荆笑了笑,拾起筷子在桌上墩了墩,“吃,边吃边聊。” “聊!” 秋末言柳眉向上一撩,扫了葛荆一眼。 葛荆看都不看他,夹起一筷子肉塞进嘴里,自顾自的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他本来不好酒,不仅不好就,还近乎滴酒不沾。 可从华州郑县醉酒之后,好似突然开窍,喜欢上酒了。 其实也是,像他这般修为,再烈的酒对他来说,不过是有味道的水,根本谈不上喝醉。 “是是是,吃好、喝好,然后战斗,要不然岂不是浪费那些宗师给你修养的时间了。” 阮清笑着端起酒瓮,给几个人一一斟满。 秋末言翻了下眼皮冷笑道:“你以为那些人不出手,是为了给葛荆一个公平之战?” 阮清一愣,“难道不是?” 秋末言撇了撇嘴道:“愚蠢,如果葛小弟身负重伤,这半日时间的确能让他恢复不少。可若无伤再身,仅是功力的一些消耗,你应该清楚,这半日时间虽然能让他功力完全恢复,但对战力来讲,恐怕是不增反降吧!” 阮清顿时哑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惊雷有些惊慌的站了起来,瞪大双眼看着葛荆问道:“叔叔,真的吗?” 葛荆笑笑,用筷子点了点杨惊雷:“慌张什么,都身为灵玄师了,这点心性都没有,玉宸登斋内旨、金盖心灯白修了。” 看着葛荆嘴角挂着的微笑,杨惊雷脖子一缩,骇得连连后退。 秋末言玉臂轻挥,在葛荆眼前一扫。 葛荆连忙向后一闪,秋末言手指挂着风声从他鼻翼前掠过。 还不待葛荆回神说什么,秋末言手臂一收,回头看着杨惊雷道:“这个,真不怨你叔叔骂,心境不稳是个大问题。” 杨惊雷赦赦的低下头。 然后听秋末言道:“玄者体内的玄力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没有消耗的情况下,玄力随着一天复一天的淬炼,越来越精纯。嗯,若是按照军武部队讲,是久经沙场的精兵,老兵。而每天苦修得来的玄力,就是新招募来的新兵,虽然能用,却不耐战。至于消耗后,重新恢复的玄力,因为火气太燃,燥气太盛,还不如这样的新兵。需要淬炼提纯,然后才能战。” 她伸手指了指葛荆,道:“像你叔叔这样,一战下来,消耗过半。若不经恢复,一身玄力精纯至极,不是久战的情况下,战力可以说未伤分毫。可若是生死之战,一半新兵一半老兵,相互无法配合,战力不增反降。久战之下,难拼消耗,必死无疑啊!你说,他们是好心求公平吗?” “什么?” 杨惊雷的眉一下立了起来。 可等他看到葛荆阴沉下来的脸,瞬间又把火压了下去。 葛荆的筷子点了点桌面,冷哼一声:“吃!” 杨惊雷缩了缩脖子,把满心的话咽了下去,捧起碗,筷子一阵翻腾,突突突的将一碗饭吞了下去。 葛荆也不说话,筷子飞快的扫荡着,酒水也迅速消灭着,以不比杨惊雷慢上多少的时间,将肚子填满。 筷子随手往桌上一扔,葛荆拍了拍手掌看着杨惊雷,低声笑道:“你秋姑姑说的没错,那些宗师没按好心,只是他们用着个方法对付叔叔,却是用错了办法。” 几人闻听都是一愣,齐齐抬头看着葛荆。 葛荆傲然道:“秋姐姐,还记得你刚刚提到过弟弟那场成名战吗?” 几个人同时沉默,然后又同时抬起头,惊喜的看着葛荆。 “阵斩两千刀胡子...” 杨惊雷惊呼一声。 葛荆颔首。 只要玉箍形器在手,葛荆最不怕的就是消耗战。 旁人恢复修为,火气太盛,还需要淬炼,葛荆却是不一样。 他恢复过来的玄力,只消在玉箍形器里转上一圈,就与消耗前的玄力一模一样,根本无需淬炼。 谁若是想不开,在这里面算计他,纯属找死呢。 第333章 天知道我算哪一方 葛荆提着赤柽木剑缓缓站了起来,手指一勾,叼起酒坛走到小岛最高处。 他现在才知道,大明至始至终都有无数人不相信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就是从他阵斩两千刀胡子开始。 无他,就是因为他破坏了大明扎在北域荒原最大的钉子,让大明失去了对北域荒原的掌控。 所以,从他走出北域荒原的那一刻,就被人怀疑、猜忌。 如果他不是在姑臧城玩了一手剑王图,可能早就有人对他出手了。 即便这样,如果没有睢阳城瑶寨之事发生,让他进入帝都玉家的眼界,他仍然跑不了。 后来,唐王朱旃出现了。 再后来,商郡王朱松崛起了。 再再后来,龙骧军易释义和张赶驴似有似无的站在了他的身后,让葛荆的身旁多出一层一层迷雾。 否则,他支撑不到现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葛荆脑海里无端的泛起这样一句话。 这是记忆云中让他感同身受,最不能忘记的一句话。 不管是记忆里的王国,还是现今的大明,都是由人组成。 小到只有几人的小团体,大到拥有千千万万人的国家,党同伐异都是一个样。 因为,天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 而有了人,人才就不再是什么稀罕物,不会过于珍惜。 葛荆仰头将酒灌入嘴中,大口大口的吞咽,仅是几口就将酒消灭的一干二净。 他叼着酒坛的边沿,用力的控了控,再没有一滴酒落下,“想痛快的喝个酒都做不到!” 他叹息一声,拇指食指中指一旋,酒坛唰的一声飞出三尺外,在空中陀螺一般的旋起。 平稳的定在那里,打着呼哨的转着,不动不移。 “叔叔怎么了?” 杨惊雷满脸惊讶的看着葛荆,看着陀螺螺转动的酒坛,低声问道。 “他在等人来...” 秋末言解释道。 “走吧,这不是咱俩能参与的。” 阮清叹息一声,站起身来。 他的心中充满无限感叹,为了大洞玉经他掉队了。 从在葛荆之上变成只能望其颈背,任谁都满心不甘。 虽然他知道,这种掉队是暂时的不是永远,但不甘仍然是不甘。 “我给你讲讲大洞玉经!” 阮清一把拉住杨惊雷的胳膊,飞身而起。 杨惊雷舔抵一下唇角,一狠心,转过头带着阮清飞行。 大洞玉经是点苍派排行前三的典藏,是点苍五经中仅在黄庭经和上清大洞真经三十九篇之下,在太上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上清大洞真经玉诀音义之上的无上宝典。 这般宝典任何一本都可以被称之为镇教神功,修行起来自然很难。 宝典,不,应该说释道儒三家的经典密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先难后易。 入门极难,难比登天。 而后,每行进一步都要久经磨难,往往很长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一点进步,简直能将人的所有心血消磨殆尽。 可,每一次突破,每一次行进,都是一个跨越。 直到你真正的有所感悟,真正的登堂入室,他才会有所升华,有所突破。 到那个时候,修行者才会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进步神速。 这在道家叫做一朝悟道,霞举飞升,在佛家叫做一朝顿悟,立地成佛,在儒家叫做一朝顿悟,自然成圣。 佛道两家因为超脱,经常在世人眼界之外,故而无论是飞升还是成佛都很难为世人知晓,可儒家不同。 儒家所学因为需求不同,需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通常都须历红尘,是脱离不开世人的视野。 所以,常常会有人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儒,一朝顿悟长啸九天,瞬间从垂垂老朽的老人转变为拥有一身通天修为的圣者。 或是等同宗师的大儒,或是等同王者的鸿儒,甚至是等同地尊的亚圣。 正是因为修行了大洞玉经,阮清有信心在不远的未来迎头赶上葛荆。 不过,那是未来,他还不着急,现在他最主要的事是将大洞玉经传授给杨惊雷。 这也是他这次走出玉局峰的任务。 “点苍派,好胸怀!” 易释义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感叹一声。 “若是没有这种胸怀,点苍派也不能是天下十大名门之一,也不可能一派镇住大明东北。” 秋末言看着落入太和山庄的两道身影,回了一句。 易释义笑而不语。 是啊,一个宗门逼迫得大元王朝三大佛宗的宁玛派把护法珈蓝都派来了,逼迫得北域荒原十万铁骑宁可贴着崆峒山突进湖北行省也不敢突进平凉府,能不强吗? “秋末言,秋末言...” 陡然,天边一个娇小的声音传来,毫不客气的直指秋末言。 易释义猛然抬头,看到东面的天空,背着朝阳一人直视这里。 飘飘然,金辉之下仿若临仙。 “叶小蝉...” 秋末言轻笑一声,金莲微启已然登临天空。 “这是...清场吗?宗师战...开启了!” 易释义右手向下一长,手掌从袍袖中伸出,两指一捻,突的一声轻响,两尺长的铁尺出现在掌心。 宗师战几乎就是生死战,除非有葛荆那样的底蕴,要不然没有人敢有一点谦让之心。 出手瞬间几分生死。 强就是强,强就是生。 弱就是弱,弱就是死。 铁尺握在手中,易释义这一刻的心十分平静,根本没有丝毫忐忑和不安。 他突然间有些想要感谢葛荆,感谢他昨天跟西丹巴坚赞那场持续千招的生死之战。 因为若是没看到西丹巴坚赞出手千招,真要是遇到大元王朝的宗师,他恐怕真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大元王朝修行功法跟大明王朝完全不同路数。 高手交手不怕熟悉的强者,相反最怕完全陌生的敌手。 无他,就是因为不熟悉,真要出现让你没有防备的怪招,不知道如何抵挡,如何应对。 “东面四个,西面三个,东南两个,西南两个。” 葛荆看着陀螺而转的酒坛,感知到愈来愈近的气息,与秋末言说的人数相符合着。 准王者,真的很强啊! 葛荆感知着气息的距离,猜测着秋末言感知的距离。 半晌,有些无奈的赞叹一声。 “他们有六位宗师,咱们有五位宗师,算上你我,敌弱我强啊!” 易释义轻笑一声,心情很是舒畅。 葛荆淡然:“天知道我会被算在哪一方...” 卡的一声,易释义的笑颜定在了那里。 第334章 先拔头筹 易释义的笑声未过,葛荆已经抬头眺望天空。 虚空之上,东方飞来四个人,西方飞来三个人,东南两位,西南两位。 所有人的气息全部收敛在体内,没有人敢太过放肆。 人影凸显,仿佛就在眨眼间。 十一个人布满十里方圆,远远的,你眺望着我,我眺望着你,都在搓摩着敌我。 葛荆身子在空中一转,目光从十一个人身上扫过,嘴角忍不住挑起:“东方不完全是大明王朝的人,西方也不完全是北域荒原人。” 易释义也无奈的一笑:“谁能保证东方都是大明人,西方必须是外族人。” “是啊,保证不了!” 葛荆看清所有人,心下忍不住一笑。 原本外族有六位宗师,大明王朝有五位,可实际上东侧不过是两位,东南仅有一位,西南那两位倒都是大明宗师。 虽然还是五对六,但敌我混杂在一起,外族六人正将大明三位宗师包围在一起,唯有西南两位宗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在不经意间,外族形成一个以多打少的格局,对大明宗师极为不利。 “怎么会这样...” 东南那位宗师仓惶向东侧飞去。 “是烟波浩渺李璟,不能让他跑了!” 西方的外族高手喝叫一声冲向李璟。 瞬间,十一位宗师有十位动了起来,转眼就剩下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目光深邃的看着葛荆。 赤手空拳,身材魁梧,两眼凝神,紧紧的看着葛荆。 不对,他似乎有伤在身。 葛荆若有所思的看着汉子,突然笑了。 “炼雷居,莽雷天尊...” 葛荆轻轻的一句话随风飘过,汉子的头微微一点。 易释义猛然抬头,手用力的攥着铁尺,竟然有要冲过去大战一场的冲动。 好手难寻啊,玄者想要有所进就得跟高手过招,爱惜羽毛或逢难就退,缩手缩脚,畏惧不前是不可能进步的。 像葛荆、易释义这样的高手对武道都有追求,从来不惧战斗,甚至是深怕对手不强。 炼雷居是北域荒原排名第三的霸主,身为二当家的莽雷天尊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宗师中的宗师,是其他十位宗师所比拟不了的。 只是,易释义想要挑战高手,葛荆也是这样。 若是其他人,也许葛荆就让给易释义了,唯独炼雷居的莽雷天尊不可能。 因为莽雷天尊没有武器。 没有炼锋紫雷刀的炼锋紫雷刀正常吗? 以前,正确的说,在秋末言没有出现之前葛荆不会有想法,可在秋末言出现,率先进入太和山庄,而后才来到小岛与葛荆见面之后,葛荆不能不去瞎想。 “他的刀,不是被秋末言给夺去了吧?” 葛荆忍不住向太和山庄处望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莽雷天尊脸色瞬间大变,怒喝一声来到葛荆身前。 “果然是被夺去了兵器!” 葛荆回过头,看着莽雷天尊无奈的叹息一声。 竟然被秋末言给算计了.... 宗师,因为神识强大,所以感知灵敏无比,随便一探,就能感知到十里以外。 对别的人与物,也许不够灵敏,可对无时无刻不再蕴养的兵器,感知堪比分身,是不能在敏锐的了。 太和山庄到小岛,虽然超过十里,但莽雷天尊也不是普通人啊,超出的这几里距离并瞒不过他。 虽说太和山庄现在有将近二十位灵玄师,可对莽雷天尊这般的强宗师,真不够他几下杀的。 也就是现在有这么多宗师在,为了脸面,他还不好意思持强凌弱。 但这火气,却难以压制,绝对会撒在大明宗师的身上。 本来就敌强我弱,在有这种情况,葛荆是不想出手也得出手。 “你这是逼着我做选择吗?” 葛荆叹息一声,心下却激动起来。 他其实并不在意选择那一方,北域荒原也好,大明王朝也罢,都有人排斥他,也都有人不会排斥他。 区别只是他喜欢与不喜欢。 北域荒原,他出身就在哪里,可要说喜欢。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甚至没有厌恶就已经很强了。 大明王朝,有些乱。 一个王朝大大小小不知道划分多少个势力。 有排斥他的,譬如动乱者。 有喜欢他的,譬如朱栴、朱松和六扇门。 可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丢掉,那种安详宁和的世俗,他从内心往外的喜欢。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选择。 却不想秋末言搞出这一手,直接帮他做出了选择。 只要他在意杨惊雷,他就只能选择大明王朝。 想到就做,葛荆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长剑瞬息翻转,化为正手。 一式鹰仰闪电而出,赤柽化为一道黑流,带着无尽锋芒直取莽雷天尊咽喉。 他的动作如电,快如鬼魅,让莽雷天尊脸色就是一变,因为他想不到葛荆这个年轻人竟然毫无畏惧,第一个选择他为对手,并悍然出手。 莽雷天尊气急而笑,脚下在空中一扎,屹立如山。 一声大喝,莽雷天尊不避不让,迎着赤柽木剑兜手就是一拳。 罡风呼啸而起,抖手一拳竟然发出虎啸龙吟之声,绝对的气吞山河之势。 “至刚至强,紫雷祛邪意境!” 葛荆双眼一眯,默默的吸了一口气,一股玄力顺着丹田度入木剑之上。 嗤的一声,化为一道无形剑气飙出丈许,直接点中莽雷天尊的拳风之上。 霎那间,莽雷天尊那势若雷霆,勇不可当的拳风破空飞来,竟然被无形无声的剑气斩中。 轰然一声,两人一震。 拳风剑气在空中同时消弭。 “痛快...” 莽雷天尊脚下错步,右拳收回,左拳挟着一股罡风再度轰了出去。 而后才听到他粗狂的声音响起:“天下间能如此轻易挡住老夫这一拳者,还真没有几个。小子,报上名来,你值得让老夫记住你的名字!” 葛荆一道鹰仰无功而返,身子在空中一翻,脚步向下一踏,身子再度高高抛起,木剑划破天空再度向下一斩。 “接我三剑不死,你才有资格让我报上姓名!” 葛荆桀骜不驯的道了一声。 瞬间,百丈外的十位宗师齐齐停下了手。 五名宗师对上三名宗师,还有两名宗师拼死赶到。 就算外族以多欺少,也绝对不是瞬息能够结束战斗的。 他们,不论敌我哪一方,对上莽雷天尊都有三分胆怯。现在听到葛荆如此狂傲的语言,心头全部充满了不信。 因为葛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三招结束莽雷天尊的性命。 你以为你是谁啊,王者吗? 当葛荆一式燕返落下,莽雷天尊的脸色也变得紫黑。 大步前行,左手拳在伸出的那一刻陡然向上兜起,带着一股巨力,勇猛无俦。 相隔十数丈的空间,竟然冲击得葛荆浑身衣物翻翻飞起,简直要裂体飞去。 而就在这一刻,葛荆的木剑也落了下来,迎着莽雷天尊的拳风落了下去。 还要比拼功力吗? 莽雷天尊看着落下的木剑,宽厚的嘴唇先上一翻,拳头陡然加速,那凌烈的罡风好似要在木剑落下前轰在葛荆的胸膛。 只是他没有想到,葛荆的木剑在他拳风加速的那一刻也骤然加快。 呼吸间抵在莽雷天尊的拳风之上。 莽雷天尊眼眸就是一瞪:“怕你吗?” 虚幻的无形无声的拳风骤然一凝,一道紫色光芒出现在眼前,好似实物一般的撞在木剑之上。 却不想,葛荆的手腕微微一抖,赤柽木剑上的剑光迅疾的一敛,然后向外一散。 木剑上的力道变化突显,忽而轻忽而重,忽而向外推,忽然向内拉。 变化微妙多端,让莽雷天尊根本无法捉摸。 一个错步,高大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倾斜过去。 莽雷天尊心头一凛,顿时知道要坏。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容他变招换式。 只见他鼻翼一声冷哼,身外一道紫色光罩迸射三尺。 左脚向前一跨,右脚迅速跟上,在即将落地时,膝盖微微弯曲,整个人好似猛熊憾树般向葛荆撞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莽雷天尊完全是本能反应,却有着惊人的威力,让葛荆都不敢硬憾。 心下暗自道了一声好。 葛荆的木剑在莽雷天尊的肩头一搭,手腕一粘一甩,灵巧的飞上天空。 而莽雷天尊一声大叫,庞大的憨实的身体向前一个翻滚,陀螺螺的变了一个方向。 喝的一声,好似雷霆霹雳般在空中炸响。 莽雷天尊站了起来,虽然有些狼狈,却也是毫发无伤。 只是待他抬头去望时,竟然没有看到葛荆的身影。 “人呢?” 莽雷天尊敏锐的调转身形。 只是已经慢了一线。 葛荆人在空中一个翻转,木剑在空中幻化出点点繁星,覆盖他的全身。 身距十丈,剑影如针似芒般刺痛他的皮肤,即便他一身通天硬功也感觉不能硬憾。 莽雷天尊疾步向后退却,双臂迅速开合,幻化出数道虚影,仿佛山峰般层峦叠嶂,死死的护住他的身前。 “雷炎十一式!” 见此光景,有人低喝一声,道出莽雷天尊的功法。 有人细心的数一数,在莽雷天尊身前果然是十一座山峰。 “要无功而返吗?” 有人叹息一声,暗暗为葛荆感到可惜。 北域荒原的高手闻听瞬间欣喜起来。 “未见得!” 易释义冷笑一声。 然后就看到空中千万点繁星无一疏漏的点在十一座山峰之上。 其他人只看到无数道寒星点在山峰之上,山峰虚实不定的抖动起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待繁星消散时,万千剑影凝成一道匹练,顺着是十一座山峰中间的空隙直冲进去。 “那山峰什么时候变幻的位置...” 看到这一剑,所有人齐齐惊呼起来。 在葛荆黄沙星辰剑意下,十一座层峦叠嶂的山峰竟然不知道何时挪移了位置,在正中流出一道细不可见的空隙,让赤柽木剑直接穿过。 只是一剑,长虹贯日一般,瞬息透过,眨眼而至。 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快得连莽雷天尊都反应不过来。 他只来得及将双臂向前一推,十一座虚幻不定的山峰以同归于尽的气概撞向葛荆。 轰然一声巨响。 葛荆灵巧的一个鹞子后翻身飞起,倒踩七星,蹬蹬蹬接连七步落在易释义身旁。 那边,莽雷天尊身子一翻,砰的一声跌落在小岛之上。 然后就看到冲天血色直入九霄。 瞬间,由一线化为一道巨柱,将整个小岛覆盖。 “血气狼烟...莽雷天尊谪落了!” 东南方刹那间的掀起一片哗然,十位宗师都不敢相信的惊叫起来。 “杀...” 哗然声中,葛荆微弱的声音在易释义耳边响起。 易释义眼眸一瞪,根本来不及去看葛荆伤势到底如何,铁尺一挺,白驹过隙般穿过血气狼烟,带起一缕剑光刺向北侧那位宗师。 这里的人都是宗师,但有所动,所有人同时警觉,根本不存在偷袭不偷袭的。 那位宗师听到身后罡风呼啸,立刻反身而起,手中长剑幻起千道光芒,在身后铺下层层剑王。 “抱玉剑,云龙大八势,抱残守阙,你是易释义!” 他身后的人来不及出手相助,看着剑气森森盘旋在铁尺外,连忙出声提醒。 却不想,易释义剑芒暴涨,悍然插入那位宗师层层叠叠的剑光中,在千百点剑光点中宗师手中长剑。 锵然一声响,易释义铁尺光芒收敛。 那位宗师千百道剑光化为一道,护在身前,然后控制不住身形,踉踉跄跄的向后跌去。 易释义翻身而起,双脚在空中一阵踢踹,再度合身扑了过去。 晦暗色的铁尺再度扬起,挥动之间发出暗红色光芒,宛如深夜燃起的火焰,在袍袖挥舞中释放。 一进一退,进者勇猛无双,退者脚步不稳。 那位宗师显然坠入险境,根本抵挡不住。 立刻就有两位宗师,各提刀剑,喝叫着就要出手相助。 可是,易释义占得如此上峰,大明宗师那里会让,立马上有两位宗师直接将他们挡住。 只是瞬间,十一位宗师展开一场混战。不过,这次多了一个易释义,人数占优的却是大明王朝着一方。 第335章 彪悍的易释义 小岛上,血气狼烟通天彻地。 小岛外,十一位宗师混战成一团,劲气如海浪般无法控制,一浪强过一浪的向上、向下、向四周排挤过去。 天空之上,云卷风吹,几乎在刹那间被清扫一空,只有血气狼烟仿佛通天红柱般傲然屹立,纹丝不动。 地面的太阴河水在宗师级强者的气劲挤压下翻翻滚动,河水几乎在瞬间倒灌回去。 河水与河水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将河堤冲破,呼啦啦的冲过岸边,露出下面泥泞的河底,鱼啊虾啊的死伤无数。 这还不算,凶悍的宗师大战在那名宗师狼狈不堪时暴起十一道域。 刀域、剑域、拳域、阴域、阳域以及各种属性的域同时出现。 有的是山,有的是水,有的是云,有的仙气凌然,有的鬼域森森。 各种各样的域凭空出现,你挤压我,我推搡你,都想压制别人,最终却无可奈何的僵持在哪里,以至于十一道域敌我混杂的形成一个巨大的,比下面小湖还要大的域。 十一位宗师,敌我不分的纠葛在一起,比混乱的找不到头绪的麻团还要混乱的域无比强大,好似一座远古大山一般镇压当空。 巨力从上向下落去,将泥泞的河底夯实,并继续向下、向外扩展。 不知不觉中,河底在下沉,继续的向下沉去,直到下沉了十数丈深才停下。 河堤也在向外扩展,不停的挤压着外面的空间,以至于河堤高高隆起,像一座山丘般将不知不觉间扩展了三倍之多,形成一个方圆百亩的小湖。 天上地下如何,至少不伤人,因为鸟兽都在威压出现的那一刻拼命的逃离,并远去。 可这道无可匹敌的威压冲向血气狼烟时却动摇不了狼烟分毫,只能无奈的从狼烟处绕过,挟着一股强悍的气流向太阴山冲去。 葛荆脸色一变,肩膀微晃,瞬间落在太阴山脚下,淡淡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横向散开,一道强悍的域将那道混乱的域挡在身前。 别看葛荆身负重伤,却因为玉箍形器源源不断的反哺着他,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十一位宗师形成的混乱到不能在乱的威压,面对不动声色的葛荆,竟然寸步不得前进。 太阴山巅的太和山庄内,将近二十位灵玄师看到山下的葛荆,再抬头看着湖面上的天空。 阵阵威压威逼过来,震慑得他们心神摇曳,几乎不能自持,忍不住赞叹起来。 “太、太强了,葛大侠昨天到今天斩杀两名宗师,竟然还这么强!” 他们不能不赞叹葛荆,这么强势的域,身为灵玄师的他们连看都看不得,似乎是看上一眼都会被吸走神魂。 至于硬抗威压,想都不要去想。 威压当头落下他们恐怕会在呼吸间被压成肉糜吧? 葛荆搬运着玄力,带着源源不断供给而来的生命精华修复着伤势。 胸前的肌肉一阵蠕动,将断骨板正,五脏六腑在呼吸间归位。 经脉在扭动间捋顺,玄力顺着经脉流动,把脏腑调整过来,并将所有淤血推动到胃。 嘴微微一张,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新鲜的败血被他吐了出来,顿时身体上下无比通畅,伤势似乎也恢复了一半。 重伤变为轻伤,葛荆的心顿时有了底气。 现在的他,哪怕再有宗师袭来他即便不能胜,想要败也不容易。 看着天空乱成一堆的战团,易释义瞄着败退的宗师,悍然袭击,非要将他斩首。 外族宗师一个又一个的冲了过来,都想挡在他的前面,护佑住他。 昨天到今天,已经有两位宗师殒落了,再不能有人率先死亡了。 那两位,至少还可以说是因为单挑而败亡,可这位却是在他们眼前,不,是在他们眼前被打到了他们之中。若是在被人斩杀,外族的面子是彻底的被大明宗师踩在脚底,死命的摩擦了。 葛荆的眼落在易释义的身上,看着他舞动云龙大八势,铁尺在空中伸缩扭动,从一个又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地方斩出,让那位宗师别扭的东躲西藏,却怎么都无法扭转这狼狈的局面。 然后就是一位又一位宗师扑了过来,被一位又一位宗师截下。 虽然四位外族宗师被四位大明宗师拦截下来,捉对厮杀。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心思真正的厮杀。 一个想着绕过去,把他拦下来,哪怕是只拦住一下。 另一个则拼命的挡着,挡在他前面,绝对不允许对手碰他一下,哪怕只是一下。 战局胶着在哪里,关键就在于易释义角逐那位宗师能否成功。 当然,对葛荆来说,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在意葛荆,能让葛荆安心的恢复伤势。 葛荆在哪里安然恢复伤势,也安然的看着前方的战斗。然后他就看到激烈的战斗中,十位宗师肆无忌惮的出手,剑气纵横,冲向天空,刺入大地。 有低沉的雷鸣轰响,有一闪而逝的闪电,耀眼的光芒刺人双眼,超低的雷音不停的鞭入脑海。 葛荆倒是无所谓,山腰的人却承受不住呻吟起来。 “蝼蚁啊!” 葛荆没有回头,低低的自语,目光却从宗师们的身上落在地面。 河底有十数道裂隙,如同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被威压挤得高高隆起的河堤同样被宗师失手切开,如同狭路般岔开,条条小道竟然能供两人并肩而过。 这般模样,仿若鬼神,落入寻常人眼中,怕不是要跪地叩拜。 葛荆叹息一声,玄力喷涌,终于有一个周天搬运过去。 嘴微微张开,一口浊气吐出。 他的伤终于完全恢复,一身修为也恢复了六层。 “终于能够自保了!” 看着眼前接连两道剑芒飞来,葛荆淡然伸手,啪啪两指将剑芒打落。 风轻云淡,竟显高手风采。 葛荆没有在意,太和山庄里的无数人却满脸皆是钦慕。 他们看着远处彷如般的大战就知道,那些是神是魔,拥有改天换地样的神通。 而他们,就是蝼蚁,面对这样的只能无力承受,没有一点还手或是抵挡的能力。 若是没有葛荆挡在前面,现在的太和山庄早就尸横遍野,甚至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让他们怎么不对葛荆充满了感恩之心。 葛荆从恢复伤势开始,到完全恢复,时间有一炷香。而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混战已经有了结果。 易释义翻身扭转,手中铁尺带着一抹晦暗的金光切入那位宗师的胸膛。 对应的是,那名宗师长剑跌落,右手成爪将易释义的左肩撕裂。 嗵的一声轰响,这名宗师重重的跌落在河底,又一道血气狼烟贯穿天地。 哗啦一声,四名宗师毫不纠缠,瞬息退出百丈,一脸忿恨的看着易释义。 一袭青衫被鲜血侵染,从肩头把衣袖染红,虽然在易释义玄力涌动下封闭了肩头穴道,仍然慢慢的向胸襟渗透。 他低着头看向河底,看到小岛上,莽雷天尊的尸首已经化为星星灰烬顺着通天狼烟消散。 而在河底,失去了宗师的威压,那十几道裂隙大口终于吐出十数道喷泉。 瞬间,喷泉洒落,河底被翻涌的河水铺了一层。 再后来,喷涌的泉水越来越强,洒落的河水也越来越多,转眼间就将殒落的宗师尸体覆盖。 此时太阴河不仅有喷涌的地下泉水,上下游的河水失去宗师的威压,淤积多时的河水失去了阻挡,带着强劲的力道咆哮着,不顾一切的拍了过来。 刹那间,漫野横流,河面迅速的涨了起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殒落的那位宗师淹没,又过了一会儿就把泉眼封住。 喷泉的力量逐渐变小,到后来只剩下咕嘟咕嘟的喷涌声。 “两名宗师殒落,两道血气狼烟,这个小岛倒是有几分机遇啊!” 葛荆看着两道血气狼烟,看到小岛被一道血气狼烟覆盖,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再度拔高,面积也肉眼可见的扩大几分。 另一道血气狼烟小了几分,不仅比莽雷天尊化为的血气狼烟小上不少,甚至比西丹巴坚赞化做的血气狼烟也小上几分。 血气狼烟的大小显然跟宗师的修为相等同,强者越强,狼烟越大。 现在,那道血气狼烟在河底喷涌,不仅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河水,在神奇的血气狼烟映照下,河水竟然化为透明的水晶般,肉眼可见。 “好神奇啊!” 天空战斗停止,太和山庄内的二十位灵玄师呼啦一下跳出山庄,登高眺望河底,一个个忍不住赞叹起来。 随即,在天空四位外族宗师的注视下,二十位灵玄师齐齐停下了嘴,胆怯的向葛荆身后缩了缩。 那四位宗师也随着他们的举动把目光落在葛荆身上。 四个人的目光带着四道威压齐齐落下,似乎想要未必一下葛荆,却不想葛荆神情淡然,看都不看他们,好似四道威压如无物一般。 一人低声道:“是个强者!” “昨天斩杀西丹巴坚赞,今天斩杀莽雷天尊,还好像没有受到太重的伤,能不是强者吗?” 另一个人的目光直视葛荆,上上下下的打量半天,看到葛荆安然无恙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古怪,西丹巴坚赞的修为很强,只要不是王者,想要斩杀他不可能安然无恙?难道是青阳初度秋末言!” 又一人低声怀疑道。 “不是秋末言,那个时候她还在强莽雷天尊的炼锋紫雷刀,我们都看到了!” 有人反驳了一句。 那人点头:“对,我也看到了。那...” 第一人冷哼一声,“别说西丹巴坚赞,刚才他斩杀莽雷天尊,受到莽雷天尊最后一击,换做我们早就同归于尽了,你看他,受伤了吗?” 这人看着葛荆破损的衣衫,还有淡淡的血迹,默默摇了摇头。 葛荆不是没有受伤,只不过易释义出手太快没有给他们注意葛荆的机会,再加上十人混战过于激烈,没有人有机会关注葛荆。 再加上葛荆调用生命精华恢复伤势跟吃了灵丹妙药一般,快的让人想不到。 现在看来,葛荆好像一点都没受伤的样子,也怪不得这四位宗师有些不敢相信,猜测他身上有古怪。 猜测有古怪,可玉箍形器的神奇是天下人所想不到的,自然猜测不出来古怪在哪里。 “还打吗?” 易释义悠然的晃动着铁尺,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虏阵摧枯易释义,抱残守阙、抱玉剑,云龙大八势,你竟然是昆仑的人!” 一位宗师看着易释义,冷哼一声。 易释义摇着头,嘴角上挂着一抹邪异,“老夫出身龙骧军,天下人都知道,跟昆仑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吧。” 一名宗师冷笑一声,目光从易释义扫到他身后的四位宗师,四名宗师的脸上都挂满了微笑,显然对这场战斗的结果满意的不能在满意。 最后,这名宗师的目光落在远处的葛荆身上,意会不明的道:“我知道你,北域、血狼葛荆,今天让你们占了便宜,不过,等西域高原的宗师到了,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瞬间,四名大明宗师的头同时扭过去,看着葛荆,眼神中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葛荆对于他们的眼神无动于衷,易释义却有些不舒服,铁尺陡然挑起,一个跨步冲过去,锋锐的剑芒隔空斩了过去。 “易释义,你这么重的伤,还敢打!” 这名宗师微微一愣,随即怒喝起来。 “孛儿只斤宗蒙,你敢挑拨离间,老夫就敢斩你的狗头。” 伤,不管重伤还是轻伤,对于军伍出身的易释义来说太习惯了,跟心头的郁气比起来,绝对不重要。 这点,大明宗师不懂,大元王朝这四位宗师却很清楚,看到易释义彪悍的样子,都忍不住脸色一沉。 不过当他们目光跳过易释义看到他身后的四位宗师并没有及时跟过来,心头顿时一喜。 只有易释义一个人出手,与身后四位宗师出现一个空档,而他们四个人暴起突袭,极有可能在一个回合内将易释义斩杀。 毕竟他身负重伤,一身修为不知道有没有一半。 想到这里,四个人同时迎了上去。 “要坏!” 看到大元王朝四名宗师同时出手,大明四位宗师脸色同时一变。 第336章 宗师的域战 易释义的攻击极其简单,若在地面就是一个跨步滑行迎面劈斩,只不过换做宗师就炫目了很多。 隔空数百丈,一步跨到敌人面前,暗金色的剑气从铁尺顶端喷出十数丈,迎面仿佛一扇巨门般劈了下来。 辉煌的剑域带着璀璨的金属光芒煞是耀眼,那光灿灿的伟光落在普通人眼里,绝对以为是天神下凡一般。 换做葛荆身后的二十几位灵玄师,多数也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聚齐二十几人恐怕都不够易释义这一剑斩杀的。可惜易释义现在的对手却是四位同阶宗师。 一个一个的对,都未必比易释义差上多少,更别说易释义还有伤在身,一身功夫不知道能不能发挥出一半来。更主要的是,对手还有四位。 “只有他一个人!” 孛尔只斤宗蒙看着易释义,从牙缝中挤出生冷的一句话,身后三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四个人没有任何躲闪的举动,孛尔只斤宗蒙一个跨步上前,手中巨型斩马刀迎着巨门般的剑锋扛了过去。 恢宏的山峰拔地而起,雄浑、陡峭,侧绵延,避直立。 一座主峰高耸,四座配峰环抱,侧峰主峰之间还有道道峡谷与溪流。 峡谷山水险峻、峥嵘浩荡,挟着厚重的山域迎着金域顶了过去。 一个锋锐一个厚重,两道域还未相遇,在气机牵引中已然在空中掀起澎湃汹涌的震荡风波。 山峰突兀而起,刚刚在空中稳固就见一道火光沿着山峰周围一旋,山峰脚下就见道道裂隙出现,岩浆翻滚,炽烈的火焰喷涌而起,在一瞬间映红了天空。 “山域、火域...” 大明宗师惊呼一声。 惊呼声尚未落下,又有青葱般的密林从火中出现,生长,并迅速的形成一片远古密林般的存在。 尔后,一股清风凭空出现,打着唿哨在山峰间旋过,炽烈的火焰哗啦一声在树林间一涨,铺散到整个林间。 迅速得让人不敢相信。 “木域、风域...” 大明宗师又叫了一声。 他们在惊讶,却不想在太和山庄门前,陈高绝脸色一变,失声叫了一句:“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他们这是...” 后面的声音还没出来,就见葛荆双眼瞳孔一缩,化为两个黑点。 他清晰的看到山域、火域、木域、风域组合在一起,威力十足,根本不是易释义能应付得了。 “不好,他们要下杀手!” 葛荆长剑出手,人随剑走,剑势如风的向易释义刺去。 他的剑势压得有些低,落点处就在易释义的脚下,与此同时一道微细的声音在他之前率先传到易释义耳中。 “跳!” 易释义一个劈斩落下去,应手处,竟是无比的厚重,根本斩不动。 这点倒没什么,可那道风襄裹着火焰直接缠在铁尺之上,仿佛跗骨之蛆般黏上就甩不掉。 不仅如此,还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往下拉着。 这道力量强劲到不可思议,竟然根本不容易释义反抗的向林域摔去。 大明五位宗师惊呼一声,除了受了伤的烟波浩渺李璟外,其余四位宗师齐齐向易释义冲去。 而在这时,葛荆的蚁语传音的那个‘跳’字传到他的耳中。 葛荆的声音易释义太熟悉了,听到这个字本能把腿向下踩去。 脚下落实,瞬间他就借力跳了起来。 轰然一个破空声起,易释义借着葛荆度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挣脱火域、风域纠缠的力量,猛然从四个人头顶翻了过去。 四名大元宗师见此情景,身形向外一散,山域呼的一声飞起,主峰顶在头顶,四座向外一分,宛如莲花盛开般散开。 风域一旋,拔起密林间的漫天火焰在山域下缭绕。 密林也向回一拉,将四个人的身体遮掩得严严实实的。 “这是兵武军阵吗?” 四位大元宗师的变化十分迅捷,整齐如一错落有致,外人看到感觉十分厉害,却有没人能看得懂,陈高绝却再度失声叫了起来。 “兵武军阵...” 像阮清、杨惊雷他们感觉不到什么,陈家其余人听到却是一阵慌乱。 纷纷仰起头,看着山林风火与心中的兵法印证起来,不知不觉陷入其中,感悟起来。 只是,他们看着四位宗师重新组成一个阵势,心下刚刚有所感悟,下一刻就看到葛荆凭空出现,长剑一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密林。 然后就听到密林里传来‘啊’的一声,期间痛楚所有人都能感知到无法压抑,以及不敢相信。 微风徐来,卷着火焰,鲜花浪漫般向葛荆冲来。 葛荆斜步一跨,长剑回撩,寒星点点般的洒满天空,竟然将所有鲜花般的火焰点化,无一疏漏。 噗噗噗... 一连串的闷声响起,在火焰被点灭的同时,葛荆脚步一滑,合身扑入深林之中。 在长剑扫落中,脚踏七星步,左三步,右四步的追逐着传来呼痛的那位宗师。 “是七星阵,是七星阵法吗?” 陈高绝身后又传来一阵惊呼。 “镇定,都给我安静点!” 陈高绝也不回头,沉声喝骂。 瞬间,所有人都怯怯的闭上了嘴。 而就这么一会儿,易释义翻到四位宗师身后,掌中铁尺对准山峰下的火域斩了下来。 金火相撞,空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无数火花如倾盆大雨一般坠落在密林。 木域沾火即燃,呼啦一声向外一涨,旋即收回。 只是一下就将葛荆和易释义围在中央。 “糟糕,木生火,火克金,两位大神要吃亏!” 下面几个人见此情景,再也顾及不到陈高绝的喝骂,惊叫起来。 虽然他们满心担忧,却也只能看着,根本不敢冒然出手相助。 无他,就他们这点修为,就算是想要出手相助,恐怕也靠近不到那恐怖的域中。 这不仅是域,还是四域结合而成的恐怖战阵。 那火、那山、那风、那木,任何一个沾染到都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沾染不得,四位大明宗师却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一道充满了仙气的云域率先将天空的五座山峰包裹进去。 霎那间,漫天威压消散,身形有些沉重的葛荆和易释义瞬间灵动起来。 火雨仍然簌簌而下,仿佛无尽无休的向葛荆和易释义身上落去,转眼两个人就化为火人,落在别人眼里煞是吓人。 “易前辈,向这里来!” 另一位宗师看到天上火域威压,下面密林抻出道道枝干,仿佛条条大手向两个人抽来。 火域是靠火焰气息向两个人体内侵袭,木域则舞动着枝条,仿佛携带千钧重力狠狠的抽打着二人。 一虚一实,组合在一起,让你防外防不得内,防内防不得外,若再加上山域的镇压,风域的灵动,几乎无孔不入,简直就是精妙无敌。 幸好战阵让葛荆率先撕开一道口子,最强的山域还让云域给阻断,失去了功用。 然后,有人一声道喝,易释义铁尺反手收回,一道金光将火域逼退,脚下错步飞身而起。 云龙大八势让他身形如龙,弹身而起,就要横穿木域。 蓬蓬... 两道风旋在他身上出现,是风域想要阻挡。 却不想,云龙大八势速度虽然不快,却是最擅空中伸展腾挪,灵巧得不像是个人。 他只是在空中一扭一曲,就让过两道风旋,再一个翻转滚动,让开无数根树干枝条,轻巧的落到四位宗师之间。 风旋一旋扑了个空,顿时大怒,锲而不舍的追着他,竟然扑向四位宗师。 看到风旋临头,呼叫易释义那位宗师顿时大怒,手臂一扬,一团阴云迎着风旋扑了过去。 “鬼道...” 风旋中传来一丝惊恐,并向后迅速退去。 “想跑!” 阴云中传来阴森森的两个字,随即阴云向内一缩,凝实了几分,旋即带着鬼哭狼嚎的声音闪电般的打在风旋中心。 一个风旋应声消散,阴云不过缩了缩,毫无变化。 “你以为我怕你啊!” 第二个风旋传来恶狠狠的声音,在空中打着旋向阴云撞去。 在风旋旋转的时候,整个战阵中旋起无数风流向风旋汇集起来。 只是一瞬,风旋体积虽然没有变化,却凝实得彷如一件实物,光灿灿的跟神兵一般无二。 大元王朝这位宗师显然下了狠心,一击分出高低、上下,胜负与生死。 他下狠心,大明王朝这位宗师也不是善茬,既然选了对手自然不会退让,一声鬼啸冲破天空。 “好,看着是你死还是我亡!” 阴云向内一凝,瞬间化为一只尖锥,带着闪亮的光芒迎着风旋刺了过去。 “萨日木!” 孛尔只斤宗蒙头顶的山峰向上一股,带着那道仙云冲天而起,人则向战阵边缘冲了过去。 “林逸!” 仙云宗师看到宗蒙的样子也是血冲头脑,仙云向内一缩,挟着山峰之力猛地向上一顶,嘴上高喝一声,迎着宗蒙撞了过来。 四名宗师两两开战,剩下两人也不再矜持,各自擎着兵器也不管剩下两人在哪里,盯着火域和木域打了起来。 轰轰轰轰... 四个巨大的声响,响彻天地,直接让地下的人头晕脑胀的,几乎站立不稳。 一域抵上一域,两两相对中只剩下八人肉搏。 剩下一身火焰消退的葛荆,有些微愕:“好像突然间,没我的事了!” 他看了眼同样微愕的易释义,身子一飘,向后退去。 “易前辈,没事吧?” 易释义还没从愕然中清醒过来,烟波浩渺李璟已经站在他身后,看着对面大元王朝四位宗师,长剑微拂,想要选个对手,跃跃欲试。 烟波浩渺李璟现身的方位有点不太好,差一点没落在大元王朝六位宗师的包围中。 幸好他参悟的是水云意境,身法虚幻飘渺,付出点小伤才从他们的手里逃离。 山水轮流转。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占便宜的机会换成他了,他又岂能放过。 葛荆笑着抬起头,看着天空还在纠缠的山与仙云。 域,他也有。 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一个是孤烟剑意化作的风域,鹰隼剑意化作的金域,黄沙剑意化作的星域。 只是他虽然拥有三个域,却还不能将三个域完美的融合为一。 当然,如果他能融合唯一也就不是宗师,而是突破瓶颈成为王者了。 拥有域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应用,有时还不如只拥有一个域的宗师,可以随便的施展。 这就让葛荆有些尴尬了。 他捻着手指,赤柽在手指尖灵巧的转动着。 眼前四位宗师与四位宗师抓对厮杀着。 都没有施展域。 因为域与域相互抵消,即便施展出来,除了对环境破坏的力量大了些,别的还真是威力不显。 “是因为域的施展有些粗糙吗?要不然威力不会这样尴尬的!” 葛荆一边看着一边想着,陷入到思考之中。 就在这时,他的后背突然一阵刺痛,紧接着强烈的波动震荡着空间。 葛荆想都不想肩头微微一晃,向右侧一偏。 身子猛然翻转,赤柽木剑落在手掌顺势刺了出去。 叮的一声,赤柽精准的点中一只细剑。 力量倒是不大却出乎这人预料,身子在空中就是一定。 却不想,葛荆一剑挡住这人,手腕微转,就是一折,闪电般的点向这人眉宫。 从中宫点向眉宫,精美的一个弧线,转眼即至。 快,快得让这人反应不过来。 幸好这人是位杀手,有着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习惯。 刚刚失手,人虽然有些微愣,脚下却还是本能的向后飞遁。 葛荆迅疾的一剑并未刺中此人,仅是一点剑芒在他眉心划出一道伤痕。 两人一出一入,两道剑光在空中闪过。 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微波荡漾,转瞬就只剩下葛荆一人当空而立。 对面,只有一点鲜血从空而落,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 烟波浩渺李璟刚准备出手,就看到葛荆身后陡然出现一人,借着两道剑光闪过,只剩下一滴鲜血在空中坠落。 他惊叫一声,随即四对宗师同时收手。 “谁啊!” 易释义低声问道。 “暗影阁的阴影月刃屠黑!” 烟波浩渺李璟望着葛荆,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第337章 东路的大胜 李璟的声音还没落下,那边宗蒙已然一声厉吼传来。 高空之上的山域向外猛然一鼓,四座侧峰陀螺螺的转了起来,将紧紧束缚在外的仙云逼在外面。 中央的主峰失去了制约,挟着千万钧的重力向下坠了下来,方向正是四个人的头顶。 “走……” 孛儿只斤宗蒙一声怒喝,身形猛然向后一退。 剩下三名宗师闻其音而知其意,几乎同时将域向外一推,身子直接退到宗蒙身后。 宗蒙双臂一张,中门大开。 一股澎湃厚重的劲气横贯百丈,在四个人身前形成一道坚实的城墙。 城墙前面密林森森,飘摇中火海施虐掀起滔滔巨浪。 凝实如神兵般的风刃在空中微微一震,凭空化为千百道,一个个都跟拳头大小,浑圆如环,外环锋利如同蝶翼。 一声呼哨,千百道风刃带着炽烈火焰,飞蝗一般向四位宗师的脸面盖去。 “相逃……” 四位宗师同时一声厉吼。 阴云随声而裂,也化为千百朵乌云,一样一枚的向所有风刃撞入,精准的,无一疏漏。 其后的三个人,也带着各自的域,合身向木域、火域撞入。 那悍不畏死的气势,绝对是不想让宗蒙四人脱身而逃。 只是,宗师若是不想拼命,一心想逃手段太多了。 在山域主峰坠落到密林顶端的那一刻,山林风火四域同时膨胀、膨胀,然后轰然炸裂。 这番操作是他们摆脱大明宗师纠缠的唯一办法,若是不能如此果断,等易释义和李璟出手,等葛荆出手,他们是绝无可逃。 不要以为宗师不想拼命就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只要人手足够,修为够强,还是能让他们无处可逃。 毕竟四位大元宗师出身军伍,做事果决,毫不犹豫。在宗蒙的一声令下后,四个人果断断尾求生。 即便损伤太大,对于死亡来说,却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同时,因为他们将域爆裂,敌人,也就是大明维持的四位宗师也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 死人是不可能死人的,但也不会毫发无伤,甚至一个不小心,被域爆重伤,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重伤四人后,葛荆三个人是不是还要追杀他们,希望应该不大。 宗师,即便是重伤后的宗师,也没人敢小瞧。 他们要是拼起命来,爆发出的能量绝对能改天换地。 事实的确如此,在四道域爆发的一刻,鬼道林逸一声大喝,漫天阴云瞬息收回,化为栲栲大的一团将四个人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仙云也在这个时候放开四座侧峰,闪电般的向回一缩,在阴云外搭出第二道屏障。 另外两人的域不善防御,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只是看着,享受着。 一道道拳风强力布成一座城墙,用力的撑在四人身前,一道道刀风在拳风的间隙中切出,在拳墙前布下一道又一道刀网。 域爆迎面扑来,率先被刀网切割开。 一道又一道,两道劲气之后,刀网就被撞成一道气流消散。 而后,那位宗师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然站在三位宗师前,毫不退让。 第二道拳风在刀网崩散的刹那强悍的挡在前面,可就这样,也不过与第二道同归于尽,换来的不过是第二位宗师的又一口鲜血。 至于第三道仙云。第四道鬼云... 四位宗师看着迎面而来的两道域爆,心下都有些微寒。 域爆,只有一道还好一些,四个人都能无伤而过。可要是有两道、三道,乃至眼前的这四道,就不得了了。 因为它们可以威力叠加。 前面两道域爆,两位宗师能够与之同归于尽,可到了第三道域爆时,前两道域爆的余力就会叠加到第三道域爆之上,那威力绝对不是一加一的结果。 等到第四道域爆来临之际,三道域爆的余威叠加到第四道域爆之上,那威力,简直能够惊天。 他们四个,万万抵挡不了。 就在四个人感到心寒,乃至绝望时,烟波浩渺李璟的水云意境凝成一团雾域出现在仙云之前。 雾域不是硬憾域爆,而是小心翼翼的附着在仙云前,相差不过毫厘。 域爆轰然而来,第一道力量撞击在雾域之上,雾域向外一鼓,在力量相交之际迅疾的向后一缩,抵在仙云之上。 仙云宗师在雾域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心头一喜,却又强制忍耐。 看到雾域与域爆相撞,在雾域退缩时就明白李璟的想法,在雾域贴到仙云的那一刻,迅速度过来一道力量。 两股力量叠加在一起让雾域用更快的速度反撞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雾域怦然而散,化为乌有。 李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看那血量,几乎比前两位宗师吐的都多。 也是,不仅他身上有伤,更因为第三道域爆的力量比前两道更强,自然他受到的伤害也更大。 有损伤,自然会有所得。 李璟垫这一手,不是没有收获。 他引爆了域爆最强的爆发点,让持续而来的域爆并未伤及到仙云。 轰轰,接连两声轰鸣之后,仙云没倒,虽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但毕竟还在。 “好...” 四位宗师几乎同时赞了一声,腰身用力的向上一挺。 阴云带着鬼哭神嚎之音,向上一扑,直接抵在仙云之后。 虽然三道域爆过去,可四位宗师却不敢有任何松懈,因为四道域同时爆裂,三道余力叠加起来,最强的还是第四道,而他即将来临。 “易前辈,一起...”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四位宗师耳边响起,紧接着两道剑光一道带着晦暗的暗金光芒,一道好似匹练般的紫虹,迎着第四道域爆强悍的斩了下来。 四位宗师的余光看到两道剑芒突显,在域爆与鸡蛋壳般的仙云相接之前,不偏不倚,不做任何避让的斩了下来,心顿时一热。 易释义,还有葛荆刚才大展神威,一人斩杀一位敌人,虽然知道他们必然身负重伤,可就算是这样,还要比他们强。 这是四位宗师共同的想法,还没有任何不愿意。 身负重伤,还悍然出手,这... 四位宗师清晰知道叠加起来的域爆威力如何。 不说前两道,就说刚才过去的第三道,还用说第四道域爆吗? 易释义和葛荆迅速出手,不做任何犹豫,明显是不看好他们能够挡得住,绝对是小瞧他们,可他们却不会有人丝毫不愿意。 出手就是人情。 不只是人情,还是用性命来做的人情,谁敢不承情。 想到这里,四位宗师同时发力,鼓荡着阴云、仙云向外撑了起来。 呼吸间,仅是呼吸间,易释义的暗金剑气和葛荆的紫红剑气同时落下,恰好赶在域爆轰在仙云之前。 域爆的威力直指四位宗师,没有人指挥,也不在意四位宗师是否躲避,就那么强横的横扫过去。 接连三爆之后,第四爆的气势简直通天彻地,浩然间仿佛充塞整个天地。 恰在此时,两道剑光强硬的插进域爆间,硬生生的在域爆中切开两道长长的大口。 噗!噗!!! 域爆在空中一停,两道大口好似怪物张开的大嘴,强悍的喷出两道气流,率先的喷出两个小爆发。 砰的一声,易释义当空停立,古朴的脸一下子憋成了紫红色。 砰的一声,葛荆身子在空中一顿,然后迅疾的拔身而起,一个翻越来到易释义身侧,手中赤柽顺势向下一劈,啪的一下斩在易释义铁尺刨开的大口上。 瞬间,域爆一偏,这一侧直接像残废人一般,瘪了下去。 就是这么一瘪,后面的仙云和鬼云轰然撞了过来。只是一下,明明最强的域爆就被硬生生撞破。 当然,原本就残破的仙云应声而破,后面的鬼云却毫不客气的撞进域爆之中,一阵鬼哭神嚎之后,将域爆一扫而清。 域爆消散,后面的空中万里无云,空荡荡的,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咳咳... 易释义反手握着铁尺,捶打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捂着嘴,抑制不住的一阵猛咳。 脸上的紫色一点一点消退下去,只剩下了红。 然后,随着咳声,点点血色顺着他的手指浸了出去。 “不是吧,易前辈,受伤了!” 葛荆手搭在他的肘尖,轻笑一声。 “咳咳,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怪物啊,斩杀了最强的莽雷天尊,还能挡住这么强的域爆!” 易释义翻了个怪眼,不待见的甩了下胳膊。 葛荆呵呵一笑,感知到易释义身体上的虚弱,忍不住笑了:“矫情,太矫情!” “矫情什么,我没事,你管一下他们吧!” 易释义甩了把手,点点鲜血随风而落,然后指了下身后。 葛荆转过身,看到四位宗师里有三位仿若败叶般在那飘零。 三位宗师,自然是除了鬼云林逸外的三位宗师,他们接二连三的硬憾域爆,承受超过自身界限的力量,明显有些承受不住,连维持蹑空都有些费劲。 葛荆抬眼看了一圈,“失礼了!” 然后,一声朗笑,袍袖一挥,五道气劲如绳索一般将包括李璟在内的五位宗师缠绕起来,风一般的向太和山庄飞去。 其实按照葛荆的想法,他都想把易释义一起带回去。 不过当他抬眼望去,看了一眼易释义,易释义的眼色一冷,葛荆又没敢随便出手。 易释义其实也有些气虚,毕竟斩杀一位宗师,又硬抗叠加三道的域爆,玄力消耗太大,早就勉力维持了。 不过,他为了维持前辈的脸面,勉强在那硬撑着。 只是易释义在跟葛荆比,却不知道他这番表现落在五位宗师眼中,早就惊为天人了。 就算他被葛荆一道气绳带走,有些狼狈,却也不会有人在意。 呼啸声中,七个人落在太和山庄。 “回去,烧水、洗漱...” 陈高绝望着葛荆七人仿佛仙人临凡,连忙向陈才吩咐一句,就凌空跳起,迎了过去。 “易前辈,有药没有?” 葛荆袍袖挥舞,带着五位玄者在太和山庄最高的那个凉亭上停下来,他看着易释义有些苍白的脸,担忧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玄者伤药不离身吗?还用你担心!” 易释义的手凌空一弹,手掌上微微一震,沾满的鲜血应声洒落,竟然点滴皆无,洁白得跟洗漱多少遍一样。 葛荆的眼在五位玄者身上一扫,“都没问题吗?” 五位玄者连忙抱拳:“多谢葛大人关心,小伤而已。” 玄者,尤其是修行到宗师的玄者都有身怀傲骨,轻易不会服人。 可是面对葛荆,他们却不能不服气。 尤其是亲眼看到葛荆大展神威,五个人绝对是心服口服,没有一点不服。 莽雷天尊,那可是绝绝对对的宗师巅峰,半步跨进王者的存在。 他们五个虽然也是宗师,可面对莽雷天尊,不说一挑三,一挑二是绝对不会败的存在。 可就这样的人,硬生生被葛荆一对一的斩杀了。 几个人随意说笑两声,然后陈才连跑带颠的端着热水跑过来。 陈高绝亲自给几人将热水斟满,服侍着几人将伤药服下。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一脸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看着他们。 那可是七位宗师啊,除了这里,除了阮清没有人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的宗师。 很多人,从修武开始到现在,还没有机会一次性能看到这么多宗师。 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除了陈高绝、阮清和杨惊雷三人外,都远远的看着,没有一个敢凑过来。 就那么木呆呆的看着葛荆七人,不敢有一点声响发出。 看着他们在这里坐下,吃药,吐纳,恢复伤势。 “外族这回亏惨了?还想算计咱们,却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哈哈哈,太爽快了!” 半晌过去,一个个从入静中清醒过来,鬼云林逸的伤势最轻,第一个清醒过来,看到所有人都睁开眼,谈起刚才的大战,忍不住大笑起来。 “是啊,是啊,明明他们把葛大人和易前辈算进来,出动了七个人,偏偏出了两个纰漏。” 林逸笑着像葛荆拱了拱手,显然是把纰漏的功劳按在了葛荆身上。 “就是,一个莽雷天尊高傲自大,还想一对一的将葛大人拿下。一个暗影阁鬼祟惯了,隐匿起来想要偷袭葛大人。却不想,两个人都爽利的折了进去,还拖累大元王朝五位宗师,真是亏大了。” 烟波浩渺李璟也拱起手,满脸的兴奋。 一战损了七位宗师,东路的宗师战只要西域高原不出鬼,几乎是必胜了。 第338章 葛荆的担忧 三路宗师战,东路军虽然在预定期提前数日开战,结果却是大胜。 按照孛尔只斤宗蒙和易释义的话说,只要西域高原没出什么幺蛾子,东路外族基本上是凉了,严重的的话,太越山都有可能不战而退。 不是大明王朝太强,纯属北域荒原太作。 如果七个人列开架势,堂堂正正的开战胜的未见起会是大明王朝。 难道真的是莽雷天尊太过狂妄自大,难道真是暗影阁出身的人不习惯正面作战。 大明王朝五位宗师不明白,七嘴八舌的分析着却怎么都想不透,最后连易释义都参与进去,还是没有个结果。 实际上,能真正知道原因的却是一直都没说话的葛荆,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杨惊雷。 葛荆的眼微微一瞟,从杨惊雷背后那柄巨刀上扫过。 应该是因为这柄炼锋紫雷刀吧,他可是莽雷天尊的贴身兵器,却被秋末言强行掠夺,然后当作见面礼赠予杨惊雷。 巅峰宗师神识极其强大,陌生人或陌生物品也许要费点神,可要换做使用不知道多少年,已然做到心意合一的贴身兵器,连一丝神识都不用耗费,只要近身数十里就能轻易感知到。 这也就是杨惊雷身处太和山庄,周身最强的不过是灵玄师,让莽雷天尊不好下手,要不然,他只消心神微动,炼锋紫雷刀就能飞身而起将杨惊雷枭首。 最后,杨惊雷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可惜,这里多了葛荆七人,七位与他阶位相同的宗师,他根本不可能下手。 这可不是莽雷天尊自持身份或是不屑出手。 北域荒原的荒族,不论他们地位有多高,修为有多强,心狠手辣、目空一切,都是想做就做,从不考虑其他。 不许欺凌弱小,只是大明王朝玄者的自律行为,是束缚不到北域荒原。 可是,这里,或者说当王者出现时,这条戒律对外族已然有了约束。 就好像秋末言出手掠夺莽雷天尊的神兵这事。 莽雷天尊虽然也是半步王者,可他这个半步王者跟易释义一样,半步踏在王者大门之里,却也半脚踏在王者大门之外。 能不能把那支脚也带进王者大门,谁都不知道。 而秋末言则是准王者,也就是说,她的两只脚都已经踏进王者大门,嗯,还差半个肩膀就成为王者了。 这两者的区别,几乎就是天壤之别。 别说从莽雷天尊手中抢下炼锋紫雷刀,就是杀他,也不过是反掌之间的事,耽搁不了分毫。 可秋末言偏偏恪守大明王朝的戒律,只是抢刀,没有伤及到他一根汗毛。 现在,若是莽雷天尊因为感知到炼锋紫雷刀,而对太和山庄大打出手的话,天知道下一刻秋末言会不会奔波回来,对他和外族宗师痛下杀手。 到那个时候,天下任何人都对秋末言说不出一个不字。 所以说,莽雷天尊淤积了满肚子怨恨,偏偏又不得不将这口怨气咽下。 偏生,当西丹巴坚赞殒落的血气狼烟冲天而起,将他们吸引过来。 百里方圆,十二位宗师聚集在一起,几乎在第一个时间感知到对方,都对新出炉的太阴湖方向倍加小心。 一点一点向这里赶来。 而瞅巧的是,临近太阴湖,看到湖中心那个小岛。 别的人还小心翼翼时,莽雷天尊第一时间就感知到炼锋紫雷刀的气息,随即又因为修为比其他人强上一线,率先感知到秋末言的气息。 莽雷天尊瞬间有些胆怯,随即心头强压下的怨恨喷涌而出,简直是血脉贲张啊! 可惜,因为秋末言在,他有什么怨恨都是想发而不敢发,只能呆呆的站在远方看着秋末言。 就在怨恨即将冲破头脑时,叶小蝉从天而降,把秋末言引走,这才让莽雷天尊失去了理智,冲动的怼向葛荆,从而引起外族宗师整个崩盘、溃散。 暗影阁的阴影月刃屠黑隐匿起来,应该是种习惯,他不是想偷袭谁。毕竟修为到了宗师,又在战中,被偷袭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他隐匿身形,还是因为莽雷天尊败的太快,六对七,明显胜率不大,他又不擅于正面对抗,现身出手还不如试一试能不能偷袭得手。 屠黑的选择不能说是不对,只是他的选择太差了。 可以说,只要他不选择葛荆出手,换做任何人,战果都有可能是另一样。 太和山庄今天很热闹,仿佛过新年一般,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人是出奇的多,级别也出奇的高,上一次有这般盛景的时候,也许是太和山庄建立的那一年。 那时的太和山庄比现在强不知道多少,其他不说,单单庄主的修为就不会在王者之下。 只是可惜,三代之后王者不现,十代之后连灵玄师都看不到了。 今天有这么多宗师莅临,陈家上下无不感觉光彩烨然,似乎今天示意着陈家将再度崛起,像先祖那般震惊天下。 所有人都兴奋的忙碌起来,倾尽所有的一切招待着这群贵客。 当然,他们欢喜的看着这些大人物时,都会不由自主的将最多的目光汇集在葛荆身上。 明眼人都知道,其他人强是强,贵是贵,可真正对陈家有帮助的,可以称之为再造之恩的,送给陈家再度崛起希望的人,还是他。 所有人都兴奋的坐在庄园里,依据凉亭扫出一块平地,摆上一圈桌椅,大吃二喝起来。 没有人在意是否简陋,只要能近距离接触七位宗师,坐在地上他们都愿意。 “这五个家伙...” 易释义伸手指了指烟波浩渺李璟道:“他叫李璟,烟波浩渺李璟,商郡王的左御率。” 又指着仙云和鬼云林逸道:“仙云张弛、鬼云林逸,商郡王的左右内率。” 手一圈,指向另外两人道:“他们是岿然若丘青山岗,风刀王世贞,我大侄儿易照峰最好的哥们,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葛荆点了点头。 他对烟波浩渺李璟、仙云张弛、鬼云林逸没什么感觉,却像岿然若丘青山岗和风刀王世贞点了点头。 昨天他可是听闫玉清说过。 龙骧卫十万人只有四位宗师,这两位再加上易照峰就有三位宗师了,还有一位不知道是谁应该是在河南行省看家。 “朱松那家伙真的是破釜沉舟了!” 葛荆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喃喃自语。 一句低声入耳,易释义点头应和,李璟、张弛、林逸微微蹙起眉头,看了一眼葛荆,又微微看了下易释义。 三人表情略微古怪了一下,却对视一眼,没在说话。 易释义的地位有些别扭,别看他一介白身,就算指挥使不是易照峰,他在龙骧卫也是一言九鼎。 至于在商王府,除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说,包括商郡王在内对他都恭敬有加,商郡王甚至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也不怪商郡王如此尊重易释义,商郡王发号施令准备反攻荒族铁骑时,手下并没有几只兵马听从他的号令。 龙骧卫是因为易释义倒向商王府的,也让商王府的声音响彻整个河南行省。 而葛荆,就是在他们出兵前,听商郡王和易释义商谈听到的。那个时候,他们赫然发现,商郡王提起葛荆时的语气,似乎比对易释义还要尊敬。 却是让人摸不清头脑,不知道是为何。 现在听葛荆面对易释义如此不客气的称呼商郡王为朱松那个家伙,易释义还一点感觉都没有,三个人即使心里不太舒服,也只能缩起脖子当鸵鸟了。 他们当聋子,鸵鸟起来,葛荆却沉思起来。 商郡王朱松立杆戳旗,一声令下龙骧卫出动了三位宗师,麾下六率出动了三位,几乎是倾巢而出啊! 六率,是大明十三王爷镇压十三行省的最强力量。 看眼前这三率就知道,六率就是六位宗师,也是十三王爷能强力镇压三司的最强底气。 平日里,六率不可轻动,甚至是不镇压三司时全部听从皇室号令,十三王爷根本无权调动。 而一旦有战乱出现,十三王爷就可请出王令,六率无条件归于麾下,必须听从号令。 “是破釜沉舟了,除了守家的力量外,全部走出河南行省。” 易释义捋着长须连连颔首:“现在看来,结果很不错。” 一声长吁,易释义脸上浮起一抹轻松。 显然,他的心一直悬着,始终放不下来。 经过刚才那一战,效果初显,商郡王赌赢了。 “结果不错,你可别忘了,昨天咱俩可是看到了逐浪沙大当家李一江,沙流大当家杨洪军。” 葛荆手指点了点石桌,“主事的是黑水湖,一个欧志峰算不得什么,但黑水湖大当家龙沙镇,二当家罗坤呢,暗影阁大当家张铭川呢,北域荒原最少还有五位宗师。至于大元王朝是否还有宗师隐匿,若是西域高原再来几位强力宗师,胜负还未知呢!” “也是,哦,不对!”易释义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黑水湖大当家龙沙镇、暗影阁大当家张铭川是王者,不是在点苍派就在崆峒山。嗯,还有炼雷居的大当家万源也是王者。” 葛荆一愣,旋即恍然。 也是,北域荒原这些排名前十的霸主,当家人怎么可能不是王者呢? 他默默的推算一下,祛除这些王者不能出手,北域荒原的宗师并不多,不过三五位,还被他斩杀一位,重伤一位。 换做大元王朝出面的五位,被他和易释义各自斩杀一人,又重伤四位,就算还有,顶多不过一两位。 这些人,他们七个好一好,就能全部灭了。 唯一让他们预料不到的,就是西域高原的宗师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强。 当然,大明王朝暂时还只出现六位宗师。 葛荆可不相信外族来了约有十六七位宗师,大明王朝靠这六位宗师就能获得胜利。 一定还有后援,就是不知道有几位,又都会是谁? 但少了被葛荆和易释义斩杀的三位宗师,不管来的是谁,大明王朝都会因先胜一筹的原因,心态、士气都会激昂几分。 对此结果,就算脾气孤僻的易释义也变得乐观许多。 他乐观,葛荆却不见得,他脑海里不自然的浮现起一个人来。 不是旁人,就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那位,自称是他十五叔的牟云铠。 别看牟云铠年纪不小修为不高,可仅凭他的身份,被葛荆毫不客气的剥去脸皮打到吐血,西域高原就不会放过他。 嗯,凭借世家的心态,也许不会因为伤到牟云铠而为难他。 但知道他宗师级的修为,知道他是牟家遗落在外的血脉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别的时候不好说,现在正是宗师战开启的关键时刻,必然会有强力宗师出手将他擒拿。 西域高原,绝对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牵连到大明王朝。 想到这里,葛荆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易释义。 “怎么了?” 易释义看到葛荆的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去那说去...” 葛荆的手向小岛指了一下,也不待易释义答应就率先飞了过去。 易释义愣了一下,迅速扫过葛荆的脸,笑意逐渐敛去,恢复古朴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 袍袖一挥,仿佛一只大蝙蝠跃起,映着天空的烈日冉冉飞落。 “怎么了...” 几个人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杨惊雷更是拉着阮清的手紧张的问道。 “应该没什么!” 阮清向小岛眺望一眼,看到葛荆扭过头喝了一声:“阮哥,扔两坛酒过来...” “好勒!” 阮清应了一声,脚尖在地上扫过,嗖嗖两声,两坛酒带着呼啸声,跨过十几里空间落向葛荆。 葛荆赤柽木剑随手跳起,在两坛酒的底部轻轻一刮。 酒坛陀螺螺一转,消去跨空而来的强劲力量,缓缓的落在青石之上。 易释义抬手抓起一坛酒,一把抓掉封口,咕嘟咕嘟吞了两口,道:“怎么了,要这么谨慎?” 葛荆的手在酒坛边缘轻轻敲了两声,道:“知道大明还没现身的宗师是谁,强吗?” 易释义一愣,看着葛荆问道:“怎么?有事?” 葛荆迟疑一下道:“大荒古城,我怕会来几个强力宗师...” 第339章 独特的决定 “大荒古城、强力宗师...” 易释义嗖的一下抬起头,目光敏锐的直视葛荆,他想到关于葛荆背景的传说。 据说葛荆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主人二十年前遗留在外的儿子。 嗯,一说是遗失,一说是遗弃。 不管怎么说,大荒古城主人牟云镐迄今为止只有一女,还没有儿子,说以不管是遗弃还是遗失,这都很关键。 大荒古城跟其他势力不一样,那里仿佛一个独立王国一般,主人从数千年前到现在都是姓牟。 若是一个稍微有些软弱的主人,遗失在外的儿子是不可能坐上下一任继承人的位置。 可偏偏现在的大荒古城主人牟云镐是千年以来少有的英主,在他主持下不仅大荒古城的实力有了明显的飞跃,更在他的筹谋下将洗剑川赶出大荒古城。 曾经的大荒古城属于洗剑川,千年前牟家崛起,一点一点的将大荒古城掌握在手中,但第一势力仍然还属于洗剑川。 直到牟云镐横空出世,借着密幽的算计,用尽心机,将洗剑川的注意力引到北域荒原。又在密幽和六扇门的配合下,直接将洗剑川从西域高原第一势力的宝座上掀翻,换做自己坐了上去。 大荒古城的成功,主要因素在牟家千年底蕴上,但如果不是有牟云镐天才智慧,也不会有大荒古城的成功。 毕竟,大荒古城的底蕴传承千年,一直都未曾末落,为何以前没有成功,而现在却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呢。 所以说,葛荆要真是牟云镐流失在外的血脉,能够认祖归宗,凭借他这个年龄拥有的修为,大荒古城少主的身份,绝对没有人敢去改变,甚至都不会有人敢去质疑。 “那,葛小子你想怎么做?” 易释义有些犹豫。 他也听说,前几日,华州郑县,大荒古城四位灵玄师找到葛荆,要让他回归西域高原,却被葛荆一番胖揍。 最强的那位,虽然修为不高,却是牟云镐的同胞兄弟,小十五牟云铠。 这可不是件小事,牟云铠可是牟云镐的亲弟弟,就算他修为不高,可无论是北域荒原还是大明王朝,他走到哪里不是横冲直撞,就算是宗师,甚至是王者都不敢随意招惹他。 现在却被揍了,能是小事。 只不过,知道的人想了又想,发现揍他的人是葛荆之后,都沉默了。 传说,这次可以被验证了。 “你要小心点...” 易释义神色复杂的看着葛荆。 葛荆漠然,头却低下来看着赤柽。 易释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啪的一下堵在嗓子眼,“你不是还想动手吧,那...那些人,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啊!” “亲人...” 葛荆抬起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唐家要是来人,也许会是亲人,牟家吗???”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眼前似乎有浮现出牟云铠目中无人的桀骜,仿佛高高在上端坐九霄,根本不屑去看脚底的蝼蚁。 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多数都是这样,譬如玉君心。 牟云铠,不可能是例外。 可玉君心在他手底下吃了亏,转眼就被他丢在脑后,不曾在意。 牟家却不一样。 本身他听到母亲,也许是母亲唐锐的故事后,对牟云镐就没有好印象,连带着大荒古城也都没有了好印象。 待看到牟槿、牟枟、高松三人在白璧山那番手段后,印象更加不好了。 然后就是牟云铠充满世家那恶心的脾性,牟家在他心中已经再也无法改变了。 也许,爱恨从来不分家,恨之深爱之切,在葛荆心底不管他怎么说,牟家都跟旁人不同。 相同的事,旁人做的即使更不好,他都不会在意,可牟家即使稍微过份点,他就不能接受。 “我也是个俗人啊!” 葛荆用力吐了口气,自嘲一声。 易释义哑然,看着葛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脑海中回想一下二十年前,在北域荒原掀起的那场风波。 那是一场外人不知,实则囊括大明王朝、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的轩然大波。 最终的后果就是,密幽、六扇门受到小创,失去了对陕西行省的控制。 北域荒原霸主洗牌,彻底的分成两派,一派就是现在闯进大明王朝的十七势力,另一派则是十位霸主抱团取暖。 至于西域高原,动荡更大,就连第一霸主宝座都异位,换成了大荒古城,原来的洗剑川完全落寞,若不是还有地尊坐镇,几乎就要变成清微道派的仙鹤观。 唐悦、牟云镐是这场动乱的导火索。 这场动乱原本只是密幽对西域高原的常规操作,按照正常套路派出唐悦到西域高原为密谍,无意中跟掩藏身份的牟云镐相遇,相识,并相恋。 然而,唐悦是真心相爱,全心的投入到牟云镐怀中,却不想她的真心被野心家牟云铠借用,进而把密幽的手段引导到北域荒原。 这场动乱原本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其后发生一连串的异变,最后一阶一阶的升级,变成最后的这个局面。 易释义是局外人,知道的不多,但他却知道不敢事情如何的失去控制,不管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还有大明王朝谁得利,谁失利,最最失败到无人记得的只有唐锐。 她就好像一块手纸,被人用过后丢弃,再也没有人愿意看她一眼。 哪怕是她为牟云镐诞下一子,也未曾被牟云镐在意。 毕竟那个时候,牟云镐还全身心的投入到西域高原第一霸主的争斗中。 毕竟那个时候,牟云镐还没有大婚,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以后只能生育一女,而后二十年的时间都未曾生下一子来继承大荒古城。 如果不是葛荆出现,如果不是葛荆一次又一次的表现惊艳天下,天下可能不会有人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柔弱的少女。 正是因为有葛荆石破惊天般出现,天下人才从脑海深处使劲的翻搅,才恍然想起二十年前扰乱三地的导火索之一的唐悦。 “唐悦,不知道和四川夔门的唐家有没有关系...” 易释义不敢接葛荆的话,没话找话的把话题转向唐悦。 “谁会在意呢,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亲人不也挺好的吗?” 葛荆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双眼深邃的看着远处的一抹墨绿。 那里就是太越山所在,因为太远,即便是巅峰宗师也不可能看到什么。 墨绿,其实不是山峰的眼色,仅是天边极处,绿色的草原跟蔚蓝的天边相合的眼色,其实认真的说,连是不是墨绿都不能让人确定。 葛荆收回心神,看了眼身旁太阴山上的太和山庄,歪着头想了想,“这里和那里我都不去了,我找六扇门问问,如果牟家真来人了,我来应付,太越山宗师战,赢下来应该没有问题。” 易释义一愣,眉头微蹙道:“西域高原来的应该都是牟家人,你有必要这样吗?” “难道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不会来找我吗?”葛荆冷笑道:“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易释义嘴张了张,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的确,若是外族宗师完好无损,西域高原也许还会在意这场宗师战的胜负。 可现在,宗师战还没开始,大元王朝就殒落一人,北域荒原殒落两人,其中还有一位强宗师。 关键时刻少一个人都会影响胜负,少了三个,绝对是了不得的影响,几乎就是无可挽回的差距。 在这样的情况下,牟家还会真的在意宗师战吗? “这也就是你...”易释义摇头叹息:“行,怎么决定都随你!” 葛荆提起酒坛,向易释义晃了一下,一饮而尽。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易释义抹了把嘴,问道。 葛荆道:“帮我照看一下小雷。” “好,那孩子我也很喜欢!” “那就没事了。” 说着,葛荆提着赤柽木剑跨上天空。 易释义随手将酒坛抛出,精准的叠在葛荆扔下的酒坛之上。 望着葛荆远去的身影,长叹一声。 有了他,太越山越寨宗师战想都不用想,绝对可以轻松取胜,若是幸运,都可以做到无伤获胜。 无伤,指的是没有死亡,而不是真正没有受伤。 这个等级的战斗,遍数天下能有几场,没有死亡就是全胜,还是让人兴奋的,无可争议的全胜。 只是葛荆,却不好说。 不管他和大荒古城的事如何解决,葛荆都不会太舒服。 易释义认识葛荆可不短了,能够清晰的了解葛荆的脾气秉性是如何的硬。 就像狼和狗的差距。 别看它们从内到外是那么的像,可实际上,狼和狗有很大区别,绝对不是同一种动物。 因为不管多么凶残的狗都是被人类驯化、驯服的,对主人唯命是从。 而狼,外表粗糙,栉风沐雨,性格坚强刚毅,天生傲骨,绝对不可能被人驯化。 葛荆在北域荒原长大,号血狼,同时他的性格也硬朗无比,绝对不可能被人驯服。 大荒古城的人柔和一些还好,如果端着千年世家的架子不肯放下来的话,对上葛荆绝对会碰个头破血流。 而大荒古城能放下代表世家的架子吗? 即便他们不得不认可葛荆,也绝不会放下代表着世家腐朽的仪式,必然会张嘴闭嘴规矩家教。 “希望你能顶得住这么巨大的压力,再见你时,还是那位翩翩少年!” 易释义一甩袍袖,飞回太和山庄。 宁州,原为直隶州,后降为散州改属庆阳府,偏北有襄乐卫所驻有万人大军,是荒族铁骑不得不避让而走的所在。 前时,荒族铁骑兵分两路,一路五万铁骑从凤翔府和庆阳府挺进西安府,是要威逼哀牢山的。 葛荆听过储尹之和武进的推算,想要聚歼他们,只是可惜西安府人手不足,根本抵挡不了五万荒族铁骑,故而需要凤翔府和庆阳府再后堵截。 襄乐卫这万人大军势必不会闲置在这里。 庆阳府南侧有襄乐卫、北侧有安边卫,一共两万大军,先前被荒族铁骑一共而破,后来被缇骑营收拢,发现其实损失并不大,重新训练一番士气大涨,竟然战力不落而增,赫然有发展成精兵的趋势。 葛荆踏进宁州,按照习惯一走就看到熟悉的万秋阁。 “这里也有万秋阁!” 葛荆笑着走进万秋阁。 万秋阁占据各大繁华城市繁华地带,一向是非上层人士不可进。 原本按照葛荆现在衣衫褴褛的样子是不可能进去的,即便他手提木剑也是一样。 万秋阁的武力还是不差的。 只是,当侍从迎着葛荆走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柄紫红色的赤柽木剑,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看到葛荆的脸。 好熟悉! 侍从训斥的话直接吞了下去,眉头一蹙,眼眸间扫过一抹沉思。 万秋阁门前,葛荆看到侍从挡在他身前也停下脚步,然后就看到侍从充满迷惑的眼神,并没有驱赶他,顿时笑了。 还不待侍从说话,陡然从葛荆身后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声音:“顾三,什么时候万秋阁档次这么低了,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葛荆听到身后的尖酸声,一愣,但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将目光落在侍者身上。 侍者被声音惊醒,抬起头,淡淡的扫过那个人的脸。 平淡的目光彷如刀子般刺在那人的脸,竟然微微发痛,让这人不自觉的停下了嘴。 随即,他好似尊严受到挑衅,暴跳如雷:“顾三,你什么意思,敢用这种眼神看小爷,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吗?” 侍者顾三脸色淡然,什么变化都没有,平和的看着那人:“周少,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可你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 顾三的声音很平淡,却让周少暴跳如雷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浮起一抹惊慌。 然后他就看到顾三上前两步,走到那个衣衫褴褛人前,干干净净的弯下腰,近乎谄媚的道:“可是葛荆葛大人当面,小的是万秋阁侍从首领顾三。” 葛荆微微颔首:“竹字阁可有闲!” 顾三连忙道:“有,有,葛大人请随小的来...” 第340章 万秋阁里谈玉家 葛荆从容走进万秋阁,虽然衣衫褴褛,不似乞丐也跟流浪汉差不多。但在宗师气度衬托下,任何人望去,都好似看到王者巡视自己的封国,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变成了臣民。 在这一刻,衣着服饰全然可以无视。 “葛大人,您往这走……” 顾三屁颠屁颠冲上前去,引着葛荆走向大堂,还不等葛荆迈进大堂他就高声叫喝:“竹字阁,贵客临门啦!” 一声爆响在充满了嘈杂和喧哗声的大厅间响起,让整个万秋阁上下五层为之一静。 这可是万秋阁,这可是放在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都数一等的顶级势力,谁能这样。 几乎是瞬间,无数人把目光投了滚开,二层往上的房间内甚至有性急的人从房间内探出脖子向下张望,想要看看来者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万秋阁这般礼遇。 是的,顾三这一声吼是规矩。 就为人处事上有一句古话说得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顶级势力有顶级势力的规矩,见普通人办普通事还看不出什么,因为没有必要。 可要是遇到够级别的势力或人,轻易就能感受到什么叫规矩。 就好像门前哪位大少爷,平常来时也能感受到尊重遇热情,嚣张得要死,就这遇到朋友还能吹嘘一番。 可遇到葛荆,还没等他发威,顾三一道目击震慑住他。 等他回过神要发怒时,就看到顾三十分狗腿的将葛荆迎了进入。 他刚一跨步,就听顾三一声暴喝,掌柜嗖的一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还没看清葛荆就躬身而立,低眉顺目的抱起了拳头:“恭迎,贵客临门!” 掌柜第二声恭迎声响起,十几道身影从五楼上飘身而下。 五男五女十位侍者在前,三位尊者跟在后面,面带威严的看着葛荆。 第一眼三个人还有些茫然,但仅是一瞬,当中哪位中年脸色就是一变。 肩头一抖,瞬间超越所有人,出现在葛荆身前,“哈哈,是葛大神,没想到你能大驾光临,真是想象不到呀!还是竹字阁,请请……” 葛荆抬头扫了一眼这位中年,脚步就是一顿,他新奇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位宗师,连忙抱拳笑道:“前辈不是海阁主吧!” 中年一边还礼一边大笑道:“不是海阁主,是前海阁主!” 这时那十二人才翩然落地,左侧中年上前一步,笑道:“海阁主在这里呢。” 说完他躬身抬手一引,“一边走一边聊!” 葛荆点头,感知随便一扫,赫然发现万秋阁无怪乎能为顶级势力。 前海阁主跟他一样,同为宗师,海阁主和现在他身旁哪位,还有掌柜是灵玄师。 其余十位迎宾侍者,顾三,以及各层侍者首领都是大玄师。 虽然葛荆没有神识离体去仔细感知,但凭借宗师的本能还是清晰感知到,上面每层都有灵玄师在。 不会太多,却也能在七八位之上。 这还是一座万秋阁。 大明有两京十三行省,每一行省最少也有六七个州府,一个州府最小的也要有两座万秋阁。 如此想一想,要是都有这种高手配置,万秋阁的势力会有多么庞大。 “前辈是前海阁主,那现海阁主是叫海无什么呢?” 葛荆心里想是心里想,脸上却不动风色的笑了一声。 他的目光从两位海阁主和身后哪位不言不语的中年脸上扫过。 万秋阁他可去过不少座,像今天这般声势还是第一回遇到。 前海阁主亲自迎接更是想都没有想到。 不是万秋阁没有这种礼遇,完全是他的档次不够。 现在,他已经身为宗师,身处天下第一层次的人了,自然眼受到第一层次的享受。 万秋阁阁主的身份跟他比,似乎有些低了。 再一想,两位海阁主,似乎也在说,万秋阁阁主只能是灵玄师,一旦突破为宗师就必然要成为前海阁主。 果然,葛荆的脑袋里还在旋转时,海阁主就笑了,“海无修,这位是家叔,前海阁主,海九洲。” 然后他又向身旁那位中年一引,“师弟金国封,万秋阁供奉。” 葛荆一点头,吐出两个字,“葛荆!” 金国封笑道:“葛大神的名头万秋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说笑间几人已经来到竹字阁门前,那里,顾三早就准备好一切,和掌柜的并肩而立,恭恭敬敬的等待。 四个人走进去,掌柜马上跟上。顾三招呼着侍者沏茶倒水,分切水果。 “顾三哥儿,麻烦通知一下六扇门!” 在掌柜领着顾三准备退出房间时,葛荆想了想,叫了一声。 顾三应声而退。 海无修诧异的看了眼葛荆。 葛荆苦笑道:“前几日和玉家一个后辈有些矛盾,我还不知道六扇门会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 海无修没说话,海九洲就笑道:“能有什么想法,别说只是一个小辈,就算是长辈,葛大人昨天的战绩传出,有意见也会变得没意见了。” 他伸手在果盘上推了推,“有如此战绩的宗师,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往外面推,更别说玉家没有傻子!” 瞬间,葛荆就笑了,“谁管他有没有傻子,反正玉家我就只在意一个人。” 几个人同时点头,海无修更是点头道:“玉家十九娘!” 玉家十九娘在大明帝都,不,应该说是在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都是一个传说。 不是她有绝世容颜,不是她有通天修为,而是她有无敌的运气和一双发掘绝世明珠的慧眼。 在她还不大的时候就救下遭遇厄难的王小余,那时的剑王王小余落魄得跟泥潭中的淤泥,没有人会看他一眼。 而玉十九娘偏偏愿意付出不小的代价将他救下,然后任由王小余翩然离去。 那个时候,十九娘没少被人讥讽,就差别人嗤笑了。 可谁能成想,几年后王小余携剑归来,要报恩时竟然变成了王者。 这已经是无敌气运了,几乎被人认为是不可复制。 其后成人,按照常规准备出门游历,选了一个长随竟然会出现一个刁御。 刁御是玉家的家生子,再玉家时即不出奇也不出色,就是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在玉家超过他的不知道有多少。 其实在世家,真正的好苗子,也会经过一遍遍的筛选,筛选出来留给男主人,是绝不会派在女儿身边。 毕竟女儿都是要嫁人的,指派过去的亲随在嫁人时都是要当成嫁妆给出去的,真正的好苗子,谁舍得。 在别的女儿那都是这样,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偏偏换作十九娘这,又变了。 天知道怎么会出来一个刁御,在家时普普通通,出去就化身如龙,没几年的功夫就突破灵玄师,现在据说要准备突破为宗师了。 一个是奇迹,接连两次就不知道了。 而有了这两次还没结束,紧跟着又出来一个第三次,葛荆。 葛荆崛起的速度虽然不如王小余,却远远超过了刁御,速度快的有些让人无法相信。 王小余有传承,非凡的传承,崛起的速度再快,也是能计算得到的,甚至最终成就也能推算得出。 刁御就更不用说了,他的一身所学全部出自玉家,如何成长更是尽在眼帘,没有一丝能够瞒得了人。 葛荆就不同了,就算他的一切被天下势力摸得清清楚楚,也没有人能知道他是如何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 完全就是野蛮成长,不讲一点道理。 对于葛荆,玉家有人看好,拿他当做十九娘的人,要不然也不能把拿魔心经交给他。 可也有人动了小心思,想把他从十九娘手里夺来,收回玉家。 毕竟,十九娘的岁数不小了,终归要嫁人的。再说,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葛荆突破为宗师。 所以就出现了玉君心傲视葛荆的一幕。 只是谁都没想到葛荆会如此桀骜不驯,不给玉家一丁点面子,刑部身份铭牌都说毁就毁。 以前,玉家知道这事还会大发雷霆,现在知道葛荆已经突破为宗师,不管他们有什么脾气都得憋着。 不是玉家奈何不了葛荆,帝都八大世家之一,六扇门的真正主人之一能没有宗师吗? 甚至地尊都不会只有一个。 可是,葛荆不会去帝都,玉家实力再强,会因为这点小事派宗师,派地尊来找葛荆的晦气吗? 不能的话,对葛荆,那就是无解。 现在,葛荆脱离了太越山宗师之战来找六扇门,一个是寻求帮助,另一个未尝不是有试探六扇门的态度,或者是在试问玉家的想法。 葛荆的意思没有明说,万秋阁几个人都是人精,一听就知道。 因为葛荆和他们一直以来的关系,海无修也不遮掩,直接说出他的想法。 都是顶级势力,海无修是这个想法,几乎所有顶级势力都会是这个想法。 在他们看来,葛荆和玉君心之间发生的那点小事都不能称之为事。 是骂人了,还是打人了,或是杀人了。 没有,一样都没有。 甚至来说,只要葛荆没把玉君心杀死,就算是打个半残,都不叫个事。 顶级势力看事情,很多时候,只讲理智不讲感情。 是理智,而不是利益。 也许小势力,或是在发展中的中级势力眼中只有利益。到了大势力,尤其是传承千年以上的顶级势力,利益有时候已经不代表所有。 尤其是在传承面前,他们往往宁可舍弃利益来换取传承。 像葛荆这件事,处理不好绝对会动摇玉家族人的心,破坏族人对家族的凝聚力。 千年世家为何能传承千百年而长盛不衰,绝对不是靠神功绝学,更不会靠一两个修为通天的强者,靠的只有族人强大的凝聚力,通过一代又一代人不懈的耕耘,不懈的努力。 如果没有强大的凝聚力,即便有再好的神功绝学,即使有再强大的玄者,一个个自私自利,家也会散,也会不可抑制的走向没落。 所以,在葛荆这件事发生后,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都不用什么英明的家主出现,只要不傻都知道怎么选择,怎么处理。 海无修简单一说,葛荆就懂了,对大势力的处世方法感觉到好奇,不自觉的问了两句。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海无修海九洲索性借着这个话题和葛荆聊了起来。 也就是葛荆,不仅修为够高,传说中还有可能是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的嫡子,第一继承人。 未来,遍数天下都是一等一身份和地位的人,在他面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可时间未过多久,四个人正聊得起兴时,突然三道强劲的气息向这里逼近,并越来越近。 葛荆和海九洲几乎同时抬头,随后海无修和金国封也抬起头,并站了起来。 海无修刚想说话,葛荆嗖的站了起来,笑道:“掌柜的来了,老刁也跟来了!” 海九洲三个人心神一动,随即反应过来葛荆说的是谁。 “沙洲客栈那位玉三娘子和刁御?” 海无修疑问道。 葛荆点头:“嗯,其实就是十九娘,在沙洲集为了隐藏身份改了名字。其实也不算是改名字,掌柜要是按照玉家女儿排行,正好行三。自家排行。” 哦,懂了。 大家族排行,有时是将叔伯间一起排行的,别说排行十九,最小的就算排行三十九五十九都不稀奇。 至于行三,显然是同父间的排行,故而葛荆说玉香春号玉三娘子不算改名字。 说话间,顾三来到门外,低低呼唤一声。 没等海无修回话,葛荆一个跨步来到门前直接将门拉开,玉香春和刁御、蓝娘赫然站在门外。 葛荆笑了,随即问道:“掌柜、老刁、蓝娘,你们怎么来了?” “陕西行省三处宗师大战,我们怎么能不来。” 玉香春捶了葛荆肩头一下,随后用手指顶了顶他的肩头,有些好奇的道:“听说你成就宗师巅峰了,还,还斩杀好几位宗师。” 葛荆的肩随着玉香春手指的力量前后摆动着,神色有些木然的点点头。 随着玉香春手指的力量他发现,掌柜的竟然也到了灵玄师大圆满,进入半步宗师。 这个,很强啊,难道是她把疯魔拳的封印全部解禁了? 第341章 久别重逢 玄者修炼武功,能够有成的人不多,几乎每走一步都会遇到难以跨越的关卡。而在众多关卡瓶颈中,灵玄师几乎就是玄者最大也是最难的关卡。 万万千千的玄者中,只有一成人能轻松跨过,九成的人都会卡在这一步。 而在九成的人中,又有近乎九成的人被困在哪里,终其一生都不能够跨过。 看玄者,不能看葛荆,他一路行来都游走在巅峰玄者之中,像普通玄者,想要看到一位灵玄师都是极难极难。 普通玄者,玉香春和刁御那一个是普通玄者。 其实不只是玉家,所有世家宗门的嫡系子弟,只要不是资质根骨实在太差,跨过灵玄真不算问题。 资质不差,根骨上佳的话,在家族资源源源不断的供给下,突破宗师是很有希望的。 像玉香春这般,什么都不差,还有着无敌气运的人,宗师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她突破宗师瓶颈时自行冲开疯魔拳封印,和突破疯魔拳封印后打破宗师瓶颈,结果是一样,后果却完全不一样。 一个代表潜力无限,一个代表潜力消耗。 这让他不自觉的将神识向玉香春那里感知过去。 玉香春恍惚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抬手向葛荆脑袋敲了下去。 “臭小子,你对谁都这么鲁莽啊!” 她说是这么说,却并没有封锁葛荆的探测。 葛荆的举动的确像她说的那样,非常的鲁莽,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甚至会成为死敌。 因为这种探测就如同将一个人所有的一切扒掉,彻彻底底的暴露在别人眼前。 男人这样都受不了,更别说女人了。 葛荆的神识一放即收,瞬息间就将玉香春的情况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还好,是已然突破宗师瓶颈,劲力强悍,疯魔拳封印根本束缚不住,才强行被突破的。之所以没有成就宗师,是掌柜强行压抑的结果。” 葛荆完全没在意玉香春,很是放心的吐槽了一句。 玉香春的手刚刚落在葛荆的头上,就听到葛荆的这句话,瞬间明白他的想法,不自觉的眼眸一红。 他看到我的第一时间不是因为我突破宗师而开心,反而担忧我是不是消耗潜力的代价换来的。 是在关心我... 玉香春的手落下又再度抬起,化为温柔的手在她刚刚敲过的地方抚摸了一下。 “啊,怎么了掌柜?” 玉香春的手第二次落下,葛荆才回过神,眼角看着她白皙柔嫩的手掌,脸不禁一红,向后做了一个躲闪的举动。 “别动!” 玉香春哼了一声,手指在葛荆的头揉了一下。 葛荆有些尴尬的哼了一声,但身子却老老实实的控制着,没有动。 “嘿嘿,嘿嘿...” 刁御看着葛荆满脸尴尬,满脸无奈,又只能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古怪的笑声。 葛荆翻了个白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扫了眼掌柜,没敢说。 可这么一眼,正好看到掌柜听到刁御的失笑声,反手一个脑瓜蹦弹了过去,精准的叩在刁御的头顶。 玉香春手速不快,随便一个玄者都能躲的过去,偏偏落入葛荆眼帘的却是,刁御咧了下嘴,老老实实的等着,任由玉香春的手指在他头顶落了下去。 嘣的一个轻响。 玉香春满意的点点头,一脸享受的收回手。 而后,就清晰的看到刁御翻起的白眼。 三个人的互动很是温馨,并不会因长久未见而有任何生疏,跟还在沙洲客栈时一般无二。 他们许久不见,再次重逢没有任何隔离感,还跟当年一般熟络,没有有何不同。 万秋阁四个人却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多了一丝羡慕。 江湖人多豪迈,热情,对朋友的付出多过家人。可实际上都是为名所困,真心的能有几人。 像葛荆、玉香春这般关心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几乎化成了本能,对与不对连自己都未能察觉,弥足珍贵。 海九洲主持万秋阁数十年,所见人之多如同过江之鲫,像这般人则未曾见过几个。 除了羡慕就是羡慕,羡慕得只能看着,希望能多看几眼,都舍不得去打扰。 只是随着顾三轻轻推开门,领着侍女来添加碗筷,轻易的将这种温馨打破。 几个人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来客人了,添双碗筷是人家的工作,即便打搅了,也是运气使然。再说,满屋子都是超凡脱俗的高人,万事随缘,该得的得,该过的过,都能看透。 摆上碗筷,倒满酒水,葛荆简单的给众人介绍一番。 这边是万秋阁的宗师,两位海阁主地位绝对不低,这边是帝都玉家嫡系大小姐,准宗师,两两相望说不好孰高孰低。 有葛荆在,即便双方都很陌生,还是相谈甚欢。 玄者就是这样,只要第一印象不错,脾气相投就没有陌生跟客气得说法。 能见面就是缘,下一次再见面,天知道会是何年。 江湖人只讲今天不提未来,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葛荆起身为满桌斟满酒。 坐下,看着掌柜道:“你怎么来了。” 玉香春道:“我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葛荆咧了下嘴角:“你,差了点!” 玉香春柳眉一挑,眼眸间闪过一抹煞气,几乎是咬着嘴唇,从牙缝间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葛荆缩了缩脖,旋即挑起眼角道:“太越山,前天我就跟北域荒原两位霸主打了一场,晚上又斩了一个大元王朝的活佛,今儿早上就出现十二人混战。那头前后死了三个,怕是要发疯。你,真弱了点。” “这么热闹……” 万秋阁三位,玉香春、刁御闻听都有些咧嘴。 昨夜和今天早上太阴山前那场大战,半日间就传遍半个大明疆域。 六扇门和万秋阁是大明王朝能排前三的风媒,消息最为灵通,可在灵通,这么高端的战斗也只能知道个大概,不会清楚。 葛荆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不仅是几位灵玄师,就连宗师级的海九洲都面色郑重的伏过身来,仔细打听起来。 第342章 真正的原因 “我真的很弱!” 玉香春看着葛荆,并没有因为他直白的话而发怒,相反默默的收回目光。 头微沉,没有说话,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消沉。 刁御瞪了他一眼,脸色有些不好。 向玉香春那里蹭了蹭,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去,我没事!” 刁御刚向玉香春身旁一凑,掌柜就撇了他一眼,嗓音有些低沉的唾了他一口。 所有人都没敢说话,静静的看着玉香春,等待她回神。 玄者无论是心境还是心神都十分坚韧,不是什么打击就能随便动摇,更别说葛荆直描般的两句话。 玉香春的沉默显然也不是因为葛荆的那两话,她没那么肤浅。 稍稍沉默,玉香春抬起头,扫了一眼葛荆,“西域高原,你知道,我就不说了。可大元王朝为何出手你知道吗?” 葛荆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玉香春的眼又落在海九州和海无修的脸上,“你们知道吗?” 海九州和海无修微微一愣,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玉香春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想不到的样子失声道:“万秋阁也不知道?” 两位海阁主眉头一蹙,感觉有些摸不清头脑,对于这种事知道是正常,不知道似乎也没有错。 万秋阁是遍布四大王朝的顶级势力,他们不仅势力超强,还是人所众之的中立势力。 四大王朝的事,无论他们参与还是不参与,都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这点,玉香春失笑一声,“也是,这件事到底如何是瞒不过你们万秋阁的,只不过信息放在那里,就看你们这些阁主愿意还是不愿意看而已。” 前后两位海阁主老脸一红,支吾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玉香春没搭理他们,扭过头看着葛荆道:“大明王朝是天下四大王朝,势力强横,争锋几乎只能在他们之间,至于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即便偶有小动却也只是疥癣而已,都不用王朝出手,只是密幽和六扇门就能应付。现今却是由大元王朝牵头,以北域荒原为主,大肆出手,甚至想要攻占陕西行省,明显不正常。你想过为什么吗?” 葛荆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跟北域荒原入侵大明王朝牵涉颇深,毕竟没有深入,至于源头是为什么还真不知道。 玉香春扭头看了眼两位海阁主,两位海阁主苦笑一声。 万秋阁是遍数四大王朝都排名在前的风媒,玉香春的问题,别的势力也许感到茫然,根本不可能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们真的未曾在意过为什么。 买卖消息是他们的工作,却不需要他们将每一条信息都看个遍。 结果,他们的无知让玉香春撇了撇嘴:“别的事情你们可以不在意,连这件事情都不在意,啧啧...” “我...” 两位海阁主有些讶然,对视一眼,苦笑着没敢在说什么。 自己不专业,难道还能怨别人说你不好吗? 玉香春轻轻的刺了一句,就对他们不在意,扭过头看着葛荆,道:“这件事起因是四大王朝,你们层次太低,还未曾走出大明王朝所以不会知道。” 葛荆一愣,有些傻傻的道:“起因是四大王朝...” 玉香春点头道:“起因是七年前,西夏草原抄掠大宋王朝代州,当时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文举怒发冲冠,带着三千铁骑兵出代州,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西夏铁鹞子扫出大宋王朝。当时因为西夏铁骑太过残暴,让杨文举忍无可忍,誓要将西夏铁骑全部斩杀。” “应当...” 葛荆几人肃然起敬。 玄者超凡脱俗,自觉高人一等,平日里并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可真要看到家国破损,子民伤残,民不聊生时,也会怒发冲霄,伤痛处夜不能寐。 现在听到杨文举如此壮举,几个人都忍不住端起酒杯,道喝一声,杨指挥使此举可以下酒,当浮一大白。 一碗酒下肚,几个人同时看着玉香春。 玉香春也放下酒杯,左手背在嘴角一抹,继续道:“当时,西夏铁鹞子被杨指挥使接连三战,杀得大败而逃,几乎溃不成军。他们战无可战,又逃无可逃。眼看着被撵出大宋疆域,将一群杀意上脑的精兵引入西夏,给西夏草原带去灾厄。这些人索性矛头一拐进入大辽王朝...” 玉香春的手微微一顿,看着葛荆等人。 “大辽王朝...” 几个人同时想到下面的事情,眼睛顿时瞪得浑圆。 “莫不成,杨文举带领三千铁骑杀进大辽王朝了...” 海无修低呼一声,扭头看了眼海九州。 海九州也低声道:“怪不得这两年大辽王朝的消息不断传来呢?” 海无修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满脸苦笑。 万秋阁最近关于大辽王朝的消息源源不断传来,他们倒也看到几分,却因为距离大明王朝太过遥远,并没有太注意。 如果是大明王朝的消息,不管如何他们都会看一看,想一想,做些推断。 葛荆看着玉香春,玉香春点了点头:“西夏铁鹞子冒然闯进大辽王朝,并未震慑住杨文举,他率领大宋王朝的三千铁骑抛弃一切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几乎是粿着身子闯进大辽王朝,在哪里大开杀戒,接连十七战,杀得西夏、大辽人头滚落,血流七千里。” “壮哉!” 葛荆一声暴喝,捧起酒坛咕嘟咕嘟一饮而下。 “饮胜!” 海九州也跟他一模一样,赞喝一声将一瓮酒倒入喉中,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己。 这无关国界,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在哪里都值得人称赞。 “只是,四大王朝势均力敌,平衡千年被一朝打破,除非大宋王朝完全舍弃这三千将士,否则就只能投入战斗。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这是一场毫无准备的大战,持续更不知道要多少年。” 玉香春叹息一声。 葛荆几人也有些沉默。 的确,国与国的较量再多慎重都不为过。 尤其是战争,绝不会有人敢轻易开启。 因为任何一次战争,从谋划到开启,不知道要多少人,做多少年的准备。 像杨文举这般冒然举动,不管是胜负还是损失都无法计算。 一个不好就会成为千古罪人,所以在听到三千将士将一切能证明是大宋王朝人的东西全部抛弃,也就意味他们做好了在大辽王朝全灭的准备。 是不想给大宋王朝带来一丝一毫的隐患。 如果大宋王朝能够狠下心来舍弃他们,的确不能带来任何不测,只是大宋王朝真的能将他们抛弃吗? 显然是不能。 毕竟,杨文举让大宋王朝十分被动,可若推断他们此举的初心,任何知道的人都不能不为他们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们为英雄。 因为他们备显大宋王朝的血性,即便三千将士全部折损在大辽王朝,至少不管是大辽王朝还是西夏草原,几百年内都不敢轻易劫掠大宋王朝边境。 玉香春抬起头,看着葛荆道:“西夏铁鹞子是西夏草原最强的铁骑,也就是人数略少,要不然其强横犹在荒族铁骑之上。杨文举率领龙神卫三千铁骑从代州一路杀进大辽王朝,然后沿着阿尔泰山一路向东突进,行军七千里来到雁门关。此行距离大明疆域不到五千里,大辽王朝惧怕他们突进大明疆域然后安然回归大宋王朝,竟然将边军调到雁门关,想要从两头将他们堵死。” 瞬间,几个人都似有所悟。 葛荆更是道:“大明王朝出手了?” 玉香春点头道:“应该说,是大宋王朝出手,求到大明王朝,然后天子一声令下,四川行省边疆大兵聚集,震慑得大辽王朝根本不敢全力围剿杨文举。” 两位海阁主同时一皱眉。 葛荆也点头道:“可这不怕将大明拖进战争的泥沼中吗?” 玉香春苦笑着摇头道:“远交近攻,国策也。大明大元大宋大辽四个王朝,元辽抗衡明宋才使得四国平衡安好。现今,宋辽发生龌蹉,兵锋相对几乎就要开战,大明自然不能在旁坐山观虎斗。” 她叹息一声道:“再说了,如果大宋和大辽真要开战,其实也不符合四国本心。所以大明边疆聚集大军并不是出兵合击大辽,其意在于震慑,就跟大元王朝聚集大军在元宋边疆一样。” 闻听此言,葛荆猛然抬头,“大元王朝也陈兵边疆,严阵以待。” 玉香春点头道:“不是如此,大宋大明随时可以把虚声作势化为两道夹击,只需半年两国大兵就能在大辽王朝国度会师。” 葛荆点头,“所以说,四大王朝其实一直都只是调度大军来维持平衡,只看谁先露出破绽。” 玉香春的手敲了敲桌面,看了葛荆一眼道:“不错,军事上,四大王朝不可能真正开战,但小手段却从未停止过。宁王叛乱,就是大辽的手段。” 瞬息,葛荆的头抬了起来,两眼炯炯的望着玉香春。 他恍然想到越嶲郡陆家,想到北域荒原,想到宁王明明坐镇陕西行省,宁王宝藏为何不是藏匿陕西行省,而在四川行省的越嶲郡。 玉香春冷笑道:“北域荒原别看现在声势搞得很大,威名赫赫,实则不过疥癣之疾,根本没有人在意过他们。宁王搞的那番声势,也不过是大辽预先备下的手段,是要警告大明王朝,如果敢发动进攻,大辽也是有后手的。” “李默安...” 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没有在意宁王宝藏,也没在意大辽还是北域荒原,他想的只有那个人,他预想中未来会是敌人的那个最强王者。 玉香春诧然抬头,看了眼葛荆,微微转头又看了眼刁御。 刁御耸了耸肩头道:“我可没和老葛提到过李默安。” 葛荆一笑道:“他真的有事?” 玉香春微微颔首道:“小余哥一直注意着他,他真正的出身应该是西夏草原。” 西夏草原在大辽王朝和大宋王朝边缘,地位等同与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虽然也是苦寒之地,却又比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好上许多,除了沙漠和风沙外,比较适宜人类生存。 因为毗邻大辽和大宋,两个国家相互掣肘,谁不会允许西夏草原投入对方,才苟延残喘的独立下来,最终由本土一李姓豪门成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王国。 算是统治吧! “李默安...” 明白他极有可能出身西夏草原,葛荆似乎明白为何他是宁王旧友了,为何会不惧朝廷镇压也要帮助宁王叛乱。 宁王啊,很复杂! “是杨中轩探出他的底的!” 玉香春又说了一句,这让葛荆眼眸闪亮了许多。 妥了,有玉香春这句话,小雷、小雨的身份再不是他们的掣肘了。 瞬息葛荆就明白,为何靳子川兵围玉局峰之后为何明明知道他们就在姑臧城却没有针对他们有任何动作。 甚至连葛荆斩杀两名缇骑营千户都好似不听不闻一般。 想来在靳子川甚至是沈坠他们眼中,罗凌,孟奇的被杀只能怨他们修为不够,以后即便找上葛荆,也只会以武讨回公道,而不会拿他们当做叛贼来围剿。 葛荆长吁了一口气,他已然成就宗师,未来更会向王者进军。 到了这种程度,来多强的高手他都不会怕,朝廷大军围剿更是笑话,但被海捕公文满天下的通缉,也是一种麻烦,不是吗? “大明王朝、大元王朝、大宋王朝、大辽王朝...” 葛荆低头数了数,祛除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和西夏草原,出现四大王朝,层次越来越高,高手也会越来越强,似乎事情逐渐的已经不再适合他来参与、玩耍了。 那么,他的目标会是什么呢? 葛荆的心念一转,脑海里就浮现出西域高原的名字。 “是啊,四大王朝呢,不过,北域荒原想要陕西行省,指阴洞位置奋斗了近千年,直到最近,他们得到大元王朝的帮助才有胆子挑战大明王朝,他们也是想在夹缝中求生存,只是可惜,在四个庞然大物中游走,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被碾压成粉!” 玉香春不屑的向北方看去。 第343章 葛荆的笑 玉香春看不起北域荒原,不是她如何如何,底气源自她的出身。 帝都八大世家别看潜在帝都,很少走到外省,更不入江湖,实则历史犹在王朝之上的千年世家,就好比一只辛勤耕耘、辛勤织网的蜘蛛,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辛苦,触角早不知伸到了那里。 不用去想,更不用去问,只看他们千年以来一直没变的位置就知道,必然会遍及整个大明王朝,甚至是八荒四朝,绝对深厚得可怕。 所以,葛荆听到玉香春的话笑了笑,点了点酒桌,什么话都没说就吃了起来。 葛荆一沉默,别的人也不好说笑,尤其是万秋阁三人,更是简单吃一下就马上离开了。 一个,他们跟葛荆玉香春刁御相比,毕竟是外人,怎么也要给葛荆他们一点私人空间。 玄者在不拘小节,有些话还是要背些人的。 第二个是,玉香春刚才说的话着实惊人,金国封还好,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供奉,两位海阁主却不能不在意。 都这样了在不在意,他们可就是失职了。 他们离开了,玉香春和葛荆却并没说些什么,三个人都低头吃着,偶尔喝着,时不时的有谁说一句。 有时会有人回一句,多数时都只是吃吃吃的。 好半晌过去,三个人吃饱喝着,唤来顾三奉上茶水,三个人抻了抻胳膊腿,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他们三个,和别人接触时是一个样,换做他们在一起时又忍不住恢复到沙洲客栈时的模式。 那个时候客人来的没个准时准点,随到随吃,至于他们用餐就完全随客人走了。算起来,是和客人争嘴吃,根本就没没准,那里还会有聊天的时间。 先吃再聊,就是习惯。 “还是和以前一样!” 刁御笑了一声。 葛荆揉搓着手中的茶杯,道:“小余哥,怎么没看到他,去那里了?” 刁御看了眼玉香春,没有说话。 玉香春轻轻的把茶杯放下,手指揉搓一下,低声道:“他进崆峒山了!” 葛荆轻吸一口气,眉头微微一蹙,“崆峒山高手多如繁星...” 他迟疑着看了眼玉香春,似乎是想起她和席应真在哪里吃过大亏。 虽然没受伤,却是丢了大丑。 果然,他这一眼让玉香春眉头倒立,双眸内充满了威胁,还似在说,你小子敢说? 葛荆赶忙一缩脖,嘿嘿的干笑了两声。 玉香春身子颓然一软,叹息一声道:“小余哥...” 她抬起头,透过窗口向外看着,那目光幽幽,好似很不甘心的样子。 半晌,她回过头道:“当年我对他的帮助,不过是随手而为,小余哥却把那当作天一般的大,誓要回报与我。五年,为了这一句诺言他陪伴了我整整五年,沙洲集的五年。” “这还不算,小余哥还许诺我,会为我全力出手一次。”玉香春认真的看着葛荆道:“还记得在沙洲集,小余哥至始至终长剑未曾出鞘。不是他没有出鞘,而是我不让他出手。” 葛荆眉头挑了挑。 玉香春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道:“我不留恋一位剑王贴身护卫于我,可我不能容忍一位剑王全力出手的诺言被随意践踏!” 瞬间,葛荆认同的点头。 剑王的诺言重于千钧,更别说还是一位强剑王。 而一位强剑王的全力出手有多强,简直就是超乎想象。 越嶲郡陆家强不强,密幽出手三位金牌杀手,三十名银牌杀手,二十名铜牌杀手,尚且战死两名金牌杀手,十五名银牌杀手,十九名铜牌杀手。 那三名金牌杀手按照蓝娘的话说,即便不如称号级宗师月锁清秋李默安,青阳初度秋末言,也是修为极高的宗师。 三十名银牌杀手就是三十位灵玄师。 而这样的势力换做剑王王小余,一个人就可无伤覆灭。 王者,尤其是强力王者就是这么的强。 这么强的王者承诺一次全力出手,价值有多大,是个人都能知道。 就算玉香春看重她和王小余之间的情谊,不在乎什么价值,却也不能胡乱的使用。 因为那样,不是放任王小余自由,而是对王小余极大的侮辱。 也许,王小余不会在意,其他王者知道后也会发怒,这种发怒就连玉家都不好说什么。 这就是王者的尊严,王者的尊严不容任何玷污。 “所以,这一次我带着小余哥来了!” 她突然一笑道:“更别说,席五娘为了和我比拼,还从家里拐来一位拳王董钟澍。” “拳王也进崆峒山了?” 葛荆一愣,恍然笑了起来。 席五娘和掌柜之间的矛盾从小女孩时期纠缠到了现在,已经分不清是仇怨还是友谊。 反正两个人没有因为生出任何乱子,还因为相互较量而飞速成长着,很有一种一生之敌的味道。 这不禁让两家长辈捻须而笑,乐得其成,甚至有时还偷偷的搞些小动作,在两人之间的争斗推波助澜。 玉香春还好,席应真能够请出拳王董钟澍,未尝不是席家长辈请他来应对剑王王小余的。 所以,刁御伸出手指给葛荆掰扯起来:“玉家、席家和神机侯府三分六扇门,神机侯府掌控刑部,并不会太在意六扇门。所以,六扇门真正的主人还是玉家和席家。拳王、剑王就是两家摆在明面上的王牌。” 葛荆点点头。 刁御道:“玉家席家二分六扇门,那些少爷老爷们虽然也有些争斗,却只能暗地里较劲,强装笑颜。真正能够宣泄的唯有咱家掌柜和席五娘。” 葛荆白了他一眼道:“所以呢?” 刁御苦笑一声道:“所以,玉家席家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关注在掌柜两人身上。” 他又道:“小余哥被六扇门人尊称为青龙,东方甲乙木青龙,拳王董钟澍被六扇门人尊称为北方壬癸水玄武。青龙玄武两尊大神相对,五年间一直相互对持,不分上下。不过青龙是小余哥一人,玄武却是拳王董钟澍和螣蛇车坤两位。拳王剑王是两位称号级宗师,螣蛇却只是半步宗师,他的对手是我!” 刁御有些无奈的反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 葛荆讶然失笑,拍了下刁御的肩头,并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刁御的身子随着葛荆手臂上的力量一摇一晃着,同时又把眼皮向上翻了翻。 “拳王奈何不了青龙,螣蛇一样奈何不得螳螂刀...” 玉香春得意的晃着脑袋,并得意的看着葛荆。 葛荆看到玉香春的眼神有些发愣,不知道她眼神里蕴含着什么寓意:“那个,怎么了?” 刁御苦涩的表情一收,抬头笑道:“这不是掌柜无敌起运的名头太过响亮吗,一个小余哥一个我不说,还有一个你吗?” 葛荆一呆,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似乎在这里他得到玉君心为何会那样敌视他的原因,绝对不仅因为他是玉香春的人,不听从玉家的话。还因为他第三次呼应着玉香春无敌气运的名声,让席五娘一时间竟然拿不出能与之为敌的人。 席家自然不缺二十岁的灵玄师,可问题是,那都是席家嫡子,跟葛荆的身份不搭啊。 而且葛荆还跟刁御不同,他不是玉家培养出来的人。 席家,要从外门找到一个能与之呼应的人。 很难,很难。 这,不仅让席家人不高兴,玉家人一样不开心。 葛荆嘴角微微翘起,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玉家人不甘心,席家人不高兴,和我有什么关系。 葛荆带着十分愉悦的心情,夹着一坛美酒,倒提着赤柽木剑,乐呵呵的从万秋阁走了出去。 三路宗师战,是大明王朝和三族之间的大战,他想出手就出手,不想出手就不出手。 点苍派、崆峒山道理相同,虽然是大明王朝普罗大众的战斗,跟他一样没有关系,现在心里不太舒服,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葛荆从万秋阁里离开,没有跟玉香春和刁御一同去崆峒山,就是因为心里不舒服。 陕西行省开启的大战他原本兴趣盎然,想好好打上一场,却因为四大王朝的出手,高手越来越强,天知道什么时候杀得兴起,哪方损失太严重,王者会不顾一切开启屠杀模式。 到那时,又有那个弱者能承受得了。 葛荆又不是无脑的莽撞人,可不会为了战斗经验非要去冒险。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牟家人要来。 刚才葛荆听到玉香春的介绍,知道陕西行省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知道有四大王朝和北域荒原、西夏草原的参与,却不知道西域高原为何也要趟这趟浑水。 不过,葛荆嘴角流出一丝冷笑。 我管你们出手是为了什么,想找我麻烦,我就先让你们麻烦一下。 在前几天葛荆就知道,东路宗师战主力是大元王朝,辅助是北域荒原。西域高原是属于西路宗师战的主力。 只不过昨天葛荆他们将东路打爆,大元王朝距离这里太过遥远,即便派人来援,怕是也要有些来不及,只能求到同盟。 许是因为葛荆的原因,应援的竟然不是北域荒原,而是西域高原。 西域高原为何会主动从西路跑到东路,除了因为他,不会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葛荆笑了。 第344章 想法 葛荆提着酒坛,施施然走在街上。 南行,直向城门。 他一边走着一边向醉里,丝毫没想过要遮掩身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出宁州,向西方走去。 “那个人是谁?” 城门卫看着葛荆的背影低声讨论着。 “是个狠人,没听说因为他,连周少都不被顾三放在眼里吗?” 有人说起了闲话,不经意间震慑住这些兵痞。 城门卫看似寻常其实也算一霸,不仅有修为有眼里,其实还耳目众多,一座城池里很少有事情能够瞒得过他们。 葛荆表面看似寻常,却也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再有人随意打探一下,葛荆在宁州半日经历就落入他们的耳中,自然知道,这是为惹不起的主。 相同知道葛荆消息的人还不只是他们,几乎宁州所有势力同时知道有这么一位过江猛龙刚刚从宁州走出去。 然后,在第二日匆匆走进宁州的牟家几位一打听就知道葛荆的再此出现。 “这个孽子他想去那里?” 一位身形略胖的老者敦厚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意。 另一位清瘦老者的眉头挑了又挑,似乎想要规劝两句。 略胖老者大手一摆:“九弟,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想要怀柔,用心将他捂暖,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狼心狗肺的,像是能捂热的人吗?” 清瘦老者苦笑道:“他打娘胎就在外面飘着,从来没接触过咱们牟家,怎么可能亲近咱们。甚至,我毫不怀疑他母亲一直就对家主怨恨在心,没填好言。唉...” 老者一声叹息,无奈的摇着头。 略胖老者冷哼一声道:“不亲近,那就把他擒拿回家。从小野在外,没有见识,在家里困上几年,不亲近也亲近了。” 清瘦老者摇头道:“强扭的瓜不甜啊!” 另一位文士装扮的中年冷哼道:“若不是家主,谁会在意他亲近不亲近。我就说,家主也不是不能生育,再娶两房,还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两位老者同时扭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修为越高深,固精锁关,越难诞下子息。要不然你以为家主非要将这孽子迎回门。” “不喜欢,还要迎回来,牟家还却少一位继承人,牟植不必谁都强!” 中年人不甘心的小声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小心谨慎的偷窥一眼两位老者。 “噤言!” 略胖老者直接横的他一眼。 清瘦老者也直接扭过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牟云错,要知道你什么身份,不该有的心思绝对不能有,要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老者疾声厉色的表情,牟云错嗖的一下挺直了腰身,低下头一脸羞愧道:“九叔,云错知道错了!” 清瘦老者叹息一声道:“云错,不要怪叔说你,而是少主的位置只有家主有决定权。家主说谁是谁,其他人没有资格插手。” 老者话语微顿,抬头看了眼微胖老者。 微胖老者也扭过头,看着牟云错道:“云错,你应该知道,家主。以家主的年龄,和家主的修为...” 他微微低头,道:“至少百年牟家都是他的,少主...” 老人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道:“少主,如果心思没全用在修为上,天知道会不会走在家主前面。” 这一句话出口,牟云错好似被九雷轰顶一般,灵玄师修为的身子都忍不住向后仰了一下,嘴里泛起一抹苦涩。 “那,那为什么还要将他迎回来!” 牟云错嗓音干干的发出一句疑问。 清瘦老人淡然道:“他是家主的骨肉,是牟家的血脉,若是粗鄙不堪也还罢了,既然如此优秀势必不能任由他沦落在外。” 微胖老人也道:“所以,他若是乖乖听话,还能成为家主一大臂力,若是耍起小性子,哼,这么优秀的血脉给家族添加几条血脉也是不错。” 牟云错的瞬息一紧,现在他才知道两位叔叔看似和蔼,是为了家主迎回流失在外的子息,实则却是贪图葛荆的血脉强大。 家族想要延续,家族想要强大,家族想要永久的传承下去,血脉强大以及纯粹是很重要的一项,甚至在很多人心中是不可忽视的核心之一。 血脉越纯粹就越强大,血脉越强大诞生的强者就越多。 再以前,也就是二十年前,唐悦虽然为牟云镐诞下一子,却因为他密幽密谍的身份不被牟家人在意。 毕竟,一个能够成为密谍的女子,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修为再强能强到那里,即便有牟云镐的血脉,也会粗鄙不堪。 谁成想,二十年后会出现一个葛荆,二十多岁成就宗师,强大到不可想象。 这样一来,牟家又岂能放过这般强大的血脉流落在外,再任由他在外沦落,被有心人利用,若是诞生几只强大的血脉,天知道未来会不会反向将牟家吞掉。 千万年以来,分支吞掉主脉的事情不是没有过。 不仅有,还不只是一两次。 所以,牟家的家老在听到牟云铠的述说,立刻重视起来,甚至连三家图谋陕西行省的事情都排在了次位。 只是葛荆那个家伙去那里了? 牟云错抬手向身后三位灵玄师示意一下,三位灵玄师连忙点头退出房间。 这里虽然是宁州,是陕西行省东部,距离西域高原十分遥远,可西域高原那么大的势力也不是没有耳目。 不消片刻,他们就知道了,葛荆竟然没有去东部太越山方向,而是向西走去。 几个人闻听就是一愣,要知道他们刚从西方,祁连山那里过来的,现在竟然又要返回西方寻找葛荆。 不能不郁闷。 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派出两位宗师级家老,四位灵玄师在图谋葛荆,葛荆不是不知道,但他并不在意。 他安步当车的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还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美酒,不消几十里一坛酒就被他吃个空空无也。 抬手将酒坛扔掉,葛荆揉着下巴思考起来。 我是去五莲山,还是去小昆仑山呢? 葛荆突然摇了摇头,不能去小昆仑山。 刀枭胡勒在哪里,看到他,我怕是忍不住要出手的。 葛荆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将醉意取出脑外。 按正常说,别说一坛烈酒,就算十坛八坛也吃不醉他,问题是他自从华州后,任何一回吃酒都控制着,不把醉意祛除,任由着烈酒冲击着头脑,享受微醺的感觉。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葛荆才感觉自己像似个人。 寻常人的感觉,葛荆在拿起赤柽杀人之后就再没有感受过。 吃穿住行,品味佳肴享受美酒,任何一点都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似乎再不能称呼自己为人。 不,不一样。 葛荆还有感情,还有身为人的感情。 只要他有正常人的感情,正常人的思维他就还是一个人。 葛荆想到刀胡子,想到北域荒原的荒族铁骑,想到密幽杀手,甚至先到姑臧城血染长街被他杀戮的那些帮派高手。 他们个个拥有着不俗的修为,同样也有着远超世俗的非人想法,在他们心中所有不会武功的人都是蝼蚁,不可以被称之为人。 而我不是... 葛荆打了一个酒嗝,长长的喷出一口酒气,赤柽木剑架在腋下,摇摇晃晃的向五莲山走去。 从哀牢山到小昆仑山为西路宗师战,主要战场为两处,一处是小昆仑山的瑶寨,一处是哀牢山的几条陉口。 别看小昆仑山瑶寨是北域荒原的手段,为葛荆所发现;五莲山侗寨是西域高原的手段,是五连峰李宣所发现;庆阳府太阴河越寨是大元王朝的手段,为龙骧卫张赶驴所发现。 事实上,小昆仑山真正的战场不是在小昆仑山,而是在哀牢山,在哪里湖北行省有万星教准备从沅江城向陕西行省进发,准备里应外合将云贵环绕的荒族铁骑接引回来。 葛荆在这个时候,势必不能随便招惹刀枭胡勒。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剑君洛衡必然会出现。 那位可是王者,葛荆在这个时候招惹刀枭胡勒难保剑君洛衡不会出手。 我还是去五莲山吧? 五莲山,主峰是五连峰,是陕西行省四大年轻高手之一李宣的宗门。 葛荆跟四大年轻高手里的乔一帆、高凌风、展眺都熟,唯独没见过李宣。 这回非得和他认识一下。 葛荆想到乔一帆、高凌风、展眺三人,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朋友很少,这三位算是十分亲近的了。 嗯,其实,他们还真没见过几次面,说是朋友,不如说脾气相投,一见如故。 李宣,葛荆听他们提起过,感觉不错,在年轻一辈是很少能让他们看得上的。 能让乔一帆他们看上眼,遍数陕西行省都绝不会多。 展眺那脾气秉性,不是正常人,就不用多说了。 乔一帆和高凌风这两个家伙,表面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好似有多敦厚,实则也是傲到骨子里的人。 李宣他们能看得上眼,葛荆认为值绝对得一交。 这回,就是去交朋友的。 葛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坏坏的笑意飞了起来。 第345章 血狼葛荆前来拜访 小昆仑山与哀牢山有一条万里通道,从云贵高原开始,沿着四川行省边界抵达陕西行省,顺着哀牢山北侧一路向东抵达崆峒山。 而后是一条岔道,向南可至湖北行省洞庭湖,向北从临洮府跨入庆阳府就是落马河太越山。 这条通道就是荒族铁骑西路军选择回归的路线,人人皆知却很难防御得住他们。 东路军从千秋隧绕过崆峒山之后,选择进入河南行省其实后半段走的也是这条通道,关键的结点其实就是万里通道北端的太越山。 至于中路宗师战选择的五莲山侗寨,就在哀牢山和崆峒山之间。 葛荆从宁州走出,西去数百里后向南穿越临洮府,西南再一拐行进千里,影影绰绰的就能看到五莲山高大的虚影。 陕西行省年轻一代四大高手,早年葛荆曾听蓝娘讲过,都是很强的灵玄师,却份属正邪两道。 紫霞宗的乔一帆和归元宗的高凌风份属正道,单人一剑袭剿过四级绿林山寨。 五连峰的李宣和乌蒙山的破云宗展眺份属邪道,为人处世率性而为,恶过战榜高手却一直安然无事,战力不俗。 乔一帆、高凌风和展眺跟葛荆都很熟,唯独李宣他没见到过。 其实,葛荆曾经数次有机会与李宣相识,不管是姑臧城还是崆峒山小南山,机会多多,偏偏事有凑巧,两人都遗憾的错过了。 这让李宣很是无奈,葛荆回想起来也感觉有些可惜。 毕竟他身为邪道高手,跟展眺关系不错,乔一帆和高凌风也很认可,足以说明他的人品。 邪道、正道,多指的是修为,而不是行为处事。若说是处事之道,真要值得计较,值得商榷的还是魔道。 正道之人不见得就是好人,邪魔道上的人也不完全就是坏人。 按照世人划分,完完全全的坏人,唯有绿林,那是竖起大旗直接反抗朝廷的主,百分百的反贼,但有牵连就是屠灭九族,罪无可赦的大罪过。 可现今去看,和绿林相处和谐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与这个邪道门下的邪道人士相交在葛荆眼中不算什么,甚至还有些焦虑,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在不在五莲山。 毕竟宗师战即将开始,就李宣的修为,应该跟刁御相仿佛,绝对不可能突破到宗师。 正常情况下,修为不足,就必须要为宗师战避让。偏偏李宣的身份不同,在这么重要的战役中,身为宗门少主的他不敢修为如何都不可能躲出去。 即使有被误杀、误伤的可能,他也必须在旁边看着,或是守着。 嗯,应该是这样吧? 葛荆站在五连峰脚下,仰头眺望着山巅。 五连峰,远观过去彷如五瓣莲花,似开非开,似放未放的样子,走到近前却发现,迎面只能看到三座山峰矗立在眼前。 山峰不是很高大,底部好似莲台一样,还算舒缓,可到半山腰之后,整座山峰就如同壁立千仞的峭壁,寻常人根本无法攀登。 “这样的山,难道只有大玄师才能上去吗?” 一个跨步,葛荆蹬上莲台,左右看了看,登时在左侧看到一条堪堪个人才能通行的窄道。 葛荆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入口处不知道被谁镌刻了三个字‘小鬼道’。 “小鬼道,难道度过它就是鬼门关吗?” 葛荆失笑一声,不过他仔细看过这条窄道,发现这条窄道十分陡峭,寻常人即便能够攀登,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丢掉性命。 当然,换做葛荆就太过平常了,随随便便的跳起,左右手掌在窄道两侧一撑就跳了上去。 窄道虽然陡峭,其实倒也不算长,不过二里路。待他站在小鬼道尽头,发现尽头有两块巨石。 巨石其形如鼓,南北相对,下方镌刻着南鼓北鼓。 两鼓相距大概有十五丈,南北走向,接引着大鬼道,盘旋着向上指去。 大鬼道相对小鬼道不仅宽了许多,更平缓许多。 不过,能被称之为大鬼道,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人能随便走的。 大鬼道之所以被称之为大鬼道,是因为他是陡立的,贴着山壁一方高,悬空一侧低,两侧落差大概有半米。 这样陡峭,不要说普通人,就算下盘功夫不好的玄者都几乎无法行走。 葛荆感觉十分好玩,在上面蹦蹦跳跳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向下看着。 他看到山下的浅丘和平原,远处群峰跌宕,近处山色清幽,竟然分外优美。 葛荆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不知不觉间心情竟然舒畅了许多。 随着葛荆距离山巅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一股股威势从山峰宣泄下来。 威势不大,葛荆能够感知到那是初入灵玄,还不能完美收摄控制,随着他们对玄力、神识控制的愈加完美,宣泄的威势也就会渐渐消失。 当然,对于宗门来说,一代弟子接力一代弟子,威势宣泄的情况永远都不会消失,如果真有一天消失的话,也就意味着,这个宗门没有了未来。 “宗师,一二三,还算不错,有三位宗师。一二三四五...二十几位灵玄师,一半以上是资深灵玄师,就是不知道哪位是李宣...” 葛荆细细数着五连峰上的高手,至于灵玄师下的人他没在意,因为那些弟子再多多他都约等于无。 拥有三位宗师的宗门,已经不算弱了,至于王者,谁都不敢保证一定没有。 灵玄师嘛,二十几位还有一半初入灵玄,看似不算多,可实际上呢,任何一个宗门的弟子都不可能全部待在家里,在外面的可能比在家里的还要多。 “他们应该跟钟鸣府或滴水洞差不多,还比不过观澜山。” 葛荆暗自琢磨着,偷偷的拿五连峰跟哀牢山他见过的三大霸主比较一下。 他这边感知着山头,山头上三位宗师也同时感知到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鸣钟,有宗师上山!” 五连峰主李璇我一步跨到门外,低喝一声。 五连峰外事堂主李思明不明所以,但还是本能的应了一声,反身蹿进外事堂,抄起桌案上供奉着,不知道多少年都未曾动用过的金槌,然后又一个箭步跳到五连峰西院钟楼面前。 “十二响!” 李璇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随后,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两个老者,都脸色郑重的向山下眺望。 宗师见宗师虽然没有达到王者那样严重,有着王不见王的说法,但也忌讳多多。 尤其是不经通报,冒然进入其他宗门,所以但凡有宗师进入宗门,规矩都很大。 认真准备的话,也就是说拜访宗师提前通知,受访宗门会有一种、三种、五种、八种迎接规格。 规格分数种,有多有少,却并不是最少的一种最差,也不是最多的八种规格最好。 就像五连峰因为葛荆突然出现,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直接由宗主号令外事堂主亲自出手。 取金槌敲金钟,动用了一种规格,金钟报晓。 金钟报晓,一声金钟响彻整个五连峰,然后在金钟嗡鸣震荡中,几乎能遍布半个五莲山。 它,是所有规格中最尊贵的规格。 刹那间,五连峰所有弟子全部震动,就连闭关中的弟子都被惊动,纷纷推门走了出来,蜂拥而至。 而后,随着金钟震荡,道道涟漪轰在一座有一座山峰上,折叠着,反射着,向外继续传荡着。 半个五莲山内的玄者都被这道钟声震动。 “什么声音,这么震人心魂...” 所有玄者瞬间轰动起来,纷纷向发出钟声的五连峰望去。 五莲山内大小宗门不在小数,可拥有如此威力的金钟,不,不能说拥有如此威力的金钟,应该说能够拥有金钟的宗门,掐手指头都能算的过来,绝对不超过三个。 而推算一下方向,现在发出钟声的宗门只能是...五连峰。 “金钟报晓,是那位了不得的宗师来访啊!” 所有玄者都猜测着。 “应该是强力宗师,不知道还有三天宗师战即将开启吗?” 有人知道一些情况大致猜测了一下,竟然猜个八九不离十。 “宗师战啊!!!” 几乎所有的玄者都畅想起三日后的宗师战会是个什么盛景。 外界的玄者猜测着,五连峰的弟子们更是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师傅...” “师叔...” “师伯...” “师爷爷到底怎么回事,谁来了。” 一点点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李璇我。 不仅是他们,包括另两外宗师李璇器、李璇沛也把目光投向李璇我。 李璇我淡然回头,看着李璇器和李璇沛道:“两位师弟感知到那位宗师的气息了吗?” 李璇器两人眉头一蹙,没说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都是宗师,自然能感知到葛荆的气息如何强大,绝对的强宗师,配得上金钟报晓的规格。 李璇我刚想说话,冷不丁山腰处传来一声长啸:“五连峰李宣,血狼葛荆前来拜访!!!” 瞬间,五连峰上所有玄者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一处,集中在李璇我身后一位锦衣少年的身上。 “谁...” 锦衣少年没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他说血狼葛荆前来拜访...” 五连峰宗主李璇我的眼眸疾速的向内一缩,旋即一放。 “竟然是血狼葛荆...” 嗷的一声,三位宗师同时惊叫起来。 第346章 两遍金钟 血狼葛荆... 动容的不仅是三位宗师,其他人更是忍不住失声惊呼起来。 这个名字在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的其他地方还算好,有人也许知道,更多人是不知道的,唯独北方四省那是声名赫赫。 湖北行省、湖南行省和河南行省三省还算一般,大势力是人人皆知,差一些的小世家也算明了,至于散修就要分人了。 可在陕西行省,葛荆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尤其是越高层次的人越是知道他的厉害。 从姑臧城拍卖剑王图到枭首麻衣人,再到与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直到前两天,落马河畔一日斩杀一名宗师,两日斩杀两名宗师,其中一位是大元王朝的活佛,一位是北域荒原的莽雷天尊这位强宗师,直接震动整个武林。 强宗师,什么是强宗师。 玄者,在灵玄师之下是没有强不强的。因为这个级别都是未脱凡胎的俗人。 玄士、玄师除了力量有大有小、身体有强有弱、玄气有多有少、修行的功法有深有浅之外,战力区别都不大。 若是单纯比拼修为、境界,的确玄师的强横的确不是玄士所能比拟的。 可战力,有时候很不讲理的,并不是你什么都强就必胜的。 取胜的因素有很多,敏捷灵巧上的差异就不是力量大防御强就能挡得了的。 玄气浅薄但精通杀招的人甚至能完胜玄气深厚却只会粗浅拳脚的人。 种种缘由让越阶挑战成为普通事。 不仅如此,初入灵玄的人也不保准,因为他们一身玄气尚未完全转化为玄力,遇到修为强横的大玄师,同样也会被击败甚至被斩杀。 缇骑营的罗凌、孟奇就是这样被葛荆斩杀的。 只有精深的灵玄师才让越阶挑战成为一种奢想,才让能偶越阶挑战之人成为传奇。 灵玄师、宗师和王者,这三个等阶因此出现另一种划分,区别于其他等阶中初级、中阶、巅峰、大圆满的划分。 那就是强与普通。 能够越级挑战的必须是强,像葛荆只是半步宗师就能用伪域越阶挑战刀枭胡勒,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强。 另外一种就是可以轻松击败或击杀同阶高手。 灵玄师能够御空而行,被击败简单,击杀却是很难很难,想要把握的斩杀有时候需要几个人齐心协力才能够做得到。 所以,有过斩杀同阶的战绩才能被称之为强。 葛荆不仅有过越级挑战的战绩,现在更有过斩杀不只一位同阶高手的战绩。 更何况他斩杀的还不是普通宗师,那是都能被称之为强宗师的强者。 大元王朝的活佛,不管是谁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者,北域荒原第三霸主炼雷居的二当家,同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者。 这两位跟五连峰宗主相比都不算弱的人都殒落在葛荆剑下,他不强,谁敢称之为强。 也正是因为这样,葛荆一声长啸,三位宗师同时跨步来到五连峰山门前,静静的向山下看去。 人影一闪,葛荆提着赤柽木剑来到五连峰山门前。 三位宗师站在葛荆的面前,他迅速感知一下,发现左右两位宗师修为尚可,不算多强却也不算多弱。唯独中间那位,一身修为深如渊渟岳峙,探不到底。 远不如秋末言,也不如武进,大致跟易释义相仿佛。 几乎是瞬间,葛荆对五连峰宗主李璇我的修为有了判断。 心里是这样想着,他的手却率先抱起:“这位就是李前辈吧,葛荆冒然来访,见谅、见谅...” 几乎在葛荆抱拳为礼的瞬间,李璇我也抱拳回应,“那里,那里,葛大人大驾光临,五连峰蓬荜生辉啊!” 葛荆身为六扇门中人在陕西行省已然不是秘密,虽然他还仅是一个总旗,小小的七品官,但谁真敢把他当作七品官看待。 三位宗师跟葛荆客气的寒暄两句,一起将他迎进五连峰,与他们三位陪同的唯有李宣一人。 “葛...大人...” 李宣走在最末,看到葛荆的第一时间抱起拳,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 半步宗师... 葛荆闻声转过拖,看到李宣的同时感知到他的修为,顿时笑了:“好风采,你就是李宣吧?” 李宣点点头。 葛荆笑道:“看气度,有几分展眺的样子,不愧是乔一帆、高凌风、展眺那三个家伙推崇的人。” 瞬间李宣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葛荆也点头道:“行走江湖难得有几个知心人...是你小子的幸运啊!” 葛荆的话音刚落,李璇我也欣慰的点头认同,“是啊,江湖上,最难得的就是有知心人陪伴,陪伴着成长,也陪伴着老去!” 有葛荆挑起一个话题,三位宗师齐齐感慨起来,波耶特的谈起年轻时与三五好友行走江湖的故事,自然也少不了伤怀。 江湖不只是有激情,有热血,同样也有离别与背叛。 别看他们三个成就宗师,站在五莲山高高在上,可年轻时的陪伴好友呢,现今还有几人存活于世。 那种伤痛、那种离别、那种终其一生都不能遗忘的思念,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修为的精深而遗忘。 不过是因为境界的提高,将那份珍贵的情感埋藏在心底,只有在午夜无法安睡时自己一个人翻出来品味。 进入大堂,身份略低的人纷纷离去,除了三位宗师和李宣外,只有几位长老堂主勉强在旁作陪,闭着嘴巴做出一副倾听的状态,作用就是时不时做出一脸微笑,表示赞叹。 玄者的世界就是这样,差一阶位地位就要差上好多,关节点就是灵玄师,其后每一个阶位的差距都是天壤之别。 因为跨过灵玄师之后每一个阶位都会是玄者武学的终点,这个跟年纪无关,只在于资质、根骨和悟性。 大堂内众多长老和堂主都超过五十岁,武学一道已经到头,基本上是没有突破宗师的希望。 拿他们和二十几岁,只有他们年龄一半的葛荆来比,只能在下面仰望,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武林,在实力面前,什么身份地位通通没用。 “有人来...” 陡然,葛荆的头向外一转,透过大门向外望去。 “是谁?” 李璇我紧跟着站了起来,在抬头望去的瞬间目光从葛荆脸上轻轻扫过。 感知比我还要敏锐,他的修为难道真的比我强吗? 李璇我不能不感觉到震惊,因为刚才他感知到山下传来一股浩瀚如海的威势向这里逼迫过来。 而在他感知到之前,葛荆比他快了一丝,率先扭头张望。 解释唯有一个,那就是葛荆比他强。 在李璇器和李璇沛紧跟着感知到的时候,一声长笑在五连峰山门外响起,“哈哈,李宗主。” 李璇我有些愕然,还不待他说话,葛荆就笑着站了起来:“高前辈,葛荆有礼了...” 说着一步跨出中堂大门,脚下一点再现身时已经来到五连峰山门前。 高前辈? 李璇我微微一愣,随即面上一喜,紧跟着跨出中堂,落在葛荆身后。 “哈,原来是葛大人啊,怪不得五连峰会响起金钟报晓!” 来人是位青衣儒者,在看到葛荆的一瞬间就大笑起来。 “竟是高宗主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璇我率众迎接啊!” 李璇我看到青衣儒者的时候,大笑着迎了过来。 高宗主,青衣儒者竟然是归元宗主高野,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少年,自然就是高凌风。 笑声中,高凌风和李宣走了出来,向两位宗主躬身为礼,随即高凌风大手拥了一下李宣,走到葛荆身前重重一抱拳,“葛兄!” “高兄也来了...” 葛荆笑着拍了拍高凌风的肩膀,然后抬头向下眺望一眼。 后面没有别人,只有高野和高凌风。 葛荆眼眸内精芒闪了闪,随即没在说什么。 归元宗连宗主都来了,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又如何。至于高凌风,想来跟李宣的情况一样,都是少宗主,未来的宗门掌门人。 他之所以跟来,一个是陪伴,高野身为归元宗宗主,怎么也不能孤身一人而来。 另一个就是,如果高野有个万一,万一有个好歹至少也要有一个自家人为他收尸了。 这无关修为,只源自身份。 不管高凌风的修为是高是低,只要他坐在少宗主的位置,陪伴宗主的任务他责无旁贷。 哪怕这个任务极其危险,甚至有着不小的伤亡的危险。 “李诀,鸣钟,十二响!” 两位宗主简单寒暄两句,李璇我大手一挥,外事堂主李诀应声蹿回外事堂,抄起金槌又跑到钟楼前用力敲了起来。 五连峰再度响起一道又一道响亮的嗡鸣声。 刹那间,半个五莲山再度掀起一片喧哗。 “又来宗师了,又来宗师了...” “宗师战即将开启,来宗师不稀罕!” “对,明后天,不,搞不好今天还会有宗师来。” 七嘴八舌中,五莲山的玄者都开始关心宗师战来,关心着到底会有多少位宗师。 而在这个时候,消息不够灵通的他们才知道东路宗师战原来早在两天前就掀起两场大战。 结果是血狼葛荆威名冲天而起,两日斩杀两名宗师。 虏阵摧枯易释义也斩杀一位。 第347章 中路宗师战 宗师,五位。 两位宗主,两位长老,一位年轻却强大到让人不敢相信。 虽然几人对气息的掌握精控无比,不会有一丝气息外放,但入得众人眼中仍如西北高山一般,让人心底生寒。 看到这一幕,各位堂主都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在中堂门前小心的张望着。 只是看了两眼,几个人就感觉心神摇曳,好似被无尽的重力压制着,完全承受不住。 “速速把持心神!” 李诀因为敲过两次金钟,神识受到淬炼还能勉强支撑,低低传出一声道喝将几个人惊醒。 “速退,速退...” 几位堂主连忙收摄住心神,小心翼翼的向外退却。 走出好远,感知不到五位宗师身上的威压,几个人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这时,所有人都感觉精神十分疲惫,相互对视一眼后才发现,他们前胸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太可怕了,这还是神的威压,若是精神外泄,我们恐怕一个都站不起来。” 几个堂主同时扭头向中堂望去,惊诧不已。 平常玄者是精气凝聚为一,气势成型。 至于神,是根本不可控制的。 就好像真正若有神,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哪里一站就能将所有人碾压成泥。 若是威压外放,绝对是山崩地裂,万物成尘。 “一位宗师就了不得了,五位宗师...” 几个人脸上浮起一抹苦涩,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全凭神就能压制这么多强灵玄,一位宗师绝对做不到的,可现在的问题,不是一位宗师,而是五位。 神不可控,五位宗师站在一起,神与神无意间的外泄,无意中的碰撞、碰撞、碰撞,才产生出这么强的反应,让几位强灵玄无力抵挡。 当然,几个人悄然退却,中堂内五位宗师同时抬起头向外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神的外泄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对弱者却是灾难。 同时这种原因也是王不见王的另一个注解。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玄者的性格最是强硬,也最不服输。若是在神的比拼中输掉,那就把脸皮彻底丢掉了。 李璇我无奈的笑笑,伸手点了点外面:“这些家伙啊,见识太少,让两位宗师见笑了。” 高野一摆手道:“宗师难觅,都一样。” 说笑间两人讲起三日后的宗师战来。 一个五莲山上的五连峰,谁都能避让,唯独他们避让不开。 一个哀牢山主峰,位置偏东,距离五连峰不远,也被算在了中路。 宗师战,能够参战的必然只能是宗师。 陕西行省,不管有多少宗门帮派,能参与进去的自然是拥有宗师的势力。 所以,谁能来谁不能来,到底会有多少为宗师会来,两位宗主算一算,基本上就能知道。 唯一超出他们算计的就只有葛荆了。 不过葛荆的出现其实对他们也是一种惊喜,毕竟葛荆参与了东路宗师战,还斩杀两位强宗师。 无疑,这对他们是难得的体验。 高野因为跟葛荆见过,知道葛荆的性格,遂毫不客气的向葛荆请教起来。 葛荆也如高野想的那样,没有任何遮掩的把太阴河两战讲述一遍。 第一天一位活佛,第二天七位宗师同时出手,大元王朝五位可组战阵,一位强宗师莽雷天尊,一位强宗师杀手天王。 势力这么强横... 高野、李璇我等四位宗师脸色同时一变,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揣摩起来。 东路军宗师战主力是龙骧卫、两省都司、六扇门、神武右卫军和帝都来的缇骑营指挥使,西路军宗师战主力是按察司、神武左卫军、神枢营、六扇门和密幽,中路宗师战是布政司、武卫营、六扇门和宗门帮派。 看三路军的规模,东西两路十分强,中路略显偏弱。 不是宗师人手偏弱,而是势力上将东路最强,不只是陕西行省,更有河南都司镇守还有帝都赶来的缇骑营指挥使。 西路也不差,他们有着按察司,更有密幽相助。 唯独中路不仅势力少了一路,更有素来不太顺从的宗门和帮派。 宗门帮派的实力其实并不比朝廷弱多少,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有惊喜出现。 只是他们心思繁杂,不喜欢被规矩所束缚,通常会做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情,不能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也会做出一些脱离掌控的事情,横生枝节。 “好像没有绿林?” 听到两位宗主的解说,葛荆突然发现一些事有些不对,随口问了句。 李璇我略略迟疑,然后笑道:“呵呵,绿林毕竟是绿林...” 高野也道:“那是绿林啊,有些事做的却说不得!”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 绿林毕竟是反贼,是反抗朝廷,大逆不道的存在。 往时与朝廷是不共戴天的,现今有外族入侵,有些事他们可以做,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摆在明面上。 再说了,像狙击外族入侵的事情上,朝廷不重压,根本调动不了绿林。 而绿林呢,其实根本不用朝廷发号司令,他们自己就会组织起来,大举反抗。 就像哀牢山武进、储尹之和王重九,根本不用朝廷命令,自行将哀牢山八大陉口封死。 毕竟,绿林反抗的是朝廷,而不是想要推翻朝廷,更不会与外族勾结在一起,背叛家国。 葛荆想着想着,抬头向两位宗主问道:“所以说,绿林其实在暗中也是一大臂助。” 高野点头道:“他们初期不会出手,中后期,如果我们出现什么纰漏,就需要他们来弥补。” 葛荆默默颔首,表示认同。 显然朝廷和绿林有过沟通,是把绿林放在后面,当作一个托底的存在藏起来。 “其实,到现在还怕什么纰漏,绿林实际上是在防备万星教和烽火门的!” 李璇我冷笑一声。 万星教和烽火门? 葛荆有些诧然,随即就有些恍然大悟。 万星教,一个敢在沅江城对商郡王朱松出手的帮派,已经让葛荆对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可是天下第一郡王啊,就算有些没落,可虎倒威不散,只要大明王朝存在就不是一个江湖帮派能够挑衅的。 现在听来,原来如此啊! 至于烽火门,葛荆没接触过,但他知道烽火门的叶小蝉和金螳螂一直在跟秋末言与李默安做对。 一开始葛荆还没在意,现在知道秋末言与李默安应该是两个势力的人,而且这两个势力似乎还有些不对付,对烽火门就更感觉到稀奇了。 现在听来,莫非烽火门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葛荆是个爽快人,心里想什么嘴上就问什么。 “烽火门,这个门派听名字就能知道。烽火为狼烟嘛,顾名思义是一个专事战争的门派。” 高野想了一下,解释道:“他们高手不少,叶小蝉为准王者,与孛日神剑秋末言相仿佛,年纪不大,悟性卓越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金螳螂也不过四十多岁,却早早成就王者,跟月锁清秋李默安争斗十年一直不分高下。” 这两个人葛荆都从刁御口中听到过,还不是一次两次。点点头道:“可秋末言和李默安分属两个阵营,玉香春和金螳螂与之争斗...” 高野道:“这就跟烽火门的规矩有关了。” “规矩?” 葛荆有些迷惑不解。 高野道:“烽火门其实跟密幽、艳迷差不多,号称燃起狼烟,烽火到来。是一个只要给钱就能帮你杀人灭户,像似一个杀手组织。从玄士到王者,没有不敢接的任务。” 李璇我又接口道:“不止如此,他们不但杀人灭户,还拥有军队铁骑,可以屠帮屠城,凶残可怕得狠。” 瞬间,葛荆就震惊了。 一个拥有军队,拥有铁骑可以屠帮屠城,还拥有屠杀王者的杀手组织,实力有多么的强大是可想而知的。 这样的势力简直就是将十三暗手和刀胡子组合在一起,然后放大无数倍的样子。 “秋末言、李默安...” 葛荆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想起这两个人。 高野道:“他们两个应该是个人接的任务,暂时看来是没有时间限制,要不然早就换高手出手了。” 葛荆迟疑一下道:“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势力的吧?” 高野和李璇我同时抬头,对视一眼后看向葛荆。 葛荆揉搓着剑镡,“李默安,或许和宁王叛乱有关!” 然后抬起头看着两位宗主。 两位宗主的瞳孔迅疾的一缩,又缓缓的放开,头微不可察的点了下。 李默安的事情做得很隐秘,知道的人很少很少,但对一些势力来说,还是隐约可知的。 只不过,事情涉及到王朝的安定,只要不想叛乱,没有谁敢随便伸手。 别说归元宗、五连峰这等一级势力,就算顶级势力想要伸伸手,都得前思后想,再三斟酌。 最后出手还是不出手,都是一个问题。 只是,葛荆怎么能够知道呢? 李默安这事遍数陕西行省,能够知道的人都不多,葛荆竟然能够知道,着实让两位宗主有些好奇。 不要拿葛荆在六扇门里的职位说事,就算他是宗师,就算他是六扇门总旗,也不可能知道。 可惜,不管他们怎么看葛荆,葛荆都不可能给他们解释。 葛荆之所以透露出李默安和宁王叛乱有关的事情,就是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知道,陕西行省这次动乱不仅是北域荒原,不仅是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还有跟宁王叛乱有关。 果然,葛荆只是说一句,两位宗主就敏锐的感知到葛荆的想法。 “李宣,你去通知,备宴!” 李璇我站起身,随口吩咐一句李宣,就向李璇器示意个眼神。 李璇器向葛荆和高野一抱拳,表示歉意后,匆匆走向后堂。 葛荆和高野对此毫不在意,跟着李璇我、李璇沛一起赴宴。 五连峰的酒宴十分丰盛,宾主都吃得很开心,相谈甚欢。 不过,葛荆和高野还是在李璇我的脸上看到一丝焦虑,两人嘴上没说,眼眸还是在有意无意碰撞一下,心下有了些猜测。 月锁清秋李默安,天下八大名剑之首,声名赫赫,降临任何门派都是一等一的尊贵。他若是参与到宁王叛乱之事,绝对是捅破天的大祸事。 别看宁王叛乱已经过去七年,若是跟现在这次祸乱有关,别说七年,就算是七十年都逃不出大明王朝的追责。 这可是祸及满门的灾难,谁敢不把他放在心上。 现在看李璇我的模样,葛荆两人自然知道他们跟李默安有往来,甚至关系还不会太远。 李默安、李璇我,莫不是他们有什么亲属关系。 葛荆胡乱的猜测一下,旋即就把这个念头抛在脑外。 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葛荆笑呵呵的扭过头,跟身旁的高凌风聊了起来。 葛荆和高凌风可是有两年没见面了,不只是他,乔一帆、展眺都是一样。 不过,别看他们见面次数不多,却攒下深厚的友谊,即便是他突破宗师,形成森严的等阶差距,也跟他们的友情无关。 刚才在五连峰中堂,中门最最尊贵的地方,囿于礼节的关系,高凌风、李宣只能站在长辈身后,一句话都不能说。 现在到了饭桌上就没有那么多的说道了,三个人低声细语的交谈起来,聊得是不亦乐乎。 这一幕落在李璇我和高野眼里,都无奈的苦笑一声。 没办法啊,别看葛荆修为跟他们仿佛,甚至隐约间要高上一筹,可年龄差距太大,除了正事外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不过,即便是这样,两位宗主看到葛荆三人的交谈还是倍感欣慰。 高凌风和李宣可是宗门少主,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他们跟葛荆交情如此深厚,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宗门都是好事,而不会是坏事。 有葛荆陪伴,对他们的成长对他们的帮助,有时会比宗门师长还要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璇器悄然走了进来,默言不语的端起酒杯自罚三杯。 葛荆和高野笑着陪了三杯,没有去问。 第348章 引诱牟家宗师 酒饱饭足,葛荆品过茶水,手按着赤柽木剑目光不自觉的投向外面。 山腰,背靠笔直山峰,挡住了北来的罡风,让这一片建筑显得十分宁静。 白云悠悠,在天空静谧的飘荡着,金色的阳光从天而落,照在云层,将白云晃成金灿灿的烙饼,然后在微风吹拂中变幻着模样。 这一切看似祥和,可葛荆知道,这种祥和随时都会化为血雨腥风。 有的人幸运,能够安然躲开,若是倒霉一点就会坠入无边地狱。 他笑着甩了甩头,道:“两位前辈,知道六扇门有人来吗?” 高野没说话,李璇我扭头看了看李璇沛。 李璇沛迅速道:“宗主,六扇门有两位宗师预计在明天下午到五连峰。” “两位宗师?那两位?” 葛荆随口问道。 李璇沛道:“是西安府六扇门总部的太谷红颜和太谷红容。” 葛荆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他虽然是六扇门总旗,可实际对六扇门并不熟悉,也从来没想到过打听下六扇门到底如何。 高手到底有谁,他完全不知道。 李璇沛看了眼葛荆,扭头又看了眼自家宗主。 李璇我道:“六扇门在上份属神机侯府、玉家、席家,在下则以太谷家、郭家、蓝家为主,他们才是六扇门真正的中坚力量。如果没有他们,六扇门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就这一句,葛荆就懂了。 大意就是说,六扇门份属刑部,真正的主人是神机侯府,其下是玉家和席家。 只是,这三家虽然掌控着六扇门,办事的人却是蓝家、郭家、太谷家。 这跟军队一模一样,元帅虽然是一支军队的灵魂,他完全掌控着军队,从战略到战役,从行军、补给到作战安排。 可真正做事、率兵打仗的却不可能是元帅,而是一位又一位将军。 若是没有这些将军,数万、数十万乃至数百万的士兵,再强的元帅也不可能指挥得了这么多人。 葛荆的眼眨了眨,陡然想到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 不只是六扇门,应该是所有势力都是如此。 甚至,二十年前大荒古城牟家从洗剑川手中夺得第一霸主宝座,就是将洗剑川中坚势力一扫而空,让他们即便拥有数位地尊,也拿大荒古城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葛荆握着赤柽木剑的手紧了紧。 希望你们不要招惹我,要不然,哼,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葛荆一直以来对牟家都没有好印象。 第一原因自然是源自于母亲,第二原因就是在安阳县白璧山遇到牟槿、牟枟和高松的祸水东引,再然后就是牟家十五爷牟云铠的嚣张跋扈。 牟云铠明明知道葛荆是他亲侄子,还一脸倨傲的仿佛看着脚下的蝼蚁,不屑一顾,更在他无视之后,直接痛下狠手,想要给葛荆一个教训。 种种原因落入葛荆眼中,让他对牟家恨意倍增。 “母亲的事情我还没想过如何解决,现在还来招惹我,哼...” 葛荆揉搓着木剑,眼眸逐渐露出一丝冰冷。 高野和李璇我目光掠过葛荆的脸,感知到透空而来的冰冷的寒气,心头顿时有些诧异。 当然,他们知道葛荆露出的这丝冰寒,针对的绝对不是六扇门的两位宗师,至于是什么,他们根本猜不透。 “葛大人,是...” 李璇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葛荆淡然一笑道:“想起一些事,不知道要如何选择!” 高野和李璇我目光闪烁着,心中诧异着嘴上却没在问。 葛荆脸上展露出来的明显是杀气,近乎凝炼成型的杀气。 他可是宗师啊,能让他毫不掩饰心中杀意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葛荆不说,他们自然不会去问。 “六扇门两位宗师现在何方?” 葛荆回头向李璇沛问了句。 李璇沛先是诧然,随即向西指了指道:“昨天他们还在醴泉县。” “醴泉县?” 葛荆疑问着。 李璇沛道:“此去千里就是醴泉县。” 葛荆站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宣的肩头,道:“我去醴泉县看看。” 高野和李璇我对视一眼,站起来,都没有说什么,同时向葛荆一抱拳,已做告别。 葛荆明显是有事,他们又不熟,不好问,更不好阻拦。 李宣提醒了一句,“你小心点,外族宗师搞不好已经来了。” 高凌风走过来肯定的道:“外族宗师应该是来了,葛兄要小心。” 葛荆点头道:“没事,打不过我还跑不了吗?” 李宣和高凌风同时笑了。 是啊,凭借葛荆的身手要几位宗师才能困得住他。 “那我走了...” 葛荆向几人挥了挥手,一个跨步来到院中,又一个跨步踏在金色云层之上,仿佛仙人一般翩然而去。 “他倒是潇洒!” 李璇我赞叹一声。 “是洒脱,心无所束,自然一身轻!” 高野也赞叹不已。 李璇我连连点头:“心无碍无所住,思维无滞,思想无束,如水无形,如风无影,道法自然。” 两个人在哪里赞叹着,却怎么都挡不住李宣、高凌风担忧的心。 三路宗师战原本约定在七月一日开启,不曾想人手还未全部聚集,东路就被葛荆率先开启,两日内和易释义斩杀三位宗师。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东路宗师战无疑间开启,西路和中路又岂能不受到波及。 不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至少大元王朝和北域荒原的高手不会眼看着自家宗师被斩杀而无动于衷。 若是没看到葛荆,还算罢了,可要是看到葛荆,不想出手的人都会悍然出手的。 一刻都不回停留。 冷不丁高凌风心头泛起一个古怪的想法,“老李,你说要是有外族宗师看到老葛,悍然出手的话,会不会把宗师战的战场改变。” 李宣的身子控制不住的一抖,失声道:“不可能吧?” 他们两人的说话声一开始还很低,但等高凌风的推断一出,声音不自己的提高很多。 然后,等到李宣失声叫起时,高野、李璇我、李璇沛和李璇器四个人的脸色也是一变。 “好像,真不好说...” 高野看着对面三人,迟疑了一下,也低声问了句。 李璇我眉头一蹙,感觉嗓子有些发痒,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他扭过头看着李璇沛道:“马上让隐莲出手,看看外族宗师都在哪里。嗯,着重是醴泉县,看看有没有人图谋葛宗师。” “是!” 李璇沛应了一声,略作犹豫后脸色一正道:“我亲自去。” 李璇器跟着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璇沛一愣,看了他一眼。 李璇器道:“我正好联络一下各位宗师。” 他看着李璇我道:“布政司、武卫营的宗师还好,可各大宗门帮派的宗师,不远迎一下,面子上怕是不好看。” 说着他向高野一拱手道:“那些帮派江湖气息太重,可不像高宗主这样随和。” 此话出口,高野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李璇器:“你这家伙,长了一张好嘴,我可是说不过你。” 李璇器笑呵呵的一抱拳,然后拉着李璇沛走出中堂。 外族宗师的确像他们的猜测那样,随着东路大战的传播,大元王朝、北域荒原的宗师全部蠢蠢欲动。 倒是没有人想过去东路找葛荆的晦气,却都纷纷改变了行程。 或是提前赶到本身负责的战场,或是偶遇大明宗师,不问缘由的展开挑衅。 一时间,陕西行省的无数个地方传来惊天威压,并伴随着阵阵轰鸣,赫然是发生一场场战斗,震惊世人。 这种变化就是李宣和高凌风担忧的,也是高野和李璇我猜测,三路宗师战会因葛荆而发生的改变。 既然有战斗,自然会有生死。 现在发生的战斗无关个人恩怨,完全是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比拼,不管是大明王朝还是北域荒原都失败不起。 大明王朝失败了,陕西行省就会丢掉。北域荒原若是失败,那种损失,数百年都积累不回来。 不止如此,大元王朝和西域高原一样会有承受不起的损失。 那可是宗师啊,近乎人类最高级别的存在。 任何一尊,都是由数万乃至十数万中玄者产生的一位,如果被斩杀,任何势力都会心痛到无法自制。 李璇沛和李璇器招呼着隐莲,向醴泉县方向摸去,一路收集着大明王朝一方宗师的消息,一边向葛荆追去。 时间仅仅过去半日,李璇沛还没收到葛荆的消息,就有布政司的人找到他的头上。 一开始,李璇沛还想与之交谈五连峰迎接宗师的问题,可随后就发现,布政司的人根本不关心他们用什么规格迎接,而是葛荆的消息。 “布政司参知政事北疆鬼老亲自出面,由两位六扇门同知大人随同。可刚到醴泉县就遇到葛荆大人...” 布政司那位武官不知何时脸上浮现一抹敬意。 按照正常来说,他是布政司经历,正四品文官。 经历司为三品阶,是军卫中唯一文职,通常由吏部选授,掌机务之缓急,钱谷之出纳,戎器之除治,一切文书之往来。凡朝廷有事于诸卫而遣人往临之,必责成于经历。 所以说,经历司其职至重,事至繁也。 这样的品阶跟六扇门总旗相比,相差超过三品六阶。 一个七品,一个四品,按照正常来说,简直就是蝼蚁遇到大象,几乎不可以道里计。 四品都不屑斜眼去看他。 偏偏这位四品经历在李璇沛面前提起葛荆,竟然要用大人来称呼,尊敬之意溢于言表。 他如此表现,李璇沛看到竟然好不意外。 因为在这位四品经历之前,五连峰宗主李璇我、归元宗宗主高野提到葛荆也是一口一个葛大人。 葛荆的修为以及战绩早就超越他的身份,还有地位。 李璇沛认真的看着这位经历。 经历脸色郑重道:“五莲山到醴泉县有千里路程,经过蒲城、同州两地,已经出现数位宗师。” 他略略沉吟:“还有六扇门发现,有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六位高手,其中还有三位宗师。” 李璇沛的脸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的高手非比寻常,只要是宗师,必然就是强宗师。 按道理讲,要比寻常高手强上一筹。 尤其是三位宗师出面,这是誓要将葛荆擒拿的架势,葛荆,能挡得住吗? 李璇沛完全不敢保证。 “那,葛大人知道吗?” 李璇沛迅速问道。 经历脸色有些凝重,“知道,不只是知道,他还特意向哀牢山走去。” “哀牢山...” 李璇沛无意识的问了句,随后脸色大变,看着经历。 经历缓缓的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个意思!” 李璇沛收摄心神,道:“葛大人在知道牟家有三位宗师向他而来,不但没有躲避,还要将他们引到哀牢山。这是准备开战吗?” 经历点头道:“看来葛大人是这个意思。” 他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一抹敬意道:“牟家,原本没有人在意,因为西域高原负责的是西路。还是葛大人向太谷大人提起,六扇门才在宁州发现他们。” 宗师的行踪只要不想让人知道,就绝对不会被人察知。 李璇沛恍然,“所以,葛大人的行踪也是六扇门偷偷外泄给牟家的。” 经历点头:“三位宗师,还是大荒古城的宗师,他们若想针对一个人,先手则生,后手必死。” 李璇沛脱口道:“不是还有北疆大人和两位太谷大人吗?” “可中路的外族高手是不包括大荒古城三位宗师的。” 经历叹息一声。 然后道:“北疆大人倒是想要从布政司调集人手,葛大人全都退却了。” 李璇沛哑然,有着深深的不解。 不仅是他不解,经历甚至是北疆鬼老和太谷两位宗师一样不解。 他们都想帮助葛荆,却都被葛荆退却了。 葛荆提着赤柽木剑傲然而走。 方向,哀牢山。 他关注的只有牟家那三位宗师,另外的三位灵玄师完全被他漠视。 牟家和他,是自家的内事,不管人多还是人少,甚至是生还是死都不需要外人插手。 对,此时葛荆的眼前浮起一抹血色。 他不敢保证不见血。 第349章 军都陉上的等待 葛荆见六扇门很简单,跑到醴泉县六扇门吼一嗓子,太谷两位宗师就颠颠跑出来把他迎接进去,随后又看到了布政司的参知政事,北疆鬼老。 这三位可不只是宗师那么简单,还身居高位要职,是在陕西行省一跺脚地皮乱颤的主。 偏生葛荆一露面,三人同时小脸相迎,亲自出面迎接。 葛荆是明白人,知道他们看的不完全是他宗师的身份和强宗师的修为。背后不但有玉家的面子,更有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的身份。 其他人对葛荆而言,听到的只是传闻,并不能肯定传说中的故事是真的。可在六扇门这里,葛荆的一切不只是能够肯定,还必须有证据证明那个传说是真是假。 关于这场大战,关于六扇门和大荒古城,葛荆绝对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先不说葛荆已经做了多少让大明王朝占便宜的事情,就说以后,他的任何想法都能影响到大明王朝和西域高原之间的局势。 葛荆绝对不是一个筹码,想用就用,不想用就随意舍弃。 对此,葛荆并不在意。 他知道,大明王朝在算计着他,西域高原同样也在算计着他。 能有人用心的算计着你,不要生气,更不要愤怒,至少那说明你还有价值,值得这些大人物在你的身上花费心思。 等没有人算计你时,其实就证明你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按记忆云中的说法是,你已经变成擤鼻涕的卫生纸,没有任何价值可言,想扔就扔,想弃就弃。 人是群居动物,意义就在于可用。 你对人有用,人对你有用。越是被人用的频繁,收获越大,价值就越高,相反,收获很小甚至没有收获时,也就没有人用你,你也就被人淘汰了。 现在有这么多人围在葛荆身旁,恭维他、尊敬他,甚至是有超高身份的人对他平等而视之,证明他很有用,价值很高。 葛荆不喜欢这样,不,不应该说是不喜欢这样。 在淡泊的人面对这个局面都不能说不喜欢,至少嘴上怎么说,心里还是会感到很舒服的样子。 他是不习惯,或者说是不很在意这些。 葛荆即便有融合脑海记忆云的处事经验,本性是什么还是什么。 他从小在狼群中养成的性格,并不是什么就能轻易改变的。 所以,葛荆并没在意三位大佬与他亲切交谈的意图,而是请求六扇门帮他查找大荒古城牟家的行踪。 从太越山到五连峰找起。 葛荆这个意见引起北疆鬼老和太谷家两位宗师的意外,随即脸色凝重的将命令传了下去。 果然,仅仅过去半日,行动迅速的六扇门就将牟家人的行踪找了出来。 三位宗师三位灵玄,他们飞临太越山之后得到葛荆的消息,立刻向宁州追了过来,跟葛荆出入的时间仅差一天。 是六扇门密谍的倏忽吗? 并不能算,宗师难觅,倒是怪不得六扇门。 只不过,通过葛荆的判断得到大荒古城宗师的行踪,别的不说,至少西路和中路让大明王朝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先机。 要不然两路统帅因为信息的差错,判断出现了失误,极有可能影响到战局。 宗师战,出现任何纰漏,不管是大是小,都会造成应对失误,更何况这可是三位宗师,绝不是小事。 他们沉默着,想着要如何应付,却不想葛荆一人就将三位宗师揽了过去。 目标,哀牢山。 醴泉县,没有坚城更没有天险,明显不是一个可供战斗选择。幸好这里距离哀牢山不远,那里倒是可供宗师大战的好去处。 这一次葛荆独断专行的告诉六扇门,把他的行踪泄露给大荒古城,将牟家三位宗师引到哀牢山,他在哪里等着他们。 三位宗师不明所以的望着葛荆翩然离去,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葛荆到底想的是什么。 难道他要只身一人单挑三位宗师吗? 不可能的,葛荆再强也不会是三位宗师的对手,哪怕是三位普通宗师,他是强宗师,也不可能出现一挑三的战绩。 一挑三,取胜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轻功不好的话,败了,连逃都逃不掉。 这不能不让三个人猜测葛荆真实目的。 难道他要认祖归宗,重回大荒古城的怀抱。 三个人商谈一下,感觉不像。 因为,如果葛荆有认祖归宗的想法,就算将牟家三位宗师引到哀牢山又能有什么用呢? 哀牢山对大明王朝来说,真正重要的是那八条陉道。 湖北行省玄者守着陉道南入口,哀牢山绿林好汉守着陉道北入口,万星教觊觎那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都没敢动手。 就现在那个样子,就算葛荆和牟家三位宗师出手,有武进那个王者在,全都没有用。 可要不是想投入大荒古城的怀抱,葛荆引诱牟家三位宗师,想做什么? 三位宗师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葛荆到底想要干什么。 最后只好按照葛荆的意思,将他的行踪泄露给牟家三位宗师,然后派人偷偷的跟上,只看不说话。 军都山军都陉,哀牢山东侧隘口,葛荆旧地重游却是只看到几位归元宗灵玄。 归元宗宗主高野带着少宗主高凌风去了五连峰,归元宗的好手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堂而皇之的站在断壁崖,等人来战。 若是江湖门派之战,归元宗即便倾巢而出,留守人也不会这么怂,龟缩一般的隐退在旁。 可现在,他们面对的局面近乎是国战,必然要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斩杀来敌。 硬钢,绝不是爱国,而是傻子。 葛荆站在断壁崖,望着山崖上留下的石桌石凳,摩挲两下,沾了一手尘埃。 劲气随手而过,尘土飞扬。 袍袖一甩,石桌石凳焕然一新。 葛荆施施然坐了下来。 “带点酒好了!” 葛荆左右看了看,目光所至处还能看到一点归元宗留下的生活气息。 可惜,收拾的太干净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倒不能怪归元宗门人把这里收拾太感觉,委实是这里太高,能拿上来的东西并不多,收拾起来自然也简单。 葛荆长剑横在石桌上,缓缓闭上双眼,一道劲气度入玉箍形器之中,引着里面一股暖流进入体内。 瞬息,他引动暖流顺着手三阳经脉进入任督二脉,顺流而上进入紫府。 神识微动,顺着山峰直上山巅,只是一个盘旋就把军都山了解一个大概。 军都山葛荆知道,为哀牢山最东侧,向西千里就是轵关陉,再向西八百里就是飞狐陉,然后就是观澜山寨所在的井栏陉。 两地相距一千八百,这对一位宗师而言,并不算远,一个多时辰就能飞到。 只是,需不需要去那里,葛荆还没有想好。 三位宗师,其实葛荆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他们,至少绝对不是北疆鬼老想的那样,认祖归宗,投入大荒古城的怀抱。 牟云镐别看是他父亲,只凭他对不起唐女一事,葛荆就不会原谅他。 别看葛荆对唐女一丝印象都没有,再从他沦落到狼群事看,唐女也没做到一位母亲该做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他也是唐女养大,至于沦落到狼群,还是因为唐女被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的人伤得太重,直到最后熬得油尽灯枯无法自持才让他落到那等程度。 葛荆除了评价唐女软弱外,真的说不了别的坏话。 只是葛荆对唐女真的有些不明白,一个被密幽精心培养的人,为何会沦落到这等境遇。 她能够吸引牟云镐的注意,并与之相亲相爱。 说明她很优秀,有貌又有才。 而后,就算牟云镐为了大荒古城的崛起,将她舍弃后并以之为引,用吕祖玉箫残片将洗剑川的注意力吸引到北域荒原。 也不能说她愚蠢。 愚蠢的人能被密幽选中,让她进入西域高原吗? 再说了,牟云镐可不是花花大少,是个女人就能被看上。 必须是能入得牟云镐之眼,又能入得牟云镐之心的女人才会与之相亲相爱,才能为牟云镐诞下一子。 就凭这两点,葛荆就敢断定,唐女绝不是一无是处的花瓶。 牟云镐,那可是被天下公认的,大荒古城牟家千年以来最优秀的中兴之主。 这样的人,要怎么优秀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认可,并为之孕育血脉。 种种缘由让所有人有理由相信,唐女十分优秀,优秀处甚至要超过天下九成九的女人。 回首在看牟云镐,这个人果敢决绝,又凉情薄性,完全是枭雄本色,要不然也不能为了家族的崛起,狠下心把心爱的女人推出去,布下好大一盘棋局。 不过有一点葛荆能够肯定,在牟云镐算计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唐女有孕在身。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牟云镐再枭雄心性,也不会为了算计而让他怀上自己的血脉。 依据牟云镐的枭雄本性,如果他知道唐女有孕在身,要么把孩子打掉,要么将唐女接回大荒古城。 毕竟,牟云镐身为牟家少主,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牟家。 世家也是要脸皮的,算计一个女子还能说的出,算计孕育自己血脉的女子,那是完全把自家的面皮仍在地上死劲的踩踏。 从这一点,葛荆看的很清楚,但清楚是清楚,却绝不会原谅。 即便是他回归大荒古城就有机会成为牟家少主,在若干年后也许还会执掌牟家,他也不干。 爱憎分明是葛荆的本性。 喜欢就是喜欢,不管是谁。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同样不管是谁。 葛荆可以为不认不识的杨惊雷、杨雨池对抗缇骑营,也会因为讨厌世家子弟的臭脾气踩商郡王,打玉君心、打牟家十五爷牟云铠。 现在,他要如何选择,不是他如何选择,而是看牟家人怎么做。 牟家会怎么做,葛荆大致有些猜测。 他接触的世家不算少了,在跟脑海里的记忆云相匹配,大致能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会怎么做。 至于是还不是却要等牟家人出现后才知道。 现在的他,全心全意运转着神识,以风为凭,以云为据,环绕着军都山,一遍一遍的淬炼着。 到了宗师境,拳脚功夫的磨练几乎没有作用了。葛荆除了每日早晚还会打两遍拳脚,耍两遍剑法外,已经很少在这上面花费心思了。 之所以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做功课,只是为了保持功法的熟练度。 老话说的好,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又有人说,一天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减半;三天不练,成了门外汉。 任何一门功法,用心学用心练,会从入门到精通,从掌握到小成,从融会贯通到大成巅峰。 可并不是练至大成巅峰了,终其一生都会是入门巅峰。如果不能勤学苦练,保持状态的话,也会随着一日日的闲置而后退。 所以,葛荆在一天仅有的早晚课上从不偷懒,从不懈怠,尽可能的用心去练,好保持状态。 但也仅是保持状态而已,他在招法上已经达到巅峰,再进几乎不可能了。 他现在苦修的是招法的进阶,意境。 意境初期是招法上的拓展,神的升华,这时还完全是虚幻的。 中期能够附着在兵器上,是神与气的结合,让意境进化成为剑意,这是灵玄师能够达到的极致。 到了后期,精气神合而为一,让意境从虚空具现到现实,形成域,就是成就宗师的表现。 到了这里要如何进步,凝精炼气化神,除了耗费时间,一点一点的水磨外,不会有任何取巧办法。 现在葛荆但凡练功,大量的时间都耗费在这里,凝神炼意,探究天地与造化,探究万物与自然。 感受着风、感受着云、感受着金、木和大地的变化。 随着一点点感悟,葛荆的神、葛荆的意、葛荆的剑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算是成长吗? 葛荆不敢保证,因为这种状况持续的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月两月,每一次他感受有成长,最终都发现,一丝变化都没有。 可要说没有成长,那一点点变化又是什么。 那不是感受,是他施展功法时切身体会,只不过这丝体会并不能化为太大的变化,还需要更多的积累,直到某一日突然的爆发。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葛荆突然睁开了双眼,一丝精芒闪过。 他清晰的感知到,北方有三道强烈气息直逼而来。 第350章 凭什么 三位宗师在前,远远缀着三位灵玄。 最前面的是一位富态的老者,顶着一张笑脸憨厚可掬,笑呵呵的,像是邻家翁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与之亲近。 后面那位身体偏瘦,一身锦袍披在身上随风而动,看似有些好笑,可在锦袍飘动间,葛荆却看到老者露出干瘦的手臂黑精似铁,隐隐有煞气波动。 最后面的是位中年文士,一袭儒服青衫笔直的缀在身上,整整齐齐的不带一丝褶皱,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看上去竟是正气凌然。 葛荆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胖老人明显是道家,瘦老人是佛门,中年文士不用说就是儒门了。 一家三位宗师。三位宗师还修炼释道儒三家神功。 西域高原,果然是有着不亚于大明王朝底蕴的大势力。 葛荆是笑了,对面的三个宗师却恼了。 胖老人憨态可掬的笑容瞬间收起,一脸阴沉的看着葛荆,身子缓缓落下,站在葛荆身前。 瘦老人和中年文士也脸色不好的落在老人身后,严肃的看着葛荆。 葛荆的脸上的笑随着三位宗师的注视,一点点凝固。 来者不善啊! 葛荆长剑拦在怀里,双腿微曲,盘膝坐在石凳之上。 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化做面无表情。 “孽子,还敢在两位祖宗面前坐着,还不滚过来跪着。” 中年文士蹙着眉头怒喝一声。 葛荆眼皮向上一撩,嘴角流出一丝冷笑。 世家,就是这个模样。 三个人还摆出架势,站在那里看着葛荆,却不想,过了半晌,葛荆仍然安然稳坐,不动如山,甚至连嘴角边的那丝冷笑都没变过。 三位宗师的脸逐渐变得阴沉下来,望着葛荆的眼一点点锋利起来,阴戾如鹰。 中年文士一步一步向葛荆走去,双眼如钩般的看着葛荆,气势随着脚步向葛荆逼压过去,并越来越重。 可惜,这般气势对葛荆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根本奈何不得他。 中年文士停下时,距离葛荆不到三丈远。 气势逐渐凝滞,风都好似停了下来。 一点一点,形成一柄肉眼能看得清的剑。 剑缓缓向葛荆逼去。 葛荆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任由着气剑向他眉心刺来。 不动不摇,气剑却在葛荆眉前三尺处停了下来,一丝一毫都进不得。 中年文士的脸色终于变了颜色,他没有想到葛荆竟然会有这么强。 瘦老者的脚终于抬起,缓缓向前踏了一步。 一声轰响,沉闷如雷鸣,断崖都仿佛为之一动。 凝滞在半空的气剑随之一晃,却仍然没能前进一步。 不过,葛荆终于动了。 他的头微微抬起,目光从中年文士身上转到瘦老者的脸上。 冰冷而无一丝情感。 一句滚过来跪下,一道气剑、一步威压,将他对大荒古城牟家最后一点心思斩断。 牟家现在对他而言与外人无异。 没有感情。 他的眼未动,手却落在赤柽木剑剑柄上,在等瘦老者向他走来。 或是出手。 瘦老者有些迟疑,他知道中年文士不是葛荆的对手,自己可能也不是。 可他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和中年文士一同出手对付一个晚辈。 中年文士是牟云错,是牟云镐的堂弟,算起来是葛荆的叔叔。 而他是牟云镐的牟云错的九叔,也是牟云镐的九叔,自然就是葛荆的叔祖。 对付一个晚辈,一个叔叔出手不说,还要再加上一个叔祖。 这要传出去,是不是会让人笑话,让人说他们丢了世家的脸面。 “孽障...” 瘦老人终于又踏出一步,雷声低沉,近乎不可闻。 “你,是牟家之子,就算你满腹怨言,我终究是你叔祖,他是你叔叔。看到长辈过来连见礼都不知道,连一点尊卑都不知道。” 葛荆的眼缓缓垂了下来:“我是狼群养大的,狼只认强弱,只见生死。” 说着,手掌微微一动,赤柽木剑从怀中落在双膝。 气息微震,眉前三尺的气剑碎成一片。 牟云错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脸瞬间白了。 瘦老人的脚也停了下来,两眼微眯,好似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葛荆。 刚才那道气息他竟然一点都没有感知到,直到牟云错的气剑被震碎他竟然才知道葛荆出手过。 “以神御气,隔空伤人...” 瘦老人的手拍了拍牟云错的肩头。 牟云错斜步一跨,站在断崖的左侧。 瘦老人站在断崖的右侧,胖老人站在断崖正面,三个人正好将葛荆困在断崖中央。 葛荆仍然没动,淡然看着脚下三尺前。 “孽障,你竟然真敢以下犯上,忤逆啊!” 瘦老人低咳了一声,右手的拳却缓缓握了起来。 “想动手,不怕挨揍!” 葛荆轻笑一声,第一次有了情感。 瘦老人的脸微微一沉,身子不由一紧,周身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仿佛鞭炮般的连成了一串。 “你是牟家之子,我的血脉告诉我,绝对不会错。” 瘦老人脸色阴沉如水,再度抬起了腿,重重的向前落下。 葛荆眼皮一撩,抓起木剑站了起来。 看到瘦老人,葛荆终于感觉到了压力,终于正式面对牟家强宗师的压力。 牟云错虽然也是宗师,却还不能给葛荆任何压力,瘦老者却不同,胖老者更不一样。 瘦老人来到葛荆三丈前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葛荆道:“你很强,但绝不会是三名宗师的对手,束手吧,回大荒古城你还能得到一个少主的待遇,要不然必然会被毁去一身修为,囚禁在家里。” 葛荆笑着一撇嘴:“束手、少主、家...哈哈,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过,狼也会有家,会像狗一样成为人的奴隶,乖乖的人使唤。” 瘦老人还没说话,胖老人在哪里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是狼还是狗,只要确定是牟家的血脉,是狗就趴着,是狼也得跪着,一生一世都得听我牟家的奴隶。” 葛荆撇了撇嘴,近乎轻佻的看着胖老人,“我可不只是有牟家的血脉,我还有唐家的血脉呢,就必须听你们牟家的话,成为牟家的奴隶?” 胖老人脸色微变,可那股子渗入骨子里的轻蔑却毫不掩饰的露了出来:“唐家,一个低贱的孤女也能跟牟家相提并论。” 葛荆轻笑道:“你们感觉牟家很自豪,可在我心中,我的母亲比你们牟家尊贵无数倍。” 牟云错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她是密幽的密谍吗?” 葛荆瞥了他一眼,道:“不凭什么,就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第353章 你敢还手 “你的母亲...” 牟云错一声冷笑:“就算是你的母亲,也不过是牟家一个弃妇而已。别忘了,唐女不过是一个贱妇,你父却是千年牟家家主,血脉尊贵无比,岂是一贱婢所能亵渎的。” 葛荆眼眸紧了紧,抬头看了眼三位宗师,嘴淡淡翘起道:“你们以牟家血脉为自豪,却是不知牟家能在葛某之上的有几人,千年已将,二十岁的宗师又有几人?” 三人一呆,尽皆哑口无言。 二十岁的宗师,不要说二十岁的宗师,就算二十岁的灵玄在牟家已经很值得看重了。 在世家有这样一个等级划分。 无论男女,婚嫁都约定在十六岁,低于十六岁的,除非十分看得上的,从不会有婚约。 因为十六岁修至大玄师是虽低要求,没有修成的立即推出去婚配,嫡系或身份高贵些的去联姻,旁系或身份低贱些的,配给潜力深厚的远支或贱民已做招揽。 十六岁修至大玄师,就能有两年自主时间,因为他们有突破灵玄的可能。 一旦在十八岁突破灵玄,无论如何都会被家族看重,男子会被重用,女子几乎都会招赘一些潜力无限的外人,然后用五代甚至十代的时间将这些人融为自家人。 高松的长辈就是这样被吸纳为牟家人的,现在他们被吸纳的时间尚短,要是在过两代,高家嫡系搞不好就会姓牟。 不过,灵玄婚配的时间很宽裕,几乎在三十岁之前都不会有人催,除非是修为几乎看不到进步的人。 只要有进步,甚至是有希望突破到宗师的,几乎都能为自己做主。 所以葛荆认识的那些人,不管是乔一帆、高凌风还是展眺,或是玉香春、席应真或是玉君心,甚至柳三公子柳青、秦二少爷秦相陵、唐家九公子唐彼,乃至落叶飞花仇二郎都是三十不到还在单身。 可就算是有这样宽松的条件,葛荆看到的几位牟家人,十五叔牟云铠不算,他的年纪明显超过四十,至于年轻的牟槿、牟枟和高松年纪不比葛荆小,修为却仅是初入灵玄。 就算是初入灵玄,能被大荒古城派到大明王朝做这样危险的任务,显然不是普通子弟。 至于二十多岁的宗师,遍数西域高原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家主牟云镐和被周濂老人搞死的洗剑川少主外,葛荆是他们知道的第三个。 想到这点,三位宗师好似猛然警醒,感觉自己似乎那里做错了。 可还不待他们说什么,就见葛荆轻蔑的一笑道:“大荒古城数千年都没几个二十多岁的宗师,而葛某不才,二十四岁已然成就强宗师,这样一看,牟家血脉也不咋地啊!” 牟云错顿时大怒,将刚才的警醒抛在脑后,怒喝一声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乃天地伦理也。无知孽障岂能随意亵渎祖先血脉,还不给我跪下!” 说着他的大手直接举了起来,竟然想要惩罚葛荆。 却不想,葛荆手中剑微微挑起,直指牟云错的心口,看样子,只要牟云错敢身手,他就能将其刺死。 一道寒气遥指牟云错,牟云错的脸瞬间凝固在哪里,眼眸间充满了怒火与惊恐,他简直不敢相信葛荆竟然敢跟他动手,甚至是斩杀。 “你,你这孽障,还是不是牟家子弟了!” “不是,在下姓葛,名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在狼群中长大,跟牟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葛荆的眼冰冷如刀,吐出的话更是凛若冰霜。 牟云错随之也变得一愣,抬起的手,五指一并,矗立如刀尺一般。 都是宗师,即便他感觉比葛荆弱了些,却也不是不能战,尤其身后还有两位长辈均为强宗师,事实上他的气势要在葛荆之上。 你个小畜生敢忤逆长辈,我站在大义之势就敢镇压你。难道你不怕背上骂名,被人间唾弃! 大义,什么是大义。 按照正常来说,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恕,勇让,这十个字就是大义。 他们原本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却因为符合人类思想的共性,最后拓展到整个人类社会,不管是大明王朝还是八荒四合,都是一样。 当然,因为人所处的地位不同,思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偏差,自然对着十个字的认同也有些区别。 譬如官府,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宣扬这十个字,就会将忠孝礼智仁义放在前面,而站在世家的位置上,则会孝悌仁义忠恕放在前面,而到了江湖帮派,却又把仁义孝节勇让放在前面。 无论哪种排位方法,孝都是避让不开的一个字,也是人类能够得以传承不灭的基础。 现在葛荆面对牟家人时,不论他有多少理由,一个以下犯上就足以将他按在不孝的耻辱碑上,终生不得翻身。 所以,牟云错看到葛荆威胁的剑芒,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出手。 胖老人瘦老人跟他的想法一样,并不曾在意葛荆敢还手。 此时局面跟葛荆初见牟云铠时不一样。 因为那时还没人能确定葛荆是不是牟家血脉,即便葛荆动手打了牟云铠,也没人能说什么。 现在有牟家两个祖宗背书,葛荆就是牟家血脉,他说不是都不行,所以,牟云错出手葛荆要是敢还手,就是忤逆,就是不孝,就是能被打入无间地狱再也无法翻身。 葛荆敢还手吗? 两位老人嘴角噙着笑意看着他,想象着将一位二十四岁强宗师带回去,下一辈会出现多少优秀血脉传人呢? 葛荆不敢还手吗? 三位牟家宗师想得太美了,拿一个被狼群养大的人当世家养大的鲜花,是一位看到长辈,不管有理没理有气没气都必须温顺的唾面自干的孝顺子了。 就在牟云错掌刀挂着风声向葛荆脸颊扇来的一瞬间,葛荆眼眸精芒一闪,赤柽木剑带着一点寒风后发而先至,笔直的刺向他的心口。 三尺剑芒带着一抹金芒,于无声无息间在剑尖吞吐,隔空一丈就让牟云错心头一阵刺痛。 “孽障,你敢还手!” 瞬间,牟云错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的变换了方向。 第354章 撕破脸皮 “你姓牟,我姓葛,凭什么不敢还手!” 葛荆脚步横跨,身子微微一侧,手臂顺势一转,剑尖向上一挑,在空中切出一个优美的半圆,三尺剑芒仍然不离牟云错的心口,瞬息即至。 “好胆!” 牟云错脸色大变,惊慌到没有多少,主要还是愤怒,他没有想到葛荆竟然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 撕破脸皮还不说,竟然还敢率先出手,这一刻他好似虎入羊群不但没有把绵羊骇破胆,相反还被羔羊所挑衅一般。 双脚飞快的在空中一蹬,身子骤然横移,半侧让过剑锋,身上一道清辉散去,迷迷蒙蒙间将他和葛荆一起笼罩。 清辉到没有不是什么强力罡气,而是一种恢宏的浩然正气,儒家的看家秘法。 浩然正气是天地诸多灵气中的一种,落在任何身上,只要不是大邪大恶之人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自然葛荆的护体罡气也稳稳的保持着,任由它落在葛荆身上。 葛荆就感觉身子一沉,好似千钧重力压在身上一般,一举一动都滞涩无比。 相反,牟云错在浩然正气中如同海水中的鱼儿般,灵动无比。 一正一反,相差不可以里道之。 葛荆脸色微变,脚尖在地上一点,手腕一翻,又是一扭,双臂挥起若大鹏展翅般的在身前一剪。 他的动作在浩然正气下变得异常缓慢,好似耋耄老人般笨拙。 在这样的速度下,不管你做出多么精妙的动作,对灵巧得如同鱼儿一般的牟云铠会有什么威胁。 草根就是草根,你以为成就宗师就会变成天之骄子吗? 告诉你,大世家的底蕴不是高修为高境界就能漠视的。 三位宗师冷笑一声,随着牟云错身形纵起,向葛荆威压过去,他要在一式之间将葛荆拿下。 却不想,当若他们将目光落在葛荆的剑上时陡然发现一丝不对。 赤柽木剑缓慢斩下,笔直的从葛荆这里直面牟云错心口。 剑气,恍若有形之物在剑锋前吞吐,有一道金芒于霎那间飞出。 轻易的,让三位宗师不敢相信的,将葛荆身前一切劈开。 简单得就跟快刀斩破布一样,不见一丝停顿。 “金色剑芒,是火是金!” 瘦老人眉头一蹙。 金,在金属为金黄色,在五行为白色。 所以,即使是牟家三位宗师,一时间也感知不到葛荆这道剑芒到底是什么属性的。 毕竟颜色不仅跟元力属性有关,还跟修炼的功法有关。在不明白葛荆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时,没有人敢立刻断定这金色剑芒到底是什么? 只是瞬间,牟云错身子刚刚纵起三尺高,葛荆的手终于伸直了。 那道剑芒在葛荆的手臂停顿的刹那,将葛荆与牟云错之间的空间直接劈开,转眼来到牟云错身前。 牟云错心口顿时一痛,好似心脏被一只大手抓住,然后狠狠的一攥。 呼的一声! 心脏内的鲜血,随着心脏向内一缩,猛然向外一喷吐着,在一瞬间将经脉填满。 牟云错低低一声沉喝,双臂一晃,整个人向后暴退十数丈。 两只手臂于半个呼吸间架在身前。 明晃晃,两支土黄色铁尺,交叉着晃现在他身前。 仓啷啷一道金属摩擦声,葛荆身子一侧,顺着剑芒劈开的空间瞬息挤了进去。 身形如风,葛荆在这道狭小的空间隧道中飞速突进,仿佛不受任何束缚,只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牟云错身前。 就在赤柽木剑和两支铁尺相交之际,葛荆的手臂微微一撇,在三位宗师注视下他的身影陡然消失。 一道青光在空中闪现,当葛荆身形再度出现时,他已经来到牟云错的右侧,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当牟云错感觉眼前一花,葛荆消失不见时,身子向左侧一斜,右手回旋向外一甩,铁尺兜着一股罡风横斩过去。 牟云错出手毫不犹豫,充满了果敢饿坚定,看的瘦老人胖老人颔首不已。 可惜,在铁尺与木剑交错之际,葛荆的手臂又是一抖,立刻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切圈,绕过铁尺点在它的右侧。 刷的一声轻响。 葛荆的身子随着木剑反馈的力量划破天空,只是一闪就出现在牟云错背后。 然后,那柄黑红色的木剑在空中幻出十几道剑影,星罗密布的点向牟云错。 铁尺随着牟云错身形的翻转,交错间组成一道栏栅挡在身前。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星芒突破,栏栅破碎,最后一点寒芒点中牟云错的心口。 “你敢...” 牟云错左手一缩,在赤柽木剑点中他心口前挡在胸前。 噗的一声轻响,赤柽木剑穿过牟云错的手掌点中他的心口。 刹那间,牟云错一口鲜血喷出,人如坠星般向山壁摔去。 瘦老人脸色一变,脚步一错,在牟云错撞在山壁前托住他的后背。 胖老人鼻翼间发出闷雷般的嗡鸣,宽大的身躯向前一扑,挟着风雷之势撞向葛荆。 葛荆右脚为柱微微一扭,左脚在空中一拨,身子迅速翻转过来,长剑闪电般的刺了出去。 玄力顺着任督二脉循环而行,快速而又迅疾。 只是瞬间,剑气狼烟从天而起。 宏阔气势雄起瑰丽,如同长河滚滚,吞吐日月。 “忤逆...” 胖老人厚实的笑脸陡然一收,眼眸一片冰冷。 他的双手蒲扇般的张开,左右一合,中间一股凝重气势向葛荆笼罩过来。 只是瞬间,葛荆就感觉周遭气息凝滞,他好似跌入满是泥沼的池塘,一举一动都粘稠无比。 剑势自然慢了下来。 木剑顺势一点、一挑、一切,最后一拨。 只是一拨,葛荆的身子就跳出了胖老人双手合围,顿时身子一阵轻松。 胖老人两眼一眯,好似蒙上一层紫色微茫,双手一伸一缩,左掌心出现一片火红,右掌心出现一片紫红。 火红之光与紫红之光交错在一起,叠加成一道迷离的网,火光铺散仿佛有无数精灵跳跃、舞蹈。 在火光中,紫红色光芒化为一片细碎的闪电,鱼儿一般在火海里游动,穿梭,当空而舞。 “火、雷...” 葛荆低声吐出两个字。 胖老人冷笑一声:“你祖宗是大荒古城雷火尊者牟炫,乖孙儿,俯首就擒吧。” 第355章 接连出手 紫红色的闪电在火海中跳跃着,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跳动、震颤,产生一股低沉至无声的声音传入葛荆的耳中。 无名的声音出乎葛荆的意料,险些打破葛荆的平衡,让他从空中坠落。 幸好,葛荆的狼烟剑意虽然消散,却还有一股余味带动着他的身体在空中移动。 赤柽木剑在空中一抖,一左一右两道剑芒斩落,轻易的斩破胖老人牟炫身侧的空间,让牟炫老人眉头一蹙,双手一翻,好似番天印般向葛荆的头顶拍去。 火海哗的一声散开,点点火星将整个断崖笼罩,根本没有一个安全地方让葛荆躲闪。 自然,在火海崩散前,瘦老人已经拉着重伤的牟云错向断崖下闪避。 紫色闪电精灵般跳动着,刚才有火海束缚还感觉不出什么,等火海铺散整个断崖时,紫色闪电立刻活跃起来,欢喜的跳动着,噼噼啪啪的连成一片电网。 可惜,闪电跳动的速度虽然快,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却还是快不过葛荆。 长剑向天空一挑,葛荆蓦然天地而起,像一只鹰隼般划破天空,直接穿过电网笼罩的空间。 然后,人剑合一让葛荆的速度再次暴增。 赤柽木剑化为一道黑色虚影,前一刻还在空中,下一刻已经来到牟炫老人身前。 因为速度太快的原因,自下向上看去,黑色虚影在空中幻化出两道妖异的黑芒。 一道在空中,另一道已然来到他的眼前。 牟炫老人的脸终于变了,因为剑影在他视野中急剧放大,甚至透过剑影他看到葛荆淡漠的没有表情的脸,以及明亮的眼眸中自己倒映的身影。 老人双手猛然一爪,向内一兜的同时,火海迅速一收,如同大海退潮般收回他的双手,顺势化为两柄火一样的刀。 火刀内一抹跳动的紫色雷光练成一线,彷如真龙般在里面游动。 “真火雷龙刀,三哥发怒了...” 瘦老人看到牟炫老人手中的刀,脸色直接变了。 火红色的刀光在空中时闪动,一刀在前,一刀在后。 自下而上,两记撩斩分先后破空而起,右手前刀挡在头顶,左手后刀重重的斩向葛荆的胸脯。 刀势即快又重,好似能将葛荆一刀两断般。 然而葛荆一剑点在老人前刀之上,在空中陡然一折,诡异般的形成一个直角折向天空。 翻转,让葛荆整个人化为一条黑线,带着令人窒息的呼啸从天而降,取的是牟炫老人的后颈。 这一剑没有剑芒,自然也没有能够闪耀人双眼的光芒,却因为太快的原因,声音还在天空,剑已经来到老人身后。 牟炫老人的耳动了动,终于色变。 玄力内蓄,无音无色,竟是防不胜防。 他牙根一咬,左手刀在空中一绞,借着这股力量跨步一扭,像似一条泥鳅般滑溜溜的转了过来,右手刀顺着左手刀旋起的力量使劲一扭,竟然在空中形成一道双层陀螺,好似龙卷风一般卷向空中的葛荆。 火海在刀外吐着舌头,呼呼的舔抵着,火焰中道道闪电仿佛龙须般飘动。 扭动、旋转,陀螺般的形态带起一股强劲的吸附力,在不经意间将葛荆的剑势带得向外一偏。 仅是点点的偏转,让葛荆木剑的落点已然偏离牟炫老人的要害。 葛荆两眼一眯,肩头微微一动,借着这股旋转的力量在空中一个翻转,轻巧的化为一个小陀螺。 霎那间,迅猛的一刺在这股旋转中化为柔风细雨般的星坠。 鹰隼剑意将然十分顺畅的化为黄沙剑意,点开万千火海,点破万千闪电,弹指之间在牟炫老人的肩头挑起十几个切口。 噗噗噗噗,一连串的血滴弹在空中。 牟炫老人身子一顿,落石一般的坠落在地面。 葛荆一个翻转,吸胸、弯腰,然后一个弹跳跃上空中。 “三哥...” 瘦老人的手在牟云错后背一推,牟云错直接落在断崖之上,仰头张望,正好看到瘦老人身上金光闪烁,一道丈六金身陡然出现在空中,强硬的插在牟炫老人和葛荆之间。 瘦老人身子暴涨,从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变成一位又高又壮的大汉。 然后,砰的一声爆响。 老人双臂上的衣袖化为片片蝴蝶飞在空中,干瘦得如同黑铁松枝般的手臂也化为一对铁杵,凌空向葛荆轰去。 嗵嗵嗵... 十几道拳风带着还未消散的火海闪电,仿佛狂风暴雨般向葛荆拍去。 这老哥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战斗,对对方的修为和实力实在是太清楚了。 牟炫老人虽然败了,但余下的火海闪电他却可以轻松接下并使用,看不到丝毫勉强。 这一点着实是出乎葛荆的预料。 域应声而出,随着长剑的挥舞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剑网。 慌而不乱的应付着瘦老人的攻击,在此期间,他的目光垂落,看到重伤中的牟云错落在地上,直起腰,徐徐吐纳着,双眼充满了威胁的目光看着葛荆。 更让葛荆感觉到威胁的还是站在空中,随手弹落肩头上的血迹。 强宗师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葛荆挑破的十几道创口已经随着一滴鲜血弹出,封口了。 此时的他正在快速逼出弥漫在创口上的玄力,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下一刻他就能完全恢复。 三位宗师,还是愤怒中的宗师可是不会跟葛荆客气,再像现在这样的单挑,恐怕是不可能了。 葛荆又一剑挑飞一道拳风,身子不再控制的随着拳风飞起。 “要走吗?这要是让你逃走,驮金刚牟燿的名头不要也罢了!” 说完,瘦老人凌空而起,双拳轰鸣,刹那间在空中布成一道拳网。 赤柽木剑漫空而舞,如封似闭般将如雨而落的拳风拍落,就像反弹实物一般。 左拍右散,右拍左散。 散落的拳风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仿佛流矢从空中洒落,混合着被搅得乱成一团的白云,遮天蔽日。 金身升起,穿过白云,火海染红片片白云,好似晚霞中的火烧云。 牟炫老人也飞了起来,挥手间,紫色闪电连成一线,彷如一条真龙在火烧云中时而实现,婉转盘旋的想要葛荆缠绕。 第356章 域的融合 金身端坐云端,端庄肃穆的金色将身下的白云染成相同的颜色。 在外,就是流星点点组成的火海,一片一片,浩浩荡荡的铺散半个天空。 金色红色,再然后才是不太干净的洁白。 一圈圈的规矩整齐,在下面看竟然是异常的美。 而在白云飘荡的天空,真龙在云海时隐时现,就要将葛荆缠绕。 “域,都是域...” 葛荆身子向内一团,脚尖点在虚幻不实的云朵,身子疾如闪电般向后一缩。 金身不看光、真龙不看火,他们就是牟家两位宗师大佬的域。 显然他们根本不想放过葛荆。 金身飞起,左手垂地,屈指做缚地印,右手伸出,拇指按在无名指根。 他的双手翻花如蝴蝶飞舞,化成千万种佛印,顿时一股淡淡的金光从两只大手中冒出。 金光照耀天空,尊贵、辉煌,彷如有真佛临世。 手势变化越来越快,最终化为一式金刚印向葛荆拍去。 顿时一股金色充满整个掌印,形成一股浩荡之意向葛荆笼罩。 金光澎湃,带着汹涌无比的佛意,在整个虚空荡开一道道金色波纹,形成一道又一道涟漪向葛荆身上冲去。 涟漪的力量浩然磅礴,竟然把空间打出了褶皱。 这还不算,在金身的后面,真龙悄然飞出,一曲一弹,顿时像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其势迅疾竟好似穿透虚空一般,转眼就来到葛荆身前。 葛荆的神识何其强大,虽然注意力全部都在金身之上却并没有漏过真龙的存在。 当真龙在原地消失不见时,他敏锐的感知到,脸色一变,身子用力向后一仰。 赤柽木剑随着葛荆身体的翻腾而动。 虚虚的在横空划过,留下一道道剑痕,组成一道剑网停在空中。 砰的一声,真龙重重的撞在剑网,不由一停。 凝实的龙身一阵变幻,略略虚幻一些,不过不仔细看的话,与原身是毫无区别的。 而后,金身出现,金光扫过,刹那间剑网化为一片虚幻,然后不见。 这不是葛荆的域不如两位宗师,而是黄沙剑意形成的域真不是两道域的对手。 真龙被阻挡,金身直接跨越过去,瞬间出现在葛荆身前。 葛荆身子再退,脚下竟然已经是军都山巅,他的脚尖在山石上一点,赤柽木剑笔直的向前一点。 重重的一点寒光留在空中。 金身上挥洒的金光扫过,寒光屹然不动。 葛荆再度向后暴退,闪身时已经是百丈之外。 他的身子微定,赤柽木剑在空中再度留下一点寒光。 丈二金身向上一长,巍峨耸立、端庄雄伟。 当他高大的身子再度扑起时,映衬得葛荆的身形更加矮小,好像佛祖身下匍匐的蝼蚁。 真龙矫捷的身影紧跟其后,巨大的双眼间寒光闪闪,再不留手。 葛荆的脚跟在空中一蹬,身子向左微微一闪。 暴退百丈的同时,葛荆手中的赤柽木剑在空中接连点动,留下一个又一个寒光。 着、着、着... 金佛巨大的手掌仿佛兜天盖地,在空中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掌印。 真龙在掌印空隙间穿梭游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烙印。 “瑶光、开阳、玉衡...” 葛荆在空中留下三点寒光后心神萌动,他倒踩七星,踏罡步斗,孤烟剑意在空中留下三点寒光。 脚步一斜。 鹰隼剑意发动,葛荆的身子在空中一折、二折、三折。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四点寒星组成一个斗身。 葛荆目光向前一撩看到北方的金身、真龙。 “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葛荆两眼微眯,低声喃喃自语着。 “什么?” 牟炫、牟燿无视着葛荆留下的寒光,一直追逐着葛荆,听到他这句话,心头一凛,顿时感知不好。 只是,气机相牵,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们想攻就攻,想要收手就能收手的。 而这时,葛荆微眯的眼缝中闪过一抹寒芒。 “孤烟留痕、鹰隼凝意、黄沙相连,走...” 一个走字刚刚出口,葛荆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点寒光任由着金光一掠而过,其后的金身和真龙也对其视而不见,真好是一点寒光,飘忽闪过。 “人呢?” 丈二金身倏忽转过,巨大的手掌向身后横扫过去。 金龙矫捷的身子一个扭转,头尾相连倒转过来,凌厉的一口气息喷了过去。 葛荆的身影刚从瑶光位出现,巨大佛掌和龙息就出现在眼前。 “不愧是强宗师,战机选择和临战反应就是快!” 葛荆赞叹一声,心意相合,身影再度消失,再一次出现时是天璇位。 赤柽木剑高高举起,随着他身影出现迅速落下。 唰的一声,木剑贴着金身肩头落下,横扫而过的哪只臂膀陡然落下。 轰然一声爆响,十数丈长的臂膀在空中崩解,化为无数光点在空中飘荡。 “孽障...” 牟燿的丈二金身巨口大开,一声暴喝在空中形成一道声波,震荡得山顶上的空间轰鸣不已,隐约间好似能看到道道裂隙出现。 “真的好强!” 葛荆暗自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着心神,不被金光狮子吼影响,向天玑位踏去。 牟燿的音波很强,葛荆的反应也是真快,在葛荆一步跨出来到天玑位时,真龙一闪而过,只差一丝就将他留在那里。 而这个留,他恐怕非死也要重伤。 待葛荆出现时,赤柽木剑想都不想就向身后反刺一剑。 铛的一声轻响传来。 剑尖前,真龙正低着头向他顶来。 三丈长的崎岖龙角像一株古树般伸出枝桠,一角锋锐如刀般向葛荆刺来,却不想,被葛荆精准的一剑点中。 龙角是伤及不到葛荆,巨大的力量却让葛荆根本控制不住身形,忽悠一下的飞了起来。 “宗师,果然很难对付。一对一还好,以少胜多简直就是不可能!” 葛荆人在空中飞着,忍不住叹息一声。 腰身一扭,陡然在空中消失,而后,一道铁尺在他消失的位置掠过。 葛荆再出现时,是开阳位。 他的身子再度一扭,直接顺着军都山巅背后一滑而下。 空中一阵微澜波动后,牟家三位宗师出现在山巅。 没有人动,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山下。 山上草木众多,一株株古木巍峨耸立,茂盛的枝叶像一只只展开的大手横在空中。 葛荆的身影在树林中一抹而入,再敏锐的目光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第357章 三位宗师的无奈 葛荆的身子紧贴着山表,每一步跨出落点都是一株古木,就他的速度,即便三位宗师不用肉眼紧盯着都不会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身影。 宗师的神识很强,但葛荆的身法更快,在这么大的山脉即便三位宗师也捕捉不到他的踪迹。 追杀,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经过刚才那一番比拼,牟家三位宗师已经很清楚葛荆的强弱,再也不复初见时的桀骜。 “也许我们应该听牟云铠的提议,以怀柔挽回他对家族的好感!” 牟燿收回丈二金身,露出受到重创后留下的苍白的脸。 牟云错的嘴嚅动一下,没敢说话。 他其实也想认错,只是,他迅速的想到三个人刚来时他的表现,又萎的。 那时,他的心思还有些复杂,还想参与到世子继承的站位中。 他想在后面托一下牟植,却不想反倒被两位叔叔一阵训斥,直接改变了心思。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牟云错有些发呆,然后,他听到牟炫的话,“唉,这也怨不得你,谁能想到一个野种也能有这种修为,谁有能想到他的性格会这么强!” “啊!” 牟云错和牟燿相对无言。 他们三个面对葛荆时满是桀骜,对葛荆满是不屑,其实并不代表他们真实的想法。 世家就是这样,心口表里不一是正常。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通常都是收复手下的不二法则。 有道是手持大棒口如蜜,走遍天涯不着急。 棒子,就是显示世家的力量,甜枣就辅以怀柔。 整个套路下去,一般人都会痛哭流涕的拜服在他们的脚下,任由他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谁成想,葛荆不是一般人。 他们的大棒高高举起,却怎么都打不到葛荆的身上,下面的甜枣还怎么喂给他。 一瞬间两位宗师的嘴泛起了满满的苦涩。 他们知道,这次手段不是错,错误的是没有看好葛荆,或是说牟云铠长久以来留给他们的印象让他们无法相信他的判断,还按照以往的习惯做错。 结果,错误的厉害。 更错误的是,他们这次手段选出的错误对葛荆的伤害十分大,不能说将葛荆彻底推向牟家的对立面,至少再想将他收回是很难很难。 葛荆自小就没有见到父母,母亲是见到,可天知道母亲对他是否有记忆。 至于父亲,到现在他都没见到过,有跟没有对他有关系吗? 所以葛荆算来是自幼失怙,又在狼群中生长,表面上看葛荆和正常人一样,但三位宗师认定,他的性格一定是偏激的。 被他们这一逼迫,没有人会不相信,他偏激起来对大荒古城不充满仇恨, “唉,回报给家主,是去是留由家主一力决定!” 牟炫想了想,脸上升起一抹颓气。 牟云错道:“就这样不管了吗?” 牟燿瞥了他一眼道:“就他那战力怎么管?” 牟云错顿时哑然。 是啊,怎么管。 看葛荆刚才的战力,明显比三个任何一位都高。 除非时刻都是三个人一起出手,要不然,一个或两个出手不被斩杀也要搞个灰头土脸。 普通宗师,他们都不愿意丢脸更别提是葛荆了。 不管葛荆任还是不认,他都是牟家血脉,他们三个人的晚辈。 被一个晚辈搞的灰头土脸,任谁都不会干,更别提宗师了。 “变态,三叔、九叔,你说他从那里得到的传承,竟然会这么强?” 牟云错无奈的吐了口气。 瞬间,牟炫、牟燿的身子在空中站定,相互对视了一眼,沉默无言。 葛荆的战力天下人都承认,十分的强,强的有些变态。 可葛荆的传承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他的功夫外表看是清微道法和点苍派的绝学摩云三十六番,但人人都知道那只是表面,因为在葛荆走出北域荒原前就有过阵斩刀胡子的骇人战绩,那个时候,清微道法和摩云三十六番他还都不会。 那个时候,葛荆就已经变态的强了,那个时候他的功法是什么?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 “难道是从吕祖玉箫残片上得到的?” 牟燿的眼迅速向内一缩。 然后扭头看着牟炫。 牟炫没有说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道:“应该,不可能。” 牟燿急忙问道:“为什么?” 牟炫道:“吕祖玉箫碎片在牟家超过千年,先祖研究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却从来没有人在上面得到任何东西。” 他抬头看着牟燿和牟云错道:“哪怕是表面无用的东西都没有。” 牟燿和牟云错讶然。 牟炫道:“所以,二十年前家主提议要一件至宝,一件能够引动大明王朝、北域荒原和洗剑川的至宝布局,选择的才是它。因为它既是至宝,又是一件无用物,既能引动三方势力不得不出手,失败了又对咱家没有任何影响。” 牟燿和牟云错相互对视一眼,沉默的低下头。 牟家是传承数千年的古老世家,藏宝库里的珍宝数不胜数,数千年的珍藏像吕祖玉箫碎片的不是没有,却很少有这样神奇的功能。 留着没用,丢了又可惜。 只是,牟家数千年无数祖先对它进行无数次的研究一直毫无所获,难道落在葛荆手中就能这么神奇。 三个人想了又想,齐齐摇头。 然后,沉默的离开。 他们是想不到,任何人那道吕祖玉箫碎片不管怎么研究都不可能用它来见血。 即便是偶有人奇葩的想到让它见血,也是陈旧的不知道死亡多长时间的血。 而玉箍形器要见血转化生命精华,必须是用玄力沟通斩进活人体内,让它斩断活人的生命,吸纳到充满灵性的鲜血,才能发生神奇的转化。 这对于牟家先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隐藏着吕祖传承的玉箫碎片,珍贵到不能再珍贵的珍宝,谁不是宝贝到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所以,不管他们研究是千年还是万年,都不可能做到葛荆那么随意。 第358章 王重九储尹之的惊诧 三位宗师站在军都山主峰,居高临下眺望。 由近及远,知道十数里外才看到葛荆从山脚密林一跃而出,不紧不慢,悠然自若,只看得三个人脸皮一紧。 可就这样,仍然没看到三个宗师有任何要出手的举动。 牟云错面对葛荆率先出手,也率先受到重创,一身通天修为只余一二。 这一二修为,宗师之下,哪怕是强灵玄也是高手,可面对强宗师,只有送命的份。 牟燿看似安然无恙,满满的强者风范。 可是,丈二金身被断一臂,真的无恙吗? 宗师本身的确安然无恙,域却被折了至少三成。 强者交手,差上一丝都是生与死的差距,少了三成,还要说吗? 真正好一些的也许只有牟炫,他的真龙一直都隐在牟燿金身之后,不停的攻击着葛荆。 因为有牟燿金身在前抵挡,所以真龙并没受到太大的攻击。 没有受到太大的攻击,不代表没有受到攻击。 他攻击葛荆最后的一击,也就是将葛荆击飞的那一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葛荆身上,实则他也不好受。 即便的确没有受伤,一时半会也无法立刻出手,这才是让葛荆甩脱他们的真正原因。 “这小子真的很强!” 舒缓过来的牟炫俯瞰山下的葛荆,忍不住再一次赞叹起来。 “他没走,在看我们,什么意思...” 牟云错看着葛荆,突然问了一句。 牟炫、牟燿看着下面,嘴嚅动了一下,却没在说话。 军都山主峰距离军都山脚有十几里山路,这般距离再加上葛荆的轻功,天底下同境界下没有人还能威胁得了他。 钻出密林,葛荆停下脚步,缓缓扭过头仰头眺望主峰之巅云端的三位宗师。 他的眼里充满了冷漠,脸色木然,整个人好像一座木雕,没有一丝情感。 山巅之上三位宗师看着葛荆,葛荆也木然的看着三位宗师。 山上山下都没有人说话。 一息、二息、三息之后葛荆转过身,从玉箍形器间引导一丝暖流瞬息转变全身,脚尖一点遁入空间,横横的一步跨出,消失在云雾之中。 葛荆的速度十分快,转眼就消失不见,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一瞬,眼角有些点点湿润,却在飞临天空时被狂风一吹而干。 他似乎是哭了... 是的,葛荆有些伤感,竟不由自主的眼角湿润了。 别看葛荆跟牟家人没有感情,或者说在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叫做亲情。 没有,并不代表他不想有。 毕竟人是群居动物,天生就亲近血脉相近的人。只要大荒古城这些人对他表示一些亲近,他就不可能真正的漠视。 可惜,世家的高傲不可能让他们低得下头。 他们不能,葛荆自然也不可能。 不只是葛荆对世家没有太好的印象,更因为在知道牟家之前,因为唐女的原因,葛荆对他们已经没有好感。 再说了,葛荆的认知清楚的告诉他,感情不是服软、祈求就能得到的。 没有一个同等的情感在,祈求而来的亲情只能是对方的施舍,而葛荆不是乞丐,不需要人施舍。 “这一次,他离开,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牟炫望着葛荆离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牟燿嘴张了张,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牟云错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看牟燿没说话,也就紧紧闭上了嘴,低头不语。 牟炫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峰,“动静很大,来了不少人,赶紧走吧!” 说着,三个人长身而起,跳上天空。 待三人离去,四面八方的飞来十数道长虹,呼啦啦的将军都山主峰围在中央。 虽然大战已经结束,可山上山下激荡的劲气仍然滞留在哪里,久久不能消散。 十几位高手感知到凝重的气势脸上都是一变,齐齐的向后退去。 一退十数里,人们才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流起对这气势的感觉。 “宗师,还是强宗师,最少还是四位强宗师!” 西方,遥远的两道长虹掠过长空,储尹之和王重九站在军都山主峰之巅,面色凝重的感知一番。 “是葛荆那小子,绝对错不了!” 陡然,王重九眉头挑起,大笑起来。 储尹之也是眉头一舒,点头道:“怪不得,我也感觉十分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对,你俩交过手,难怪认得出来。” 他身子转了转,目光落在脚下断崖,神识扫过,异常灵动的挑起三丝气势余威,脸色顿时微微一变:“西域气息,难道是...” 储尹之的头猛然转过,看着王重九。 王重九一步落下,站在断崖。 这里,牟家三位宗师的气息更加浓重,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气息与大明、北域的不同。 “真的是西域气息,难道大荒古城有高手来到中路是真的...” 王重九缓缓吸了一口气。 大荒古城牟家宗师欲要来到中路的消息早有六扇门告知,只是哀牢山绿林高手有些不信。 牟家宗师可是要参与西路宗师战的,怎么会突然舍弃西路大局而不顾,来到中路。 现在他们在中路清晰的感知到西域气息,除了牟家宗师外,又有何人会来。 更为总要的,还不是一股,是三股,三股强宗师的气息。 不是牟家,那里会有这么多强宗师。 王重九看着储尹之的眼眸闪闪发光:“老储,感知到没有,三位强宗师竟然没能留得下葛荆!” 储尹之郑重的点点头:“他又变强了,不只是突破宗师,还成就了强宗师,你感知下这域,是强域,不是伪域。” “是啊!” 王重九仰着头看着天空,神识飞出在空中轻轻一勾,勾回一点金光。 那是牟燿被葛荆斩断的丈二金身手臂化出的金光。 金身手臂脱离金身,化为点点金光抛散在天空,失去了金身的补给,也许不消一时三刻就会融在天空化为灵气,任谁都不能区分。 “这是...” 储尹之低头看着王重九身前的金光,默默感知一二顿时色变。 神识瞬间飞出,在空中一阵搜索,转眼也勾回一点金光,细细感知。 “是域,被打散的域!” “这么强的域竟然都被打散了,这战斗得有多激烈...” 王重九和储尹之同时抬头,一起惊呼起来。 “葛小子受伤没有...” 王重九神识离体,急不可耐的向四下扫视一翻。 “他好像没事...” 储尹之四下环绕一翻,没有感知到一点血腥气味,紧张的心有所好转。 不见血,即便是再激烈的战斗也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都走了,三位西域宗师应该去西北方,葛荆小子太鬼了,我竟然感知不到。这个家伙成长的太快了!” 王重九神识收回,眉头微微一蹙,有些不高兴的嘟囔起来。 储尹之低头笑了一声,道:“那可是三位强宗师啊,不鬼点,能逃得掉吗?” 王重九认同的点点头,然后一挥手,一道掌风应声而出,顺着断崖直接劈到对面山巅。 霎那间,掌风过处,狂乱的气息直接平静下来,形成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通道。 然后,巡查使周小舟顺着通道飞了进来。 “你小子马上到山下联系下六扇门,问问葛荆那个家伙的去向!” “喏!” 周小舟闻听此话,二话不说马上飞去。 他一直在山那边偷听着两位大佬的交谈,知道大战中的一人是葛荆,还以一敌三,战三位宗师,想起几年前那次见面,忍不住咋舌不已。 周小舟离去,王重九和储尹之还在细细感知着周遭的气息。 还有两日不到的时间,三路宗师战就会开启。 三路宗师战原定后天开启,却不想东路被葛荆突然插手,并提前开启。 不仅如此,葛荆还在两日内掀起两场大战,与易释义携手斩杀了三位宗师,三位强宗师。 这一记重创让外族损失巨大,根本来不及填补。 所有势力都知道,东路,大明王朝必胜。 三路大战还未开启就有一路必败,无论大元王朝还是北域荒原都不会甘心,势必将这股郁气撒在中、西两路。 所以,中西两路大战虽然还未开启,可一旦开启,势必比预料中更加激烈,他们要将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虽然哀牢山绿林宗师没有直接宣布参战,却属于后手隐在一旁负责接应。 接应,也许是中路,也许是西路。 可无论是中路还是西路,现在他们都避免不了与西域宗师交手,原来他们还有些踌躇,毕竟西域功法奇特,与大明王朝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有机会感知体悟,他们那里会轻易放弃。 “原来如此,西域功法竟然如此奇特,如果不是葛荆小子,谁能如此清晰感知...” 王重九感知半晌忍不住叹息一声。 储尹之也点头,但随即道:“不是三位强宗师,是两位...” 王重九细细体会后,道:“嗯,是有人弱点,差了一点意思。不过,好似儒家法门,也怪不得弱了点。” 储尹之闻之点头。 西域高原,宗教和生活密不可分。很多地方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宗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宗教的地步。 那里大多信奉密宗佛教,是修佛的良善之地。其余地方也修道,唯独修儒是个苦寒之地,能够从儒门踏进宗师已经十分难得,再想踏入强宗师,几乎就是强人所难了。 “也许只有牟家才会不管不顾的让优秀弟子选自修儒吧?” 储尹之想了想,叹息一声。 王重九也认同过的点了点头。 不是修儒,而是必须修儒,这般修儒不是想让他们达到什么绝强的境界,只是为了让家族子弟遇到儒门高手不陌生,应对起来不至于慌乱,不知所措。 “奢侈啊,修儒都能修到半步强宗师,换成修佛,还不知道能强到什么样子!” 储尹之呆呆的看着前方,忍不住发出一丝苦涩的叹息。 王重九几乎也是这个样子。 他俩别看也进入强宗师境界,可绿林宗师能走到这等程度,绝对能让他们感到无比骄傲。 至于期间经历了什么,绝对让他们不忍回首。 而他们的骄傲跟牟家这位宗师比较,简直能让他们痛哭流涕。 王重九和储尹之在这里感叹,围观的那十几位灵玄则小心翼翼的凑到通道,小心翼翼的感知着。 从这些灵玄赶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天,可那狂暴的气息仍然让他们无法靠近,直到王重九劈开一条通道才给他们一丝探究的机遇。 是的,别看仅是为了吩咐周小舟顺便打开一条通道,落在这些人头上却成为一次不大不小的机遇。 玄者的天地,高低的差别就是这样大,大到没有天大的机遇几乎无法弥补的程度。 “宗主...” 时间未过多久,周小舟就顺着通道跑了回来,紧张的高声叫喝着。 王重九迅速抬头问道:“小舟,查到什么了?” 周小舟道:“葛大人在醴泉县!” 王重九一愣:“这么快?” 周小舟道:“葛大人是从醴泉县来的,北疆鬼老和太谷两位大人在,他应该会回醴泉县的。” 王重九点点头,然后看了眼储尹之。 储尹之皱了下眉头,随即抬头道:“走,我们也去。” 瞬间,两个人直接腾空而起,沿着北方的向醴泉县飞去。 葛荆现在的确是在醴泉县。 军都山一场大战,他以一敌三,重伤一人轻伤一人,微伤一人,他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甚至伤势还不轻。 在军都山脚下,葛荆之所以眼眶有点点湿润,是因为牟家三位宗师并没有拼着重伤把他拿下,算是给他们之间留下一丝余地。 看似,牟家三位宗师给他留一丝情谊,可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没有出手是给自己留了一丝活路。 因为葛荆有玉箍形器,那里不只是留着莽雷天尊的生命精华,时刻恢复着葛荆的精气。 而后,葛荆后来又发现,在他一剑斩断牟燿丈二金身手臂,竟然又掠夺了一丝神异。 生命精华恢复着精气,丈二金身里掠夺的一丝神异能够恢复神识。 虽然速度不算太快,却能时时刻刻的缓慢的恢复着葛荆的精、气、神。 只要葛荆不被他们瞬斩,待拼到持久战,即便三位宗师围攻,恐怕也逃不过死亡的结果。 第359章 各有所动 “他,真有这么强吗?” 小昆仑山皂幕峰最顶端木楼之上,黑衣人脸色阴沉的眺望天空。 天空,繁星点点,北极星闪亮耀眼,引领着北斗七星遥指北方。 “北斗,不是我北域的命星吗,怎么会成为那狼崽子的域!” 黑衣人的脚在地上重重的一踏,满心的不甘。 “莫不是,他才是北域之主……” 干瘦的黑衣老者目光低垂,蕴含着胆怯,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道。 “住口……” 黑衣人倏地转过身,目光冰冷道:“你不要命了!” 老者浑身一抖,“我……” 黑衣人冷冷的道:“是或不是,就看他能不能度过黑煞锁魂引。” “黑煞锁魂引!” 瞬间,老者的脸一片苍白。 “是洞主的旨意?” 黑衣人瞟了老者一眼,眼中充满了警告。 “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是大明还是西域,指阴洞不惧任何人。” 黑衣人一脸傲然,略有些颓然的精神焕然一新。 他的眼中重新充满了昂扬战意,道:“他在中路,我们在西路。只要能将西路军接应回来,即便他再强也没有用。个人终究是个人……” 老者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口浊气吐了出去,转过头看着黑衣人,认真的道:“杨左使,你说的没错。北斗命星不能成势,也只是北斗命星,改变不了天地大势。北域之王,只能是我们指阴洞。” 杨左使闻听一挥手:“知道就好。大局,开启吧!” 随着他的一声号令,西路军在葛荆的逼迫下提前开启了战斗。 这里悄然无息的开启了战斗,中路双方还陷入在对葛荆的震撼中,不得而知。 军都山葛荆以一敌三战宗师,无疑是最震撼人心的。 大明、外族宗师知道这个战绩后,都感受到震撼。 此外,外族更是多感受到一份压力,尤其是在看到牟家三位宗师的伤势后。 可其后让他们更加难受的却是,葛荆降临醴泉县! 醴泉县,虽然不是中路宗师战选择的战场,却是战场的最南方,想要参战,就宗师的速度绝对不消一刻钟。 “葛荆,宗师战最大变数,必须遏制他,要不然中路绝无取胜的可能!” 醴泉县外三千里,五位宗师阴沉着脸看着醴泉县方向。 “谁能遏制他,牟家三位宗师都做不到?” “牟家三位宗师,重伤一位轻伤一位,我不相信他是铁人,毫发无伤!” “对,最少也要是轻伤。” “但也不是随便一位宗师就能遏制得了他的。别忘了暗影阁的阴影月刃屠黑!” 一句话,五位宗师都不在言语,低着头想着对策。 半晌过后,一位宗师抬起头,双眼充满了阴霾道:“没有办法,就只能让万星教过山了。” 话音未落四位宗师同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诧,一人厉声道:“胡子中,万星教过山,损失有多大,你不知道吗?” 胡子中目光淡漠道:“厉珩,如果两路宗师战全部失败,损失有多大你知道吗?” 厉珩哑然。 胡子中冷哼一声道:“如果,因为两路宗师战全部失败,东路军接不回来,这种损失谁来承担?是你,还是谁?” 五位宗师再度沉默。 过了许久,一位宗师缓缓抬起头,眼中扫过一抹狠辣,道:“颁五指令,让万星教过山吧!” 四位宗师同时抬起头,一位宗师眼中带了一抹迟疑道:“王陆,万星教是七洞主的人!” 王陆漠然道:“我知道,可是,失败了,七洞主会管你?” 瞬间,没有人言语了。 “同不同意?” 王陆低下头,不在看他们,胡子中却冷哼一声。 半晌,厉珩抬头道:“我同意,曲风、诸城,你们呢。” 说完,他顺腰间取出一根手指样的令牌。 他的话音未落,四只手齐齐落在桌上,四根手指与厉珩那根正好组成一只完整的手掌。 西路、中路,外族宗师同时在行动,大明自然也不是毫无动静。 孰胜孰负,但看谋略与变化。 而在此期间,不过半日,军都山大战的消息就传遍陕西行省,惊动整个江湖、武林,几乎无人相信。 普通玄者以少胜多都是傲人战绩,更别说宗师。 东路宗师一片沉寂,无论大明还是外族都没有惊讶,因为他们看到过葛荆大显神威的模样。 至于中路和西路不在核心的宗师都在窃窃私语,几乎不能相信。 数方大战,参与其中的宗师任何一路都超过三十位,可这么多的宗师不是每一个都是核心。 有事事皆知,执掌大权之人,自然也会有一心修炼,除了战斗事不关心的人。 第一种人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取胜,想着压制与反压制。 对葛荆突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有的高兴,有的厌烦,却都在第一时间想要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第二种人却都是先惊后喜,而后战意勃发,恨不得冲到葛荆身前大战一场。 “葛荆……” “葛荆……” “葛荆……” 西路,一个面白似玉的公子提起一柄玉剑一步踏入云端,向着醴泉县飞去。 “十九哥,十九哥,等等我!” 陡然,一个粉妆玉裹的小人呼叫着冲上云端。 公子停下脚步,满脸无奈的转过身,愁苦的看着小人:“祖宗,我是去战斗,你跟着干什么?” 小人飞过来,一把抱住公子的胳膊,叫道:“好险、好险,差一点玄力没接上掉下去!” 一句话,公子反手抱住小人的肩膀:“你可别掉下去。” 小人噙着鼻子道:“怕我掉下去,就带我一起去!” 公子愁苦着脸道:“你去做什么,妹妹,那是宗师战!” “我想十九哥不是想宗师战吧?” 小人脸色一冷。 公子哑然。 小人道:“我知道米想做什么,你应该也知道我去做什么?” 公子低头看着小人,“那人不认牟家的,伤了十五叔,又伤了十六叔和九爷爷,你去了难保不会受伤?” 小人摇了摇头道:“他知道我,一定不会。” 公子冷笑:“一定不会,狼群中长大的人,薄情寡义,六亲不认的。” 小人眉头一立似乎想要发怒,旋即又平静下来,肯定的道:“不会,绝对不会!” 第360章 风雨欲来 极西高原,儒雅的牟云镐眺望着东方,巍峨肃穆,不动如山。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现在他身后的牟云铠却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只鹌鹑,瑟瑟发抖。 沉默许久,牟云镐的声音响起:“老厝…” 光影交错间,一个脸色愁苦的老人出现再岩石阴影下。 双臂怀抱,长剑被斜斜的揽在怀中,眼色迷离,茫然中,像是在等待家主的命令,又像是在走神,没有了灵魂。 牟云铠偷偷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下,又怕被两位大佬发现,连忙把头扭了过去。 牟云镐对他的小动作好像一无所知,轻声道:“去把那个孽子给我带回来。” “喏!” 老厝晃了下神,回声应和。 脚步后错,身形在一点点消失。 在他消失的那一刻,牟云镐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要伤到他。” “喏!” 老厝身影消失,一个字清晰的留在原地,盘旋,久久未散。 牟云铠讶然,半转身向山下望去,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至于派王者吗?” 牟云镐没有回头,却轻声道:“大明六扇门有两位王者守在哪里,这个点,他们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必然会做些文章。” 牟云铠眨了眨眼睛。 牟云镐双手再身后一背,轻声道:“却是不知,会是谁算计谁?” 牟云铠默然。 这些事对他来说,有些复杂。 不是他看不懂,而是绝不去想,要不然宗师对他来说,绝不是武道的终点。 东方,太越山下,新生的那座孤岛上,宗师反哺天地的精血狼烟早已消散,天上、地下、水中一片清新。 不管是谁侵浸其中都会感受到无比清明,无比通透。 身体、玄力、神识再这里好似浸泡在温和的泉水里,飘浮在云雾中,浑身舒畅难言。 慵懒的不想说话,在这里默默的呼吸,默默的成长。 “小余哥,东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 “崆峒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 “小余哥!” “掌柜,有什么事你说。” 王小余拖着长剑,转过身来,满脸无奈的看着玉香春。 没有生气,没有不耐,没有厌烦,有的只是无奈和宠溺。 玉香春满脸都是担忧和一丝无力,“葛荆那个家伙又在军都山搞事,我怕他应付不来?” 王小余眉头微蹙,默默的一点头。 葛荆的事,他也在关注,知道他现在是焦点的中心。 “你想让我去看看?” “嗯!我不放心!” “好,有段时间没看到葛小弟了,我也有些想他了。” 相同的场景还出现在中路,中路尽头是祁连山前,崆峒山西,缇骑营大营所在。 这里,一位高大硕壮的拳王董钟澍揉搓着手腕,目光微眯。 他的头微微抬起,目光跳过崆峒山,眺望着东路的天空。 战意在眼底翻腾又被他一次次压制下去。 他真的很想和王小余战上一场,孰胜孰负不用在意。 王者虽然有着王不见王的限定,可很多人,早已经超脱了对胜负的执念。 他们所求的,只是胜负本身。 王小余是个好对手,却又不是一个好对手。 好对手,是因为他们修为相仿佛,战起来是最长功夫的对手。 不是好对手,是因为身份。 想要长功夫就必须真战,不做任何留手的真正战斗,而他们都是六扇门的最锋利的刀。 折在别人手里,没有办法了,可要折损在自相残杀中,这责任,谁都承担不了。 “可惜……” 董钟澍揉搓着手腕,无限慨叹时席应真走了过来,犹豫着叫了一声,“董叔……” “怎么了?” 董钟澍的手一顿,粗犷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 席应真和玉香春的性格都很豪放,甚至是泼辣,帝都世家子很多都接受不了,董钟澍却十分喜欢。因此被老太爷指派保护席应真时,他一丝犹豫都没有,欣然而往。 “军都山大战,董叔知道吗?” 席应真犹豫了一下。 董钟澍点点头:“怎么了?” 席应真沉吟一下道:“葛荆人很好,在姑臧城帮过我!” 席应真的话余味未清,董钟澍点头一笑:“这小子,人不错,我听郭威说过。” 董钟澍站起身,笑道:“再说,都是六扇门人,咱席家,没有欠人情的习惯。嗯,我去看看。” 席应真顿时笑了,一张笑脸,灿烂如花。 葛荆,就如同春风拂过池塘,吹皱一池春水荡起道道涟漪,谁都不知道惊动了谁,或是又改变了什么。 大明王朝、西域高原、北域荒原,乃至大元王朝,风波激荡潜流暗藏。 表面上,江湖武林在轰动,却也只是口口相传的议论着。毕竟,对于普通玄者来说,三路宗师战他们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军都山大战到底意味着什么,对天下又会有什么影响。 事实上,军都山大战很多人知道,除了对葛荆的战力感觉到惊讶,赞叹一声后都不成在意。 却不想在意的人几乎同时出手,进而在不知不觉中走上了对抗。 而这种对抗结果是什么,对陕西行省产生什么影响,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能断定,一定不会小。 暂时,没有人感觉有什么不对,至少从远方向这里赶来的人还不知道。 能有所猜测的只有储尹之和王重九,他们能想到牟家三位宗师吃了大亏,应该不会放过葛荆,他们不能当做不知道。 而风暴中的葛荆虽是安然稳坐,却突然有些神魂微动,神绪不宁,脸色不自觉的有些难看。 北疆鬼老第一个感觉到葛荆的不对,太谷两名宗师随即也有所察觉。 三个人同时望向葛荆,虽然没有言语,空间却陡然凝滞起来,一股阴沉压抑的气息从大堂扩散到庭院中,修为不足的弱者几乎连呼吸都感觉到有些困难。 “葛大人……” 北疆鬼老轻呼了一下,目光淡淡的看着葛荆。 葛荆一摆手,缓缓合上双眼,调整着呼吸的频率,神识在灵台一圈一圈的徘徊,稳定神魂,感知着冥冥之中对他的警告。 这是宗师神魂修炼有成的结果,算是对自身因果祸福的先觉。 不算先知,是一种金风未动蝉先觉的感知吧。 时间未过多久,葛荆睁开眼道:“风雨欲来啊!” 第361章 等待 “风雨欲来!” 北疆鬼老和太谷红颜、太谷红容齐齐动容。 都是宗师,绝对相信宗师对自身气息变化的感知,葛荆能有所动,必然会有所知、有所感,不会妄动无名。 四个人是在醴泉县最高建筑醉仙楼顶楼上饮酒。 今天,因为他们在,醴泉县最奢华的酒楼被完全封锁,一个外人都没有。 初始时还有很多人好奇的向上张望,毕竟醴泉县数十年都未曾有人能有如此权势,将醉仙楼封锁。 时间未过多久,他们就感觉到一股煞气从楼顶宣泄下来,瑟瑟间震撼心神,仿佛一只猛虎鸟瞰人间。 “是,是谁?” “这气势,有大神通者!” 瞬间围观的人诚惶不已,纷纷做鸟兽散。 巡城兵马司、官府衙役和六扇门人也从暗处走出,擎着兵器将醉仙楼围了起来。 他们原本是受命在暗中保护,现在楼上露出这般威严,明里暗里已然没有区别。 醴泉县令当先走出,踌躇着不知道应不应该上楼,楼上已然传来一声轻喝:“散开吧!这里的事不是你们能应对的。” 简单一句话,下面的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散开。 不用明言,只凭楼上宣泄下来的威严,醴泉县各位大佬就知道,层次太高根本不是他们能触摸的。 无论是村镇、县郡,还是州城,能够达到一地顶端的,就没有傻子。 是溜须拍马也好,真有本事也罢,只要他能成功,必须具备的就是眼光与决断。 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一定会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有很多事情是他们所不能接触的,但处事的敏感性让他们还是能隐约感知到有些不正常,再加上这么凶恶的煞气通天彻地,立刻让他们明白,速退,否则性命不保。 数百人呼啦啦的退出整整一条街,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临近醉仙楼左右的街道以及林立繁华的闹市楼宇。 他们是退却了,可要真出点什么事,这些无辜商户与百姓怎么办。 巡城兵马司来到醴泉县令身旁,低低的道:“要不,将这些人清走!” 醴泉县令看了看醉仙楼顶,略略收敛的煞气,低头看着有些慌乱的街道,犹豫一下,刚想点头,冷不丁一道锐利的轻啸声滑过天空。 所有人齐齐抬头,然后就看到两道长虹滑过夜空,绚丽耀眼,仿佛流星一般从远处一闪而至,转眼落在醉仙楼顶。 “又是这么强!” 巡城兵马司嘴角咧了咧。 还不待别人接话,就见那两人抖手一直旗杆插在楼顶,随后飘然入内。 “哀牢山滴水洞!” 其他人看着旗杆在那飘扬,还有些茫然无知时,六扇门总旗已然冷哼一声。 “什么,哀牢山滴水洞?” 醴泉县毕竟距离哀牢山不算太远,对于哀牢山绿林并不陌生。滴水洞三个字一出口,瞬间都擎起手中兵器,列阵以对。 醴泉县令第一眼看向六扇门总旗:“刘总旗?” 这位总旗苦笑着摆了摆手:“不用紧张,里面是六扇门大佬,出不了岔子的。” “六扇门大佬...” 巡城兵马司抬头看着县令,扭头看着刘总旗,有些迟疑道:“什么层次的大佬。哀牢山绿林进城,这可是大事!” 刘总旗低声道:“是西安府总部的指挥同知!” 瞬间,能够听到刘总旗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指挥同知,那可是从三品高官,遍数六扇门就一行省而言,已经到顶了,再往上就是都指挥使庞游了。 这样大员做什么事,他们这些六七品的小官能说什么。 马上,所有人都乖巧的退在一旁。 进,不敢进,退,不敢退的守在这里,等待结果。 结果很快出现,六道人影冲天而起,化为六道长虹划破夜空,落点仍然是哀牢山军都陉。 县城,以及县城郊外根本就容不下宗师级战斗。 宗师的一拳一脚,数十丈无人生存,一声长啸浩荡十余里。 不要说主战场,仅是余波扫过,也能摧毁农田无数,让城镇化为无间地狱,房倒屋塌,数万乃至十数万普通百姓都有可能无人生还。 这般灭绝人性的做法,不管是那里的宗师,即便是北域荒原杀进大明疆域的野蛮宗师也不屑为之。 野蛮,多玄者也许能体现出来,对普通百姓却是不能。 当然敢于屠戮平民百姓的荒族铁骑,属于战争杀戮工具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哀牢山是造了多大的孽啊,千百年日复一日的被宗师摧毁!” 储尹之飘落山巅,看着远处近处的一座座山峰,星罗密布的排列在哪里。 “话虽如此,哀牢山能够承受宗师级大战的摧残,不也是因为宗师吗?” 王重九落在他身旁,反驳了一句。 葛荆认同这句话,“哀牢山毁于宗师之手,也成就于宗师之手。” 北疆鬼老也点头道:“的确,哀牢山一次又一次毁在宗师战,却也在宗师殒落中得到重生。孰是孰非已然很难分得清了。”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军都山断崖,那里又承受一次宗师战,幸好葛荆四人虽然声势浩大,却还知道收敛,要不然又一次山崩地裂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站在哀牢山军都山巅,几个人一时无语,都不知道默默的想着什么。 许久过后,葛荆突然问道:“山主大人在哪里?” 储尹之愣了一下,看了眼北疆鬼老三人,转头道:“在井栏陉守着呢,怎么了?” 葛荆沉默一下道:“风雨欲来啊!” 他转过身看着中路、西路。 储尹之和王重九脸色同时一变,仔细的看了眼葛荆,眉头蹙了蹙。 心血来潮对宗师来说可不是民间神话传说。 神魂凝固恍如元婴般的宗师,感知往往是事实的先兆,绝不是妄言。 葛荆修炼到了这等地步! 这才分别几天啊。 他们却是不知,葛荆的修为按部就班的修炼不长功夫,增长全靠战斗。 战斗越激烈修为长的越快,战斗越惊险神魂增长的越精纯。 已伤换伤,以战养战。 若是以前葛荆还会在意对手,现在,一股股危险的气息直逼心头,他想的已经只有战斗,而不会在意对手是谁。 风雨欲来,却不知伤倒的会是谁? 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第362章 变数 六扇门的消息传送很快,两位太谷大佬感知到葛荆的不对,立刻传令整个陕西行省关注外族,不消片刻就有数道消息传递回来。 标注北域荒原中路西路两处,标注西域高原一处。 这三处是所有人都注意到的地方,其余还未能得知,可就这三处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不对,甚至是忧虑重重。 “有十几位宗师赶向这里,三路宗师乱了。” 北疆鬼老看着葛荆,眼眸中充满了叹服。 这位爷也太能折腾了,一个东路让他把外族折腾败了,西路中路又赶过来十几位宗师,局势迷离再无人能够掌握了。 可瞬间,他又有些迷惑不解,外族如果从中路西路分来十几位宗师,势必让原本均衡的局势失去了平衡,难道他们要放弃不成。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两路宗师战,不,应该说三路宗师战求的不是本身的胜负,而是为东西两路远征军寻求一个退路,退回陕西行省或是败后能够退回北域荒原。 如果放弃,难道是不要那十万铁骑吗? “有阴谋...” 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升起一个念头。 无论是那方都不可能放弃这两路远征军,即使折损几名或是十几名宗师也不可能放弃。 那么??? 北疆鬼老、太谷红颜和太谷红容、王重九、储尹之心头电转着,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外族这些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唯有葛荆静静的盘坐在哪里,赤柽木剑横担在膝间。 眼,微微闭合着,心神控制着呼吸,一遍一遍的搬运着玄力,从生命精华冲刷着经脉,修复着伤患,用神异调整着神魂,修复着创伤。 时间未过多久,他身上跟牟家三位宗师大战残留的伤势,已然全部恢复。 一股轻松的感觉油然而生,好似肩头担着的沉重的负担完全消失,从滞重的淤泥中解脱出来。 而这种解脱让他浑身血液发出一声欢呼,飞速的流动起来,然后带动着玄力雀跃欢呼,异常灵动的在经脉中穿梭,勾动整片天空的灵气飞速的流动,快乐的与之交流。 这种异动立刻引起五个人的注意,他们都没有寻找,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葛荆身上,只是一眼他们就明白葛荆怎么了。 “才半日就把伤势全部恢复了!” 太谷红颜啧了啧舌。 “看样是,压抑的玄力得到释放,恢复与天地灵气交流,瞬间引起异象,这很正常。” 储尹之回了一句。 几个人同时点头认同。 太谷红容左右瞅了瞅,“不会引起谁注意吧?” 王重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几个在,哀牢山那个不长眼的敢过来。”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山巅上的一杆旗帜。 斗大的一个阴森山洞,一滴洁白的水滴欲滴未滴。 滴水洞的锦旗,洁白水滴代表的正是洞主。 北疆鬼老、太谷兄弟点点头没有说话。 滴水洞是哀牢山霸主,不仅如此,还一直占据霸主前三,虽然不如观澜山,却与钟鸣府一直争夺行二的身份。 钟鸣府大府主,正是滴水洞大洞主身旁这位中年文士。 有这两位在,说这样的话不算大话,他们认可。 可惜,三个人念头尚未落下,一道锋锐的寒光就从天而落,笔直的刺向葛荆,快捷凶残,毫不掩饰。 “谁!” 北疆鬼老瞬间将头撇过来,弹指一道劲风打了过去。 “找死!” 王重九第二个反应过来,一声喝骂,大个跨步站在葛荆身前。 来人他不知道是谁,却知道这人狠狠的打了他的脸,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寒光为流矢,金芒锐利带着无尽的威势呼啸而来。 当的一声,击碎了北疆鬼老的一记弹指,继续突进打向王重九的脸。 王重九虎眼一瞪,两道闪电凭空乍现,然后随着王重九目光的闪动当空跳动,瞬间出现在十丈外,精准的落在流矢之上。 啪啪两声微响,流矢一偏,擦着王重九的肩头飞出十数丈,当的一声钉在峭壁,锋尖没入石壁二尺有余。 没有人去看流矢,齐齐抬头看着九霄之上的云端,那里一道虚影正一刻不停的向南飞逝着,眼看就要消失在茫茫云海。 显然他是位路过的强人,不知道为什么出手。 难道是见猎心喜? 北疆鬼老三位肩头晃了晃,没有动。 储尹之没动,扭头看了眼王重九。 果然,王重九肩头一动,噗的一个空爆声起,他已经原地消失,陡然出现在云端。 王大洞主被打脸,岂会管他是路过见猎心喜还是刻意而为。 你打我脸,我必杀你。 绿林的暴脾气可是有着满满的杀意。 “今晚恐怕不会太安静!” 葛荆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昂起头,眺望着天空。 四个人心神微动,斜抬头看着远处天空风云变幻,隐隐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转回头,眺望北方,默默的一点头。 面对六位宗师,不管是什么样的异象,敢于出手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别有目的。 路过,见猎心喜是不可能的,所以王重九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王重九玩真的了,那个家伙,不死也得半残!” 听到远处的嗡鸣,熟悉王重九的还是储尹之,他揉搓一下手中玉箫,似乎有些手痒。 “大战,少不了你的。” 葛荆睁开眼,双耳微动,似乎听到南方天空的微动。显然,天空上的大战引起归元宗的注意,不约而同飞过来查探。 储尹之也抬起头眺望一眼,然后回头看着葛荆,默默的一点头。 这个人的出现绝对不会是偶然,其后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似乎可想而知。 “会是今天吗?” 太谷红颜皱了皱眉,威严刚毅不怒自威。 “应该是今天,趁着葛大人有伤在身,机会难得!” 太谷红容沉思一声,道。 几个人同时点头。 的确,葛荆是硬手,想要对付他,不趁他有伤在身时动手,难道还要等他伤势恢复后在动手。 东路太越山下斩杀两位宗师,白日时硬抗三位宗师,如此强宗师势必成为一大变数,不先解决了他,谁的心都不会有底。 第363章 北阴末指 趁着葛荆重伤再身! 是的,几大外族心中正是这样想的。 葛荆在东路太越山搞出的事情,没有那个势力心头不再发抖。 问题并不在于葛荆修为多强,像他这般修为的,无论是大明还是外族都有不少,让人震惊不过在于他的年纪太小。 真正让人挠头的是,葛荆的身份。 葛荆是牟家血脉的身份以前隐秘是无人在意,一旦他引起人的注意,立刻就不再是隐秘。 他是西域血脉,却又出身北域,偏生对大明心生好感。 这点从葛荆出世到现在,除了阵斩刀胡子外,所做一切事情都对大明有利,甚至到现在他官面上的身份还是大明六扇门总旗。 虽然在华州郑县出于玉君心的愚蠢,葛荆捏碎了六扇门铭牌,但珠链还一直在葛荆腰间挂着,这般滔天的大罪在宗师面前,显然不会是个事。 这样的一个人,在东路给外族造成那般大的麻烦,又来到中路哀牢山,让人着实不会放心。 军都山这个位置十分奇特,距离中路宗师战场一刻钟就能飞到,若是西路、东路有事,赶去也不会超过半日。 一位不知立场的强宗师,亲和大明,偏生又不再大明宗师战名单之中,天知道他神出鬼没的出现在那处战场。 都不用想,任何一处战场有他出现都会发生无限的变数,外族不将他解决,对任何一处战场都不放心。 必须要先把变数解决掉! 这个念头想来是同时出现在三大外族首领的脑海里。 北疆鬼老、太谷兄弟和储尹之四人想到这里,看着葛荆的背影眼中忍不住流出一丝叹息。 有惊叹、有称赞,唯独没有担忧。 宗师,自有宗师的骄傲。 可以被打杀,却不可被战败。 被人担忧、被人痛惜、被人可怜就如同被人侮辱。 北疆鬼老他们都是宗师自然知道宗师的骄傲。 葛荆担着剑,身形一长来到军都山巅,默默的看着北方。 冥冥之中一股一股充满了危险的气息直接指向他。 强大、凌厉、充满了杀意。 “不远了!” 葛荆仰起头看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北斗七星杀意凌然。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 葛荆北斗七星域一旦成型,自然能够感知到北斗之杀意,阴阳司令下他清晰的感知到西方一点、北方一点,以及南方一点杀意。 顿时,他有些愕然,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南方军都陉道尽头。 那里的杀意竟然还在北方之上。 至于西方的杀意,却是最为淡然的,接近于无。 西方来者应该是西域牟家的人,他们想的是将我擒拿,故而即便恶意满满却不会有杀意。北方想来的北域宗师,唯独南方的会是谁,杀意还这样的强。 葛荆的一转首,动作充满突然,直接引起四位宗师的注意。 “怎么了,葛大人?” 北疆鬼老飘然落在葛荆的身旁。 葛荆两眼微眯道:“南方一股极强的杀意!” 四人同时一愣,眉头一蹙,与葛荆一样十分不解。 储尹之迟疑道:“你怎么察觉的?” 葛荆缓缓收回眼中的精芒,淡然道:“我的域是北斗七星,能够感知到那股杀意。” “北斗七星...” 四位宗师默默颔首。 北斗主死,重在杀伐。 孕育的就是那股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杀意,自然对杀意的感知最是敏锐。 所以,他说南方有杀意就必须有杀意。 只是南方... 四位宗师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南方,军都陉的上空。 他们的目光刚刚投过去,就感知到空中传来一阵强烈的震荡,然后看到一点寒芒向南方飞逝的同时,王重九控制不住身形的向后暴退。 “好强...” 葛荆五人同时惊呼一声。 声音未落,在王重九两人退却的空间劲气浩荡,在漆黑的夜里泛起一抹肉眼可见的白。 一鼓、一缩,然后迅猛的向外又是一鼓。 轰然一声,一道惊天动地仿佛要毁灭人间的爆响声响起。 那是两位强宗师劲气缠绕,纠缠,相吸相斥,最后被引爆的后果。 内息引动天地灵气,一声爆响后不受控制的向外扫去。 浩浩荡荡,极其强劲,虽然还动摇不了山峰的主体,却也在刹那间将山峰上一切可见之物推平。 震荡、余波,搅得数百丈方圆的天地灵气狂暴不已,宗师都难以在内停留。 如此威势,让归元宗还未赶到的诸位灵玄脸色大变。 根本顾及不得其他,慌不择路的闪入两旁山脉,死死的将身子隐在山峰之后,伏在地面,浑身玄力浮出体表,结成一层护罩将自己保护起来。 霎那间,军都陉道乱成了一团。 “好乱啊!” 储尹之叹息一声,却什么都没做,毫无表情的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看着同样被空爆逼得退回的王重九。 王重九脸色十分不好看,袍袖挥舞甩出两道罡气。 噗噗两声,将暴动的天地灵气与军都山切割,尽量减少他们对山体的破坏。 “呵呵,让你不小心,吃大亏了吧?” 储尹之嘴上调侃了一句,一步跨出,手微微一托,将方圆百丈的空爆托向天空。 王重九脸色阴沉如水,翻身跨步来到军都山峰巅。 嘴嚅动了一下,最后却只是无奈的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他能说什么。 要是没被这些人看到还好,既然已经落入他们眼里,什么话都变成了推诿和敷衍。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强行突破军都陉,他要干什么...” 葛荆没在意王重九高兴不高兴,目光一直看着转眼而逝的那道寒芒,若有所思的自语着。 瞬间,五个人的心思同时被拉了回来。 储尹之肯定的道:“那个人其实很强!” 王重九冷哼一声道:“一息之间三千斩,最后一息三千力量合二为一将我震退,虽然他会重伤,但能将我逼迫得无法追击,岂是普通宗师能做到的。” “眼力够强,意志果断,对自己还够狠,绝非无名之辈!” 北疆鬼老也点头道。 “我知道,他是北阴末指王陆!” 太谷红容陡然抬起头,眼中精芒闪动。 第364章 等待 “北阴末指,是他?” 除了葛荆,几乎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储尹之更是脸色阴沉不定的转回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重九更是低喝一声:“是他,对一定是他,一息三千斩,我怎么没想到,想到一定不会放过他!” 王重九瞪着斗大的双眼看着军都陉南方,身子动了动,感觉慢了这半天已经追之不及了。 顿时他忿忿的喘着粗气。 “北阴末指王陆?” 葛荆看了眼王重九扭回头又看了眼储尹之,然后将目光顶在太谷红容脸上。 太谷红容马上解释道:“他们是指阴洞最强的护法,是指阴洞主的左右手。左手五指与执掌人,右手五指与执掌人,各有六位宗师。” 太谷红容沉默下,太谷红颜接口道:“左手一般被称之为北阴,右手一般被称之为南阴。南阴主攻,一向是指阴洞攻伐的统率;北阴主守,是保证指阴洞任何决策胜负的保证。现在北阴末指出现了,证明入侵大明的决策出了纰漏。” 说着,太谷红颜看了看葛荆。 “我吗?” 葛荆轻笑一声。 表面上他看似轻松,实则内心充满了一种窃喜。 当年那个无人在意的,只能跟着狼群流浪的,跟狗一样的孤儿,天生天养后,终于变成一个指阴洞这等大势力也不得不为之侧目,进而因为他做出改变。 北疆鬼老看着葛荆默默颔首,他能感觉到葛荆的骄傲,并且他也认可葛荆的骄傲。 宗师战,从决定到现在才多长时间,连正是开启还有一天半呢,北域就已经不得不为之做出改变。 不管北阴末指王陆闯过军都陉要做什么,都是自认不敌的表现。 因为一个人而做出自认不敌的改变,不管是谁,都值得骄傲。 “南方...” 北疆鬼老站起身,“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我都必须做出反应...” 老人苦笑一声,道:“小友,我让太谷兄弟留着陪你,有你们五位宗师在,除非王者出手,任何危险都不会威胁到你。” 葛荆站起身,郑重的一抱拳。 不得不说,从葛荆踏入大明倒现在,大明官府的人很对得起他。 也许不算有多看重,但至少不曾亏欠他什么。甚至六扇门因为玉香春的原因对他帮助多多。 要不然,葛荆也不会如此亲近大明。 自幼失怙的人最敏感,也最为看重的就是感情,不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吧,至少你投入一分感情他绝对能回报你三分。 关于这点,大明感觉到的人不多,但只要见过葛荆的人都会敏锐的感知到。 无论是蓝娘,还是庞游,甚至是只见过葛荆一面的北疆鬼老。 都是官场上久经磨练的人,练出一双毒辣的眼,看人再没有比他们再准的了。 现在北疆鬼老一个举动一句言语就让葛荆不得不领情,并且是心甘情愿的。 “我回布政司打探一下,你们兄弟就多多受累了。” 北疆鬼老对着太谷兄弟叮嘱一句。 太谷红颜点头道:“喏,六扇门同枝连气,探什么受累不受累。” 太谷红容笑了一声道:“不过,穆老是不是跟庞大人提一句,葛老弟这个总旗有些不适合吧,再继续下去就成笑话了。” 北疆鬼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是该提一句,不过我认为这可不是笑话,而是一篇假话。” 然后他看着葛荆,看到葛荆并没有反对的表情,接着笑道:“宗师之位在六扇门至少也是指挥同知,从三品,总旗这正七品之衔是小了许多。可指挥同知天下有多少,正七品的宗师总旗却只有这么一位,绝对是天下第一总旗。哈哈...” 北疆鬼老这句调侃一出口,包括葛荆在内的所有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总旗宗师,在太谷红容提起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不对。 不仅是不对,它已经尴尬到没有人敢提的程度。 没人敢提却又不能不提。 六扇门人一直在担忧,等那天葛荆想到,心生怨怼后将总旗珠链扔掉,事情也就到了再也无法解决的地步。 这也是北疆鬼老三人见到葛荆一天都没有提起的原因。 那个时候他们不熟,不只是不熟,还从任何方面讲,都没有一丝交情。 现在乘着北疆鬼老一点付出,太谷红容感觉实际巧妙连忙提起。 正好,葛荆没有表示反对。 这块让所有人难受的心病就在北疆鬼老的调侃声中解决。 北疆鬼老心情舒畅的飞走了。 这时候,似乎因为北阴末指王陆带来的阴霾都从他心头消失。 指阴洞不管有什么阴谋,对于大明王朝来说,都不算什么难事。 天塌了不是还有朝廷顶着么。 北阴末指王陆突破的是哀牢山军都陉口,山那面是湖北行省。 别看在陕西行省面临的困局中湖北行省派来不少助力。 可实际上,湖北行省有更多的高手还在观望中,没有下场。 如果王陆这一次真有大阴谋筹划,陕西行省不能破局,湖北行省绝对跑不了。 至于葛荆这事就不行了,他出问题就是六扇门自己的问题,就是陕西行省的问题,跟任何人都无关。 倒也不能说是武馆,毕竟葛荆这件事其实是源自帝都玉家内部的倾轧,源自蓝娘未能阻拦住玉君心心中不应该升起来的想法。 一个小小的灵玄师因为世家的骄傲,狂妄的升起了,想要降服宗师的野心。 这不是笑话吗? 的确,现在玉君心当时的作为已经从陕西行省穿越万里时空,传遍整个帝都,成为人人皆知的笑柄。 玉家上下因此而蒙羞。 这也是为何葛荆明明是宗师却还是那个七品总旗的原因。 陕西行省的玉家人,包括蓝娘在内明知道葛荆的不妥,仍然不敢随意为他提升职位。 破局,除了玉香春外,恐怕只有六扇门里跟玉家毫无关系的十三神捕之一的庞游。 不仅如此,出手的还不能是六扇门人。 布政司参知政事北疆鬼老。 这个身份正合适。 葛荆五人端坐军都山之巅,眺望着北疆鬼老远去的背影,各有心思的胡乱想着什么。 太谷兄弟是心情舒畅,葛荆接下他们解决事端的话,说明认可六扇门。 不仅如此,他应下北疆鬼老的话,认可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许下的职位,实际上就已经脱离了玉家的束缚,成为陕西行省六扇门的人。 或许葛荆不会成为六扇门高层,但至少是偏向六扇门,不想跟六扇门闹出什么龌蹉。 对于一位强宗师,很有可能成就王者的强者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会奢望,并非六扇门培养的强者会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六扇门的怀抱。 也许,葛荆真的这样做了,相反会让六扇门人心生疑窦。 “小子,你真的投进六扇门吗?” 王重九突然向葛荆身边蹭了蹭,踌躇着问了句。 “怎么?” 葛荆睁开眼,别过头问了句。 王重九犹豫一下道:“其实,绿林的生活也挺好的。” 葛荆一愣,看着王重九似乎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怎么想到让我进绿林呢?” 王重九低声道:“你扔那两个小子到观澜山,不是对绿林有想法?” “冷漠、荀无影...” 葛荆恍然抬头,看了眼王重九。 荀无影两个家伙拜进观澜山武进门下,王重九和储尹之不能不认识,别的不说,至少葛荆跟刀枭胡勒三月纠战最后被武进叫停,那个时候葛荆和王重九相见,武进身旁的侍者就是荀无影两个家伙。 那时,荀无影拜进武进门下,冷漠马上就要被送到泼玉巅三先生那里学剑。 这两个小家伙是突然出现,跟他们有关系的唯有葛荆一人。 关心葛荆的人不能不怀疑他们是葛荆安排进入观澜山的,要不然武进跟他不认不识的,怎么会出面跟葛荆讲道理。 按照武进身为王者,身为绿林霸主的身份,即便葛荆半步宗师的修为也值不当武进如此礼遇。 唯一解释的只有他们暗地里有关系。 可是,谁能知道,两个家伙拜师行为,其实是他们的师傅不了道人的安排。 王重九有此疑问很正常,可惜葛荆却没有替他解释的想法。 “两个家伙怎么样!在观澜山没被人欺负吧?” 葛荆想起那两个家伙,忍不住关心的问道。 王重九看了葛荆一眼道:“冷漠已经拜在泼玉巅三先生门下,据说他天赋异禀,修炼三先生的冰玉剑法一日千里,深得三先生的喜爱,准备继承衣钵。至于荀无影那个家伙,天性伶俐,天生一副通灵手,早就成为观澜山少主,无需你担忧。” 通灵手,是飘零手吧! 葛荆淡然一笑,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非比寻常,资质之佳犹在杨惊雷和杨雨池之上,以后如何,深不可测。 一个观澜山绿林霸主武进,一位让哀牢山三大霸主之一的王重九一口一个三先生,想来也是位王者。 两位王者的衣钵,未来可期啊。 葛荆随即将荀无影两个的事情抛在脑后。 心神萌动,将所有神识都聚集在山下一点,久远的一点。 危险就在哪里,即将临头。 第365章 血脉相吸 只是,葛荆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感知到两股微弱的气息直逼他而来,只不过这两道气息有些弱。 他没有在意,目光跃过这两道气息,向后扫过。 最少两团气息,十分隐秘的隐在哪里,在仔细分辨一下,他的脸色微变。 至少有十位宗师。 “有些棘手啊!” 葛荆低声自语道。 “竟然来这么多人?” 王重九脸上也浮现一抹郑重。 不只是他,包括储尹之和太谷兄弟都感觉有些棘手。 他们都想到会有宗师来战,却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位宗师,他们再强也明显敌不住。 “不应该呀,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王重九浓眉紧锁,喃喃的道。 葛荆眼眸精芒一闪,撇嘴道:“什么规矩,有明文颁布吗?” 王重九嘴角抽搐一下,默然无语。 规矩,什么规矩。 不是大明和外族有过什么约定,而是双方克制的默契。 荒族有东西两路铁骑杀入大明疆域,甚至险险的杀入内陆。 他们除了在边疆为了造成影响掀起无边杀虐外,在大明内陆并没大杀特杀,仿佛郊游一般环绕一圈后,在大明官兵的注目下又跑了回来。 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吸引大明官府的注意,让他们知道肚子里还有两只随时能够翻江倒海的铁骑。 而大明也不是歼灭不了这两路军,只是真要歼灭,朝廷官府也许不会损失太多,百姓就不敢保证了。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双方都清楚。 荒族的确是有图谋陕西行省的想法,不过能否得到却是个问题。 之所以会不惜派出十万铁骑,真正的意图还是在扯大明的后腿,也是在警告大明。 大辽大宋之间的战役,你不要随便出手。 真要强行出手,就先想想,用折损自家子民的代价来帮助大宋,是否值得。 所以,从荒族铁骑强行冲过祁连山封锁,一路向东一路向西,环绕一圈竟然毫发无伤,同时也没有太过骚扰大明内域。 时过两年,两路铁骑再回陕西行省,是战是和,双方都不想真刀真枪的做过,而是用宗师大战来决定。 “唉!” 葛荆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规矩,不过是强者约束弱者的手段。从来只有强者规定,弱者遵行。真有利益,何时见过强者执行过。” 王重九讶然,抬头看着前方,看着飞临天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两个身影。 一个大,一个小。 大的是位少年公子,年轻俊美风度翩翩,一手黏着小儿的背,蹑空而行,玄力外放形成一个金色光罩,将自己罩在其中的同时护住小的全身。 小的是个古怪精灵的幼女,一手紧紧抓着少年公子的腰带死不撒手。 只是天空晴明,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把一种莫名的银白洒在了山峰、大地。 欢喜的小儿在天空手舞足蹈,怎么都消停不下来,搞的年轻公子为难不已。 灵玄的修为毕竟不是宗师,即便能够携人飞天,却也承受不了半日飞遁数千里的劳累。 “他们?” 王重九感知到两个人的气息,一个灵玄,一个玄士,再强也不值当他来注意。 只是在他从两个人身上隐约感知到葛荆身上的熟悉感时,脸色微微一变。 “是牟家人...” 王重九侧过头看了眼葛荆。 他都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感知到葛荆的气息,就更不用说葛荆了。 那个年轻公子还差一些,仅是有一丝葛荆身上的气息,跟牟云铠、牟槿、牟枟差不多,可那个小人却是不同。 随着她距离葛荆越来越近,葛荆感知到体内血脉翻腾涌动,有一丝欢腾雀喜,一阵阵的促动他的心神。 只是瞬间葛荆就明白了,她就是牟云镐独女,葛荆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怎么来了,又是牟家的把戏...” 葛荆用力吸了一口气,本身就对牟家的厌恶感更加炙燃。 少年公子不管身份有多高,都不过是一个灵玄。 他不想相信,没有牟家长辈的默认,他能将小人不远千里的待到这里。 至于为何要让小人出现在他面前,还用想吗? 葛荆将赤柽木剑夹在腋下,缓缓站了起来。 原本他们几个人的气息完全内敛,就少年公子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就算他那点浅薄的神识扫过,这里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葛荆长身而起,瞬间就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 即便,少年公子的神识扫过,仍是空无一人,但眼睛能够看到,有人就是有人。 少年公子两眼微缩,身子落在断崖边不敢向内多走一步,不止如此,他的手还紧紧的护在小人肩头。 这个动作很轻微,却让葛荆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不错,就算你心思不轨至少还知道关心妹妹。” 葛荆一边向前走,一边夸赞了一下少年公子。 少年公子上下打量一下葛荆,眼一眯,显然认出他是谁,忍不住轻吁了一声。 葛荆毕竟是宗师,都不用说话,直接能感知到幼女的身份,想来有他在,不论如何,幼女的安全是没问题的了。 想到这里,少年公子白皙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一抹火燎燎的感觉,想来已经充满了羞红色。 少年都是这般,能耐不见得有多大,心气高却比天都高,为了对付葛荆用了点小手段,心里难免有些羞愧。 却不知,根本躲不过葛荆他们的眼。 黑夜,不管有多黑,在宗师的眼中其实跟白昼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少年脸上那抹微红,葛荆对他感觉又好了一丝。 但也仅是一丝而已,因为不远处逐渐靠近的十位宗师葛荆都不会原谅他。 他为了心中腌臜的想法,将一个几岁大的幼女带到这样危险的地方。 宗师战之地,难道他不知道这里有危险吗? 还是他以为凭借他那点浅薄的修为,能护持得了她。 或是说,他以为外族宗师会自持身份,而不对她出手。 都不用对她出手,宗师大战时外泄的气息就不是一个小人能承受得了的。 第366章 唯一亲人 想着想着,葛荆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冽,并带上些许锋芒。 黑夜里,他的双眼陡然一亮,从远处扫过,然后迅疾收回落在少年公子身上。 “这眼神,好可怕!” 少年的心神一抖,面对葛荆的眼眸竟然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哥哥的眼神好亮啊!” 葛荆与少年之间的较量小人浑然不知,只是看到葛荆的眼神也把眼睛瞪了一下,想象着自己也双眼绽放光芒的样子,用力的鼓着。 却不知,她瞪着双眼,一用力,不知不觉的把双腮鼓了起来,像只小青蛙一般的可爱。 葛荆笑了笑,两步走到小人身前,俯下身,看着小人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伸手顶了顶她的左腮。 噗的一声,小人憋不住,吐了一口气,一股香香的奶气扑鼻而来。 “你,你下毒...” 葛荆假装被毒到的样子把身子向后仰了仰,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小人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己。 葛荆徐徐站直了腰,木剑落地,双手拄着,嘴角挂着一抹微笑看着小人。 他除了面对杨雨池时,从来未曾这样面对过任何人。 很温馨、很温和,让人的心不经意被一股暖意柔柔的包围着。 “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怪不得有武痴说过,温柔暖乡容易消磨人的意志。的确,很容易让人留恋,只是可惜...他从来不属于我。” 葛荆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心却将这点点温柔推了出去。 他从未感知过家的感觉,更没接触过家的温暖。 也许他曾经渴望过、祈盼过、羡慕过,甚至是嫉妒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成长,那颗脆弱的心一点点变得坚强,并在外面包裹上一层厚厚的壳。 任何伤害都会被他抵挡在外面,把坚强留给自己。 以前他是这样,更别说现在,被牟家人、以及牟家人的处事手段伤害之后更是如此。 牟家人,从他见到牟槿、牟枟开始,到牟云镐、牟炫、牟燿、牟云错,算起来也不少了,但没有一个人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说不上生气,更说不上恼火,有的只是厌恶。 他以为牟家不会有人会入得他眼,可在看到小人之后才发现,他错了。 不仅因为他们之间有血脉共鸣,撼动他的心神,还因为小人的双眼里充满着天真无邪。 那里有人类最美好也最值得保护的东西,任凭他的心被坚固的壳保护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里面,似乎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有些变软。 “你是哥哥吗?我是杞儿,牟杞儿,牟杞儿咯咯咯...” 小人的声音软软的响起,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笑声。 “嗯,我是葛荆!” 葛荆的身子又伏了下去,用额头抵了一下杞儿的额头,报上自己的名字。 “葛荆哥哥...” 杞儿的笑声停下,伸出小手怯生生的摸着葛荆的右手,认真的叫了一声。 葛荆的头抬起,低头看了眼她的小手,感觉上软软的暖暖的。 可还不等他说话,少年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不姓牟?” 葛荆站起身,看着少年道:“我是葛荆!” 少年的脸色有些发冷道:“你姓牟!” 葛荆淡然一笑,目光跳过少年的身子看向他的身后,“我是葛荆。” 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论,但我是葛荆四个字却清楚的说明他的立场。 大荒古城牟家,跟我无关。 少年的脸色终于变了,好像心中的信仰被人践踏一般,根本承受不了。 “你...” “出来吧,都是宗师,还这样鬼祟不嫌丢脸吗?” 少年刚想发怒,葛荆的声音悠扬的传了过去,淡淡的,却将风云搅乱掀起滔天巨浪。 云浪翻涌如海潮一般,撞击到山峰上又狠狠的摔退回去,就仿佛如波涛一般潮起潮落。 就在云浪摔打在山峰后退却时,阴影处一点黑影如毒蛇般,顺着云浪的轨迹飞来,弯曲蜿蜒却又灵动无比。 其势迅疾,目标是葛荆,却毫不避讳少年和杞儿。 “好胆!” 瞬间葛荆就怒了,右手一翻抓住杞儿的小手,轻轻往身后一带,杞儿身不由己的飞起落下,落点正是王重九身前。 “看好她!” 葛荆淡淡的声音响起,人已经贴着少年的肩头一闪而过。 “你!” 葛荆的动作十分快,快得让少年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只感觉手一松,杞儿就在眼前消失不见。然后,在葛荆贴身而过时,少年身不由己的转过身,刚叫一声,就看到身后如同毒蛇獠牙一般要将他以及杞儿吞噬掉。 刹那间,少年的脸变得苍白无色。 宗师战竟是如此的冷酷,丝毫不曾在意是否会伤及无辜。 仅是一眼少年就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一直让自己惴惴不安的感觉源自何处。 云浪翻涌,雾气弥漫,黑影如同毒蛇般随之而变。 一弯一曲一弹一射,眨眼间来到葛荆面前。 葛荆手臂翻转赤柽木剑随手刺出。 轰然之间,磅礴的剑势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向云浪重重的撞了过去。 云浪瞬间以赤柽木剑的剑尖为中心,向外冲击过去。 天空为之一靖,只余下扭曲环绕如环的毒蛇撞在剑尖之上。 刺啦啦的一道蓝紫色的闪电陡然亮起,照亮了军都陉道,也闪耀了军都山天地。 “南阴五指!” “黑煞锁魂引!” 太谷红颜、太谷红容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并齐齐的踏出一步,站在王重九和杞儿身前,将那少年留在断崖边。 少年剑眉竖起,面色狰狞,怒不可遏的吼叫着,“指阴洞,尔等竟然敢无视我牟植,欺人太甚!” 就在牟植的怒喝声中,当空一声轰然巨响,葛荆顶着这道黑煞锁魂引向前冲击过去。 葛荆也怒了,只不过他的怒意跟牟植的完全不一样。 牟植是感觉指阴洞竟然无视他的存在,而葛荆对牟植是否被殃及毫不在意,他在意的唯有牟杞儿一人。 牟家,甚至牟云镐的死活葛荆都不会在意,但牟杞儿不行。 这个小人,在用她那柔柔的小手怯生生的抚摸他手背的那一刻起,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第367章 王者的强 赤柽木剑点中黑煞锁魂引,葛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落手处力重千钧,用力时却又浑不着力。 明明一剑点中,它竟然随弯就弯的向内软去,将然将剑上的力量卸去,古怪异常。 若是一般人还真就奈何不得它,可惜它遇到的是葛荆,一个精通金、风、云三种属性力量的人。 风力拉住黑煞锁魂引,云力将其牢牢吸住,然后金力带着锋芒视其为无物,直接切了进去。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 黑煞锁魂引,指阴洞让人闻之色变的奇物身子一软,如同毒蛇被切开七寸一般,将其切成两段。 头尾向下一衰,绳子般的模样,软塌塌的看不到一丝威胁。 “啊!” 山壁阴影里传来一声惊叫,那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的惊骇。 “嘶,那可是黑煞锁魂引啊,一旦被其标记就会如跗骨之蛆一般,非死不可脱身。却是从未听谁会被人当成实物般斩断,夺走。” 太谷红颜也低呼一声,扭头看着王重九解释着。 王重九也有些凝重的看着葛荆,双眼紧紧盯着葛荆的木剑,并未去看凝结在木剑上的软索。 葛荆手臂一抖,软索在空中大了一个盘旋,带着唿哨声抽向山壁阴暗处。 “啊!” 一个疾呼声响起,两个黑影从阴暗处蹿了出来,潜伏低就,身若游龙般手持短刃向葛荆下身斩去。 出手奇快,直取下三路,让葛荆应对起来十分别扭,也十分难受。 葛荆冷哼一声,双脚一踢身形向右一偏,手中木剑遥遥一落,迅疾先上一挑。 汹涌的剑气向回一收,凝于剑前一点。 随着葛荆的手势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木剑在空中一晃,立刻分出左右两道锋芒,让人难以置信的,精准的点中两个黑衣人手中短刃。 两人来不及惊慌,身子在空中一翻,迅速扭转。 扭转中,他们手中的短刃旋成一道剑花,跟葛荆的木剑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一个扭转,两个扭转,三个扭转过后,两个人的眼露出惊慌之色。 因为不管他们剑花如何繁杂,他们仍然脱不开葛荆木剑的控制,就彷如两个陀螺般被葛荆无尽的转动。 陀螺螺,陀螺螺,两个人在木剑的指挥下,一圈又一圈的旋转着,前面是剑花,后面是腿花,翻腾环绕,根本控制不了自身,哪怕是任何一点。 见此情景,太谷红颜忍不住吁了一口气,心情陡然舒适了好多,在王重九身旁低低道:“不是宗师!” 王重九撇了他一眼,轻笑道:“感到压力很大?” 太谷红颜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如果是宗师,不管他们修为如何浅薄,被人这样戏弄,谁心里感觉不到压力。” 王重九了然点头:“也是,幸好不是宗师。” 他一句说完,眼皮一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太谷红颜呵呵的笑了一声道:“你不用猜疑我,我们是不是世家的人。” 王重九一愣,“不是世家的人,你们不是太谷家的吗?” 太谷红颜摇头道:“太谷是世家,却不是一家。我们不像蓝家依附玉家,郭家依附席家。我们是那省的人就依附那一省,算起来,我们兄弟算是庞大人的人。” 王重九的眼微微一缩道:“十五神捕那位庞大人!” 六扇门隶属刑部都官,主事为十三行省的十三位清吏司,首领为都指挥使,正三品高官大员,到了地方更是了得,为一省三部主司的提刑按察使。 提刑按察使,也是正三品,可这个正三品跟都指挥使的正三品看似平级,其实是天差地别。 一个为京官,刑部属官,级别虽然在哪里,权势却不多,更别说头上还有无数个婆婆看着。 一个虽然是地方官,却是一省三大巨头之一,主管提刑按察使司,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监察职能,内设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和督捕司。 跟葛荆交涉过的庞游就是提刑按察司下的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 正三品,是遍数天下仅有的十五位神捕之一,这等人物到了帝都,即便是玉家家主也要礼让三分。 在陕西行省这种玉家权势薄弱之地,他要是不给玉家面子,玉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么说,你们是中立派了?” 王重九舒了一口气,心头的戒备舒缓了许多。 六扇门名义上是玉家、席家主事,两家势力遍布两京十三行省,可实际上呢,他们的主人还是不管事的神机侯府。 因为六扇门虽然遍布两家人手,偏偏十五位神捕,也就是清吏督捕司的都指挥使从来都不是他们的人。 没有大事时,他们是中立派,真有事,只要神机侯府出面,他们立马变成神机侯府人。 神机侯府掌控的是刑部,并不会太在意六扇门,因为神机侯府的神机侯乃是与大明王朝第一玄者世袭神侯朱鉴并称擎天玉柱的朱锺,当今天子的亲叔叔。 太谷家有这样的背景,自然不会在意葛荆如何。 想到这里,王重九回头看了眼储尹之,储尹之也大步上前,跟王重九并肩而立,将杞儿护在中央。 两个不是宗师,还敢强行对葛荆出手,然后被葛荆戏弄玩耍的指阴洞高手不重要,他们就像是盛宴之前的甜点,开胃菜而已。 真正的危险,还是后面那十人,逐渐靠近的十位宗师。 只是,当太谷红颜和太谷红容又上前一步,站在王重九和储尹之身旁,把牟植一个人留在断崖边时,远远的传来一个怒哼声。 “什么东西,敢如此无视牟家嫡子!” 然后,闷闷的鼻音从远处出来,如同一道闷雷炸响,轰天震地般的咆哮,由远及近不过是在眨眼间。 其势如虹,带着一阵破空的呼啸声,一瞬间卷起漫天白云,漆黑的夜色中仿佛一条晦暗的巨龙悲怆而舞。 呼吸间,葛荆就感觉到死亡转瞬临头,直惊得他浑身汗毛炸立,长剑一甩,两个陀螺般旋转的灵玄呼啸着挡在他身前。 双脚一阵猛错,身子在空中一个弹射飞起,矫捷的身躯凌空而舞,道道剑芒在空中留下七颗耀眼的烙印。 北斗七星,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身最后两颗星,天璇、天枢斜斜的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连接到第一次出现的北极星上。 嗵嗵,两声闷响,然后两道紫蓝色的闪电亮起。 指阴洞两位灵玄连嚎叫声都来不及,化成两道黑影顺着军都山巅飞了过去,眨眼间不知道去了那里。 葛荆的手臂用力一扬,赤柽木剑随之在空中划过。 怒吼在喉间涌动,仿佛孤狼嚎叫前的振动。 呼噜呼噜。 木剑在空中一划而过,北斗七星迎着那道闷雷撞去。 斗柄处的瑶光率先撞在闷雷。 瑶光只是微微一抖,星芒就怦然而碎,然后是开阳、玉衡。 嘭嘭嘭... 闷雷顺着北斗七星一路撞了过去,眨眼间就来到天璇位。 葛荆一时间目呲欲裂,胸膛急剧起伏。 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身子半转,赤柽也随之向后重重一拖。 “转!” 怒嚎终于从他唇齿间响起。 在空中呆滞不动的两颗星随着葛荆木剑的拖拽,缓缓的一斜。 顿时,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住闷雷,让迅猛无俦的它竟然为之一转,前进的方向都发生了偏移。 这般玄奥的改变,得让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那...” 飞行中,已经距离这里不远的十位宗师,看到这么玄妙的一幕都忍不住停下了步伐。 想叫,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只能呆滞的看着,微微转动的天璇将闷雷送到天枢位,然后又一股玄奥之极的力量将闷雷一个瞬移送到北极星位。 砰的一声闷响,闷雷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中,竟然跟撞散七星时一模一样的崩散了。 与此同时,葛荆的身子向后一错,落在断崖之上。 呼呼呼的喘息声从葛荆的口中发出,仅是一瞬之间的招架,堂堂强宗师的他竟然脸色发白,身子发抖,双手酥软无力。 只是,现在的葛荆根本来不及感觉自身的变化,抬起头,目光冷漠的看着对面山壁。 那里有一位面色愁苦的老人,脚踏空间,蹒跚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这般老态龙钟的样子,再配上浑浊迷离的眼神,完全是一副失去了灵魂,傀儡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一个闷哼险些要了葛荆性命的人。 “厝祖!” 牟植呆傻的叫了一声。 太谷兄弟的眼瞬间眯了起来,对视一眼,顿时知道,这位强者大能是西域高原牟家的人。 “王者...” 王重九也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紧的攥了起来。 他们和武进接触的时间太多,对王者的气息十分敏感,远超他人。 再说了,能一个闷哼引动天雷,将葛荆逼迫成这个样子的人,不是王者又会是何人。 而就这一下,葛荆直接明白他和王者间的距离。 强宗师,再强也只是宗师,就连域都只形成一面,还不能圆满成领域。 第368章 硬骨头 数里空间,老厝两步就来到葛荆的面前,混浊的眼眸看着葛荆。 他左手提着长剑,干瘦如同松干的右手臂缓缓抬起,虚虚的向葛荆抓去。 “不要胡闹了,老爷已经恼了,回去吧?” 虚空陡然现出五根巨大手指,向内一拢形成一个十丈方圆的囚笼向葛荆罩去。 五指囚笼尚未降临,一股莫名威压已经从天而降,将半个断崖牢牢的固定在哪里,在里面的任何人都仿佛被桎梏一般,连手指微动都做不到。 “葛荆完了!” 里面外面的人都看着葛荆,感觉到这位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创造奇迹的人即将殒落。 听这位王者的口气,也许不会将葛荆如何,囚禁却是避免不了的。 至于被擒回去是否能接任大荒古城未来当家人的位置,还要看哪位家主是怎么想的。 这时大荒古城牟家的家事,又因为是王者出手,没有人敢做什么,或是说什么。 人人都以为,葛荆只能束手就擒,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强宗师和王者,差距太大非战之罪。 却不想,葛荆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手中木剑一点光华闪现。 葛荆的右手迅疾的在空中一闪,木剑划过那口鲜血喷出化做的血雾。 木剑带着点点殷红,在空中炫出七点光芒。 葛荆的手臂在空中一定,殷红一点在他右侧的空间虚虚的一落。 北极定位。 七点血芒在空中一凝,北斗七元解厄星君现于天空。 此时为黎明时分,东方微微泛起白芒。 斗柄朝南,天下皆夏。 斗柄运于上,事立于下;斗柄指一方,四塞俱成,此道之用法也。 葛荆的头斜上着抬起,两眼淡漠,毫无情感的看着悬在他头上的老厝。 他的嘴角向右一撇,微微翘起形成一抹讥讽的微笑。 微笑中还挂着点点殷红。 就在这抹带着血迹的讥讽中,老厝的五指牢笼从天而落,稳稳的落在北斗天枢阳明司命星君、北斗天璇**司禄星君、北斗天际真人禄存星君和北斗天权玄明延寿星君形成的斗魁之上。 斗魁向下一沉,斗杓向上翘起。 这一下让所有观者心神一重,五指牢笼好重的威势! 可是... 就在所有人以为,脆弱的斗魁必然会被沉重牢笼压得粉碎。 哪知道,刚刚翘起的斗杓猛然向下一沉,斗魁那头舒缓之后好像恢复了力气,嗖的一下弹了起来。 然后,在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五指牢笼一闪就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那牢笼去那里了!” 所有人都惊得险些跳了起来,随即好似响起葛荆曾经的动作,立刻齐齐转头,向南方望去。 果然,在南方,也就是葛荆的右侧,还未收回的赤柽木剑所指的方向,中天紫薇北极星位。 虚影一晃,五指牢笼轰然而落,直接将中天紫薇北极星位崩散。 五指牢笼一无所获,几乎跟北极星位一同在空中消散。 老厝的身子在空中停下,浑浊的双眸一翻,脸上露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表情。 葛荆一张嘴,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域被崩散对玄者来说也是一种伤害,更别说那是葛荆强行逼出精血化作的血域。 老厝用王者的领域,强行将葛荆,以及王重九四位强宗师,还有牟植、牟杞儿镇压。 按照正常理论,领域只有领域才能打破,其他人的功法和修为全没用。 唯一的可能,也许只有域。 可惜,域只是弱化了的领域,只是域,还没有形成领域。 要想形成领域,唯有把天地四合的域组合在一起,才会形成真正的领域。 现阶段,葛荆只形成前后左右和地,五面域,还只是伪领域。 也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是强宗师。 现在,葛荆用伪领域面对领域,别看一步之差,却是天地之别。 根本不可能成功,绝对是瞬败的结果。 所以,葛荆用精血为依托化为天域,强行用伪领域与王者的领域去碰撞,可就算这样,才勉强将五指牢笼瞬移到北极星位。 就这样,在血域被领域碾压到崩散的那一刻,他仍然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被伤及到神魂和根本的表现。 血域,鲜血凝结而成的领域,是暂时跨阶的唯一办法。 这种办法并非越阶挑战的常规方法,是以损伤根基、损耗潜力为代价的秘法,从古自今人人皆知却罕见有人会施展。 谁都没想到,今天,葛荆在会面对王者的逼压下,毅然决然的,毫不示弱的施展了血域这种秘法。 围观中的宗师们没有想到,老厝一样没有想到,甚至他傻傻的看着葛荆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葛荆强硬,不承认牟家,却不代表牟家不想认葛荆,要不然也不会不顾西路宗师战的结果,接二连三的派人来,并且来的人还越来越强,直到王者出现。 再说了,别看牟云镐吩咐过时说着‘孽子’,可不是也说过,‘不要伤到他’吗? 老厝的确没有伤到葛荆,可葛荆强横的自残,比打他个半死还要严重。 施展过血域的人,即便是强宗师,也失去了潜力,几乎断去突破王者的路。 “你这个家伙...” 老厝看着葛荆又一口鲜血喷出,怒气直冲头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哪知道葛荆随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淡然一笑,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洁白的牙齿:“我这个家伙对任何一位王者都肯认输,唯独面对你们牟家,宁可死也绝不认输!” 瞬间,老厝更加怒了。 他的双眼微眯,脚步向前轻踏,一抹浩然威势向葛荆威逼过去,“你能用血域,了不起啊,来,我看你有多少精血可用。” 说着,老厝手掌一抓,又一座五指牢笼出现在空中。 老厝可是真正的老牌王者,领域,对葛荆来说需要精血秘法帮助才能施展,对他来说,却跟呼吸一般的简单。 他是在愤怒,感觉违背了家主的命令。 不过,宗师施展一次血域秘法,基本上断了未来突破的路。 对于强宗师,尤其是像葛荆这般凝炼出五域的人来说,舍得资源还是能弥补回来,勉强说还可以承受。 勉强可以是勉强可以,怎么说也是牟家亏损。 毕竟,能够弥补失去潜力的资源可是不菲,对任何一个世家来说都够肉痛的了。 而这个损失还是老厝的失误而导致的,这种错误让老厝十分愤怒。 所以,在老厝认定葛荆不敢二次施展血域,在愤怒中忍不住出口羞辱葛荆两句。他任务,在巨大的修为境界差距下,他的羞辱,葛荆只能默默承受。 可惜的是,老厝对葛荆还是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对孤狼来说,只要他不认,就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了他,包括死亡。 第二座五指囚笼凌空飞起时,葛荆已经一口精血喷在天空。 赤柽木剑随手划破天空,带着点点血雾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 瞬间老厝就愣了,看着葛荆的眼眸一翻露出犀利的眼神:“你这个疯子,不要命了!” 葛荆没有说话,手臂在空中挥舞着,一点又一点的血芒在空中凝滞,直到他木剑收回,又一口精血化为血雾在空中将九点星位包裹。 九点星位自然不可能是北斗七星,而是北斗九皇星位。 北斗七星加上第八洞明星,辅星之魂精阳明,第九隐元星,弼星之魂明空灵,形成更加玄奥的北斗九皇星君大阵。 多了两颗星位的北斗九皇星君大阵自然比刚才的七星大阵要玄奥,要强大的多,可是同样,越强需求就会越大,精血的付出也会越多。 至少,仅是开启就已经让葛荆多出一口精血,其后的运转以及承受五指牢笼的压迫还不知道要多少精血,想来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轻松。 轻松... 仅是两个字出现在观战人的脑海,他们心同时一抖。 什么时候,消耗两口精血开启的血域秘法都变成轻松的事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都向葛荆,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葛荆充满坚毅的脸,以及坚强果敢毫不动摇的眼。 显然,葛荆面对王者的欺压,宁可将一身精血全部耗尽也绝对不会服软。 他是要抗衡到底。 “好硬的骨头...” 所有人,包括看傻了眼的牟植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哥哥,哥哥吐血了,厝爷爷,不要啊!” 唯独不知道这一切的只有七八岁大的牟杞儿,她虽然身子不能动,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嘴里呜咽呜咽的哭着。 老厝已经懵了,五指囚笼悬在空中,犀利的眼神已经有些呆滞,干瘦的,青筋暴露的手指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怎么敢...” 葛荆笑了,鲜血顺着嘴角滑下,一滴一滴的落在胸襟。 他刚想说话,眼角就看到天边一道青白色长虹从朝阳上空滑过,穿过白云、穿过峰巅,迅疾无比的,随着金光射来的方向飞来。 那速度,快速无比,眨眼之间就来到葛荆面前。 “该死的家伙,敢伤我小弟!” 青白色长虹在葛荆头顶微微一顿,似乎是看到葛荆嘴角的鲜血,看到天空悬着的五指牢笼。 一声怒喝之后,青白色长虹灵巧的一个环绕,重重的斩中五指囚笼。 “该死,什么人敢管大荒古城牟家的家事!” 这道剑芒陡然出手,恰好是老厝心神恍然之际,一个不留神,五指牢笼被青白色长虹一剑斩破,竟然完全来不及抗衡。 噗的一声轻响,五指牢笼仿佛一个水泡,化为一道青烟湮灭在空中。 青白色长虹在空中虚晃一下,跳回葛荆头顶。 “王者...” 老厝眉头一蹙,小心的向后退了半步。 自古以来就有王不见王的说法,不仅是领域的重复,还有气势的碰撞,尤其还是敌对双方。 而在王者中,剑王独以敏捷着名,他们出手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着称。 任何一个与剑王敌对的人都必须要跟他们拉开距离,要不然被瞬斩都有可能。 “王者...” 老厝的话一出口,观战的宗师立刻惊呼一声,把身形迅速向后退却,并伴有微微惊慌。 这些宗师可是来找葛荆麻烦的。 老厝出手,不管他身份如何,都是他们天生的盟友。 原以为葛荆这次再也跑不掉了,哪知道两次血域震惊所有人,而震惊还未消散,一个强悍的王者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不管不顾的将老厝的领域斩断。 “是谁,这么强悍?”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这位王者。 一个消瘦的少年,单薄的身体在空中飘呀飘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吹飞。 “小余哥!咳咳...” 葛荆拄着赤柽轻咳两声,两眼弯弯,笑了。 “收起来吧,哥来了,用不着你拼命!” 少年抬头看着老厝,手中剑微微一摆。 笑脸盈盈间却隐隐有冷风吹拂。 “你是剑王王小余,这是我们牟家的家事,你也敢插手!” 老厝瞳孔微缩,眉角隐隐抽搐着,显然对王小余很是忌惮。 “我叫葛荆,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大明王朝、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静宁州、水洛县、治平乡,跟你们牟家没有一点关系。” 葛荆手臂一挥,将天空的血色星芒扫灭,抬头看着老厝淡淡的回了一句。 “忘宗背祖!” 老厝陡然发怒道:“你身上流淌着牟家尊贵的血脉,怎么可能跟牟家没有一点关系。什么贫贱如葛,草芥如荆的葛荆,那个混账东西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你有意见,你算什么东西!” 葛荆缓缓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危险的锋芒。 老厝顿时哑然。 唐女再怎么不被牟家人看得起,她毕竟都是葛荆的母亲。 母凭子贵,天下至理。 葛荆的母亲,除了牟云镐外没有人敢看不起。 “尊贵,你们牟家上数五千年可曾有过二十岁的宗师,三十岁必然会突破的王者。” 葛荆继续喝问。 “家主...” 老厝迅速回了句。 “唯一的一个吧?”葛荆冷笑一声,“然后呢,他用了家族多少资源,从娘胎里就用天灵地宝埋着吧?我呢,才吃饱饭几年。” 看着葛荆傲然的样子,老厝顿时哑然,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葛荆双眼一眯,森冷的看着老厝,冷然道:“怕不是我母亲的血脉犹在你们牟家之上吧,卑贱的家族!” 第369章 强横 卑贱的家族! 葛荆口中说出这五个字,老厝的眼立刻红了。 可是,待王小余的剑芒从他眼前掠过之后,老厝火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想想葛荆的话,他又有些骇然。 两眼眯了又眯瞳孔缩了又缩,看着葛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葛荆的话虽然不中听,可若仔细想想,他又不能不承认,是有几分道理。 无父母教养,在狼群中长大,七八岁后又被响沙湾所救,散养着长大。 葛荆小时候的经历不知道被多少势力像筛沙子般的筛查,根本不可能有一丝遗漏。 他,的确是天生天养,不要说教养和传授,连吃饱肚子都困难。 而后呢? 在葛荆十五岁那年,刀胡子接到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的悬赏令,依此为借口开始屠村灭户,灭杀了响沙湾。 葛荆幸免于难,然后开启了复仇,也开启将近十年的传奇生涯。 谁都不知道葛荆从那里学来的武功,但经过无数势力的查探,一点点复原了葛荆与刀胡子之间的战斗。 从他在响沙湾外五十里斩杀两位刀胡子悍匪开始,到绿洲的五位沙盗,再到奔行百里屠灭刀胡子一旗五十八人为止,葛荆的进步肉眼可见。 刀胡子的人不多,之所以能成为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靠的是刀枭胡勒,靠的是刀首麻衣人,靠的是他们残忍暴虐,低下的人其实是有些弱。 被葛荆率先斩杀的两个刀胡子其实不过是玄士,绿洲的五位强点,也没到玄师修为。 稍微强点的还是两位战旗主,却也不过是玄师。 所以,这些势力推算葛荆是以战养战,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除了不知道葛荆从何而来的功法,他的成长轨迹完全都在收集到的信息之中。 哦,唯一的迷点只有大漠瀚海中的最后一战,就是葛荆阵斩两千刀胡子的恐怖战绩。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解释葛荆的强悍。 但那一战观战的人很多,黑水湖就有一位铁骑巨斧钱穆,他可是被吓破了胆,在景城郡任丘县大岳庄外看到葛荆连出手都不敢。 也不怪他,葛荆对阵刀胡子那一战,他斩杀了六位大玄师,四十多位玄师和两千多名玄士。 那一战,葛荆的战果辉煌,可据观战人推测,葛荆的修为只是玄师,绝对没有突破为大玄师。 之所以六位大玄师都被葛荆所斩杀,实在是,混战看的是整体实力,修为高却有高得不太明显跟兵卒没有太大差别。 玄师一战镇杀两千刀胡子,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垂垂欲死却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其后到了沙洲集,认识玉家十九娘,当时自称三娘子的玉香春才得以存活。 也是在哪里,他认识了这位剑王王小余。 老厝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脸色冷峻,不苟言笑的剑王。 王小余的目光扫过葛荆,看着葛荆收起血色迷雾。 他没问,却是一眼就知道葛荆做过什么。 顿时,他的脸色更加阴冷起来,手指蠢蠢欲动,几乎就要出手。 葛荆在沙洲集的沙洲客栈隐居半年,养好了换做他人几乎无法恢复的重伤。 然后遇到了逃难中的杨惊雷和杨雨池,然后用了两个多月时间跟着阮清进入点苍山玉局峰,在哪里他又潜修了两年时光。 这,似乎是唯一能够让葛荆接触到武功的地方,因为有人从玉局峰打探到葛荆的信息是,他把玉局峰藏书阁前三层翻阅个通透。 据说葛荆精通的摩云三十六番就是这个时候学会的。 玉局峰藏书阁前三层只是武学基础,任何一个势力的藏书阁几乎都是如此,摩云三十六番不包括其中,他是归藏子因为杨中轩的报恩环回报给葛荆的。 也许,葛荆的高级武学是从剑王王小余那里得到的。 这是无数人最后得到的结果,因为葛荆唯一用过的兵器是剑。 十五岁第一次出手杀人的葛荆还是普通人,半年后阵斩两千刀胡子就已经是玄师了。 沙洲客栈养伤半年,进入玉局峰潜修两年再下山斩杀半步灵玄的缇骑营两位千户罗凌,孟奇时他最少已经是半步灵玄了。 这时是天启六年,他不过十八岁,进步神速啊! 再然后是姑臧城风云,葛荆得手三幅剑王图,当场拍卖两幅。 而后在睢阳城拍卖了剑王图总纲,将北域荒原的图谋搅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揭露了小昆仑山瑶寨的叛乱,给大明王朝争取数月应对时间,也让他真正的落入所有势力的眼中,不敢小觑。 在那之后,葛荆的功法中出现清微道法,并随着他一路突进,从穿过井栏陉知道他成就灵玄,再经沅江城、泰安城一路走来,灵玄巅峰的修为清晰显露。 这时的葛荆也不过二十岁。 他的功法是什么,阵斩刀胡子时的功法无人得知,只有斩杀刀首麻衣人和战平沙壶魁首席青枫的是精妙的剑法,在姑臧城海臧寺外显露一手明显得自玉家十九娘的疯魔拳。 等他从黑林山谷走出来,几次纠战刀枭胡勒,他的功法也不过是清微道法残篇,可那时他已经是半步宗师,强大到不可思议。 而这时他能让人知道的也不过是多了一手修炼神魂的拿魔心经,还有不知从何得到的精妙的踏罡步斗步伐。 拿魔心经会的人不少,踏罡步斗道门几乎无人不知,精通者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都不足以让葛荆如此迅速的突破到宗师级。 偏偏葛荆就凭借这一身杂乱无序的功法以半步宗师与宗师级的刀枭胡勒纠战了三个月,然后强横的突破为宗师,而后更是迅速突破为强宗师,一个二十四岁就能斩杀强宗师的强宗师。 那时还无人知道葛荆凭什么能够斩杀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西丹巴坚赞。 现在看到葛荆硬抗王者的领域才知道,葛荆竟然是修成五面域的半步王者。 二十四岁就成就五面域,三十岁之前突破为王者简直就是必须的,毫无瓶颈可言。 这样的人,是牟家五千年最强的家主牟云镐能比拟的吗? 如果连牟家五千年最强者都无法比拟,还能说是牟家尊贵血脉的成果吗? 如果不是,那就只能是像葛荆说的那样,他的强悍来自于他的母亲,来自于那个被牟家从不曾正眼看过的贱婢,唐悦。 血脉为何会出现尊贵低贱的说法,就是来自于高贵的血脉会有极大几率出现强者,低贱的血脉很难出现强者,也许会有,几率却会极低极低。 牟家为何自持血脉尊贵,就是因为他们传承数千年一直有持续不断的强者出现,甚至是每隔几代都会有人成就地尊。 每当一位地尊出现都能保证牟家百年乃至数百年威望不落,这才是牟家血脉的骄傲,也是他们看不起唐女的真正原因。 血脉尊贵,不能保证每一位子息成为强者,也会出现碌碌无为的子弟,可只要能够出现强者的血脉却一定是尊贵的。 出现的强者越强,血脉也就越尊贵。 所以,当葛荆这位超越牟家以往不曾出现过的二十四岁半步王者出现,不只是能够证明牟家血脉的强悍,同样也能证明他的母亲唐悦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密幽孤儿。 也许唐女的血脉真的在牟家之上! 莫名的,老厝心头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不过,迅疾被他排出脑海。 赎罪,赎罪,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老厝暗自叫了一声罪孽,握着长剑看了葛荆一眼。 “要战吗?” 王小余眼中闪过一抹锋芒,淡然的问了一句。 他看似毫不在意,握着青白色的剑鞘的手却缓缓举起,右手啪的一下落在剑柄上,似乎等老厝一声应喝就要出手。 老厝心头一抖,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 他很强,在牟家都是有数的强者,要不然也不会被牟云镐派来擒拿葛荆。 可是,面对天下皆知的剑王,还是有些胆怯。 六扇门的两大擎天巨柱,剑王王小余,拳王董钟澍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都是一拳一脚生生杀出来的威名。 只不过,拳王董钟澍靠的是一双铁拳打出一片天地,剑王王小余虽然号称剑王,可他在六扇门挂名之后,直到现在都不曾出过剑。 剑王不用剑就打下偌大威名,一句话就能震慑住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之一的王者,竹王席青枫,其威势如何,可想而知。 现在,面对这样的王者,手持宝剑蠢蠢欲动,老厝虽然是王者却不敢随意与之对战。 不是他怯战,只要是王者就没有怯战的,而是剑王从不轻易出剑,一旦出剑,必分生死。 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位王者想要与剑王试剑,为何都没出手。 就是因为剑王用十年的时光磨砺剑意,磨砺这一剑的锋芒。 他的出手会如何惊天动地,会如何震惊世人。 这一剑,被天下王者所侧目,这一剑出鞘,被天下王者视之为神圣之战。 天下王者都如此重视,王小余用十年磨砺的一剑,在看到葛荆用出血域秘法而产生的愤怒,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战意汹汹,杀意凌然。 老厝不能不为之胆怯。 毕竟那是剑王蕴养近乎十年的一剑,这一剑除非不出鞘,出鞘必杀人。 若是在其他地方,其他场景,老厝遇到战意蓬勃的王小余,他即便是不敌,即便最后的结果是战死,也不会怯战。 只是可惜,现在不同,这里有大明四方的宗师,有牟家继承人牟植,有家主唯一嫡女牟杞儿。 宗师战就已经能打得天崩地裂了,王者之战,还是剑王王小余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一剑,天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天知道会殃及到谁。 在说了,万一他战死,这两位牟家嫡子嫡女会有什么结果,他不敢保证。 所以,老厝心下无奈的叹息一声,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张了张嘴,嗓子发出干涩的声音,道:“这是牟家的家事,剑王有些过了吧?”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葛荆,“少主即便不认可牟姓,但血脉相传,你无法否认牟家的存在。” 葛荆淡然抬手,在身前挥了挥,将身前残留的最后一点血雾抹去。 抬起头,圆润的脸色变得有些枯燥,苍白而无血色,随意的,没有一丝情感的道:“即便牟家存在,跟葛某又有什么关系。葛荆无父,自幼丧母,孤身一人在狼群中长大,天生地养。现在是大明王朝、陕西布政使司、平凉府、静宁州、水洛县、治平乡,刑部司刑清吏督捕司总旗。” 只是一句,老厝就再无话可说。 因为葛荆是大明人,是大明刑部司刑清吏督捕司总旗。 不管他从何而来的大明人身份,也不要管他这个宗师级六扇门总旗的官职有多么可笑,却都证明他是大明王朝官府中人。 仅此身份,在这个时刻,葛荆与西域高原都是敌对身份。 家、国、天下,在任何时候都是天下人心中的正统。 虽然说是先有家后有国,最后才是天下,但是,在任何时候,在任何人面前,国都在家之上。 在国与国之战中,即便葛荆承认他是牟家人,在国战之中又能如何,只要他身上披着六扇门总旗的官职,他否认牟家,甚至与牟家敌对,乃至出手斩杀了牟家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牟云镐又有谁敢说他一个不字。 这是什么,这就是大义。 大义是什么,大义就是师出有名。 普通人看待大义也许是笑话,有时有用,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道德最高点俯视对手,有时也没用,因为在光明正大的借口也不可能消灭一个敌人,作战还是要凭借武力的。 可在灵玄以上,宗师,乃至王者心中却是重要无比。 因为修为到这般境界的人,任何功法、技巧、乃至战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意境、意志和精神。 意境、意志和精神? 似乎都只是形而上学的东西,跟生活和战斗没有一点关系,实则它们在玄者心中十分重要。 因为心正、气顺、神气足。 这是修炼神魂的基础,是形成领域的方法。 意境、意志和精神越强,领域就会变得越强。 意境、意志和精神弱了,领域就会变得越弱,甚至不进倒退。 若是还不明白,可以借一句古话来理解。 那就是,心正不怕影子斜。 换一句古话就是,不做亏心事,就不怕半夜鬼敲门。 第370章 王者之力 大义,什么样的大义能有朝廷官员保家卫国更冠冕堂皇。 六扇门总旗,大明王朝正七品,更别说还是隶属刑部,堂堂正正的朝廷官员,谁敢说不是。 老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剑王王小余,脚又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站在山巅,葛荆断崖对面的山巅。 仅是一退就已经说明他的心怯了,无心出手。 王小余的手缓缓落下,看着老厝的眼神中充满了遗憾。 他虽藏锋,实则也想出剑,只不过他出剑必分生死。 都说好手难寻,可好的对手更加难寻,王小余想出剑,总不能真的跟拳王董钟澍分生死吧? 老厝脚下刚刚站稳,看到王小余一脸遗憾的样子,心猛然一紧,第一次感觉自己的退却很是英明,要不然他一定会殒落在这里。 他的心气不足,他的心里有牵挂,分胜负他不怕王小余,可要分生死,不能全心全意投入战斗的,必死无疑。 老厝的手用力攥了攥剑鞘,心头涌起一分不甘。 都是王者,谁会怕谁。 现在不战而退,有再多的理由都不是理由。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认不足,胆怯了。 “我...” 老厝干瘦如松的手臂微微抖动着,再三鼓起勇气,他却发现,在王小余威严的目光下,心气竟然越来越不足。 “厝老在犹豫什么?” 陡然,北方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初起还在很远的后方,声音落下时已经来到老厝身后。 “杨枭,你竟然敢出现在这里!” 还不待老厝说什么,东方粗犷的声音响起,咆哮着恍如雷鸣,一字一震的在天空炸响。 轰隆隆的彷如天雷响于九霄,落点却在耳边。 只是几个人就震得虚空而立的宗师们稳不住身形,摇晃着落在陉道两边的山峰,才没有跌落在云端。 “小心...” 王重九探手护住牟杞儿,储尹之看了眼身形摇摆满脸痛苦几乎支撑不住的牟植,犹豫了下。 太谷红颜却毫不犹豫,探手抓去,一把将牟植拉到身边,身旁微光涟漪将牟植护在光罩之内。 “拳王董钟澍...” 杨枭的身子一顿,扭过头阴森森的看着陡然出现在军都山巅的大汉。 拳王董钟澍? 葛荆愕然回头,看着从山巅飞落的大汉,一个几乎能将他装下的魁梧粗狂莽汉般的人。 拳王董钟澍这个人他闻名已久,是他已知的王者中与剑王王小余齐名,仅在密幽之主九幽王、指阴洞主秦牧云之下的强者。 却是没想到,今天,在他遭逢大难时竟然会出手相助。 也许,董钟澍出手不是为了他,而是敌我双方势力的一种平衡,一种较量,只不过偏巧他得益而已。 算得上葛荆是获得拳王的无心之助,他却不能不领情。 脚步向左侧一跨,葛荆歉让的给拳王董钟澍让了位置,并双拳抱起表示一分敬意。 只要是王者,不分敌我,在任何时候都值得人对其抱以尊敬。 当然,对葛荆来说,牟家王者不算。 董钟澍为王者,落在断崖神识一扫就感知到这里的不同,眉头一蹙,瞬息脸色就变了。 鼻翼歙合,眼锋凌厉,双眼直视葛荆,在他的脸上迅速扫视,猛然转身看着王小余怒喝一声:“血域秘法,王小余,你干什么吃的!” 董钟澍出口粗暴,唾液贲飞,几乎喷了王小余一脸。 他如此粗鲁,王小余却一丝羞恼都没有,只是身子连连闪动,躲开董钟澍喷来的唾沫。 “拳王,我也来晚了,小弟已经喷了四口精血。” 王小余一气闪到断崖另一侧,苦笑的看着董钟澍。 “四口精血,你不要命了?” 董钟澍卧蚕一般的粗眉高高挑起,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荆。 精血是什么,在普通人来说,精血就代表着生命力,精血越充沛的人寿命越长。 换做玄者,精血越纯粹,血脉越尊贵,潜力越强,未来成长也就越高。 所以,任何一位玄者从来只会怕精血太少,而不会嫌精血太多。 葛荆第一次喷出精血,老厝还感觉家族耗费资源能够弥补回来,也许还有成就王者的机会。 哪怕是几率很小,却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等葛荆第二次喷出精血是,他已经完全没有耗费资源弥补的想法了,因为葛荆不只是失去了突破王者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怕是连宗师境界能维持住就已经了不得了。 甚至还不只如此,葛荆的寿命怕是也会被极大的减少,没看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葛荆的肌肤已经变得十分粗糙,脸色也苍白衰老,好似老了十岁。 别看董钟澍和王小余份属玉家和席家,但都是六扇门人,面对葛荆受此重创,大好未来被戛然斩断,立刻愤怒起来,不管不顾的对王小余喷了起来。 王小余自知理亏,第一次面对董钟澍连连退让,苦笑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董钟澍扭过头,没在意后出现的杨枭,看着老厝厉吼一声:“宗师战开启前王者不得擅自出手,你这老狗不知道吗?” 响雷般的声音尚未落下,他已经捏着沙钵大的拳头轰然向老厝擂去。 一拳轰出,彷如担着大山撞击过来, 不可避、不可让,生生被桎梏在哪里,除了硬抗仿佛没有第二个办法。 宗师们看到齐齐色变,“这就是领域吗,王者领域!” 他们感知的还仅是董钟澍外泄的气势,真正知道这一拳如何厉害的还是老厝。 他的剑终于出鞘了,一剑点出,左右一撇一捺,一个人字出手。 “董钟澍,你要掀起王者大战吗?” 就在拳剑相交的一刹那,杨枭横空而出,袍袖挥出,一蓬黑云中一点金芒点在拳剑相交之间。 他没有偏向老厝,自然更不会偏向董钟澍。 黑云将剑芒和拳山全部包裹。 金芒乍现,轰然中,剑芒和拳山斜斜的向南方天空飞去。 轰隆隆一阵炸响,那处天空瞬间被剑芒撕出一个大口,拳山带着呼啸声扑了进去,只余下一张黑漆漆的大口,久久不能愈合。 王者之力竟然恐怖如斯! 第371章 如何收场 军都陉南方天空,一张巨口狰狞的张着。 风起云涌,强劲的力量顺着巨口向下吞吐,卷起巨石,搅断古木,眨眼间将军都山半片山峰化为一片狼藉。 就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还是因为巨口中有一道拳罡组成的大山镇压,要不然真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你要掀起王者大战吗? 杨枭当空而立,站在陉道中央,两只眼眸直视东侧的拳王董钟澍和西侧的老厝。 董钟澍右拳缓缓收回,左拳架在身前想要捣出,却在半空扭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他训斥过老厝,宗师战开启前,王者不得擅自出手。 有老厝面对宗师级的葛荆出手在前,他出手再后,有十分理由不算擅自出手。 可真不管不顾大打出手,老厝绝不会束手待毙。 这样一来,王者大战势必无法避免。 大明四国为何要用宗师战来决定陕西行省的局势,就是不想掀起王者大战。 地尊坐镇天下,王者几乎就是各国最强力量,轻易动不得。 一旦王者出手就意味着局面已经崩溃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就必须要分出个胜负。 所以,任何事情除非决战,必分生死外,绝不会轻易开启望着大战。 就好比上一次王者大战,大明王朝强行压制北域荒原,然后让西域高原换了一个霸主。 现在,擅自开启王者大战,凭借拳王董钟澍一个人,绝对承担不起。 董钟澍怒哼一声,收起双拳,扭头瞪了一眼王小余。 刚才的局面,只有王小余和老厝两个人,是个人私事,打也就打了,算不得开启王者大战。 等杨枭和董钟澍出现再打起来,至少是两对王者战,局面就完全不同了,一旦纠缠久了,势必会招来更多的王者关注,绝对能掀起王者大战。 杨枭看到董钟澍在哪里喘着粗气,看着王小余走到葛荆身前,担忧的看着他。 无奈的扭过头看着老厝,眉头微蹙着,似乎想要说他两句,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厝的身份不只是王者这么简答,他还是大荒古城之主,西域高原霸主牟云镐最信任的人。 在西域高原,很多牟云镐不方便出面的时候,都是由他来代替。 所以,他出面往往代表着牟云镐的意愿。 “是为了他吗?他真是牟云镐流落在外的血脉,那他不就是牟家下一代家主...” 杨枭看了看老厝,又看着葛荆,眼神阴晴不定的闪动着。 这一刻他有无数个计谋在心中闪现,只是,当他想到葛荆复杂的身份时,又叹息一声,全部放弃了。 现在是大元王朝与北域荒原、西域高原联合对付着大明王朝,绸缪七年,并于四年前动手。 算一算到现在,他们相处还算融洽,还处于蜜月期。 如果在这个时候,他敢对葛荆耍什么阴谋,他可不知道会不会惊怒牟云镐。 杨枭是负责西路宗师战的决策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因为牟家接二连三的弃西路而不顾,跑到中路来吗? 一开始他还不曾在意,可后来,当他知道牟家连身为王者的老厝都出动,才不放心的跟了过来。 果然,这里出事了。 只是好像有些不对呀! 杨枭嗅着空中弥漫着的精血的味道,又看了看葛荆,立刻判断出,这精血是他喷出的。 都是王者,杨枭并不比董钟澍差在那里,董钟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葛荆施展过血域,杨枭也能。 “血域秘法...嘶,厝老,你...” 杨枭倒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向老厝问了一句。 葛荆是大荒古城之主,西域高原霸主牟云镐流落在外的血脉,在牟云镐在西域高原没有子息的情况下,葛荆几乎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这样的人,其他势力都必须要高看一眼,牟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遍数西域高原,恐怕除了牟云镐外,没有人敢随便伤及葛荆,尤其是牟家人。就更不要说老厝了。 他,如果不是牟云镐二十年前伸手相助,根本成就不了王者。 可是,杨枭左右看了看,包括他身后那十位宗师在内,没有人能将葛荆逼迫到施展血域的地步。 同级宗师,杨枭虽然没有看到过葛荆的身手,但他知道葛荆的战绩,自然也知道,就算十位宗师齐齐出手,葛荆即便不敌,跑还是没有问题的。 能逼迫他施展血域秘法的,除非是王者,除非遇到连逃跑都是个问题的情况下,才会用血域秘法拼命。 王者,逃跑都是个问题... 杨枭看着老厝,嘴嚅动下,下面的话再也无法出口。 老厝低头看着掌中剑,缓缓抬起头,满眼悲哀的看着葛荆,沉默不语。 葛荆掌心揉动着赤柽木剑的剑镡,随着罡风徐来,身子有些不受其力的晃了晃。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心都忍不住微微发酸。 他们知道,葛荆不可能承受不住山风,宗师,再弱也弱不到这样。 葛荆的弱是精血缺失后的虚弱,是根骨缺失精血滋补后的感觉,是从内心里感觉到衰弱不受其力的表现。 四口精血喷出的后果已经开始发挥了,在未来,几日直到几月葛荆都不会舒服,这种从极强到极弱的感觉有他受的了。 “哥哥...” 杞儿一把甩开王重九的手,哭泣着向葛荆扑来。 葛荆一愣,愕然转首,发现一个小人满脸泪水满眼担忧的向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死的不肯撒手。 晶莹的泪水顺着她一双大眼成直线的淌了下来,趟过婴儿肥的粉嫩的脸,顺着腮滴到衣襟也滴到葛荆的腿上。 “杞儿...” 牟植身子动了动,跨了半步又收了回来,低低的呼叫了牟杞儿的名字,又把嘴闭上。 老厝眉角一挑,刚刚恢复会浑浊的眼精芒乍现,深深的看了眼葛荆,眼皮一翻,又恢复回死鱼肚般的灰白。 “哥哥没事的...不就吐了口血吗?” 葛荆那里经历过这个,踌躇着伸了伸手,慌张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杞儿还在哭泣着,鼻涕眼泪蹭了葛荆一腿。 牟家的孩子,既然开始修武,那里会不知道什么是精血。 也许杞儿不知道什么是血域秘法,毕竟她还小,但精血的重要她还是知道的。 看着葛荆跟初见时完全不一样,备显苍白枯燥的脸,一个劲的摇着头,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一幕出现,葛荆顿时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第372章 弟三百七十二章 强行斩杀 收场很简单,四位王者都不愿掀起王者大战,自然只能把牟杞儿和牟植交还给老厝,任由老厝将两人带走。 牟杞儿走的时候该泪眼蒙蒙,依依不舍的样子。虽然没人跟她介绍葛荆是谁,甚至都没有和葛荆说过几句话,偏生就是跟葛荆亲近。 也许,这就是血脉关系吧,葛荆修为强大又跟她血脉亲近,能√弱小者产生强大的吸引力吧? 老厝的离开,没人能说什么,包括王小余,也包括愤怒的董钟澍。 没办法,他们可以说是葛荆家事。 葛荆不承认他们,说是国事,可同一件事,在江湖人在朝廷强,看法往往不同,甚至是南辕北辙,完全相反。 玄者,尤其是走进朝堂之上的玄者恰好就在朝廷和江湖之间。 说左可以,说右也行,一时间没法分辨。 尤其还有牟杞儿再,连葛荆都不好说不认。 杨枭紧跟着老厝三人走的,老厝心情沉重,感觉回去没有办法向家主交待,杨枭的心情却是很好。 他们是王者,得离开,王小余和董钟澍则是王者,也必须离开,算起来是二对二的兑子离场。 王者离场,剩下的就是宗师了。 葛荆重伤在身,能不能动手是很大的问题。可就算他还能出手,也不过五个人。 自己一方呢,可是有十位宗师在,即便不能把葛荆五人全部留下,斩杀一二应该完全没问题。 杨枭的得意正是王小余和董钟澍的担忧。 可惜,担忧也没用,他们完全不能出手,不仅不能出手,就连作弊般的将葛荆带走都不行。 带走葛荆就是违规出手,就是给杨枭出手的理由。 这里是大明王朝,是陕西行省,是他们的地盘。 在地尊不出的时候,王者最大,他若是肆无忌惮的出手,那就是灾难。 担忧,害怕,他们仍然得离开。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葛荆自然不会因为自己而将大明无辜人牵连其中。 也许,现在还就在陕西行省的人没有无辜,也无所谓牵连不牵连,抵抗外族他们自认为死得其所。 但,那是他们认为,却不是葛荆心安理得承受的原因。 所以,他挥了挥手中赤柽木剑,满脸微笑的将王小余和董钟澍请走,示意着自己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董钟澍还有些不愿,可随即就露出笑脸和王小余消失在军都山之巅。 “怎么回事?” 距离葛荆并不算远的十位宗师有些踌躇,相互对视着感觉有些不对,看着断崖上的五个人,一直不好出手。 他们没有想到王小余和董钟澍竟然如比爽利的离去。 难道就这么把五位宗师抛弃了。 抛弃王重九四人,看样子也许可能。毕竟其中有两位绿林,可抛弃葛荆他们却不相信。 刚刚这两位可是看到葛荆受到重创险些没掀起王者大战。 他们却是不知,就在王小余两人离开时,还未远去的杨枭含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阴毒来。 杨枭的脚步在空中一顿,回头看了眼军都陉,牙齿一错恨恨的道:“这次算你们好运……” “小弟的运气的确不错,刚遇到危险就来了帮手,只是不知道你们这十位宗师能回去几人?” 闪身,空中出现王小余和董钟澍的身影,两人眼中充满了阴戾的眼神,遥遥的看着他,大有要把他留下的想法。 杨枭双臂一展,仙鹤般掠起,在空中一个盘旋,偏离在北方,“这里算你们好运,西路就不好说了!” 王小余冷笑道:“西路有唐王府,有都指挥使,还有神枢营,你以为你们能占优?” 杨枭身形一转,翩翩若仙,“别忘了,大荒古城牟家主会因为葛荆出面。” 王小余笑了,有些懒散的道:“不是还有庞神捕呢吗。” 董钟澍更是大笑道:“不如让你们洞主也出手吧,我看崆峒山的老爷们也看得手痒,正想找几个对手磨磨拳头呢?” 杨枭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还不待他说什么,军都陉就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葛荆控制不住的咳声响了起来。 “小弟出手了……” 王小余倏地转过身来,担忧的看着后方。 “这几个废材怎么能让他出手呢!” 董钟澍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这一下杨枭倒是不着急离开可,身子在空中翻转着,居高临下的向哪里眺望。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不过几个呼吸,军都陉哪里十八个宗师已经纷纷嚷嚷的抓团厮杀起来。 北域、大元、西域三方有十位宗师,其中北域宗师有五位,是为主力,想得就是诛杀葛荆。 他们倒不是必须斩杀葛荆,而是以葛荆为突破口,牵引大明宗师的精力。 却不想从东面翻山跳过三位宗师,这才让他们明白,为何王小余两人痛快的离开,原来是有帮手前来援助。 原来的五位宗师加上三位生力军,力量虽然还是不敌,但要逃走,机会却大了许多。 瞬间,十位宗师同时向葛荆冲了过去。 显然他们同时想到,要是能够纠缠住葛荆,这八位大明宗师一定跑不了。 却不想,十位宗师还没有冲到断崖,葛荆已然转身一剑刺出,身化长虹一般直取中央,强悍得出乎敌我双方的意料之外。 葛荆身负重伤,虚弱得几乎跌出宗师境,双方在动手的一霎那都以为葛荆就算不跑,也要退让三分,即便出手也会躲在最外侧。 所以,十位宗师看似一齐出手,却在临近断崖时默契的向两侧闪去,呈环状两断崖包围。 哪成想葛荆不取左不取右,堂堂正正的直取中央。 这一剑宛若瀚海孤烟,通天贯日。 起手、冲天,人剑合一。 辉辉煌煌,直如紫色雷霆当空舞。 当前两位宗师正好向左右闪开身形,入目处,好似恐慌中慌忙躲避,只留下正中一人惨淡着脸色不知如何抵挡。 宗师交手,如果是切磋,战个三五日十分简单,若分生死,几乎就是瞬间。 就好像葛荆斩杀大元王朝的萨迦拍活佛,前后不过三两剑。 现在呢? 一剑袭来,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一位宗师当场被斩杀,浑无还手之力。 第373章 混战 “葛荆……” 左四右三中间二,九位宗师眼前一空,迅速回首,直接看到一位宗师被一剑穿胸,都不由高声疾喝,声若鹤唳悲鸣。 马上有六位宗师强行转身,向葛荆扑去。 葛荆身子在空中扭转,一脚点在哪位宗师肩头,向后一翻,灵猿般的翻到宗师身后。 宗师就是宗师,即便被人一剑穿胸,五脏六腑皆被震成齑粉,仍然没有气绝。 身形一摆,浑身玄力顺着双臂灌入两张大手中。 然后就见这两双大手在呼吸间急剧膨胀起来,化为蒲扇般向下拍去。 “密宗金刚大手印!” 太谷红颜惊呼一声,双手翻花般扭转,凝结出一朵朵炫丽多彩的花朵向葛荆头顶落去。 花朵在空中极速飘落,还未落到葛荆头顶时,六位宗师的掌风已经噼里啪啦的拍了下来,眨眼间将一朵朵鲜花拍落,并向葛荆头顶砸去。 “葛荆,危险!” 王重九急呼一声,原地消失不见,宛如游龙般一扭,跳向葛荆的上空,想要帮他抵挡。 只是,十位宗师被斩杀一位,剩下九位宗师有六位扑向葛荆,他们怎么可能允许王重九横加阻碍。 立刻有三位宗师灵蛇般扭转回来,一人一掌的凝聚成三重大山向王重九压制过来。 这一下,王重九就算着急也没有办法,身子在空中扭了扭,避让开第一重大山,左手一掌重重的拍在第二重大山之上。 两股重力在空中相遇,毫不谦让的撞在一起。 强劲的力量相遇、相撞,顿时一股澎湃的力量在空中挤压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向四下冲撞过去。 好似狂风席卷大地,扫过大山,带起枯枝和树杆,还有无数的沙尘遮蔽了天空和大地。 那是王重九的山之意境与山峰意境碰撞的结果,声音并不大,效果却极其显着。 刹那间把王重九的去路挡住,在王重九凭空一横,想要绕行时,第三座重山出现在他的眼前。 “唉,都这样的强!” 瞬间王重九就知道,这几位宗师不仅有着强横的意境,还能够精准的移动,做出他们想要的效果。 王重九左手收回,右手从身后一拧,仿佛长枪一般用力的捣了出去。 一枪洞出,视若奔雷,在空中传来砰的一声,轻易的把重山洞穿,可这样他也再无前进的可能。 王重九玄力凝聚在双眼之上,微微一眯,一道寒光顺着层层迷沙看到葛荆,也看到距离他越来越近的繁花,还有繁花之上的六道掌风和膨胀到几乎能把葛荆覆盖的金刚大手印。 “老储!” 看到这一幕,自己却被挡在这里,全然为力,忍不住焦急的叫了一声。 “这呢!” 储尹之果然没有让王重九失望,应喝声从他头顶传来。 玉箫应手挥出,道道呜咽声从洞窍内传了出来,漫天尘沙,枯枝树杆根本阻挡不了声音的传递。 十丈空间好似没有距离般,这边刚刚响起,那边立刻就出现了波动。 巨大的金刚大手印与六道掌风在霎那间出现了异常。 诡异的波动出现在空中,只是一抖,就让手印和掌风不自然的顿了顿。 就这么一顿,葛荆如流星般坠落在地面,身子一仰,双脚微微一蜷,贴着地面眨眼蹿出百丈。 音之意境以魅惑心神为主,最大的作用是干扰人的六识,产生莫名幻境,高明的话能够让人不辩真假。 辅助功用极其强大,攻击却只能说是一般。 当然,如果是以强对弱,有无比强大的群攻效果,可在同级间,若是对手拥有强大的心神防御音波的话,效果并不明显。 现在就是这样,储尹之仅是一道音波,就把金刚大手印和六道掌风同时定在空中,效果看似强大却,其实也仅是一瞬。 七个人微微用力,立刻就挣破音波,轰然打在地面。 山石崩踏,大地迸裂,数十道裂痕从大地一路漫延到山坡,高的低的大小山峰顿时如同被撞裂的瓷瓶,稀里哗啦的碎裂,形成浩荡的泥石流向军都陉道冲击了过来。 “这是要不死不休啊!” 葛荆阴冷的笑了一声,身子向后翻动,刚刚斩杀了一位活佛的赤柽涌动出一股浩然之力,顺着葛荆的手臂冲进他的体内,一圈两圈之后就将葛荆身体的缺失填满。 “不错!” 葛荆玄力在经脉一个轮转,感觉四口精血恢复有一口。 他两眼看着天空,那位活佛身体陡然崩解,化为一道精血长虹直贯天地。 “这只是一个开始...” 葛荆仰头张嘴,一声长啸划破天空,赤柽木剑向前一刺,直接冲出一挑百丈通道,随即葛荆的手臂反转,反手向上一挑。 瞬间,将军都陉道填满的碎石灵动起来,仿佛投石般倒射,不管天不管地的将天空布满。 只是一下,百丈方圆的天空无一疏漏的被碎石铺满,还是漏斗倒立般的模样,越往上空间越大,几乎将九位外族宗师和七位大明宗师全部囊括其中。 如此凶猛出乎十六位宗师的意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宗师出手,不管是大招还是小式没有人敢小觑,敢随意对待,即便出手的这个人是身负重伤的葛荆。 能瞬斩一位宗师,让他毫无抵抗能力,葛荆真的身负重伤吗? 所有人都有些怀疑。 可要是想起葛荆面对王者时的强悍,他们又不能去怀疑。 那么强势,根本做不得假! 可,现在这种强势,同样也做不得假。 十几道掌风几乎把下方全部覆盖,成千数万,近乎数十万颗碎石在刹那间被十六位宗师的掌风震成齑粉,然后又随着罡风呼啸着将两侧大山覆盖成惨白的灰石色。 灰烬散去,空中刚刚露白,葛荆的木剑就带着紫红色的流光斩向天空。 只是一闪就来到一位宗师眼前。 “好快!” 宗师的身形一晃,凭空出现十道光影,虚幻的让人分不清那道是真身那道是假身。 “想走!” 葛荆可不管你有多少道身影,手臂微微一抖,木剑从左侧刺出,手腕向回一勾。 紫红色的剑影在一刹那把孤烟剑意和鹰隼剑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呲啦一声,把空间斩出一道裂隙,如同漆黑的大口,狠狠的向光影咬去。 第374章 恢复 那位宗师疾速的扭动着身躯,威势暴涨,左扭右扭的闪动着,挣扎着躲避那张空间大口。 只是,虚空大口虽然没有攻击力,但随着大口张开,里面传来一股强劲的吸力,任凭他幻出多少身影,都被那股吸力一口吞掉,逐渐的将他的真身定在空中。 “胡子中...” 左侧一位宗师惊恐的吼叫起来,声嘶力竭。 声音吼叫中,胡子中恍如没有听到一般,虚空大口在空中撕裂,张开,彷如猛虎吞食一般向他吞来,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咿呀!” 胡子中一声嘶吼,充满了绝望,也充满了不甘。 即便是不甘到了绝望,即使是绝望到了无助,可任何一位宗师的心境都坚若磐石,坚韧到了极致,即便是死都不会放弃。 他的玄力在经脉内飙行,迅速燃烧起来。 由内到外,渲染得他如同火神一般,高大神圣。 “北阴中指胡子中...” 太谷红颜的眼微微一缩,疾呼起来。 “中指,北阴中指胡子中!” 葛荆的手微微一转,身形从左侧闪到了右侧,赤柽木剑带动那道虚空大口迅猛无比的向胡子中扑了过去。 中指,在五指中地位最优、相貌最堂皇的,他的身体最长,取物时,往往最先碰到物,好像取得这物是他一人的功劳,其实他碰到之后就退在一旁,让大拇指、食指去出力,他只是在旁略为扶衬而已。 平时在北阴五指中胡子中也许万事做不了主,可若五指全部出现,任何人看到他,都会以为他是主事人。 不只是颜值气势,更主要他的修为也是五人中最强。 只是今日北阴五指中的最强面对虚空裂隙,不只是不敌,连躲闪都做不到,唯有焚烧全身玄力,在意境的引导下向虚空大口撞去。 玄火在空中猛然一涨,在意境催动下好似般高大。 炽烈的火焰在空中飘荡,炫出一圈圈波纹,想要强行把虚空大口封堵。 轰... 虚空大嘴和炽烈撞击在一起,滔天大火暴涨,无数火星溅射,燃烧得虚空滋滋直响。 十几位宗师迅速向外逃去,唯有北阴中指胡子中被虚空大口强力吸力束缚,任凭身形如何闪动都纹丝不动。 一声巨响过后,胡子中皮开肉绽,满身焦黑的站在那里。 虚空大口刚刚消散,紫红色的赤柽木剑就顺着眉宫刺入他的头颅。 “葛荆...” 厉珩声嘶力竭的吼叫着向葛荆扑去。 人影一闪,一位宗师站在他身前。 厉珩看也不看,就是迅猛的一掌拍去。 刚猛无俦几乎就是拼命,却不想对面那位宗师毫不避让,抬手一掌接住,强行将厉珩封堵在哪里。 一抹清冽的星光一抹碧绿的瀑布在空中撞在一起。 璀璨的光芒在空中散过,浩浩荡荡的向十几位宗师身上扫过,所有人都忍不住出现一丝恍惚。 虽然仅是一瞬,他们就清醒过来,而就这一瞬,两位宗师已然身形晃动,退后数十丈。 厉珩嘴角泛着点点血色,强自稳住身形看着对面。 那边,那位宗师舔抵着嘴角,守在葛荆身前。 竟然不相上下,这让厉珩的眼中充满了厉色,“李璇器,你五连峰不想要了?” 厉珩恶狠狠的威胁着李璇器。 “那也要你们指阴洞能够杀到我五连峰!” 李璇器的手背在身后,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微微颤抖着。 说到底,他还是要差上厉珩一点,平手,只是眼前,继续再战,他绝不是厉珩的对手。 这点他知道,厉珩一样知道。 听到李璇器强自镇定的话,厉珩什么话都没说,冷笑一声,双手一张,合身向李璇器扑来。 “在这里你能威胁谁?” 还不待李璇器出手,在厉珩扑过来之前,葛荆已然森冷的一笑,赤柽木剑甩开胡子中的尸骸,在冲天而起的血色狼烟的映照下,拔地而起。 大漠孤烟,直而聚,风吹不斜。不偏不倚横贯长空,壮阔雄奇气象雄浑。 “好胆!” 北阴食指曲风、北阴无名指诸城同时怒吼一声,闪身来到厉珩左右。 一指卷起滔天浪花,滚滚而来,一指水滴穿石,点点滴滴洞穿漫天狼烟。 食指又称示指、人指,看似依附拇指,不为五指之主,实则他所做的事情比大拇指复杂多了,终究还是以他为主。 五根手指里,真正无能的也许只有无名指,拙滞古朴,能力过于薄弱。不过古朴拙滞也有古朴的好处,最少他够执着,如水滴穿石般,终究能成事。 巨浪滔天,轻易的将整片空间囊括,水滴点点,看似没有什么威力,实则将赤柽木剑的所有轨迹都点中,无论是剑过之处,还是剑即将过处。 有巨浪有水滴,看似简单却将葛荆刚才一剑撕裂空间的做法提前阻挡。 那一剑看似厉害,其实要想实现是有无数种办法可以阻挡的,胡子中被葛荆坑死,是因为没有预料葛荆会那样做。 想在曲风和褚城面前重现那一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实际上,葛荆也没想那样做。手臂一扭,孤烟剑意顺势一变,好似星垂平野万点寒星白日现。 仅是一个变化,无论是巨浪滔天还是水滴点点皆被漫天剑星点中。 刹那间,人影两分。 葛荆的身影在东侧山峰之巅出现。 平静的好似君子观山,仰观天俯视地,怅然千古,高处不胜寒。 另一侧的曲风、褚城身形微震,向后退了两步,感知着长剑触碰的力量满脸凝重。 宗师出手,以一敌二,两人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但葛荆的力量却让他们即为震惊。 这力量,那里像受到重创的样子。 葛荆因为血域的确受到重创,只是随着两道血气狼烟冲天而起,赤柽木剑已经蕴藏无尽的生命精华以及神异。 他手握剑柄,玉箍形器汹涌澎湃的涌动着,一股一股生命精华向他体内传输着,缓慢的修复着他的缺失。 从第一股生命精华到现在,已经填补上两口精血的缺失。虽然还未能让葛荆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够让他凝神聚气的斩出一剑,不缺任何的一剑。 而就这一剑,显然镇住十几位宗师,让他们心生狐疑,不敢冒然而动。 第375章 七对七 外族宗师摸不清葛荆的底细,对他不敢轻举妄动,可对王重九他们却毫无忌讳。 曲风站在葛荆对面,敌不动我不动,牵制着他,同时也想摸一摸葛荆的底细。 剩余宗师一人选了一个对手,不言不语的扑了过去。 他们心头积满了怨怼,炙燃的怒火与抑制不住的战火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如果不能发泄出去,都快要把人点燃。 不能愿他们这么冲动。 原本他们有十位,大明一方才八位,还有一个算是被废掉的葛荆,不但帮不上忙,应该还需要人来保护。 他们,是绝对优势的一方。 哪成想,事情完全不像他们想象那样进行,还不待他们动手,葛荆就把大元王朝的活佛一剑穿心,随后又割破虚空,形成一张大口跟胡子中同归于尽。 现在葛荆不动不摇,又把曲风牵制住。 是的,外族宗师在十去二的情况下,已经跟大明宗师相等。 所以曲风跟葛荆相持,已经说不好是谁牵制谁了。 而按照一开始大家的想法,曲风是位生力军,而葛荆是个废人,还需要人来保护。 如此转换,王重九、太谷红颜七个人顿时大喜,士气高昂,战意风发。 外族宗师却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宗师就是宗师,即便有如此转换,不但没有受到沉重打击,相反还将怒火燃烧,助燃战火使得战力倍增。 转眼间十四位宗师抓对厮杀,打得天上、地下、山里、云中一片混乱,无处不是战场。 哀牢山八大陉口之一的军都陉,在宗师战开启前一天率先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宗师战。 当然,此宗师战非彼宗师战,是不在计划之中的。 因为外族出手的有东路大元宗师、有西路西域宗师,还有属于中路后备力量的北域宗师。 至于大明宗师也很古怪,突然出场前来助拳的李璇器、李璇沛和一位无名宗师倒是中路宗师战高手,王重九、储尹之和两位太谷宗师却不在名单之内。 他们原本是场外暗器,现在因为葛荆的原因突然入场,打破所有人的预谋,让事情滑向不可预知之地。 不过,宗师战毕竟是宗师战,跟几年前秋末言、叶小蝉的战斗不一样,几乎要超越李默安和金螳螂的王者之战。 劲气纵横,每一拳每一脚每一刀每一剑都震动得虚空激荡,虽然不像葛荆那般撕裂,却也形成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恐怖的波动中,一座座山峰在空中摇曳,一座座峰巅被崩碎, 花草树叶满天飞舞,看似无比美丽,实则暗藏杀机,军都陉口南侧早早停下脚步的归元宗弟子们亲眼看到,半片花朵,一片树叶凌空飞过,轻易的击碎岩石,也曾轻易的洞穿山体,深到不知几许。 “跑,这里不是我们能观战的!” 一位灵玄低呼一声,率领归元宗弟子们飞速的向后遁逃。 必须得走,现在偶尔流矢般飞来的花草树木他们都承受不了,如果战场便宜,怕不是一道声波一道涟漪就能把他们全部击毙。 “可惜啊!” 所有归元宗弟子都一边向外奔逃,一边有些沮丧和叹息。 这等级的交战,都不用仔细看清楚,单单外泄的气息被他们感知到,都会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稍一感悟,就能陷入到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中。 他们都能清晰感知到,任意感悟境界都能飞速成长,比自己的参悟快了不知道多少。 不仅如此,这里的宗师这么多,仔细查探一下,必然能找到跟自己所修相同的意境。 “还是太过弱小!” 他们心头不约而同的升起这个念头,旋即又被按下,并迅速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被宗师战浩瀚如海的气息影响了心志,若是把自己太过弱小的想法埋在心头,恐怕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才能将其磨灭。 如果能磨灭还好,至少能锻炼一下心神,可若是终生都不能磨灭,那就会变成心魔,将他们桎梏在现在这个境界上,终其一生不得寸进。 这边,归元宗弟子狼狈而逃。那边,七对宗师战事胶着,一时间难以分出格胜负。 真正清闲的还是葛荆和曲风两个,他们都手持长剑,闭目而立,在看似清闲的表情下,神识透体而出,在混乱的空间中感知着军都山。 太谷兄弟对战厉珩、褚城,鸳鸯阵对战两仪阵,在所有人中战得最是激烈,也最是精彩。 “战阵...也是,太谷兄弟是亲兄弟,心意相合为一,组成战阵,正常。厉珩、褚城出身指阴洞,身为北阴五指,想来两仪阵不是他们最擅长的,他们最擅长的应该是五行阵。” 葛荆眼珠在眼皮的遮掩下,叽里咕噜的转动着,一点一点的分析着七对战况。 王重九豪爽的跟一位大元宗师对拼着,一拳换一掌,一脚换一腿的,激烈异常,勇猛无双。 储尹之跟王重九完全不一样,儒雅、潇洒,翩然若仙。 黑玉长萧宛若三尺长剑在空中挥洒着,孔窍划破空中带起一道又一道音波,缠绕着对手,也荡起一道道波动,影响着所有人。 风势、云势,还有草木山石都在音波的影响下在空中舞蹈,时聚时散,时急时缓。 这里豪爽、潇洒,看得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己。 只是葛荆知道,在如何豪爽,在如何潇洒,绿林好汉毕竟是绿林好汉,出手绝对与正道不同。 此时所见的不过是表面,当杀机出现时,一切都会改变。 看另一边的李璇器三人就能知道。 凶残、狠辣、并神出鬼没般让人防不胜防。 让对手皱眉不已,因为一不留神就会受到重创,再不留神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这才是经验,是不经生死难以领悟的经验!” 葛荆眉头直接挑起,眼睛忍不住睁开。 他的眼眸一睁开,对面的曲风长剑立刻在地上挑起。 噗! 在一个闷声中,一蓬沙土迎着葛荆的眼扑去,直接封闭他的双眼。 剑就隐在沙土之后。 第376章 不死不休 葛荆的眼微眯,仅留下细细的一条黑线。 身子原地一晃闪出数道虚影,尘沙一闪而过,丝毫阻挡都没有。 葛荆如此轻易闪过,自然没有出乎曲风之所料。 宗师,即便是受到重创的宗师也不会被这种小手段困扰,他真正的杀手还是后面的碧海涛天。 一个由三十六道海浪组成的滔天波澜,是一道巨浪在前,三十五道海浪再后,前仆后继,一浪高过一浪的向葛荆拍来。 攻击迅猛,攻势快捷,尤为重要的是攻击面广博,几乎把葛荆的上下左右全部覆盖。 如此勇猛如此彪悍,似乎葛荆除了硬憾外,就只有笔直的向后退却。 “向后退却!” 葛荆正在飘忽晃动的身影骤然一收,只剩原身在哪里傲然屹立。 微眯的眼睛微微睁开,清明的眼神闪过一抹精芒,好似将迎面扑来的巨浪看透。 退后,葛荆看得很明白,他绝对是不可能退后的。 曲风的碧浪滔天意境是拟化海潮,一浪一浪的追逐、翻涌,前浪扑去后浪又来。 若是初起,还仅仅是曲风本身的力量,若是待他三十六浪拍过,掀起第二周期的三十六浪跟过之后,前浪后浪叠加起来,力量会更大,气势会更强,覆盖面会更广。 那时候海浪的力量可就不是一个加上一个那么简单,绝对比两个曲风更强。 葛荆若是敢让他继续,等待的只有彷如大海一般的无尽无休的海浪追击,即便他完好时也抵挡不了。 “只是,可能吗?” 待海浪挟着罡风来到葛荆面前时,葛荆安然自若的向左前跨了一步,简简单单的让过第一道海浪,然后右手一抬,赤柽木剑笔直的向前一刺。 一道海浪过后是两道并列同行的海浪,葛荆这一剑精准的刺在两道海浪中间。 他的手腕微微一抖,赤柽剑身随之一震。 海浪彷如整体实物般随着震颤的力量传导,整体如一的向两侧扑倒,应声分开。 然后,轰然一声的撞在两侧海浪之上。 只这一下,排列整齐,一浪追逐一浪的海浪直接乱了阵形,胡乱的撞击起来。 而这时,葛荆左手背在身后,踱着方步,继续向前突进,看上去他就好像野外郊游一般,丝毫没有受到海浪紊乱的影响。 只是,若谁把目光注视在他身上就会发现,葛荆周围的空气随着他脚步前进,不停的扭曲着,形成一道道气流,彷如尖刀利刃般将海浪切割、撕裂,重新化为水雾。 剑继续向前刺去,让曲风根本来不及调整,左一拨右一弄的,将一道道震颤的力量撞击在海浪之上,轻易的让曲风失去了对海浪的控制。 然后让失去了控制的海浪如同鲶鱼般撞进海浪之间。 错乱就此出现。 而这般巨大的海浪,一旦失去了控制,产生的影响足以影响整片空间,十四位宗师组成的七处战场。 宗师,御空而战,一个个都仿佛拥有神仙般的手段,非人的力量,凭借的自然不可能是本身力量。 也许他们本身的力量很强,却也不足以支撑宗师的全部战斗。 之所以让他们展现出如此骇人威力,其实根源都来自于他们借用的天地灵气。 本来,十四位宗师的肆意挥洒已经让这里的天地灵气变得十分稀薄,现在曲风掀起的三十六道海浪被葛荆左拨右弄撞得乱成一片。 轰隆轰隆一阵轰鸣之后,天地灵气彻底失控。 灵气暴动,空间扭曲,再无一片灵气能够被人所控制。 曲风顿时大惊,虽然还没看到葛荆,双臂一撑,两脚连忙向后急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灵敏,可惜,最后两道海浪中间一只木剑悄然出现,左右一推,葛荆出现在他的眼前。 赤柽抬起,剑光凭空化作一道紫红色长虹,将周围空气全部吸纳过来,带着一股厚重,带着一股厚重得让人难以承受的力量推了过来,向着曲风,恍如大山般推了过来。 呃! 望着厚重如山的剑光,曲风倒吸一口凉气:“好可怕的一剑!” 因为入得他眼眶的,仿佛不是剑光,而是仿佛一座大山般厚重的世界,厚重得将他周围空气凝滞成城墙,让他向左向右都动弹不得。 “中...” 就在赤柽木剑缓慢而坚定向前推进,在曲风纹丝不动坐以待毙时,耳边陡然响起一个阴森鬼泣的声音。 事出突然,仿佛能勾魂摄魄的声音直接通过葛荆的双耳贯入魂海。 若是普通宗师,心神在如何强大,也会有一丝失神,而有这么一丝失神就会让曲风逃走。 毕竟曲风也是位强力宗师。 可惜,这人针对的葛荆。 论修为,葛荆绝对排不进强宗师之列,可他的心境、他的临战应变能力,以及久经记忆云磨砺的魂海真的不是普通宗师所能比拟的。 在勾魂鬼音贯入大脑的一刹那,葛荆不是被影响到失神,而是条件反射的将手中木剑向前一推。 刷的一下没入曲风眉宫,劲气扑入直接震碎他的大脑。 在脑浆迸射的时候,鬼音化为鬼啸,桀桀间搅动海浪铺散在千丈方圆,几乎把十四位宗师全部囊括进去。 “好强!” 葛荆面色凝重,身子一转,赤柽归手护在胸前。 海浪崩散,在刹那间化为迷蒙水雾,按道理讲是遮蔽人的双眼,只是一抹明亮到了极致的黑色在水雾中翻滚,眨眼间就来到他的近前。 “南阴五指的黑煞锁魂引!” 瞬间葛荆就认出这抹黑色是什么东西,正是他掀起这番大战前灭杀的黑蛇。 黑煞锁魂引,不死不休。 这是南阴五指的攻伐标记,出手无回从不空回,威名响彻北域荒原。 却不想对葛荆出手却落空了,他们岂能甘心。 杨枭是南阴左使,被王小余、董钟澍两人逼退,却不代表南阴五指退却了。 黑煞锁魂引出手无回的名头可是不能毁在葛荆之手,所以,在葛荆和曲风交战的关键时刻,南阴终于出手了。 出手就是杀招,不死不休啊! 葛荆的眼再度眯了起来,不用眼,全凭神识扫视着身前的黑煞锁魂引。 第377章 一剑 两剑 黑煞锁魂引在雾水中翻滚,彷如一条黑蛇粘滑无比,一个伸展前进就是几十丈,再一个弯曲就横移几十丈,诡异莫测,让人根本锁不定它的踪迹。 黑蛇,用眼能看到,神识扫过却是一片空空什么都没有,仅此一项就让葛荆知道,这条黑煞锁魂引跟上一条强悍无数倍。 “又一位宗师吗?” 葛荆的眼神向回一收,变得幽深而湛亮。 一抹黝黑光亮从瞳孔充满整个眼眶,目光所至之处瞬间变得缓慢起来。 “这里呢?” 仅是一息缓慢,葛荆直接抓住黑蛇的身形。 右脚向前一步跨出,长剑瞬息出手。 剑光流转,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在黑蛇气息涌动中,剑尖已然落在蛇身。 噗噗噗... 木剑跳动,点中黑蛇身上的片片鳞甲。 葛荆的手腕飞速的转动,方寸之间出现一连串虚影。 就在虚影幻起幻落中,木剑挑起一片又一片鳞甲。 虚化的黑蛇竟然跟活物一般,木剑落在身上,好似感受到无比疼痛,奋力的挣扎、扭曲和反抗。 葛荆的手腕再动,鳞甲在空中飞起,化为火花在空中跳动,精灵般的在空中排列,牢牢的把黑蛇围在了中央。 黑蛇一个甩尾,无匹无俦的力量带着一蓬水雾,凝成滴滴水珠彷如流矢般洞穿空间。 天空,转眼被水滴打成了蜂窝状。 那威势,观者无不色变,更有在葛荆身后交战的双方无不感受到体内玄力的减少,以及被隔绝的天地灵气,更是惊慌的向两侧闪避。 他们以为葛荆一定抵挡不住黑煞锁魂引这般威力的攻击,却不想葛荆嗓子咕噜一声,手腕微微一颤,劲力铺散整个天空。 赤柽木剑化作光电,在空中布下无数星光,那些精灵般的火花欢呼一声跳起,一朵火花选中一孔蜂眼,洪流般的涌动过去。 蜂窝一缩,迅疾向外一鼓。 轰然一声巨响,蜂窝化为一声气爆,黑蛇在空中一阵扭动然后怦然崩解,化为气浪向外扑去。 虚空崩解成一个黑漆漆的空洞,粲然间形成一股浩瀚的吸力,无形的云、无相的风,还有被巨力崩解的山石林木,甚至连十四位宗师都难以抵抗,纷纷挣扎着向外遁走。 “你竟然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虚空黑洞引起强劲的吸力,瞬间就将身隐云雾中的指阴洞宗师逼迫出来,他看着葛荆几乎不敢相信的叫了起来。 “我为何不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葛荆冷笑一声,不知何时已经退后千丈之外。 他双手拄着赤柽木剑,身子挺直如苍松,站在哪里。 虚空黑洞产生的强劲吸力,吸得他身上长袍烈烈作声。 他没有说话,嘴角流着血线,已然将他胸襟染红,看着凄惨无比。 现身出来的是位中年人,是指阴洞南阴末指。 他掌控着黑煞锁魂引,追杀一切敢于忤逆指阴洞的强者。 从黑煞锁魂引出世以来,倒在它的杀戮下的强者无数,但像葛荆这般的人还很少很少。 不是没有,只是没能想到他会遇到一位。 眼光跳过虚空黑洞的干扰,直视葛荆,并在葛荆身上仔细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 “你只能出一剑,是与不是...” 看到葛荆凄惨的样子,南阴末指猛然厉吼一声,震天彻底。 葛荆的眼低垂着,没有看天空逐渐缩小的虚空黑洞,也没有被南阴末指影响。 玄力对撞,引爆黑煞锁魂引产生一个虚空黑洞,这让葛荆再度受到重创。 退却千丈也不过避免不被黑洞吸力吞噬,葛荆在控制身形的同时,双手死死的抓住玉箍形器。 他必须抓紧时间吸纳着生命精华,尽快恢复身体的创伤,以及失去的生命精血。 “一剑,还是两剑,谁知道呢?” 葛荆看着南阴末指冷笑一声,张开被血染红的口,白森森的牙在血色中显得分外阴森诡异。 南阴末指的拳死死的一攥,抬头看了眼虚空黑洞没有说话。 葛荆陡然出手,斩杀大元活佛、坑杀胡子中、劈开曲风的碧海滔天,以及引爆黑煞锁魂引战绩威吓。 可若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些看似威风无比,其实都只是一剑。 只是,就像葛荆说的那样,一剑也好,两剑也罢,接不住的话,有区别吗? 南阴末指的眼不停闪烁,似乎计算着什么。 他计算什么,葛荆不会在意,他的眼一直都注视着玉箍形器。 葛荆得到玉箍形器不知道多少年了,也许在他出生那一日起就被母亲挂在颈上吧,算是跟他同龄。 十五岁之前,玉箍形器还是死物一般。 刀胡子屠村灭户之后才无意间开启玉箍形器的妙用,到今天已经将近十年,可直到今天葛荆被逼的喷出精血,并用生命精华填补精血时他才知道,玉箍形器之所以能够恢复身体创伤,恢复生命力,原来不是吸纳人之血肉,而是精血,只有玄者才会凝聚的精血。 普通人也有精血,不过这些精血融在血肉之中,根本无法吸纳和显现。 唯有玄者,修炼过的玄者才能将精血凝聚,修为越是高绝的玄者,凝聚的精血越多,被玉箍形器吸纳后才能修复创伤。 明白这点之后,葛荆眼眸闪亮了许多。 在不知道玉箍形器为何能够产生这等神奇的效果,葛荆绝不敢随意使用,现在明白了,才真正的放心使用。 心结开解,心气直抒。 葛荆抬起头,看着天空虚空黑洞一点点缩小,并将消失。 又跳过黑洞看到指阴洞的南阴末指,他心下冷笑一声,眼中一抹阴戾闪过。 北域荒原这些人研究他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这么愚蠢,还不知道他最不怕的就是久战。 已伤换伤,持久厮杀,无论是刀枭胡勒那样的一个人,还是刀胡子两千之众,他无惧一切。 赤柽木剑在手中转动着,森冷的目光不时在眼角闪过。 葛荆等待着南阴末指出手。 南阴末指的双拳也时攥时松的,眼神一直落在虚空黑洞上,等待它消失。 不管葛荆能出一剑还是两剑,黑煞锁魂引出手绝不空回。 已经有人失手了,他绝对不会允许再次出手。 虚空黑洞在天空旋转着,虽然一点点缩小,速度却是不快,强劲的吸力肆无忌惮的吞吐着,转眼就将山体地面吸的跟秃疮一般,空无一物。 陡然一指抹来,轻易的将黑洞抹去。然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万源,堂堂王者竟然出现在这里了...” 第378章 武进的霸道 随着声音响起,众人抬头去看。 这时才发现,葛荆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轻轻旋转,顿时一股莫名的吸力将刚刚散去的水雾汇集在一起。 百丈方圆内,好似无穷无尽的水雾向漩涡汇集,转眼间就将漩涡渲染成蔚蓝。 好似一块碧玉在那不停的旋转、再旋转。 充满了无穷魅力,也充满了无穷诱惑,一眼望去神魂立刻蠢蠢欲动,像似要投入天空碧玉里一般,能将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漩涡轻轻的一个旋转,水雾直接凝聚成一张透明的大手。 大手成拳,食指伸出向着南阴末指身后虚虚的一按。 刹那间,虚空一个通道从葛荆头顶的大手连接到南阴末指身后的上空。 虚空通道前行,途经虚空黑洞,仅是无意间的扫过,虚空黑洞就被轻易的抹去。 那种轻描淡写毫无感觉的举动直看着所有人脸皮抽搐,简直无法评价。 而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南阴末指背后响起,“武进,这种浑水你也敢淌...” 虚空微动,在南阴末指的背后,一个漩涡凭空出现。 微微的做了一个半扭,顿时就有强劲的吸力把百丈方圆的水雾搬运过来。 不到半息时间,一张跟葛荆头顶上一模一样的透明的大手出现在空中。 透明大手瞬间成拳,跟对面一般无二的伸出一根硕大的食指,迎着对面轻轻的一点。 砰的一声,两根手指在空中相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天崩地裂的变化,就好像凌空放了一个爆竹,将水雾变成了水花撒满天空和地面。 入眼处没有能让人感觉到精彩的地方,感知中所有宗师却同时有种被人用刀指在要害,生命垂危的感觉。 没经大脑,身子却不能的向后规避,眨眼间就退出三五里之外。 待他们停下时,就看到葛荆和南阴末指身后的天空同时出现两个中年人。 “观澜山霸主武进、炼雷居之主炼雷尊者万源。” 所有人同时色变,再也顾不得交手,哗啦一下分开南北两处阵形。 惊慌过后,他们的眼都从天空落下看着对方,一抹苦涩再也忍不住从嘴角流出。 宗师,看似高高在上,只要王者不出现,他们就是无敌的王者。 可惜的是,他们这个王者是假的,但凡是哟王者出现,他们这个无敌的王者就是伪王者,跟他们从来没正眼看过的蝼蚁一般无二。 不成王者终究是蝼蚁啊! 宗师们再也没有了战意。 不仅因为王者降临,更因为这两个王者跟以前出现的王者不一样。 王者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剑王王小余、拳王董钟澍、指阴洞左使杨枭、大荒古城老厝是王者不假,却不是最顶级那一批。 真正的顶级王者,还要属哀牢山绿林霸主观澜山的武进、北域荒原第三霸主炼雷居之主炼雷尊者万源。 武进那个哀牢山第一绿林霸主的名头还好,只不过身份高点,可陕西行省战力榜第八,大明战力榜二百零七的身份却着实了得。 陕西行省人口近亿万,玄者更是超过百万之巨,战力榜第八就是说他是整个陕西行省亿万人排名第八,更是在数亿大明战力排名二百零七。 想一想就让人感觉恐惧。 这身份岂能是王小余、董钟澍能比的。 至于炼雷尊者万源更是了不得,北域荒原的人虽然远远比不上大明王朝,最多也不过跟陕西行省差不多。 北域荒原却跟大明王朝不同,他们那里玄者比例超过一半,远在陕西行省之上。 万源是北域荒原第三霸主炼雷居之主,几乎就是说,他是北域荒原玄者第三。 这个排名当然有点虚。 好比武进,别看他排名陕西行省战力榜第八,却并不意味他就只是第八。 陕西行省战力榜很有意思,前三十是王者,从二十到百是宗师,然后是灵玄师。 宗师排名就很少有变动的了,常常十年不动。 王者的变化就更加缓慢了,几乎是二三十年不动。 毕竟,王者不在意名声,在意的是如何突破到地级,成就地尊。 战力榜上真正惹人注目的是灵玄师,没看卓王孙在没现真身时排名二百八十三,现了真身排名转眼就近百。 柏青锋排名二百二十四,接触展眺、高凌风之后,修为极速增高,排名也转眼进入二百之内。 展眺、高凌风、李宣、乔一帆的排名更是一年一变,飙得让人瞠目结舌。 可见,灵玄师排名占位是何等激烈。 王者就不一样了,别看武进排名第八,可实际上却是二十年未变。 再说了,看看排名在武进之上的都是什么人。 排名第一的是老爷顶的药老爷、第二的是承宣布政使何物庸、第三的就是提刑按察使庞冲、第四的是点苍派掌门浮尘子、第五的是文庙鸿儒雍容、第六的是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第七位的是都指挥使胡毅,然后就是他绿林霸主武进。 其实仔细看一看这个排名就能知道,排名第一的是道家老祖,老爷顶的药老爷。然后是陕西行省官府三司之主,代表的是朝廷,后面的就是儒家宗主和六扇门神捕。 说他们比武进强,强的只是身份,至于修为,没有人真的相信。 就好像万源,公认他是北域第三高手,仅是因为他的身份,北域荒原第三霸主,而不是因为他的修为。 可现在,军都陉现场十六位宗师不会在意这些,因为他们表现出来的东西,已经不是刚刚离去那四位王者所能比拟的。 他们两个,遍数四大王朝八荒六合都是一等一的王者。 “要打吗?” 万源静静的站在空中,没去看下面任何一位宗师,满眼都是武进。 没有人在武进面前还敢去想他人。 “我是哀牢山霸主,这里是哀牢山军都陉,想打,出去!” 武进的表现比万源轻松太多,声音柔和,好似跟亲朋好友聊天一般。 万源叹息一声,眼终于向下看了一眼。 外族八位宗师齐齐抬头,看着万源,看着武进。 武进表情亲和话语却着实霸道。 第379章 观战 “武山主说的没错。” 万源缓缓颔首,右手抬起向后摆了摆。 外族宗师愕然抬头,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天空。 万源的目光仍然停在葛荆身上,嘴上却道:“这里是哀牢山,是武山主的天下,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都退出哀牢山。” 外族宗师眼一呆,有些发傻。 万源脸色微冷,“没听到吗?” “喏!” 八位宗师同时惊醒,本能的应喝一声,随即身形向后暴退,转眼就是千丈开外。 万源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武进,又看了一眼大明宗师。 “老九、尹之,你们也退下!” 武进淡淡叫了一声。 “喏!” 王重九和储尹之应声来到他的身后,分左右站立。 剩余的太谷兄弟和李璇器三人看了眼葛荆,又看了眼武进,没有说话,身形晃动,向偏离外族宗师的另一个方向退却千丈。 两方人虽然都在退却,速度不约而同放得十分缓慢,齐齐调动神识,仔细的偷听着这里的声音。 十六位宗师混战,十五位退却,仅余下葛荆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抬起头看着万源,两眼微微一眯,黑漆漆的瞳孔分外的明亮,精湛湛的充满了深邃冰冷的神光。 这是炼雷居大当家万源,北域荒原第三掌权人。 原本他应该在东路,指挥东路军回归,却不想来到了这里。 别人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葛荆却知道。 万源是来找他的。 是为莽雷天尊报仇来的。 葛荆嘴角一翘,流出一丝冷笑。 十六位宗师组成八对,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战,可只要打起来就是宗师战。 按照规矩讲,宗师战不允许王者出手,不管什么原因。 所以,万源发现有宗师战,即便是看到葛荆,即便万源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葛荆,在感知到武进后,他也只能憋着,只能故意招惹武进,将宗师战搅散再说。 “想算计我...” 葛荆双眼垂落,没去看万源,也没有抬头看武进。 自然,他更没有说话。 万源明显要针对他,武进也许会帮他,也许不会帮他。 不过帮与不帮,都得由武进自己选择,他什么都不能说,他也说不了什么。 宗师,在其他地方也许很强,是无敌的存在,可在王者面前,尤其是武进这样的无敌王者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蝼蚁到算不上,可顶多算是个大点的蚂蚁,探探手指就能碾死。 “万当家还有事?” 葛荆思考时,武进的声音响起,是对着万源,充满了疑问。 “他...” 万源的手指向葛荆。 “大明的玄者,万当家还管大明玄者的去和留?” 武进的声音有些柔和,实则却粗鲁的打断他下面的话。 万源眼皮一翻,脸上露出一丝羞恼:“他杀了我的弟弟。” 武进淡然:“那又如何,玄者修武那有不死人的。” 万源脸色一冷:“那是我弟弟!” 武进更加淡然道:“这里是大明疆域,你也有可能死。” 刷的一下,场上的人,还有神识留下的十三位宗师同时色变,脚下一个踉跄,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眺望。 绿林霸主武进,真真的霸道,即便面对同样无敌的炼雷居霸主万源也不会客气一声。 他们感觉到惊喝,万源却感觉到羞恼,身子一长,浩然威势霎那间充满整个天地。 声如雷鸣般的响起,“刚才万某不能出手,那是因为宗师战王者长刀归鞘。现在却是私事,万某出手,没有人敢说万某一个不字。” 说完,漫天水雾如乳燕归巢般没入他的掌心,天地为之一清。 “要打吗?” 武进看到天空水雾消散,不剩一滴,笑了。 手向下一按,掌心下陀螺螺的出现一道漩涡,仅是一旋,被十六位宗师战气肆虐化为齑粉的尘土陡然化为十数道旋风,打着旋的没入他的掌心。 两位王者几乎同时反掌向前一按。 砰的一声,一把碧水氤氲的长刀和一根灰扑扑的褐黄色土棍在空中相遇。 碧色当空闪耀,释放出超过百丈的璀璨光芒,恍惚间,好似要将武进劈成两半。 却不想,一根灰扑扑的土棍横空而出,陀螺螺的旋转中将土棍的上下左右旋出无数漩涡。 奔腾、咆哮,恍如一条长河向碧水长刀撞了过去。 土棍还未奔到长河前,上下左右近乎成千上万的漩涡,在旋转中将水雾吸纳过来。 仅是一瞬,碧水长刀的刀色就是一弱。 衰减至少三成。 万源的眼瞬间就是一亮,轻轻的道了一声‘好’。 手臂一转,碧水长刀在空中一震,几乎是刹那间现出千百道刀刃,宛如一缕青烟融进空间。 噗噗噗.... 一连串漩涡扑灭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声音不大,却在极致的震动中超过人所能承受的极致。 王重九、储尹之和葛荆身子同时震动,纷纷承受不住的踉跄着身形的向后退却。 葛荆搬运着玄力抵达耳部,赤柽木剑落在地上,勉强站在那里。 王重九和储尹之却没那么幸运,一个不稳跌落在地面,幸好玄力早在他们遭受创基时护住双耳,才让他们没有丢丑,摔倒在地。 三个人同时释放护体罡气罩,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护在里面,这才面前将水刀震荡的声音挡在外面。 “好强...” 王重九吐了一口浊气,低呼一声:“老储,这是音波功吗?” 储尹之摇头道:“不是...” 王重九点头,“在极端的时间内做极致的震动,这声音的频率已经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极致了,唉,这就是王者。” 葛荆看着天空碧色和土黄之间的战斗,默默颔首。 这就是王者,随手一击就超过宗师所能承受的极致,完全是实力的差距,非战之罪。 既然不如,伤心、丧气、悲戚全都没用,有那伤春悲秋的时间还不如仔细看看,王者到底是如何战斗的,宗师和王者相比,到底差在哪里。 这一看,他彻底的陷入到其中。 说起来他认识几个王者,却还从没看到过王者到底如何战斗。 而在玄者的成长中,战斗是一方面,观战后的揣摩,同样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能如此近距离观看王者的战斗,天下就几人。 在这一刻,葛荆感觉他何其幸也。 第380章 初窥王者境界 王者一击,声势不大,威势却是不小,隐约间神威浩荡,翻山越岭直达数十里外。 十六位宗师被深深的吸引,陷入其中的绝不只是葛荆一人。 可真正被震动的还是数十里外,悬在天空的杨枭、王小余和董钟澍四位王者。 几乎是瞬间,三位王者就出现在军都陉上空。 “武进山主...” “万源霸主...” 三位王者异口同声的疾呼一声,身子如同钉子般定在半空。 有些讶然,更多的还是不解。 宗师战还未开启,三位... 不! 应该说是四位宗师险些没大打出手就已经了不得了。 现在连这两位都出现了... 还,还正式出手了,这就绝对不是小事了。 土棍当胸轰出,陀螺螺的旋转起来,带动了风、带动了气、带动得虚空都旋转起来。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出现漩涡,一个一个的排列起来,成千上万。 迎面而来的是波浪碧海般颜色的长刀,随着万源手臂一抖,透明色的长刀虚空震动。 刹那间,刀身带动所处空间产生一股玄奥的震动。 噗噗噗噗... 长刀随着震动切割空间,在空间裂缝中划出成千上万的长刀。 一柄裂缝长刀面对一个虚空漩涡。 两两相对。 然后,同时破灭。 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成千上万个破灭后,空间颤抖起来,险些又要崩塌。 也是这种崩塌的力量,武进和万源同时将土棍和水刀震碎。 两人的手腕仅是微微一绕。 哗啦啦一声,破碎成齑粉的土棍和水刀就将即将崩塌的空间稳定。 手收回,再度向空中一抓,一柄长棍、一柄长刀颤巍巍的即将出现。 两人还要继续战斗。 “武山主...切莫再动手了!” “万霸主...切莫再动手了!” 杨枭、王小余和董钟澍三位王者同时呼叫起来。 两位王者身子一定,对视一眼后,手腕同时一抖,土棍和水刀消弭在空中。 杨枭的目光从武进身上掠过,又看了眼王小余和董钟澍,身子一闪来到万源身前,低声介绍着王小余和董钟澍的身份。 万源早就看到王小余两人,并清晰的感知到都是王者。 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在听到杨枭的声音时才顺从的停下手,要不然他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王者,修为上虽然有高有低,差距却还没宗师境界时那么大,以二对三绝不可能赢。 尤其这里还是哀牢山,武进的地盘。 天知道这里还有没有王者潜伏。 万源轻吁了一口气,目光跳过武进的身,落在地面上的葛荆身上。 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葛荆,对,你叫葛荆。” 随着万源的目光落下葛荆感知到如山般的重压落在身上,如果不是他搬运全部玄力去扛,搞不好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 输人,不输气。 葛荆颔首,并用凌厉的目光对视着万源。 万源赞叹的点点头:“不错,小小年纪修为就如此了得,跟你比,我那蠢弟弟真是该一头撞死。” 葛荆默默提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莽雷天尊!” 万源点头道:“是,他就是我愚蠢的亲弟弟,万法。” 说完他还用着赞赏的目光看着葛荆。 能在王者特意释放的威压下还傲然屹立。 不只如此,葛荆还能听到他的问话后,清楚的做出回答,这就不简单了。 “葛小弟人不错,可惜,你不应该斩杀了我的弟弟,我不能允许你活下去!” 万源默然一下,道:“即便你是大荒古城牟家世子。” 葛荆木然,目光垂落,玄力在周身经脉迅速流转,道:“武者争锋,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 万源眼眸间闪过一抹精芒,武进的眼也闪过一抹精芒。 两人同时垂落,看着葛荆忍不住点点头。 武者当有一颗坚韧不可动摇的心,若是顾及重重,心若挂尘,又岂能勇猛精进。 尤其是葛荆这般年纪就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心若不够坚强岂能成事。 万源头抬起,看着武进,点了点头:“武兄修为高强,今日万某就不做强求了...” 然后他低头看着葛荆,嘴角流出一丝笑意,“希望你不想在哀牢山住一辈子,要不然,走出一步,我必斩你!” 说完身子一转,一步跨出就来到哀牢山外。 杨枭低目垂看一眼葛荆,笑了笑,也跟着向万源追去。 万源的人影消散好久,葛荆才感觉身上的气势消散。 他的身子一挺,顿时浑身骨骼嘎嘣嘎嘣一阵乱响,酥麻痛痒,各种滋味简直难以形容。 葛荆连忙搬运玄力,在筋骨肌肉间来回穿梭,才将全身这股难受劲抵消。 武进看着葛荆的样子,微微颔首。 万源这等王者带着针对性的威压可不好受,即便是因为他这里不敢过份却也能看出葛荆的修为和天姿。 武进为何没有阻挡万源对葛荆的威压,实则是万源的威压虽然让葛荆受苦,但能够提前感受王者的威势,对葛荆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 也算是一种机遇吧,所以,武进不能阻拦。 太谷兄弟,李璇器三人刚才虽然没有被万源针对,但也能感受到葛荆被万源的王者威势威压。 此时扑到葛荆身旁,紧张的看着葛荆。 葛荆张嘴吐出一口浊气,几人同时看到里面竟然混杂着淡淡的血气。 “葛小子,没事吧?” 王重九和储尹之也来到葛荆的面前,目光从血气中扫过,紧张的问道。 “还好...” 葛荆轻咳一声,目光从远处收回,双手向天空拱了拱:“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武进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武某毕竟是哀牢山霸主,岂能容外族王者在这里逞凶。” “那小子也要承情不是!” 葛荆一笑。 武进不在意的道:“你的伤重不重,要不去我观澜山...” 葛荆摇头道:“不了,怎么也不能让人一句话,真吓得躲进哀牢山吧?” “不躲,最少也得把伤养好。” 随即,武进略做沉吟道:“万源一定会在山外等着你。!” 第381章 惨烈的微笑 葛荆眺望一眼断崖,“我看那就挺好!” 武进默默的看着葛荆,眼眸中多了一份赞赏:“好!” 随后吩咐王重九和储尹之道:“来者即为客,你们俩好好招待下。” 说完,肩头微动,已经消失不见。 其间竟然对太谷兄弟和李璇器三人视若不见。 看着武进消失的地方,五个人均是无奈的苦笑一声。 没办法,别看他们都为强宗师,到任何地方都是极其尊贵的存在,身为王者的武进却完全可以将他们视若敝履,毫不在意。 再说,武进是绿林霸主,太古兄弟是六扇门,李璇器他们份属邪道,虽然不能说是对头却也不是一路人。 不在意也能理解。 断崖处,葛荆几人登高而望,看着下面一片狼藉的群山,忍不住叹息一声。 宗师能够调动天地灵气,动起手来对天地自然万物的破坏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换做一个小山峰,这般大战早就山崩地裂,化为乌有了。 幸好这是哀牢山,山势雄浑,拥有莫名威压,对天地灵气多少有些制约,让群山能够承受得更强的破坏。 所以一番大战下来,山还是那山,地还是那地。 只是,葛荆的眼从群山上扫过,他看到折断的山尖,光秃秃的山体,还有被吸走化为土棍后的坑沟,还是受到一些震动。 哀牢山况且变得这般凄惨,若是在州府城镇开启大战,那个能够承受得了。 葛荆心有感触,实则身后七位宗师都是一般想法。 有人说玄者修为越高越无情,心性淡泊,视万民为蝼蚁。 事实上却不是如此。 低级玄者修的还是武,是技,高级玄者已经开始修持心性与神魂。 无情、淡泊,就是心境随着修为的增进而增强,随之也增加了玄者对理智、对情感的控制。 这让他们能很好的把持住心性,也能将很多内心波动隐藏在心中,不为人所察知。 至于人类本身的情感,其实仍然存在,并不曾衰减一丝一毫。 “怪不得下面的战争需要宗师战的胜负来决定,宗师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强了!” 葛荆回头看着太谷兄弟。 “下面的杀伐与胜负其实从来都不是战争本身的目的,真正的胜负终究还要看顶层力量!” 太谷红颜伸手在群山上扫过。 仅是一句,葛荆脑海里就浮现出他看到过的,荒族铁骑飞掠而过后的村镇,那是尸骸蔽野,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号哭动于天地。 那种惨状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要不然他也不会毅然决然的帮助大明王朝。 这里无关对错,无关恩怨,完完全全是对荒族铁骑冰冷无情,没有人性,随意杀戮而感觉到不满。 玄者不是不可以杀人,却不能为了杀而杀,不能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肆意的践踏荼毒普通百姓。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绝对不是因为修为有多高,武功有多强,而是因为心,在心性的加持下,修为才会越修越高,武功也会越来越强。 而把持人性,遵循强者的道义就是其中之一,甚至还是很重要的核心。 现在,葛荆听到太谷红颜这句话,感觉到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差一点没让三花把头顶破,冲到天空。 “杀伐不是战争本身目的,可杀戮却成为战争的本身存在。死亡在这场战争下的人们,何其无辜。” 葛荆强自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了又压。 他跟太古兄弟发火有什么用,别看他们是宗师,实则只是一柄并不太锋利的刀。 太谷红颜隐约感知到葛荆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波动,不知道葛荆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什么。 也许... 他想着葛荆说的话,有些讶然,抬起头看了眼葛荆,顿时看到葛荆略略变红的眼。 “无辜...” 太谷红颜摇了摇头道:“谁让他们弱小了,弱小本身就没有无辜!” 葛荆眉头挑了又挑,看着太谷红颜的眼神变得锋锐、凌厉起来。 可随即他想到了响沙湾,想到跟响沙湾一样为了生存而挣扎的人们。 大明王朝的百姓还好一些,至少在杀戮降临之前,生活还是比较平静、安全的。 可在北域荒原生存的最底层百姓,想吃口饱饭都是很难,都需要跟天、跟地、跟百兽、跟或许是善或许是恶的同类去争、去强。 葛荆的眼微微垂落,面对太谷红颜冰冷的语言,他不知道能说什么,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太谷红容走上前,来到葛荆对面低声道:“这世界虽然弱者居多,却是强者的天下。朝廷官兵也好,荒族铁骑也罢,其实都是强者的旗子,只不过倒霉的是百姓而已。只是,谁让他们是弱者呢?” “强者就能无视弱者的任何需求吗?” 葛荆的声音略有些嘶哑,他有些无法理解大明王朝的想法,毕竟面对北域荒原他们优势无限。 战争毕竟是在大明疆域。 “弱者的需求跟强者的利益相比,不堪一提。大明王朝,人太多了。” 太谷红容颜色有些迷离,脸色微微泛白,但仍腰杆笔直的站在那里。 葛荆的身子晃了晃,惨烈的一笑。 这些道理他都懂,不只是他,包括记忆云里都告诉过他期间的道理。 可他仍然无法接受,或是理解。 “我曾经也是个弱者,甚至弱者的心态到现在都不曾有过改变。” 葛荆咧着嘴角,点点血红还未消逝,渲染得有些惨烈。 太谷红容叹息一声,头微微垂落,“弱与强,有时不只是肉眼看到的弱与强,就是弱与强。” 他头骤然抬起,仰望着天空,“王朝,这天下有四大王朝,明与宋,大元与大辽,谁强谁就胜,谁弱谁就衰。一个陕西行省的舍弃,不是真正的胜负。至于弱者的损失,很多时候真的顾及不到。算是一种悲哀吧,可,谁让他们是弱者呢?” 葛荆讶然,想起刁御和他说的那些事情,默默吐出一口浊气,充满了血色的浊气。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即便你再不愿意,发生了,就无法改变。 接受,你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葛荆嘴角一咧,无奈的,再度露出一抹充满了惨烈的笑。 第382章 拿魔心经的强悍 葛荆的笑十分凄惨,入目处让人心动神摇。 “不对劲...” 王重九眉头一蹙,低呼一声,一个跨步来到葛荆面前,双眸紧紧盯着葛荆的双眼。 “小子,你虽然不是心硬如铁,却也从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今天怎么这样伤感起来。” 人影一闪,储尹之与王重九并肩而立,玉箫滑过空中,一声呜咽透空而过,入得耳中让人不仅心神一定。 “是不是精血耗损太过,伤了神魂引得心境不稳了。” 太谷兄弟、李璇器三人也感觉葛荆有些不对,听到储尹之的话也同时上前一步,紧张的看着葛荆。 葛荆眼中精光一阵晃动,神识归心,瞬间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 澄明如镜的灵台此时一阵晦暗,乌蒙蒙的好似坠入浑水之中。 神识掠过,竟然感觉异常的晦涩,几乎不能归位。 灵台被染心境颓落,神魂归位竟然有一种昏昏欲眠的感觉。 “好险...” 葛荆只感觉浑身汗毛乍起,前胸后背竟然冒出一片冷汗。 这种感觉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感觉过了。 葛荆也不说话,身形一闪,从储尹之身旁绕过,一步来到断崖深处。 手一挥,尘土顺势飞落山下,地面点尘不染。 葛荆双膝盘起,赤柽木剑横担膝头,双手掐诀,进入定中。 王重九七人四目相对,虽然没有人说话,却向四下一散,将葛荆护在中央。 他们知道葛荆察觉到自己的状况有些不对,进入定中去寻找。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都已经是宗师了,心境定然坚若磐石,轻易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葛荆的状况与众不同,喷吐精血开启血域,遍数大明王朝不知道多少没有出现过了,天知道会伤及到那里。 开启血域,必定会伤及根基损及本源,动摇心境那是一定的了。 被伤及的根基,被损耗的本源,葛荆是否能够填补回来,谁都不知道。 毕竟他的脾气太过硬气,宁可开启血域伤及未来也不愿意回归大荒古城。 而要依靠自身来争取资源,不能说是不可能,却也是难于登天。 至于稳固心境,相对来说还容易一些。 当然,这还是因为他们信任葛荆,知道葛荆在受伤之前比他们要强,否则的话,动摇心境想要重新稳固,同样不是简单的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从白昼到黑夜,又从黑夜到白昼。 葛荆一直静静的盘坐在哪里,宛如一尊石雕,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王重九七人也不急不慌的闭目调息,恢复着体内的消耗。 毕竟是宗师战,虽然时间不长,消耗却十分的大,几乎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剩下那一夜他们都在回思着白天的战斗,以及两位王者轻描淡写的一式交锋。 只是一式交锋却看得他们如醉如痴,深陷其中几乎无法自拔,翻来覆去的回想、回想、再回想,直到日上三竿,葛荆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睁开眼时他们才恍然苏醒过来。 “葛荆,你行来了...” 王重九第一时间来到葛荆身前,坐在他的对面,两眼直直的看着他。 葛荆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挂着的那抹惨烈也全然不见。 “不是精血损耗引起的心境颓落!” 葛荆淡淡的道。 所有人一愣,哗啦一下将葛荆围在中央。 “说说,是怎么回事?” 储尹之问道。 葛荆沉吟一下,道:“是这几日接连斩杀宗师,灵气反馈天地,精血狼烟冲击所知。” 呼的一声,七位宗师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吐出一口重气。 这种情况他们都未曾遇到过。 但凡能被称之为强宗师的,最弱者是战胜过宗师,最强者是斩杀过宗师。 可也未曾像葛荆这般,在几日内接二连三的斩杀宗师。 精血狼烟,是宗师殒落,数十年精炼的灵气反哺回归天地,能够将凡地改变为福地,玄者长期居住在这里,轻则吐纳精炼快速增强修为,强则能缓慢改变根骨资质。 可那是化为福地之后才可以改变,像葛荆这样,直面刚刚殒落的精血狼烟,还不是一次两次。 原本这样,也不可能冲击到强宗师的心境,甚至都不需要葛荆在意,经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吸纳,消化掉。 可谁让他又接二连三的被王者威势欺压。 先是直面老厝的威压,又喷出精血强行开启血域,动摇了根基,而后又沉浸到武进和万源王者交锋之中。 这一下,被撼动的根基再也压制不住心境下面的破绽,直接爆发出来,才让葛荆显得有些不正常。 其实也不算太不正常,而是葛荆这几年看到的一幕幕惨剧引起他的回思。 在以前凭借葛荆的心境还只是一些思考,却从未忘却过。 现在,强悍的心境不在了,心底下压制的一幕幕场景翻涌起来,让他忍不住开口喝问,想要求一个答案。 只是这般事情那里会有一个完整的共同的答案。 站什么位置,有什么答案,不一而同。 葛荆心境动摇时,只知道寻求答案,仿佛陷入疯魔一般,现在平静下来,重新把握住心境,自然知道昨日自己的荒唐。 “咦,这么快就稳固住心境了?” 听到葛荆的回答,看到葛荆双眼平静的目光,王重九惊讶的问了一句。 葛荆抬起头,平静的看着王重九:“不应该吗?” 王重九讪讪的一笑,“宗师的心境很难被动摇,可一旦动摇了就很难恢复。这才一天一夜,有些快了点。” 他不懂葛荆,太谷红颜却看着葛荆恍然:“是拿魔心经的功效吧?” 葛荆看了眼太谷红颜,有些想不到他能知道自己会拿魔心经,可随即也恍然。 旁人不知道他会拿魔心经太谷兄弟却不同,因为他们是六扇门指挥同知,正经八百的六扇门高层。 六扇门高层葛荆接触的其实不少了,像玉香春、刁御,还有实际上更高层的剑王王小余。 刁御不去说,即便他初入宗师,实则身份还只是玉大小姐的长随,身份是有,接触的东西其实不多。 真正的高层应该是玉家大小姐,宗师玉香春,更高的则是身为王者的王小余。 只是他们在六扇门有的只是身份,却从来不曾在意过六扇门如何如何。 太谷兄弟就不同了,不仅是清吏督捕司唯二的从三品高官,更重要的是,他们一直身居六扇门,掌控着陕西行省六扇门的运行,若有心,陕西行省六扇门事无巨细都需由他们过目才行。 葛荆通过玉香春,经由刁御亲手交付给他一本拿魔心经,进而又将拿魔心经传授给周濂老人,让重伤折磨了二十年的宗师周濂老人全部恢复,这等大事岂能不告知给陕西行省六扇门。 当然,能够看到这等秘辛的人也只能是太谷兄弟这等高官。 “是拿魔心经啊...” 王重九、储尹之和李璇器三人听到此言,看向葛荆的眼忍不住露出一抹羡慕来。 拿魔心经别看挂着一个经字,其实不算什么高级功法。 经、典、子、集、诀、要六层,它只能排在诀级,甚至加上疯魔拳才勉强排进集级。 一功法炼体一功法炼神,两者相合杀伐力十足,只不过不能凝炼意境,也不能淬炼心性,到底是差一点。 若是再有意境与心境两点,拿魔心经就真的能够当得起经典二字了。 可惜,数千年以来,无数高人也未曾在拿魔心经中添加这两点,甚为遗憾。 不过葛荆也明白,如果真让拿魔心经拥有了凝炼意境、淬炼心境的能力,不管他为六扇门立下什么样的功劳都不可能传授给他。 这等神功秘籍,除非六扇门精心培养的天才,并创下不世神功才会被传授。 只是,葛荆的目光从王重九、储尹之、李璇器、李璇沛和一位名叫李璇意的宗师身上扫过,看到他们眼中根本不能掩饰的羡慕,咧了咧嘴。 拿魔心经虽然有种种不足,可只是一个降服魔念,补给道心的功能,就已经让这些从野路子成长起来的宗师羡慕不已,千求百拜而不得。 “若是没有拿魔心经,我纵然想要稳固心境也非得下三五个月的苦功才行。” 虽然看到他们眼中的羡慕,葛荆仍淡淡的回了句。 绿林、邪道、野路子宗师虽非正路,却也有他们的好处,不说别的,一个义气、道义,有时候比很多名义上的正道白道的人强上不知道多少。 “拿魔心经,唉...” 李璇器深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再也不想看葛荆一眼,他怕自己忍不住出手。 拿魔心经能够降服魔念,补给道心,在正道面前只能算诀要级别功法,却是邪道功法最最稀缺的东西,称之为经典也不为过。 现在葛荆又重伤再身,境界修为不再,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出手。 “好了!已经恢复差不多,也该出山了。” 葛荆拍了拍肚子,向山下看了一眼。 仅仅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山岚吹拂山野,被宗师战外泄劲气冲击的群山竟然恢复了不少,有些山坳转角处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绿意。 天地恢复的能力强悍如斯。 第383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出山?” 王重九有些讶然,看着葛荆踌躇了一下道:“你现在要出山,你的伤还没好,再说山下有很多人在等着堵你呢?” 葛荆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恍然。 “是万源派人在山下守着我吗?”葛荆抬头看了眼天,日上三竿,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现在,宗师战开启了吧?” 王重九瞟了眼太谷兄弟,没有说话。 太谷红颜接口道:“宗师战在今天已经开启。据消息传来,东西两路已然开战。西路两方战力相等,正处于相持阶段。东路因为你的原因,王朝宗师占据了完全的举动,又因为万源王者昨日突然出现在哀牢山,以至于外族宗师有些缩手缩脚,只是避让,根本不能全力出手。” “那中路呢?” 葛荆问了一句。 太谷红颜的脸上很轻松,显然现在的局面对大明十分有利,而这种有利的局面还是因为葛荆引起的,“中路还未开战!” “啊,为什么?” 葛荆诧然。 太谷红颜笑道:“你忘了,跟万源王者一起走出哀牢山的八位宗师,哦,不止如此,还有被你斩杀的两位。整整十位宗师可都是中路宗师战,外族宗师的主力。缺少了他们,中路剩下的那点宗师那里敢战。” 太谷红容也笑道:“五连峰那里聚集包括五连峰、归元宗两位宗主在内的最少十位宗师,他们出手,除了送死别无他途。” 葛荆恍然,看着太谷兄弟和李璇器三兄弟,道:“那么说,中路宗师战加上你们五位,是十五位宗师。” 太谷红颜点头道:“暂时三路宗师战,每路三十位,每方十五位。” 葛荆轻吸了一口气,一路十五人,一方就是四十五位,两方就是九十位宗师,这等力量何其惊人。 不过他回头一想有感觉正常。 这不是某一个势力,而是两大王朝两大疆域,九十位宗师,很多吗? 想想一个大明王朝就调集九十位宗师,又感觉还好。 葛荆还在沉思时又听到太谷红颜继续道:“今早,宗师战刚刚开启,中路外族宗师初一接触直接溃败,然后就向哀牢山方向退来。李宗主和高宗主带领八位宗师紧紧追来,现在应该到山下了。” “追到哀牢山下了...” 葛荆眉头微蹙。 王重九哈哈笑道:“外族宗主不退到哀牢山下,又能跑到那里。八位宗师追杀五位宗师,一个不好就会殒落。” 储尹之也点头道:“宗师战,不敌,又不能认输,自然要与山下这八位宗师汇合。” 葛荆似乎有些不懂的问道:“宗师战,还能跑来跑去的?到底,应该怎么打?” 几位宗师都有些迟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太谷红颜有些苦笑道:“以前,至少数百年前打过几次宗师战,虽然不是擂台战,却也与阵前斗将差不多。由一统帅,排兵布阵。” 葛荆眨了眨眼,试探的问道:“就是一方挑战一方迎战,阵前斗将,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下驷对上驷那种。” 太谷红颜初时有些没听懂,随即一想就懂了,赞赏的看着葛荆点头道:“就是这样。” 葛荆又问:“那现在呢?” 太谷红颜笑道:“本来这次宗师战应该也是这样,像西路宗师战现在就正像你说的那样,阵前斗将。东路却因为被你和虏阵摧枯易释义提前斩杀三人,人手明显不足。虽然没有退却,却在磋商想要更改,只是未能有让双方都认同的办法以至于迟迟不能开战。” 葛荆点点头,东路西路,一路在打,一路在谈,“那中路呢?” 想到中路一方在哀牢山里,一方在哀牢山外,一方在跑,一方在追,显然已经跟阵前斗将完全没关系了。 甚至,就算他们在哀牢山下相遇,想要开启宗师战,可北域荒原又被葛荆斩杀两位宗师,即便想要阵前斗将,恐怕也会跟东路一样,商谈商谈。 太谷红颜他们似乎也想到这点,忍不住又笑了。 这个葛荆,接连两路宗师战都被他搅乱,难道他是外族克星。 “万源,应该是唯一变数吧?” 葛荆想了想,问了一句。 太谷红颜想了想,道:“应该没事,剑王王小余和拳王董钟澍都在哀牢山。” 葛荆了然。 也是,先有杨枭后有万源出现在哀牢山,现在他们看似都离开,实际上走没走,谁知道呢? 宗师境距离王者太过悬殊,葛荆他们感觉不出来,王小余他们却一定能感知到。 他们如果守在山下不走,王小余一定不会离去,应该和董钟澍隐在一旁守着他。 若是万源或杨枭不出手还好,只要他们出手,王小余和董钟澍必然会出手阻止。 “万源他们对宗师战影响不大,真正影响的还是缺少的那两位宗师。” 想明白这些,葛荆一笑。 原先宗师战比拼的除了宗师力量外,只有统帅的指挥能力,勉强算是战术吧。 只是被他这么一闹,完全都变了,勉强算是战术已经绝对不行了,必须有真正的兵法大家出手才能力挽狂澜。 他还在沉思时,李璇器三人突然走了过来,“宗师战已然开启,山下外族宗师如果汇合,我方人手将会不足...” 葛荆了然,向三位宗师一抱拳,“是极是极,非常感谢三位宗师的护法。现在葛某已然恢复,可不敢再耽搁正事。” 李璇器三人拱了拱手,同时向山下飞遁而去。 太谷红颜两人也犹豫了一下。 葛荆转身,笑着向两位宗师抱拳道:“两位宗师也去吧,正事要紧。” 他的话顿了顿,然后道:“再说,葛某知道自身的事,不会肆意乱搞的。” 太谷红颜抬拳回礼,头微微一扭看了王重九一眼,“那我兄弟先下山了,葛兄弟就托付给两位山主了。” 王重九胡乱的摆手道:“放心,放心,大当家已经留下话来,我和老储绝对不会让葛小子出事的。” 太谷红颜和太谷红容扭头,对视一眼笑了。 以前的绿林好汉如何如何不去说他,荒族铁骑入侵后的绿林好汉却焕然变了一个模样,上到山主武进下到喽啰小兵都在为抵御外族而努力。 这不禁让朝廷上下都对他们高看一眼。 所以,即便王重九对他们出言不逊,不待一丝客气,他俩也不曾有一丝羞恼和气愤。 而是笑了笑,也不管王重九和储尹之什么感觉,一一抱拳,然后飞奔下山,向李璇器他们的背影追去。 不管王者如何,他们必须要保证大明王朝战力的优势。 葛荆两眼直直的望着北方,望着一前一后转眼消失的五个人的身影,他有些犹豫。 下山,还是不下山? 葛荆有些犹豫。 按他的本意来讲,原来是立刻下山,可中路宗师现在聚集在山下,随时有可能掀起宗师战。 在这个时候他要是下山,必然躲不过万源的神识。 胞弟被杀,满心怒火的万源,天知道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对他出手。 那样,若是有那位宗师被殃及池鱼,大明的优势立刻会化为乌有,搞不好连宗师战都会输掉。 这可就是他的罪过了。 一时间,葛荆竟然有些犹豫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也不差这一会儿,先吃饱肚子再说。” 不知何时,储尹之挥了挥手,山下飞上两位灵玄师,整理出一桌酒肉正等着他们享用。 “葛小子,依我看你还是抓紧恢复精血为好。” 王重九一把抓住葛荆,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拖着就来到桌前。 “也是!” 葛荆笑着坐下,拾起筷子夹起一根鸡腿塞进嘴里。 钢牙一搓,鸡肉连同鸡骨咔嚓咔嚓被嚼得稀碎,咀嚼两下,咽喉一动吞入肚中。 宗师,不,都不用宗师,只消进入玄士境界,胃脘完全开启,对吃喝消化、吸收的能力增强无数,连带着对水谷精华、血肉吃食的需求也多了数倍。 待步入玄师时已经表现非人了,到了大玄士以上,更是将胃修炼成了黑洞,超过正常人数十倍,普通肉类不管吃多少都补充不了丁点,唯有异兽灵兽的肉才能攻击他们身体所需。 所以,灵玄师乃至宗师已经开始辟谷,吐纳天地灵气来补充消耗,没办法,天地哪有那么多异兽灵兽供他们吃喝。 至于这一桌由顶级异兽烹饪而成酒肉显然是王重九因为葛荆重伤而特意吩咐制成的,天地灵气虽然万能,但在某一方面的功用还是平庸了些。 葛荆连喷四口精血,若是用天地灵气来恢复,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换做顶级厨师用顶级异兽精心秘制的药膳,却能减少无数时间。 葛荆嗅到药膳特有的药香,都不用想,就明白了哀牢山众人的心意,还那里会退却,也不谦让,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起来。 只见葛荆筷子飞舞,大口张开,风卷残云般的将一桌顶级药膳一扫而空,只看得王重九、储尹之眉头频频跳动。 高手有时候在很多地方都有共性,别的不去说,至少肚量和咀嚼吞咽速度就能比较出修为的强弱。 吃得快吃得多,别的不用说,至少说明消化能力强,吸收能力强。 这桌饭菜一气吞下,换做杨惊雷这种初入灵玄师境界的人根本享受不了,非得被活生生撑爆了。 待葛荆筷子落下,王重九在看饭桌,整整一桌子酒菜已然盘空、碗空、酒坛空空。 “厉害!” 王重九虽然一口没吃,却眉开眼笑的挑起大拇指。 “呃啊!” 葛荆打了一个饱嗝,把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痛快的吐出一口气,赞了句:“这位大师好手艺,这酒菜,够劲。” 王重九得瑟的点头道:“那是,包中月可是观澜山第一厨艺大师,昨天我特意通过大山主让他出手的烹制的。” 葛荆眉梢微微一挑,徐徐颔首却什么都没说。 很多时候很多事,领情就可以,说再多好话其实没用。 王重九、储尹之显然也知道,都嘴角微微一翘,对葛荆的反应很满意。 绿林好汉就是这么豪爽,即便是儒者出身的储尹之也喜欢做,而不喜欢说。 吃了整整一桌药膳,葛荆感觉气血激荡,在肌肤下在血肉中翻翻滚动,时不时有一股气血化作玄力进入经脉,汹涌澎湃的冲击起来。 “这药膳,这么强...” 葛荆感知着体内的变化,忍不住想起几年前在崆峒山,唐王朱栴约他去药王洞吃药老爷烹制的药膳。 连唐王朱栴都要亲赴药王洞吃药老爷烹制的药膳,药老爷的药膳必然要比这桌强上无数倍,却是不知会有何等效果。 想到这里,葛荆好似有些后悔了。 “过去的事,后悔有什么用...” 葛荆讪然一笑,盘膝而坐,火力全开,调动全身玄力搬运着激荡的气血,一点一点的将充沛的气血转化精血,弥补损失的根基。 天空高悬的大日随着时间的推逝逐渐向西斜去,东方月兔悄然升起,夜幕拉起,不经意间将群山遮掩。 等葛荆睁开双眼,眼眸中闪过一抹喜悦。 精血恢复将近两滴,从损耗到恢复不过才过去两天一夜。 葛荆抬手抓起赤柽木剑,右手握着玉箍形器,细细感知过去,他发现里面的生命精华似乎有些不足了。 精血,损耗很容易,补充起来却不简单,葛荆前前后后斩杀四位宗师,竟然弥补不了他损耗的四口精血。 “好像有点麻烦!” 葛荆沉吟着。 他现在正是修为飞速精进的时候,这两天弥补精血时已经感知到,如果损耗的四口精血不能重新弥补回来,不管他怎么修炼,吸纳的天地灵气都会被补充到损耗的精血内。 这种弥补法是最最笨拙的方法也是最最浪费的方法。 可若不将损耗的精血补充,从今儿而后他的修为都不会有一丝一毫增长,所以,看到他开启血域,知道的人才会遗憾的说,一位天才恐怕要殒落了。 “药膳...” 葛荆想到刚才吃的那桌药膳,效果出奇的好,几乎快赶上玉箍形器转化的生命精华了。 “不行...” 葛荆摇了摇头,没那个交情他是不会受这么大的礼。 而要承受这么大的礼,天知道要用什么去还? “难道,必须要去斩杀宗师,” 葛荆又想到玉箍形器转化的天地灵气,咬了咬。 为了杀而杀,和为了生命精华胡乱去杀,跟吃人又有什么区别。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种办法不可取! 当葛荆再度否决这种办法时,两耳突然一动,转过头向军都陉南方望去,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敌袭!” 第384章 义之所至,百死不悔 葛荆轻轻一句话,王重九和储尹之同时惊醒,瞬息来到葛荆身旁,向军都陉南方望去。 那里,天上地下一队人马络绎不绝而来。 之所以葛荆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是敌袭,还是因为这队人马的身上充满了血色与杀气。 能有两千人左右,血色与杀气凝聚成一股凶煞军威冲天而起,这还是因为他们不是军人,不能布成行军阵,否则绝对能凝聚出军魂在天空耀武扬威。 不能凝煞成魂,即便是军队也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更别说这些连一点兵家阵法都不知的玄者。 会有这般声势主要还因为他们都是玄者,还不是普通的玄者,看那气势看那奔行的速度,葛荆三人一眼看出,大部分都是灵玄师,小部分也是大玄师,为首的几人更能看出,是宗师。 “北阴末指王陆!” 陡然,葛荆一把提起赤柽,眼中露出一抹杀气。 想到前日王陆在王重九的追击下突破军都陉,想到这两千玄者一身血色杀气,再想到哀牢山八大陉口一边是哀牢山绿林把守,一边是湖北行省玄者把守。 他们一行人身上的血气由何而来,还用问吗? 葛荆的目光落在两千人前排,一个身着羽衣、爆眼龅牙的汉子,眼微微一眯爆射一道精芒:“雷公邓久忠,他们是万星教的人!” 说完,身子一动从断崖上跳了下去,直接将这群人拦在前面。 万星教的人,还是由北阴末指王陆带领,一身血气,显然是从湖北行省冲关杀进来的。 他们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不能让他们过去!” 葛荆是这么想的。 “不能让他们过去!” 王重九身形一晃,从军都山这侧山峰飞到那侧山峰。 “不能让他们过去!” 储尹之纤长的手指在空中一划,玉箫扫过天空,带起一阵呜咽声传出很远很远。 “是钟鸣府的萧音传警!” “这个音律,是钟鸣府大府主!” 萧音跨过一座山峰,悠扬的传到另一座山峰之上,哗啦一声,一株古木上钻出两个汉子,有些惊慌的侧过耳朵,顺着萧音仔细辨别着方向。 “东方,是军都陉的方向,出大事了。飞天狼,你的速度快,速速通禀,我去看看。” 一个壮汉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精壮的胸膛,大踏步的飞起,直奔军都山而去。 “磊哥,你小心点。” 身子精瘦健壮的飞天狼叮嘱一声,腾空而起,踩踏着山巅一溜烟的向观澜山飞去。 连钟鸣府大府主储尹之都动用了萧音传警,整个哀牢山能出手的唯有大山主武进了。 听到储尹之萧音传警的不只是这两个人,可真正能对葛荆三人有帮助的人却没有。 军都陉正常来说属于归元宗把守,在宗主高野和少宗主高凌风感到五连峰之后,主事的人就是副宗主李世博。 可惜,李世博并不是宗师,要不然也不能让北阴末指王陆轻易突破过去。 现在看到如此气势的万星教,他们只能狼狈退却,根本不可能像葛荆三人那样,悍然拦截。 他们要是真出手拦截,那就不是勇猛了,而是愚蠢的送命。 不过,有葛荆三人在军都陉,两山夹一道的拦截下,看似失散而逃实则绝不甘心的情况下,倒是有了主心骨,不知不觉的向三人身后汇聚而来。 正疾速奔行的万星教高手,抬眼望去正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相反还高声嚎叫起来。 “有送死的人了,哈哈哈,杀了他,杀了他...” 两千之众,能看到葛荆的只有前面数百人,齐齐喝叫顿时声震四野。 后面的人叫喝是叫喝,却没出手,因为他们第一个是出手也打不着葛荆,第二个自然是他们虽然群情激奋,却也知道,敢孤身一人拦住两千大军的人,修为绝对强悍。 出手的,自然是前方带队的宗师。 虽然不能出手,这几百人却纷纷睁大了眼睛,向要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是怎么死的。 前方带队的宗师有六人,左侧当先一步的是北阴末指王陆,右侧是一位峨冠博带天官模样的老者,身后内侧是两个武将装饰的汉子,最外侧就是一身羽衣的雷公邓久忠。 邓久忠虽然仅是灵玄,却因为羽衣的原因,一身轻功竟然不必宗师跑的慢,陡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两眼一眯顿时认出葛荆这个让他深刻铭记,永不能忘的人。 “六扇门血狼葛荆...” 身后喊打喊杀声刚刚开启,邓久忠就一声尖叫划破天空。 “葛荆...” 王陆不认识葛荆,可在邓久忠一声尖啸响起,脚步不自然的微微一顿。 峨冠博带老者身后的两个武将却眼眸一亮,不约而同的把脚在地上重重的一踏,哗啦一声,在地面踏出两个深坑,仿佛两只猛虎带着腥风呼啸而起。 四只大手用力撑开,凌厉中十根手指爆射出三尺锋芒,像二十支利剑刺向葛荆。 葛荆双眼一眯,望着眼前两千玄者凝聚起仿佛能劈山憾岳的气势,在飞速前进的轰然中,不停的冲击着他的心魄。 “好强,这么强的气势,心境差一点的人,怕不是一下子就被冲破神魂,肝胆俱裂,当场死亡吧!” 葛荆用力吸了一口气,双眼眨了眨,开合之间锋芒内隐。 “不能退,只能进!” 葛荆右手握着赤柽的剑柄,身子不动不摇,两眼直直的看着飞击而来的二十支利剑。 那模样,好似被两位武将装扮的宗师吓呆了一般。 敌人众多,敌势勇猛,仿佛螳螂挡车,眨眼就能被对方以泰山压卵的气势碾压成粉。 可纵然是这样,葛荆仍然不能退。 他看到北阴末指王陆,看到飞奔而来的两千万星教徒,几乎是瞬间他就明白对方的图谋。 东路宗师战被葛荆搅乱,中路宗师战也很危险。 这里是大明疆域,不管是大元王朝、是西域高原,还是北域荒原,想要召集人手都不足以在宗师战开启之前赶到。 万般无奈下,北域荒原想到了哀牢山对面的湖北行省,那里显然有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埋下的棋子。 若是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危机,北域都不会将棋子唤醒。现在却是不然,十万铁骑面临被歼灭的危险,再加上三方势力调集这么多的宗师,若是在败亡,损失实在是太大了,任何一方都承担不起。 于是就有了北阴末指王陆闯过军都陉的举动。 北域荒原不能退,只能进,甚至不惜唤醒埋在大明百年的万星教。 葛荆一样不能退,只能进,因为他知道放任这两千人闯过哀牢山的后果。 现在哀牢山下的局势是大明占优,在王者不敢轻动的情况下,很快就能把优势化为胜势。 可若有眼前这六位宗师带领的两千玄者冲下哀牢山,瞬间就能将局势颠覆,化为外族的胜势。 不只是胜势,还会是大胜特胜。 然后呢? 他们会将大明王朝这十五位宗师围杀,然后兵分两路,帮助东西两路取得胜利。 至于这两千灵玄会迅速把东西两路铁骑接回,十万铁骑拨归两千灵玄麾下,化整为零散入陕西行省。 那样的话,陕西行省恐怕会轻松易主。 陕西行省易主会如何? 葛荆想到他这两年看到被荒族铁骑荼毒的村镇,心顿时就是一揪。 眼中隐藏的精芒猛然爆射,身子向左侧一闪,来到一人身旁后向右一折,手中木剑闪过一道紫红色光芒,匹练般的贯彻天际,仿佛要将整个天空贯穿! 所有人都感觉眼前一亮,好似有剑仙从天到来! 好绚丽的一剑! 好可怕的一剑! 右侧武将身子在半空一扭,十指连连弹动,脱手而出的利剑在空中陡然一转,向葛荆反刺过去。 十指虚剑能否挡住一支木剑? 这名武将知道不可能,所以弹动十指指剑只是为了阻挡葛荆一丝,本身则顺着扭动的力量向后退去。 别忘了,那个方向还有一名武将与他同时飞掠空中,在看到葛荆一折一返之际也在空中弹动指剑,同时变向。 “等的就是这一刻!” 葛荆人在空中,轻咬下唇,眼眸间忍不住流出一抹苦涩。 “唉,刚刚说过为了生命精华去胡乱杀人,跟吃人有何区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种办法不可取!却不想转眼就要依傍玉箍形器去杀人。” 葛荆心中有些惆怅,动作却绝对不慢。 身子如蛟龙般扭转,长剑如孤烟般笔直,一闪滑过天空,从第一位武将的咽喉穿过,贯入第二位武将的胸口。 噗噗噗... 赤柽尚未收回,上下一共六道指剑刺入葛荆的身躯。 “好狠,已伤换伤!” 山巅之上的王重九和储尹之身子微微一动,旋即又稳住了身躯。 这边能独挡一面的只有他们三人,葛荆占据主路,他们封死空间。 不管是地面还是天空,务必不让他们闯过一人。 灵玄师就已经能够蹑空而行,宗师更是横空虚度若等闲。 这也就是哀牢山,山势高大更有灵禽异兽在其间出没。谁若敢不经陉口官道,随意御空而行,那就是怕死的不够快。 两名武将瞬间殒落,两道精血狼烟冲天而起,并行间遮天蔽日般将整条陉口官道封堵。 “好胆!” 这等变化只看得两千灵玄目瞪口呆,峨冠博带的老者更是怒喝一声,袍袖一挥兜着风声,仿若一座大山般向葛荆砸了过来。 葛荆手臂一抖,木剑带着点点殷红向天空洒去,一颗一颗呼啸着,重若千钧,撞在老者袍袖之上,如若老僧撞钟一般,嗡嗡作响。 “冲,斗木獬、牛金牛,砍了天空那两个,王师,咱俩把他剁成肉泥!” 老者看到葛荆身后的两道精血狼烟,浩浩然如同两根巨柱通天彻地,几乎将整个径道封堵。顿时喝令一声,扬起袍袖化作两朵乌云,封锁住葛荆的躲闪空间。 斗木獬、牛金牛应声而起,一跃跳到天空,一左一右的对着王重九、储尹之劈了过去。 王重九和储尹之毫不避让迎着斗木獬、牛金牛对攻起来。 他俩知道,万星教人手众多,一招一式的打起来,不消片刻就会被人围在中央。都不用死战,磨也能见他们磨死。 再说了,如果不用如此猛烈手法,就算被他们俩纠缠起来,这两千灵玄完全可以轻松绕过去,全部度过精血狼烟。 江湖好汉有血性,为了心中的道义常常悍不畏死。 义之所至百死不悔。 这种血性你说他们勇猛也好,说他们仁义也罢,反正为了心中的理念,绝不惜以性命交付。 王重九和储尹之是这样,葛荆也是如此。 要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已伤换伤,赌命般的斩杀两位宗师。 一翻剑光闪耀,葛荆从老者袍袖中闯了出去,悬在空中,连连翻动,不经意间看到狼烟后面,踌躇着不知道是应该帮助葛荆,还是应该帮助王重九和储尹之的归元宗十几位灵玄。 狼烟难过,可要冲过悬壁,登临天空去助战,这十几位灵玄,怕是连对面的牙缝都塞不住。 “你们几个在后面观敌撩阵就可以,注意有偷跑者不要放过!” 葛荆身子在空中翻转,长剑不离老者头颅和双肩,刺得老者左右支撑,一时间竟然不得还击。 若只是这样,恐怕不消片刻老者就会殒落在葛荆的剑下。 可惜,对面的人太多,根本不可能给葛荆跟老者单打独斗的机会。 宗师战,罡风凌厉,差一些的灵玄根本无法参战,北阴末指王陆却在葛荆转身之际乘隙而入,身子一闪就来到葛荆面前。 “葛荆,斩杀莽雷天尊的强宗师,今天该你殒落了!” 阴风阵阵,两道指风无声无息的打向葛荆的左右风门穴,端是阴险得很。 只是他却没想到,他们不希望葛荆和老者单打独斗,葛荆也不想跟老者单打独斗。 现在看似葛荆占据上风,老者有些狼狈、尴尬。 实则葛荆也暗自叫苦。 他现在全力出手,为的是压制老者,自然没有机会吸纳玉箍形器里的生命精华恢复伤势,更没有时间祛除两位武将打入他体内的异种玄力。 葛荆也不耐久战啊! 第385章 域的恐怖 剑,毕竟只有一把。 葛荆在众人围攻之际,玄力灌入其中,自然不可能有另一条通道让生命精华反哺自身。 在这种情况下,消耗的自然是本身玄力。 尚幸摩云三十六番着实精妙,葛荆身子在空中彷如鸟雀翻转,让过王陆潜匿无声异常阴险的两道指风。 然后他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在空中左右一摆,赤柽长剑在空中幻出两道剑影,于电光火石之间点在老者的两只袍袖。 葛荆的身法精妙异常,长剑又快如闪电,只惊得后面冲过来的百十位灵玄师惊骇欲绝,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扑过来的身子忍不住有些呆滞。 噗噗... 两个闷声响起,葛荆人影抛弃,陀螺螺的一个翻转,闪电般的摆脱两位宗师的围攻,身形向地面一扑就撞入灵玄师的队伍中。 万星教人马瞬间就是一乱。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在惨叫声还未响起时,鲜血飞溅、断臂横飞,脏器跌落,骨骼爆响中,十几道人影被抛飞。 噗通噗通... 这十几道人影又撞翻了大批冲击过来的灵玄师。 真不是这些灵玄接不住撞击过来的同伴,实在是人太多了,在人挤人人挨人的情况下,混乱之中哪里能做躲闪。 可要让他们卸去同伴身体上携带的力量却又做不到。 劲力从一个人身上贯通到另一个人身上,让他们如中雷击般向后摔去。 那样子竟像被铁骑碾压过一般,摔了个人仰马翻。 如此混乱,不仅让葛荆混入万星教人群,也让王陆和峨冠博带的老人无法追击,直气得两人哇哇大叫。面带铁青的冲入人群,双臂挥舞胡乱的抓中一人反手抛起,气势极其骇人。 两位宗师如此气恼,自然惊醒众多灵玄,纷纷面带惊恐的跳向空中,一时间竟若散花般在空中飘扬。 葛荆冲入、撞击,两位宗师追击、万星教人躲闪,速度都很快,眨眼就把葛荆的身形露了出来。 虽然时间转眼而逝,可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却给了葛荆回气的时间。 一股暖暖的生命精华度入体内,浑身肌肉一松一紧,伤口处一阵蠕动,死死封住,再也没有一滴鲜血渗出。 又一股暖暖的生命精华度入体内,在玄力的推动下游走奇经八脉,几乎是瞬间,葛荆的玄力就恢复了一小半。 他脚踏禹步,身若游龙。 一扑、一扭然后一个环绕,再度冲入万星教众之中。 左手弹射而出,好似洞穿空间落在一人后背,轻轻的一触即收。 葛荆玄力微微一吐,这人就带着呼呼的风声撞向老者。 老者脸色微沉,凝重如水。 宽大的袍袖在空中发出啪啪的破空声,犹如浪花涌动排击船舷。这位灵玄还未撞来就已经被破空袍袖抽飞,惨叫着摔向山壁。 葛荆灵活的一扭,在身形反转中一步踏出。 他的脚尖在地面一沾而起,腰身扭动,灵活得如同山中老猿。 葛荆的左手灵动无比,右手长剑却更是迅疾,随着腰杆的弹动,右手凌空一甩,赤柽木剑轻巧的在空中抛洒出半个圆圈。 紫光灿烂,在空中几乎能晃瞎人的双眼。 笃笃笃... 七个闷声响起,与此同时,七位灵玄后背中剑,身体不受控制的轰然崩飞,向王陆两位宗师撞去。 一瞬间击中七位灵玄,宗师的强悍显露无疑。 可在这么多灵玄的包围中,葛荆也不是没有一点代价,就在他出手的瞬间,两道拳风一道腿风几乎同时落在他的后背。 三道玄力脱体而出,极其强悍,虽然还不能打破葛荆的护体罡气,却也震荡得葛荆气血翻腾,险些不能控制住身形。 “顾星官,我来...” 峨冠博带的老者袍袖微动,身后却传来王陆的一声疾呼。然后就看到一缕青烟在他眼前掠过,双臂在空中疾速闪过,七位灵玄身形控制不住的向天空飞去。 竟然是借力打力,七道指风将七位灵玄折返到天空。 下面,峨冠博带的顾星官袍袖抖出两道雷鸣,遮天蔽日般的将葛荆上半身覆盖。 “好!” 葛荆一声暴喝,手臂再次抖动,赤柽木剑在空中幻出两道虚影,带着尖锐的好似小儿夜哭的尖啸声,点中顾星官的袍袖。 呲啦一声,锦衣袍袖那里承受得了赤柽木剑的重击,轻易的被刺出两个破洞,噗的一声泄去了劲力。 只是顾星官身为万星教宗师,高居星官之位,那是这么好对付的。 袍袖泄去劲力就如同蟒蛇被打中七寸一般,颓然衰落,里面却冲出两只老拳,带着千钧重力洞破虚空,空气都好似被他狂暴的拳力狠狠的挤压过去。 十丈方圆的虚空好似陡然落下数倍重力,沉重的压制下来,让所有灵玄都几乎移动不得。 这就是宗师的域,一域展开宗师之下几乎全部无法抵挡,只能束手待毙。 可惜,这些人里并不包括葛荆。 就见葛荆眼皮猛地下垂,一股玄力在经脉内迅疾一转,浑身肌肉用力崩起,筋骨肌肉向内一缩,猛然挤压中,被两道拳风一道腿风击中引起激荡的气血被强行镇压。 轰隆隆,闷雷的震动从葛荆的身体内传来,然后他猛地张开口,一道被色气流如同喷泉般冲向顾星官的双拳。 狂暴的气浪与凝重如山的双拳撞在一起,顿时将重域破开。 虚空一震,肉眼可见的出现道道涟漪,彷如海浪般的向四面八方涤荡过去。 轰然一声雷鸣,气浪重重的撞在山壁之上,然后又折返过来,狠狠的拍打在所有人身上。 顾星官的身形被迫停在空中,一身锦衣星袍充气般的鼓起,在气浪的拍打下带起一道又一道波浪。 葛荆身子一翻,收起拳脚木剑,随着气浪的拍打,极力的施展摩云三十六番,灵巧的在空中奔腾翻滚。 闪避最快的只有王陆,他前手挑飞七位灵玄,后手气浪打来,转眼他就向天空飞走。 踩着一道又一道气浪飞得越来越高。 王陆低头俯瞰,入目处是山壁受到撞击,碎裂后跌落下来的碎石和尘土。 气浪从东侧山壁折返到西侧山壁,又从西侧山壁折返到东侧山壁,海浪般传出千丈之远,在两壁中间军都陉道中的千余灵玄师同时如受重创,惨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至于更倒霉的还是踩着两侧山壁和悬空而立的人,气浪拍来,竟若饺子般纷纷坠落,然后倒霉的摔在下面受创的灵玄身上,又受到了二次重击。 也许,军都陉唯一对气浪毫不在意的,只有那两道通天彻地的精血狼烟。 山壁碎石滚滚,竟彷如滚木礌石般跌落,眨眼间就将千丈通途封堵。 可惜的是,葛荆在气浪的拍打中还在空中翻滚,要不然他在山壁上即使的补上两道重击,檑石之下埋葬的千余灵玄真不知道会殒落多少。 两名强宗师的对拼引起这般重击,大玄师必然无法存活,灵玄师却是不然。 初入灵玄的也许承受不住,顶级灵玄,也就是能够参悟出丁点域的人,虽然会受到重创,却也能保得性命无忧。 看到碎石下或勇猛或挣扎爬出来的灵玄师,看到满目疮痍一地狼藉的惨状,王陆愤懑填胸,充满了悲戚的哀嚎一声:“顾老儿你坏我大事。” 北阴末指王陆孤身一人穿越军都陉,跑到湖北行省带来万星教五位宗师和两千灵玄,穿过哀牢山,杀进陕西行省干大事的。 可还没等他们穿过军都陉,两千灵玄就受到了这般重创,殒落的人也许不多,却必然是人人带伤,过半的人还是重伤。 两千多人,死掉几个他们还可以接受,人人带伤却是绝对不行,因为已经无法完成上面吩咐的任务。 本身若只是葛荆一人,在他们感知中生命气息还十分虚弱,显然是受到致命的重创。 这等宗师即便再强,有他和顾星官,即便被他斩杀几位灵玄又能斩杀几人。若是小心纠缠,磨也能磨死了,还不费太多代价。 却不想顾星官人老心却急,率先开启了域。 域是宗师最强手段,也是灵玄师根本无法抵抗的绝技。 若是换做平原空旷之地,开启域将葛荆身形定住,没有错。偏偏这里是两山夹一道的狭隘之地,葛荆又做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举动,任凭他们怎么打都不会跑。 继续围杀下去,葛荆被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却不想,顾星官率先开启了重力域,然后被葛荆用域破开。 两位宗师的域碰撞在一起,还是这么狭小的空间,浩浩荡荡的力量没有将大山撞坏,折射的力量却把两千灵玄坑杀。 这个结果,怎么不让王陆对顾星官愚蠢的举动恨得能把满口牙齿咬碎。 气浪转瞬消弭,顾星官一身锦袍砰的一声化作片片碎布漫空飞舞,嘴角带着点点血迹。 听到王陆的喝骂,目光扫过军都陉,顿时怒火炙燃,仰天吼叫一声,状若野兽般嘶吼,“啊啊啊!孽障,我要你死!” 顾星官眼中带着歹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葛荆,双手翻转,几乎是瞬间就带着一抹赤色向葛荆拍去。 那劲气黏着空气,还未拍到葛荆身前就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鞭炮的脆响。 葛荆在空中一个翻转,站定。 赤柽横在身前,左手背在身后,双眼微眯看着疾飞而来的赤色,冷声道:“兵起。月守其中,客星入,色赤,有大灾。”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所有人几乎都能清晰入耳。 在赤色来临之际,一剑飞掠,耀若紫虹,劲气凌厉有若实质。 交错间,赤色与紫虹凌空相遇。 刺啦啦的声音响起,入得耳中直叫人心气烦躁,六神不安。 绚丽的彩色瞬间铺满天空。 顾星官控制不住身形,向后暴退。 葛荆在空中也一个踉跄,退后数步。 突然一道阴风扫过,恍若星星点点般笼罩葛荆整个心胸。 阴、狠、毒、辣,正是北阴末指王陆的阴风指。 葛荆脚步未稳,身子却借着踉跄的后退之力将腰背一躬,倒仰着闪过群星般的阴风指力,手中赤柽向下一挥,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轻易的扫过两名刚刚从碎石中跳出的灵玄。 “还要跑!” 顾星官闷声一喝,双拳如狂风般捣出,道道赤芒如万剑疾射,几乎要将葛荆埋葬。 葛荆腰力一扭,弹射而起。 赤柽木剑在胸前一团,化作紫色星芒与顾星官的赤芒对撞起来。 他倒踩七星步,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向后疾速退却。 轰隆隆,军都陉万石迸射,数百灵玄几乎同时从碎石下跳起,数百只手掌向葛荆后背打来。 砰砰砰... 一连串的手掌拍打在葛荆的后背,彷如重棒打在牛背。 葛荆一口鲜血喷出,气势却丝毫不变,两眼坚定的看着前方,手中木剑换做紫色星光将眼前万拳点灭。 他只是喷了一口鲜血,身后的灵玄们却承受不住葛荆罡元的反击,一个个喷着鲜血跌落下来。 人还活着,却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葛小子...” 天空之上王重九怒喝一声,一腿鞭出罡风呼啸,正好将王陆的身形挡住。 “不用管我,援军马上就会赶来!” 葛荆又一口鲜血喷出,微笑着叫了一声。 “援军,大山主不来那里有援军?” 王重九身形一缓,扑出的腿在空中变幻了一个方向,噗噗噗的在空中划出数个锋芒,将斗木獬困在中央。 赤色星光被葛荆一扫而清,他的双腿在空中一滑,稳稳的站定。 嘴角流出一抹冷笑,看着顾星官和王陆:“哀牢山的关口是那么好闯的吗?他们斩杀了守护陉口的湖北高手,湖北行省的追兵必然马上追来。” 王重九和储尹之眼眸顿时一亮,本来准备拼死而战的心也舒缓下来。 顾星官、王陆和斗木獬、牛金牛四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仰头一声长啸,手下再度凌厉了三分。 不仅是他们,下面的灵玄师们的心都惊恐了几分。 若是完好,不管是追过来的湖北行省高手,还是哀牢山那边的陕西行省高手过来,他们都不会恐惧。 可是现在却大为不同,人人有伤在身,他们如何抵挡得了。 第386章 血狼葛荆,群战第一 听懂了葛荆的话,顾星官和王陆的攻击迅速变快,道道光影一层层的向葛荆覆盖。 他们只攻不守,要速战速决。 灵玄们也向外一散,同时将手中武器隔空攻来。 宗师虽强,灵玄却也不是一点没有还手之力,更不要说数百灵玄同时攻击。认真来说,他们带给葛荆的威胁犹在两位宗师之上。 “好!” 葛荆冷笑一声,身子一旋扑入灵玄之中。 一步落下踩着中宫,变换着八卦方位,竟是步罡踏斗踩九州的上层秘法。 赤柽木剑随着葛荆移形换位,一剑刺入灵玄的胸膛,换个方位长剑抽回又向另一个方向刺去。 现在的葛荆将一切顾及抛在脑后,什么围杀而杀,什么吃人不吃人的,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 玉箍形器第一次发威,是刀胡子屠门灭户,那一次让葛荆踏入玄者门槛,又在半年后进入玄师大门。 最终造成的结果,葛荆阵斩两千刀胡子,闯下赫赫威名。 其后,葛荆虽然又接连斩杀不少人,却很少用玉箍形器掠夺生命精华。 不是他不想杀人或是不能杀人,而是像他说的那样,杀人掠夺生命精华跟吃人又有什么区别。 葛荆不屑为之。 当然,他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把玉箍形器抛弃或舍弃不用,他是从北域荒原长大的人,即便被脑海记忆云影响,却也不会迂腐如老夫子一般。 就像现在这个状况,面临着两位宗师加上一千多灵玄围杀,葛荆毫不犹豫的将玉箍形器掠夺生命精华的能力释放到极致。 步罡踏斗踩九州发动到极致,葛荆犹如猛虎如狼群将自己混入人群之中。 此地身处军都陉,是两山夹一路的格局。最宽处有三十丈,最窄处只有十丈远,一千多位灵玄师散开阵形,延延绵绵有数里远。 这样的空间里,葛荆灵巧的在人群中穿梭,不算身后追杀的两位宗师,同时面临的敌人最多不过十人左右,要说有多危险,还真算不上。 脚步踏出身形反转,木剑出手,寒光过后斩杀一人。 身形晃动,让过喷射而出的鲜血。 抽出木剑来到另一人面前。 葛荆只有一柄木剑,握住玉箍形器的也只有一只手。 玄力循环,或是出或是入,只能有一种力量出入。 在木剑刺出之时,玄力喷涌,加持在剑身,威力无比。 撤剑回身时,玄力回转,正好从玉箍形器内吸纳一股生命精华,反哺自身。 生命精华修复内伤外伤有奇效,补充玄力却是差了很多。斩杀一位灵玄都未必能够补充葛荆一分玄力。 不过,若是葛荆杀的快,再慢也架不住人多。要不然葛荆也不能在玄士境界就凭借修复伤势、补充体力、补充玄力的能力,生生与刀胡子鏖战两天两夜,最终将他们全歼。 这一战其实跟那一战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与敌人都强了无数倍。 有区别,自然也会有相同。 相同处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万星教灵玄师快速减少着,任凭顾星官和王陆吼叫连连,声震四野,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来,在继续一段时间,绝对有一千五百人的万星教徒也会跟刀胡子一般,被葛荆全部斩杀。 另一个相同处就是,葛荆身上的伤跟他斩杀灵玄一样,越来越多。 若是在空旷之地,若是只有几人或十几人,葛荆完全可以做到无伤击杀。 可这里是一处狭窄空间,最宽处也不过三十丈距离。 这么短的距离,不要说他,随便一个灵玄师,一个跨步就能从这头走到那头。 若不是他步罡踏斗极其精妙,让人根本锁不住他的身形。 要不然,凭借玉箍形器缓慢的恢复能力,早就伤势过重不堪重荷了。 上一次他阵斩两千刀胡子,就因受伤过重,在玉香春客栈养伤半年才面前恢复。 这一次,虽然大战时间很短,甚至他已经从人群中凿穿,受到的伤却比那一次还要重。 “好孽障,痛煞我也。我两千星官竟然被你斩杀过半,不把你千刀万剐剁成肉泥,难消我心头之恨!” 顾星官眼内赤光爆出三尺长,灼灼如两支利剑向葛荆刺去。 葛荆一剑掠过两支目剑,轰的一声,砸在一名灵玄胸前。 灵玄的身体彷如被重石砸中,瞬间飞出,撞在山壁之上发出轰然闷响,化为一滩肉泥。 山壁发出猛烈震动。 而后,在一阵咔咔声响中,十丈方圆现出条条龟裂,窸窸窣窣的跌出无数碎石。 如此威势吓得左右灵玄竟然不敢出手。 灵玄不敢出手,宗师却恍如无视。 两道阴风在碎石跌落中打中葛荆胸口章门穴、期门穴。 指风,阴暗无声。 全场还能存活的灵玄,除了心生怯意躲在一旁不敢出手的人外,都是修为最强的一批,而就这些人直到指风打中葛荆,才知道王陆得手。 这还是王陆第一次打中葛荆。 葛荆身上的伤势很重,不只是半个身子被鲜血染红,不只是内伤严重玄力运转滞涩,还让他的行动迟缓了半分。 而就这半分迟缓,让他即使听到指风破开空间的声音,勉力侧身闪避,虽然闪开两处大穴,却也只是错开寸许而已。 噗噗,葛荆前胸添加了两个血洞。 葛荆的身子晃了晃,没到,却向后踉跄了下,长剑落地,站住。 一股锐利的气势随着葛荆长剑出手,冲天而起,又随着长剑落地化为乌有。 王陆一招得手,感知到葛荆剑气藏锋,心神一抖没敢继续追杀。 锋芒毕露虽然凌厉,却绝不如宝剑匣中藏来得可怕。 风声掠过,顾星官赤着双臂落在他身旁,一双老眼虽然瞪得大大,眼角处却有两丝血线流过。 能逼得葛荆如此的目剑,纵使是他这般老宗师使出也绝不好过。 “葛小子...” 天上传来王重九一声怒喝,轰轰两声响,斗木獬随之也怒哼一声,擂拳对拼。 空空空的一阵乱响。 宗师的拳劲在空中碰撞起来,荡起道道涟漪,震荡得蹑空而行的数十位灵玄如下饺子般坠落。 另一方,玉箫声呜咽呜咽的响起,入耳处让人心烦意乱。 牛金牛连连怒吼,意图打破这烦人的声音。 他是宗师,能够对抗储尹之的音波功,天上的灵玄却哪里能够承受得起,立刻也噼里啪啦的跌落下去。 东侧数十位,西侧数十位,合起来将近百位灵玄从天而落,虽然没死一人,但跌落的声势仍然惊人,只听得顾星官和王陆脸皮抽动。 三位宗师拦截六位宗师加上两千灵玄,根本是蚍蜉撼树,螳螂挡车。 本来两方的孰强孰弱根本不用比较,绝对不堪一击,只是谁都没想到弱的一方战果会如此惊人。 两名宗师被瞬杀,五百大玄师被埋葬在落石之下,而后在葛荆舍命搏击,一气凿穿的情况下,斩杀不下二百灵玄,伤及数百。 两千星官,完好无损的竟然不到一半。 “必须斩杀了他...” 顾星官和王陆猛地抬头,凶相毕露,就要出手。 “是葛大人吗?” 陡然,军都陉南方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声音响起,第一个字还在十数里之外,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一具高大魁梧的人影已经进入两人眼帘。 顾星官脸色一变,低呼一声:“张仁峰!” 大汉一闪来到葛荆身旁,看到葛荆被血染红的半个身躯,看到他前后微微摆动的身躯,抬起头,顺着脚下向前扫去,看到一地狼藉碎石,还有碎石中伸出的肢体,脸色忍不住泛起一抹殷红。 “正是在下,北军都督府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张仁峰。” 张仁峰脚步向前一跨,半个身子挡在葛荆身前,虎目圆睁的看着两位宗师。 说话间,人影幢幢,十数个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事情已然像葛荆说的那般,万星教闯关,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已经将湖北行省的宗师招惹来了。 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可不是小人物,是湖北三司之一,军中的大佬。 不止如此,没听张仁峰道出自己名头时,在前面的可不是湖北行省都指挥使,而是北军都督府。 大明王朝有两京十三行省,疆域辽阔,帝王一句旨意从发出到接旨,最慢的可能要数月。 政事也许还不要紧,快慢自由,军事却是不行。 都说军令如火,一点都耽搁不得。所以大明在开国之初就布下五军都督府,一处都督府管辖三省。 张仁峰道出北军都督府,也就是说明,他这次过山是听从北军都督府的号令,而不是湖北行省,他自己的举动。 顾星官和王陆几乎同时色变。 王陆身形向左一靠,隐在山阴之处。 顾星官更是身形暴涨,飞在空中,同时口中叫喝道:“万星教,散星阵,各自逃命。” 近千灵玄脸色同时一变,呼啦一声向两侧山峰飞去。 “顾垣...” 牛金牛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闪过储尹之的萧音,阴冷着目光看着顾星官。 顾垣与他并行而立,伸手向后一指,冷冷道:“睁开你的牛眼看看,近十位宗师,军中宗师,你去打吧?” 牛金牛脸色微微一变,看着麾下恍如蚂蟥般漫山遍野的跑。 “还有那边!” 王陆不知何时也飞在空中,手向外划去。 那面是山的那侧,那里也有点点黑影飞速移动。 “哀牢山绿林大盗吗?” 牛金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是我钟鸣府的人!” 储尹之也不出手,站在空中,晃动着手中玉箫,呜咽呜咽的划破空中。 瞬间,西方的群山中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萧音,钟鼓齐鸣。 “走吧!” 一掌破空,撼动空间瑟瑟发抖,斗木獬留下一句闷声,高大的身子直入云霄。 此时,大明王朝宗师已经超过十位,再不走,一旦被王重九纠缠住,他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他,王陆、顾垣和牛金牛几乎都是这种想法。 一声充满了愤懑的长啸划破天空,幽深悠长响彻天地。 四个人分四个方向直冲九霄,这般飞遁,就算十几位宗师也不可能将他们围住,更不要提歼杀。 这也是为什么突破灵玄,只要想逃,若不是被围困就很难被人斩杀的原因。 刚才葛荆能有斩杀数百灵玄师,正是因为他们不但不逃、不闪,还要向葛荆身边围堵造成的。 若不是这样,灵玄师闪开,将空间让给顾垣和王陆,葛荆不但不可能造成这般战果,自己恐怕还要更加狼狈。 毕竟,他没有玉箍形器反哺,修为倒退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是两位宗师的对手。 可惜的是,葛荆出手太过迅捷,根本没给灵玄师退出的机会,顾垣和王陆若是敢让灵玄师散开,不但不能让灵玄师逃得性命,还会让葛荆混在灵玄师中,自身根本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这就是葛荆临机变阵的经验。 即便是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张仁峰看到葛荆那身伤,还有让人几乎无法相信的战果,也不能不为之啧舌。 不只是他,王重九和储尹之来到葛荆身边,看着遍地狼藉的尸体,忍不住赞叹道:“天下都流传,血狼葛荆,群战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血狼葛荆,群战第一...” 张仁峰也赞叹一声:“数年前,阵斩两千刀胡子,已然震惊天下了。这次大战,虽然未成阵斩两千,却也将近一千,可灵玄师、大玄师和玄士完全不同,战果可比那次更加不凡。” 葛荆轻咳一声,右手紧紧的抓着剑柄,生命精华汩汩如流水般度入体内,一刻不停的修复着体外的创伤,修复着体内破损的经脉。 众人看到葛荆没有说话,眉头微蹙,仔细感知着葛荆的身体,顿时脸色齐齐色变。 葛荆的伤势太重了,外伤虽然有数十处,却还好些。 外伤在重,毕竟还只是皮外伤。 实则是葛荆体内的内伤让人感觉棘手。 在葛荆玄力不停的推动下,时而刚猛时而阴柔,时而冷若寒冰,时而热浪澎湃。 显然,葛荆不知道被多少人的玄力伤倒,各种功法的伤害复杂到了极点。 第387章 重伤 重伤 重伤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一尊宗师即便殒落也不会受到这么重的伤,更别说这伤还千奇百怪,复杂到了极点。 可当张仁峰几人将目光从空中遁走的几名宗师身影上掠过,然后将目光垂落,看向那悠长的千丈碎石。 他们看到碎石长廊中伸出的腿脚和手臂,看到半身埋在碎石半身露在外面时,又心下了然。 任谁面对两名宗师的攻攻,面对成百上千灵玄狂轰乱炸,没死已经是大幸了。 “上断崖!” 葛荆向王重九挥了挥手,赤柽支撑着身子,左右摆动着。 现在的他,没昏迷过去已经了不得了,千丈断崖是彻底上不去了。 “老储,你去大山主那里讨要九转护心丹去!” 王重九应声来到葛荆身旁,头都没回甩了一句,袍袖一甩,小心翼翼的兜住葛荆的后背,像是动作太大搞疼了葛荆一般,一个闪身,跃上千丈断崖。 而在王重九带着葛荆飞上断崖时,储尹之嗖的一声洞破虚空,越过军都山,带出一道破空的白烟消失不见。 张仁峰对他们的无礼毫不在意,大手一挥:“张扬、刘放,你们分左右去追杀,张翼、林中打扫战场。金叶华跟我上去看看,葛大人的伤你能不能出手。” 千丈碎石长廊边缘,络绎不绝的有人赶来,一个个看着碎石里埋葬的人,暗自惊叹。 待张仁峰一声号令下,立刻有两位宗师应声而动,转身一挥手,各自带着属下分两侧追杀过去。 又有两位宗师带着几十人,沿着千丈长廊查探是否还有活口。 这时张仁峰才带着一位宗师跃上断崖。 断崖上,葛荆褪去被鲜血浸湿,还在滴滴留着鲜血的外衣,王重九咧着嘴,小心翼翼的给他包裹着。 “这手艺,还是我来吧!” 张仁峰还没说什么,金叶华皱着眉头,已经跨过数十丈空间,落在葛荆身旁。 王重九粗大的眉头向上一挑,回头就要喝骂,却正好看到金叶华充满嫌恶的脸。 “金叶神医,金叶华!” 喝骂声刚到嘴边,瞬间被王重九咽下。甚至因为话语太快,险些没咬到舌头。 “去去去,就你这药,这手法,葛大人最少要多遭两天罪!” 金叶华毫不客气的用胳膊推搡一下王重九,顺手放下肩头的包裹,然后飞速的从包裹里掏出一堆药瓶、药布。 王重九讪讪的向后退着,一边退还一边挣扎着道:“这不是好几十年没干这活了吗,就我老九,身上能带药就不错了。” 他这举动让葛荆和张仁峰忍不住想笑。 不过王重九说的话却是不错,若不是有这番宗师战,他们这群宗师还真就很难受伤,自然也就很难带伤药。 至少张仁峰和葛荆身上就连一瓶药都没有,更别提药布了。 “说那有什么用,取点温水去。” 金叶华对王重九极不客气,张嘴就吩咐起来。 “呃,就去就去!” 王重九讶然,不过看看断崖上的人,除了葛荆就是张仁峰,这两个人他支使不了,自然跟更不能支使金叶华,只能憋屈的冲进断崖那个山洞内,取了一盆清水,运用玄力将冰冷的山泉水温暖。 金叶华别看对王重九十分不客气,对葛荆却是又一番模样。不只是脸色温和,手法更是轻柔。 擦洗、上药、包裹,几乎让葛荆感觉不到疼痛。只看得王重九很是气不公,撇着嘴说着风凉话:“到底都是六扇门人,这待遇就是不一样,看看看,小姑娘都没这么温柔吧?” 金叶华冷冷的瞥了王重九一眼,道:“我六扇门神医给六扇门大人医伤有错吗?给你这绿林大盗医伤才是错吧?” 王重九翻了翻白眼。 金叶华又冷声道:“给你这绿林大盗医伤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提审上刑倒是能用到我。” 王重九瞬间不说话了。 这事还真是这样,他若是被湖北行省六扇门抓到,提审上刑的人还真有可能是金叶华。 毕竟,如果不是宗师境界的人,还真很难给宗师上手段。 看王重九被金叶华怼得说不出话,张仁峰和葛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伤包裹完毕,金叶华把着葛荆的脉门仔细诊断起来。 这半天过去,葛荆借用生命精华勉强稳住内伤,松开玉箍形器,一边任由金叶华替他诊伤,一边也自己给自己诊断起来。 葛荆的伤很复杂,一共有三块。 看着最严重,其实最不严重的是外伤。 数十道伤口密密麻麻的遍布全身。 脸上没有,前胸不多。 后背有不少,实际还是手臂和腿上的最多。 鲜血淋漓浸湿葛荆的衣裤,让他外表看似极其惨烈。 不过,在金叶华的眼中却看出来,这血几乎都不是葛荆伤口流出,而是那些被葛荆斩杀的灵玄身上溅出的血。 外伤不要说宗师,就连灵玄都能在被斩中的一刻,用对身体掌控入微的手段,控制肌肉将伤口封住。 掌控越精妙,鲜血流淌的越少,到了宗师级,几乎连一滴都不会殷出。 所以,外伤对葛荆来说,看似惨烈,其实是最轻微的。 剑划伤、刀砍伤,即便不用药,三五天也能自愈。 真正严重的还是几道贯穿伤,手臂、后背,以及胸前被王陆洞穿的几指,那里有异种玄力残留,不下大力气是排不出体外。 异力不能排出体外,伤口自然就不会愈合,上什么好刀伤药都没用。 当然,这种外伤号弄,即便葛荆不能将异力排泄,现场任何人出手都不算个事,真正让金叶华感觉棘手的是另两种伤。 一个是内伤,伤到经脉伤倒内脏的内伤。 另一个是五花八门的玄力打入葛荆的体内,盘旋着、纠结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道道一条条,从肌肤连接到肌肉,从筋骨连接到内脏。 复杂,复杂到湖北行省六扇门总部,遍数天下都声名赫赫的金叶神医金叶华都不敢轻举妄动。 “葛大人的伤其实不算重,真正棘手的是麻烦,天大的麻烦,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金叶华将葛荆的手腕轻轻抬起,又轻轻放在他的腿上,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他的话一出口,张仁峰和王重九的脸色都是一变。 身形一闪,蹲在葛荆左右,一人抓住葛荆一只手臂,细细的诊断起来。 宗师,或者都不用到宗师境,只要到了玄师境的玄者对身体已经十分明了了。 诊病、看病也许不会,但对伤势的诊断都有些了解。要不然如何能通经伐脉、如何能锻骨洗髓、如何能炼腑换血。 这一诊断,两人顿时色变。 葛荆的伤势果真如金叶华所说的那样,不重,却十分棘手。 这身伤,葛荆自己也诊断过,正经的说,还不如当年他阵斩两千刀胡子那么严重。 最少,他现在的修为比那时强不知道多少倍。 当年被玄士打伤打中,他躲不开逃不了,只能完全承受,所以在有充沛的生命精华的补充,还要在沙洲客栈养伤半年才恢复大半。 现在的他,除了有限的人外,大部分灵玄连他的护体罡气都打不破,即便受伤,又能有多严重。 所以,在两位宗师的紧紧追杀中,在被上千灵玄打中的情况下,斩杀数百灵玄后,他的外伤只有几十处。 内伤和复杂到了极致的玄力,就是被不知道多少人用多少种功法打中,无限叠加后突然爆发,才让葛荆无法承受,在王陆阴风指洞破他前胸时,护体罡气轰然崩碎,所有的劲气全部冲入他的体内。 即便是这样,仍然无法让重伤葛荆,却也让葛荆的体内变得复杂到了极致,极致到脸金叶华都有些束手无策。 伤,很棘手,金叶华都感觉束手无策,想要医治都不知道从何入手,葛荆却不曾在意。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不是有玉箍形器吗? 玉箍形器在手,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葛荆都无需在意,一股一股的吸纳生命精华,用水磨功夫去磨,天长日久的总能痊愈。 “咳咳,我命硬,死不了。” 葛荆拄着赤柽木剑,一用力站了起来。 身体有些弱,脚步踉跄一下,腰却还是挺得笔直。 “还有大战等着你们,不用管我。” 葛荆的手在身后摆了摆,向里面归元宗曾经住下的闪动走去,“这里挺好,我就在这山洞住下了。” “葛小子...” 王重九叫了半句,看葛荆脚步未停,走进了山洞。 “那个...唉...老金,葛小子的伤你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看着葛荆摇晃的背影,王重九的嘴又嚅动了下,什么都没说。身子一转来到金叶华身前,低声追问。 金叶华的眉头揪成了一个疙瘩,正费劲心里的思索着。等听到王重九的话,抬起头看到葛荆没入山洞的背影,哑然了。 “老金...” 张仁峰也走过来,低低的叫了一声。 金叶华苦笑的摊了摊手,“真不敢轻举妄动啊,这么复杂的异力入体,环环相套,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好在体内爆发,恐怕,连王者都有可能殒落!” 张仁峰、王重九齐齐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唉,不是异力太强,而是怕异力爆发引燃体内玄力,烈火烹油,谁都承受不了!” 金叶华搅动脑汁也没想出一个破解的办法,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张仁峰冷哼一声,转过身,看着陕西行省的方向,拳头一攥,“灵玄都跟着金叶华守在军都陉北出口,所有宗师跟我进入陕西行省。” 说着闪身跃下,脚踏浮云向山外飞去。 金叶华回头看了眼山洞,无奈的叹息一声跃下断崖,收拢数百灵玄向军都陉北出口飞去。 山下还在打扫战场的张翼、林中两位宗师,看到金叶华,示意一下,凌空而起,向张仁峰的背影追去。 葛荆的伤不管有多重,对现在的战局来说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还是山那头的宗师战。 如果没有北阴末指王陆闯山调来万星教这番举动,湖北行省即便知道陕西行省这里有大战,也不好拍宗师过山。 正是有万星教大批人马支援,北军都督府才好指派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张仁峰亲自出马。 张仁峰身为湖北行省三司之一,军中巨头,他这个宗师可不是普通宗师,而是接近于孛日神剑秋末言那种半步王者。 三大外族,不但没等到万星教大批人马援助,还给了张仁峰这样强者一个入局的借口。 等张仁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知道为什么的人,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虽然张仁峰还没有赶到,不过山外的人应该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 都不用通禀,万星教两位宗师被葛荆瞬杀,两道血气狼烟冲天而起,山外宗师就应该有感应,对这里发生了什么应该有些猜测。 三位宗师踩踏着浮云,飞速离开。 山下灵玄在金叶华带领下,飞速的查探碎石下灵玄是否还有存活。 死掉的也就死掉了,还有一口余气的人被他们飞速补刀,务必不让一人存活。 灵玄的生命力十分强悍,甚至连大玄师都不是那么好死的。 宗师域的比拼,余波是能将人震杀,但更多的还是将人震晕,然后被埋葬在碎石之下。 现在是国与国的战争,不杀俘,简直就是笑话。 若是任由着晕倒的灵玄苏醒,然后从碎石下爬出来,轻易就能组成一只强军,跑到山下更是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 镇杀,不留一个活口。 随着湖北行省的灵玄赶来,数百人马不停蹄的一扫而过,数百只剩半条性命的万星教灵玄这回是死个彻底了。 王重九站在断崖清晰的感知到山下发生了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抬起头,眺望山的那头,又回望一眼山的这头。 那里还有张扬、刘放两位宗师带着数十灵玄,在赶来的绿林好汉的帮助下,正对万星教四下逃散的灵玄师们展开一番追杀。 其实,他们杀的还不多,真正的杀手还是隐匿在大山深处的异兽们。 哀牢山可是绿林好汉的天地,那里安全那里危险,再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了。 能追杀的,绝不会让他们逃掉。 不能追杀的凶险之地,自然是驱赶着让他们跑得跟深。 如果连这等险恶之地都能让他们活着出来,也是他们福大命大造化大,命不该死了。 第388章 不是 随着金叶华跟王重九别过,满脸惆怅的连要都没留下一枚,就带着众多灵玄离去。 军都山渐渐的安静下来。 葛荆在山洞内吐纳疗伤,他如何自愈内伤王重九不知道,但想到他那一身让人感觉到绝望的伤势,忍不住蹙起眉头担忧起来。 甚至,连储尹之回观澜山向武进讨要九转护心丹都不在意了。 九转护心丹是哀牢山第一等的疗伤圣药,尤其是医内伤,祛异力的效果天下无双。 可惜的事,不管它的效果有多明显,对于葛荆一身异力却全无办法。 若是葛荆本身,有护体罡气加持,不管有多少种异力侵入身体,都奈何不得葛荆。 偏偏王陆两道阴风指打破葛荆的护体罡元,将他一身一种玄力引爆。 不独将葛荆重伤,深及五脏六腑,无处不伤。 更严重的是,这种引爆将泾渭分明的无数种玄力混成一团,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沌状态。 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即便是九转护心丹这种圣药,也只能将十层异力消减一两层。 这还是观澜山不惜代价供给,让葛荆无限量的服用九转护心丹,直到圣药不再有效果。 药物,不管是何等神药、圣药,都不是可以无限制服用的,一般来说,前几次效果最为明显。一旦服用时期过长,患者的体内就会产生一种抗性,不再有任何效果。 他正在犯愁时,储尹之已然闪身来到断崖,手中捧着一只玉盒,看样子还不小,显然里面的九转护心丹绝不是一颗两颗。 “老九,葛荆呢?” 储尹之目光一转没有看到葛荆,目光停在山洞处沉声喝问。 “葛小子在山洞里疗伤呢,这伤,有些麻烦啊?” 王重九看着储尹之手中的玉盒,双眸中有了几分神采。 不管九转护心丹有没有用,至少能减轻葛荆体内几分麻烦,纵就是件好事。 “怎么说?” 储尹之的心也是一提,脚步不停的向山洞走去。 “唉,湖北行省六扇门的金叶神医也来了,刚刚给葛小子把过脉,很麻烦,连药都不敢给用。唉...” 王重九三言两语就把葛荆身上的麻烦讲了一遍,储尹之忍不住脚下一阵踟躇,随即加快了脚步走进山洞。 这山洞很大,从内到外有三十丈长,左右也有十五丈宽,有桌有凳,有盘有碗。 都是石制,显然是归元宗在这里守护的时间里,动手掏制而成。 葛荆正坐在一个蒲团上,双膝盘坐,右臂夹着赤柽木剑,用一个古怪的姿势,正把着剑柄吐纳疗伤。 王重九和储尹之清晰的看到葛荆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白的变幻着,显然葛荆疗伤的效果是有的。 看到葛荆疗伤到了关键时刻,储尹之缓缓吐了口气,伸手把玉盒递给王重九:“这里有六颗九转护心丹,你拿着,给葛荆护法,我得去陉口。” 王重九的眼微微一缩:“山主的意思,难道哀牢山真要出手吗?” 储尹之看了眼葛荆,正好看到葛荆的脸色变白,清冽般的白。 随即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并迅速的在他眉间鬓角处结出了一层冰。 “真的很诡异...” 储尹之叹息一声,没有回答王重九的问话,而是默默的一点头,转身而去。 王重九摇摇头,随即在山洞入口处寻了一个石桌,把玉盒轻轻放下,盘膝坐下,认真的看着葛荆。 现在葛荆疗伤到了关键时刻。 他的右手把着玉箍形器,一股一股的生命精华沿着手三阳汩汩的流入体内。 现在的他,体内有着无数异种玄力,如麻绳般扭转,在他的体内编织成网。 这个时候不管葛荆玄力如何强大,也不敢轻易搬运调动。 若是普通人,只能看着体内紊乱的样子,束手无策。 换做葛荆却是不然,他不敢调动体内玄力,却无碍生命精华在体内运转。 而他正好在生命精华运转时小心翼翼的抽出蚕丝般细小的玄力,引动着生命精华在周身经脉流转。 宗师的身体何其强大,但有一丝受损都不是一点两点生命精华能够修复得了的。 幸好葛荆斩杀六位宗师,数百灵玄。 即便玉箍形器抽取的精血不多,供给葛荆一人使用是绝对够用的。 显然,葛荆修补身体,恢复内伤,欠缺的唯一只有时间。 生命精华在玄力的引动,如丝如缕般从经脉中流过,虽然未能将伤势完全恢复,却也弥补了一层。 就是这一层,王重九就看到葛荆的身上忽而散发出一股寒气,体表结了一层薄冰;忽而散发出一股热气,将他身上的衣物烤干,一股湿白之气腾腾而上。 葛荆身上的变化正是由生命精华从经脉上流过,引起一道又一道异种玄力发作后的反应。 尚幸这般异力不是由葛荆玄力引发的,故而没有将葛荆的身体当成战场。 要不然,如此众多属性的异力在他体内爆发,即便是宗师的身体也扛不住,绝对会爆体而亡。 这才是六扇门神医金叶华都满脸颓然,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两个时辰过后,葛荆宗师级强悍的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时,一股淡淡的血雾从他的鼻翼间喷出。 噗的一声,洞破葛荆身前三丈空间,清晰的犁出两道轨迹。 “咳咳...” 葛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虚空震动,水雾膨发。 “小子,药!” 王重九手飞速掀开玉盒,捻起一枚丹丸弹指而出,打在葛荆身前。 一声声顿咳的葛荆头都没抬,伸手抓住丹丸塞进嘴里。 唾液浸湿丹丸,瞬间一股清新之气从舌面铺散,顺着咽喉扑入鼻腔,被肺喉刺激得根本控制不住的咳嗽戛然而止。 葛荆的舌头抵着丹丸在上颚一阵碾压,丹丸随之化作滴滴丹液顺着咽喉滑落腹中,一股温和的药力逐渐的向五脏六腑扩散过去。 躁动的异力在温和的药力安抚下轻易的变得安静下来,并柔柔的散开。 虽然散开的有些缓慢,但他的确是在散开,从纠结缠绕如绳如网的状态中解套,并一点点的散开。 不再纠缠在一起的异力对葛荆来说完全不是问题,甚至都不用他特意运功逼除,随着时间的推逝,随着葛荆身体的恢复,自然而然就能排出体外。 “有用吗?” 看到葛荆不在咳嗽,憋红的脸恢复正常,缓缓重新坐下,王重九急不可耐的追问。 “有用...” 葛荆简单的回了他一句,就急急的闭上双眼,徐徐吐纳,由呼吸控制着药力传达全身。 吐纳,即呼吸,他原本是由外呼吸和内呼吸组成。 外呼吸就是由肺通过鼻翼吸纳空中气体,经由体内转化,在将废气通过口鼻吐出。 在这里,吐纳既是吐故纳新,既是吞进与吐出。 内呼吸就不一样了,他的吐纳不完全是鼻翼呼吸,还有周身百窍。 吞吐的不只是空中气体,还有天地灵气。吞进天地灵气,经由周身百脉,淬身、炼体、锻神魂。 这种方法其实就是玄者门派修炼的内功心法,各家有各家的玄妙。 正因为内呼吸吞吐的是天地灵气,现在葛荆体内充满数不清的异力,若是吞吐天地灵气入体,那就不是恢复伤势,而是找死。 所以,他用的是外呼吸吐纳法。 用鼻翼来呼吸,用呼吸频率的急缓、深长来控制肺部的扩张和缩小推动气血在体内运转。 气血运转,自然会推动药力更加快速的遍布体内,自然更不会引起体内异力躁动。 过了好半晌,葛荆才有些疲倦的睁开双眼。 他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有生命精华的补充,体力恢复了不少,行动不在困难了。 反手把赤柽木剑驻在地上,一使劲站了起来。 葛荆一身浑厚的玄力动用不得一丝,气血又消耗不少,现在的他看上去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大亏啊...” 王重九在葛荆身上打量一下,嘀咕一声,转身一声长啸。 呼吸间一位灵玄跃上断崖,站在王重九身前,恭恭敬敬的一抱拳。 “准备几套干净衣服,再整一桌肉食药膳,要大补的,速去。” 王重九吩咐一声,转身又走回山洞。 “山主就是威风凛凛,我这散修是比不了啊!” 葛荆看了眼王重九,轻笑着调侃一声。 王重九和储尹之别看始终都是孤身一人出现,实则身为滴水洞、钟鸣府山主,排名第一的大当家,观澜山武进之下的第二霸主,任何时候身边都不缺侍候的人。 不用的时候,都隐在一旁候着,需要的时候一声令下马上出现。 葛荆其实早就感知,只不过没有必要点破而已。却不想,现在他拿出来调侃王重九。 听到葛荆还有心思调侃他,王重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小子的心真够大的,跟你的硬骨头有得一拼。” “硬骨头...” 葛荆走到石桌旁坐下,揉搓一下剑镡,低声道:“葛某还不懂事时是在狼群中长大的,没有这身硬骨头,早就不知道填饱那只野兽的肚子了。” 他的头微微抬起,两眼迷离,好似在回忆年幼时艰辛的生活。 “那个时候生存好难啊,从来不敢想象明日如何,因为你根本不敢保证今天能不能活下去。” “在狼群中生活,除了这身骨头你什么都没有,没有锋利的爪牙,没有矫捷的身体,也没有充沛的体力。想活着,只有用你的骨头去拼。” 葛荆扭过头,看着王重九:“所以,这身骨头必须要硬,绝对不能折。若是折了,你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王重九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绿林好汉,说着好听,其实过得也很艰难。 王朝不容他们,正道不容他们,甚至连邪魔道有时也不容他们。 可再难,有大明四大绿林霸主顶在哪里,即使再狼狈,跟葛荆曾经的生活相比,只要不作死,生存至少还是有些保证。 这位,真真的是从地狱里挣扎着爬出来的人,不只是爬出来,还活得无比闪耀,光彩夺目。 至少在王重九眼里,跟葛荆同龄的人里,还未曾有能跟他相比之人。 无论是朝廷还是宗门,无论是世家还是豪门,正道邪道都没有。 二十多岁的强宗师,骨头够硬胆气豪迈,敢跟王者出手,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玄者境界,或是气魄威势,没有一人。 王重九困顿在哪里不知道应该和葛荆说什么,葛荆又站起来,拄着赤柽在山洞里转动。 东瞅瞅西看看,左右翻动。 既然决定在这里恢复,葛荆自然要看看这里还缺什么。 缺什么就要什么,跟六枚九转护心丹相比这点东西算什么,葛荆可是不会跟他客气。 “对了,有功夫向太越山给我传句话,让杨惊雷那家伙来这里。” 交代完还缺什么,葛荆又说了句。 王重九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这里待不了太长时间。你生活不方便,总得有个知心人侍候你。” 葛荆点头,看着那位灵玄端着酒菜药膳走进来,就没在说什么。 知心人,要说知心人杨惊雷不行,还得是杨雨池。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以至于葛荆连想那个小丫头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空闲下来,还不知道要空闲多长时间,他竟然有些想念那个小家伙了。 还有陆圻、陆培哥俩。 他们回越嶲郡了,那个被六扇门怀疑是宁王宝藏埋藏之地,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别的不说,至少杨惊雷送他们哥俩离去,刚刚走进沅江城就被雷公邓久忠所擒,会是无因吗? 反正,葛荆初次听闻,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时间去管。 大明王朝、大辽王朝、大元王朝... 葛荆低低叹息一声。 在这三大王朝争斗之际,连北域荒原、西域高原都只能在旁辅助,策应,其他人被搅在其中能有好吗? 想一想宁王就知道,就更不用说越嶲郡陆家这个世家了,没有粉身碎骨已经算他们祖上有福了。 听到葛荆的叹息,王重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最终只能拍了拍他肩膀:“你这伤不算个事,等宗师战后,大家聚一聚,总能有办法的。” 葛荆笑笑道:“没事,这伤对我又不是第一回了,小事。” 第389章 在意的和不在意的 “不是第一回,不是第一回,你能...” 王重九无奈的赞许一声,然后拉住葛荆入席,大吃二喝起来。 这一桌完全都是肉食,上等的灵兽血肉烹制而成,一点蔬菜都没有,要说有也是极品药膳里那点药材。 葛荆现在急需灵兽血肉补充精力,张开大嘴,亮出锋锐的牙齿,抓起不知道是什么灵兽的兽腿,也不怕烫,连皮带骨的咬下。 只是一口就将肉腿咬下一大块,牙床一搓就将骨肉磨得粉碎,三下两下就将半斤大的肉食吞下肚子。 气血推动,葛荆的胃顿时化为熔炉,呼吸之间就将灵肉化为一股股细小的暖流补充着气血。 不过是一口灵肉入腹,葛荆就清楚的感知到浑身二三十处伤口发麻发痒,竟在快速的愈合。 “不错,堪比一枚八宝护脉丹了。” 葛荆点点头,低头又是一大口咬下。 山洞内一阵细碎的切切错错的声音响起,就见葛荆上下牙床微微一错,一整盆灵兽的左腿、右腿、前腿、后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啧啧,好胃口,无怪你的修为增长的这么快。” 王重九看到葛荆的肚子好似无底洞,吞下一盆灵兽竟不见丝毫鼓胀,忍不住赞了一声。 他没吃一口,而是提着一壶烈酒,看到葛荆大吃二喝感觉老大安慰,是赞了一句就喝上一口。 玄者在不能吸纳天地灵气,就只能靠灵食补给,所以修为越高,身体越是强横,自然吃食也就越多。 反过来也可以说,越能吃的人修为越高,修为增长的也就越快。 一桌四盆肉食,一盆烤肉一盆肉汤一盆炖菜一盆凉拼脏器。 四盆肉食全部是由极品药材烹制,只吃三两口还感觉不到什么,只不过是修复一下外伤。 等葛荆消灭三盆肉食,只剩一盆肉汤时,终于感觉到筋骨血肉传来阵阵酥麻,几乎从胃部传输到脏腑,又由脏腑传导全身,气血经脉乃至手指、脚趾。 一顿肉食几乎将葛荆的内伤外伤完全修复,没动的只有经脉和附着在经脉上的异力。 葛荆把最后一口肉汤倒入口里,喉结一阵嚅动,咕嘟咕嘟的吞咽下去。 有这一桌灵肉药膳,有一颗九转护心丹,有无尽无休的生命精华,葛荆感觉异力已经好了三层。 他又回头看着石桌上的玉盒,里面还有五颗九转护心丹,“似乎恢复的时间比预计中要快上很多!” 葛荆低低暗叹一声,从这里能感觉到,有一个大势力在后面的确比一个单打独斗强不知道多少。 如果还是他一个,没有哀牢山毫不吝啬的帮助,即便有玉箍形器,没有一年半载的苦修,他绝对恢复不了。 “这个人情欠大了...” 别看武进和王重九什么回报都没提,就将疗伤圣药和珍贵的药膳供应给他,葛荆就能当做不知道吗? 葛荆不会,哀牢山也知道葛荆不会。 要什么回报,像葛荆这样的人只要他记住,就算是一份人情。 而像葛荆这样级别的人,很多时候,一个人情比什么回报都强。 这份人情现在看不出什么,也许在未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报给哀牢山。 那时,也许是一份,也许被分割成无数份。 毕竟武进、王重九在意的是葛荆,而不是葛荆的这个人情。 但哀牢山还有无数人,他们在意,不仅在意,甚至会将葛荆这个人情看作绝世珍宝,弥足珍贵。 葛荆也没有办法,落魄时被人帮助,他总不能真的化作孤狼,绝情的把一切帮助推却。 虽然葛荆很独,很不习惯背负这些人情,但他回归人类,就要做回人。 “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至少证明我帮助大明,没错!” 葛荆从北域荒原走出,第一心思原本是为响沙湾报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斩杀刀首麻衣人,更不知道能不能从刀枭胡勒手下活下来。 所以,他的脑袋是空空的,心思也只是心思,单纯的很。 却不想,他的人生在他进入沙洲集,走进沙洲客栈之后全变了。 因为掌柜让他的身上挂上了一层六扇门的外衣,因为杨惊雷杨雨池让他的背后又多了一尊点苍派。 葛荆也许从来未曾在意过,六扇门他只认掌柜的,点苍派他也只认两个小家伙。 可是,天下事哪有那么清明的,很多事也不是你说不忍就不忍的。 任何人想要图谋葛荆,谁敢不在意六扇门,谁敢忽略点苍派。 而后呢,他的初心完成了一半,也就是在姑臧城南门外斩杀了刀首麻衣人,剩下的另一半,就是三个月纠战刀枭胡勒。 他没死在刀枭胡勒手下,却也斩杀不了刀枭胡勒。 那三个月没能成功,未来恐怕也是很难,即便他已经成就了宗师。 三个月纠战,葛荆跨过了宗师的门槛,刀枭胡勒不能吗? 就算刀枭胡勒真的像传说中,天姿过低,根本打破不了灵玄师的瓶颈,成就不了宗师,可别忘了,刀枭胡勒身后还有一位剑君洛衡。 这位可是王者,是天下八大名剑之一,是能与月锁清秋李默安并列的王者。 葛荆想要完成他走出北域的初心,显然很难。 他知道很难,也从来没将这份初心当成执念化为心魔。 毕竟,他虽然被响沙湾猎人从狼群中救出,并在响沙湾生活多年,其实从未真正融入到响沙湾。 被响沙湾猎人所救时,葛荆还没有恢复人类的心智与感情。真正走进他心中,融入他感情的只有小三哥一人。 再说了,即便是要回报响沙湾的恩情,半年内诛杀刀胡子,阵斩两千刀胡子的付出,足够了。 其后,葛荆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目标,甚至连对武道的追求也不过是他刻意给自己找一个生活的追求而已,并不能让他投入所有情感与付出。 对荀无影、冷漠,对陆圻、陆培兄弟的帮助,葛荆都是在茫然中随意做出的举动。 他真的不曾在意过。 葛荆真正在意的也许只有杨惊雷、杨雨池兄妹。 可随后,当北域荒原突破千秋隧和小方盘山,十万荒族铁骑闯入大明疆域,当葛荆看到那一幕幕被他们肆虐的村镇,尸横遍野,血流浮杵的惨状,他愤怒了。 葛荆出手不是因为大明王朝,更不会是因为六扇门下达的任务。 他出手,仅仅是因为战争,仅仅是因为荒族铁骑对生命的亵渎。 葛荆最喜欢的是什么? 在他悠闲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酒楼上吃着美酒和佳肴,然后顺着窗口向下眺望。 看着普通百姓辛勤劳作,看着他们贫穷却很欢乐,一点点收获就能让他们感觉到幸福的脸。 祥和、欢乐、幸福、满足的平民生活。 唯有这个时候,葛荆才能感觉到活着是多么的美好,因为这样的生活他从来未曾经历过。 以前没有,以后也许不会有。 但他就喜欢去看,喜欢去感受。 一个自幼就在生存与死亡中挣扎,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生存不易的人,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被人无视,并随意的破坏。 生命,应该被所有人尊重,哪怕他是那么的弱小,不负重荷。 偏偏荒族铁骑跟刀胡子一般做出了葛荆最最憎恨的事,用他们强大的力量展开对生灭的掠夺,肆意的屠杀。 所以,葛荆想都没想,悍然出手。 他只是因为不爽,没在意过谁善谁恶,谁对谁错,做了也就做了,却不想因为他的出手让他获得了很多没有想到的东西。 大明王朝、大明军中、六扇门,甚至是哀牢山都对他释放出他想不到的善意。 这种感觉很好,被人认同的感觉真的很好。 葛荆嘴角流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拿起玉盒取出一枚九转护心丹吞下,开始了第二次修复。 在他盘膝而坐时,灵玄进来将残席收拾好,又烧了一壶山泉水放在那里。 王重九不知道何时又走了出去,低声吩咐着,让人将葛荆的话传到太越山太和山庄。 太和山庄也是适逢其会。 陈家在大明王朝开国之初时也许很强,但经过千年时光的洗炼,现在真的很弱小,根本不曾被任何人在意。 只是谁都没想到因为葛荆的到来,因为欧志峰的一个小心思让所有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葛荆是强悍的,摧枯神君易释义更是胆大包天,两个人悍然出手,让外域接连有三位宗师殒落在太阴河畔。 这不只是让使得太阴山化为一座福地,更使得大明宗师将大本营安置在了太和山庄。 太和山庄似乎在一日之间成为响彻大明疆域的名地。 若是没有葛荆,待宗师战结束之后,太和山庄能不能守住这等福地尚不可知。 可有了葛荆出手相助这一举动,任何人想要觊觎太和山庄都不能不将葛荆算在其中。 不知不觉间,都不用葛荆说话太和山庄就被葛荆的光影所庇护起来。 这是陈高绝所想不到的。 翌日下午,杨惊雷破空而至,年轻而又英俊的脸绷得紧紧,任凭呼啸的罡风吹打在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甚至,连他瞪得浑圆,充满明亮目光的眼都未曾有任何变化。 他是昨日下午听到哀牢山的传语,知道叔叔需要他,立刻二话不说拔身而起,毫不停歇的飞行一日一夜来到军都陉断崖。 这个地方他知道,上一次跟葛荆和周濂老人穿越哀牢山时曾在这里遇到归元宗,遇到唐王朱栴。 杨惊雷也够莽撞得了,听闻葛荆身负重伤就急匆匆的飞到这里,却根本没想到问一下军都陉外的宗师战如何。 直到他穿越军都陉,发现这里一切都静悄悄的时候才倏然惊醒,速度放慢了许多,直到他落在断崖时,紧张的心才稍作舒缓。 断崖,还是那个断崖,除了举目四望看到曾经的满山碧翠外,一丝变化都没有。 哦,也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至少这里的归元宗灵玄是一个都看不到了。 人影一闪,在杨惊雷落下的刹那,山洞前出现两个年轻人。 “杨惊雷?” 一个年轻人轻轻问了一声。 杨惊雷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两位灵玄,瞬间炼锋紫雷刀入手,横在身后。 他只是小心防备,并未出手:“我是,你们是?” 两个年轻灵玄手向外一敞,表示并无恶意,一个年轻人轻笑道:“滴水洞东山巡查使白冷泉...” 另一个年轻人也道:“滴水洞东北巡查使周晓留。” “滴水洞的人...” 杨惊雷抬头瞟了眼周晓留,“我好像见过两次周小舟大哥!” 周晓留笑道:“那是家兄,小留也曾听大哥提到过杨兄弟,如此年轻就突破灵玄,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杨兄弟,闲话一会儿再聊,葛前辈就在里面,刚刚收功,要是知道你的到来,不知道要如何开心呢?” 白冷泉笑着闪开身,请杨惊雷进洞。 “嗯!” 杨惊雷闷声应了一下,也不客气,一个跨步进入山洞,又一个跨步来到葛荆身前。 葛荆恢复的不错,惨白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抹红润,换洗过衣物,盘膝而坐,膝头横着赤柽木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好整以暇的望着杨惊雷。 “叔叔...” 杨惊雷上前跨行一步,却又小心的停在葛荆身前三尺处,张着双臂,不敢去扑更不敢去抱。 小心翼翼的看着葛荆的脸色,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葛荆的身体,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看到葛荆完整的身躯,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一副如负释重的样子道:“叔叔的伤,没问题吧?” 葛荆停直着腰板,八风不动的安稳盘坐在哪里,任由杨惊雷肆意打量,听到他嘘出的长气,抓着赤柽拍打一下杨惊雷的大腿,轻骂道:“你就不想我好,以为我缺胳膊断腿了。” 杨惊雷憨笑一正,站在那里任由葛荆拍打他,挠了挠后脑道:“我不是怕吗?” 葛荆随手向左侧一指道:“坐吧,估计一会儿小雨儿也应该来了吧?” 杨惊雷眉头一挑,惊喜的道:“妹妹也突破了。” 葛荆撇了他一眼道:“你们俩同时学武,你以为她会比你差多少。听六扇门人说,已经和陆圻同时突破灵玄,马上就要到了。” 第390章 葛荆的影响 杨惊雷来了,速度很快,让滴水洞弟子感觉一阵轻松。 他们毕竟是绿林中人,跟六扇门这尊大人亲密接触终究不会太自然。 不久,也就是三天之后,杨雨池和陆圻一起赶来,断崖处还能出入的只有几位归元宗弟子了。 军都山是石门山余脉,按道理讲是属于归元宗属地,滴水洞出现在这里其实是趟过界了。 不过因为宗师战的原因,在宗主不再的情况下,归元宗根本阻挡不了北域高手冲关,被王重九将这里霸占也是出自善心。 别的不说,至少让归元宗少受许多折损,他们着实是说不了什么。 这五天的时间里,归元宗弟子一直都在打扫战场,打扫着被葛荆几人摧残得惨不忍睹的军都陉千丈碎石道。 真的好惨,山崖两壁宛如龟裂般的斑驳,数日过去还时不时有碎石跌落,至于地面更是被厚达丈许的碎石覆盖。 碎石内还里三层外三层的埋葬着无数尸体,有残肢断臂伸在外面的,有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半个身子埋在里面的,自然更多的还是被深埋在下面的全尸。 哀牢山八大陉口是连接湖北行省和陕西行省的唯一途径,若要保证道路畅通,就必须把这千丈碎石通道重新打通,恢复完好。 再说了,一次性的死了这么多人,若不加处理,待到炎炎夏日来临,尸首腐败必然会有瘟疫产生,那可就不大好了。 归元宗自然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出现,于是十数位灵玄带着数十位玄师一起出手,才在五天内将这里恢复畅通。 十几位灵玄抬头眺望着断崖,原本属于他们的断崖,想起在里面养伤的那位,忍不住叹息一声。 强敌来袭,有你出手,过后残局,我们恢复。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数十人悄然散去,静静的等待宗主和少宗主回归。 陕西行省现在的局面虽然还诡异莫测,但就只言片语传来他们也知道,大明暂时占优。 占优是暂时的,因为占优并不代表能够获胜。 现在还保持平和,是双方都将心思放在宗师战上,一拳一脚的比拼着,还没有功夫使出盘外招。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胜负不再宗师战,而在宗师战之后。 在结局真正出现前,一切都好。 若是胜负结局大家都能接受,也还算好。 可若负者的代价太大,恐怕任何一方都不会甘心俯首。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危险来临之时,甚至大战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开始吧? “到那个时候大战才刚刚开始...” 杨惊雷一声低呼,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葛荆。 葛荆今日功课结束的早,心情也很好,索性端坐在断崖上,面对杨惊雷、杨雨池和陆圻给他们讲解陕西行省宗师战的格局。 “宗师战开启,真正的原因是要把十万荒族铁骑接回北域,而不是其他。为了不想让大明将这十万铁骑全歼,所以外族宗师齐出,逼迫大明开启这场宗师战,好决定十万铁骑的生死。你说,外族若是大败,真的能甘心将这十万铁骑交付出来吗?如果不能的话,他们又会如何去做?” 葛荆看着北方,轻轻的点了一句。 杨惊雷三人瞬间明悟过来。 “可是,若是宗师战胜负决定不了什么,大明还陪着他们打什么,直接开战不就行了吗?” 杨惊雷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 葛荆笑了一声,伸手点道:“一个是大格局,事关四大王朝的大格局,我现在也不明白。另一个就是名,师出有名的名。毕竟是王朝,行事做事都要讲究一个格局,绝对不允许落下任何口角,哪怕是舍去百万平民的性命。” 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 这可能是他唯一对大明诟病之处,他不理解,什么名头能抵得过大明百万平民百姓的生命。 能解释的,也许唯有前面他不明白的大格局了。 只是,他身处局外,又不在大明高层,没有人给他解释自然就理解不了了。 “葛荆、葛荆,恢复的不错啊!” 一声清亮的声音在云霄中响起,紧接着一道灰影在空中闪过,刁御就出现在四人面前。 “老刁!” 葛荆循声抬头,看到刁御的笑脸欣喜的叫了一声。 “刁叔叔...” 杨惊雷和杨雨池跳了起来,一人拉着刁御一只胳膊,欢呼雀跃的叫了起来。 唯一有些迷惘的看着刁御的只有陆圻,他知道这个人,却从来没见过,不禁好奇的打量着他。 “现在宗师战正在胶着中,老刁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葛荆笑着问道。 “你小子,这么拼命做什么?” 老刁走到葛荆身前,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他,半天才长吁了一口气。 “事情逼迫到那里了,葛荆咽不下那口闷气,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葛荆随意的笑道。 “你这性子,就是吃不得一点亏!不过,咱喜欢。” 刁御挑起大拇指赞了一句:“掌柜的可是欢喜坏了,不过也担心坏了,要不是小余哥不让,这次就跟我一切跑来了。” 他没感知到葛荆身上伤势如何,却能感知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知道葛荆即便根基受损,生命却无大碍,顿时放下心来。 “掌柜的就这么闲?小雨,去给你刁叔叔沏壶好茶。” 葛荆回头笑道:“正好前两天归元宗给我送来三两好茶,说是石门山的特产,蒙顶石花。” “好啊,好啊,正好借兄弟的光,咱也尝尝归元宗有名的蒙顶石花。” 刁御身子一转,挨着葛荆坐下,丝毫不顾及这地是干净还是不干净:“你是不知道啊,你搅乱了东路、中路的格局。三路宗师完全抛弃了既定的擂台战,全都跟街头混混打架一样,乱成一团啊。咱和掌柜的这些灵玄,连观战都提心吊胆的,跑灰都算不上,憋屈得很。” 葛荆想到玉香春的脾气,性格,忍不住眉头挑了又挑,不厚道的笑了。 刁御显然明白葛荆的笑意味着什么,想起玉香春大小姐的脾气,忍不住也噗哧一声笑了:“你这个家伙虽然因为这身伤,暂时跳到了局外,不过六扇门那些大佬也没把你给忘记。” 他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甩给葛荆:“太谷大人亲自书写编撰,给你的。” 葛荆接过书册,随意一翻就看明白,这是三路宗师战的详情,天下除了六扇门可能没有比这更详细的讲述了。 不由一愣,晃动着书册道:“这个,怎么想到给我。” 刁御笑了:“你别把自己小觑了,东路、中路和哀牢山你接连斩杀六尊宗师,又跟王重九、储尹之拦截万星教的增援,两千灵玄硬是因为你折损了一千五百人。绝对改变了宗师战的胜负,即便你身负重伤,也没有人敢把你忽略。” 他嘴里讲述着葛荆在这八天内经历的一切,眼中怎么都掩饰不下其中的惊骇。 斩杀六尊宗师,至少在数十年内未曾发生过的事情,骇人听闻。 三个人悍然拦截六位宗师及一千五百灵玄,五百大玄师,绝对的胆大包天。 瞬杀两位宗师,用种种手段等来湖北行省的救援,又硬生生将两千万星教徒中的一千五百人坑杀,几乎都没有任何话语能形容。 刁御他们从听到这个消息到现在,四五天过去,他兀自有些不能相信。 “没有人敢把我忽略...” 葛荆摇了摇头,掀过书册翻看起来。 三路宗师战,葛荆参与了两路。 当然,说葛荆参与两路不太准确,毕竟他出手东路时,距离宗师战开启还有数日;出手中路,更是在宗师战开启前两日将他们引到了哀牢山。 出手参与两路宗师战不准确,可将宗师战偏离到不可测之地,却是公认。 到现在为止,宗师战开启五日,除却西路宗师战还能按照正常规矩,有板有眼的大战外,东路、中路已经完全看不出正常轨迹。 东路宗师战先是两军阵列,未开战先唇齿交锋,为如何开战生生磨牙了两天。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还要继续磨下去时,哀牢山的大战就传到了这边。 只是瞬间,不知道为何,大战突然爆发起来。 大明宗师和外族宗师,所有人蜂窝般的冲撞起来,混战整整一天。 最后,所有人一起回忆才恍然发现,冲突是由虏阵摧枯易释义掀起的,他一爆发,外族宗师没有一个人敢小觑。 于是,混战掀起。 大战一旦开启,就再也无法控制。 没有任何规矩也没有任何说法,所有人全部散开,东一伙的西一块,三五成群的绞杀在一起。 这三天,西路几乎每天都有宗师殒落,每天都有血气狼烟冲天而起。 有大明王朝宗师,也有外族宗师。 外族宗师是由大元、北域、西域三方组成,只不过这一路大元王朝宗师偏多一些,自然殒落的也以他们为主。 东西两路都开启了大战,唯独安稳的是中路。 中路宗师战在开始的时候就显得十分诡异,大战来临之前,葛荆就将本应该是西路的牟家宗师引到了中路,引导了哀牢山,并且被葛荆噼里啪啦一阵爆锤。 也就是因为这场战力悬殊的大战,引得三路宗师侧目,进而让中路外族宗师升起了能将葛荆斩杀的心思。 却不想,十位外族宗师悄然而至又碰上太谷兄弟、李璇器三兄弟和王重九、储尹之,一场大战不但没有奈何葛荆,相反还被他斩杀两位宗师。 这样一来,中路宗师战,外族人手不足,连像东路那般与大明宗师阵前相会都不敢。 人手少了十位,力量相差绝对是天地之别。 他们真要敢去阵前交锋,绝对能被大明宗师把他们给包饺子,一个都别想跑。 自然,外族宗师跑到哀牢山下,与那八位宗师相会。 可就算他们所有宗师全部汇合也根本无法跟大明宗师相比,毕竟大明宗师的力量本就比他们强大,又有哀牢山绿林相助,即使万星教顾垣、斗木獬、牛金牛和王陆四位宗师归阵,仍是不如。 再加上两千大军只剩下惨淡的二三百人,士气低落到不可附加的地步。 这番变化让中路宗师根本打不起来,只能在哀牢山下与大明宗师周旋,捉迷藏般的周旋着。 直到现在,大战都开启了五日,还没能开始一场真正的战斗。 葛荆把书册简单翻看一遍,对三路宗师战大致了解一番就放下了,抬起头看了一眼刁御道:“这番宗师战,到底为了什么,如果仅是因为东西两路十万铁骑,不至于这么犹豫吧?” 刁御点头道:“的确,如果仅仅是因为这十万铁骑,即便来了这么多宗师,陕西行省不能抗衡,多了湖北行省和四川行省的帮助还不算什么。” 葛荆问道:“那为什么?” 刁御伸手向西方点了点道:“还不是因为大辽王朝。” 葛荆眼微微一眯,道:“是掌柜的说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文举!” 刁御点头道:“大宋王朝西面有西夏草原,其势与西域高原和北域荒原相等,每年一到秋季都会在大宋边关打草谷。西夏铁骑之凶残犹在荒族铁骑之上,多年掳扰让大宋深受其害。七年前又一次打草谷结果陷入到杨文举的计算之中,被他一路杀进西夏草原,誓要将这些铁鹞子斩尽杀绝。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些铁鹞子也够果决,看到不是杨文举的敌手,又不想将这群杀意上脑的杀神引入西夏,竟然矛头一拐,冲进了大辽王朝。” 这话,杨惊雷、杨雨池和陆圻听得眼眸直闪,精芒四射。 葛荆点头道:“这些,都听掌柜讲过。” 刁御伸手指了指杨惊雷三个家伙道:“他们不是没听过吗?” 葛荆点头,没在说话。 刁御继续道:“当时杨文举统率只有三千铁骑,在杀入西夏草原时就没想到能够活着回去,所以即便西夏铁鹞子将他们引入大辽王朝,也没有一人退却。而是抛弃大宋铁盔铁甲,抛弃一切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仅是一人一马一矛,几乎是粿着身子闯进大辽王朝,大开杀戒,扫去身前一切阻挡。接连十七战,杀得西夏、大辽人头滚落,血流七千里。生生从大辽王朝西南杀到东北,近乎到了大元王朝和我大明王朝的边境。” 第391章 震惊葛荆的话 “然后呢?” 这些事情葛荆都听玉香春讲过,只是不知后来如何,不知道杨文举闯出大辽没有。 “后面...” 刁御筹措一下思路,继续道。 “在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文举杀入西夏草原时,只是大宋西夏震动,后来在他们肆无忌惮的闯进大辽王朝后,可谓是四国震惊,八荒齐动。” 葛荆的眼微微一眯,似乎想到了什么。 果然,刁御道:“那是宁王叛乱,月锁清秋李默安带着宁王世子遁逃,杨中轩,也就是小雷小雨的父亲用一只报恩环请来孛日神剑秋末言。一位王者一位宗师,你们真以为能带着四个孩子从帝都跑到祁连山吗?” 这个疑问葛荆早就想到过,听到刁御的话并不意外。 杨惊雷和杨雨池却完全震惊了,站起来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刁御并没等他们来问,继续道:“其实一切都是大明和北域的筹谋,为了一丁点的可能提前将埋下的棋子启动。宁王是棋子、李默安是棋子,你们的父亲其实未尝不是一枚棋子,也许唯一无辜的只有秋末言秋女侠了。” 杨惊雷和杨雨池一起沉默,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葛荆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杨惊雷的肩头。 刁御又道:“北域荒原在大明疆域招风惹雨,不仅是荒族对陕西行省念念不忘,千年以来一直都想讲起分裂,更是因为四大王朝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伸手在地上简单的画了一个田字,道:“大明在北,近乎正北,北侧是北域荒原,西侧一半是西域高原,一半是大辽王朝。而大辽王朝在西,南侧就是大宋王朝,两国交接的西侧是西夏草原。” 刁御手指点了点,道:“杨文举率领三千铁骑杀进西夏草原是不尊王令,私自行动,完全出乎西夏草原和大辽王朝意料,所以未能在第一时间防备。自然想不到西夏铁鹞子为了怕给西夏草原招惹灾害,敢将杨文举这帮杀神引到大辽王朝,自然更想不到这般杀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闯进大辽王朝,将这些铁鹞子斩杀殆尽。” “好一个杀才,好一个杨大将军!” 刁御一口一个杀神,一口一个杀才的叫着,葛荆却从他口中听到毫不掩饰的赞誉,也忍不住合手称赞起来:“杨大将军确实是个杀才,更是个无敌统率,他的麾下虽然仅仅剩下两千,却凭借这两千铁骑将大辽王朝搅一个翻江倒海。纵横七千里,往返九个来回,接连十七战,竟无一败绩,七年间从代州沿着阿尔泰山来到雁门关外,现在距离大明已经不到五千里。如此战绩,千古未见啊!” 葛荆又点点头,道:“这个也听掌柜的讲过,后来如何?” “牵一发而动全身指的就是这里。” 刁御低头看着地上的田字,又捋了捋思路,道:“杨文举一行虽然天下皆知,但他们必须隐名埋姓,不敢真正的亮出名号,更不敢直接打通大辽大宋边关,返回大宋。” 葛荆点头道:“的确,他们隐名埋姓,大辽抓不到证据,只能指他们为盗为匪。若是真的闯关返回大宋,无疑是将事情挑明。什么都不用说,就算是为了大辽的脸面,他们也不得不向大宋讨一个公道。” 刁御点头:“就是这样,而这个公道不用说,除了斩杀杨大将军两千铁骑,没有任何事能算是公道。可,大宋王朝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可能将杨大将军他们交出去。” 葛荆沉思着,反问一句:“所以,杨大将军就只能逃向大明了?” 刁御道:“不错,所以大宋王朝在数年前接连派来三批要员与朝廷商议,如何才能将杨大将军安好的迎回来。” 如此一句,葛荆四人顿时全部恍然,大明王朝数年间的战事似乎都能够解释了。 刁御叹息一声道:“只是,杨将军一行在大辽五千里之内,想将他们迎回来,如何容易啊。” 说着,他的手在宋辽之间点了点。 “早在杨将军闯进大辽时,大辽就陈兵两国边关,重兵把守,杨将军他们连化整为零偷渡边关的机会都没有。而后,他们有从西路向东路调兵,将辽明边关死死把守,不仅防备大明闯关接应,同时也想将杨将军他们困死在大辽。五年了,不过是五千里路程,却仿佛天涯海角一般,杨将军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借道大明回归大宋。” 刁御的手又在元明边疆和宋元边疆点了点。 “不止如此,大宋也曾想过从北方边关调兵增援宋辽边关。却不想,大辽竟然传信大元,大元王朝也想西路边关增兵,威压宋元边关。同时在大明增兵西路边关时,又调转北路军兵压大明东路边关。” 刁御仰头一叹,“一个杨文举竟然引起四大王朝八大边关百万大军齐齐变动,风云变幻,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宋辽、辽宋,辽明、明辽,明元、元明,元宋、宋元。 四大王朝两两相对,一共八大边关大军压境,百万大军之名绝对不足以形容,说是千万大军还差不多。 不仅如此,还有北域荒原、西域高原和西夏草原再此期间搞风搞雨,浑水摸鱼。 尊者虽然未曾出现,王者却已经不只一位了。 认真的算,宗师必然过百,灵玄只能算炮灰了。 这般影响仔细想来只能啧舌不已,根本不能解释。 只是,这么大的声势竟仅出自于大宋一位龙神卫都指挥使不听号令,擅动兵戈引起来的,谁知道了都不能相信。 “杨文举,有这么重要吗?” 杨惊雷怎么都想不明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葛荆也抬头看着刁御,等待他解释。 刁御沉默了一下,随即抬头道:“一开始我也不理解,后来还是掌柜的向大老爷问询才明白。”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钦慕,迷惘,葛荆仔细看去在他脸上竟然看出一抹潮红,激动的潮红。 “大老爷说,如果杨文举能够带着这两千铁骑安然回转大宋,是,是极有可能立时突破地尊的!” “什么!” 葛荆失声低呼,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 似乎是有些激动,气血翻涌,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猛咳起来。 可就算咳得好似将肺都吐了出来,葛荆仍然紧紧握着赤柽木剑的剑柄,梗着脖子,双眸热切的望着刁御。 地尊啊,那可是比王者还要强的绝世大能。 王者都那么的强,更何况是在王者之上的地尊,岂能不让葛荆震惊。 刁御的眼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的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地尊,是镇压顶级势力的最强力量,任何一尊都能改变一方势力,但凡出世,都必将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葛荆重重的一点头,撑着赤柽木剑站了起来,一股股生命精华度入体内将骚动的气血抚平,将仿佛要从咽喉吐出的肺安抚下来。 “现在的杨文举身负三千铁骑的重托,身与意相托。如果他们全部殒落则还罢了,一旦让他将两千铁骑带回大宋,应了三千人心意相托,必然能一举突破到地尊。” 刁御站了起来,又重重吐了一口气,道:“这简直就是拿大辽王朝做磨刀石,成就大宋一尊大能,大辽纵使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将杨文举两千全部埋葬。” 葛荆左手成拳在鼻翼上抵了抵,又轻咳两声。 不止如此,更重要的还是,大宋添加一位地尊,势必影响两国的平衡。 尤其这位地尊还是生生从大辽国内杀出来的,以后跟大辽地尊对上,先天气势就要强上三分。 这可是大辽国万万不能容忍的。 地尊可非寻常人,葛荆还记得二十年前,也就是牟云镐借着唐女惹出那般波澜后,诱使洗剑川跟密幽于北域荒原大战,最终使得大荒古城牟家成为西域高原第一霸主。 那个时候,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要斩草除根,务必将洗剑川全部覆灭。 就是一位地尊,还未出手就让密幽撤离西域高原,让大荒古城牟家生生不敢痛下杀手,为洗剑川留下一丝薪火,留下未来重新崛起的根基。 这就是天地玄黄四级中的地级尊者。 葛荆虽然很早之前就听到过地尊,却还没真正见到过地尊,他接触的最强玄者就是王者。 王者,哪怕是最弱的王者,也不是曾经身为强宗师的葛荆所能抵挡的。 没看一个老厝,随意出手都要葛荆耗损精血施展血域才能抵挡吗? 没看秋末言,半个身子踏进王者门槛,还不是王者的伪王者,葛荆都完全不敢与之对敌吗? 地尊呢? 王者与他们的差距,就像葛荆跟王者的差距一般,无比的大。 杨文举是什么修为葛荆没听人说过,不知道,不过想来不可能是王者。 在大明,都指挥使司份属卫所,像锦衣卫、龙骧卫,还有六扇门。一般来说,卫所千户都是大玄师,有一少部分是灵玄师。指挥使都是灵玄师,一少部分才是宗师,只有都指挥使才必须是宗师。 大明如此,大宋想来也是如此。 杨文举身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最多是宗师,可他就杀进西夏草原这么短短几年,能够回归大宋就能突破到地尊,太过惊骇世俗了吧! 葛荆不是不敢相信,而是完全不明白。 他一身所学看似高绝,进步更震惊世人,可实则他武学底蕴并不高,不只是武学基础不够扎实,涉及到更高境界的就更不明白了。 关于葛荆的这点缺陷旁人不知道,或是即便知道也不敢相信。 毕竟,能够拥有葛荆这般修为,这般战力,武学根基会不扎实吗? 不扎实,能进入如此神速,二十几岁就成为强宗师,在喷出那四口精血之前,是秋末言、叶小蝉之后被誉为必然会成就王者之人。 可,葛荆的缺陷,事实就是事实,刁御或是王小余、两位大小姐完全清楚。 所以,刁御跨步上前,扶着葛荆坐下,解释道:“成就地尊已经不是修为高低,技法强弱,甚至连意境如何都不重要了。他修的是心,是神,涉及到一个普通玄者根本理解不了的境界。” 葛荆眯着双眼,缓缓坐下,耳朵里听着刁御的解释,默默的记着,默默的想着,默默的理解着。 刁御继续道:“如何修心、修神我也不知道,更不能理解明白。我所知道的都是听前辈所说的只言片语的。” 他默默的回思一下,几乎是一字一语的道:“王者修的是域,完整的域就是一片完整的天地,在这片天地内他们就是神,天地万物都听从号令。而地尊,天地玄黄四等级中的地尊,域已然融于天地,号称心有多大,域就会有多大。” 葛荆眉头一皱,不解的道:“心有多大,域就有多大,什么意思?” 刁御挠了挠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曾经听小余哥说过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目之所视,皆为我域!” 这一句,葛荆懂了,同时也更为惊讶了。 目之所视会有多么广阔,数里,还是数十里。 而地尊的域融于天地,目之所视皆为我域,那就是说他们的域会有数十里方圆。 这已经是一座不小的县城啊! 葛荆迷惘了。 杨惊雷、杨雨池和陆圻却早就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他们还只是出入灵玄,听到这么高端的武学至理人傻掉,没变得浑浑噩噩,心修炼得已经很坚强、坚韧了。 五个人聊了这么久,话虽然没说多少,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足够多,以至于五个人都感觉到有些烦累。 简单修炼一会儿功法,就各自寻了地方休息去了。 现在的山洞已经不像葛荆进来时那么简陋。 若是葛荆、杨惊雷和陆圻三人,怎么简陋都能生活,可多了杨雨池就不同了。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早年的小女孩,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十足标致的大美女了。 这样的她再和以前那般跟着几个大男人胡乱的住,绝对不合适。 所以,在杨雨池和陆圻到来之前,葛荆就吩咐杨惊雷把山洞改造一翻,别的不说,间隔几个卧室还是没问题的。 等杨雨池和陆圻来到,没用葛荆吩咐,就跟杨惊雷研究着,将整个山洞大变一个模样。 第392章 七圣论玄 有大堂、有客厅、有居室、有厨房。 三个家伙竟把一个简陋的山洞,该出了几分家的感觉,这让刁御毫不吝啬的赞誉起来。 葛荆也感觉很不错,至少他这么多年,不知道在多少个地方短暂停留过。 还不曾有一个地方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其实不只是他,杨惊雷和杨雨池也是一样。要不然他们也不能把一个荒野山洞改成这般样子。 没有家的人,就像无根的浮萍,风向那里吹,就像那里飘,即便在没有风的时候做短暂停留,也不会是它的归宿。 所以,他们停驻在哪里,就想把哪里修饰成家的模样。 可惜即便他们一刻不停的筑巢,却从来未曾有哪里真正变成他们的家。 不过,即便没有家也不会感觉到可惜,因为他们想要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家,而是家的感觉。 至少在杨惊雷和杨雨池心里,有葛荆的地方就是家,没有葛荆在,即使是点苍派也不是家。 就像现在,虽然葛荆受到重创,连一丝玄力都用不出,可他们仍然感觉无比快乐。 山上山下的忙碌着,猎食、烧水、做饭,围着葛荆一刻不停的转,欢快得像一窝勤劳的鸟儿。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 山下该怎么打怎么,山上该怎么过怎么过。 葛荆一点点的磨着体内的异力,三个家伙做着家务,修饰着山洞,闲暇时又在葛荆和刁御的指导下修着武功。 刁御一直都没有离去,一边让六扇门调集来一批武功秘籍,一边又传令四川行省六扇门,查探陆培的消息。 现在葛荆他们在意的唯有陆培,那个自从归家就再无一点消息的家伙。 在等待陆培消息的时候,陆圻是急躁的。 如果没有葛荆的猜测,陆圻还不至于如此,毕竟越嶲郡陆家在密幽的杀伐下已经破败,剩下的小猫小狗三两只,除了一本百戏诀外根本不值得任何势力出手。 可有了刁御早年的解密,让他知道越嶲郡陆家为何会遭受密幽的狠手。 你说你一个小小的武林世家竟然敢参合到宁王叛乱,没有将你们斩尽杀绝,斩草除根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陆培、陆圻那里还敢想报复。 现在他们兄弟修炼有成,陆培想要回家探望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陆培一去不复还,就不能不让陆圻胡思乱想。 面对葛荆虚弱的样子陆圻在如何烦躁,也不得不按捺下去,焦急的等待。 知道他心思的只有杨惊雷和杨雨池,可无论他们如何开口安慰,也不过让陆圻的心情稍微稳定点而已。 其实陆圻的焦急葛荆不是不知道,只是在六扇门消息回转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开解陆圻。 幸好,六扇门的效率还是很快,从陕西行省到四川行省一个来回不过三天,其中还包括将消息拨转越嶲郡,然后查探。 “消息竟然如此快捷,真真让人无法相信!”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见到六扇门的神奇,葛荆仍然忍不住赞叹起来。 刁御坐在葛荆对面,将怀里抱着的大木箱哐当一下摔在石桌上,得瑟的道:“不管六扇门如何神奇,不还是为你所用吗!” 葛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不错,不错。” 的确,葛荆是六扇门人,到了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了。 从葛荆带着杨惊雷、杨雨池跳下玉局峰,就算走进江湖。 初一开始时他还籍籍无名,可在他走进姑臧城,遇到玉香春后就进入了六扇门。 而后的一次次举动都偏让着六扇门,虽然不是主动,却也让六扇门获利颇丰。 所以,即便玉君心惹得葛荆将铭牌捏成饼,抛进河里,六扇门也全然无视,对他仍然亲密有加。 待到现在,葛荆的出手使得三路战场中有两路大明占优。 其功劳葛荆不曾在意,却让所有势力,无论是朝廷还是军队,无论是宗门还是世家全都对六扇门赞誉有加,六扇门也全然消纳了。 这般风采更让六扇门上下人等都对葛荆亲近了无数倍,即便都知道他功力全无,却仍是担忧所求必全力以赴。 葛荆淡然道:“说说,陆家到底怎么了。陆培,他人呢?” 刁御脸色一正道:“陆家还是那样,破败了,生存有些困难。哦,是相对那些势力而言,若是心气平复,其实比普通人家还是强上不少。” 葛荆点点头。 陆家原来是越嶲郡最强霸主,是仅在城主府之下,无数人之上。 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钱有钱,要武有武,当是无人敢惹。 可在密幽的打杀下,最强力量几乎全灭。 曾经拥有的十大高手,家主陆修半残,苟延残喘着,当场战死四人,重伤两人,而后不治而亡。 真正的力量只剩下轻伤后伤愈的两名灵玄,和陪伴少主陆域游历的大泽剑陆航了。 不止如此,还妇孺全灭,存活着十不存一。 陆家从越嶲郡第一世家变成这般落魄的样子,得有多么坚强的心境才能保持下来,而不被仇恨填满。 “还好陆家还剩下三名灵玄,让他们不至于完全落魄。要不然,就算那些顶级势力不会落井下石,那些下九流的黑刀邪魔也能将陆家扒皮抽筋,抽骨吸髓,最后连根毛都不剩。” 刁御叹息一声。 葛荆还没感觉什么,陆圻已然惊呼一声,双手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的,不知道想做什么。 杨惊雷和杨雨池是感同身受,不自觉的呼吸也变粗了许多。 越嶲郡陆家很惨,其实宁王叛乱的后果让杨家比陆家更加凄惨。 至少,陆家还有家主陆修、少主陆域跟千百人存活,杨家可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其他再无第三人了。 “那陆培是留在家里了?” 葛荆的声音响起,将陆圻和杨家兄妹惊醒,他们同时回过神,紧张的看着刁御。 刁御点头道:“没错,陆修身负重伤,即便没死,一身修为也没剩二三,陆域修为尚浅,连灵玄都为突破,正在陆航的指点下苦修,剩下两位灵玄收拢着所有产业,苦苦支撑着,勉强保证生活其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唉,陆家现在很苦,陆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葛荆颔首。 陆培陆圻哥俩,哥哥陆培稳重大气,有长者之风,弟弟陆圻活波乐观,有百折不挠的毅力。 一个人,有什么样的性格就会决定他做事时有什么样的选择。 葛荆在听到刁御讲起陆家现况,就猜到陆培会做什么。 他不会在意自己若继续跟着葛荆,未来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他只会想起陆家,有他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陆培,身为陆家人,看到陆家的样子,出手相助是责无旁贷的。 “公子...” 陆圻突然大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重重的落在地上。 杨惊雷、杨雨池身子一定,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个很聪明,自小跟随秋末言万里逃生,江湖经验不孰。 后来跟在葛荆身后学武,修为进展神速。 可惜还是年岁太小,对人性见识不够,看到陆圻跪伏在葛荆脚下,顿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葛荆低头看着陆圻忍不住叹息一声,“起来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不是我的仆人。” 陆圻用力的摇摇头:“我兄弟跟在公子身旁学艺多年,虽然公子不求回报,但陆圻就这样不提不念,纵死都不会心安,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要是知道家族出现这样变化还无动于衷,才真正让我不能心安。” 葛荆笑着拍了拍陆圻的肩头,道:“修为突破灵玄,寿命最少两百年,我们才多大年岁,还怕不能对我有所回报吗?” 陆圻的身子顶了顶,重重的一头叩下去,山洞里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公子放心,陆圻陆培一定会回来侍奉您的!” 说完,陆圻站起身来,扭头看着杨惊雷、杨雨池微微一点头,什么话都没说,提着炼锋刀转身走出山洞。 葛荆叹息一声,扭过头看了一眼刁御,伸手按在木箱上,道:“这是什么,神神秘秘的...” 刁御笑了,示意葛荆道:“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葛荆无奈的摇摇头:“你这家伙...” 尾指在木箱盖上一挑,木箱啪的一声掀起,露出里面整整一箱子书籍。 葛荆微微一愣,低头仔细一看,正好看到书册上写着清晰的四个大字《七圣论玄》。 葛荆的手向下一伸,向上一拨弄,每本书都不算厚。 十册,一面十册。 左右两排,合计二十册。 葛荆笑道:“七圣论玄,什么意思?” 刁御手指向外指了指,道:“你这一身伤太过复杂,想靠别人来救,这大战又不知道何时能结束。不靠别人,靠自救,就你这基础,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所以...” “所以把我六扇门最强也最全的基础武典给你送来了。” 刁御十分开心的看着葛荆。 葛荆眉角掀了掀,脸上也露出开心的微笑。 他虽然在点苍派玉局峰的藏书阁里待了两年,将一到三层的藏书看了个遍,对武道基础了解的很透彻了。可实际上他看的都只是基础,高级一点的功法基础是相看都看不到。 现在,刁御送来一整套,六扇门里最强也最全的,全本二十册七圣论玄,正合他的心意。 刁御送来的,送来给他看的,必然不可能是基础秘籍。 葛荆基础在差也是强宗师,送基础功法给强宗师,那不是帮他,而是侮辱。 他人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刁御就更不可能了。 其后的时间里,葛荆安稳的匿在山洞,整天里除了吸纳生命精华,驱动气血一点一点的磨着附着在经脉上的异力,就是从第一本开始翻阅七圣论玄。 七圣论玄,其实很简单,就是六扇门里的一些玄者对七位王者讨论玄者境界的记录。 王者啊,一身修为何等惊人,每人有每人的功法,每人有每人的道行。 他们从自身角度展开对玄者境界的讨论,从玄者、玄士、玄师到大玄师、灵玄师,乃至宗师境界无一疏漏,虽然不是神功秘籍,可放眼天下都是无敌的至宝。 葛荆翻看的第一本书就是论玄第一,讲的就是什么是玄者。 这点原本应该是最最基础的东西,落到葛荆的手中仍然看了三天。 有好东西自然不能独享。 第一册看完,葛荆就将它丢给了杨惊雷,让他们兄妹一起翻看。 说起基础,其实杨惊雷和杨雨池兄妹较葛荆还要强上一些,自少不管在宁王府还是点苍派,他们都有师傅,不只是有,还都是玄级巅峰的王者。 天下玄者有四级,天地玄黄。 黄级就是灵玄师以下,玄者、玄士、玄师乃至大玄师都是黄级。 玄级就是灵玄师,其间包括灵玄师、宗师级灵玄师和称号级宗师,这个称号级宗师就是玄者口中的王者。 为何会将称号级宗师称之为王者,就是因为王者几乎就是普通玄者能看到、能听到、能接触到的最强玄者。 地级玄者就是地尊,他们高高在上,就连宗师级、王者级玄者都不能随便见到,就更不要说普通玄者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葛荆将左侧十本书册全部看完,这十册将的就是玄者到王者这七个等级境界的论述。 前四个等级为黄级,每本讲一个境界,后三个境界为玄级,两本讲一个境界。 没有地尊境界的论述,不只是没有,连推论都没有。 想来也是,七圣只是七位王者,也就是玄级巅峰,他们尚未突破地尊,甚至连能不能突破到地级都不知道,如何能记录地级境界,如何敢随口论述地级境界。 他们在私下讨论还可以,如果记录下来,万一推论错误,耽误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人。 葛荆坐在那里,仔细讲十本书在脑海里整理一番,感觉收获太大了,大到他几乎把一身修为重新洗练一般,不只是夯实了他的武学根基,更给他向上继续攀登增加不知道多少助力。 这十册都能对他有这么大的帮助,另外十册呢? 第393章 收获颇丰 另外十册的内容相对玄者境界来说,简单了些,只有四样,内功心法、武功技巧、境界和域。 内功心法两册,境界一册域一册,武功技巧六册。 玄者修行的是武道。 可武道是什么? 要如何修行? 以前,葛荆也浑浑噩噩的,有些搞不懂,在看到这二十本七圣论玄之后明白了。 武道分两种,一种是武道技巧,另一种是武道理论。 技巧是告诉你拳要怎么打,剑要怎么出,轻功如何施展,玄力如何运行。 理论是告诉你拳为何要这样打,剑为何要这么出,轻功为何这样施展,玄力为何这样运行。 简单的说,一种是知其然,一种是知其所以然。 七圣论玄没有任何功法,哪怕是一招一式都没提到过,通篇都是在告诉你,什么是知其所以然。 换做普通玄者,只能算一些武学基础知识。 说有用,应该有用,说没用,也真的没有一点用。 换做葛荆就不同,他却的就是这个,绝对有用。 内功心法,葛荆一开始完全没有,是他走出响沙湾,在被大漠寒风冻僵时玉箍形器吸纳一些天地灵气让他感知到玄气运转。 那是粗浅到不能再粗浅的东西,偏偏葛荆用这等粗浅的心法路线运转浅薄的玄气成就的玄者,而后又一步一步突破到玄士,出入大漠数个月,奔行数千里,最终阵斩两千刀胡子。 而后,葛荆的感悟完全是玉箍形器上三条诡异线路,才综合成他现在的无名心法。 说不强吧,无名心法让葛荆成就了强宗师。 说强吧,葛荆已经没有了前进的路。 综其原因就是葛荆不太懂内功心法的起始原由。 他是在玉局峰藏经阁里看到不少内功心法,也看过不少医家典籍。 可是,知道脏腑理论、知道经脉理论、知道周身穴道却并不能代表会明白内功是如何产生的,不代表他能够自创内功心法。 内功心法如此,武学技巧一样如此。 葛荆会的第一杀招就是玉箍形器上的诡异纹理,可以说是心有所感,出手杀人。 然后,他凭借三条纹理的感悟,以战养战的培养出他现在的一身功法。 葛荆在玉局峰潜修两年,藏书阁内他翻阅数千本各式功法,除却一本大周天星坠剑他没有真正学过任何招法剑式。 其实他不是没想学过,他也知道学会一门成熟的功法对战力的增长有多重要。只是,无论什么功法里的什么招式,用起来他感觉都没有大漠孤烟和鹰隼剑式来的简单、顺手,称心合意。 唯有大周天星坠剑对他有所触动,最后被他融入到黄沙剑式中,而融入的还不是任何剑式,仅是一张大周天方位图谱。 这张方位图谱让他挥出的剑有了心,有了意,有了思想,不再是胡乱挥舞。 为什么三条诡异的纹理线路感悟出的剑法会这么强,超出常理的强。 至始至终葛荆都不明白,后来他得到三张剑王图大致有了些猜测,却还是不敢肯定。 直到他看到七圣论玄第九册,意境篇,终于明白。 黄级玄者突破到玄级,必须要打通一个瓶颈,那就是大玄师突破到灵玄师的关卡,意境。 天下玄者,有九层都卡在这里,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 为什么,因为意境不是一个实物,虚无缥缈,无法描述。 悟了,就破关了,不悟,就能卡死一辈子。 师傅不能教,前辈不能传,是为大关卡。 故而,从上古到如今,无数天姿卓绝的前辈集思广益的琢磨出一个办法替换,那就是势。 什么是势。 望山有山势,山势夺其心,望虎有虎势,虎势夺其魄。 可以为意境乎。 所以有前辈高人想到了以势起意,而后聚势成意。 势,古字作埶,字形从坴从丸。 坴为高土墩,丸为圆球,字面意象是圆球处于土墩的斜面即将滚落的情形。 《孙子兵法》所说的“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前人就是把这字面意象放大,先认其形,后观其势,而后化为个人之势。 办法就是先识姿势,后化形势。 小为风势、火势、大为军势、阵势、国势。 玉箍形器上的三道诡异纹理就是三种势。 别看那只是三道纹理,其实是吕祖亲自铭刻的三种剑势,不管谁要是能够感悟纹理就能将三种剑势铭刻在心。 这就是葛荆不过是手指在三种纹理上摩挲,一次感悟就能施展的原因。 也因为它们是吕祖铭刻,内含其势才让葛荆再也不能融进任何功法的原因。大周天星坠剑能融合进去,还是因为葛荆融合的是大周天方位图,而不是招式,如果是招式,他一样融合不进去。 其后,葛荆没有如何感悟,轻轻松松的就突破到灵玄师,也是因为三种势早就被他融合到身体,自然而然的感悟了三种意境。 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明白。 “真是太幸运了!” 葛荆又一次摩挲着玉箍形器上的三道纹理。 拇指摩挲着玉箍形器上的三道纹理,已经成为葛荆的一种习惯,习惯到他摩挲三道纹理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摩挲,更别说感悟了。 感悟,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域,是意境的升华,意境又是势的升华。 势只在于个人,在于我;意境才能影响到他人,在于你我;域则能成天地自然,在于你我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葛荆脑海里猛然浮起一句话来,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七圣论玄,他的收获太大了。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一句,两句,三句四句。 接连有道德真言在他心海里滑过,葛荆灵光一闪,一股宗师精血化为的神异从玉箍形器里流入体内,气血涌动在经脉中穿梭而过。 一点异力波动而起,如水一般融入到另一种异力之中。 两相碰撞下,葛荆感觉经脉上传来一丝刺痛,可随即还不等他有所感觉,波动已经传到第三种异力之上。 如此这般,异力碰撞、消散、波动、传导。 这股波动好似流水涟漪般,一波波传导,从第一个传导到第二个、到第三个,直到所有。 异力碰撞必然有损,一个不小心就能将他的经脉损伤,损伤略小只能损伤一处经脉,严重的甚至损伤他全身百脉。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似乎是瞬间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又一道道德箴言在他心头闪过。 天下至柔可挡天下至坚,何也。 气无所不入,水无所不出。 以无有入无间,何也。 虚无柔弱,无所不通。无有不可穷,至柔不可折。以此推之,故知无为之有益也。 接二连三的译解在他心头闪过,葛荆没有调动一丝异力,任由他们磐石一般的固守在丹田内。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葛荆的周身百脉在这一刻好似渔网,处处有缺。又好似气化,不存在的空虚。任由异力爆发出的波动随意冲撞,而不会有任何抵御。 你来我就去,你撞我就弯,清静的没有一丝脾气。 直到最后,葛荆的嘴微微一张,噗的一口浊气吐出,喷射如箭。 “竟然去了一成!” 葛荆抬起手在嘴边轻轻擦拭,点点殷红出现在他的手背,眼中却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 现在距离葛荆入驻山洞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葛荆恢复的也不过是一成。 一个月恢复伤势一成,这还是他刚受伤,恢复的最佳时机。 若再拖延一段时间,恢复将越来越难,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 至于他想恢复完好无损,将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而现在,不过是一次感悟就恢复了一成,而这种感悟下次、下下次仍然能用。 恢复的曙光就在眼前,即便心境坚实如葛荆者,也不能不激动难耐。 “葛荆,怎么了,又震荡心肺了!” 一口气箭打破虚空,声势激荡,瞬间,刁御和杨惊雷、杨雨池同时从间房里蹿了出来,紧张的看着葛荆。 葛荆搬运气血消磨异力,一个不好就会震动脏腑,严重时更会喷出鲜血,让他数天内都只能静养,不能恢复。 这也是他在修复最佳的一个月内只恢复了一成,却能悠闲的看完二十本七圣论玄的原因。 没办法,静养的时间比恢复的时间还多,葛荆也没有办法。 而现在就不同了,即使静养的时间仍然相同,可恢复的速度却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没事...” 葛荆拍了拍七圣论玄笑道:“很有收获,恢复应该会加快!” “真的,那太好了!” 刁御给葛荆把了把脉,感知到葛荆的伤势与往时并无不同,认真的说,还要略轻一些,顿时吁了一口气,放心的笑了。 “书没白看吧?” 刁御转过头,看着葛荆喷出的那口气箭留下的痕迹。 “有用,很有用。” 葛荆顺着刁御目光望去,心就是一抖。 他吐出的那口气箭早就弥散在空中,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只是,这口气箭是被葛荆从体内逼迫而出的异力形成,喷是喷出去了,却不由葛荆能够控制。 气箭出口直接散成一蓬,向前喷射时余波溅射,成伞状打在山洞的上下左右,深达尺许。 刁御望着尺许深的一个个孔穴,忍不住拍了拍葛荆的肩头:“幸好这是你的修炼室。” 葛荆点了点头,也是一阵后怕。 这里是山壁,别说尺许,就算是丈许都没事,可要是换做客厅,或是别的地方。间隔只是杨惊雷三人粗制而成,最厚也不过三寸许。 葛荆一口气箭打穿过去,真不知道谁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杨惊雷和杨雨池对视一眼,低声嘀咕道:“妹妹,我感觉我们有必要再挖出一个山洞居住。” 杨雨池认真的道:“嗯,没事,我不怕辛苦。” 葛荆闻听眼皮就是一翻。 他想要说点什么,可想到刚才喷出的那口气箭,又把话咽了下去。 按照他刚才那番操作,葛荆感觉,以后对空喷射气箭有可能会成常态,为了安全,他们搬出去也是对自己生命负责。 于是,葛荆伸手向左侧指了一下道:“那顺便给你们刁叔叔也挖一个山洞吧!” “啊!” 杨惊雷猛地抬头,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一下。 “都灵玄师了,就算这军都山石坚硬了点,也耗不过你三五天,就当连五雷掌了。” 葛荆嘴角向上微微一翘,拾起一本书册安稳的又看起了第二遍。 只是他嘴角的微笑,毫不掩饰的向着杨惊雷翘起,落得杨惊雷眼中就是明显的挑衅。 “嗯,叔叔...” 葛荆在挑衅,杨惊雷却面对挑衅毫无办法,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别光是嗯,让你挖山洞不是为了挖山洞而挖山洞,关键是五雷掌。两个山洞挖成,你的五雷掌必须要入门。” 葛荆随意的翻了一页,看都没看就冷声训斥起来。 “噗哧...” 还不等杨惊雷回话,刁御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不行了,我忍不住了,笑死我了。你这个家伙,对个孩子报复心也太强了。” “报复!” 葛荆抬头看了眼刁御,冷笑道:“老刁啊,这两天我必须要静修养伤,孩子的五雷掌就交给你了。” “啊!” 刁御一呆,想不到葛荆的炮火这么一会儿就撇到自己身上。 葛荆耸了下肩头,支起一只脚,右手握着玉箍形器横在胸腹,身子向后一靠,左手随意的翻看起七圣论玄来。 悠哉悠哉,看着好不悠闲。 刁御的眉头挑了又挑,横了葛荆一眼,转过头看着杨惊雷和杨雨池,正好看到他们兄妹眉眼间的喜悦。 若是被葛荆报复性的挖山洞,他们兄妹不忿是不忿,挖还是会挖的。 可若是能被刁御指点五雷掌然后在挖山洞,他们不但不会不忿,还会动力十足。 五雷掌,全称唤做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大法,是清微元降大法中的洞章篇,上天帝君仰承宝章中的最强杀法。 第394章 护教神功五雷掌 功法,葛荆不是不能教,却大不如刁御,甚至某些方面他都不如杨惊雷、杨雨池和陆培、陆圻兄弟。 陆培兄弟怎么说也是郡县级的顶级武学世家,他们兄弟能在这等年岁突破到灵玄师,说明在陆家虽然不是嫡子,却也是重点培养的种子。 这等人物,从小都是由家族选择高手贴身传授,从文、从武、从天文地理、从人情世故,一点疏漏都没有。 也许他们因为世家的等级略低,但在基础方面绝对扎实,根本不是葛荆只在藏书阁潜修两年所能比拟的。 杨惊雷和杨雨池年纪虽然小点,可在宁王府时你看他们的老师是谁,在玉局峰时他们的老师是谁。 那可都是王者啊,就算李默安没有真心传授,但随口指点他们观看的书籍也够他们消化的了。 再说,宁王府时期,即便李默安没有时间,随便找一个当他们的师傅,应该也比陆家指配给陆家兄弟的师傅强,就更别说归藏子可是拿他们当心尖看待,传授起来能藏私吗? 至于刁御就更不用说了。 他是谁? 是玉家第一大小姐玉香春的长随。 长随,别看身份有些低,但常年跟在大小姐身边,听从使唤,无论是公是私都无需避讳。 就连大小姐学艺,他也不过是躲在一旁而已,距离有些远,却不耽误眼的旁观,耳的旁听,甚至在有闲的时候还能从大小姐手里借阅他本身根本没有资格去看的秘籍。 待他显露出不俗的修炼资格后,连他选择修炼秘法需要的资源都是大小姐从自己资源里直接分配的,绝对的主子级别。 这等资源,连血脉稍远的主子都不如他。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突飞猛进到这等地步。 二十多岁的半步宗师啊,玉家,甚至包括帝都八大世家里,很多嫡系主子都打不到他的境界和修为,真正比他强的寥寥无几。 所以说刁御跟葛荆相比差的只有修为,除此之外,任何一样都比葛荆要强,包括境界和心性。 葛荆把杨惊雷和杨雨池指派给刁御教诲,并非是他需要静养,而是刁御真的比他强。 这点,杨氏兄妹也清楚,才欢天喜地的跟着刁御去挖山洞。 他们挖山洞不用任何器具,只用五雷掌。 五雷掌全称是高上神霄玉枢斩勘五雷大法,是清微元降大法中的洞章篇,上天帝君仰承宝章中的最强杀法。 不止如此,待刁御完整的翻阅两天,经过深思熟虑后倏地跑到山洞,跑到葛荆身前,手都有些颤抖的叫道:“葛荆,这五雷掌...” 葛荆淡淡的翻了下眼皮:“五雷掌是道家密功,为不传之秘,号称雷法第一,统御诸法,是降妖除魔、灭邪卫道的护教第一神功。” 刁御深吸一口气,用力的一点头道:“数千年前,的确有这种说法,可惜,千年已将从来无人修成过。” 葛荆淡然一笑道:“五雷掌,若是按照道家术法修炼自然无人能够修成。可若依照武道而言,却很容易理解。” 刁御眼眸闪动,转瞬就明白过来,开心的笑道:“五雷、五行、五脏,内天地沟通外天地,结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雷,是吗?” 葛荆点头道:“不错,以人体五脏成五气,以五气结五行,内五行沟通天地自然,五指成外五行,借助内外合力,即五雷。老刁,你说,可还是不可。” 刁御认真的想了想,狠狠的一点头,然后嗖的一下跳到葛荆身旁,拍着他的肩头道:“你小子,这脑袋,怎么想的。” 葛荆嘿嘿道:“这清微元降大法可是我在小昆仑山揭破瑶寨密谋时得到的,现在才拿出来,你说我怎么想的。” 刁御一呆,随即眼眸一闪,笑着伸手连点葛荆的脑袋:“你小子...” 然后把头微微一低,小声道:“从小昆仑鹤山的仙鹤观盗取的吧。” 葛荆笑而不语,伸出左手,五根手指波浪般摇动,道:“五根手指,依次而为金木水火土,成外五行结五雷,出手之间破坏人体五行运转,打入敌人体内,阻断及破坏天地内外灵气的吐纳、吸收、分解,从而达到镇压、炁灭的目的。” 他长吁一声,道:“果然不愧是道家第一护法神功,修炼永无止境,威力也永无止境。” 刁御笑着站直腰身,随手翻看着五雷掌,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它是残本,没有结五雷的根本法门,即便修炼也无太大威力,要不然虚靖天师王文卿也不能用数十年时间掏来净明道派的法门,灵惠真人也不会强硬的让整个门派舍弃清微道法,改修净明道法。改换门庭,可是要背上数典忘祖的骂名。也从这里开始,仙鹤观失去了清微祖庭的名头。” 说完,他身子一转看着葛荆。 他能想到,既然葛荆思考数年,定下让杨惊雷兄妹修炼五雷掌,绝对不会无因,必然是有他的想法。 杨惊雷、杨雨池他们兄妹在葛荆心里是什么地位,再也没有比刁御清楚的了。 什么时候修炼什么功法,用多长时间成长到什么程度。 他们兄妹的成长被葛荆安排得明明白白。 至于功法,到葛荆这个级别,即便手中空空,什么都没有,给他们讨一本够级别的功法,葛荆真不需要花费太多代价。 可葛荆什么都没有选择,直接定下这本五雷掌,他必然有想法。 刁御十分冀盼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了,顺手从身后掏出三本功法《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天河箕宿啸命风雷》递给刁御。 刁御伸手接过三本功法,后两本他没看,一眼看到景霄五炁,顿时眼眸精光一闪。 “清微道法景霄五炁。” 葛荆满脸欢喜的笑道:“景霄五炁是清微道法筑基功法,黄庭祖炁化真人,五行五色五脏出五气,娄宿乘黑云降,从耳入吾肾,鬼宿乘白云从鼻入吾肺,奎宿乘红云从口中入吾心,房宿乘青云从眼入吾肝,箕宿乘黄云从顶入黄庭,而后五气朝元,凝结景霄妙灵宝华天,成就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 刁御的眼中精芒更盛。 葛荆手指点着石桌,发出笃笃的声音:“一开始我还没有在意,修了肝魂青炁,小雷修了肺魄白炁,小雨修了心神赤炁。” 刁御点头,不语。 “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是是景霄天雷部神的秘法。”葛荆继续道:“秘法不是本命功法,即便修成也不会增长一丝一毫的修为。认真的说,算是一种战法,杀法,因为它仅是一门灵巧气劲使用的法门。” 刁御心神萌动,眼微微一眯。 “我从来不缺杀法,也就从未曾在意过这部法门。”葛荆嘴角泛起一抹微笑,道:“直到我成就宗师,才在闲暇时间研习一番这部法门,才恍然发现...” 刁御直接开口道:“才发现,他竟然能将五气凝结成风雷,是五雷掌的根本大法。” 葛荆连连颔首,道:“想来五雷掌这等高端,即便是数千年前也不是随便那位弟子都能修行的,才将这等法门分解到修行的各个境界中。” 伸出手指在三本秘籍上依次点过:“景霄五炁是玄士筑基最强法门,景霄妙灵宝华天是大玄师进阶法门,突破灵玄师,就能修成妙灵宝华景阳精真虚一之炁,而后才能修炼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然后,通过选拔才传授五雷掌。” 刁御叹息一声,“不止如此,这等人物拿到五雷掌秘籍,不用筑基就能轻松修成,出手就是无敌精英,果然是大派的风格,顶级大派的风范。” 修成五雷掌不能说是天下无敌,却也是横压一代的盖世英豪,绝对的无敌精英。 任何一个顶级势力都有这等手段,也有这等英才。 “你们的气运很好!” 刁御看着石桌上的三本秘籍,再也忍不住惊叹一声。 清微道派镇教经典《道法会元》为道法至高无上的经典,合计二百六十八卷,其中各种符法、秘诀、隐书、灵文灿若繁星,现今散落天下,任何一门一派都会收录。 少的三五门,多的数十上百门。 这般散落,诀要级功法还好,一本就是一门,从宝卷级开始,数本功法才会融合一门完整功法,等到诸子、道集级功法更是需要数本、十数本、数十本才能组成一门功法,顶级功法。 现在这三本秘籍,看似不错,可实际等级不高,除非一些小势力会去修行外,各大势力都罕有人会去修炼。 不过收藏起来,应该会有不少。 至于顶级护教神功五雷掌,专研的人却有不少,只不过能有五雷掌的,却又不见得会收藏这三本秘籍。 而能够收集全这四本秘籍的,能有几人会将这四本秘籍全部过目。 至于能幸运的收集全四本秘籍,全部看过,甚至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却是太难太难。 像葛荆三个人这般,道门弟子,又没有宗门收纳,只能苦苦收集清微道法,然后作为主修功法的人太少了。 只是刁御万万没有想到,葛荆才收集几本,就将这四本功法收集全了。 然后凭借他的心境,略略感知就敏锐的感知到其中奥秘。 真真的太幸运了。 幸运的不是葛荆,而是杨惊雷杨雨池兄妹。 葛荆主修的是剑法,剑法通天,震惊天下武林,他不需要五雷掌护身。 需要的是杨惊雷、杨雨池。 杨惊雷主修紫雷殛天,最强的是炼锋刀,杨雨池主修的是清微大玄力,最强的是青犊角。 强不强? 在灵玄里还算不错,待到突破宗师,就真真的不算什么了,若没有点真功夫替换,就只能是宗师末流了。 这也是阮清为何要耗在宗门,死活不出去,非要将大洞玉经学全,以至于修为上落在高凌风、展眺他们之后。 可惜,大洞玉经虽然强,是点苍派排名第三的无上宝典,却非清微道法,与杨惊雷他们所学略有不同,改修起来很难,很难。 其实不只是阮清,还有刁御也在挂念杨惊雷兄妹,原本他还琢磨着回去找大小姐,向玉家讨要一本完整的清微秘法。 现在看了,不用了。 刁御简单的看了看景霄五炁、景霄妙灵宝华天、看卡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 他不是要修行五雷掌,所以对三本功法大略知晓就行,尤其是后面有葛荆关于三本功法如何续接五雷掌的说明,指点两小就更容易了。 不过一周时间,两小就在葛荆所住山洞旁挖出两个不算小的山洞。 粗略的悟通五雷掌,而后在休整山洞的时候,将五雷掌练的愈加精微。 杀法、战法就是这样,威力奇大却不会增加修为。 而不增加修为,只要悟通其中关要,自然精进起来飞速。 待修炼有成,若再想精进,就不是闭门造车能解决的,要想解决就只有战斗了。 “需要战斗才行!” 两个山洞休整完毕,杨惊雷听到刁御的话,眼微微眯了起来,头望向了北方。 战斗。 现在的陕西行省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战斗。 而且那里还有杨惊雷的一个仇人。 万星教雷公邓久忠。 在沅江城外打断了葛荆赠送他的第一把武器炼锋紫雷刀,更将他擒拿关押。 是周濂老人将他救出,而后葛荆更是大闹八卦街,生生将万星教打服。 杨惊雷当时虽然没说什么,过后就是在断崖,高凌风看到他时还以为他换了功法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对葛荆说过,我再练两年,自己找回来。 那一句,杨惊雷一直记挂在心。 雷公邓久忠就在陕西行省,如果我不去找他,他极有可能回不去。 那样,岂不是要遗憾终生了。 “叔叔...” 杨惊雷攥着拳头,扭过头看着山洞,有些犹豫有些胆怯,不知道应不应该请示一下葛荆。 下山吧,他怕葛荆担忧他,误了伤势。 不下山吧,雷公邓久忠万一真的死在陕西行省,他绝不甘心。 “想做就去做,男子汉大丈夫,唯唯诺诺的想什么样子!” 将近两个月,葛荆第一次走出山洞,拄着赤柽木剑,腰板笔直。 苍白的脸明亮的眼,不怒而威。 第395章 杨惊雷下山 杨惊雷用力的点点头,看向妹子。 杨雨池鼓励的回了他一个表情。 杨惊雷大笑着向葛荆、刁御一抱拳,扛着炼锋紫雷刀飞下断崖,一丝犹豫都没有。 刁御走到葛荆身旁,望着杨惊雷的背影,幽幽的道:“你就这么放心的让他离去...” 葛荆背着双手,赤柽在后面翻过来倒过去,没有任何规律,显然他的心神并不像他表现那么平静。 陕西行省正是最危险的时候,那里正开始一场遍及整个行省的大战,只要参与进去,没有任何人安全。 半晌,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道:“雏鹰只有离开温暖的窝巢,才能奋起拼搏,马驹只有离开舒适的圈栅,才能扬起铁蹄。” 刁御哑然,“可他只是灵玄师,还是有些危险。” 葛荆摇头道:“雏鹰在小,也是鹰。既然选择修武,既然踏入江湖,迎着逆风前行,鹰击长空才能展示出他的风采。” 刁御有些讶然,转身看着葛荆的侧脸,扭过头又看了眼杨雨池。 杨雨池肯定的点着头,仿佛十分赞同葛荆的话。 但在她看到刁御扫过的目光时,又忍不住微微低下头,说明她其实也在担忧哥哥。 还不待刁御开口说什么,突然传来葛荆低低的声音:“让六扇门帮我传个信。” “啊,什么?” 刁御茫然抬头。 “给点苍山玉局峰归藏子、阮清、小余哥、末言姐、周濂和易释义传句话,小雷下山去寻万星教雷公邓久忠,替我护他们安全...” 话音未落,葛荆一转身,修长的身影没入山洞,不见。 “哈哈哈哈,老家伙,我以为你真把小雷扔到山下不管了呢,原来你也在担忧。” 刁御呆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杨雨池也倏地一下抬起头,眉眼间尽是笑纹。 “聒噪!” 山洞内传来葛荆森冷的声音。 刁御仍然在笑着:“你这阵仗也太大了吧,好家伙,三位王者,三位宗师,太强了。” 三位王者三位宗师? 山洞内刚刚坐下的葛荆眼眸一亮,恍然道:“末言姐突破到王者了,阮清也突破到宗师了。都在变强啊。” 秋末言突破王者,葛荆一点都不意外。 在太阴山葛荆遇到秋末言时,秋末言就已经双脚踏过王者的门槛,随时随地能够成就王者。现在两个月过去,显然已经突破。 阮清,为了杨惊雷,泼了命的苦修大洞玉经,不为境界不为修为,只为了获取大洞玉经全本,以至于落在了同等级的高凌风、乔一帆、展眺、李宣等人身后。 只是点苍派的目光不会错,能为点苍派主脉真传的阮清岂能是庸俗人,岂能被人轻巧的甩在身后。 再说了,他修炼大洞玉经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修为没有太长,却将他的根基夯实得牢牢。 在太阴山他把大洞玉经传给杨惊雷后,胸中块垒全消,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他不仅追上高凌风四人,更超过刁御,成就宗师。 所以,高级玄者的修行从来都没有一个定式,每一步选择都充满了变化莫测,在没有开花结果时,谁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三位王者、三位宗师,有他们的照看,想来杨惊雷的安全能有保证。 虽然还是不如他亲自跟随,可他终究不能永远都伴随他们左右。 孩子想要真正成长,还是要离开家长的护翼才行,否则永远都只能是个孩子。 当然,女孩就不必要这样残忍。 葛荆想到杨雨池,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男孩子就是块泥巴,想扔就扔,女孩子却永远都是家里的珍宝,如何呵护都不为过。 “小雷,叔叔不是真的那么残忍,再有一个月就行...” 葛荆盘膝而坐,赤柽抱在胸口,生命精华一缕缕的度入体内,感知着经脉上缠绕的明显变得稀薄许多的异力,默默的笑了。 进境喜人,让他十分欣慰。 杨惊雷扛着炼锋紫雷刀迅速飞出军都陉,左右看了看,直接向醴泉县飞去。 那是距离军都陉最近的一座县城,想要打听消息去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少年初入江湖,正是锋芒最盛的时候,再加上五雷掌修炼小成,威力惊人。 有神功傍身,他怕什么,就算是遇到宗师他都有勇气有胆力出手。 他是因无畏故而无惧,却不知道原本就战火纷飞的陕西行省因为葛荆的一指消息传来,变得更加混乱。 首先动的是六扇门。 周濂老人本身就是六扇门中人,不管他在哪里都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 此时的周濂老人一身惊天修为尽复,虽然因为一肩高一肩低看起来有些猥琐,却在这两个月的宗师战中大展神威,打死打伤数人,让人惊呼当年那位神人又回来了。 二十年前的大战虽然距离有些远,可但凡知道那场大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看到周濂老人无不心生胆怯。 所以,最近他略略有些有限,正在跟陕西行省六扇门老大,大明十三神捕之一的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在闲聊。 一名小吏拿着密封信笺跑了过来,将信笺递给周濂后看着庞游有些怯怯不敢说话。 “小雷下山了,这个时候,葛荆在想什么呢...” 周濂打开信笺一眼扫过,顿时蹙起了眉头。 “什么?葛荆、小雷?” 庞游原本不在意,可当周濂叫出葛荆的名字,立刻好奇的问了起来。 周濂听到庞游的话,顺手将信笺递了过去,“杨惊雷,宁王府长史杨中轩的儿子。因为万星教雷公邓久忠的原因下山了,葛荆让我帮助照看一下。” 杨惊雷的身份现在还是大明全国通缉的要犯,可实际上呢,他们的身份瞒得过那里,也瞒不过六扇门。 所以,周濂想要照看杨惊雷,还需要这位神捕的同意。 毕竟现在不与旁时,是宗师战最关键的时候。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点,葛荆一指信笺飞来,周濂连问都不问,已经飞遁而去。 可现在不行,他在如何也不能以私废公。 那边在重要也只是一个人,这边却是千百万大明百姓。 如果庞游不同意,周濂也只有自己出手了。 周濂看着庞游,等着他回话。 “葛荆,那可是个传奇啊!” 庞游的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周濂也笑了。 不用庞游说什么,只是这一句话他就懂了。 葛荆在其他地方还好,在六扇门真的像庞游说的那样,是个传奇。 庞游的手指在太阳穴上刮了刮,眼眸陡然一闪,笑了。 “周老,正好,这里战况稍缓,我先照看一下。你先去寻杨惊雷看看,真要需要,我掉太谷红颜过去,允你适时调动六扇门宗师。” 周濂老人开心的笑了,起身而去,剩下庞游一个人眼眸闪动,推算这葛荆此举对整个战场的影响:“万星教,雷公邓久忠,也不算偏离战场。也许是个机会...” 陕西行省现在这个形势,虽然说是无法避免的,可任谁都不得不承认,那个从北域荒原走出来的无名小子对战局的推动。 葛荆,即便是十三神捕之一的庞游都不能对他无视。 别看葛荆身负重伤,相当于半残。 半残之人,在任何地方,不管是军中还是宗门都相当于废物,可在六扇门这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却不一样。 任何一个为公而变残的人,六扇门从来不会抛弃,功劳越大越是如此,甚至待遇与尊敬一样不差。 毕竟,他们从事着危险的行业,残废一个抛弃一个,还有人为他们卖命吗? 当然,这种待遇如何也是与他们身份地位有关。 六扇门人员成份复杂,有属于增加培养的,有后来加入的,有身份清白的,也有半隐半藏的。 如果是增加弟子成长起来的,只要不是救无可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将其医治。其后就是身份清白的,只要代价不算太过,六扇门都肯出手的。 唯有后来加入的,身份对六扇门还有些隐秘的,才会考虑功绩如何。 周濂就是最后这种,伤势极重又功绩滔天,按道理六扇门愿意付出是可以医治好他的伤势。 偏生周濂性子很倔强,即使面临半残半废的结果,他仍然不愿表明自己的身份,让六扇门想要救治于他都没有办法出手。 毕竟,拿魔心经与珍惜药物不同,对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即便是六扇门也舍不得。 这也是二十年蹉跎,周濂老人也对六扇门无怨无悔的原因,甚至对六扇门养他二十年而感到感恩。 葛荆也是如此,六扇门对他没有什么帮助,葛荆却是功绩卓绝。 现在他受了重伤,不管需要什么样珍贵的资源,六扇门都愿意投入。 这也是他伤势恢复的这样快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庞游都关注他的原因之一。 另外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葛荆偶然发现的小昆仑山瑶寨叛乱,以及中路、东路战场因为他而改变得面目全非,让外族宗师对策束手无策,只能慌乱已对,这才让大明占据无尽的优势。 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变数,而这个变数在这个时间点突然让杨惊雷下山,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庞游怎么计算都不得而知。 虽然不得而知却不能不认真对待,为此,庞游不惜从西路调动周濂这员大将,一位足以改变战局的准王者。 周濂老人第一个接到葛荆传来的信笺,一刻未停,马上起身向杨惊雷赶去。 有六扇门指引,杨惊雷的踪迹对他不是秘密。 第二个接到葛荆传来信笺的是点苍山玉局峰归藏子。 两月大战,三路宗师战没有一动不动的选择一个地方开战,而是随着战局的变化随战随走,几乎遍布整个陕西行省。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陕西行省有几个地方不管是那方宗师都不敢靠近。 第一个也是最让宗师忌讳的就是崆峒山,第二个就是点苍山。 崆峒山点苍山都是有地尊坐镇的地方,不要说宗师不敢随意亵渎,就算是王者动起手来也要避让。 阮清在太阴山就曾经跟葛荆说过,大元王朝以宁玛派的活佛为首,合计六位王者守在玉局峰外,有事没事就跟浮尘子谈心。 为什么,不就是怕点苍派入局吗? 六位王者看守在玉局峰外,几乎可以说,一只苍蝇飞进飞出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界。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六扇门的手段鬼魅莫测,仍然将葛荆的消息毫无阻挡的传到归藏子手中。 归藏子眼眸一闪,传音给浮尘子,得到浮尘子的同意,飞身下了山。 同样都是王者,玉局峰还是归藏子的家,生活数十年的他根本不是大元王朝六位王者能够阻挡的,悄无声息的走进江湖,然后在六扇门的指引下飞向杨惊雷。 至于阮清,他是和易释义一起收到葛荆的信。 他一直都在太越山太和山庄。 本来他在杨惊雷接到葛荆的消息,飞速离开时就想离开。 可惜,东路宗师战正在纠缠,马上就要开战,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 虽然他一直担忧着葛荆,虽然这里的战事太过高端,暂时还用不到他,但观敌料阵、摇旗呐喊还是可以的。 就是因为观看不知道多少次宗师大战,心有所得,他的修为境界才飞速增长,成就宗师。 此时接到葛荆的信,他,以及易释义再也坐不住了,跟其他宗师简单交代一下,飞速离开。 若是旁人的事,在这么关键时刻,两位宗师无论如何不能让走。 但听到是葛荆的事情,所有宗师没有一个人说出一个不字,甚至还催促着两人马上来开,千万别耽误事。 最后接到信的是王小余、秋末言,这两位王者神出鬼没,即便密谍遍布天下如六扇门者,一时间也难以捕捉到。 王小余还好,毕竟是六扇门人,留下信迹,只要他看到就会主动去找六扇门。 秋末言可就不好说了,什么时候能接到消息,谁都不知道。 直到连王小余都收到葛荆的信时,她仍然芳踪渺渺,不知道在哪里飘着呢?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杨惊雷通过六扇门的消息,找到雷公邓久忠时,秋末言竟然突然出现。 第396章 混乱的陕西行省 杨惊雷想要定位雷公邓久忠的踪迹并不费劲,毕竟有六扇门帮助。 只是能知道他在哪里并不意味能够找到他,因为邓久忠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等着杨惊雷杀他。 万星教现在被大明王朝判定为邪教,属于叛逆,被剿杀的存在。 湖北行省万星教的所有分舵在这两个月已将全部被捣毁,所有万星教徒被杀的被杀,被抓的被抓,已然分崩离析,四下溃逃。 闯过军都陉,侥幸存活的也只有满心愤懑,不知道未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宗师还好,毕竟修为高绝,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灵玄师就不行了,除了跟在宗师后面摇旗呐喊外,为了保证不被大明宗师顺手斩杀,不仅居无定所,但有行动也全都是拉帮结伙,三五成群。 这样一来倒是无形中给杨惊雷找了许多麻烦。 居无定所,说明他们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 三五成群拉帮结伙,说明他们行动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即便杨惊雷找到邓久忠,就算他五雷掌入门,战力已经追上甚至超过邓久忠,也不会是一群灵玄师的对手。 所以,这段时间杨惊雷很是心烦。 今天知道邓久忠在这里,等他赶过去又听到邓久忠跑到了那里。 等他赶到那里时,邓久忠又不见踪影。 杨惊雷不停的追赶,不停过的失望,也在不停的战斗,因为他赫然发现,随着宗师战无限期的拖延下去,陕西行省愈加乱了起来。 因为有无数灵玄师走进陕西行省,肆无忌惮的跟朝廷做对,这些人有北域荒原人有西域高原人,还有隐匿在大明江湖里的邪魔道中人。 这些灵玄师倒是很少对平民百姓下手,却对乡镇郡县的官衙毫不留情,经常三五成群的对其展开冲击。 能杀死的绝对不让其存活,能重伤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往时,杨惊雷遇到这样情况绝对不会去管,甚至躲避还来不及。 可现在,在大明受到诘难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管是那里,只要他遇到都会主动出手,能杀一人算一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而随着时间流逝,随着他遇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杨惊雷逐渐清楚了现在的时局。 东路荒族铁骑从河南行省逃出,然后顺着哀牢山东侧穿过。 河南行省的商郡王朱松,竖起大旗,统率着龙骧军一路尾随,在哀牢山与崆峒山之间的通道驻守下来。 龙骧军前锋营甚至在龙骧军都指挥使易照峰亲自统率下来到太越山外,让荒族铁骑再难从此回首。 而前面,也就是崆峒山与祁连山之间的通道,则有神武右卫军和缇骑营驻扎。 前有虎后有狼,三支军队将荒族铁骑牢牢的困顿在哪里,左右又有崆峒山和太越山阻隔,这支荒族铁骑彻底失去了腾挪的空间。 如果不是有太越山越寨补给,都不用三军剿杀,饿也能把他们扼杀。 西路军跟东路军差不多。 他们穿越云贵高原顺着哀牢山一路闯进陕西行省,从哀牢山到小昆仑山之间的通道立刻被云南行省的澜沧卫指挥使沐之枫率领三万铁骑封死。 原本荒族铁骑有两条道走,一路是哀牢山最西陉口滏口陉,可以进入四川行省,只是那里早早就被哀牢山绿林大军驻守,南侧更是被四川行省永宁卫指挥使林矩统率大军封死。 另一路就是顺着小昆仑山走睢阳城线路,直通姑臧城。 这条路基本就是死路,因为小昆仑山和哀牢山之间的大通道已经被神武左卫军和神机营驻扎,这里可谓是所有军队中实力最强者。 毕竟从这里冲杀进去直接就能威胁到西京府,直接能够威胁到唐王朱栴。 所以这里不只是军队数量最多,强者也是最多的地方,想要从这里通过全军战死也不可能。 于是,西路军跟东路军一样,被困顿在小昆仑山下,若不是有瑶寨里的瑶族人相助,他们早就饿死了。 “大明军队真的很强,若不是有所图谋,荒族这十万铁骑真的掀不起一点微澜。” 杨惊雷看着眼前被杀戮的平民遗骨,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行走江湖的时间不长,连半个月都不到却看到很多从来未曾看到的东西,逐渐感知到葛荆放他下山真不只是为了让他斩杀了雷公邓久忠,抚平心中的郁气。 而是,一个人不经历风雨是不可能成长的。 像现在,杨惊雷早就不把败在邓久忠的事放在心上了,他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邓久忠折断葛荆赠送给他的第一柄武器,那柄炼锋紫雷刀。 是放不下,而不是执念。 ****************** “这一战能够留下外族数十位宗师,无数灵玄师,最后一定会有王者殒落,如果要结束,甚至拼的是地尊。只是,无数流民失所,数万甚至十数万百姓无辜而死,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些高高在上的君王,心不会痛吗?难道他们真不在意这些蚁民的生与死吗?蚁民就只能是蝼蚁一样的存在吗?” 葛荆拄着赤柽站在哀牢山滏口陉神麇山巅,木然的看着山下荒族铁骑来回肆虐,癫狂一般的咆哮和杀戮。 小昆仑山东西绵延千里,并非渺无人烟,平缓之处还是有村镇,有平面世世代代在哪里生村,只不过是略微稀少而已。 现在五万荒族铁骑被困在这里,为了口粮他们觉不介意将这千里所有人类剿灭乃至虐杀。 葛荆看着一个一个村落化为朵朵血花绽放,感觉浑身冰冷,打着寒噤却有毫无办法。 他现在的伤势恢复有五层,这说明,依仗他超凡脱俗的体格已经能够发挥一半的战力。 遇到灵玄师,他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碾压,却也非毫无还手之力,可面对数千荒族铁骑他要是不想死就只能避让甚至逃遁,是没有一点办法可言。 所以,他只能站在山巅看着下面的杀戮在眼前发生。 “只要是战争就必须要有损伤,大明被动着被卷入这场战争,若是不想受到更多的伤害,就只能短尾求生。” 刁御揉捻着手中的弯刀,几次三番想要出手,最终看到对面小昆仑山上同样木然而立的人,无奈的控制住出手的欲望。 那是荒族高手,也在防备有大明强者出手。 面对平民,军人可以出手造下无边杀孽,宗师,乃至灵玄都万万不能。 这就跟遍布陕西行省冲击县城府衙的那些灵玄一样,府衙内,即便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从被杀了也不算无辜,可你要对大街上的平民出手看看,立马会被大明所有玄者追杀。 不管是军政两方强者,还是六扇门或江湖武林玄者,都不会放过他们。 “只要是战争就必有损伤,损伤的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葛荆讥讽了一句,显然刁御的解释葛荆并不认同。 刁御无奈的耸了耸肩头,其实,这个解释他也不太认同。 可没办法,不管他认同还是不认同,都阻碍不了事态的发展。 “开局就把十万铁骑阻隔在祁连山外吗?” 刁御转身看着北方,伸出手臂向外一扫。 “西域高原、北域荒原,甚至是大元王朝就会放弃图谋我大明吗?不会,数百年积攒的人力、兵力会继续让他们的野心膨胀。他们会用一年两年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图谋大明边疆,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让你感受到疼痛。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付出一定的代价,将他们束缚在一地,狠狠的打上一场。过后,至少能保证边疆百年安宁。” 刁御抬起头看着葛荆,认真的道:“其实,这两种损失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一个是绵延数十年,一个是几年。” 葛荆呆呆的看着山下哑口无言。 这些,他理解不了,甚至是无法理解。 毕竟无论是他,还是脑海中的记忆云留给他的记忆都是普通小百姓,从来没接触过这等高端的事情。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葛荆决定不了,也认同不得。 其实,也没有人需要他来认同,真正要说服的实际还是他自己。 徐徐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提着赤柽木剑,转回神糜山。 那里,杨雨池正在准备晚餐,吃过晚餐他还要恢复伤势。 身体是他的,武功是他的,对葛荆来说,极可能早一天恢复伤势才是最紧要的。 至于为何身体刚刚恢复一些,刚刚能够蹑空而行就走出哀牢山,还是杨惊雷最近的遇到的事情让他不放心。 杨惊雷如果直接找到雷公邓久忠,不管如何打,不管是胜还是败,葛荆相信,他通知的那些人只要有一人赶到,杨惊雷都是安全的。 他却是没有想到,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杨惊雷竟然还没找到雷公邓久忠。 相迎的,随着邓久忠的行踪不定,杨惊雷的出没也有些变化莫测,以至于六扇门都不知道葛荆通知的那六个人谁找到了杨惊雷。 这事变得,连葛荆心里都有些没底。 现在他身体恢复一半,刚刚有些自保能力就有些坐不住了。 武力恢复一半,遇到危险葛荆虽然不知道能打过谁,但谁要想打杀他,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马上,他就急吼吼的拉着刁御、杨雨池跑出军都山。 至于来到神糜山自然是跟着杨惊雷的步法,寻找过来的。 ****************** “这个老家伙,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小昆仑山下,杨惊雷又一次接到六扇门的消息,邓久忠进入小昆仑山两日,又跑了出来,马不停蹄的跑向太华山。 “太华山,好像跨过太行山就是西京府倚郭长安县,那里可是陕西行都所在。西京府是唐王府所在,长安县是六扇门总部所在,高手如云,他去那里,是要找死吗?” 杨惊雷看着六扇门递过来的消息,一边诧异着一边向太华山飞去。 太华山距离长安县不过百十里,距离实在是他近了,他不相信在太华山没有六扇门秘舵,没有唐王府的暗手存在。 他看到六扇门消息里标明,万星教聚集一批人手向太华山汇集,难道他们都是傻子吗,想不到这点。 任何行省的行都所在,所有要害之地必然会有明的暗的各种守护存在,更何况进入战争时期的陕西行省。 万星教如此行事,不是傻,就是必有所图。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调虎离山...” 杨惊雷一边飞行一边暗自揣摩着。 往时,他跟在葛荆身边,除了练武就是练武,这些事情根本不用他来操心。现在离开葛荆,大事小情都必须要自己拿主意,都不用人说,杨惊雷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阅历增长飞速,越来越像个成人了。 虽然他十八九的年岁,已经不小了。 太华山距离小昆仑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千里之遥,杨惊雷半日就飞到了。 他在距离太华山数百里的临渭县停下。 这里向北不远就是太行山,向东南不远就是长安县,左右腾挪甚是方便。 杨惊雷虽然不是六扇门人但跟着葛荆去过不少六扇门。 在他看来,有事就找六扇门,嗯,这个习惯很好。 找六扇门寻求帮助,杨惊雷虽然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却还是有些拘谨,做不到习以为常的样子。 六扇门却是不然,不只是临渭县,实则整个陕西行省的六扇门对他早已舒适。 谁让陕西行省六扇门老大,神捕庞游直接发出命令,对杨惊雷当作六扇门自己人一样,只要不是什么过份的事情,一定要全力相助。 所以六扇门对杨惊雷十分关心,对他的到来也并不感觉意外。 邓久忠的消息都能传到杨惊雷手里,他们自然少不了注意到这个异常。 “也许是调虎离山,也许是暗渡陈仓。” 临渭县六扇门总旗郑元宗很认同杨惊雷的推测,聚集了数位总旗、副总旗、小旗一起议论起来。 不仅如此,他们在议论后还找到百户侯云,甚至连镇军把总石天明都找到一起,商议此事。 临渭县距离太华山不远,有任何事他们必须要有所准备。 万一真要出点什么事,出兵支援也方便不是。 第397章 白虎雷风生 其实,万星教或是北域荒原的想法真不用费太多心思,很好琢磨。 他们就是想在陕西行省关键位置搞事,吸引兵力然后将东西两路远征军接应回来,对此他们不惜付出一定的代价。 十万铁骑,听着好像不多。 其实也的确不多。 无论是大明、大元还是西域、北域任何一方骑兵都超过百万,能被称之为精英铁骑的也要超过五十万以上。 区区十万铁骑在数年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绝对可以称之为值得。 要知道在千年前,北域荒原为了护住陕西行省不被大明占据,在太阴河岸南作为弃兵所用的都在数十万。 那时的荒族之王可曾痛惜,连眼都未曾眨一下。 可回头看看,这十万铁骑可不是普通的精英铁骑,而是北域荒原王牌中的王牌,是指阴洞主麾下第二军,御帐亲军之下的宫卫骑军。 御帐亲军最强,却是随侍指阴洞山主秦牧云左右的御林军,从来不离秦牧云左右,再说人手也没有十万之多。 宫卫骑军却是不同,他们属于护佑指阴洞的禁军铁骑,是真真正正的荒族第一军。 若不是这样,也不可能被寄予如此重任。 他们若是折在大明,可以相当于打断了指阴洞的腰杆。要不是这样,三族岂能派来这么多宗师接应。 “该死的大辽,竟然让杨文举偷过了雁门关,还差三千里就到了辽明边境。” 太华山内域,万星教十几位灵玄议论着刚刚接到的消息,邓久忠第一个忿忿的骂了起来。 “好了,风雷公,知道你心烦,却也不能不明事理。天知道大明为何拼着疆域不宁也要帮助大宋,非要将杨文举那个杀才救回来。” 一位老者道貌岸然的盘坐在哪里,望着天上的星空,好似还在哪里吞吐星光修行一般。 这位老者显然在万星教里地位很高,他开口说话,邓久忠的怒意收敛了许多,双臂一拢,身上根根羽毛乍立,一阵微风传来,他不知道接受到了什么。 “该死,那个小子又向这里靠近,阴魂不散哪!” 邓久忠两眼间阴戾萌生,一双赤眉好似尖刀般竖了起来。 “风雷公,你的心不静,要吃大亏的!” 老者无奈的睁开双眼点了邓久忠一句。 邓久忠身子一翻,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我的人劫来临,度不过去岂能突破宗师。度过去,我为雷师,度不过去,我为灰灰。” 他的猿唇翻起,龅牙凸出,狰狞的道:“太乙雷霆四司有三十六雷公,雷师仅有四位,有几人喜欢看到我邓久忠突破。龙雷君,您是上位使者,您说呢?” 龙雷君讶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万星教,身为一家教派,自然与其他势力不同。 一般的江湖玄者,组织起来称之为帮会。 帮或会或盟是江湖中帮会里的帮,会众可以由不同门派弟子组成,武功路数各异。 区别在于,帮、盟多是称霸江湖横行天下的想法,而会却多少带有一丝称王称霸的野心,大部分是反朝廷的地下组织。 门或派为武林势力,多为一师相传的同门,武功心法相同。 他们的修为常常比江湖帮会强上许多,视江湖人为草莽,故而自诩为武林,高人一等。 教就不同了,他们的教徒不仅有江湖帮派那么复杂,还有门派那样强横的武功修为。 不同之处就是,教,常常带有一定宗教性质,都自称为神仙弟子,人间行走。 万星教就是一个自诩天上星官下凡,度得天地人劫后就会飞升仙界,返还天宫。 “风雷公,万星教应七洞主使者之令而动,挑明旗帜在陕西行省游走,已经没有退路了。在这个时候,突破宗师的人越多越好,谁会在意是你还是谁成就雷师。你啊,多虑了。” 龙雷君淡淡的扭转头,看着山下:“至于你的人劫,是你的,就是你的,没人会动。” 邓久忠喘着粗气,强自坐了下来。 他的脾气虽然有些暴躁,却不是傻子。知道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潜伏,等待上位使者召唤。而不是因为自己的人劫,节外生枝。 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破宗师很重要,可刚刚突破的宗师其实比半步宗师修为强不了太多。 甚至,刚刚突破时,根基浮动,真要大战开启,战力很有可能还不如没有突破的半步宗师。 毕竟他不像阮清那样,根基夯得过于扎实,是水满则溢般自然而然突破的,一突破就成为强宗师,根基稳固到不能再稳固的样子。 “顾星官他们应该到华阴了吧?” 邓久忠一边没话找话的问着,一边借机稳定心神。 龙雷君听到他平稳的声音,扭过头赞赏的点点头:“今夜不到,明晨应该也到了。” “四象星宫可惜了,八位宗师,出动五位,一战就殒落两位,麾下更是折了九成。” 邓久忠提起这个谁都不愿意提起的话,心神却忍不住摇曳起来。 他之所以这样浮躁,明知道人劫在身后却迟迟不敢完劫。不就是因为那个人吗? 那个让他灰头土脸两次的人。 虽然那个人不在这里,可他每次想起都忍不住胆寒。 葛荆第一次让他吃瘪还没什么,第二次几乎毁灭了他的八卦街,已经让他胆怯,待听到军都陉发生的事,他连与之对视的胆量都没有,更别说完劫了。 刚才那番做法,说是他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为之忍耐,从而心生烦躁,倒不如说他为了面子,在龙雷君面前强撑。 龙雷君不知道邓久忠心中的胆怯,也许感知到一些,可他不也每次想起军都陉发生的那一幕,心中隐隐有些胆寒吗? “血狼葛荆,天人也!” 一人埋葬两千灵玄,任谁听到都不得不感觉佩服,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敬意。 无关立场,因为任何人都知道能够做到这点,有多不容易,有多强。 向这样的人低头,不丢人。若是为了面子,口口声声直说不服,才丢人。 “听说,他重伤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恢复的那一天?” 邓久忠追问了一句。 “这样的人,六扇门拿出什么样的珍宝都不稀奇,只要不死必须会被救回的。” 龙雷君看的很透,一句话说到了实处,轻易的破去邓久忠心中的幻想。 邓久忠再度烦躁起来,身子在原地转了转。 “风雷公!” 龙雷君叫了一声。 “我出去看看,呆在这里很烦。” 邓久忠头都不回,甩了一句,身子一飘下了山。 “龙雷君...” 有人低低的叫了一声。 龙雷君叹息一声道:“没事,风雷公不是糊涂人,心里烦躁,让他转一转吧...” 说着,龙雷君闭上双眼,默默的吐纳着天空垂落的星光。 没有人说话,十几位灵玄同时修行起来。 邓久忠身子化作一道暗色闪电,风驰电掣般的来到山下停了下来。 在这里,他的羽毛能够清晰的感知到杨惊雷的位置。 杨惊雷就在太行山外,距离他的位置不过百十里,直行飞去一刻钟都用不了。 邓久忠心头升起一股杀意,炽盛得近乎无法压制。 “杀,还是不杀...” 邓久忠在犹豫。 他在这里迟疑不决,百里外杨惊雷却幡然而起,好似一种感应,竟然清楚的知道邓久忠就在哪里。 杨惊雷一丝犹豫都没有,飞身而起,笔直的向邓久忠飞去。 他很果决,心中没有生死,没有胜负,有的是一种宿命般的战意。 你死我生仅此而已。 邓久忠在茫然,在徘徊,在犹豫不定。 他深深的陷入到迷惘中根本没有感知外面,过了很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时,也许是一刻钟。 对葛荆的胆怯终于让他下不了决心,最终只是深深的叹息一声,转过身,准备返回山巅。 却不想,就在他一转身的时候,杨惊雷闪电般的飞在他的头顶。 垂目,下落,一眼看到邓久忠的背影。 那深刻在杨惊雷心中的身影,即便看不到脸,他也能知道,这个人就是雷公邓久忠。 炼锋紫雷刀出手,杨惊雷一声低啸,宛如旱雷般在邓久忠耳边炸响。 “雷公邓久忠,还认得杨惊雷吗??” “什么,你怎么敢来这里!” 邓久忠身形一转,抬起头直接看到天空傲然而立的杨惊雷,心头一抖,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而随着这股冷汗惊出,他满腔杀意竟随之消散。 两人四目相对,杨惊雷低啸收起,长刀从天而落。 “惊蛰!” 杨惊雷的嘴微开微阖,两个字吐出,一式春雷炸响,万物生,紫色氤氲将邓久忠浑身笼罩。 “小儿胆敢欺我!” 被一股无名的紫色氤氲笼罩,邓久忠顿时火起,双手举在头顶,身子原地一转,浑身羽毛腾空而起,将他团团笼罩,与紫色氤氲相争相扛。 “雷法、风雷公...” 两人刚一开战,罡气蓬勃,刹那间太华山之巅十几位万星教徒瞬间感知到他们的气息。 十几位灵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赶过去。 “稍安勿躁!” 龙雷君伸手阻挡。 “雷君!” 十几位灵玄齐齐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龙雷君。 龙雷君叹息一声:“这是风雷公的人劫,度过去就能成就会雷师,当为第五雷君,切莫碍了他的机缘。” 龙雷君眼中闪过一抹喜悦。 从雷公邓久忠感知到杨惊雷来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月之久,因为葛荆的缘故,邓久忠一直不敢对杨惊雷下杀手,龙雷君也不好或是不敢催促。 这不只是让邓久忠心生烦躁,也让龙雷君心急不已。 在他们心中,杨惊雷就像蝼蚁一般,邓久忠伸伸手就能将杨惊雷覆灭,碾杀成末。 却以为惧怕杨惊雷身后那个杀神才迟迟不敢出手。 现在,杨惊雷陡然出现,不由邓久忠继续犹豫。 “风雷公,成就雷师就在此时,在这个时候,实乃万星教之福也!” 龙雷君想到这里,简直就要笑出声来,并对下一步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哼,四象星宫做事毛躁,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天知道七洞主会如何惩罚他们。” 笑的不只是龙雷君一人,另外一位雷公也欢喜的笑了起来,并讥讽起顾垣他们。 “就是,四象星宫依仗指阴洞为靠山,平日里看不起我们,没想到风雷公却斩杀了血狼葛荆座下的小蝼蚁,成就雷师,大大的替天尊出了一口恶气,让天尊的脸上也有光啊!” 又一个雷公笑了起来,满脸欢喜一副身有荣焉的感觉。 万星教号称有一万灵玄,星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多人散在大明王朝整个疆域,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教主。 别说他们,就连大明朝廷不也把这么大的疆域分为两京十三行省,还分出十三位王爷镇压十三行省。 万星教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一个势力的麾下,而是整个北域荒原数个霸主在大明疆域埋下的棋子。 像顾垣他们属于指阴洞七洞主麾下,唤做四象星官,顾垣为玄武星官,麾下有七位星官,七位宗师。 这次他就带着斗木獬、牛金牛、室火猪、壁水貐四位星官听从北阴末指王陆的指令突袭军都陉。 却不想在断崖处被葛荆瞬杀了室火猪、壁水貐两位星官,覆灭一千五百位灵玄师。 龙雷君和风雷公邓久忠则是炼雷居麾下,唤做太乙雷霆府,麾下有四司:北帝雷霆司、北斗征伐司、北斗防卫司、玉府雷霆司。 既然不是同一个势力,自然也会争高踩低的,相互争雄。 先前,四象星宫吃了大亏,而他们却得了彩自然要好好向主子那里表功。 只是谁都没想到,今日的杨惊雷却不是往日的杨惊雷。 在知道太华山之巅有万星教灵玄师在,搞不好还会有宗师存在,又岂能会与邓久忠纠缠。 一道惊蛰劈下,身形一转又一道紫雷殛天落下去。 瞬间,邓久忠的心就是一紧,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机深深的威胁着他的生命。 “不好,接不住,会死...” 邓久忠两眼一眯瞳孔紧缩,身子猛然向下一蹲,身上羽衣直接脱了下来,腾空而起,仿佛一只雄鹰遨游天际。 “怕的就是你不脱下羽衣...” 杨惊雷一声轻笑,手中炼锋紫雷刀脱手而出,与羽衣撞在一起。 双手一搓,“五雷掌之白虎雷风生!” 第398章 一战接一战 一道紫雷从天而降,重重的轰落在雷公羽衣之上。 羽衣铺散,将紫雷之力从一股化为一片,仿若一朵云彩横在邓久忠头上。 就在邓久忠想要后退避让时,炼锋紫雷刀随着紫雷落下,锋锐的刀锋闪着寒芒刺入,刚刚被紫雷轰炸的羽衣背襟。 那里正好是羽衣缝合之处。 瞬间,炼锋紫雷刀毫无阻挡的将雷公羽衣洞穿,露出一块拳头大的破洞。 就在破洞出现的那一刻,一道白色闪电出现,仅是一瞬就穿过破洞,眨眼来到邓久忠眼前。 “啊!” 邓久忠惊呼一声,脚步向后退却的同时,双手凝着一道风旋挡在身前。 白色雷光乍起,闪耀得天空的月色都为之一暗,狂风刮起乌云遮天,隐约间一道雷声响在耳边。 邓久忠眼中看到白色雷光穿过羽衣破洞,宛如天外青冥从天空滑过。 他的眼刚刚看到白色,雷光就已经来到眼前。 白虎雷风生,轻易打破他掌上的旋风,也洞穿他的右手。 “啊!” 邓久忠又一声惨叫。 右脚在后一蹬,虚影闪过空间,在出现时已经是百丈之外。 狂风卷平岗。 杨惊雷身子向后一翻。 人在空中勾起一个优美的弧线,脚尖挂着炼锋紫雷刀护手,凌空甩起。 翻身、落地、抬手。 杨惊雷的手稳稳的接住炼锋紫雷刀,往肩头一扛,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从败在雷公邓久忠手里,葛荆赠送他的第一柄武器炼锋紫雷刀被折断,杨惊雷的心头就好似被蒙上一层薄雾,再也欢喜不起来。 直到两个月前,蹬上军都陉断崖,再度跟随葛荆左右,然后被授予清微道法护教神功五雷掌。 五雷掌身为清微道法中的护教神功,博大精深,从灵玄境的五雷到宗师级的五雷合一结混沌,再到地尊境中的鸿蒙初辟化生五太。 所以,杨惊雷没有专研五行五雷,而是单修白炁金雷。 “真好,终于重创了邓久忠,我赢了。” 杨惊雷缓缓抬起头,看着太华山之巅飞临而下的十几位灵玄师,而在他们之前,一道人影背着月光瞬息而至,站在邓久忠身侧。 “宗师!” 杨惊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了许多。 若是只有这十几位灵玄,他打不过还能跑,可有宗师在,他是连跑都跑不了。 事态有些...严重了。 杨惊雷炼锋紫雷刀从肩头落下,横在了身前。 即使打不过,杨惊雷从葛荆身上学到的脾气还在,当不至于连出手都不敢。 “还想出手?” 龙雷君看到杨惊雷横刀立马的样子顿时把眉头立了起来,有些稀奇的看着杨惊雷。 杨惊雷,看上去样貌英俊,身子修长,宽大的炼锋紫雷刀横在身前,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 只是,趁着月色仔细观看会发现,他再英俊、再英气,眉眼间的青涩还是抹拭不去。 这就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年轻。 正常来说,这么年轻的玄者,能够成就灵玄境已经很了不得了,而这样年轻的灵玄师还敢于向宗师亮刀就更是罕见。 “了不起,了不起...” 龙雷君赞赏的看着杨惊雷。 杨惊雷傲然而立,那眼眸那脸色还有那淡然的气度,像极了葛荆,傲骨临风。 龙雷君忍不住合掌赞叹,道:“这气度,在你这般年岁很是难得,不愧是葛宗师的人。” 他提到葛荆,杨惊雷的腰板更加挺直,就连横在身前的炼锋紫雷刀都沉了下来,再没有刚才那番紧张,好似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样子。 而他的这番变化更让龙雷君欣赏。 只不过,欣赏是欣赏,杨惊雷毕竟是他们的敌人,更何况刚刚还重伤了雷公邓久忠。 想到这里,龙雷君微微转首看了眼邓久忠的手。 邓久忠冲忙间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他身为风雷公,擅长的自然是风意。 一瞬间的反应,双手护在身前,并凝出两道风旋挡在身前,同时也挡住了杨惊雷的白虎雷风生。 只可惜,有意而为与匆忙应对相差太多。 白虎雷风生只是一击就将邓久忠的两道风旋击穿,并洞穿他的右手掌心劳宫。 劳宫穴属手厥阴心包经,为心包经之荥穴。 这是大穴,不说是否有异力残留,单单被白炁金雷洞穿,穴道被毁,这条胳膊是完全被废掉了。 邓久忠算是残了,也废了。 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时而抬起头,恶毒的看着杨惊雷,时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滴滴鲜血顺着血洞流淌,几乎连成血线,不一会儿就将地面浸成一滩血河。 可就算这样,邓久忠仍然呆立在哪里,连控制的心思都没有。 “这个废物!” 龙雷君不管如何欣赏杨惊雷,看到邓久忠这副模样也欣赏不来。 他们的任务马上就要展开,任何风波任何节外生枝都承担不了。 龙雷君知道杨惊雷在山外,他更知道杨惊雷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但他一样知道,杨惊雷并不知道他们要什么。 有些猜测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可有这么多人在,他相信,杨惊雷只要不想找死就一定不敢冲上太华山之巅。 偏偏邓久忠这个家伙,因为杨惊雷一路尾随再后,更徘徊着寻找他落单,从而心烦意燥,竟真的给了杨惊雷机会,将其重创。 本来他们的人手就不足,又重伤了一名灵玄师,这不是节外生枝,更是雪上加霜,龙雷君岂能不心生恼意。 他不仅想给了邓久忠一巴掌,更想把杨惊雷生撕了。 “小家伙,我真的很欣赏你,更不想与葛宗师为敌。可惜,你太莽撞了,撞破了万星教的秘密,我不可能放任你离开啊!” 龙雷君一边叹息着一边将大手伸出,龙王探爪般抓向杨惊雷。 撞破了万星教的秘密,这是龙雷君出手的借口,而不是重伤邓久忠。 这一瞬,邓久忠的脸色浮起一片铁青,却又露出一抹无可奈何。 的确,龙雷君真正出手还是因为杨惊雷伤了邓久忠,可他却不能拿着事为借口。 一个半年前想抓就抓,想杀就杀的小儿,半年后竟然可以轻松将他重创。 如此变化,除了杨惊雷修为精进神速外也说明邓久忠的废材程度,龙雷君真的没脸拿他为借口,替他出气。 龙雷君的大手带着点点琉璃光芒,膨起,恍如一只小簸箕般向杨惊雷的脸上抓去。 两人相距十数丈,大手还未到,杨惊雷就感觉一股寒意袭来,这不是普通寒气,而是仿佛将他装进千年寒冰窖般,冰霜凝结入骨入髓,几乎僵直,无法行动。 这就是宗师的域境,一种化天地自然为小天地的无上秘法,只要你打不破这方小天地,一身修为即便通天也要被压制得七七八八,束手束脚,根本无法抵挡。 更别说宗师和灵玄之间的差距。 现在,龙雷君的寒冰雷域还未将杨惊雷完全笼罩,杨惊雷还有出手一击的机会,只是,他这一击能够打破一位宗师的域境吗? 不要说龙雷君不相信,杨惊雷自己都不相信。 可无论相信还是不相信他都要斩出这一刀,无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骨气。 紫雷殛天... 杨惊雷体内的玄力凝炼得如同实物,附着在他手中的炼锋紫雷刀之上。 紫色雷光暗藏白色玄力陡然出手,刹那间至阳至刚恍如烈阳照雪般将昭昭寒气驱散。 瞬间,杨惊雷恍如僵尸复活,左脚在地面上用力的一踏,身子利箭般蹿了出去。 长刀出手,顿时一道璀璨的刀光映红了半边旷野,照亮了龙雷君的眼,也照亮了十几位灵玄师的脸。 这抹刀光不飘逸、不出尘、不凌厉,即不勇猛也不彪悍,就那么淡淡的如同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淡然而起,瞬息而至,眨眼轰在寒冰雷域。 “好快...” “眨眼即至,换做我一定躲不开!” “不是好快是好强!” 几名灵玄师的惊呼声刚起,就看到一道紫雷轰在寒冰雷域上。 雷域虽然未动,但仍是波澜微起,只看得旁观的十几名灵玄师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不可能,这不就是清微道派的紫雷殛天吗,灵玄怎么可能轰得动雷师的雷域!” “是啊,行宵雷公、伏魔雷公也修炼过紫雷殛天,没这么大的威力!” “紫雷殛天能有这么大威力,就算辅以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也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们都是万星教下太乙雷霆府人,擅长的就是雷法玄武,再往上数,他们更是北域荒原炼雷居弟子,那里更是天下有数的雷法圣地,天下任何雷武没有他们不熟知的。 上古、中古时期,天下雷武以清微派、神宵派为尊,待他们末落之后,雷法道法散落天下,再难重聚。 以雷武闻名天下的炼雷居自然少不了精研、借鉴。 紫雷殛天、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都不算不得外传的秘传,在炼雷居和太乙雷霆府修炼过的人绝不是一个两个,自然清楚他到底有多大威力。 龙雷君手臂微微一挺,被紫雷至刚至阳之气驱散的寒风再度凝聚起来,一个忽扇就将杨惊雷笼罩起来。 紫雷闪耀,只能略略驱散刺骨冰寒,却阻挡不了寒冰雷域将杨惊雷囚禁其间。 “差距太大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杨惊雷心头暗自叹息。 他刚才那一刀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威力,不是辅助天河箕宿啸命风雷法,而是在紫光之下隐藏着的五雷掌中的金雷,白虎雷风生。 西方白虎,肃肃清音,啸动山林,风雷自生,为五雷掌中杀伐力最强的雷法自然不是紫雷殛天所能比拟的。 若是杨惊雷也是宗师修为,刚才那一雷轻松就能将寒冰雷域击破。只是可惜,他仅是灵玄师,根本奈何不了龙雷君。 “好小子,不错不错,没给葛荆丢脸!” 就在龙雷君大手即将合拢,将杨惊雷捏爆时,陡然一个轻笑声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道风声掠过,一个怪异模样的人扑入寒冰雷域,就那么轻松的站在杨惊雷身旁。 “周前辈...” 杨惊雷听到风声转过头,看到一个青衣儒衫,微微驼背,一肩高一肩低的儒雅老者,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人竟然是周濂老人。 此时他一脸欣慰的看着杨惊雷,显然对杨惊雷的倔强和敢于向宗师递刀的勇气十分开心。 也许是欣赏杨惊雷,也许是因为杨惊雷没有给葛荆丢面子。 然后,转头看向即将来到身边的龙王般的大手。 随着老人的头扭过来,他的身上泛起一抹阴森森的冷气。 似云似雾,一阵翻滚后,地面现出一抹白。 似雪似霜,就连空中都现出一抹水渍,如露若雨。 琉璃色的大手一收,就要合拢,却不想大手用力一抓,霜雨云雾一缩后猛然向外一鼓,大手就停在了那里,任凭他如何用力都奈何不得一丝。 “宗师,凝霜魅雨,你是谁?” 龙雷君大手一抓,不得寸进,立刻知道对面的老者同样是位宗师,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 这样的对手,不正经八百的打上一场,谁都不知道孰胜孰负。 只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位强宗师,龙雷君根本不可能不清不楚的上去就打。 “他是知道什么,还是想要做些什么?” 龙雷君心头瞬息百转,脸色却淡漠的好似不在意的看着周濂:“阁下是何方神圣,要为这小子强出头?” 周濂淡淡的看着龙雷君,冷漠的好像看着一个死人,而不是一位强宗师:“万星教,大明的叛逆,任谁遇到都该杀。” 说完右手微微抬起,洒出一蓬银白色的寒霜,清辉样的向龙雷君头上落去。 银辉洒来,龙雷君的脸瞬间变了,脚步向后一错,右手收回左手狠狠的向前一推。 龙雷君性格刚毅,做事果敢。 周濂老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顿时让他知道事情恐怕不妙,根本不容他一拳一脚的慢慢较量。 还不如直接以域来比拼。 虽然,以域对域太过凶险,但胜在快捷。就算他们的谋算败露,至少争取到一些时间来改变不是。 第399章 横生枝节 寒霜与寒冰相撞在一起,无声无息,却在刹那间扬起片片雪花。 夜凉如水,细雪纷飞。 所有灵玄都感觉浑身一冷,然后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寒噤。 琉璃的光芒与银白色的清辉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细细的一磨,旋即就搅在一起,难分彼此。 卡擦擦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发现空中出现片片亮光。 飞雪竟然化成了冰。 寒气四溢,气温陡然降下数十度,让人从内到外通体透寒。 七月流火温度虽然转凉,却也是炎热的夏日。 “好冷!” 随着惊呼声响起,张嘴一吐,竟然直接吐出一到白气来。 十几位灵玄直接色变,举目四望顿时看到所有人身上瞬间披上一层寒霜。 龙雷君的寒冰雷域只是跟周濂的凝霜雪域一撞,就向后退却,隐隐间竟然有些溃散。 他的脸色一变。 这么强,怕不是半步王者? 龙雷君猛吸一口气,右手跟着向前一推。 两股寒冰雷域重叠在一起,寒气凛冽外隐隐有一丝雷光闪烁。 只有冰霜寒气只能是寒冰域,唯有出现雷电才能被称之为寒冰雷域。 龙雷君动作很大,周濂老人却脸色不变,扬起的手没动,仅是转了转手腕。 瞬间,寒霜在空中一卷,像是有一股龙卷风平空出现。 寒冰寒霜在龙卷风转动中凝聚在一起,不管是周濂老人的寒霜还是龙雷君的寒冰在这一刻都归属于他指挥。 冰凌转瞬出现在空中,如刀、如剑、如针、如枪,透明的不透明的,满天飞舞。 这时,十几位灵玄师才恍然发现,龙卷风凭空旋转荡起道道寒风向外扩散,打在脸上竟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雷师难道会不如那位怪人!” 十几位灵玄师心头恍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并迅速向后退却。 不怪乎他们会这样想,域与域之间的碰撞,龙雷君明显有些弱势。 龙雷君一道寒冰雷域险些被周濂老人的凝霜雪域撞散,不得不一步退后十几丈。 后来还是将两道域叠加在一起,幻出耀耀雷光才堪堪挡住。 就这样,他还只是勉强支撑,根本顾及不到身后的十几位灵玄师。 周濂老人却是不然,面对龙雷君的两道雷域袭来,仅是手腕一挽就让凝霜雪域变换一个模式。 这一下不仅将龙雷君逼得狼狈不堪,还将杨惊雷护佑在身后,不沾丝毫风雪。 强与弱,一目了然。 “雷师不是对手,怎么办?” 十几名灵玄师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玄者就是这样,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并非数量多寡能决定的。 一名强宗师若是想大开杀戒,一名弱宗师和十几名灵玄师除了被屠之外,根本无法阻挡。 你连人家的域,护体罡气都打不破,想怎么阻挡。 “凝霜魅雨!周濂,你竟然来这里来了?” 就在龙卷风带着无尽冰凌将两道雷域撞溃,悍然向龙雷君席卷而去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雷光划破天空,光灿灿的将黑夜耀成了白昼,几十里外的山峰都能看到此处的光景。 随即,咔嚓一声巨响,雷光直接劈在龙卷风上。 呼啸间两者同时化为乌有。 除了声、光之外,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是神雷君,幸好你来了,要不然老龙可能就折在这里了...” 龙雷君看到眼前的魁梧大汉,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在回头看到十几位灵玄时忍不住唏嘘起来。 “是神雷君,我万星教第一雷师,太好了。” 十几位灵玄师看到神雷君也惊喜不已。 他们不能不惊喜万分,因为眼看着龙雷君不敌那个怪异宗师。 战还是逃,马上就会摆在龙雷君面前。 宗师只要不会死战不退,想要殒落还是很难的,即便周濂老人是准王者也不容易。 可,在万星教还有十几位灵玄在场的情况下,龙雷君真不好舍弃这些人,独自溃逃。 他要是败逃,身后这十几位灵玄不用想,幸运的话能跑一半,周濂老人要是心狠手快,搞不好一个都活不了。 那样的话,即便他跑回去也少不了被炼雷居责罚。 这个责罚绝对会很重很重,承受起来,不见得比殒落强多少。 所以说,对于神雷君突然出现,龙雷君是激动万分,同时底气也足了。 他的身子一转,看着周濂低声问道:“神君,你说他是凝霜魅雨?真的很强,我老龙完全不是对手。” “不怪你,败在凝霜魅雨周濂宗师手下,不丢人。” 神雷君魁梧的身体微微一晃就站在周濂对面,铜铃般的双眼爆出三寸精芒,“周宗师可还记得炼雷居魏桥。” “你能知道我周濂,就应该知道...”周濂老人扭了扭塌陷的右肩,眉不抬眼不睁的道:“我老人家那里有功夫记得你们这些杂碎。” 这么狂妄的话,还是当面对一位强宗师喷出的。 瞬间,所有人都有些哄然,简直无法相信。 龙雷君更是眉头一立,怒火填膺,无法自抑。 十几位灵玄更是呆愕在哪里,看着这位一肩高一肩低的怪异老人,想不出他为何会这么狂妄。 所有人都以为周濂老人几乎是指着神雷君的鼻子骂他为杂碎,神雷君会勃然大怒,然后直接出手。 却不想,神雷君看着周濂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在意的道:“周宗师还是这样豪放,一言不合开口就骂。” 随即他脸色一板,冷冷的看着老人道:“只是不知道,您的修为恢复没有,是否还像二十年前那位神勇无敌,视天下宗师如无物。” 周濂老人怪眼一翻,道:“二十年前打杀你们如同草芥,现在也是一般。” 他的手微微抬起,“不信,你俩一起上,试试能不能挡得了我三招。” 神雷君魏桥一双豹环眼,随着周濂右手的抬起而落下,神色间似乎有些紧张。 魏桥这般模样不禁让所有人感觉到怪异,倒不会嘲笑魏桥胆怯,而是惊恐这个怪异老者有多强。 龙雷君脚步一错,与魏桥并列而战,低声传音道:“神君,这位到底是谁?” 魏桥冷哼一声道:“二十年前西域大荒古城少主、吕祖玉箫、洗剑川少主被斩杀的事,你忘了?” 龙雷君身子猛然一震,有些傻傻的看着周濂。 他恍然想起二十年前轰动西域、北域和大明王朝的大事。 那年,大明六扇门里有一位无敌宗师踏入北域,然后肩被打塌、背被打断,神魂受到重创,垂垂欲死。 可与此同时,这位宗师横扫北域荒原,虽没有遇到王者,更没遇到地尊,却将北域荒原所有宗师打得闭关不出。 旁人不提,炼雷居、指阴洞的宗师就不见一人出现,可想而知这位宗师的凶煞神威。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他即将退出北域荒原时却被炼雷居的炼雷尊者万源追上,王者的一记雷眼是周濂所承受不能的,直接伤了神魂,险些从宗师境跌落。 可即便是这样,周濂仍然从身为王者的万源手下逃脱,逃得一条性命。 这又是奇迹一般的事情,让人赞叹。 而后,也就是在周濂终于逃出北域荒原,逃到沙洲集外却又陷入到洗剑川的埋伏。 那是由宗师境的洗剑川少主率领的十二位灵玄师埋下的陷阱,绝对是奔着想要周濂的命来的。 他们的想法很好,实力也够强,甚至拥有这么强的实力还要用些小手段。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忽略了周濂的实力。 周濂老人当年真的是无敌,他的修为真是超出同阶很多。 即便神魂受到重创,又被洗剑川困住,硬是凭借一手凝霜魅雨牵制住十三位同阶灵玄师。 当场打死八人,重伤四人。 打死八个不重要,可重伤的四人里竟然有洗剑川那位宗师境少主,甚至最后回转西域高原还不治而亡。 就因为这个,让洗剑川失去最强少主,从而使得其他人产生不应该起的心思,最终导致洗剑川内乱,才给予大荒古城机会,把洗剑川掀翻,成为西域高原第一霸主。 “那个无敌宗师就是他,被打塌了肩打断了背重伤了神魂的周濂老人,他又复出了。” 龙雷君忍住心中的惊愕颤抖的问道。 “哼,不只是复出,还恢复了修为,现在他应该是准王者!” 神雷君魏桥豹环眼阴冷的望着周濂老人,踌躇着,不知道他是应该出手,还是应该蔫退。 魏桥身为太乙雷霆府第一雷师,虽不是第一强者却也能入前三,自然是半步王者,大致跟虏阵摧枯易释义相仿佛。 他一直感知着周濂的修为,隐约感觉自己应该不是对手。 有这么强,应该是有准王者的修为,顿时心生怯意。 可就这样退却,又实在不甘心。 他的目光转到周濂身后的杨惊雷身上。 有这个小家伙羁绊,他不管有多强都不能完全发挥,而我还有帮手。 魏桥想到身旁的龙雷君。 龙雷君虽然不算如何强却也不能说如何差,更别说还有十几位灵玄师。 甚至... 魏桥的头微微抬起。 这里是万星教选择的,准备暗袭唐王府的汇聚地点。 不只是他会来,陆陆续续还会有人到来。 机会难得! 魏桥一声传音过去,就要直接开战。 却不想,还不待他出手,太华山下一声嗡鸣传来,紧接着一道雷光直照天际,然后一闪落在魏桥身旁。 “谁?” 瞬间魏桥身形一转向身旁望去,顿时讶然。 来人竟然是精通清微雷法的伏魔雷君沈子烈。 他的目光顺着伏魔雷君向太华山下望去,感觉眼前一花,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十丈外。 “周前辈...” 这里刚才那道闪耀天地的雷光早就被人注意到,要不然伏魔雷君沈子烈飞遁时也不能直接选择这里,这个年轻人也不例外。 随着年轻人的呼叫,周濂和杨惊雷同时扭头望去,看到年轻人两人同时笑了。 “阮清,你怎么也来了!” 周濂笑道。 “阮叔叔...” 杨惊雷惊呼一声,开心的笑了。 “小雷,你在这里啊,那我就没找错!” 年轻人竟然是阮清,他原本正在追杀伏魔雷君沈子烈,此时看到杨惊雷立刻将沈子烈抛在脑后。 一闪身来到杨惊雷身旁,上下打量着杨惊雷,看到他安然无恙顿时吁了一口气:“不错啊,半个多月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半个多月? 杨惊雷听到这句身子一怔,顿时恍然,看了看阮清,扭头又看了看周濂,低呼道:“是叔叔通知你们照顾我的吗?” 瞬间,他的双眸泛起了红润。 半个月江湖游走,他吃了不少的苦,却从来没放在心上。 唯一思念的只有妹妹和叔叔。 他知道自己下山的事情有些过份,毕竟葛荆身负重伤还需要人照顾。 杨惊雷本以为葛荆将他放下山,就不会管他,或者是相关却无能为力。 只是没想到,葛荆并没有舍弃他不管他。 虽然因为身负重伤,想帮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无能为力却通知了朋友。 阮清和周濂老人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 “你这孩子,你自己一个人下山,你叔叔能放得下心...” 阮清看到杨惊雷双眼微红,立刻知道他的心思,忍不住在他后脑上搂了一下。 杨惊雷讪讪的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在眼角一抹。 阮清转过头看着对面万星教,将近二十人,眉头微蹙道:“那个雷公邓久忠找到没?” 杨惊雷还没说话,周濂的眼向对面一扫,直接看到刚刚缓过神的邓久忠,看到他已经止住血的右手,一努嘴道:“喏,那个就是,看来小雷已经为自己出气了。” 阮清顺着老人的示意望去,看到有些呆滞的邓久忠,笑了。 而他们这番举动落在神雷君、伏魔雷君的眼中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位强宗师是跟着这个少年而来,而这位少年则是追踪雷公邓久忠而来。 你奶奶的邓久忠... 两位雷君以及龙雷君同时将目光落在邓久忠身上。 万星教筹划一场突袭,几乎将整个陕西行省的教徒都聚集在一起,最怕的就是横生枝节,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谁曾经一个邓久忠竟然招来这么两位强者,若不能将他们解决掉绝对会将这场突袭破坏掉。 第400章 接连而至 神雷君魏桥、伏魔雷君沈子烈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棘手。 周濂老人不用说,他们两个都知道不会是对手,阮清也不用说,至少刚才伏魔雷君沈子烈是被他追着打。 两人目光微转,扫了眼龙雷君常春来。 他们唯一占优的是,三打二,多出一位宗师。 还有就是,杨惊雷是短处。 灵玄师在宗师战中,不管修为有多强,一定会被殃及。 周濂和阮清都必须要分心照顾他,而要照顾杨惊雷就必然不能全力以赴,必然会缩手缩脚。 “机会...” 魏桥和沈子烈心神一动,就要出手。 气机相牵中,他们玄力微动就被周濂和阮清感知到,脚步一踏站在杨惊雷左右。 只是微动,杨惊雷也感知到一点不对,目光转动就看清现场情况如何。 “我成累赘了!” 杨惊雷的眼瞬间就红了,握着炼锋紫雷刀的手用力一紧,旋即又舒缓过来。 他不是未经世事的熊孩子,被人针对,被人小觑,被人保护会觉得自尊受到打击,受到了侮辱,非要喊着叫着的冲过去,证明自己。 那样,不是维护自尊,而是把自己以及保护自己的人牵连到危险之中。 受到侮辱,被人小觑那是你不强。 想要证明自己,那就把自己的修为提上去,然后砍了他。 现在... 杨惊雷强自将心头怒火压了又压,身子向后缩了缩,目光低垂,尽可能的不去看对方。 魏桥、沈子烈和龙雷君三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他,甚至连身后那十几位灵玄师,包括雷公邓久忠也在用目光挑衅着他。 都是出入江湖的老油子,不用三位雷君吩咐,自然知道真动起手来,突破点在哪里。 杨惊雷十几岁的灵玄,心高气傲,想来稍加挑衅就会大动无名,将两位宗师牵连到无尽深渊之中。 “哎呀,有人在挑衅我们家小雷儿,王小余你能忍受得了?” 就在三位宗师玄力微动,准备出手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过来,并在飘忽之间站在杨惊雷身后,笑脸吟吟的看着他。 杨惊雷猛然转过身,抬头,然后抑制不住,惊喜的叫了起来,“秋、秋姑姑...” “你小子,就看到你秋姑姑没看到你小余叔啊!” 陡然,在秋末言身侧又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杨惊雷的头微微一转,赫然看到王小余微笑着的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个,不是没看到您吗?” 随即他恍然,不是他没看到王小余,而是他转头看来时,真的只看到女子,而没有王小余。 然后,王小余出现,杨惊雷是真没感知到。 王者和灵玄师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之。 王小余笑着伸手在杨惊雷脑袋上揉了揉,头缓缓转过去看向三位雷君。 三位雷君感觉到一头猛虎傲然而立,狰狞着,向他们张开大嘴,一个无声的咆哮砸在他们神魂之上。 轰的一声,三位雷君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数步。 蹬蹬蹬... 一片混乱声响起, 十几位灵玄噼里啪啦的退后十数丈,好似受到重重的打击,完全是一副不堪重荷的模样。 王者之眼,即便没有针对性,也是他们所承受不能,只是瞬间就打在他们神魂之上,顿时让他们浑身酥软,狼狈得险些没的摔倒在地。 “剑王,何必为难一些小辈...” 一声叹息传来,一位身材高大,紫发红眉的老者站在三位雷君之前。 平地一道微风旋起,带起一地冰霜旋上高空。 王小余淡然一笑,目击收回,“苍牙铁面刘矩,刘天君。我要是想要为难他们,能活几人。” “这倒是要多谢剑王手下留情。” 老人了然,双手向前一拱,连声称谢。 他也是王者,自然知道王者和灵玄之间的差距。 王小余要真是动了杀心,就刚才那一眼,三位宗师也许无恙,十几位灵玄绝对活不下去一人。 剑王... 老人淡淡的一声,万星教徒瞬间心头猛震,控制不住的抬起头,目光直直的望向对面这位清瘦得如同邻家小哥的王小余。 他就是六扇门巨擎,剑王王小余。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后怕,还好剑王没下杀心。 可他们的心刚刚放下,就见苍牙铁面刘矩身子微转,看向对面那个同样年轻的女子,“还未祝贺孛日神剑秋女侠跨过王者之槛,成就王者之位啊!” 然后不待秋末言说话他就叹息一声:“这么年轻,地尊有望啊!” 秋末言,早前的青阳初度秋末言,现在的孛日神剑秋末言,王者秋末言。 三位宗师,十几位灵玄只感觉咽喉发紧,简直不能呼吸。 天那,两位王者。 多亏他们有了一丝犹豫,而没有直接动手剿杀,要不然这两位王者随便一人起了杀心,恐怕就算苍牙铁面刘矩出手也阻挡不了吧。 “年轻...有剑王在,天下那个王者敢说自己年轻!” 秋末言目光微撩,扫了王小余一眼。 天下已知的、突破王者最早的,就是王小余,未到三十岁。 至于确切的年纪,没人说过,不过在六扇门里的记录是二十七岁。 秋末言呢,已过三十,相差最少也在三岁之上。 怪不得刘矩提起这个话题,她心有不甘的瞟过王小余。 王小余回应着瞟了一眼秋末言,笑道:“王者算得了什么,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区别吗?” 秋末言道:“怎么没区别,早一年就多一年积累,多一年突破地尊的积累。” 王小余叹息一声,有几分落寞几分痛惜的道:“那倒是可惜了葛小弟,其实他若不是损了精血,伤倒根基,极有可能在几年内突破王者。” 秋末言的脸色同时露出几分不喜,道:“太阴河上我看到过他,已经是半步王者了。不出三年一定能突破王者,可惜...” 太阴山下太阴河,葛荆斩杀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西丹巴坚赞时的风采完全落在她的眼里。 洒脱的气概、自信的风采,真的很迷人。 可惜,两道血域,四口精血让一切都改变了。 这人不能说殒落却也失去了崛起的根基,唉... 秋末言神色显出几分末落和寂寥。 王小余却突然道:“说到葛小弟我倒是想起一位最年轻的地尊,牟云镐。” 他的声音一落,秋末言和刘矩同时震动。 秋末言低低的道:“四十岁突破地尊,天下皆惊啊!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那一步。” 六十岁之前突破哪一步... 成就地尊之上... 一句话,全场漠然,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瞬间消散,再没有人能够升起一丝杀气。 委实是区别太大了。 三位王者还在为突破地尊而努力,而那个人已经准备突破地尊之上了。 而看年岁呢? 苍牙铁面刘矩年岁最长,六十多岁,他最终成就能否突破地尊尚未可知。 如果能够突破地尊,已然是他一生的最强了。 王小余、秋末言年岁仿佛,都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年纪。 秋末言刚刚突破王者,距离地尊还远,王小余倒是突破王者快十年了,在四十岁时很有希望突破地尊,但能与不能还不知道。 牟云镐呢... 才五十多岁,真是太年轻了。 真的不能说太多,说多了心情都会愤懑得很,几乎透不过气。 “真是可惜了葛小弟...” 沉默了一会儿,秋末言和王小余几乎同时叹息一声。 葛荆,二十岁的宗师,现在到没到二十五不知道,但他若是没喷出那四口精血,两三年内突破王者几乎是一定的了。 看好葛荆,以前两人还只是看好葛荆自身,现在想到他是牟云镐的儿子,几乎完全继承了牟云镐的天才。 那样,真有可能突破王小余突破王者的记录,然后十年突破地尊,甚至有可能打破牟云镐的记录。 再然后呢,能不能跨出哪一步,大明王朝只在传言从未人见过的那个境界。 越是这样想,秋末言和王小余越是对逼迫葛荆的老厝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个老厝欺压的不是一个葛荆而是一个冉冉崛起的超级天才,折了一个未来的超级强者。 “哼,不知道牟云镐现在是否惩罚他,换做我一定斩了他的狗头!” 秋末言看着对面,冷冷的哼了一声。 虽然秋末言针对的不是刘矩,刘矩的心仍是一抖。 别看几个人好似闲聊,聊的还跟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实则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没解决,万星教徒还跟等待裁判的羔羊,只看两位王者是否会放手。 现在的情况,仍然是万星教徒人多,秋末言他们人少。 可情况却跟刚才恰恰相反。 毕竟,强弱和人数没有关系。 都不用周濂阮清两位宗师出手,仅是多出一位王者,就已经压倒了一切。 就在万星教徒心下忐忑时,王小余的头抬了起来,四下望了望:“真没有人来了吗?” “还得等等,刚才动静不小...” 秋末言笑道。 刘矩顿时恍然,原来这两位王者在等,等是否还有人来。 刚才,杨惊雷和邓久忠之间的大战掀起的动静不小,尤其是杨惊雷那道白虎雷风生与邓久忠的两道风旋相撞,白色雷光闪耀得月色都为之一暗。 而后在龙雷君一道寒冰雷域威逼过来时,杨惊雷的白虎雷风生暗藏在紫雷殛天内,至刚至阳之力催动起的璀璨刀光映红了半边旷野。 漆黑的夜色里,雷光闪耀半个天空,以至于数十里之外都得清清楚楚。 周濂、阮清、魏桥、沈子烈,甚至王小余、秋末言和刘矩,或早或晚都是被这两道雷光吸引过来,后面,还有没有人,谁都不知道。 “还真有人!” 秋末言的话音未落,王小余就笑了,目光直直的看着东方。 随后,秋末言和刘矩也同时把目光落在那里。 东面是那里,东南不远就是长安县,正东稍远一些则是黔州,黔州南就是西京府,在南行就是哀牢山井栏陉。 所以说,太华山到西京府,也就是唐王府所在看距离不过几百里,实则却有两道雄关保护,正西是黔州、西北是长安县。 万星教徒之所以选择太华山为聚集之所,就是因为,只要他们出动,在到达西京府之前再也没有能让他们驻脚停留之所。 现在东面有能引起三位王者触动的人,会是谁? 瞬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 那里并没有让他们多做等待,只是刹那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然后一阵风声传来,三道身影转眼即至。 两位宗师身形有些狼狈,一边迅疾的向这里飞行,一边匆忙的抵挡着,偶尔还在交错间勉强还手,以至于后面追击的人也不敢太过分。 刘矩眉头一蹙,他一眼就看出,前面被追击的,有些狼狈的两位宗师是万星教徒,“不是我们太乙雷霆府的,是四象星宫,三洞主东方青龙七宿里的心月狐和箕水豹。” 他现在真的不想管着两个人。 没办法,按照现在的局势他们已经落了下风,这又来一个能够单身强压两位宗师的强者,局势更加艰难起来。 可不管又不行,哪怕是出手阻拦不住,心月狐和箕水豹被人斩杀,也总比不出手强。 别看对手有两位王者,还是剑王王小余和孛日神剑秋末言,真要动起手,王者之下全部被斩杀是避免不了的。 要说能将他也留下,却是不可能的。 王者毕竟是王者。 面对两位王者,所有属下都折进去,他这位王者不会受太多为难,毕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他不出手任由两位宗师被斩杀,却要比所有人都折进去的罪过要大。 属下全部折进去是无能为力,两位宗师被杀却是袖手旁观。 作为与不作为,完全是两个概念。 心下叹息一声,刘矩一步跨出,没有出手,只是挡住了后面那位宗师的路。 呼呼... 袍袖挥舞,两道刚猛的劲风在空中涤荡,如同蛟龙在空中飞舞。 刘矩站在空中一动没动,却在悄然间将飞舞而来的劲风全部湮灭。 那人眉头一皱,瞬息收起袍袖,诧然的看着刘矩,看着心月狐和箕水豹落在三位雷君身旁。 “易伯伯,这里来!” 在这人诧然中杨惊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欢喜。 第401章 彪悍的易释义 易伯伯? 所有人将目光投去,看到一位羽冠纶巾,黑衣鹤氅的老者。 “明心岛主...” “虏阵摧枯易释义!” 同时有两个称呼响起,称呼明心岛主的是秋末言,称呼虏阵摧枯易释义的是万星教徒。 易释义扫了刘矩,他的一对铁袖打过去,刘矩恍若清风拂面,毫不在意,他就知道,这位是王者。 心神一抖,根本不敢去看对面还有谁。 却不想,刘矩视他如无物,接应回心月狐和箕水豹就随意的把身子转了回去,背向他而战。 这是什么意思,无视我还是... 易释义满心疑虑时,杨惊雷的叫声传了过来。 “是小雷儿!” 杨惊雷的声音一入耳,易释义瞬间就听出来是谁,身子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巧妙的让过苍牙铁面刘矩,闪身来到杨惊雷身前。 然后将目光四望,顿时笑了。 “秋女侠、阮清...” 剩下的王小余和周濂他不认识,但目光扫过就知道这两位绝不寻常。 王小余的气势静若深渊,他的神识扫过根本探不到底,立刻知道,这位也是王者。 周濂老人相比王小余就差了一些,神识扫过,多少能感知到一些。 不是王者,仅比我强一点。 强一点,瞬间易释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半步王者了,比他还要强点,那不就是双脚踏进王者门槛的准王者吗? “易伯伯,这位是小余叔,剑王王小余,这位是周濂伯伯,在黑林山谷对我和妹妹很照顾!” 杨惊雷跑到易释义身旁,压低了声音介绍一下王小余和周濂。 剑王王小余! 易释义的心一抖,双手拱起,向王小余晃了晃,然后转到周濂方向,两眼就是一凝。 周濂!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不对,一肩高一肩低,准王者的修为,叫周濂。 易释义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 “哈哈,都是被葛荆小子叫来照看小雷儿的吧,这小子,路子真够野的了。” 易释义看着周濂,目光闪烁着。 说着,他怕自己漏了怯,身子转过去看向万星教徒那方。 “一位王者,还有包括心月狐、箕水豹在内的五位宗师,后面有十几位灵玄。” 他的目光一扫就看清对方的实力。 “人不少,但跟咱们相比还是不够看。咱们是两位王者两位宗师,很强悍的。” 然后易释义故作镇定的把头转了过来看向周濂。 周濂老人笑了一下,知道这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明心岛主把他认识出来了,于是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他的肩头,一笑道:“有伤再身,还能撵着两位宗师打,易老弟战力强悍啊。” 易释义一愣,晃动一下肩头,呵呵笑道:“我和阮清小子不一样,他刚刚突破宗师,还未被算在宗师战里。我是主力,接到葛荆小子的信冒然跑出来,误了战事可就罪大了。所以在出来前我领了一个任务,跑到太越山砍了一个宁玛派珈蓝活佛。”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娓娓道来。可这里都是什么人,灵玄都是没资格出手的存在,轻易的将他的话听到耳中,顿时都咋舌不已。 真够强横的了,太越山是外族宗师大本营,宗师无数,遍数大明这方除了这位爷外可能没人敢贸然靠近。 这位爷不仅靠近了,还直接闯进去,活生生把一位宁玛派珈蓝活佛给砍了。 如此一来,按照他的话说,是把他退出战场,大明主要战力缺失给弥补回来了。 “太越山其实没有想象那么危险,只要挑准时机,速度快,闪进闪出其实很安全。只是没想到暗影阁的那个阴影月刃屠黑是真的黑,硬是看着宁玛派珈蓝被我斩杀都不出手,直到我准备离开是才偷偷的给了我一剑。要不是我一直防备被人下暗手,真就被他得逞了。” 易释义晃动着肩头,忿忿的道:“我就不服了,真就比葛荆那家伙差。他在大元宗师风林火山兵武军阵中闯出来,还能躲开屠黑的暗手,毫发无伤不算,还能反伤了他。我老人家,竟然被伤了左肩。” 这一句,所有人又是一阵啧舌,甚至将目光转去看向心月狐和箕水豹。 他们被易释义追着打,本来就够狼狈的了,却不想易释义还是有伤在身,就更没面子了。 万星教徒看着对面,看着自顾自说笑的五个人,士气更加低迷了,简直是一点战意都没有。 而这时,易释义拍着杨惊雷的肩头,目光在对面一扫就找到了雷公邓久忠。 “小雷儿,那个家伙不久是雷公邓久忠吗,怎么,不过去灭了他?” 杨惊雷憨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易伯伯。他的右手已经被我废掉了,再无一丝进步可能,我的仇已经报了。” “哦!” 王小余、秋末言、易释义、阮清和周濂同时把目光投向对面,仅是一转就看到面色呆滞的邓久忠。 目光垂落,一眼看到他右手背上的血洞,神识掠过,也轻易的感知到他整条右臂都被异力震荡,已经伤及到心包。 顿时了然。 右手背洞穿,完全毁掉劳宫穴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正常来说,不要说劳宫穴被毁,就算斩断手掌,甚至齐肩斩断整条手臂都不算是什么。 该修炼,继续修炼,该突破,依然可以突破。 可杨惊雷一指洞穿邓久忠的劳宫穴,不仅是毁掉一个穴道,还将玄力借着劳宫穴震荡整条手厥阴心包经,直接伤及他的心脉。 到现在杨惊雷的玄力还在他手厥阴心包经内肆虐,不知道何时才能驱逐出去。 这样的伤势绝对不比葛荆喷出四口精血来的轻,一样伤及根基,断去未来武道前进的路。 邓久忠也许终生都不可能突破到宗师境了。 “好,够狠,比斩杀了他还要狠,我喜欢!” 易释义大笑起来。 杨惊雷讪讪的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说自己下手狠了,还是下手轻。 双方一时间都静了下来,不知道该战还是该退。 现在的局势,双方都感觉到,不太好开战。 万星教看似弱势,可实际只要他们有王者在,就算弱也弱不到那去。 杨惊雷他们虽然有两位王者在,要想将对方全歼还是不可能。 不只是苍牙铁面刘矩不可能被他们斩杀,实际五位宗师也不可能全部折在这里。 毕竟,他们人手不足。 身子轻功好的话,十几位灵玄都可能逃走一半。 这种战斗,不好打,不是说开启就能开启的。 一方是根本不敢打,打必败。 一方感觉斩杀不了几个人,就算打也没多大意思。 王小余、秋末言四个人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棘手。 刘矩更是为难。 为难,还不能不动,总不能待在这里等待宣判。 他的手抬起,向后挥了挥。 魏桥一眼看到,立刻向后一退,低沉着吩咐灵玄师们:“退,太华山之巅。” 沈子烈低沉的一声道喝:“扯!” 同时向后一闪十几丈,与魏桥拉开距离,成扇形站立。 龙雷君眼眸间精光闪动,手指在心月狐和箕水豹胳膊上一勾,三个人瞬间也散开。 五位宗师在十几位灵玄们身前一挡,将道路完全封死。 这十几位灵玄心思也十分巧妙,看到五位宗师的举动几乎同时飞身而起,一闪再闪就蹬上太华山之巅。 王小余眼眸闪动一下,想了想没动。 秋末言看到王小余没动,也淡然一笑,转过身跟杨惊雷聊起葛荆来。 一听到葛荆,王小余、周濂和易释义都凑过来询问军都陉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他们在六扇门口中都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都心神震动,简直不能相信。 可六扇门中的消息毕竟只是书面上喘过来的,很多细节不可能说得太详细,比不过杨惊雷的转述。 在陕西行省,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三路宗师大战,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在关注。 可最震撼人心的却磨不过军都陉内,葛荆一战灭杀近两千灵玄师。 这种杀戮,王者也做不到。 怪不得天下皆传,葛荆杀性最强,群战第一,莫可能敌。 前一战阵斩两千玄士,这一战又阵斩千五灵玄。 从古自今,单人斩杀记录头两名都是葛荆。 “其实叔叔没杀那么多人,真正殒落叔叔手下的最多几百人,剩下都是被两位宗师域力震荡,玄力失控被埋葬在巨石之下,剩下一些人是被湖北行省赶过来的灵玄震死的。” 杨惊雷显然不喜欢葛荆被人误解为杀性太强,紧张的解释着。 “湖北行省,震死,什么意思?” 秋末言有些听不明白,连忙问道。 杨惊雷解释道:“北阴末指王陆带领万星教闯关,结果后面引来北军都督府大怒,喝令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张仁峰率领数百灵玄从军都陉追杀过来。结果万星教徒被两位宗师殒落后的通天精血狼烟阻拦,大战中宗师震荡这些人被震散一身玄力,然后被悬崖坠石埋葬。死了一部分,伤了一部分。然后张仁峰喝令两位灵玄带领人打扫战场。 他们不好将埋葬在碎石之下的人挖出来,就直接在上面轰下玄力,从一侧开始直接碾压到另一侧,埋葬在下面的灵玄无论生死都被他们震杀。后来他们匆匆离去,还是归元宗门人打通碎石埋葬的通道发现,下面这些灵玄几乎被他们震成肉糜。 叔叔,其实是担了他们的罪名。” 杨惊雷脸上充满了不喜。 秋末言、阮清的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怒意:“葛小弟为何不去辩解?六扇门也不管吗?” 王小余却笑了:“辩解什么,担了他们的罪名吗,我想,葛小弟不会在意这些的。” 秋末言一愣,旋即苦笑道:“也是,小弟曾经阵斩两千刀胡子,还会在意这千五人吗?” 她的手很自然的落在杨惊雷头上,顺手捋了一下。 杨惊雷晃了晃,也醒悟过来。 是啊,他这面心急,还想着替叔叔辩解,却是忘记叔叔是什么性格了。 外界如何去说,如何去评论,葛荆会在意吗? 不会在意,任凭外界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更别说去辩解了。 随即他转过头,看着苍牙铁面刘矩带着五位宗师飞上太华山之巅,转眼消散不见。 连忙问道:“我们就任凭他们这样离去吗?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做?” 秋末言不在意道:“必须有阴谋诡计,不过却不是我们要管的,着急的有朝廷,有六扇门呢?” 说着她把头转向周濂。 周濂老人一摇头:“现在,我就是个超级打手,什么事有人告诉我,我才去做,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轰的一声,所有人都笑了。 王小余、秋末言包括易释义都笑道:“对对,我们都是超级打手,做的就是打仗杀人。” 事情还真是这样,宗师战什么的他们都参与了,却从来不是主事人。 如何打,怎么打他们从没参过言,能做的就是听从吩咐,让去那里就去那里,然后就是打仗杀人。 对宗师战来说,王小余、秋末言起到的是牵制对方的王者,还从未出过手。 至于周濂和易释义倒是没少出手,甚至斩杀的宗师都在数人之上。 可他们对宗师战起到的作用,还不如一直都游离在宗师战外的葛荆。 葛荆才是真真正正被大明王朝和外族看在眼里,必须要郑重对待的人。 无他,他对宗师战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不想管,却是不能连问都不问一下...” 周濂老人舔了舔嘴唇,顺手在怀里一掏,取出一只铁鸢,书写下几个字后塞入铁鸢肚子里,一道玄力度入,铁鸢腾空飞起,呼啦啦的没入夜空之中。 铁鸢一息百里,转瞬千里,神机莫测,速度堪比宗师,是六扇门信息通达大明两京十三行省的保证。 千年以来,无数宗门世家都想看破期间诀窍,却从来不能被人破解。 “真是个好东西...” 秋末言眺望天空中远去的铁鸢,忍不住赞叹一声。 “羡慕,嫉妒了,你也入六扇门不就有了。” 王小余轻笑一声。 在场这五个人里只有她和杨惊雷跟六扇门无关,剩余的王小余、易释义其实都有这种铁鸢。 秋末言摇摇头道:“我嫉妒他做什么,也用不到。我在想,有这个东西,能不能联系下葛荆,看看他在做什么?” 第402章 猛虎出柙 葛荆在做什么? 他带着刁御、杨雨池顺着哀牢山一路向东,没有接触哀牢山绿林,也没有惊动山下的荒族铁骑,低着头,沉闷的跑到井栏陉。 井栏陉向北一拐就是长安县,其实他们距离杨惊雷并不算远。 看过荒族铁骑对乡村小镇的屠杀,任谁都不会开心。 荒族铁骑看似肆无忌惮,以杀戮为游戏,实则葛荆早就看出并非如此。 因为他们的每一次屠杀都行动有素。 前面有斥候,四方有游骑,后军还有大军镇守没,根本不曾给人任何机会偷袭。 偶有几个游骑袭村,刁御曾经想要出手过,却被葛荆拦住。 仔细观察才发现,后面其实隐隐有大军埋伏。 是诱饵! 这一次刁御终于死心了。 发泄般的冲过去,斩杀几位荒族游骑,在大军出击时,转瞬而走。只余下几个灵玄暴跳如雷,终究不敢闯进哀牢山。 斩杀几个荒族游骑又能怎地,只是一些发泄而已,于战局连点微澜都算不上,改变不了什么。 刁御有些落寞,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杨雨池更是沉默不语,眼泪都不知道流过几回。 还好她乖巧、懂事,知道两位叔叔心里也不好受,就没敢多说一句。 葛荆一边在空中飞行,一边沟通天地灵气,完全不顾经脉是否会受到损伤,全力冲击着经脉上附着的异力,任凭它们像脱缰了的野马,轰轰的在经脉内搅动。 玄力引导着天地灵气一刻不停的冲击着经脉,也震动着脏腑。 葛荆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红。 经脉内一片紊乱,以至于他飞行起来时快时慢,时上时下,毫无规律可言。 在葛荆冲击异力的第一时刻刁御就有所察觉,他的嘴嚅动了一下,低低叹息一声,也曾御气赶到葛荆身后,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葛荆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将几乎不可治愈的伤势恢复了一半,已经让他叹为神人。 所以,在葛荆担忧杨惊雷时说要出来看看,刁御并没有阻拦。 像葛荆这般修为,哪怕通天修为施展不出一半,也不是谁想把他留下,就能留下的。 现在,他们随着杨惊雷的脚步跑到小昆仑山,看到一幕又一幕人间惨剧,却无能为力,不能不让人感觉到压抑。 义愤填膺又无处发泄的感觉,刁御都感觉憋得要爆炸了。 也就不怪葛荆要尽快解决体内的沉疴。 刁御眼眸间充满担忧的看着葛荆的背影,他想劝解葛荆不要着急,想了想又什么都没说。 葛荆不是莽撞人,这点刁御很清楚。 他们相识快十年了,接触的时间不断,也曾一起经历过几件事。 别看刁御比葛荆的年龄大,两人相处时他却总是怀疑,葛荆好像是哥哥,他是弟弟。 再说了,伤在葛荆身上,要如何医治,怎么医治,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葛荆敢这样做,敢这样去突破,必然有他的道理。 刁御不懂,也不敢随意规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在葛荆身旁,不要让他被什么影响了。 幸好葛荆他们是在哀牢山,这里现在遍布绿林好汉。刁御,这些人也许陌生,葛荆却所有人都熟悉。 任何一位看到葛荆在前飞行都迅速通知给所有人,一路行来,直到井栏陉停下也没有一个人打扰他们。 井栏陉,葛荆是第三次站在这里,大力的吐了一口浊气,黑郁殷红,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随后他用力的咳了几声,一声咳出一道浊气喷出,一声咳出一道浊气喷出。 三五声过后,黑红的浓痰飞出,砸在巨石上,砰然而碎,在迸射中化为齑粉。 这让身后的刁御、杨雨池和山壁两侧偷窥的人顿感骇然。 刁御一步跨出,脸色郑重的看着葛荆,满是担忧:“老葛,没事吧?” 葛荆右手紧握着赤柽剑柄,生命精华一丝丝一缕缕的度入体内,缓慢的治愈着寸断纠结成一团的经脉。 “没事,就是一次性把异力喷出,伤的重了点。” 葛荆左手背在嘴角上抹了把,洁白的牙面沾满了血迹,惨淡的向刁御笑了声。 刁御脸色一变,清晰的感知到葛荆体内糟糕的样子:“异力一次性都排出去了,你这经脉乱的!” 葛荆扭头唾了口血沫:“相比异力,这点伤算是很么。” 他大略的感知下体内糟糕的样子,又笑了:“你感觉比沙洲客栈时还差吗?” 刁御哑然。 确实,葛荆现在这样虽然很糟糕,其实还比不过他初入沙洲客栈时的惨样。 “虽然经脉寸断,纷乱如麻,至少没有外伤。” 刁御苦笑一声。 是差很多,那个时候的葛荆,不只是内伤沉重,外伤更是密密麻麻。 什么刀伤剑伤穿透伤的,简直人不成人。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承受的,如何挺过来,活下来的。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才十五岁啊!” 刁御摇着头,眼中是掩饰不下的赞叹。 葛荆吸了一口气,右手用力一吸,一股生命精华顺着手掌直接冲过肘部、肩部,打通天府、中府大穴。 这一路走的是手太阴肺经,肺经一旦打开,葛荆顿时感觉心胸舒畅,人都清明了许多。 一股阴凉气息传度过来,阵阵疼痛感也舒缓下来。 别看排除异力,生命精华起不到什么作用,医疗外伤,治愈内伤效果却是明显,尤其是接续断脉。 肺经打开,华盖接续天地灵气,瞬息葛荆又引渡一股手少阴心经。 少冲穴接引生命精华,沿着神门、攀援而上,行于手太阴经和手厥阴心包经的内侧,沿上肢而入,斜行腋下极泉穴,进入心脉。 瞬间,葛荆感觉一股动力将心脏鼓动,砰砰的跳动起来。 一股股血液进入心脏,又随着心脏的跳动,推行进入血管中,做周身游走。 这一下极大的补充了葛荆的体力,同时也让他寸断的经脉痉挛起来,撕裂般的疼痛感直达脑海,让他的双眼忍不住的一鼓,几乎疼得呼叫出声来。 嗯哼! 葛荆鼻翼发出一声冷哼,额头直接冒出豆大的汗珠。 杨雨池闻听立刻扭头,啊的一声惊呼,小手忍不住抓住葛荆冰凉湿腻的大手,焦急直叫:“刁叔叔,刁叔叔...” 刁御神识微动,在葛荆身上扫过,立刻明白葛荆身上发生了什么,顺手入怀掏出一只木盒,翻开,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粒丹丸塞入葛荆口中。 丹丸入口,一股清亮的气息顺着口入喉,化作浓浓的药力抚平葛荆体内躁动的气血。丝丝凉凉的气息从胃部扩散全身,然后化作一股洪流将他周身经脉保护住。 任凭葛荆气血推动,也在难让经脉错乱,扭动痉挛。 葛荆吁了一口气,感觉周身疼痛在刹那间舒缓了许多,才开口道:“八宝护脉丹!” 刁御轻笑一声:“啊,佐剑阁的八宝护脉丹,天下第一等护脉灵丹,接续经脉最强不过的了。” 葛荆眉头一挑:“我吃过的。” 刁御点头道:“是啊,在送他们兄妹逃离沙洲集时我给过你,还有天王护心丹。” 葛荆微微摇头道:“不是,是在客栈,这个味道我很熟悉,时常能够感觉到,有时是粥里,有时是汤里。” 刁御一愣,随即笑了,“哈哈,小余哥的手艺不行啊,掌柜的吩咐,他没做好,回去我告诉掌柜,看掌柜不骂他的。” 葛荆心头一暖。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只是,他眉头挑了又挑,什么话都没错。 在八宝护脉丹的作用下生命精华发挥的威力更强了。 第三道生命精华顺着手厥阴心包经进入心脉,三道生命精华顺着手三阴经打通心肺二脉,然后又扩散到全身,葛荆的伤直接好了一半。 伤好一半,也只是伤好一半,却不代表葛荆的修为也恢复过来。 大略是葛荆的右侧半个身子寸断的经脉被续接起来,玄力小心翼翼的能够从经脉通畅的运行起来。 经脉能够通畅的运行起来,后续的恢复就好办了许多。 同时,手太阴肺经一旦被打通,经络通行,顺便也打通了一个任脉中的交会穴列缺。 列缺是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脉气相通的八个腧穴,能够引导生命精华从手太阴肺经转入任脉,大大加快了他经脉恢复的速度。 情况很好,比葛荆预想的要好了许多,以至于他们在井栏陉多驻留了一天。 而就这一天清闲,刁御联系了西京府的六扇门,寻求这段时间的消息。 可以说,这几天杨惊雷从小昆仑山跑到了太华山。葛荆则从小昆仑山对面的哀牢山东行,飞到了井栏陉。 两伙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行踪。 杨惊雷是彻底不知道葛荆的行踪,葛荆和刁御却按照经验推算,大致估算出杨惊雷的行踪。 这就是经验的差距。 葛荆的伤势其实很重,不必当年初次走出北域荒原时差多少。可因为修为的差距,那个时候恢复葛荆用了半年以上,直到他在玉局峰潜修两年才完全恢复。 现在却是不用,不过短短一日就好了七七八八。 区别在哪里,区别就在于修为,丹药都是次要的。 那时候,葛荆仅是大玄师,现在却是宗师,差距实在太大的,效果自然也很明显。 “小雷儿在太行山,昨天夜里搞出好大的动静,三位王者,八位宗师,十几个灵玄,差一点就打个天翻地覆啊!啧啧...” 葛荆刚刚续接周身百脉,从入定中醒过来,刁御就拿着一指信笺跑了过来,嘴里还啧啧称赞。 “是么,怎么没打起来?” 葛荆好奇的结果信笺。 还没看,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抬起头看着刁御的双眸,一动没动。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啊?” 刁御刚还有些发呆,愣头愣脑,突然感知到葛荆的眼神,忍不住揉了下脸,问道。 葛荆轻笑一声,低头扫了眼手上的纸笺,有些明了的道:“你有些嫉妒了?” 刁御直接一跳三丈高,嚎叫起来,“什么?我嫉妒,我嫉妒谁呀!” 葛荆抖了抖手里的纸笺道:“嫉妒阮清呗,在沙洲集时,他好像修为还不如你呢,现在,人家已经突破宗师了,你这个享誉帝都的少年天才还仅是半步宗师呢?” “那算什么,那算什么,我不过是想多积累点底蕴,想要突破,现在我就突破,只不过是不愿意而已!” 刁御仍然向被猫挠了一样,叫喝不已,声音极其尖锐,响彻幽谷震荡得四野嗡鸣。 葛荆呵呵笑了两声,没在刺激他。 其实,真要想刺激刁御,葛荆不用提阮清,说自己就可以。 阮清毕竟和刁御修为一直仿佛,在沙洲集时期,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刁御都在阮清之上。 葛荆呢,要是不动玉箍形器,跟两个人比,那是那一样都比不过。 几年后的现在,阮清突破宗师已经在刁御之上,葛荆更是半步王者,战力更是同阶无敌。 嗯,除了秋末言和叶小蝉之外,同阶无敌。 刁御看到葛荆避而不谈,不再刺激他,也沉默下来,甩了下袍袖,跑到一边躲起来,不知道想着什么。 葛荆揉搓着赤柽木剑,左转一下,右转一下,目光闪烁,一抹杀意在心头萦绕。 “叔叔...” 杨雨池提着两把青犊角,甩着汗水走了过来。 青春、靓丽,头上还冒着腾腾水气,显然刚刚修完早课。 轻轻的叫了一声葛荆,目光在那纸信笺上环绕。 葛荆笑着将信笺递给他,“放心,小雷安全无恙,还重伤了雷公邓久忠,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是吗,那可太好了!” 杨雨池欢喜的接过信笺,低头看了起来。 “啊,周伯伯和易伯伯都去了,阮叔叔、小余叔和秋姑姑也去了,太好了。” 她一边看着一边欢喜的叫着。 天下他就只有两个亲人,葛荆眼看着完全康复,剩下让她担忧的就只有哥哥了。 看到这么多人出手,想来是没有人能够伤得到哥哥,杨雨池一直提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她是放下心了,葛荆也不愿意了。 “是啊,要不是他们都去了,可能小雷真就会出事,哼,万星教敢欺负我家小雷,真是不怕死啊!” 葛荆想到万星教竟然有一位王者五位宗师十几位灵玄在,忍不住对杨惊雷感觉一阵后怕。 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这方不是两位王者在,就三位宗师还真护不住杨惊雷,甚至还有可能将周濂、易释义和阮清三人搭进去。 没有王者守护,苍牙铁面刘矩还真不在意以大欺小,顺手将三位宗师的性命收割了。 想到这里,葛荆一拄赤柽站了起来,“老刁,你看着小雨,我去太华山看看。” 说着,一跃登天,飞身而走。 那架势,完全是猛虎出柙,要大杀四方。 第403章 心境圆满之机 “老葛...” 刁御在另一侧刚回首叫一声,就见葛荆脚踏白云,转瞬而逝。 他的手伸出,在空中无力的挥了挥,颓然落下。 再一回首,看着杨雨池呆呆的道:“他,撇下你,这么就走了!” 杨雨池两眼凝滞的望着蔚蓝的天空,默默的点头道:“嗯,替哥哥出气去了。” “可他的伤才好...” 刁御眉头揪成了一口个疙瘩,忿忿的叫道:“再说了,那里还有王者,就算他伤好了也太危险了!” 杨雨池也满脸担忧,半晌才道:“不是有小余叔和秋姑姑吗?再说了,师祖应该也在...” 刁御用力吸口气,道:“最好是这样。王者,或是宗师,有时生死只在一瞬间,希望老葛不要莽撞行事。” 不要说葛荆现在没有联系王小余和秋末言,很多时候,王者和宗师交锋,生死真的只在一瞬间。 杀招一出,防住也就防住了,防不住就是死,身边人想救援都来不及,更不要说还不再身边。 不过,刁御生气是闷气,却是知道葛荆贸贸然抛向太华山是为了什么? 因为什么,还不是这半个月看到太多杀戮,心底自然而然淤积一堆的怒火和愤懑,想要发泄而不得吗。 现在听到杨惊雷遇险的事情,无名火在心头燃烧,正好借这个机会发泄一下。 刁御一边讲解给杨雨池,一边赶忙将这个消息传到长安县六扇门。 葛荆的确像刁御猜测的那样,肚子里积压了半个月的怒火被一个因由挑起,想要压制都压制不下去。 依照葛荆本身来说,他虽然对大明很有好感,却还没达到将自己当做大明人的程度。 换句话说,他还没想将自己融入大明。 数年以来他行走在陕西行省、湖北行省、河北河南行省,一路上看到无数荒族铁骑造下的罪恶。 很惨,有些地方是荒族施虐后鲜血淋漓的样子,有些是一地枯骨,血肉已经被野兽吞食殆尽,有些地方数年过去还袅无人烟,荒芜后只剩下残垣断壁,白骨皑皑。 葛荆唯一正面相遇荒族铁骑,还大打出手的只有河北布政使司,河间府景城郡任丘县的大岳庄前。 在哪里,他屠戮百骑,骇得铁骑巨斧钱穆不敢出手,一剑斩出,惊得黑水湖三当家欧志峰即便统率万骑仍只能避让其峰。 那时期葛荆即便知道荒族铁骑虐杀成性,仍是没有亲眼得见。可这半个月却是不同,葛荆亲眼所见毁村屠镇的就不再十处。 几乎一日一村,两日一镇,温馨祥和的生活在他眼前被毁,数万条生命在他眼前倒下,失去了性命。 不是葛荆不想出手,而是不能,或者说是不敢。 荒族铁骑每次出手人手不等,或是多或是少,或是为了掠夺粮食有意而为之,或是随意游走,率性而为。 仿佛游戏一般的清剿小昆仑山南侧,千里方圆内的所有大明村镇。 在刁御眼中,或是在其他人眼中,也许以为荒族铁骑自持战力高绝,任性而为。 可实际却不是这样,葛荆、刁御首次见此情景,怒火填膺,因为荒族铁骑人多而没敢出手。 后来看到游骑出没,一时没压住心头怒火,大大出手,结果险些失手,落入荒族铁骑的陷阱之中。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荒族不只有兵法卓绝的统率,还有智谋高绝的谋士。 其后在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小心小心再小心了,逐渐发现,荒族铁骑每一次出手都不是没有目的,游骑出没时更是在后面埋有大军,等待大明热血侠士出手,中计、被杀。 这半个月,葛荆看到有绿林好汉、有江湖英杰、有武林豪侠前仆后继,锲而不舍的向荒族铁骑冲击过去。 前时,葛荆、刁御还曾劝解过这些玄者,劝解不了也曾跟随着出手,击杀一些荒族铁骑。 后期他都是站在哀牢山上,浑身冰冷的看着下面一批批玄者悍然赴死。 这些人不为其他,只是不忍看到大明百姓毫无还手之力的倒在外族的铁骑之下。 葛荆在井栏陉,宁愿承受数日内全身经脉寸断的痛楚,也要一次性将异力排出,未尝不是在这里受到刺激而为。 战争从来都没有对错之分,有的只是胜利与失败之别,有的只是所处立场不同,有的只是人性上的慈悲和善恶。 关于这点,葛荆其实很清楚。 在他知道北域荒原入侵那一刻,他就从记忆云里看到关于这方面的描述。 他也思考过,知道北域荒原不是一个适合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荒族求一块生存之地,无可厚非。 为了夺取陕西行省,能够更好的掌握,更轻松的管理,掀起一番杀戮也没有错。 因为,不能德治就只能威压,才不容易出错。 他们没有错,难道大明就有错吗? 家园被毁,国家被欺,奋起反抗不对吗? 可,对也好错也罢,杀戮还是让身为中间人的葛荆接受不了。 只是,转过来想一下,现在的西域、北域和大元三族入侵大明疆域,难道跟大宋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文举冒然闯入西夏草原,进而转战大辽王朝有关吗? 杨文举几年内在大辽王朝内腹翻江倒海,几次转战杀戮能少了吗? 他,跟北域荒原的荒族铁骑的杀戮有区别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反正葛荆没听到更没看到,一切都是猜测。 只要不是傻子,猜测的结果应该和荒族铁骑相仿佛,唯一的差别只能是他们杀戮少一些而已。 问题,人心从来不正,总是偏向一个方向。 或左或右。 葛荆内心偏向大明王朝,就会站在大明王朝的立场去想、去考虑,就不会在意北域荒原生如何死又如何。 至于西域高原和大元王朝,跟他有什么关系。 牟家,别闹了,从他见到牟家人开始,就没一个对他友善过的,甚至他这一身伤,还是老厝造成的。 失去那四口精血,看似对他没影响,实则不然。 不提他横刀立马一剑独挡万星教,重伤累累的事,单说他现在的状况。 如果葛荆没有失去那四口精血,绝对看到大明百姓的惨状就失去了心境,擅动无名之火,以至于又单人一剑要去闯有王者村在的太华山。 无他,正是因为葛荆失去了那四口精血,让他的血拿不住气,心守不住神。 心境不稳,神志失去了把持。 这是明台蒙尘、心染尘埃、心绪杂乱,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刁御一眼就看出来,葛荆也清楚的知道。 他心头这股怒火不发泄出去,继续压制下去,等到积蓄到一定程度,要不葛荆凭借强大的心境将尘埃拂拭,要不就直接崩散,扰乱他的心境,直接走火入魔。 现在有一个借口,让葛荆打杀一场就将这股怒火发泄出去,倒是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小心一些,还是没问题的。老葛虽然境界跌落,却无伤战力,他还是那个斩杀宗师如屠鸡犬的杀神。” 刁御内心有些焦灼,当着杨雨池的面却又不敢显露,只能一点一点的磨着,向长安县飞去。 “有王者在,棘手呀!战力完好时都挡不了两剑,现在伤势初愈,更不是对手了,要怎么打呢?” 葛荆飞过长安县,距离太华山已经不过几百里,他还在犹豫。 怒火,必须要宣泄,不发泄出去他心境就不能完整,积郁久了,迟早要出问题。 可发泄是发泄,却不代表葛荆会不管不顾的直接冲向太华山之巅。 有王者在,他那不是去发泄,而是去找死。 不上太华山呢,又不行。 葛荆现在这种情况,不生气了,找个由头发泄出去就行,而是谋求心境圆满,是要平衡心境,了结因果的。 但凡涉及到心境、因果这等问题,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的怒火,起因在荒族铁骑的杀戮,结果自然也要在荒族铁骑的杀戮。 这就要天时地利乃至人和,天地人三才缺一不可。 冲军、破阵、杀敌,原本是最适合了结因果的,可惜,没有大明军队配合跟本不可能。 太华山荒族宗师就是第二适合的了。 可若是刻意寻找,杀意不足,隐患也许能消除,心境却不见得能圆满。 恰好他听闻杨惊雷的事情,天雷勾动地火,瞬间将他心底怒火引燃,葛荆要不一鼓作气宣泄出去,下一次机会又不知道会在哪里。 从井栏陉到太华山,超过千里之遥,往时葛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因为心中有事,他的速度慢了许多。 却不想,正是因为速度放慢,却让葛荆接连遇到万星教人。 几次三番和万星教发生龌蹉之事,让葛荆对万星教的气息十分熟悉。即便他们换了一身装束,仍然瞒不过葛荆的感知。 万星教徒! 瞬间勾起葛荆心中的怒火。 一二三四五六位灵玄师,葛荆一个闪身冲了过去,赤柽木剑挑起,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匹练横扫过去。 而后,看都不看直接飞走,后面留下六颗人头在空中飞舞,留下无数百姓被惊得做鸟兽散。 斩杀六位灵玄没有让葛荆泄去一丝怒火,却也让他的心境稍作平缓。 然后葛荆在飞行时的速度更加缓慢,刻意的感知起万星教徒来。 他从六扇门传来的消息中得知,万星教徒似乎在太华山要搞一件大事,据六扇门推测,应该是想冲击唐王府,牵引陕西行省一营两卫回防,好让东西两路铁骑得以脱困。 这是一个能够摆在桌面上的阳谋,是让陕西行省一营两卫明明知道却不得不随着万星教徒的行动而动。 哪怕是唐王不在西京府,他们也不能让万星教徒冲击到唐王府。 唐王府和陕西布政使司是唯二能代表陕西行省脸面的地方,如果这两个地方有任何一个被万星教徒冲击到,都是让天下人笑话的大事。 所以,武卫营、神武右卫军、神武左卫军不约而同的撤回一对人马,奔赴唐王府和长安县。 他们有所动,万星教徒自然也不会虚张声势。 在陕西行省虚张声势是骗不了人的,想要牵引一营两卫就必须把事情坐实。 而要坐实,自然少不了人手。 葛荆一路赶来,竟然在一天的时间里,前前后后遇到了十批万星教徒,让他好一顿杀。 杀人,尤其是斩杀灵玄境对葛荆来说很简单,根本耽搁不了他太多时间。 他的时间更多是耽搁在寻找上面,以至于一个时辰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的让他拖到十个时辰。 等葛荆站在太华山下时,天色已经略略发暗。 “戊时初刻,都到这个时候了。” 葛荆舔抵一下唇角,略略感知下心境,赫然发现,这一天的斩杀没有白费劲,原本有些飘摇的心境竟然变得稳定许多。 他抬起头眺望一眼太华山。 葛荆所在之地是太华山西南,登临高峰,举目四望。 他发现太华山跟哀牢山相比的确是一座小山脉,山势虽高,却秀丽了许多。 山势高耸,绵延辽阔,林深树密,有群山险峰,栈道山谷。 “主峰在哪里?” 葛荆左右看了看,一座山叠着一座山,让他根本不知道那座山是太华山。 若是没有万星教徒,葛荆直接飞上天空,大大方方的找就可以了。 可现在,不仅太华山上有万星教徒,还有一位王者,他这样无所顾忌的寻找,纯粹是找死。 “麻烦了,难道还要我先去找小余哥不成!” 葛荆左右看了看,山峦叠嶂,雾凇环绕的,他不只是找不到太华山,一样找不到王小余他们。 这种情况是他所没想到的,顿时有些犯愁起来。 都说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 这要是困顿在这里,他一口气泄出去,再想宣泄怒火,心境也无法圆满。 陡然山下传来一阵风声,葛荆听到没有在意,随意感知,不过是一位灵玄飞行而来。 却不想,那人还没到近前,就惊喜的叫了起来,“啊,是葛大侠。” 葛荆一愣,回头张望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脸。 “李轻杰!” 这人竟然是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李轻杰。 葛荆首次见到他时,是在姑臧城万秋阁,二次见到是几个月前太阴山太和山庄,他跟临洮府丹霞老农李攀龙为太和山庄陈高绝助拳。 想到这里,葛荆恍然,西京府观华山长空阁少主,这里正是西京府,难道这座山就是观华山不成。 第404章 太华山之巅 观华山,以前葛荆不懂,也不曾注意,现在想开,不正是观太华山之山吗? “那座是太华山之巅?” 葛荆看是李轻杰也不与他寒暄,直接指着太华山脉问道。 正常人口中的太华山是广义上的太华山,就是葛荆眼前这座太华山脉,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有数十座山峰。 葛荆询问的太华山之巅,是狭义上的太华山,也就是太华山脉主峰的太华山。 “那面,最高的那座,东数第十座山峰。” 李轻杰飞身落在葛荆身侧,没做任何停留,直接抬手做了指引。 “好,谢谢你了!” 葛荆随意的道了声谢,身子一扑就落在山脚,点地而起,仿佛一条豹子般贴地而行。 一闪、一窜就没入密林,转眼消失不见。 “这么快...” 李轻杰有些讶然,目光在山对侧扫了扫,根本看不到葛荆一丝踪影。 他把头抬起,目光微眯,向太行山之巅望去。 “那里...” 李轻杰的心微微一抖。 他是昨天才从太阴山战场回来的。 无他,前段时间被宗师战的威势扫过,虽然没有重伤,却也受到小小的轻创。 还好他的根基深厚,虽然受到轻创却也感知到一些大玄师根本不可能感知到的东西,福祸相依,竟然让他有了突破,成就了灵玄。 初入灵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稳固境界。 在那里很容易被宗师威势误伤,跌落境界可就不好办了,所以他才回转观华山长空阁。 却是没想到,刚回长空阁就听到太华山下王者碰撞。 这还不说,大明这方的几个名字传出来,顿时让他两眼发直。 王小余他不熟悉,却也听到过,周濂老人却是连门中长辈都不曾知道的主。 可杨惊雷、阮清、易释义、秋末言几个人却是李轻杰都接触过的人。 竟然是他们,又发生什么了? 所以,李轻杰才来到观华山之巅想向太华山之巅眺望一下,希望能发现一些异常。 却不想竟然遇到了葛荆,而且他也要去太华山之巅。 跟杨惊雷有关? 嗯,一定跟杨惊雷有关系。 李轻杰可是知道葛荆对杨惊雷有多疼爱,那是他心中的珍宝,谁敢伤倒他一丝一毫,葛荆都去拼命。 跟去看看.... 李轻杰心里跟藏了只小猫一样,那个挠呀! 想了又想,他最终还是没敢跟过去。 宗师战神威外泄都有可能让他境界跌落,这里可是有王者啊,威势随意一展也比宗师要大不知道多少,更不是他能碰触的。 好奇心再强,也不能伤倒根基不是... 李轻杰想到这里,身形一转就向长空阁飞去。 不管要发生什么事,葛荆登临观华山都是第一等大事,他必须第一时间禀报阁主。 “血狼葛荆来观华山了,还去了太行山之巅!” 长空阁主梁国威听到李轻杰的话,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剑眉紧锁,陷入思考之中。 血狼葛荆的名头这几个月太过响亮了,响亮到三路宗师战都掩饰不了他做出的事情来。 “他的伤势完全康复了?去太华山之巅,那里可是有王者在啊!” 梁国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去思考。 中路宗师战跟东路西路不同,大明这方虽有军方宗师,有朝廷宗师,可更多的还是江湖门派的宗师。 长空阁虽然没有宗师但因为所处位置不同,参与宗师战的程度很深,上上下下能动的人手都派了出去,都在宗师战外围忙碌着。 李轻杰想了想,看着师傅开口道:“不管葛宗师伤势是否痊愈,他来到太华山之巅都不是小事,我想应该通知宗师战那里吧?” 梁国威点点头,“是啊,不管葛宗师要做什么都不是咱们能知道,能参与的,也只能如此了。” 没有宗师的武林门派层次就不会太高,如果不是李轻杰有缘,在宗师战之前赶到太和山庄,长空阁根本不可能参与到宗师战之中。 甚至,连外围都进不去。 现在知道葛荆的消息,唯一能做得,只有通报六扇门,让这些宗师为难去吧。 梁国威想了想,又猜测道:“就算葛宗师伤势痊愈,修为也不会完全恢复,上太华山应该不会冒失出手吧?” 李轻杰想起头一天杨惊雷遇险,第二天葛荆就出现在这里,顿时苦笑一声,摇头道:“葛宗师性格强硬,这事,怕是不好说的。” 长空阁猜测葛荆的伤势是否痊愈,却是根本想不到葛荆不是伤势是否痊愈,而是要上太华山找事。 太行山之巅有王者在,葛荆自然不敢在空中肆意飞行,所以落在地表,施展轻功腾挪术,沿着李轻杰所指方向一路奔腾而去。 那是翻山越岭、爬山涉水,翻过十座山峰,跨过无数溪流,才在天黑之前来到太华山脚下。 山里的天色常常因为山势挺拔而比一望无际的旷野城市黑的早,不过是戌时中,就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个时间段,像长安县里,乌蒙蒙的还能看到点什么,太华山脉,有无数山峰高耸入云,有无数古木遮天蔽日。 一阵山风吹来,呼啦啦的,真有几分山精鬼怪横行的模样。 葛荆回头看了眼太华山外域,又看了看眼前的太行山,嘴角流出一抹微笑。 两刻钟的时间,穿过十座山峰,这速度,即便是宗师境里,也没有几个能有这等轻功。 葛荆左右看了看,身形一晃迈入太华山一块巨石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句古训本来是形容大军出行,换做玄者相斗,其实跟这个也差不多,都是要保证状态的。 状态饱满与状态不足,相争起来孰强孰弱一望即知。 尤其面对的对手里还有王者,葛荆必须要把体内玄力,心神维持在巅峰状态,才好行事。 掏出几条肉干,一瓶药酒,葛荆倚在那里舒舒服服的吃了起来。 玄者消化能力极强,寻常肉食,一餐下来吞下一整头牛都很寻常,几条肉干吃起来,其实连塞牙缝都算不上。 还好,葛荆这不是普通肉食,而是归元宗用灵兽肉秘制的,补充体力效果极强。 尤其那药酒,更是观澜山专门为武进烹制的顶级大厨特制的,补体力、养心神,寻常人根本享受不得。 吃完肉干,喝完药酒,葛荆拍了拍手。 双膝原地一盘,一番吐纳,将体内澎湃的气血消化完毕,葛荆的玄力、神魂双双达到满盈无缺,正适合行动。 反手握住赤柽木剑,葛荆弹身而起,双脚在空中一踏就来到太华山之巅。 太华山有五峰,南峰最高,所以南峰之巅就是太行山之巅。 南峰高达数千丈,其状如莲花般的巨石,故而又被人称之为莲花峰。 山峰有道道裂隙或横或顺,恍如石叶上的脉系,从山脚通达到山尖,到了峰巅却又是莲台般的巨石。 四侧是千丈绝壁,直立如削,完整、浑圆,恍如天成,有十里方圆。 攀登绝顶只有一条通道,那就是山巅东侧的那条绕山盘绕的长空栈道。 栈道宽仅两尺,悬挂于悬崖绝壁之上,其势险峻,向下眺望让人只有想要折下的感觉,可谓是太华山第一险。 南侧是一块平台,有借山势雕琢的弈棋亭,万星教那群人就是在这里休息。 再后就是北侧微微隆起,彷如莲子颗颗相连,平时这里也许没什么,现在却因为葛荆恰好就是由此处登临山巅,莲子般的巨石正好将他的身影遮挡,让万星教星官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葛荆听到南侧有人说话,就将身子向下一伏,并没有借着莲子石隙偷看。 他平复一下气血,神识微动,小心翼翼的向外一扫,顿时一愣,“没有王者...” 葛荆的神识经过玉箍形器里神异淬炼,较寻常宗师境要强大很多。 自然,强是强,一定不如王者。 可当他神识感知过去时,不只是没有感知到太强的威势,还没有被人发现,这就不对劲了。 神识感知,有很多方法。 最简单的仿佛自然是不管不顾的,蛮横的将神识向万星教星官们的身上扫去。 可有王者在,那样做就是找死。 所以,他是小心翼翼的把神识向莲子石外小心的一探,然后轻轻的一扫。 这样做是最隐秘的。 王者的气息何等强大,葛荆不用直接感知到王者如何,只要感知能比他强的气息,那就是王者了。 谁曾想,当葛荆的神识扫过,竟然空空无也,根本没有感知到有比他强大的气息,这让葛荆心头一喜。 “这是机会啊!” 葛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向弈棋亭。 五位宗师,十六位灵玄师,没有王者苍牙铁面刘矩。 瞬间,葛荆毫不犹豫的提起赤柽木剑,脚下用力一踏,腾空而起。 砰的一声轻响,太华山之巅竟然微微一颤。 一道劲气顺着巨石波浪般滚动过去,力量不大,却是一鼓一伏,隔着莲子石传到对面,又一个波浪打过去,然后在弈棋亭下面膨起。 这就是宗师境的技巧。 寻常人,一个隔山打牛顶多百步。葛荆这一个隔山打牛却是打出数里,威力还极其强大。 一个浪头过去十六位灵玄师同时感觉到脚下一股巨力打出,如受重创般飞了起来,然后一口鲜血喷出,跌下山巅。 这等人也许不会被摔死,但半条性命绝对是丢掉了。 剩下五位宗师,魏桥、沈子烈和龙雷君还好,在巨力冲击脚下时,一个千斤坠踩踏下去。 虽然身形有些踉跄,至少让自己没有受伤,可心月狐和箕水豹就不同了。 他们虽然是宗师,修为上却比这三位雷师差上几分。 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一道劲气就将他们从地面上顶了起来,直接撞在弈棋亭的重檐亭盖上。 轰然一声巨响。 石亭盖被两位宗师强悍的身体撞起,直接碎成无数块四下飞散。 然后,葛荆人剑合一的匹练横空飞来,轻巧的洞破心月狐的咽喉,最后化作一点锋芒点在箕水豹的心口上。 刷的一下,心月狐的头颅直上九霄,一腔热血如雨洒落,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摔下山巅。 砰的一声轻响,赤柽木剑洞穿箕水豹的胸口,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葛荆一脚点在他的小腹。 刹那间,两道精血狼烟冲天而起, 葛荆却不管不顾,身子翻转,一道紫气东来扫向龙雷君的眉宫。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龙雷君双眼一瞪,第一时间探出右手,一道寒冰雷域出现在身前,道喝一声之后,脚步向后一退,左手又是一道寒冰雷域叠加过去。 感受到脚下的冲击,又感知到来者的气息,三位雷师清楚的知道,骤然袭来的是位宗师,却并不比他们强。 不强是不强,战力却着实强大,一次突袭就让他们伤亡惨重,十六位灵玄一击扫到山下。 这还不算,竟然还在瞬间斩杀两位宗师,让精血狼烟冲天而起,浩浩然荡开九霄云重。 他是谁,怎么会这样强。 三位宗师在身形反转之际,心头不约而同的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血狼葛荆...” 葛荆冷笑一声,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手中赤柽木剑长虹贯日般洞穿龙雷君的雷域。 一道闪电在雷域中出现,灵蛇一般打在木剑之上。 葛荆手臂微微一动,木剑在刹那间切出千百道锋芒,哔哔啵啵的将闪电灵蛇切成千百段。 这般轻松,这般强! 看到龙雷君身前叠加两重的寒冰雷域内的雷芒,如此简单的被葛荆斩断,并化为一道青烟弥漫,三位宗师的心同时一紧。 龙雷君控制不住心寒,脚步交错,飞速的向后退却,等待魏桥和沈子烈来援。 仅是一式交换,魏桥和沈子烈就知道龙雷君绝对不是葛荆的对手,连忙脚下用力,仿佛一对虎狼亮出锋锐的爪牙,化为两道闪电扑向葛荆。 一剑无功,龙雷君又向后退却,葛荆自然从人剑合一中分离出来。 “来的好!” 看到两位宗师同时扑在身前,葛荆一声清啸,长身而起,蛟龙般的在空中盘旋,让过两位宗师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斜斜的刺向龙雷君。 第405章 群雄毕集 血气狼烟冲天而起,这在玄者眼里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有宗师殒落。 刹那间,太华山外围,王小余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并在瞬间冲到空旷之地向天空眺望。 “在太华山之巅,万星教。” “两道,是有两位宗师殒落!” “一息之间,两位宗师被人斩杀,是谁?” 周濂和易释义紧跟着落在王小余身侧,蹙起眉头发出疑问。 “强宗师,不是王者!” 秋末言淡淡的回道。 “是葛小弟,我感知到他的气息!” 王小余突然笑了,长身而起,化为一道长虹向太华山之巅飞去。 “什么,是葛荆,他的伤好了!” 阮清跟着杨惊雷最后出现在秋末言身旁,听到王小余的话几乎不敢相信。 “我们也过去看看...” 这时,秋末言也感知到葛荆气息,轻笑一声,腾空而起,身形略缓的向太华山飞去。 易释义一把拉住杨惊雷,急不可耐的蹑空而起。 “是葛大人,呵呵,也就他才敢单人独闯太华山之巅吧?” 周濂老人也哈哈笑了起来,虽然慢些,但在葛荆全力出手之际,那股澎湃的气息仍然让他感知到。 太华山之巅本被万星教占据,可现在竟然只有三道气息波澜起伏着,其他的,一丝皆无。 葛荆,太凶悍了。 周濂都不用想就知道,山巅再大毕竟有限,四位宗师同时出手,汹涌澎湃的威势铺散过去,稍差一点的根本无法立足。 显然王者不再,要不然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葛荆,胆子也太大了。 他怎么就能肯定那里的王者不再,如果在了,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幸好他赌对了,这才出现万星教被葛荆横扫的局面。 他们对葛荆的做法感觉到后怕,苍牙铁面刘矩就很难受了。 望着远方通天彻地的两道精血狼烟,怒火腾腾的往上冒,胸膛都好似快要炸裂一般。 他离开太华山之巅,还不到一个时辰,是因为中路统帅,北域荒原第四霸主无想塔主持无海禅师来了,他就算是王者也必须前去拜见。 哪知道,两人刚刚寒暄两句,身后就冲起两道精血狼烟,他们万星教的两位宗师升天了。 两位宗师殒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脸被打了。 “去看看吧,看看是那位王者这么不讲究!” 无海禅师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是秘密赶来的,不要说大明不知道他来了,就连自己这方知道的都没几个。 本来他是要主持冲击唐王府这件大事,却不想刚来就碰到两位宗师殒落。 而能在一息之间斩杀两位宗师,在他和刘矩想来,只有王者出手才能做到。 王者出手,大明要给他一个什么说法呢? 无海禅师脸色阴沉的率先蹑空而起,然后化作一道清风向太华山之巅飞去。 与此同时发现两道精血狼烟冲天而起的还有很多人。 观华山长空阁上下,长安县六扇门上下,以及被六扇门通知到的西京府布政使司、唐王府、武卫营上下。 距离有远也有近,能否发现精血狼烟,主要看是否关注这里。 而看到两道精血狼烟冲天而起的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向这里赶来。 但凡有宗师殒落,必有大事发生。 那里,被万星教占据,大明王朝知道的人不少。 有宗师在哪里殒落,自然是发生了大战。 马上去支援,绝对不能让自己人吃亏,这是宗师们心头升起的第一想法。 精血狼烟,气冲九霄,煌煌然能够照映千里方圆。 能够照映千里方圆,不是说千里方圆的人都能感知到,至少宗师级在千里边缘想要感知还是能够感知到的。 那还是千里之外,近的呢,更是会不知道有多少灵玄被惊动。 观华山上,梁国威和李轻杰面目呆滞的望着那里,看着仿佛通天神柱般的精血狼烟将漆黑的夜色晃得彩霞斑斓,几乎说不出话来。 半晌,李轻杰才吐出一口浊气,“打起来了,还殒落两位宗师!” 梁国威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久才道:“葛大侠,神威啊!” 李轻杰扭过头,有些愕然的看着师傅。 他想不到一向威严肃穆的师尊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 梁国威木然的看着弟子,他也倍感无奈。 望着远方的两道狼烟,他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夸耀,还是无视。 那两道精血狼烟代表什么,代表殒落了两位宗师。 宗师啊,长空阁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一位宗师了,快要有百年之久了。 百年之久都没有出现一尊宗师,现在竟然被葛荆瞬杀两位,他能说什么? 师徒俩面面相觑,正无言时,一道长虹顺着左手方滑过,一闪就进入太华山脉,笔直的奔向太华山之巅而去。 “一位宗师...” 梁国威木然道。 这个时候,敢去那里的,除了宗师就只能是王者了。 王者的速度,凭借两位灵玄,根本不可能发现,所以只能是宗师。 他的话音刚落,左手边同样一道长虹划过,在夜空上留下一道霞光,久久不散。 “又一尊宗师...” 梁国威再度木然。 不只是观华山左右,在更远处,或南或北,一道又一道长虹流星般飞来。 看方向,都是两道通天狼烟所在。 “嗤,影响这般大!” 李轻杰连连啧舌。 至于梁国威,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他不知道这一位又一位接连赶来的宗师都是谁,但他前半生绝对没看到过这么多宗师。 今夜他可是大开眼界,最少够他向好友吹嘘半生的了。 “应该有不少万星教宗师吧?” 李轻杰想了想,突然担忧起来。 “必须有外族宗师,但大明宗师绝对更多!” 梁国威的手向北一指:“刚才过去那位,就是留下霞光的,就是艳迷宗师杜笑眉。” 李轻杰脸色一变:“第一杀手艳迷宗主艳过留影杜笑眉?” 梁国威点点头。 李轻杰的脸色好了许多,道:“艳迷,跟葛大侠有过接触。” 梁国威扭头看了他一眼:“哦,怎么回事?” 李轻杰道:“早年,我第一次跟葛大侠接触时,他在姑臧城售卖两幅剑王图,就是用四柄玄级三品神兵交换。嗯,是艳迷的寒蝅堂主。” “寒蝅!好像也成就宗师了!” 梁国威眼中精芒一闪,有些赞叹也有些不舒服。 往年,平静的盛世,灵玄师已经是江湖的主流了,到那里都被人敬仰,可谓是一方霸主。 可在乱世,在这四方大战升级到宗师战时,灵玄是什么。 只是摇旗呐喊的小卒,没有自知之明,被人一灭就是成百上千,军都陉被灭杀的万星教徒不就是那样吗? 当然,军都陉是特殊情况,在两山夹壁的官路里,两位宗师域的相碰,灵玄没处躲也没处藏,天降落石只能硬生生承受。 换一个地方,就连王者都不可能收获这种惊人的战果。 一道道长虹划过天空,临近太华山之巅时,他们不只是感知到巅峰间葛荆凭一己之力硬抗三位宗师的大战,相互之间也同时感知到。 刹那间,无数宗师都收敛了身形,放缓了速度,一步步的向太华山之巅靠近。 待他们距离太华山之巅不过百丈时,所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因为山巅不只是葛荆一剑压制着三位宗师,在稍微向外,竟然有四位王者凭空而立,面色淡然的看着眼前激烈的战斗。 一定是王者,因为这十几位宗师临近山巅百丈竟然都没有感知到有人观战。 四个人,凭空而立,他们明明能够看在眼里,却丝毫感知不到。 不只是他们,就连山巅激战的四个人显然也未曾感知到近身处有人观战。 这就是王者的不凡,气势外放恍若天神,气息内敛恍如不再人间。 十几位宗师不敢直视王者,身形稍稍让了让,让开四位王者的方向,在另一个地方聚集,然后将目光投入山巅大战。 太华山之巅有大战,所有人都知道,知道一方必然是万星教宗师,另一方是谁还不得而知,但他们都知道,必然是大明宗师。 来之前,所有人都有些猜测,可待亲眼看到时都感觉到无比的惊讶。 “这人是谁,这么年轻,竟然压着三位宗师打。” 所有人都有些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因为葛荆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宗师,年轻到让他们无法接受,这么年轻的宗师竟然能压着三位明显修为极强的宗师打。 三位宗师虽然还没到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却也左右支撑,勉强维持。 “是龙雷君、神雷君、伏魔雷君!” “那个年轻宗师是谁?” “血狼葛荆,他是血狼葛荆,在军都陉斩杀我四象星宫的血狼葛荆...” 飞速赶来,观战的宗师有大明王朝宗师,也有万星教宗师。 暴跳如雷的就是玄武星官顾垣,那个率领两千灵玄直闯军都陉,被葛荆击溃的宗师。 他的声音极其高昂,数百丈方圆的人全部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一片哗然。 “是他,那个杀才,血狼葛荆!” 外族宗师的心齐齐一抖,目光齐聚葛荆身上。 “竟然是他,果然名不虚传。” “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呢,今日一见果然强悍!” “他不是被王者重创,连喷四口精血,已然殒落了吗,怎么还能这么强?” “伤可能是伤了,没感知到他境界并不算高吗?” “嗯,能感知到他的境界有些虚浮,的确是受到重创。不过可能伤势并没有那么重,恢复差不多了?” “错,应该是伤势很重,以至于境界跌落,只不过他的战力太强了,就算境界跌落,战力也不是一般宗师所能比拟的。” 这一句是艳迷宗师艳过留影杜笑眉说的。 都是陕西行省的宗师,相互间也许没接触过,但一定知道谁是谁,杜笑眉的话一出口,七嘴八舌议论的宗师都停止了议论。 杜笑眉是艳迷之主,她的修为她的境界以及她的见识叫他人都要强很多,神识扫过对葛荆的情况感知的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话不是胡说的,而她的话一出口,其他宗师稍稍感知就知道了葛荆的情况。 也许有些人看不出葛荆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有了杜笑眉的指引,在拿葛荆印证一下,不明白也明白了。 平时,宗师气血强大,把气息牢牢的锁在身体力,就葛荆的修为,只要不是王者几乎都很难能够感知到葛荆的一切。 现在以一敌三,与三位宗师展开生死搏杀,气血完全释放,只要有心都能将他感知个七七八八,瞬间就能看清他的一切底细。 果然是境界虚浮,稍有不慎就能从宗师境跌落下来。 所以,别看葛荆一剑欺压三位宗师,那靠的是超强的战力,而不是境界。 真看境界,他还不如对手的三位宗师。 可就这战力,十几位宗师看了一会都有些心惊肉跳。 太强了,这个葛荆实在是太强了。 其实凭修为,葛荆不比对面任何一个人强,可他的身形步法超强。 偏左一剑,杀得龙雷君连连后退,偏右一剑,轻巧的挑开神雷君的域。 待龙雷君攻杀过来时,身形一晃他又跑到伏魔雷君的身侧。 葛荆的每一剑都是攻敌之弱,让敌人不得不防,而待的人出手之时,左一步闪,右一步让,恍如一道清风将三位雷师拢在中央。 敌人明明是三个人,偏偏形不成合围,而葛荆则凭借玄奥的步罡踏斗,让自己每一次面对的都只是一个人。 而一个敌人,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偏偏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极具威胁,让敌人不得不防。 最后造成的后果就是,只有他在攻击,三位雷君只能被动防守。 久守必失,在继续下去,只要葛荆玄力没有被耗尽,三位雷君迟早要败在他手下,严重的甚至会有殒落之危。 就像想在,葛荆一步踏出来到龙雷君背后,龙雷君急忙跨步转身。 而这一闪避,正好露出腋下破绽。 葛荆一剑刺出,如果够快,极可能给龙雷君以重创。 “好了,这一战,万星认败!” 陡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三位雷君身子顿时一震。 这道声音看似平淡,传过来时却正是葛荆一剑欲出未出时,让的气血一阵翻涌,玄力再也接续不上,让葛荆很是难受。 时机选择,很是巧妙。 第406章 彼之敌寇,我之英雄 一个清淡的声音,隔空传来,在葛荆一剑欲出未出时震荡他的气血。 气血虚浮,这一剑自然刺不出去。 而宗师间的战斗,变招换式何等迅速,一个眨眼能出多少招,能出多少剑,寻常简直无法想像。 葛荆气血翻涌,手仅是一顿,龙雷君的转身换式就已经完成,一道域从他的手指点向葛荆。 神雷君和伏魔雷君的身形晃动,从龙雷君的另一侧转到他的左右两侧,同样两道域脱手而出,与龙雷君的寒冰雷域并行而出,整整齐齐的将葛荆整个身子覆盖。 灭杀,就在眼前。 却不想,王小余鼻翼歙合,一个冷哼传了出去,“哼!” 王小余鼻翼一声闷响,就见两道白气喷出,以肉眼可见的模样化为两道飞剑。 只是在空中一跳,飞剑就直接出现在葛荆面前。 刷的一声,飞剑一上一下的划破天空。 旁人只能感觉眼前一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三位宗师却直接感知到两道金戈挟着锋锐的庚金之气将他们锁定,威压着三个人几乎难动一指。 王者威压是很强,但仅是放出两道气剑还是难以将三位宗师完全压制。 仅是一定,旋即三位宗师就敏锐的将手指一勾,刚刚放出的域瞬息向回一缩。 两道充满了庚金气息的飞剑,光灿灿的将虚空撕开,裂隙越扯越大,顺着三人右侧一路撕扯到三道域前。 兹拉一声,虚空震荡,几乎将三道域扯成两半。 幸好,三位雷君反应太过迅速,让气剑只是几乎,而不是真正将三道域扯成两半。 “小余哥!” 看着三位雷君狼狈的样子,葛荆知道,一定是敌我双方两位王者出手,也就借势收回木剑,将身子向后一退百丈,然后扭头望去,顿时笑了。 王小余微微颔首,将眼皮一翻,扫了无海禅师一眼:“无海,你还是这么龌蹉,外表一副大德高僧的模样,实则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上不得台面。” “嘶!这话太狠了吧!” 王小余这话一出,十几位宗师的心都是一跳,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王小余,又扭头看向无海禅师。 一位是大明六扇门擎天巨柱,一位是北域荒原第四霸主。 谁都惹不起。 继续听下去吧,万一真打起来,宗师都没有资格近距离观战。 要是闪在一旁呢,两位王者对着喷,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今儿让他们遇到。真要走,谁能舍得。 无海禅师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了,敢的人,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地里多少年了。 可是,当他阴沉着嘴脸看向王小余时,长长的在脸颊旁飘动的寿眉忍不住皱了起来。 剑王王小余啊,那可是大明王朝少有的几个赶在西域高原、北域荒原随意出入的狠人。 能跟他相提并论的,唯有拳王董钟澍。 他们两个的王者之名可不是闭关修行练出来的,而是凭借一对铁拳一支宝剑,一条人命一条人命杀出来的。 董钟澍好好点,杀性不算太大。王小余可就不是了,他前期在帝都大开杀戒,后期跟着玉十九娘在沙洲集修炼,横扫西域北域,手下亡魂不知道有多少。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脱离了玉家的支持,还成为六扇门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无海禅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角一抬,两条寿眉在耳鬓之间飘忽拂动:“剑王,你这副街头混混的模样,可不是王者之威啊!” 王小余笑了,不屑的撇了撇嘴,“我王小余就是街头混混里出来的,不要说王者,就是成就了地尊、天帝,我还是这幅德行。” 他的脚步向前一跨,双目炯炯的看着无海禅师道:“你要不想挨骂,就堂堂正正的做事。” 说着他的手向葛荆一指,疾言厉色的道:“咱不说以大欺小,玄者既然走入江湖,要是被人打杀了,愿他命薄相穷。可你不只是以大欺小,还有胆子在老子面前偷袭,背下狠手,就不要怪老子骂你。” 王小余的话对无海来说是相当的不客气,几乎是如刀子般在他脸上狠刮,几乎刮下一层皮来。 但是,他的话落在所有人耳中都不能不连连点头,齐齐称道。 无海倒是没有真对葛荆下狠手,却是在他以一敌三时偷偷的下了绊子。若不是王小余及时援手,葛荆绝对会倒在三位雷君的三域合击之下。 这就有失了无海王者身份了。 再被王小余拿捏住,无海还真没话说。 瞬间,无海禅师的一双长寿眉同时向上一挑,说不过,就要大打出手。 王小余身为王者,杀名再外,可谓是声名赫赫,却还吓不住无海这位威震北域荒原数十年的老王者。 真要打起来,无海有信心能将王小余斩杀。 斩杀剑王王小余,这个机会可是难得,北域、西域不知道有多少王者有这心,却没有这机会。 今天却让他碰上了,无海忍不住有些心动。 “说是说,可别动手!” 无海杀心刚起,还没等他动手,苍牙铁面刘矩身形一闪来到两人之间。 “哦,怎么?” 无海禅师的寿眉一飘,微微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就这样,他的一对眼眸仍然直视着王小余,显然杀意未消,更未曾做任何遮掩。 北域荒原与其他地方不同,奉行的从来不是儒家的仁义礼智信,而是野兽的弱肉强食法则。 你强,不管有理没有理,都是你对。 你要是弱,不敢你没理有理,都是你不对。 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他恃强凌弱,满口都说不出一个理字。可若他将王小余、葛荆斩杀了,就算你有理又如何。 道理是这个道理,刘矩却不这样想,他苦笑一声道:“宗师战怎么打都行,现在可不能由我们率先开启王者战。” 刘矩身形一转,看着无海,眨了眨眼皮后,貌似认真的道:“王者之战一旦开启,损失谁都承担不起。禅师,你能担得起,我可担不起。” 无海一愣,随即满心杀气全部消散。 他知道刘矩真实意图。 不是王者战被他们开启,损失起来承担不起,而是葛荆一战斩杀两位宗师,掀起两道通天狼烟。 现在已经吸引来十几位大明宗师和万星教宗师,在继续拖下去还不知道会被吸引来多少。 不消说什么,已经彻底搅乱了万星教的图谋。 若是再掀起王者大战,还不知道会把事情推向什么方向。 这个才是两位王者都承担不起的责任。 想到这里,无海恨恨的看了眼王小余又扫了眼葛荆,手臂一挥,带着外族宗师想太华山南麓遁去。 “这就走了...” 杨惊雷望着远去的外族宗师背影,低呼一声。 呼的一下,所有人都向他这里望去。 咦,一位灵玄? 左右看了看,这里能有十六七人,两位王者外,几乎都是宗师,灵玄,还就这么一位。 他是谁? 刚刚赶来的宗师们向杨惊雷这看了看,顿时发现,杨惊雷竟然左面一位气息强悍的畸形老者,右侧则是另一位气息澎湃的老者。 前面呢,前面就是那两位王者。 王者带来的灵玄,有两位气息在他们之上的宗师守护,背景强势啊! 他们的心思尚未消散,就见杨惊雷一个虎扑来到葛荆身前,惊喜的狂呼着:“叔叔,叔叔,你伤全好了,又杀了两位宗师,太厉害了!” 葛荆笑问道:“你也不错呀,气,出了吧?” 杨惊雷用力的一点头,道:“嗯,我将他一只手废掉了,不过,没杀他。” “很好,斩杀了邓久忠的确够痛快,但能留他一条性命才证明你,真正的长大了。”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大手重重的落在杨惊雷的肩头,摸着他的耳鬓,满心欢喜。 “这句话说的好。杀人有时候不代表执念尽消,能放他一条性命,才说明你真正的看透了。” 秋末言笑吟吟的走过来,拍了拍杨惊雷的头,又把眼光落在葛荆身上,轻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小弟你这个杀才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仁慈,可不是你的性格!” 葛荆脸色一瘪,讪讪的揉了揉鼻子,道:“我也不喜欢杀人,可不杀人又没有办法,我能怎么办。” 秋末言想了想葛荆闻名天下的两次杀戮,似乎的确向葛荆想的那样。 面前有着千倍敌人,不能退却的话,除了杀又能怎么办。 不要说是葛荆,换做谁也没办法。 唯一的区别就是,葛荆活着,而别人都死了。 “没有人生下来就是杀才,小弟不是,我也不是,甚至连刚刚离去的无海禅师也不是。只是因为生存空间不同,际遇所至,造就了生活方式的不同罢了。” 王小余身子一飘,来到葛荆身旁,看着秋末言淡淡的道。 “这话我认同!” 周濂一声朗笑,跟着易释义来到葛荆身侧,“当年的虏阵摧枯易释义何等嚣张跋扈,是他本性如此吗,还不是为人所迫,龙骧军如果不是他的嚣张,早就为人所灭。所以,哪怕他被商王爷逐出,也无怨无悔。老夫...” 无意中提到他的过去,周濂的笑声逐渐有些衰落。 不过,话题只是微微一挑,旋即就转到葛荆。 周濂看着葛荆四肢完好,修为无缺的样子,满脸欣慰的道:“不说当年在北域荒原,葛大人阵斩两千刀胡子,就连前几个月军都陉一战,谁人敢说一个不字。哼,杀人如麻,这样的杀人如麻多少人想做还做不来呢?” “这位前辈说的是,彼之敌寇,我之英雄;我之敌寇,彼之英雄。杜笑眉也恨不得为外族所唾骂,欲杀之而后快,可惜却没有这个实力呀!” 艳迷宗主,艳过留影杜笑眉闪身来到近前,双目炯炯的看着葛荆,有些惊异,也有些敬畏。 几个人同时扭头望去,正好看到紧急赶来支援的诸位宗师正带着拘谨的神色,悄然向这里靠近。 他们赶来,是因为看到太华山之巅有两道精血狼烟冲天而起,立时知道大明有宗师与敌人大战,连忙匆匆赶来援助。 待看到葛荆如此年纪,一剑横压万星教三位宗师,都感觉到有些心惊。 后来听到玄武星官顾垣叫破葛荆的名讳,才知道这位年轻宗师是谁,同时对外族宗师脱口而出的那句杀才出口,大明宗师们不知为何,竟然隐隐有些赞同。 不是他们对葛荆有什么意见,而是都听过葛荆所做所为,打下的赫赫战绩,心中留下的印象。 只是,听到周濂对葛荆的评价,又听到杜笑眉对葛荆的赞许,彷如从内心中散发出来的赞许,恍然反应过来,他们认同外族宗师对葛荆的评价,似乎是在资敌。 葛荆不管杀性有多大,却是没听说过他斩杀过大明的那位玄者。 刀首麻衣人不算。 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大明埋在北域的棋子。 可那是大明和北域开战之后才暴漏出来的,葛荆在姑臧城斩杀他的时候,却还没有人知道。 那时麻衣人的身份是刀胡子魁首,是刀枭胡勒在北域的小弟。 这样看,葛荆还真不是杀性成瘾的魔头。 所有人看向葛荆的眼光不禁都带上一丝歉意,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对葛荆多有亏欠一般。 实则,他们跟葛荆都是第一次相见。 “这是艳迷宗主,艳过留影杜笑眉,杜宗主!” 阮清身形一飘来到葛荆近前,看着王小余、秋末言等人为他们引荐。 葛荆一笑,主动道:“艳迷,呵呵,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见过寒蝅,好似艳迷的堂主。” “是啊,四把玄级神兵换了两幅剑王图!” 杜笑眉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葛荆竟然还能记得寒蝅。连忙笑道:“葛宗师竟然还能记得寒蝅,他也突破宗师了,不久就会赶来参与宗师战!” 葛荆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又想起当年在姑臧城遇到的那些人物,“寒蝅都已经突破到宗师了,哦,还有文庙大儒石青、陕西行都指挥使司顾子旭,还有姑臧城世家霸主杨家、侯家...” 那可是姑臧城啊,大明通往北域第一关,宗师绝对不会少,只不过在以前没必要露出来而已。 “咱们有这么多人,得有个去出吧,总不能在荒山野岭里待着?” 阮清左右看了看,十几位宗师,两位王者,顿时有些皱眉。 “走,去长空阁!” 葛荆毫不客气,直接向观华山指了指。 第407章 一种变化对与错 长空阁在观华山,观华山在太华山西,两山对持而立,相距不过不到十里,而就这十里让它不归属与太行山。 太华山脉,东西走向,绵延起伏间矗立数十座山峰,按道理讲观华山并进太华山脉,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太华山那数十座山脉一山接一山,一峰接一峰,有山脚相连不分你我的,也有双峰对持,相隔十数里,比观华山和太行山之间的距离还要远。 只不过他们看似远,实则地表上断续、皱褶,地脉仍然相连。 观华山却不同,不仅地面平坦,距离太行山有十数里之遥,就连地脉都不与之关联,是完完全全没有关系的两座山。 虽然如此,可实际观华山只是一座小山,占地几十里,山峰三两座,既不如何高大,也不如何广阔,除了适合观览太华山外,没一点优秀之处。 正因为这样,才能让长空阁一家完全占据。 往时,长空阁就跟观华山一样不起眼,今日却是不同,不仅有十几位宗师呼啦啦的闯了进来,还前所未有的出现了两位王者。 这么大的声势,震慑得长空阁上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葛大哥、阮大哥!!!” 直到李轻杰看到葛荆,看到阮清、杨惊雷和易释义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轻杰啊,一些朋友聚在一起没个去出,特意上你这里来,叨扰一下,可不要见怪啊!” 葛荆没说什么,阮清却笑呵呵的来到李轻杰身前,道出原由,顿时让李轻杰喜从往外。 “没问题!轻风、轻柔,赶快把几位前辈应我马上处理!” 李轻杰向葛荆,易释义他们微微颔首,转身向里就跑,想要通知给师傅。 他跟葛荆他们很熟悉,可那种熟悉在外面还好。到了宗门,再怎么熟悉,还是代表不了长空阁,必须要梁国威出来才成。 李轻杰还没跨进第二道山门,梁国威就已经匆匆跑来。 梁国威仅是灵玄,最多算半步宗师。 按道理讲,一位两位宗师踏进长空阁他根本就察觉不了,搞不好李轻杰走到他面前通禀,他才知道有贵客临门。 现在却是不同,王者不说,十几位宗师齐齐飞向长空阁山门。 顿时,一股股浩然威势冲天而起,如山如海般聚集,接天连地。 并随着他们前行,所过之处,云雾被吹散,露出皎洁的月,将所有山风停歇,留下静谧的山野。 这样的威势,只要是位玄者都跟受到威胁的野兽,一身汗毛乍起,险些从地上跳了起来,个个都呆愕的看着外面的天空,感知着简直能将他们压迫致死的气息。 梁国威岂能不知,几乎是一个跨步就从内院来到二道山门前,紧张的看着李轻杰。待听到李轻杰的介绍,顿时欢喜得险些没跳将起来。 两位王者,十几位宗师,这是长空阁立派以来都未曾有过的荣耀,不消多说,仅是在山门坐上一夜,都够记录在《宗门大事记》上,流传千古了。 梁国威二话不说,飞速的来到山门前,满脸微笑的将这一大帮人迎进长空阁。 十几位宗师聚集在一起的威势有如何强大,没有感知过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玄者中都流传这样一句话,那就是王不见王。 其实不只是王者不能与王者会面,宗师也是一般,甚至要仔细的说,连灵玄都应该忌讳一些。 为什么,就是因为意。 意,就是意境。 大玄师想要突破,成就灵玄必须要领悟意境。 不用领悟多深,只消能够参悟出一点,就能够成就灵玄境。 然后随着感悟越深,境界越高,待将一道意境参悟透彻,能够凝结一面域墙之后,就能成就宗师。 域,需要四面墙,再加上天地盖就能成为一道领域。 凝结出领域者就是王者。 所以说,玄者是拥有炼气的可能。 然后,玄士炼体,承载气;玄师通脉,增加气;大玄师炼神,凝炼气。 待参悟一丝意境后,接引天地灵气为引,由量变到质变,凝玄气为玄力,成就灵玄。 仔细看上去就是一个淬炼肉身,使之能够容纳天地灵气,成就小世界的过程。 至于宗师到王者,则是一个把内世界外放,重新现世的过程。 其间,意境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拟,这也是突破灵玄为何那么难,为何会那样重要的原因。 意境很玄妙,从来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就算是将一位大玄师仍在成百上千灵玄、宗师甚至王者身边,都不可能教会。 他,只能靠自认领悟。 其实意境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 毕竟每一位灵玄师的突破都是有迹可循的,既然教不会,那就不教。说不明白,就不说。 只需要将所有灵玄师参悟意境的过程书写下来,按照他们突破的路线一遍一遍的重复,难道还突破不了吗?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只要用心去体会,去感悟,终究会有领悟的。 这样的确不是不行,千百年来,无数世家的摸索不可能没有一点效果。 所以,天下各大世家保证嫡系成就灵玄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可就像评论灵玄境内最强与最弱的差距一样,这般成就灵玄的人战力着实不会太强。 因为主动感悟和被动感悟,所感悟的意境是绝对不一样的。 这还不说,意境说实话,并不是实物,它跟武功招式、内功心法不一样,在参悟的时候不要说他人,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意境的修炼和参悟,靠的是心、靠的是意,用心体会,用意感知,最后在神海中一点点的摸索出个具体东西。 而这个具体东西,在不能具现在外时,仍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和别人,即说不清,也道不明。 等到能具现出来时,已经是宗师了。 其实,即便是宗师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概念,真正能完整具现的,只有王者。 灵玄境、宗师境、王者境,完整的一个玄级境界。看似简单,实则是太难了。 要知道意境,成长靠的是心的领悟,意的参悟,而人的心思流荡散乱,如心猿意马般最难以控制。 好比水之意境,长辈授意你参悟的是水意,在春天时参悟,可能参悟的就是雨意;冬季时参悟,可能就是冰意。 遇到敌人,在河边,水意可能化作长江大河,海边时,又可能化作惊涛骇浪。 遇到了火,可能会化作雾意,遇到了冰,可能又会化作寒意。 千奇百怪且万般不由人。 也许会是一条通天大道,也有可能是条羊肠小道,更可怕的是踏入断壁悬崖,没有了去路。 这才是王不见王真正的意思。 当然,这是被动成就意境人最大的破绽。 因为他们从来不曾拥有一道属于自己的意境。 不属于自己,自然无法掌握。 至于能完全掌握意境的人,不但不会受他人意境影响,甚至还会刻意选择一个与自己意境相克的人作为一生之敌。 不为名、不为利、不为其他,只求磨砺。 相互成长、相互激励,故而才被称之为一生之敌。 所以,十几位宗师汇集在一起。 意境有相同的、相生的,自然也有相恶相克的,仅是一丝刺激就身不由己的露出爪牙,挥舞着要守护属于自己的地盘,然后冲天而起,浩浩然的直入九天之霄。 “这威势...” 梁国威看着身边威势浩然的十几位宗师,气息压迫,让他简直无法呼吸。 幸好他在前引路,身后跟着的是王小余和秋末言。 有两位王者在,任何宗师外泄的气息都自然不自然的让开这里,才让他的心神稳定了许多。 待他站在长空阁门前,转过身,笑脸相迎时,赫然发现,气息内敛,安然自若的不只是两位王者,还有杨惊雷身旁的两位老者。 周濂、易释义还有艳迷宗主杜笑眉三人的身份在宗师中最高,他们三个守护着葛荆和杨惊雷,紧跟在王小余、秋末言两人之后走进长空阁。 杨惊雷自然是必须要受到保护的人,葛荆气息微动,半遮半掩的强自控制。 若在以前,十几位宗师的气息根本奈何不得他,现在却是不然。 根基受损对葛荆的影响不只是境界跌落、心境虚浮,还让他对气息、劲气的掌控也弱了许多。 现在受到十几位宗师的影响,神魂不自然的浮动起来,时不时的露出狰狞的一角。 仅是外泄的这一角,就凝炼得如同实物,任何一位宗师的气息冲击过来,都会被他狠狠的一撞,摇三摇、动三动,气血翻涌,震撼连连。 还好,这番气息碰撞很自然,似有心也是无意。 无意的是,掀起这种气息间的碰撞,是意境相生相克,无心而起。 有心的是,机会难得。 十几位宗师在无意之中聚集在一起,骤然掀起这番碰撞,在外族宗师的威胁下,不管有仇没仇,在大势压迫之下都不会也不敢起冲突,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因为没人敢下杀手,正好做一次安全的比拼,相互印证一下,即能知道别人强在那里,也能知道自己弱在那里。 也许,这一次碰撞就能让自己找到弱点和破绽,磨砺之后能够更近一步。 这种好处连在宗门都很难找到。 所有人都感觉到机会难得,欣喜中变不再去控制,甚至还刻意的寻找对手,去碰撞,去试探。 事情竟然在无意间演变成这种样子,王小余和秋末言感觉很好玩,葛荆则感觉很刺激。 他不是想找谁拼一拼意境,找谁撞一下气势,而是尽力控制着神识,淬炼一下虚浮的心境。 葛荆知道自己喷出四口精血,随着伤势的恢复,玉箍形器已经补充回两口,尚缺失两口,以至于气拿不住血,心控不住神。 现在借着十几道宗师气息的压迫,葛荆想看一看,不需要那两口精血,自己能否将境界稳固,收摄心神,拿捏气血。 宗师境界却别很大,有初入宗师的,也有半步王者的,期间相差极大。 准王者,以前的葛荆是,现在的周濂老人是,易释义是,感知一下,艳过留影杜笑眉竟然也是。 什么是半步王者,什么又是准王者。 别的事情解释不太清晰,拿域说事就很简单明了。 域,凝结东、西、南、北四道域墙的就是半步王者,添加上天地二盖,还未能将域凝为一体的就是准王者,等六合归一形成一体就是王者了。 所以说,准王者已经两只脚都踏入王者,就差轻轻一侧身了。 差一点就是三位王者了,上一个成就这样的人是谁? 不是别人,就是他身旁的这位秋姐姐,以及烽火的叶小蝉。 现在又出现三个来,怎么会这样快。 葛荆脑海飞速转了一下,周濂第一个被他排除在外,因为周濂老人如果二十年前不曾受伤的话,早就成就王者,至于比地尊境界差多少不得而知,但至少不会在王小余之下。 易释义和杜笑眉呢? 杜笑眉,葛荆不熟悉,可他熟悉易释义,他知道易释义修为不俗,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修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 葛荆修为增长很快,快到让人不敢相信的程度,易释义竟然也能一步不落的跟上,比他丝毫不慢速度踏进准王者。 杜笑眉想来,也差不多。 都是因为宗师战吗? 葛荆一遍收摄着心神一边有些恍然大悟。 大世之争啊! 大明王朝借着杨文举借道之机与外族争锋,算不得国战,却也是一场大世之争。 败,陕西行省会失落于北域荒原之手,会成为让北域荒原变得更加强大的营养。 胜,则会重创北域荒原,会给大明疆域一个和平百年的盛世。 按照刁御的话讲,大明朝廷酝酿这一场大战,的确使得陕西行省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甚至无论胜负都会被荒族荼毒杀戮,家破人亡血流漂杵。 这是错的吗? 大明败了,那就是错误。 一旦大明胜利,不说其他,仅是这百年和平,就不知道会造福几代人。 对与错,在人命面前很好判断,可在大势面前,即便是葛荆也很难说一句错。 第408章 解难纾困 葛荆思绪纷扰,双眼不禁有些发直,有些呆滞,近乎无神的看向前方。 长空阁,是观华山长空阁门派的名字,也是这具大殿的名字,代表着门派的形象也代表着门派的荣耀。 两位王者十几位,哦,包括葛荆他们在内一共十三位宗师,这么多人登临长空阁,长空阁自然要在长空阁招待他们。 当两位王者十三位宗师一位灵玄坐下后,梁国威招呼着五六个侍从里外忙碌着。 上茶、水果、糕点尽其可能的奉上来,应有尽有。 梁国威和李轻杰都是灵玄,自然能够感知到漫天飞舞的神识。 在外面,十三位宗师尽情释放出通天的气势,好不避让的相互碰撞,待到长空阁内,自然而然的收摄回来。 气势也从粗狂释放化为精准控制,没办法,他们总不能为了一次难得的比拼就把人家长空阁的大堂主殿掀翻吧。 所以心念一转,气势交给神识控制,神识分化,一道化为多道。 一阵扭转,神识化为一道道长剑、一把把飞刀,蛟龙戏水,鱼戏荷叶间般在中堂内飞舞。 侍者修为浅,还没有修出神海,根本感知不到身前身后,上上下下都有锋锐的刀剑飞舞。 梁国威和李轻杰却已经感悟意境,清晰的知道天空最少有数百把刀剑,无声无息的穿梭着,游动着。 刀剑在空中游动,纷扰、杂乱、无章,而侍者就在凌乱混杂的刀剑中自如行走。 你在前我在后,没有丝毫规律可言。 在这种场景,一个失控就会让侍者们缺胳膊少腿,甚至丢掉性命。 还不会是一个。 “这些人...” 梁国威的眼眸间闪过一抹惊骇,愕然看着一位位宗师。 十三位宗师,除了葛荆、易释义、周濂、杜笑眉四个没有出手外,连阮清都兴奋的调动着神识,化作一把把飞剑在空中游动,对手也是一位与他同阶的初入宗师。 去除四位宗师,还有九位。 这九位宗师,修为有高有低有强有弱,参悟的意境还各有不同。 炙热的、坚韧的、萧瑟的、雄浑的,激昂的、寂静的,时而如风,轻灵飘逸,时而如山,凝重沉稳。 种种不同的意境,竟然是梁国威和李轻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门小派就是这样,门内传承浅薄,又没有境界高修为强的前辈在前指引,见识自然不够广博。 今天骤然感知到这么多意境,有模模糊糊只结成一道域墙的,有南北两道域墙的,有成就三才域墙的,自然也有凝结成四象的。 可以说,这九道域墙有强有弱,几乎把从初入宗师到半步王者的道路清晰的摆在那里,扫清梁国威、李轻杰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大受裨益,绝不亚于一次通天奇遇。 当然,今日受益的人绝对不只是梁国威和李轻杰,同样包括这九位宗师。 这次碰撞,几乎为他们直指王者之路,最少省却他们数年苦修,所以他们即使走进长空阁,也舍不得就此收手,却不想,进入长空阁大殿之后的精准控制让他们更加受益。 只是,这番碰撞随着时间的推移,相斥相吸,相互缠绕后竟然难分彼此,无法收手。 一位老者悄然走了进来,感知到天空混乱的气息,心猛的提了起来,怦然而动,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走到梁国威身旁,压低了声音,噤若寒蝉的道:“宗主,酒席摆好了!” “啊!这可怎么好...” 梁国威、李轻杰被老者的声音从沉湎中清醒过来,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殿中有六对大玄师级别的侍者忙碌着,看着那位宗师把茶水喝掉,斟满,看那位宗师喜欢那道水果,填满。 即便不需要招呼,在一旁听听宗师们的闲聊,也是增加阅历不是。 说是侍者,其实都是长空阁精英弟子,六男六女。 其中几位更是李轻杰的同门师兄弟,只是没有他的机遇,还苦苦的卡在大玄师,得不到突破。 真正的侍者是进不了今日的长空阁,级别不够。 看似一片和谐,可待那位老者的话出口,九位宗师几乎随着梁国威的目光抬起头,看着纠缠成一团的神识,有些为难。 天空上,乱如麻团的神识在开始的时候就不是胡乱纠缠在一起的,多数都是寻找与自己意境相须、相使,或相杀、相反的。 而有这种生克之道的意境一旦纠缠在一起,就仿佛磁石一般,牢牢的吸附在一起,任何一方想要脱离,都会失去控制。 而这种失控,一个不小心就会使得气息暴涨,然后仿佛引爆磁场般的将整个大殿内的气息引爆。 九位宗师分光化影般分离出数百道刀剑,如果全部被引爆,承受不起的可不是这座长空阁大殿,而是整个观华山。 夸张点,崩裂半个观华山峰都不为过。 “冒失了...” 九位宗师的心同时一抖,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明明只是在观华山长空阁寻一个落脚之地,只是一时见猎心喜,掀起一番拼斗竟然就搞成这般情况。 崩了长空阁大殿就已经很失礼了,这要是在把观华山崩去半个山峰,那么,长空阁还能存在吗? 这,这太荒唐点了吧? 长空阁自从见到他们可没有一丝失礼之处,甚至还像供奉祖宗一般的恭敬,换来的却是整个门派的毁灭。 九位宗师,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几乎是瞬间就把头扭了过去,目光炯炯的投在王小余和秋末言身上。 充满了祈求、哀求、渴求之意。 长空阁大殿内,能将九位宗师数百道神识分解开,只有这两位王者吧。 “东方甲乙木...” 还不待两位王者说话,葛荆的眼眸一动,出现一抹光彩,然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九位宗师一愣,随即就见阮清的九道飞剑陡然冲天而起。 “东方甲乙木...是兵武军阵吗?” 阮清轻呼一声,九支飞剑微微一扭,就不管不顾的向东方飞去。 与之相吸的九支飞刀被冲天而起的九支飞剑带动起来,仿佛饿狼般的向飞剑追去。 阮清好像没有看到,继续控制着飞剑来到最东方的墙壁向下一坠。 那位宗师也有些恍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神识微动,九柄飞刀用力的向后一挣。 然后刀尖颤抖,偏离了方向。 心念再转,飞刀旋向了大殿穹窿。 刷的一声微响。 飞刀在空中环绕而转,旋出一个完整的圆。 然后一遍一遍的在哪盘旋。 锃的一声轻响。 九柄飞剑插入青石地板,整齐得如同一朵鲜明如画的梅花。 “南方丙丁火...” 如此变化葛荆好似没有看到,九柄飞剑落地,他嘴唇微启,又吐出五个字。 瞬间,其余八位宗师的眼眸都亮了。 在九柄飞剑刚刚没入地板时,混乱空间陡然一挣,又有十二柄飞剑腾空而起,及至穹顶后向南疾飞而去。 其后如阮清那般模样,相吸相引,尾随而来的十二柄飞剑强制的摇动这剑柄,在及至穹顶时调动了方向,背道而行。 “西方庚辛金...” 这一次,葛荆的话音未落,就有两道锋芒冲天而起,也有两道锋芒在起步时就挣脱了吸引。 而葛荆的声音微微顿了一顿,仅是慢了一息就吐出第四句话,“北方壬葵水...” 葛荆的一个北字刚出口,大殿穹窿上盘旋的九道飞刀微微一抖,呼的一声飞到最西侧,刷的一声没入青石地板。 同时也有十支飞剑拔地而起,及至最西侧,贴着那九柄飞刀刺入地板。 属性生克的意境间有相吸相斥的变化,同出一源的意境即便混杂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葛荆四句天干配五行,不消四息就让五位宗师将神识从混杂中分离出去。 其实到现在已经无须按照葛荆的吩咐去做,完全可以将化为魂武的兵器散去,把外放的神识收回来。 而葛荆也只是道出四句,最后那句中央戊己土根本就没念。 可随着阮清一声惊呼,所有人明白葛荆分离神识的办法是什么。 “兵武军阵...” 有些人懂,有些人不懂。 不过,不管懂的还是不懂的,都没将外放的神识收回,而是按照葛荆的意图把最后剩下的气息一一归位。 中央戊己土... 九位宗师外放的二百多道刀剑,完整的依照他们的意图刺入五个方向的青石地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摄人心魄的威势。 可大殿内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知到,有四道气息顺着四个方向沿着青石聚集在中央戊己土方位的四批刀剑上。 刹那间,插在中央戊己土方位上,形成周周正正的正方形的刀剑上。 气势倍增,煞气如山。 这威势所有人神识感知去,立刻将眉头挑起。 “这,这是王者之息啊!” 一位宗师惊呼着,一步跨越过去,目光炯炯的王者那刀剑,简直不敢相信。 “这就是兵武军阵之威,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纳众力于一人!” 阮清探出手在中央戊己土方位点了点:“或以少胜多,取得不可胜之胜绩;或以多欺少,减少不应该有的损失。” 然后他看着易释义笑道:“这个,易前辈应该是最擅长的吧!” 易释义翻了下眼皮道:“我擅长的是两军厮杀,方阵、圆阵、冲阵,最复杂的也不过是锋矢阵、鱼鳞阵、长蛇阵。像葛小子这样的繁杂的,都是江湖阵法,军阵的一种变通,应该是周老、杜丫头和你们这等大宗门最擅长,我可不行。” 阮清苦笑一声道:“周老和杜宗主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呀,让我提前摆兵布阵还行,像刚才那样,因时因地的随即变化,我却是办不到,再来几次也办不到。” 周濂老人没有说话,杜笑眉却认同的点头道:“葛大人的心思不仅是因地制宜,灵活变通那么简单。而是心性通达,明心见性,非一般人能所为。” 她抬起头,看了眼葛荆,看着葛荆淡漠的眼神,不禁有些叹服道:“无怪乎葛大人修为增进神速,就这心性愚者没有几十年根本锻炼不到。” 心性! 杜笑眉一语既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葛荆。 气色圆润,眼眸深邃,心态平静。 拥有这种气定神闲状态,是喷出过四口精血的人能拥有的吗? 所有人心头都升起浓浓的疑窦。 随即,他们又想起太华山之巅感知过葛荆的状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葛荆的境界是虚浮的,尚未稳固,随时都有跌落境界的可能。 “他的心境太强了,仅是借着我们气息拼斗就将虚浮的境界稳固...” 这些人最低都是宗师境界,拥有的阅历和广博的见识是如何的强大,一点疑惑,瞬间就被他们揣摩出来。 “酒席摆好了,不要让主人为难啊!” 境界重新被葛荆稳固在宗师中期,心境在霎那间平稳下来,葛荆的心情舒适了很多,微笑的拥着杨惊雷的肩头,指了指梁国威。 所有人顺着葛荆的指引看向梁国威,看到他满脸惊骇过后尽显无奈的脸,都忍不住笑了。 “梁宗主,失礼、失礼了啊!” 易释义第一个来到梁国威面前,豪爽的赔了一个礼。 “是啊,是啊,梁宗主,失礼了,失礼了。” “还好有葛大人在,要不然今天可真是无心惹祸事了!” 几位宗师看到易释义的豪爽都纷纷走过来,簇拥在一起,向梁国威赔礼。 其实,现在有葛荆梳理他们的气势,并没有惹出任何祸事,依照他们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向梁国威赔礼。 只是转回头想了下,还是他们刚才做的事太过鲁莽,不地道,差一点没让长空阁山毁人亡,忍不住有些羞愧,才在易释义的引导下纷纷向梁国威赔礼道歉。 这番举动梁国威那里能承受得起,他即便身为长空阁宗主,可整个门派连一位宗师都没有,却要承受这么多宗师的笑脸相迎,赔礼道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手忙脚乱起来。 “好了,好了,去赴宴,然后讨论一下,万星教的事要如何去做!” 王小余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打断宗师们赔礼的举动。 不是他失礼,而是这么多宗师向一个不过是灵玄巅峰级别的小门派宗主赔礼,真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 第409章 偷得一时闲 葛荆一行来到长空阁时间不长,长空阁准备的酒席却十分用心。 不,都不能用用心来形容,而是举门上下齐齐出动,不仅将门派内的老底拿出来,还向四周距离不远的世家宗门开口,耗费极大的资源换取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奇珍药材,灵兽食材。 更是将这些世家、宗门的大厨接来,在最快的速度烹制几桌顶级珍馐。 大出血的其实不只是长空阁,还有被长空阁连夜惊动的各大世家宗门。 这可是两位王者,十几位宗师啊,几大世家在知道是这些人后,纷纷不求回报的把这些自己都舍不得食用的东西贡献出来。 他们其实并没有指望,烹制这一顿酒席就能从这些大人物手中换取到什么,这些东西在他们心中是至宝,换做这些人,其实不过寻常而已。 没办法,包括长空阁在内的这几家都是小势力,捆绑在一起最多不过中级。 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有什么好东西! 而拿这些不过尔尔的东西又能换来什么? 换取什么,换取的是侍奉这些人的几个名额。 一家两个嫡传弟子,与长空阁那十二位真传弟子一般,侍奉左右。 仅此而已! 这是葛荆一行入席之后,随意扫了两眼,心念一转就知道个究竟,顿时都在心里默默的点点头。 能成为一方势力的,无论规模是大还是小,都会有些谋划,有些是眼前,有些是未来,有些是看得见摸得着,有些则是无影无形,影响的是以后。 四桌酒席,药膳调制,灵兽烹饪,十分丰盛也很对得起他们的身份。 对这些小世家小宗门来说,花费巨大,在王小余、易释义、杜笑眉他们眼里却着实不算什么,即便以后能有些回报,其实也只是眼前利益而已。 几家分一分,谁都肥不到哪里。 尤其今天,经过刚才那番拼斗下来,谁还有心思关心这个,一个个分坐下来,针对着刚才的事情热烈的谈论起来。 你如何如何,我如何如何,刚才不应该如何如何,应该如何如何。 间或有些不太明白的,也毫不在意的向王小余他们那桌请教起来。 那桌有王小余、秋末言两位王者,有葛荆、周濂、易释义、杜笑眉四位准王者,几乎就是所有人中的最强。 若是往时,这些宗师即便在修行中有些迷惑和不解,也很难有人能够为他们解惑。 甚至,就算有人愿意为他们解惑,他们也不敢开口请教。 人心浮杂,谁知道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要如何去还。 今日却是正好,经过刚才那番大举动,所有人都有些气血澎湃,不能自己。 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纷纷都将脸上遮盖的面具解下,不管不顾的请教起来。 其实心情激动的人里并不包括葛荆这一桌,只是他们个个性格古怪,与众不同。 听到另外两桌人请教的问题,都不在意,随口点拨,清清楚楚简简单单的就将难题开解。 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二个接着就会有第三个,然后就会有第四个、第五个... 天下玄者,地尊几乎不可见,王者一样极其稀少,散人三三两两,有的几乎都是顶级势力的最顶尖那一小撮。 剩下,世人能够接触,能够听闻到的最强玄者就是宗师。 在座的这些宗师,包括艳迷宗主艳过留影杜笑眉在内,上数千年,宗门最强的就是宗师,就是现在的他们。 他们已经成为宗门里最强的巅峰了,还想继续修行下去很难,因为宗门内已经没有人能指引他们往下如何走,前方是什么。 所以,今日这般碰撞是他们从来没有的,虽说不能告诉他们下一步如何去走,却也模糊的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再有六位绝对比他们强的人,不仅有资格为他们指明道路,还愿意为他们解惑。这绝对是让人难以放手的诱惑,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有所得的不只是这些宗师,侍立两旁的侍者们,或者说长空阁他们这些小世家小宗门,一心讨好,尽力所求的也是这个。 这些小世家小宗门尽其所能的侍候这些大爷,没想马上获得什么回报,求的仅仅是这些嫡传子弟侍奉左右,从这些大爷嘴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就够了。 有人说过,如果境界差距太大,不仅无法沟通,最好都不要交谈。 很多东西,境界不够的话,知道越早越不好,因为容易乱心。 尤其是修行法,跨阶太多很容易心境失守,甚至是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 不仅浪费时间,白耗心血,还容易走火入魔最终成为一个废人。 可说的是跨阶不多的情况下,现在却是跨阶太多,就算是让这些弟子听到只言片语的都无法理解,想要迷失进去都找不到门路。 一伙最强不过大玄师的黄级玄者去听最低都是宗师的玄阶顶级玄者谈话,能够理解才是怪事呢? 梁国威他们不求弟子能够听懂,只要能够记住一句两句,未来能有所获就很不错了。 其实,他们想的不是让这些弟子听到什么,而是想让他们去看。 大玄师突破灵玄却的是什么,被卡顿的是什么? 意境,成为瓶颈,进而困惑住这一批人,主要是参悟不透意境。 这个瓶颈人人皆知,大宗门大势力还能走些盘外招,点拨一二,小宗门小世家却没有那个资源,更没有那个办法帮助,只能干着急,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以为现在大战开启,一大批的宗师天天开战,这半年殒落的人数都已经打破了数百年所未有的记录,就感觉灵玄师不重要了。 实则不然,灵玄师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都是玄者的主力,还是顶级的主力。 没看北阴末指王陆闯过军都陉向湖北行省求援,四象星宫闯关军都陉口支援陕西行省,也不过是六位宗师率领一千五百位灵玄,五百位大玄师吗? 再看太阴山太和山庄和观华山长空阁,这两个势力包括宗主在内,最强的不过是灵玄,还不算多。 从这里就能知道,灵玄师从来都不是不可或缺,也不可漠视的存在。 今天的观华山,恰好有一批宗师莅临此地,需要招待,于是就有了一个能让他们做近距离、短暂接触的机会。 近距离、短暂接触也算是机遇吗? 算的。 如果只是一位两位宗师,无法交谈,无法做亲密接触,还算不得什么。 可若是有十几位宗师,意境领域各有不同的情况下,能够近距离观察、感知的话,真的算是一个不小的机遇。 尤其这些宗师还气势外放,相互展示、相互碰撞,这几乎是就在给他们做意境衍化,还是从初级意境成域到高级意境成域,分阶段的进行演变。 这已经不是可以忽略的小机遇了,而是千载难逢的大机遇。 只要有所知,立刻可以突破灵玄境,若再有所得,简直就是直指宗师一路平坦。 一夜喧哗,在东方吐白,十几个人才施施然停了下来,跟随着王小余走到观澜山东,盘膝坐下时,近二十位侍者才兴奋的将大殿打理干净。 都是一群小老爷小姑奶奶,何时曾这样辛勤劳作过,今日却兴奋的,毫无怨言的做起下人才会做的工作。 “这些小家伙都很不错!” “嗯,应该会出几个好苗子!” “虽不能保证人人入灵玄,大多数的成就都差不了。” 山顶之上,一番吐纳,晨练后,几位宗师目光向下扫了一眼,看到他们站在半山腰,静静的做着早课,同时也在等待服侍他们,赞许的笑了笑。 玄者都有颗求进向上的心,也许一些举动会让你看不上,却不会有人说,那是错误。 这也是葛荆他们明明知道服侍人的心思,却不会排斥他们、看不起他们,更不会因为人多而做驱赶。 只要不打扰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至于以求能够达到什么成就,只能看你们如何努力。 所以,整个长空阁,包括宗主梁国威在他们登临山巅做早课时都没敢跟来。 只有李轻杰亦步亦趋的跟在葛荆身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满脸尊重的跟着,等待吩咐。 做完早课,激动的心情恢复了平静。 偷得一时闲。 所有人都静静的坐在那里,享受着山风的吹拂。 扑棱棱... 天空,三个黑点陡然出现,在眨眼之间飞来,由远及近出现在观华山巅。 “六扇门的铁鸢!” 杜笑眉第一个发现,抬起头,微眯双眼,低低的惊呼一声。 迅疾,在王小余、周濂、葛荆同时抬头去看时,三只铁鸢左右交叉、换位,停在三人头顶,缓缓悬在空中。 “他们都是六扇门中人?” 十几位宗师,有知道他们三个是谁的,也有不知道的,可在看到三只铁鸢后,都知道,这三人是六扇门中人。 六扇门,铁鸢传信,日行万里。 铁鸢一日行万里,也就是说从陕西行省到帝都急行不过五日就能到。 可那是从陕西行省六扇门到帝都六扇门或刑部。 若是直达到人,那就非六扇门而不可为。 因为铁鸢传信指引的是珠链。 其他人,那怕是大明王爷都不可能。 葛荆三个人抬手接过铁鸢,另一只手取出珠链,在铁鸢肚子上印了一下。 咔的一声,铁鸢腹肚打开吐出一纸信笺。 三人抬手接过,拇指一搓,打开,目光上下一扫,三个人同时抬头对视。 “你竟然还是六颗珠链,正七品的小总旗?” 周濂有些愕然的看着葛荆手上那条三尺长,拴着六颗珠链的拳头大的枷锁。 葛荆抬头看了眼周濂手中栓得密密麻麻的珠链,笑了:“正四品指挥佥事,十二珠链。” 扭一转,又扫了眼王小余手中那条更长的珠链。 王小余扬了扬手,笑道:“我这可是十六颗珠链,正二品都指挥使。” 葛荆一撇嘴,晃了晃手中珠链,道:“宗师级六珠总旗,天下第一,你们那个算什么,我见多了。” 王小余和周濂一愣。 葛荆道:“宗师级,十二珠链,太谷兄弟。十六颗珠链我虽然没见过,不过天下十三神捕,也就意味着最少十三位,还有拳王董钟澍应该也有一条吧?” 说着葛荆又晃了晃手中的珠链。 王小余和周濂尽皆无语。 珠链,不管有多少颗珠子,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条,可要加上前缀呢? 像代表宗师级的十二颗珠链,葛荆还只说太谷兄弟,蓝家、董家还有很多。 代表王者级的十六颗珠链,拳王董钟澍是,十三行省的十三神捕同样也是。 可,宗师级的六颗珠链,正七品总旗遍数天下,包括四大王朝在内好像都只有葛荆一人。 “行,你牛,天下第一总旗!” 王小余看着葛荆,笑了。 周濂也笑道:“这个好像是老穆的调侃,现在知道的人可是不少,都快变成美誉了。” 以前,还仅是北疆鬼老的调侃,代表一种尴尬,可随着葛荆独挡军都陉,又斩杀两尊宗师,已经化为对葛荆的赞誉,传说一般的赞誉。 “天下第一总旗...” 包括杜笑眉在内的十几位宗师同时看向葛荆。 北疆鬼老的调侃,三路宗师战无人不知,却是不知道形容的竟然是葛荆。 “他真是六扇门中人!!!总旗!!!” 所有人都有些五味繁杂。 六扇门、总旗、宗师,就不说宗师级总旗,连灵玄进入六扇门都不可能只是一位正七品总旗,给个正五品千户都没人说是过。 他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六扇门,一个归朝廷所属,由玄者组成,负责替朝廷管理江湖武林。 身份很尴尬,被江湖武林所唾弃,被污蔑为朝廷的爪牙。 当然,这种蔑视只能是灵玄之下的低品阶,等到了高品阶,也就是五品千户灵玄阶时就没人敢这样了,至于到了正四品宗师时,不管到那里都只有尊重。 “叔叔,怎么了?” 三个人微笑之后,都拿着纸笺沉思着。 杨惊雷不知何时站在葛荆的身后,没去看六扇门传书,而是满脸担忧的看着葛荆。 到了现在,葛荆接触的敌人都是强宗师,甚至是王者,偏偏葛荆伤势虽好,但境界跌落,还没有恢复,万一有难,他真的不敢想像。 “没事,就是万星教人已经开始冲击西京府了。” 葛荆挥了挥手中纸笺。 第410章 能够守护,似乎有些幸福 “万星教,出手了……” 呼啦一声,所有人都来到葛荆几人身前,脸色凝重的询问起来。 “嗯!” 葛荆点点头,看了眼王小余。 王小余随手把纸笺递给秋末言,道:“杨文举冲关了,冲击雁门关了。” “什么?” 瞬间,所有人都震惊起来。 “动的不只是万星教吧?” 重重的一跨步,一个浓眉阔口国字脸的中年人来到王小余身前,脸色充满了焦急。 王小余眼皮一撩,扫了这人一眼:“你是?” 中年人双手抱拳为礼道:“西京府左参议四品分守道路过年。” 王小余眉头一跳,手指一伸,从葛荆手里吧纸笺抽了过来,反手递给路过年,道:“杨文举冲击雁门关,大辽王朝三路大军追击而来,四川布政使调取十万大军集结边关。” 倏地,所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王小余继续道:“昨夜,小昆仑山瑶寨、五莲山侗寨、太越山越寨秘密集结,于黎明时下山,冲击县城。东西两路宗师也同时出手,掀起大战,惟有中路还在对峙。” “什么……” 山巅掀起一阵微澜,私语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王小余没在意,继续道:“北域又有十万铁骑聚集沙洲集,威逼姑臧城。” 轰然一声,迅疾又沉默下来。 路过年抬头道:“这是什么意思,要全面开战吗?” 王小余摇头道:“威逼吧?东路有商郡王统帅龙骧军,西路有澜沧卫指挥使沐之枫率领三万铁骑。这十万铁骑根本不敢轻动。至于姑臧城,是那么好动的?” 路过年眉头一蹙,旋即舒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是调虎离山。三路军冲击县城,两路宗师开战,姑臧城外还有大兵压境。不是要掩饰万星教袭击唐王府吧?” “极有可能!” 王小余扭头看了一眼秋末言。 秋末言郑重的点点头。 “也是,三路宗师动可两路,为何中路宗师没动?” 王小余吸了一口气,“我先去看看,绝对不能让他们冲击到西京府。” “混账,绝不能让他们冲击唐王府,惊扰到唐王爷!” 路过年身位西京府左参议,自然以唐王府为主,听到消息是又惊又恐,直接飞身而起,遁入九霄。 其余宗师似乎也被惊怒,脸色阴沉,冷笑一声,不待王小余有何举动已然长身而起,直入九霄向西京府飞去。 即为宗师,心境自然坚若磐石,心硬如铁,即便面对王者也不会没有主见的乖乖听从命令。 王小余、秋末言、周廉、易释义没着急,几乎同时看了眼葛荆和杨惊雷。 王小余道:“小弟,你晚点,安排好小雷再说。” 葛荆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阮清。 阮清直接道:“还是米照顾小雷吧?” 葛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再想,三族这么大动静,崆峒山和点苍山不会被他们忽略的。” 几人眉头一挑,眼眸一凝。 是啊,陕西行省别看三路宗师战打得正酣,实则真正主力还在崆峒个点苍。 因为这里有陕西行省最好战力,地尊。 三族岂能无视,岂能忽略。 阮清立刻道:“是啊,我都赶到了,师傅还没出现,一定是有所发现!” 秋末言也道:“大元王朝的王者一直与浮尘子真人以论道为名,牵制左右。现在面露狰狞,绝不会毫无所动。” 阮清眉头紧锁,一阵犹豫。 宗门有难,任谁都做不到无动于衷。要是不管不顾的就向宗门赶去,做什么恐怕都晚了。 “我帮你问问看……” 周廉老人略略迟疑,掏出一张纸笺,书写一行字塞进铁鸢腹中。 一道玄力度入,铁鸢双翅一抖,飞去云霄。 “崆峒呢……” 葛荆突然问道。 “崆峒……” 王小余笑了:“哪里都需要人担忧,唯独崆峒不需要人担忧。” 葛荆一愣,“为什么?” 王小余笑道:“因为药老爷!” 葛荆有些不懂,摇了摇头。 王小余道:“药老爷是陕西战力榜第一。” 葛荆颔首:“这个,知道。” “可你不知道,药老爷还是大明战力榜前十!” 王小余满脸笑意得看着葛荆。 葛荆顿时愣了,“什么,大明战力榜前十,那,必须是地尊,还得是地尊巅峰吧?” 王小余点头道:“不知如此,他还是唐王最大的倚仗。” 葛荆的眼徐徐的眯了起来,他现在才知道,唐王朱旃当年邀请他去药王洞品尝药老爷亲手调制的药膳,看似平常,其实绝不寻常。 药老爷,那可是陕西战力榜第一,无上地尊。 岂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品尝他亲手调制的药膳。 如果不是朱旃,他葛荆,一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 至于,大明战力榜前十的身份恐怕比一省战力榜第一更尊贵。 大明战力榜只有一个,可大明疆域却有两京十三行省,也就意味会有十五个第一,同时也意味着并不是所有第一都能进大明战力榜前十。 葛荆长长的嘘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杨惊雷。 唐王朱旃与他初见,应该是才得到药老爷的支持,前去觐见。 应该也是才知道他将杨惊雷从玉局峰带下来,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照顾。 只是机遇从手边溜走,转瞬即逝,再想找,不会再来。 不过,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他会后悔,会失落吗? 葛荆淡然一笑:“如果不想惹起尊者战,想来药老爷也会有人牵制吧?” 王小余默默颔首:“西域、北域应该都有地尊进入大明吧?” 说着,他抬头看了看葛荆。 瞬间葛荆就知道王小余说的是谁。 西域大荒古城主人牟云镐! 葛荆嘴角微微翘起,流出一丝讥讽,扭头吩咐一声道:“小雷,你去哀牢山,找观澜山荀无影。” 阮清一愣,不待杨惊雷说话,立刻道:“怎么让小雷去观澜山?” 葛荆淡然道:“遍数陕西行省,观澜山应该是嘴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阮清讶然,“可,那是绿林啊?” 葛荆扫了王小余一眼,冷笑道:“哀牢山真的是绿林吗?” 阮清随着葛荆的目光望向王小余:“哀牢山不是绿林……” “也许,一半一半吧!” 葛荆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小余。 王小余淡然一笑,“去观澜山就去观澜山吧,哪里可能是除了崆峒山外最安全的地方。” 葛荆又道:“小雨应该也在哪里。” 杨惊雷顿时一笑,认真的点点头,向几位长辈一抱拳,转身就走。 他可是知道,大战即将开启,灵玄师的修为根本成不了什么事,硬要参与其中,除了让葛荆分心,拖他后腿外,可能一事无成。 “如果真想要历练,就听从武山主吩咐。” 远远的,葛荆千里传音,嘱咐了一句。 顿时,杨惊雷眼眸一亮,马上兴奋起来。 玄者再理智,也是好战之人。明明有大战即将开启,他却要避让到一旁,换谁都不会愿意。 葛荆几人看着杨惊雷的背影,感知到她从颓然、萎靡不振到精神振奋,闪电一般飞走,都忍不住将嘴角翘起,默默的笑了。 “走……” 王小余清喝一声,大雁一般的旋起,身子一拧遁入空虚。 “师傅……” 仰头眺望天空,李轻杰双拳紧握,只是低低的呼唤一声,视线内已经只剩下白云悠悠,空无一人。 “不甘心!” 梁国威叹息一声,走到李轻杰身后。 他不是一个人,默默走来的还有五位世家宗门之主。 五位世家宗门之主也不止是他们五人,在他们身后还有在长空阁大殿忙碌一夜的二十几位各家嫡传弟子。 所有人,所有的将近三十人齐齐的,排成数行眺望着天空,眺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天空。 “能甘心吗?看着这些前辈,为了家国东奔西走,出生入死,而我,不要说追随,就连看着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稍不注意,就会枉送了性命。” 李轻杰想到太阴山上那段生活,内心升起阵阵无力,怎么都不甘心。 他的头微微扭转,向杨惊雷离去的方向望去。 李轻杰相信,不甘心的绝不是他一个人,杨惊雷会比他更不甘心。 “不甘心,就更要努力!” 梁国威沉声道:“咱们是小门小户,大灾来临挺不过一个浪潮,支撑不了你的大抱负。可是,你能认识葛宗师,有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得到这种天大的造化……” 他徐徐转过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少年少女们,道:“你们就要抓住机遇,努力再努力。也许就会在这大世之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一世天骄。” 几位世家宗门之主也连连点头。 “是啊,也只有这种乱世你们才能遇到昨夜这种机遇,否则,刘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哪有机会与这么多宗师做近距离接触,更哪有机会见到王者。” “大战,绝不会只有这一战,也绝不会只维持在宗师境。孩子们,都给我闭关去,用心体会昨天的收获,只要突破了,才走资格参与后续的战斗,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不只是出自梁国威他们之口,也出自宗师之口。 两位王者,十几位宗师齐齐的在空中飞行,有在前有在后,时间不长就在空中分出了前后。 王小余、葛荆他们虽然起步有些晚,却在不到半个时辰间超过了所有人,与艳过留影杜笑眉、路过年并驾齐驱。 虽然这些人轻功有高低,速度有快慢,却没有保存实力,都在拼尽全身力量飞速前进。 葛荆低低的问了一声,易释义淡然回了一句。 “为什么会这样?” 葛荆不知道是在问易释义,还是在问自己。 易释义低声道:“你刚才不是问哀牢山的绿林,不只是绿林吗?” 葛荆目光笔直的望向易释义。 这话,原来是葛荆向王小余问的。 他不知道对,还不是。 至于肯定,是不可能肯定的,只是他的一种猜测。 现在易释义反过来问他,葛荆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易释义淡然道:“绿林,绝对是绿林。对内,绝对是绿林,可若对外,他们会比朝廷还朝廷!” 葛荆一呆。 易释义淡然道:“就好像我,因为军中倾轧,犯了大忌。商王爷为了保护我,将我逐出龙骧军,从此我为江洋大盗,几乎与大明势不两立。可当外族入侵时,我可能比这些朝廷老爷们更能赴汤蹈火,不惜此身。” “为什么?” 葛荆再一次问道。 易释义淡然道:“不为朝堂,只为大明。” “保家卫国吗?” 葛荆脑海里涌现出这样一句话。 他似乎有些理解,有似乎有些不理解。 不过,不管他理解还是不理解。 都感觉,一个人心中能有一个东西让他守护,为此甚至不惜此身。 似乎,很幸福。 葛荆俯瞰身下的西京府,看到城外混杂成一团的战场,嘴微微咧起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手中赤柽木剑一震,速度陡然加快,仿佛一道紫色闪电从九霄云外劈落下来。 “这个好玩!” 易释义眼眸精光一闪,袍袖一收,黝黑的铁尺从指尖伸出。 腰身一扭,也化做一道黑色闪电依傍着葛荆劈向混乱的战团。 “哈哈,带我一个!” 周廉老人扯出长剑,怪叫一声尾随而去。 紧接着十几道闪电组成一团流星雨洒落大地。 “什么?” “什么?” “什么?” 地面,西京府外西北三十里一个混乱的战场上流星坠落,轰然间响起一片惊呼。 抓对厮杀中,所有人虽然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实在是难以抵挡宗师级的偷袭。 流星划过,没有响彻天地的巨响,却扬起一蓬又一蓬的血雨,惊起一声又一声的嚎叫与哀鸣。 然后,在兔起鹘落间,混杂成一团的人们纷纷向后闪避。 一队排成阵列,背城而站,一队且战且退,在慌乱中勉强组成一个阵势。 可惜,他们刚刚拉出一个阵势,一个凌厉的煞气冲天而起,在扭曲中形成一只狰狞的虎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嚎叫。 道道音波在空中涤荡,无声的从人身上扫过,所中之人尽皆失神。 “这是什么?” 无数人都是一个恍惚,险些没从空中折落。 都是第一次遇到,尽皆慌乱起来,不知所措。 这时,空中陡然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东方甲乙木……” 第411章 发威 发威 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旁,十几位宗师身形一转,在空中列出阵势的同时,一道剑芒飞起,仅是一震,分光化影幻出九道剑光落在对面东侧。 “南方丙丁火……” “西方庚辛金……” “北方壬葵水……” 接连四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十几道剑芒飞出,幻出数百道剑光落在对方阵势四周。 十几位宗师原以为在四道清冽声音后就会是中央戊己土,土系宗师也在准备着。 却不想,在虎头军魂大口张开,欲要吐出第二道厉吼时,葛荆双手在空中掐起一道指诀。 “东方甲乙木青龙……” 一道青芒在东方冉冉升起。 “南方丙丁火朱雀……” 炙焰烈火在南方冲天而起。 “不是五行,竟是四象?” 大明宗师听到葛荆清冽的声音,顿时都明白过来。 心神一震,被虎啸声震慑得精神再度凝炼。 “西方庚辛金白虎……北方壬葵水玄武……” 飞快的,迅速的两道声音响起,金光、黑光先后飞起,与青光、红光形映成趣。 “四象变爻…” 葛荆的手诀飞速的变换,玄力牵引,四道光芒在空中流转、换位,然后在一个旋转中来到虎头军魂上空。 “中央戊己土镇四方……” 葛荆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高亢,右手猛然向下一挥。 土系宗师原以为没有他们出手的机会了,还有些颓然,失望。 陡然听到葛荆的一声怒吼,顿时精神,四道剑芒横空跨过百丈空间,直接出现再虎头上空,带着千钧威势重重的落下。 轰然一声,在所有人几乎不能相信的注视下,虎头军魂被一剑斩成青烟,转瞬飞逝。 嗷地一道怒吼声起,这队人齐齐震动,饱满的气势迅疾衰落。 “归队!” 葛荆的手再度一挥,数百道剑光倏然而回,转眼消失不见。 “这……是谁?” 背城而站的几十位玄者,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瞠目结舌的叫着。 “玄武军阵得对决,这是哪位兵法大家……” 一位宗师大步向前,站在所有人之前,双目炯炯的看着葛荆。 对面也有一位宗师走到前面,看着葛荆,脸色凝重的道:“阁下是哪位,说出来,让鹿皮弥也认识一下?” 葛荆淡然道:“血狼葛荆!” 血狼葛荆…… 前方、后面两队人马齐齐一震。 所有的目光斗聚集在葛荆身上,若有所思的,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面城列阵的自然是万星教,一队百人,有十几位宗师,后面都是灵玄。 十几位宗师,战力自然强过西京府,葛荆一行赶到时正看到他们压着西京府打。 据葛荆所看战事应该刚刚开启,要不然,仅是宗师数量的差距,西京府也不够万星教几下砍的。 不过,在葛荆一行赶来,一切都被调转,尤其在知道这人是葛荆后,万星教的士气直接跌落。 葛荆就仿佛是万星教的克星,不只是感觉,是肉眼可见的。 这种情况,葛荆岂能放过,一声长啸:“离南、坎北,震东、兑西,巽东南、艮东北,坤西南、乾西北,杀,一个不留。” 长啸声过,宗师们仅是微微一顿,立刻明悟。 这是八卦方位,指的不是人,而是玄力属性,或是域属性。 不用解释全凭自行安排,毕竟葛荆跟他们不熟悉。 马上,火属性宗师一剑南行,水属性宗师一剑北去,雷属去东山泽去西。 刀光剑影满天飞舞,仿佛剑雨冰雹般将万星教徒全体覆盖。 西京府宗师眼眸精光一闪,大手一挥,“跟上,听从葛宗师号令。” “喏!” 西京府这些玄者面对万星教的强势镇压,知道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可即使不敌他们也不能退后一步,都做了为国捐躯的准备。 骤然得到强势支援,能活下来,已经感到十分庆幸了,现在竟然还能反攻,顿时激动不已,长剑挥舞,根本不用长官吩咐,本能的顺着葛荆的指示,分八个方向出手。 灵玄师哪怕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混杂在同属性玄力中,在同属性域得吸引调动下,多少也能增加点威势不是。 灵玄师们没有多少感觉,宗师却是不同,没多一位灵玄师出手,他们就感觉到域的力量增强一分。 尤其再同属性力量叠加的情况下,多余的力量还不需要他们费心控制,相裹相挟的跟着他们攻击过去,跟他们的力量一般无二。 阵法的力量竟然这么神奇,聚沙成塔,滴水城湖,还不得能够聚弱成强,的确值得研究。 只是初次接触,这些宗师就知道,这一战胜了,而且还会是完胜,他们的心思瞬间就从战斗中转移到军阵上。 战斗胜负其实不在现在,而是刚才葛荆调动四象,一记狠手击溃万星教的虎煞军魂,让他们一时半会不能再度聚城军阵。 有军阵,能够聚合强弱力量,形成合击。 没有军阵,单体力量就只能是单体力量。 一个强一个弱,胜负还用说吗? “唉,败了,撤吧!” 一声轻叹传来,一道清风拂面,将八方力量担在空中。 所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太微垣,过界了!” 倏地一剑西来,清风被斩断。 “王者也可以不要脸吗?” 轻轻一个笑声传来,第二道剑芒紧跟着闪烁出现在空中,灿灿然若烈日当空,刺得下面所有人,两眼若盲。 “两位王者?” 清风被斩成两断,一段在前旋成一道风漩,遮掩在烈日之下,另一段清风则化成一团迷雾,在百十位玄者身上一裹,就想把他们全部带走。 却不想,烈日强悍,在清风托日时重重向下一沉,轰然间撞在一起。 烈日一弹而起,化作流星向南方撞去。 西来剑芒则在斩断清风后化作金灿灿的剑光向迷雾中一扑,哗啦啦的,无数道血水从迷雾中浸出。 惨叫声刺透迷雾,悲惨莫名。 南方一阵轰鸣声起,那个叹息声也陡然变得高亢起来:“王者,真要一个不留吗?” “小弟说了,一个不留,就得一个不留。” 烈日光芒炙炎,刺目,然后是秋末言充满了欢喜的声音。 声音,是欢喜的,讲出来的话却是无尽的杀戮,糅合在一起,怪异,却毫无违和感。 “太微垣,你要是不出手,生还是死,全凭他们自己,可你出手了,就不由他们也不由你了。” 王小余的声音在金光中响起,淡然的,慵懒的,充满了杀气。 看似淡然,所有人却都感觉道比秋末言更加霸道。 “你是谁?” 呼的一声,迷雾消散,再空中聚合成一个峨冠博带的中年。 “剑王王小余,孛日神剑秋末言,太微垣你连他们都不认识,也太无知可吧?” 还不待王小余和秋末言现身,一个轻声笑语在他身旁响起。 “剑王王小余、孛日神剑秋末言,原来是你们……” 太微垣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地血泊,还有躺在血泊中的人。 就刚才短短的一瞬,百人已经倒下一半,还活着的也大半伤痕累累。 这还是外面有王者手段防御,里面有宗师全力守护。 剑王王小余果然名不虚传! 瞬间,大明玄者全部将退了回去。 不退不行啊,明显有四位王者出手,他们若是敢参与其中,除了找死没有第二种解释。 “叶小蝉,你真是阴魂不散,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事,你都敢参与是不是……” 秋末言的身影从南方缓缓出现,目光直视太微垣身后。 太微垣,万星教三大王者之一。 剑王王小余,六扇门摆在明面上的两大王者之一。 秋末言、叶小蝉,今年突破王者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对。 别人关注的是太微垣、王小余和回转而来的秋末言。 葛荆关注的却是太微垣身后出现的叶小蝉。 叶小蝉,葛荆见过一次,没有真正接触,只是在太阴河对岸,与秋末言大战时惊鸿一瞥。 今天才是真正相见。 英姿飒爽,神采四溢,在她身上不只有女性阴柔之美,还有男子的意气勃发。 一个阴柔,一个阳刚糅合在一起,不独不显得突兀,竟然还有一种别样的美。 叶小蝉,真的很美。 葛荆扭过头,看着秋末言,看着她一脸无奈,很不厚道的笑了。 秋末言拿叶小蝉真的很无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她给盯上,一盯就是多年。 别的不说,就葛荆所知,在他从沙洲客栈他们就大战连连,甚至都有胆子在崆峒山掀起一场场大战。 其实不只是她俩,还有李默安和金螳螂,同样让陕西行省震惊不已。 那时候还是宗师,现在同时突破王者,竟然还在纠缠中,秋末言都有些无语了。 无语是无语,秋末言并不在意,因为叶小蝉再怎么纠缠也奈何不了她,更主要是,这么多年过去,叶小蝉并没有再她身上占到一丝便宜。 秋末言蹙着眉头,满脸不喜的看着叶小蝉。 叶小蝉挑衅一般的向秋末言挑了下眉头。 似乎,只要是能让秋末言不舒服的事,叶小蝉都很喜欢。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成了习惯,已经跟她的初衷无关。 “秋姐姐……” 葛荆闪身来到秋末言身边,低低的问了声。 秋末言苦笑着,简单说了两句。 葛荆眉头一皱,低声传音道:“以前的事不管,现在大明正被外族入侵,所有玄者都在为国而战,占据了大义。烽火还敢这样无理纠缠,王者会喜还?” 葛荆转过头,看着叶小蝉的目光中带着几许危险,道:“真这样无理,难道不怕被归为叛逆一派。” 瞬间,秋末言眼眸精光一闪,看着叶小蝉,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微笑。 葛荆说的不错。 如果……那样……烽火…… 想到这里,秋末言闪身来到王小余身旁,看着太微垣,又脸带几分欣喜得看着太微垣身后的叶小蝉,问道:“你俩认识?” 叶小蝉一直关注着秋末言,自然也看到跟秋末言做简单交谈的葛荆。 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却是看到葛荆眼眸间的微笑,看到秋末言意会不明的微笑。 莫名的感觉身子一冷,似乎有大危险降临,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的,顿时精神绷紧,时刻关注着秋末言。 待听到秋末言的问话,扭头看了一眼太微垣。 他俩的确认识。 叶小蝉随意的一点头:“啊,认识,怎么了?” 秋末言皱眉道:“是朋友?” 叶小蝉眨了眨眼睛,随意道:“算是吧!” 秋末言脸色迅速变冷:“原来如此,你们是一起的。” 叶小蝉闻听,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虽然叶小蝉不在意她与万星教的谁认识还是不认识,可若说跟万星教是一起的,却绝对不行。 万星教,可是属于北域荒原势力,是外族谋逆大明,罪无可赦之人。 承认他们是一起的,也就意味着参与了叛乱,无论成功与否都要在大明疆域寸步难行,要被大明王朝喊打喊杀。 她若是一人还好,可她不是,她身后还有一个宗门再呢! 叶小蝉刚想要反驳,秋末言已经疾言厉色的冲了过去:“怪不得你们烽火针对陕西宗师王者大打出手,饶你不得!” 说着,一道剑域带着呼啸的风声,凶猛的劈了过去。 剑势如风,有清风、微风,有疾风、狂风,所有风势参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的暴风剑域。 暴风,呼啸而去,从一道开始,迅速向外呈扇面扩散。 百丈之间,眨眼即至,叶小蝉、太微垣以及他们脚下残余的万星教徒。 “秋姐姐竟然是风属性!” 葛荆眼眸一亮,双眼迅速一眯,仔细感悟起秋末言的风意。 他所参悟的意境中就有风意,鹰隼之风剑意。 葛荆在参悟,身后这些宗师却都在咋舌。 秋末言,太凶残点吧,一剑下去就是两位王者,十位宗师,三四十位灵玄。 这么凶残的一剑,叶小蝉哪里有时间思考什么,长剑擎起,一道微风携带无尽的蝉鸣响彻天地。 秋末言是风、剑领域,叶小蝉是风、音领域。 属性成域相差不多,修为又在伯仲之间。 两者相辅相合,怪不得纠缠数年,齐齐从宗师突破为王者。 第412章 强横 强横 秋末言一道暴风剑域从南向北刺来,叶小蝉一道蝉音风域从北向南刺来。 彪悍的两位女王者谁都未曾在意站在中央的太微垣,可身处两道王者领域的太微垣却脸色大变,忍不住暗骂一声:“这两个疯婆娘!” 脚步想后一错,避让其峰的同时双手向中央一合,迅疾又向外一散,点点星芒在空中出现,并随着他的手诀变幻而变幻。 聚散离合,星阵布列。 呼啦啦的声音响起,微风、暴风还有剑啸、蝉鸣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在星芒阵列之上。 秋末言的剑域、叶小蝉的风域不查先后的打在太微垣的星域之上,太微垣虽然也是王者,却也不可能承受得起秋末言和叶小蝉得合击。 幸好,太微垣早有先见之明,再出手之际向后退了一步。 而就这一步,让他避开两位王者的六成攻击,可剩下的四成也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一击之下,星芒溃散,太微垣瞬间飞出数十里。 秋末言的暴风剑域和叶小蝉的禅音风域没有了阻挡,重重的撞在一起。 轰然一声闷响,两位王者身形暴退百丈。 身形未稳,两人后脚在空中一蹬,一个弹射,又闪电般的撞在一起,噼里啪啦的打得火爆异常。 太微垣一个闪身,从数十里飞回,看到已经打出火气的两位王者,目光垂落,看到两位王者脚下的万星教徒,两只眼眸顿时变得通红。 “你们……” 太微垣怒喝出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再两位王者领域激烈碰撞间,二三十位灵玄已经七窍流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早就没有了气息。 剩下的十余位宗师,也苦苦挣扎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危在旦夕。 太微垣的手抬起,指着战成一团的两个人。 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那十余位宗师的惨状,再也不敢耽搁。 抖手一道星网飞出,想要两这十余位宗师庇护起来。 只是,现场不是只有他是王者。 王小余长剑微抬,一道剑芒从剑鞘顶端扫过,横空而过,精准的将星网斩断。 “你……” 太微垣转过身,一双血眼瞪着王小余,睚眦欲裂。 王小余摆动着长剑,一步一步的想太微垣走去,淡然的看着太微垣,:“胆子挺大啊,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想活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好似很朋友清谈,速度也不快不慢,给太微垣留下宽松的反应时间。 “王小余……” 太微垣恨恨的叫了一声,没有继续出手。 投微低垂,看着在两个疯女人脚下一个个失去了气息,软软的跌倒在地,不再有一点动静的宗师们。 太微垣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小余,撩起眼皮,狠狠的瞪着胶着在一起的叶小蝉、秋末言。 他的目光尤其针对叶小蝉。 如果不是她,太微垣相信王小余和秋末言绝对不可能对宗师、灵玄下杀手。 而对方那些宗师再强,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斩杀。 不会像现在这样,全部陨落,一个不剩。 灵玄好说,宗师的陨落却是太让人心痛了,折损的也太冤了。 一个对手都没有换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倒在两个疯婆娘收下。 如果,如果不是叶小蝉,秋末言岂能找到发飙的借口。 叶小蝉,她到底是那伙的。 太微垣用着恨恨的眼神看着对面三位王者,身子一拧,断然离去。 不离去又能如何。 就王小余蠢蠢欲动的架势,太微垣怕自己若是不甘心,留下两句狠话,王小余极有可能直接出手,把他也留下。 不是太微垣怂,而是他真不是王小余的对手。 “太微垣……你姥姥的……” 太微垣的身影还未消散,叶小蝉一道风域旋起,铺散半个天空,蝉鸣也在瞬间充斥天地。 蝉鸣入耳,葛荆的心神就是一抖。 他连忙收摄心神,神魂凝炼固守灵台。 心,刚刚清净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粗壮呼吸声。 杂乱无序,让人心绪不宁。 “好强的音波功,勾魂摄魄!宗师、灵玄怎么能抵挡?” 葛荆的心猛然提起,就见秋末言身形暴退,一步跨出落在葛荆身前。 两只玉掌用力一错,然后向左右一分。 呼啦啦的风声响起。 一道道巴掌大的风旋在秋末言两掌间出现,陀螺螺的旋转,并随着秋末言双掌向外一推,迅速成长。 从数丈化为十数丈、数十丈,乃至通天彻地般的数百丈。 风旋滚滚而行,向前向后,向左向右,转眼间将葛荆一行人全部包裹起来。 刹那间,如魔音般入耳,摇曳心神的声音被风旋阻挡,并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入目处皆是呼啸的狂风,滚滚云烟。 “这声音,太魔性了,让人心情暴躁,只想杀人。” 易释义贴近葛荆一声低呼。 葛荆回头,竟然从他双眼中看到一丝恐惧。 “不愧是王者,连我都险些心神失陷,不能自己!” 周廉老人也深吸一口气,看向叶小蝉的眼眸间露出一抹杀意。 葛荆笑了,低声道:“前辈心神凝炼坚若磐石,心经就要大成了!” 周廉老人曾经境界跌落,以至于心境出现巨大缺陷,时不时就会发阵疯,一声长啸不知所踪。 若是那时,听到叶小蝉的魔音立马就会失陷其中,大开杀戒。 所以,叶小蝉用魔音扰乱他的心神,显然是犯了他的大忌。 “是要大成了,马上……” 周廉老人隐晦的扫了叶小蝉一眼,在叶小蝉敏锐感知到杀气,转过头看向这里时,把头转向葛荆。 葛荆了然得点点头。 他知道周廉老人的心性是如何坚韧,知道老人落难二十年,不但没有将他的傲骨消磨,甚至在心底隐藏,默默积蓄,等待一朝爆发。 不说修为如何,就看叶小蝉魔音偷袭,老人竟然比易释义还要强。 曾经最大破绽,经过拿魔心经的淬炼,恐怕要变成最强了。 “叶小蝉……” 葛荆抬起头,直视叶小蝉得双眼,毫不畏惧得露出一丝冷笑。 秋末言一道风域将葛荆一行百人庇护,叶小蝉立刻知道事不可为。 转身看着太微垣迅速离去的身影,低低的暗骂一声。 这时,一道淡淡的杀气向她袭来。 叶小蝉眉头一挑,心底泛起一抹不喜,转过头向下扫了一眼。 什么都没看到,顿时柳眉一蹙,俏颜阴沉下去。 恰在这时,葛荆的目光毫不畏惧的迎了过来,更让叶小蝉心生不喜。 她的眉头一立,一抹凶狠的杀意隔空向葛荆刺入。 别看秋末言一道风域将一百多人守护起来,叶小蝉要是以点破面,秋末言的风域还真不见得能护住葛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道目剑刺过来,秋末言没动,王小余却一步跨来,仿佛一座山峰般挡在中间。 目剑呲的一声刺中王小余胸膛,一道波光荡漾,王小余的护体罡气在体表泛起一抹涟漪,双双消散。 “你……” 叶小蝉怒目相视。 王小余嘴角微微一挑,“你想死吗?” 叶小蝉愕然,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王小余。 她出手,一方面是因为葛荆充满挑衅的目光,另一方面也是对秋末言的挑逗。 只是却没想到会招惹到王小余,更没想到王小余会这么强横这么无礼这么无视的对待她。 一时间叶小蝉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王小余可不在意叶小蝉是什么想法,一句怒叱没有等到叶小蝉的回答,抬手就是一剑劈了过去。 “呀,这么强横……” 叶小蝉感觉一片金光闪烁,目不能视物,立刻知道不好。 身子一拧,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道虚影被王小余金光剑芒斩成两半,然后化为青烟消散。 “王小余,你敢杀我……” 数里外,传来叶小蝉咬牙切齿的叫喝声。 “刮躁……敢对我小弟呲牙咧嘴,我还留你!” 王小余一声冷喝,手中长剑带着剑鞘直接劈了过去。 剑落胸前,一道剑光笔直而出,眨眼间跨过数里空间,出现在叶小蝉面前,直指她的眉宫。 “王小余,你行,你就准备跟我烽火不死不休是吧?” 叶小蝉身子一扭,向下一伏,原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尖锐的声音在原地响起。 一剑刺出,叶小蝉的身影噗的一声如泡影般消散。 “你能代表烽火?” 王小余得身形陡然出现,长剑挥落,剑芒十丈矫捷如龙,直接将叶小蝉隐匿的身形扫出。 “你问秋末言,我能不能代表烽火?” 叶小蝉一边狼狈遁逃,一边频频搬出烽火的名头,希望王小余能够有所顾忌。 可惜,王小余被她那一记目剑所激怒,“就算你能代表烽火能如何,就算你们烽火有五大王者又如何?真惹恼了我,你以为我不敢杀上烽火山?” 一声怒喝备显王小余的强硬态度。 王小余的态度很强悍,你敢欺负我弟弟,我就斩杀你。不手软,不留情,即便你把烽火抬出来,也时不行。 这让叶小蝉很难受。 因为从她走入江湖以来,除了秋末言能与她战个平手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 不只是强,还即不留情,又不留面。 当然,最主要的是,王小余,她真打不过。 不只是打不过,就连搬出后台都震慑不住他。 烽火很强,顶级势力,可震慑不住六扇门,有什么用。 “你给我等着……” 叶小蝉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化作一道血影飞出。 王小余一剑落空,望着叶小蝉远去的背影,想了想没有继续追击。 他没有追击,空手而回,可刚才那种气势,无所顾忌,敢于斩落眼前一切阻挡的豪情,深深震动了身后这一百多人。 无论是宗师,还是灵玄,或是昂扬屹立的军人,尽皆如此。 “小余哥……” 葛荆一步蹬空,又上前一步,看着王小余,一声轻呼,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王小余轻笑,把住葛荆的肩头,用力摇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男人,尤其是有着兄弟之间情谊,很多时候,言语是无力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他们这般沉默表达看得秋末言很是嫉妒。 在葛荆飞身而落时,秋末言一巴掌拍在葛荆肩头,力气很大,让葛荆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在地。 “秋姐姐……” 葛荆惊呼一声,不明所以。 “哼,你个小没良心的,眼里只有你小余哥,就把姐姐忘在一旁了?” 秋末言美眸一瞪,一双凤眼瞪得大大,尽显威胁。 葛荆苦笑一声,“没有,弟弟哪敢呢。我只是感谢小余哥,把一位王者作为对手留给了我。” “啊!” 秋末言惊呼一声,怒气哼哼的看着葛荆道:“叶小蝉是我的!” 葛荆耸了一下肩头,无所谓的道:“这可不好说,谁先遇到是谁的。秋姐姐要想争先,就看谁找遇到她了!” 秋末言冷哼一声,“小弟,你可不要以为叶小蝉初入王者,就不是王者了。她和我纠缠数年,强不强我最清楚,而你,还不是王者?” 葛荆眼皮淡淡的一撩,低声道:“我知道,可在祁连山,你们第一次纠缠时,我还不是灵玄。在太阴山看到你俩大战钱,我还不是刀枭胡勒的对手。” 他声音逐渐转冷,“不要以为哟伤了根基,境界跌落。修为就永远不会增长。刀枭胡勒,我还未斩杀呢?” 王小余、秋末言同时一愣。 “你,还想斩杀胡勒?” 秋末言低声细语的问了一句。 葛荆理所当然的一点头。 秋末言扭头,迅速的扫了一眼王小余。 王小余低声道:“你知道胡勒是谁吗?我是说胡勒真正的身份?” 葛荆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一定不只是十三暗手首领这个身份。”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艳迷宗主杜笑眉身上。 葛荆他们说话的声音看似在低声细语,实则想听的人还是都能听到。 最低都是灵玄,耳目会有多灵敏,短短几十丈距离,跟在他们耳边说话有何区别。 葛荆的目光瞥来,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在杜笑眉身上。 为什么? 只是因为刀枭胡勒身位十三暗手首脑,引领着十三暗手几乎成为陕西行省第一杀手组织。 至于为何没有成为第一杀手组织就是因为还有艳迷。 所以,想要知道十三暗手底细,问艳迷绝对没错。 第413章 王者之威 杜笑眉看着葛荆,眼眸眨了眨,没有说话却露出一抹讨好似的笑容。 这抹微笑一出,所有人都懂,那是讨好、求饶的意思。 不是葛荆有多大的慑服力,而是杜笑眉怕了秋末言和王小余。 葛荆抿了抿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堂堂艳迷宗主都像猫咪般的服软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然,葛荆不想为难杜笑眉最主要的原因是,让杜笑眉服软的人不是他,而是身后的那两位。 他的头抬起,眺望一眼西方、北方,“西北有一尊王者,十几位宗师,其余方向不会平安无事吧?小余哥,咱们去看看...” 还不待王小余说话,葛荆已经抬步升上空中,向北方行去。 “啊!” 杜笑眉轻咦一声,头转了过来,看着身旁的十几位宗师,迷糊了。 路过年轻笑道:“啊什么啊,杜宗主,葛大人是不想难为你,你就庆幸吧!” 说着他身子一转,来到面向他们而立的军阵前,正荣而立道:“在下是西京府左参议四品分守道,路过年,前面是那一军,谁为统率。” 咵的一声,一位身被盔甲的壮汉大步上前,来到路过年身前一正,大声道:“武卫营参将米建良,见过守道大人。” 路过年一点头,问道:“现在西京状况如何,我是问,有几路敌人来袭。” 米建良道:“禀报守道大人,现在有四路敌人来袭,分别为东西南北四门,刚才这路是西路军,暂时应该是最强的一路。” 路过年眉头一挑,“最强的,从何确认的?” 米建良道:“因为有王者...” 他低头想了一下道:“也许是因为诸位宗师来援,所以王者才现身,其他城门因为并不具备碾压的实力,所以即便有王者也没有现身。” 路过年肯定的点点头。 战事进行到现在,王者不能出手的戒律可能会被打破。要不然,秋末言和王小余也不能不管不顾的悍然出手。 下面的战事,王者想来会逐渐露面,甚至是出手。 宗师的安全不会再保险,灵玄师更是只能变成打手,一旦遇到大战,一死就会一大片。 想到这里,路过年大手一挥:“你们先回西城门,严密把守。” 米建良身子一正,高声大喝:“喏!” 然后目光在对面这十几位宗师身上迅速扫过,身子一转,“所有,转身,回归城门!” 按道理讲,米建良是武卫营参将,为武授军衔,正常虽然比文官品衔要低,却不见得要听路过年指派。 毕竟,一个是军一个是政,分为两个派系。 也就是说,路过年官衔再高,却也管不到米建良。 不过现在是战时,只要路过年不是乱命,指挥起来米建良必须要给面子。 刚才路过年的指令很正常,甚至是十分合理,他就顺从听命,不只是他,就连身后的几位宗师、灵玄也毫无怨言的转身,蹬空而走。 “哎呦喂,连参将都是宗师,武卫营不会是天下第一营吧?” 望着升空而行的百余人,易释义夸张的惊呼一声。 “怎么可能!” 路过年扭头看过,发现调侃的是易释义,连忙笑道:“易前辈以前是龙骧军指挥使,自然知道,总兵、参将乃至都官多为差遣。像宗师,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乃至军队多是功授将军。是一种荣誉,有品级而无职掌,也就是有官职不领兵。刚才那位米建良,据路某所知,授昭武将军,正三品。现在大战来临,就只好派遣军中,领军,授参将。” 又指了下米建良身后的另外几位宗师,道:“他们俱为怀远将军、定远将军,从三品,或明威将军、广威将军,现授游击、都司,” 易释义一愣,咧嘴道:“游击、都司,五品小官,现在都是宗师担任了,嘿嘿,嘿嘿...” 这一下杜笑眉、周濂也明白过来。 宗师再强,毕竟也是一个人,而一个在西京府这么大的地方能做什么,就算他们速度够快,从南门到北门不消两息,可也不能时时刻刻关注西京府这一城八门。 多少带几个人使唤,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才够方便不是。 所以,几品官,几品衔,没人在意。 就好像葛荆,同样是宗师,却还一直在六扇门挂着七品总旗,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有何变化。 归根到底,真正让宗师成为天下最顶级那一撮人,还是实力,只要你有实力,不管是寡国小民,或是流氓乞丐,又有谁敢小觑他们。 闲话不去说了,易释义看着北门道:“西门不用管了,咱们去北门看看?” 周濂几人看了看西门,那里有米建良他们归去,几十位灵玄和十几位宗师又殒落在秋末言和叶小蝉手上,应该没有危险了。 看看北门,葛荆和王小余、秋末言去过,半天无声,想来就算有人,看到又两位王者出现,也应该蔫退了吧。 他们这些人,一半江湖武林,一半朝廷官府,除了路过年属于西京府外,其余皆是其他地方的宗师。 即便辗转到西京府,也是漫无目的的乱走,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故而这些人就给自己找了个主心骨,也就是葛荆。 无他,有两位王者,王小余、秋末言无因由的挺他,还有两位准王者易释义、周濂无底线的听从,还有一位准王者杜笑眉与他亲近。 其他宗师修为都不到准王者,一个个的谁都不服谁,葛荆自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现在,他们站在西京府城门外,都不知道应该去那里,虽不像无头苍蝇一般,却也没有了主意,听到易释义的话,齐齐腾空而起,直接向北城门跨去。 是跨,而不是飞,显然这十几位宗师的轻功个个了得。 西京府东西数十里,两道城门间相隔十几里,按照灵玄自然要用飞,换做宗师却不过一步就能跨到。 身形站定,他们才看到北城门一地狼藉,数十人横尸遍野,东一个西一个的铺散在十数里方圆。 这里开战应该早于西北。 西北方是米建良提前截击,形成一个宽阔的纵深,在纠缠中让万星教毕其功于一役。 北城宗师性格软弱一些,只是在北城门被动的等着敌人来袭,想要依据坚石的城门据城而守。 这样的战势,若是西京府实力足够,到不能说不对。可偏偏形势相反,是万星教一方的实力占优,让西京府一方只能被动防守,还因为力量不足导致险况频发。 最后,西京府宗师实在没有办法,调动武卫营普通灵玄结成阵势守住城墙,几位宗师顺着城墙冲了下去,不管不顾的大杀特杀起来。 这是因为无奈而将胸腔里的热血喷发出来。 “兄弟们,为了国,为了民,身为宗师我们不能退,退一步,整座城市百万平民将承受无尽的伤害,只要退一步,即便我们活下来也将终生承受自责,生不如死!” “不要说了,不负我心,生或者死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就是,就是,什么国,什么民,在我们走出来,面对外域强者入侵时,我们就选择了对自己的心负责。如果现在退却,不管是国还是民,我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生又何惧死又何苦,我只是知道,万星教,北域荒原,敢入侵我大明,敢荼毒我大明百姓,我弄死你姥姥!” 一位位宗师,豪笑着从城墙跃下,闪避开一位位宗师,冲击杀戮着一位位灵玄。 只是瞬间,冲下的宗师就造成了万星教徒横尸十几里方圆。 也是这一瞬间,几位宗师也被追杀而来的宗师得伤痕累累。 嘭的一掌击得一位宗师鲜血喷出。 宗师身子一转,横肘挡住一击杀招,他狰狞着嘴脸,怒吼道:“你奶奶的,真以为爷爷不敢跟你拼命啊!” 怒吼声,声震四野。 双腿飞起,在瞬间鞭出千百道虚影。 对面宗师沉静的掀起一片云雾,将两个人的身影弥漫在中央。 刀声、腿风肆虐,几乎是在刹那间将迷雾铺散在数里方圆,三个飞纵的宗师直接被拉在中央。 半步王者... 大明的四位宗师脸色齐变。 如果他们没有伤势,根本不惧一位半步王者,可是现在,他们心里真的没底。 局势骤转而下,大明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脸色一沉。 就是在这个时候,葛荆一剑西来,不管不顾的撞进迷雾之中。 刺啦刺啦一阵疾速风声响起。 速度奇快,响声频急,迷雾翻腾中不绝于耳。 一阵波澜掀起,让迷雾仿佛海浪般翻涌,在白色迷茫中,一道又一道剑光刺透迷雾,飞上天空,飞向四野。 剑芒凌厉横空而出,这般架势所有感知到的宗师脸色齐变,没有一个人敢轻试锋芒,纷纷闪避。 而这种闪避轻松的将胶着在一起的战局切割,万星教宗师自然脸色大变,心有不甘,却又无奈。 大明宗师在闪避的同时纷纷松了一口气。 葛荆,他们没有认识的,但搞出这般大的动静,自然知道是自己一方的强力援手。 现在的局势是西京府一方抵抗无力,有些溃败的苗头,之所以如此,不是对方宗师多上一两位,而是这位半步王者让他们没有人能够抵挡,他们身上的伤势多是这位半步王者造成的。 有了葛荆,不说其他,单单能将这位半步王者牵制,西京府一方就能缓过一口起来,就算溃败也能将溃败的时间拖上一段时间,然后就能等到其他方面的支援。 求救信号早就传递过去,只是尚未得到回信。 显然,其余三门也在激烈厮杀中,一时半会分不出人手来。 嘭嘭嘭,数道闷响声传来,白色迷雾陡然向外扩散,从数里瞬间扩散到十数里,也将浓白色的云雾化为稀薄的浅浅的雾霾。 虽不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情况,但也能隐约的看清激战中的两道人影,以及被激战气势逼迫得从战圈中心退离到边缘的四位大明宗师。 “这里有王者吗?” 陡然,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王小余的身影出现在迷雾上空。 长剑随手拖拽在身后,似有意似无意的从迷雾上空滑过。 砰的一声轻响,十数里方圆的迷雾如露珠水泡般破碎,将里面的六个人影清晰的显露出来。 “谁?” 半步王者手中长剑在身前滑过,轻易的将葛荆刺来的剑芒消弭,一声轻喝,身形迅速急退。 葛荆也没有继续追击,赤柽木剑倏然收手,嘴角含着微笑,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对方。 半步王者显然并不是他表现的那样,完全无恙。 万星教宗师,西京府宗师此时已经全部聚集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到,葛荆是真的很轻松,而这位半步王者却在站定之时,一丝血线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竟然是王者...” 这位半步王者随意的用手背抹拭了一下嘴角,目光深邃的看了眼葛荆,然后抬起头看着王小余。 还不待有人说话,王小余背后光影一闪,秋末言婀娜多姿的身形陡然出现。 “咦,这里没有王者啊。” 秋末言奇怪的向四下看了看:“喂,北域有没有王者,出来让我看看。” 她十分高调的晃着长剑。 噗噗噗,三道剑芒扫向东、南、西三个方向。 东西还好,南方的剑芒横空扫过,已经攻上城墙的十位灵玄瞬间被切成两截,噗通一声跌落下去。 “你...” 半步王者的眼顿时瞪得浑圆。 “啊呀,失误,失误...算我以大欺小啦!” 秋末言在空中向后跳了一下,长剑微晃,连连抱歉。 所有宗师,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一下。 王者,你可是王者啊! 就王者的控制力,甩出一道剑芒也能出现失误吗? 什么鬼的失误,你就是故意的。 只不过,万星教宗师脸色十分不好看,西京府宗师看到对城墙威胁极大的十位灵玄被斩成两截,其余灵玄被吓得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心情都很愉悦。 西京府北城墙的危机,竟然不攻自破迎刃而解。 无他,因为这就是半步宗师,这就是王者的威力。 第414章 震慑 得意 半步王者身形暴退,远远的一声长啸,不管是攻上城墙的,还是在城墙下对峙的万星教徒全部闻声而动,呼啦啦的向他这边退却。 西京府这方,城墙上重整阵势,城墙下也聚集在城门口,端举着兵器望向前方。 一时间,竟然气势大振。 说起来西京府一方虽然被万星教压制,却因为几位宗师的果敢、搏命,战斗艰难,被全方压制但气势却一直高昂,看不到一丝慌乱,甚至还给人一种,哪怕是全军战死也不退一步的架势。 现在,先有葛荆这种强宗师强势出手,后有两位王者毫不客气,强势碾压。 顿时所有人胸口块垒尽消,被压抑的热血再度激昂起来。 看着两位王者云淡风轻一般的站在天空,看着葛荆随意摆动着手中木剑,一步一步的向半步王者走去。 然后人影晃动,在葛荆身后,凭空出现十几位宗师。 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股强势轰然附加在葛荆身上,让他的气度勃然而起,遥遥冲向天空,与两位王者气势相比丝毫不弱。 “你是谁?” 半步王者一步跨到万星教徒身前,两眼直视葛荆。 “血狼葛荆,阁下是...” 葛荆在距离半步王者百丈之地站定,目光随意从半步王者以及身后的几位宗师身上扫过。 紫色星袍,淡黄色的星芒。 葛荆一笑:“紫薇垣,左枢星君吗?” 半步王者眼眸间精芒闪过,在葛荆的脸上深深的看了眼,点头道:“原来是葛宗师,在下正是紫薇垣座下左枢星君石墨!” 葛荆手中木剑向前一指道:“战还是退...” 石墨的目光从葛荆身上跳过,落在葛荆身后的十几位宗师。 他的心一抖。 好几位他都看不透,不是准王者就是半步王者,其余几位略弱,却也不比他身后那几位同门差多少。 再说... 石墨的目光跳过这些人望向天空。 那里还有两位王者,听那位女王者的话讲,显然是跟太微垣交过手。 王者已然开战,势必无法保证他们不对宗师、灵玄出手。 没看城墙上已经有十位灵玄被斩吗? 百分之百没有胜算的战斗,还能开战吗? 石墨苦笑一声,“退...” 一声令下,剩余不到百人的万星教徒呼啦一声蹑空而起,转瞬向北飞逝。 石墨看着葛荆,一抱拳,也倒射而去。 他竟然无视两位王者,而对着葛荆告别,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怦然而动。 “奇怪,这个家伙心里,葛荆竟然比两位王者更有威胁?” 易释义肩头微动,倏地一声落在葛荆身前,看了看葛荆又扭头看了看转眼而逝的石墨。 “王者还刚刚出手,对下面这些人并不具备什么威胁,葛大人可是不同,你数一数,殒落在他手里的宗师都有几位了?” 周濂老人淡淡的道。 “殒落几位,太阴山一个大元王朝萨迦派活佛西丹巴坚赞,一个北域荒原炼雷居二当家莽雷天尊,军都陉北阴中指胡子中、北阴食指曲风、万星教四象星宫室火猪、壁水貐,太华山之巅万星教四象星官心月狐、箕水豹,还有几个乱七八糟的宗师。” 易释义板着手指数道:“十个左右,也不比我斩杀的多什么?” 周濂老人冷笑道:“你也就怒闯太越山,斩杀的那位宁玛派珈蓝算是硬货。其余的,不过是乱七八糟的小宗师,潜力未现,不引人瞩目。” “那也是宗师!” 易释义梗着脖子和周濂老人犟。 周濂老人却无视他道:“你多大了,葛大人才多大。” 瞬间,易释义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周濂老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你在大点,他在小点,能翻三番了吧?” 易释义气势顿时摔落,忍不住嘀咕道:“那我也比你小!” 周濂老人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比我小,要不咱俩论一论,看看到底谁大谁小?” 一下子,易释义再不敢争论,而是躲在一旁,拉着阮清扒着手指想偷偷的计算下,周濂老人到底有多大? 阮清用着看傻子样的眼神看着易释义,“老爷子,你傻啊,这还用算,当年的沙洲集大战,孤身一人牵制十三位宗师,当场打死八人,重伤一人,其中一人还是洗剑川最强少主。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算二十五岁。那个时候周前辈有多大岁数?” 易释义皱着眉头道:“我记得,他在那个时候似乎被誉为最强也是最年少的宗师,是不到四十岁的半步宗师。” 阮清接口道:“就算四十岁,加上二十五岁,组多六十五,您呢?” 易释义身子滴溜一转,顾左右而他言道:“阮小子,你说,那个时候,不到四十岁的准王者已经是六扇门最强也最年少的宗师,现在呢?剑王是不到四十岁的王者,拳王好像也不比剑王大多少,就连秋王,被他俩打跑的叶王好像也不过三十多岁。怎么这个年限被拉得越来越低了。” 阮清看着易释义强行改变话题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又感觉有些失礼,连忙忍住笑意接着他的话道:“这算什么,荆哥儿二十岁宗师,要不是强憾牟家那位王者,三十岁之前必然会突破为王者。搞不好就能破了剑王最年轻王者记录...”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掠向葛荆,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心痛。 葛荆,现在看似淡然如常,实际上所有宗师都能感知到他身体有些虚弱。 单人一剑挡住半步王者的攻势,想要安然无恙是不可能的。 有些人理解,甚至会认为葛荆很了不得。可跟葛荆亲近的人却知道,就万星教紫薇垣座下左枢星君石墨这样的人,在半年前不要说被葛荆挡住,不要被葛荆瞬杀都算是强者了。 可现在,瞬杀是不可能了,能全部挡住他的攻势都算勉强。 这之间的差距有多大,所有人都能计算出来。这就跟阮清与易释义小声嘀咕的那点事,周围所有宗师都听在耳中。 对易释义没什么,却在看向周濂老人时,眼色全都变了。 他,曾经那么强过。 单人一剑牵制十三位宗师,强杀把人,重伤一人,重伤的这位还是洗剑川最强少主。 这件事,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可成为宗师的人其实全都知道。 能成为宗师,就证明在他们年弱时就已经是宗门世家最重视的被培养的天才。 被宗门世家重视,并被精心培养的人,培养的不完全是武道、玄功,还有方方面面。 “原来,他就是那个人...” 所有人都用着余光打量着这位身体有些畸形的老人,不用说,他们都知道这位腰椎有些变形、肩头一面高一面低的老人是为何畸形,心中都升起浓浓的敬意。 宗门世家那几位还好,江湖帮派和朝廷上的几位却脸上现出一分凝重。 六扇门最强也是最年幼的宗师,这个名头可不只是修为高。 周濂在当年若只是修为够高,绝对不可能被密幽盯上,甚至算计他进入牟云镐设下的大局,以至于将六扇门牵扯进去。 二十年前的周濂跟现在的王小余一样,都是六扇门的擎天玉柱,从南杀到北,从东杀到西,在官场、在江湖,可谓是声名赫赫。 可惜的是,虽然没有人知道王小余到底出身那家势力,却不耽搁玉香春用她身后的玉家为依仗,没人敢算计他。 周濂就不行了,虽然很多人都猜测他出身河南周家,可不管是他还是周家都没有真正的放出话来。证明不了。 所以密幽算计他,并不一定就是算计六扇门,也许是在算计周家。 只不过周家没出面,六扇门出面了。 二十五年过去,周濂,那个曾经的风云人物已经彻底的在人们脑海中逝去,人人都以为他再也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却不想这位叱咤风云的老人竟然再度站了起来,看他修为,竟然还在当年之上。 准王者,随时都会突破,跨过九层玄者做梦都迈不过去的门槛。 只要成为王者,周濂,还是当年那位六扇门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王者。 六扇门... 十几位宗师眼眸都是一变,相互对视一眼,尽皆色变。 周濂还是六扇门的擎天玉柱,就证明到底还是六扇门出手将老人的伤势治愈。 所以,六扇门的底蕴,强的可怕啊! 这些宗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透露出种种心思。 而就是这时,北城门呼啦一声被打开,无数士兵走了出来。 当前是几位宗师级大员,他们率领着伤痕累累的士卒向王小余、葛荆他们敬礼,然后宗师大员们走过来与之寒暄,士卒们则开始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不仅是处理死尸和收集丢弃的武器,还需要面对残肢断臂和没有完全死掉,尚有一口气的伤者。 尤其现在是玄者大战,跟普通两军厮杀还不一样。 玄者,尤其最低都是灵玄的玄者,生命力强横到不可思议,断手断腿都不算伤,就是拦腰被斩断的那十位都没有死掉,还在那里哼哼呀呀的叫唤着。 对于他们,普通士兵根本不敢过去,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他们拉着同归于尽,只有同样的灵玄师才能上前将他们的痛苦结束。 就跟军都陉一样,被碎石埋葬的那些人,处理他们只能是归元宗灵玄出手,要不然,谁知道过去几天会有多少人从碎石下钻出来。 “别在这里看,膈应!” 王小余招呼一声,准备进城。 “东城、南城的战斗结束了吗?” 路过年走过来,向北门参将询问道。 北门参将同样也是宗师,就是第一个冲下城墙,叫嚣着身为宗师绝不能退的那位。 这位的吼叫王小余、秋末言和葛荆都听到,他们玉石俱焚的样子也都看在眼里,不自觉的面对他时态度与旁人不同,多多少少都有一丝敬意。 这丝敬意不为身份、不为修为,只为敢于力量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敢于赴死,敢于搏命。 谁人不惜命? 没有人会为了他人能随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尤其修为到宗师境界,寿命相比他人大幅度增多的情况下,为了他们、为国、为家,敢于赴死,敢于与外族以命相搏的人,都值得人敬佩。 只为这份勇敢,只为这份付出,无关其他一切都值得人奉上敬意。 这位宗师有一个少见的姓氏。 姓郁名久,安远将军,从三品。 战斗时,这位郁久将军豪情万丈,战斗结束倒是有些沉着稳重。 他看到两位王者、数位准王者、半步王者竟然不禁有些局促,“东城南城战事都结束了。” 郁久解释道:“西城战斗结束的快,米建良分派数位宗师增援两处,立刻将战事扭转,再加上北城、西城的战事情况传过去,两处战斗也就迅速结束了。” 说着他把目光落在王小余和秋末言身上,充满了感激的道:“还多亏有您两位出现,南城那位王者即便现身,也没有动手。” 王小余抬起头,向南方瞥了一眼,回头看着秋末言道:“那里有两位王者。” 秋末言也点头道:“有两位,一位陌生,另一位...” 她突然咯咯一笑道:“另一个好像是叶小蝉,她还真闲不着。” 葛荆也跟着笑道:“叶小蝉在秋姐姐身上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莫不是去那里求援去了。” 秋末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还真有可能,不过有剑王王小余在,万星教那三位可是不敢硬憾!” 听着秋末言的笑意葛荆点点头:“那是,有剑王在就跑不了拳王,任何一尊都不是万星三垣能应付得了的。” “那是,那是...” 秋末言仍然大笑着。 两位强女人争斗数年,一直不分上下,不仅如此,她还不知道叶小蝉为何要盯着她,纠缠着让她办什么事都不爽利。 今天,在王小余相助下算是狠狠的落了叶小蝉的面子,可是让她大大的出了一口郁气,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走,进城...” 王小余瞥了一眼秋末言,没说什么,招呼一声,向西京府走去。 第415章 兄 弟 进城! 王小余一声招呼,所有人齐齐的跟着郁久走进北城门。 “咦,有个老熟人!” 当王小余跨入城门时,他的脚步突然一顿,向东城眺望一眼。 “哈,拳王也来了!” 秋末言紧跟着笑了一声。 “嗯,我正奇怪呢,这家伙向来不离我左右,这两天这么热闹怎么可能缺了他呢?” 王小余的表情很是奇怪,说不上是喜欢还是郁闷,这让秋末言和葛荆几人大笑。 剑王王小余和拳王董钟澍在六扇门内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境界皆为一时伯仲,不分轩轾。 论年龄,董钟澍比王小余大上几岁,不多,大致是五岁左右。 论修为,也就是战力,二十多年间他们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从来未曾分过高低上下。 论境界,几乎从灵玄师开始两个人就一直不分上下,今天你提前几日突破宗师,明天我就比你提前几日突破到王者,从来没有谁能甩过谁的记录。 嗯,几日或几月的差距,在玄者整个修炼过程中几乎是一样的,不算差距。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生之敌,在葛荆记忆中相同的还有三对,一对是秋末言和叶小蝉,一对是李默安和金螳螂,最后一对是玉香春和席应真。 不过,这两位姑奶奶,上个月据刁御讲,才突破到宗师,差距太悬殊了,没办法和这三对比较,不知道算不算。 一生之敌,秋末言、李默安、玉香春这三对不去说,就葛荆所知,王小余跟他一样,都是金、风属领域,董钟澍是山、石领域,一个是攻击、速度无双,一个是防御、力量无敌,两两相对,正好成为对方的磨砺石。 恐怕就是这个原因,早早相遇又同为天才的他们敏锐的感知到对方,心有默契的形成相互匹敌相互磨砺的格局,才让他们在一众天才中脱颖而出,相互成就了对方。 相通这点葛荆突然笑了。 天下所有人都以为剑王和拳王是一生之敌,实际上与秋末言、李默安不一样,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敌人,甚至因为同属六扇门,确切的说,是同属玉家、席家,他们若是联手恐怕是天下无敌吧? 是的,剑王、拳王在一个格局时是一生之敌,可若换个格局相互联手绝对没有任何说道。 甚至因为他们相互争斗二十年,对对方熟悉的程度还在对自己的熟悉之上,一旦联手,地尊都不是不能战。 若是初入地尊,尚未稳固境界的搞不好还会被他们战胜。 “那天,有个不长眼的地尊初境想要张扬一下实力,欺负一下他们,然后被他们反杀,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葛荆低低的笑了一声。 “小弟,你笑什么?” 秋末言突然听到葛荆不怀好意的笑声,脚步一缓,忍不住低声问道。 葛荆瞟了一眼王小余,低头笑着将他刚才突然间泛起的推测讲给秋末言。 秋末言一愣,迅疾抬头扫过王小余。 她的一对美眸眨呀眨的,赫然发现葛荆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顿时吃吃的笑了起来。 “哎呀,葛小弟的想法很有道理,竟然让我一时间没有办法反驳!” 人影一闪,董钟澍魁梧高大的身躯陡然出现在葛荆身边,蒲扇般大的手掌用力的摩挲着脑袋,认真的看着葛荆。 “啊,董...” 葛荆脚步一定,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 “叫大哥,你叫王小余为小余哥,叫秋末言为秋姐姐,都是王者,叫我一声前辈或是什么的,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董钟澍毫不客气的替葛荆做主,直接认下一个弟弟。 说起来,董钟澍和葛荆并不陌生,不说他在军都陉和王小余联手将万源或杨枭逼得不敢动手,就他从帝都出来前,席家五年,那位姑奶奶可是郑重其事的委托他,有机会一定要照顾下葛荆。 不仅如此,在军都陉,葛荆面临老厝这位王者的欺压下,连喷四口精血,以至于大伤元气,损了根基,他还怒火冲霄,连喷王小余数次,让王小余都心生愧意而无力反击。 这份情谊葛荆必须得认,再说了,一位王者认他为弟弟绝对不是辱没,甚至还是高看。 葛荆连忙抬手抱拳,一躬到底道了声董大哥。 “爽快,像个爷们!” 董钟澍大笑一声,没等葛荆一躬到底,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葛荆。 “伤都好了,根基够扎实...” 董钟澍看着看着,突然大手在葛荆肩头上重重一拍,惊喜的叫道:“哎呀,你这,恢复的不错呀,根基竟然恢复得差不多了,看样那四口精血没奈何得了你。” 满脸惊喜的不只是董钟澍,王小余和秋末言此时也围了过来,认真的打量着葛荆,欢喜,却没说话。 从太华山之巅开始,王小余和秋末言与葛荆见面,并没有时间让他俩仔细诊察葛荆,但从葛荆几次出手让他们看出来,葛荆恢复的不仅是内外伤势,还有被损及的根基。 葛荆恢复的这么好这么快,大大出乎王小余和秋末言的意料,现在有董钟澍的断言,两人自然把担忧的那颗心安稳的放下。 “你这家伙,一来就认了个弟弟,算不算从小余哥手里横刀夺爱啊!” 心情愉悦的秋末言欢喜的看着葛荆,嘴里却不客气的调侃王小余和董钟澍。 王小余一愣,傻傻的看着秋末言,没有说话。 董钟澍却大笑着道:“那可不是吗,我和王小余争斗这么多年,一直没落下什么,偏偏他借着十九娘的好运气认了个牛气无比的弟弟,我遍数帝都都没找到一个能比的,可是气死我了。没办法,只好横刀夺爱了。不止如此,我还得当着他的面夺,我气死他,哈哈哈...” 说着说着,董钟澍越想越是那个意思,忍不住扭过头看向王小余,顿时看到王小余不复往日的淡然,瞠目结舌,表露出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董钟澍笑是笑,却是不知他讲出的话让身旁这些人有多震撼。 遍数帝都都没找到一个能跟葛荆相比的人。 这话可是很大的。 别看董钟澍一副说笑的样子,可就他这种为人耿直,不善词令,也不屑于浮夸,顺情说假话的人,就算是玩笑,也绝对是真的。 尤其在想想他跟王小余之间的比拼,从修为、境界到六扇门任务难易程度,没有他们想不到比拼的东西。 王小余认下一个非凡人物为弟弟,真不好说董钟澍没去想找一个弟弟来跟葛荆比一下。 遍数帝都没找到,葛荆真有这么强。 所有人回头想一想葛荆的战绩,想一想殒落在他剑下的一尊尊宗师。 他,还真有这么强。 “哼,我弟弟是一刀一剑在杀伐中成长起来的,可不是帝都那些鸟笼中长大的纨绔公子哥能比的!” 秋末言横了一眼董钟澍,似乎嗔怪他这个直口人说话不看场合。 董钟澍刚才的话看似在夸耀葛荆,可若传出去,不,是一定会传出去,绝对会给葛荆招惹一身麻烦。 葛荆在强,也是一个伤了根基的宗师,什么时候能够恢复,恢复之后什么时候能够突破王者还尚未可知。 这般麻烦一旦上身,现在的葛荆不好平息。 瞬间,秋末言开口将帝都的一众天才蔑视一翻,也就意味着把这些麻烦拦在自己身上。 宗师也许帝都那些人不在意,可王者就不一般了。 “哎呀,我说错了吗?” 董钟澍人是耿直,却不代表他傻,更不是说他这个人老实可欺,顶多是说他这个人很好,做什么事不违背原则。为人正,没坏心眼,可要说他好欺负那绝对是被风沙迷了双眼。 听到秋末言的话,他一双牛眼珠立刻瞪得浑圆:“秋丫头,你在怕什么,就帝都那些烂人,我说错了吗?” 说着他的大手啪的一下落在葛荆肩头:“别说王小余,十九娘,就我家五娘和我老董,谁要是因为我那句话敢把气撒在小弟身上,看我不把他们的尿脬挤出来。” “去,说什么浑话呢?” 秋末言听到董钟澍情急之下爆了粗口,忍不住粉面一红,唾了一口。 同时她着急的心也放了下来。 别看拳王、剑王的名头在大明疆域红到发紫,实则真正让他们成名的还是帝都。 二十年前,他们还仅是灵玄师时就大变同阶无敌手,这个无敌还随着他们成就宗师、成就王者,一直无敌着。 二十年间压制得整个帝都无数势力下的无数天才羞红了脸,封闭了心。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二十年前还是灵玄师时是同龄同阶无敌,随着他们修为的增长,这个同阶的年龄段飞速的向上增长着。 宗师境,两位王者是将同阶的年龄推到比他们大十岁,王者级就已经将同阶的年龄推到了二十岁,甚至是以上。 他们的凶名,从同龄开始一直推到百岁。 除了地尊,百岁王者也不敢跟他们撂脸子,甚至是拼命。 “没事,这家伙说话没长心。” 王小余笑着一伸手,把葛荆肩头上那只大手甩到一边:“你多大劲不知道,啪啪的拿我小弟的肩头当青石拍呀!” 董钟澍刷的一下收回手,侧过脸小心的看着葛荆,当看到葛荆脸色如常,并没有被他那两巴掌伤倒,才放下心来:“好好,小弟这身子板够硬,怪不得恢复得这么快。” 葛荆也笑道:“没事,再弱也是宗师,没个好身子怎么杀人。” 的确,葛荆虽然从来没特意炼体过,但经过生命精华近十年的滋养,强横得跟体修一般无二,还真不怕董钟澍无心无意的拍几下。 王小余抬头向四下感知下,感知到已经没有兵戈厮杀,笑道:“老董,今天认个弟弟该请客了吧?” 董钟澍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低头看向葛荆询问道:“小弟,想上那里吃,今儿哥哥请你吃大餐!” 说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大餐,在平民来说跟过节一般,可在他们几个眼里,不过是一个调侃,表示亲近。 葛荆想了想,无奈的问道:“西京府没来过,还不知道哪里好,那里不好。不过,应该有万秋阁吧,我就对那里熟。” “万秋阁,西京府为陕西行省倚郭,必须有啊!” 董钟澍笑了一声,看了看王小余和秋末言,见两个人没有意见,大手一挥道:“万秋阁,很好,就去那里。” 瞬间,一呼百应。 万秋阁是遍数四大王朝的超级势力,任何人请客去那里绝对不是一个丢面子的地方。 甚至,越是重要的城市,想要在万秋阁订一个阁子还得看身份够不够。 三位王者,在任何一个城市,哪怕是四大王朝的四大帝都都是对顶级的,没有敢说没有的,哪怕是万秋阁也一样。 更别说陪客还都是宗师,连一位灵玄都没有。 这架势,只要没有地尊出现就是无敌。 “剑王、拳王、秋王,葛大人,在下还要去布政司禀报,得先行一步,稍后再去万秋阁赔礼。” 看到所有人都应承下来,路过年感觉有些可惜,他必须要去布政司将昨天今天的战况向布政使禀报。 希望时间不会太长,以至于耽搁了和三位王者一群强宗师的交流,交好。 路过年是朝廷命官很多时候都必须要以朝廷要事为主,跟三位王者、葛荆,甚至是杜笑眉不一样。 王者身份,即便有要事,也得是朝廷主动到他们身前请问。 至于葛荆和杜笑眉他们到了这种修为,有时候对朝廷的脸面,可以照顾也可以不照顾。 像现在,面对西京府被袭,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出手,不只是出手,在一定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在大战结束后,并不意味着他们要对朝廷俯首帖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是江湖人之所以成为江湖人,武林人之所以成为武林人,天生就拥有的骨气。 正是因为拥有这种骨气,他们才成为玄者,才成为江湖、武林人,而没有这种骨气,无论他们付出什么样的辛苦和努力,都不会有什么成就,只能成为玄者庞大的基层中的一个数字。 第416章 竹字阁内 万秋阁,葛荆十分熟悉。 不应该说是十分熟悉,应该说是唯一熟悉。 从葛荆走进姑臧城开始,他踏入的酒楼就是万秋阁,以至于他连拍卖剑王图都交给了万秋阁。 所以,万秋阁给葛荆留下的印象很好,其后他走进那座城市,如果有万秋阁,他选择的地方都是这里,别无二处。 而万秋阁对葛荆的印象也很深,若是一开始,关注点还是拍卖剑王图,后来关注他完全就是因为他这个人。 无他,成长速度太过惊人。 万秋阁迎宾侍者别的不强,就是识人能力超人一等,天下名人别的不敢说,战力榜上的人无所不识。 在葛荆等人踏入万秋阁的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热络的招呼起来,“哎呀,剑王、拳王、秋王、葛大人...” 三位王者... 当吴二的声音响起,整个万秋阁瞬间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僵直在哪里,然后慢慢的把头扭过来,目光急切的望向门口。 “竹字阁有地方吗?” 葛荆淡淡的问了一声。 “有、有,必须得有啊,葛大人在万秋阁只用竹字阁,万秋阁上下是无人不知啊!” 吴二弯着腰,乐呵呵的指引葛荆一行向二楼走去。 “小九小九小九,竹字阁,天字顶规格。” 随着吴二在前引领,他的声音也在万秋阁响起。 “天字顶规格?” 呼的一声,万秋阁从一楼到六楼全部静了下来,并迅速有人推门走出,来在栏栅前向下眺望。 万秋阁有六层,一到二层都是寻常接待规格,往来顾客是不限身份,自然也是普通招待。 等三楼开始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需要相应身份,也有相应身份的招待规格。 规格分天、地、玄、黄四个等阶,一个等阶比一个等阶尊贵。 在其他地方还好,很少有能够达到天地二阶的,可西京府是什么地方,他不仅是陕西行省倚郭,有着军政两方顶级大佬在,还有唐王府这个皇族血脉在,什么级别承受不起。 可即便是这样,万秋阁的天字顶级规格,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次,能动用一次都能轰动整个西京府。 今天,谁都没曾想,万秋阁二楼一个竹字阁竟然动用了天字顶级规格,那是跟唐王亲临,行省三司大佬到场别无二样。 是谁?是谁?是谁? 所有人顾不得他们的举动惹来大人物不高兴,都拼命的向栏栅处挤了过来。 楼上人不知道是谁来了,一楼大堂处的这些闲杂人等却知道,是有三尊王者驾临,怪不得万秋阁不顾二楼六楼的区别,在二楼竹字阁开启天子顶级规格。 王者,会在意几楼吗,会在意头顶是否有他人在。 “不用乱七八糟的规格,来一桌上等酒宴,几壶好酒好茶就行!” 葛荆抬手制止了吴二的呼喝,想了想又道:“上好酒菜也无需人招待,我们想清静一下。” 吴二应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扭头看向王小余三人。 “去吧,按照小弟说的去做。” 董钟澍吩咐一声,快步走到葛荆身旁大笑道:“还是小弟知道我们的心意,好吃好喝就行,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麻烦。” 王小余和秋末言也纷纷点头,赞许的看着葛荆。 得,想好好招待这三位祖宗却不想拍马蹄倒拍到马腿上了。 吴二应承着将这些人等引领到竹字阁,马上走出来,吩咐侍者将天字顶级招待停下,然后又吩咐人去将阁主请来。 这么多祖宗,他这幅小身板可是承受不了,身份真的不对等,还是阁主亲自出马好些。 陕西行省八府二州,疆域有数千方圆,有无数州府县城,可万秋阁却只有十座,能担任阁主的人是什么身份可想而知。 葛荆接触过几位,有姑臧城阁主海无求、睢阳城阁主海无量、宁州前后阁主海九州、海无修,修为都是宗师。 那还是普通州府,到了陕西行省朝廷心脏所在的西京府,阁主想来应该是王者。 葛荆把两位哥哥一位姐姐领到上位坐下,左右打量了一眼。 姑臧城、睢阳城和宁州的万秋阁无论是格局还是装饰几乎一模一样,可这里却不是。 六层楼的建筑是一样的,在外看是一个整体,里面则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入目处,一个宽阔大气的中堂,里外都是由翠绿的竹子建造,粗的粗、细的细,由能工巧匠精心裁制。 中堂上,一副镌刻着‘晚坐松檐下,宵眠竹阁间’的对联挂在两旁。 婴儿手臂粗的翠竹上插着的红烛仿佛小火把,劈啵劈啵的燃烧着。一排排的插在墙壁上,照耀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东西两个雅居,静谧优雅,供醉酒后的客人憩息。 整个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雅间,倒像是一处独立空间。 几个人满意的点点头,分别落座,谈笑着。 葛荆也选了张椅子坐下,笑着问道:“这里的阁主应该是王者吧?” 王小余点点头,“海九覃,听说是王者,不过我没见过。” 他扭头问道:“老董你接触过吗?” 董钟澍摇头道:“这里,我就去过长安县,西京府路过两次,没做停留。” “真是王者,万秋阁的实力很强啊!” 葛荆摩挲着手指,随即道:“海九覃,不是无字辈的吗?” 他记得去过的几个万秋阁阁主似乎都是无字辈,至于九字辈的只见过宁州前阁主海九州。 王小余道:“其他万秋阁,我的意思是其他行省的万秋阁,普通州府的都是宗师级无字辈的,唯有各个行省倚郭,是九字辈的王者级。” “哦,明白了。” 葛荆心念一转,随即又问道:“这些人,有这么强的修为,怎么战力榜上一个都没有?” 听到这话秋末言咯咯的笑了,“小弟,战力榜是六扇门排出来的,真正的是存在六扇门的,扔出来的那个其实是假的。” 葛荆一愣,“什么意思?” 秋末言笑道:“嗯,扔出来,不准确,应该是被泄露出来的。假的,也不准确,应该是变更太快,有些更换不及时。” 葛荆没说话,默默的看着秋末言,等待她解释。 秋末言解释道:“战力榜其实有很多人是没有被排列进去的。譬如万秋阁,遍及四大王朝的超级势力,实力很强,可千百年以来都没参与过任何王朝的任何势力纷争中。所以,没有被排列进去。皇室也是这样,像唐王修为也很强,半步宗师,但跟任何势力纠纷都无关,也没有被排列进去。” 她的美眸突然一抬,落在葛荆身上,笑道:“还有一种,就是向你这样,修为增长过快,头一天排进去,过两天迅速就变了,若是随便编排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葛荆一听,也笑了。 是啊,他的修为在早几年,也就是初次走进姑臧城在万秋阁门前一战败三雄,其中的一雄就是排行在陕西行省二百八十三位的卓王孙时,就应该进入陕西行省战力榜了。 可是在过后一段时间,葛荆一直没在战力榜上看到过他的名字。 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董钟澍也道:“陕西行省战力榜我看到过,嗯,是六扇门内部的战力榜。那里面有你的名字,排位是六十三,很高的位置。” 葛荆一愣,“六十三,这个排位是按照什么理由排列的?” 董钟澍解释道:“大明战力榜先不去说,我给你说一下各个行省的排行榜。嗯,就说陕西行省战力榜,前十的都是地尊,十一到二十都是王者,二十一到一百的都是宗师,区别只在于五十以前的是准王者或半步王者,五十到一百都是初入宗师境,至于一百以后的基本上没太大差别。” 葛荆这才对战力榜有了个清晰的理解,至于董钟澍最后一句,一百以后的基本没太大差别,他只能偷偷的咧咧嘴。 没办法,在王者眼中宗师都不算有多强,灵玄师几乎可以忽略了。 他的排名在六十三,基本上就是六合域的准王者和四象域的半步王者的界限。至于是准王者还是半步王者,不动手没人能判断明白。 也许是这样,六扇门才把他按在这个保险些的位置上。 “战力榜,其实并不是给天下玄者战力排行。而是六扇门内部为了任务,更准确是为了捕抓通缉玄者时如何减少损伤,合理安排人手做的一个战力排行。” 董钟澍解释道:“好比一个排行一百以后的玄者犯法,需要擒拿时,你安排一个战力二百以后的捕头出手,那不是抓人,而是送命。” 葛荆理解的点点头。 还不等他说话,门外吴二的声音响起,随即万秋阁主海九覃走了进来。 一尊王者,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值得竹字阁里的所有人起身相迎,哪怕是王小余三位王者也是一样。 万秋阁是座酒楼,可实际他们对天下信息的掌握仅次于六扇门,一样是消息灵通。海九覃之所以来的慢了一些,不是对三位王者登临的怠慢,而是去查看关于他们的信息。 三尊王者还有十几位宗师大驾光临绝对不会无因,尤其还是在万星教大举袭城时,待他看到手上的信息时顿时明了。 原来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是因为他们刚刚平息北城、西城万星教的攻击,来万秋阁庆功来了。 这样一来万秋阁的心放在肚子里了,不仅如此,海九覃还十分豪放的大手一挥,“上最顶级的三禽九兽宴,算万秋阁为各位守护西京府敬一份心意。” 海九覃一句话,包括王小余三位王者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欣喜,不懂的也许只有葛荆。 “什么三禽九兽宴?” 葛荆低低的问着秋末言。 秋末言笑道:“就是名义上的意思,三种飞禽九种走兽烹制的药膳,在四大王朝都是有名的效果最强的滋补药膳,当然,三禽九兽宴还差一些,如果是最顶级的是当是九禽九兽宴,那是能与崆峒山老爷顶药老爷亲手烹制的药王膳相媲美。” 葛荆耸了下肩头,低声嘟囔道:“又是药老爷...” 秋末言瞥了他一眼道:“怎么,陕西行省战力榜第一,大明王朝战力榜第十的药老爷,拥有一手比万秋阁更强的药膳,很让人感觉意外?” 葛荆连忙摇头。 陕西行省战力榜第一,无疑是地尊,大明王朝战力榜第十更加可怕,那必须是地尊巅峰,甚至是准天帝,最差也得是半步天帝的修为。 这样的人拥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都不让人意外。 意外什么? 药老爷就像秋末言曾经跟葛荆说的那样,这是位至强王者。 至强王者可不是王者级灵玄师的王者,而是人中之至强王者的王者。 期间意义完全不一样。 葛荆又瞥了一眼海九覃,发现海九覃正和王小余、董钟澍说话,没有注意到他,又低声道:“秋姐姐你说陕西行省有一尊大明战力榜第十的至强王者,怎么还会被三族欺负成这样,难道他们不怕药老爷恼火,把这些地尊、王者什么的全给拍死。” 秋末言噗哧一声笑了,乜着眼睛看着葛荆道:“你以为就算药老爷那样的人,想杀谁就杀谁,不管不顾吗?” 葛荆耸了下肩头道:“这不一样吧,现在可不是死仇,而是国恨。陕西都被人冲到内腹了,还不能出手杀人,还需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的...” 秋末言还没说话,董钟澍却凑过来笑道:“事情不是怎么简单的。” 葛荆眉头一挑,“怎么个不简单?” 董钟澍大手一伸,露出几张纸笺道:“你刚才竟顾得和你秋姐姐说悄悄话,没注意海阁主拿来的消息吧?” 葛荆一愣,伸手接过纸笺,又抬头看了眼海九覃:“万秋阁不是中立吗?怎么还能互通消息?” 海九覃笑道:“万秋阁的耳目可没有六扇门灵通,这个不过是早点晚点罢了。” “这样啊!” 葛荆呢喃一句,才低头翻看起来,这么一看顿时就是眼眸一瞪:“什么,杨文举一日之间就冲到雁门关前,于三个时辰前已经开始冲关。” 话音一出,瞬间,整个竹字阁一片平静。 平静中,王小余叹息一声,“决战,即将开始!” 第417章 北域之谋 是啊,决战即将开始。 虽然前两日传言,杨文举要冲击雁门关,可那只是要冲击,现在是开始冲击。 完全两个意思。 要冲击,是说杨文举还在准备,是在说他们还没有兵临城下。 开始冲击就不同了,那说明杨文举已经急迫或是绕开雁门关外层层守卫,已经兵临城下,开始攻击。 这里还表明两个数据,一个是一日之间,一个是三个时辰前。 一日之间,说明杨文举的速度很快,三个时辰前,说明雁门关或是战况激烈,或是已然结束。 毕竟,杨文举早就对雁门关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关,大辽不只是在雁门关内聚集重兵,在关外也设下层层守护。 杨文举只有两千铁骑,想要冲关,可以,想要打下雁门关是绝无可能。 他,唯有不顾伤亡,速战速决。 若是稍有仁慈,深恐麾下伤亡过大,不够果决,而被大辽纠缠住,就只能剩下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怪不得万星教不计伤亡的图谋西京府...” 董钟澍好似恍然大悟般叫了一声。 所有人齐齐转过头,用着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万星教跟这个有关?” 葛荆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董钟澍手上的纸笺。 董钟澍点头道:“只是和这个有关。” 他转过头看着王小余道:“你应该也能想到,要不然也不能引着我从西路跑到这里来。” 王小余点点头,先没有说话,看着万秋阁侍女彷如蝴蝶闪动着翅膀,端着丰盛的菜肴飘进来,飘出去。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酒肉飘香,充满了整个大堂。 王小余手指在桌上点了点,道:“从西路到中路的确有些刻意,原本只是想做些防备,现在看来正合适。” 董钟澍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看万星教的架势,原本是不屑血本的想要攻进西京府,后来发现多出了我们三个,怎么疯狂攻击也会无功而返,才做放弃。” 这句话,大家理解。 三位王者,叶小蝉不知道是他们一起的,还是意外出现的,暂时还不能算入其中。 还有四十多宗师,数百上千的灵玄师,的确有些疯狂。 甚至,他们的攻击对西京府也不是一点伤害都没有。但从王小余他们出现之后,就有些虎头蛇尾了。 不是他们不敢攻击,或是不能攻击。 单是王小余三人出现,就已经是三位王者了,西京府内呢? 西京府内必须得有王者,而且还不是一位两位。 甚至,还有可能有一位到两位地尊,不过地尊有地尊应付,不会被他们算计在内。 西京府的王者在计划之中,万星教出现三位王者也许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应该还有一到两位王者隐藏,做好意外情况发生。 可三位王者出现,还是王小余和董钟澍这样的准地尊级的王者,完全是万星教人无法应付的,也只好虎头蛇尾的退却了。 “这是为什么呢?” 葛荆似乎感知到什么,低着头,沉默不语。阮清还有些想不明白,抬头看着王小余。 王小余想了一下道:“还记得小昆仑山外的五万荒族铁骑吗?” 阮清愣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 王小余道:“三个时辰前,杨文举开始冲关,他敢冲关,想来是有十足把握。可不论他能不能冲过雁门关,你想到会形成什么反应吗?” 阮清眉头微微蹙起,想了又想,还是有些茫然。 葛荆却眉头一挑,伸出手指在桌面上画了几道,有些讶然的叫道:“这不是千层糕吗?” 所有人闻听都是一愣,有些茫然的扭过头看着葛荆:“什么千层糕...” 葛荆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发出轻微的笃笃声,道:“咱们从大辽看,第一道重兵,雁门关外。接着是杨文举的两千铁骑,然后在他们面前的是雁门关。一二三层,是吧?” 所有人都把手指在身前桌面划了三道,齐齐点头:“不错。” 葛荆的话顿了顿,继续道:“据说,在杨文举准备冲击雁门关时,大辽调集三路大军对他们围追堵截。第一路,应该是驻守在雁门关外的重兵,第二路应该进入雁门关,第三路,想来是与边关合并一路,因为对面是澜沧卫指挥使沐之枫率领的三万铁骑,是我们大明的边关守将。” 葛荆这番话里多了许多猜测,不过大家想来感觉应该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这样,单单大辽三路大军就不是杨文举两千铁骑所能抵挡的,更别说还让他们冲击到雁门关前。 葛荆的手指又在桌面上划了两道,“过了大明,向东是宁武关,向南是四川行省永宁卫指挥使林矩,然后就是...” 葛荆抬起头看着王小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道:“就是北域荒原五万铁骑。南是哀牢山观澜山武进统领的绿林大军,动则是睢阳城的神武左卫军、神枢营。算一算,大辽守军、澜沧卫、宁武关、荒族铁骑、睢阳城,一二三四五,又是五层。” 葛荆目光环视,“前三,后五,一共八层,不是千层糕是什么?” 王小余身子向前一探,数了数道:“大辽王朝,两层夹着杨文举。大明这面,两层夹着荒族铁骑,中间两方守军对峙。八层,还真像是千层糕。” 几个人也按照葛荆说的那样,在桌面上画了画,感觉的确像葛荆说的那样,心忍不住担忧起来。 这局势,还真乱,不知道两大王朝怎么谋划。 王小余身子向后一靠道:“看了这幅画,有什么想法。” 他的头抬起,眼色平静的看着葛荆。 葛荆低头看着自己在桌面上虚画的八道路线,道:“八层兵现在泾渭分明,不动还好,可杨文举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明要想将杨文举接应回来,必然要攘外必先安,先将五万荒族铁骑灭掉,要不然外面征战肚子里闹腾起来,顾首顾不了尾,一旦生变必然要乱。” 王小余点头道:“不错,五万荒族精英铁骑不是小事,谁敢小觑他们,必出大事。” 葛荆直接开口接着他的话道:“大明知道,北域自然也知道,所以他们得动,不只要动,还必须得大动。只是,敢于挑衅西京府,动这处陕西行省的心脏,下一步要如何,我却是不得而知。” 王小余看着葛荆一笑,道:“你原本应该知道,因为六扇门里有记载,只是你与六扇门疏远而已。” 葛荆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他虽然跟六扇门亲近不少,却还没有形成在实时消息上的依赖。 他这半个月唯一关心的只有杨惊雷,其他如何,那里会在意。 有帝都,最次还有陕西行省三司。 葛荆不过是六扇门的小总旗,关心与不关心又关大局何事。 却不想王小余突然一笑道:“小弟,在你放小雷下山时发出六道召唤,缺了一个你忘记了?” 葛荆一愣,眼眸精光一闪道:“你是说归藏子前辈...” 王小余道:“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你就没想过为何一直不见归藏子前辈的踪迹,他可是小雷真正的长辈啊!” 葛荆眉头一蹙,是啊,归藏子是杨惊雷的师祖,是他真正的长辈,王小余、秋末言来了,阮清、易释义来了,甚至连周濂老人都来了,可归藏子他这位师祖却始终不见踪影,绝对不正常。 “归藏子前辈出事了?” 葛荆迅速反应过来。 王小余笑道:“是出了点事,还是大事,不过他本人倒是无碍!” 葛荆抬头看了眼王小余,又左右扫了眼董钟澍、周濂和海九覃三人。 他们不是六扇门耆老就是万秋阁之主,都是消息灵通人士。 看到葛荆的模样,王小余笑着拾起筷子,在一盆肉汤中夹起一个不知道什么的翅尖丢在嘴里,咀嚼两下,噗的一声把骨头吐了出去,一脸品味的样子道:“嗯,极品美味!” 葛荆噗哧一声笑了,也拾起筷子向周围晃了晃:“都别矜持了,开吃。这味道勾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所有人轰的一声,笑了。 葛荆夹了一块菌类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笑道:“归藏子前辈是小雷的师祖,又不是我的师祖,你跟我调什么胃口,他出不出事,我会在意。” 王小余叼着一块骨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的确,归藏子前辈是点苍派顶级大佬,你在玉局峰时还是个小虾米,怕是都没见过几次。” 葛荆耸了下肩头,也不说话,又从汤盆里夹出一大块肉,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王小余噗的一口把骨头涂掉,不再故弄玄虚的讲了起来,“归藏子前辈好像是去年突破的王者吧,一直都在玉局峰潜修,稳固境界,却不想第二年就被大元王朝一批珈蓝困在点苍派。据六扇门记载,他接到你传的消息,立刻出关,偷偷的溜下玉局峰。” 葛荆唔唔的点点头,示意在听。 王小余伸手点了两下,捻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继续道:“玉局峰外有大元王朝六位珈蓝活佛,唔,就是六位王者。归藏子前辈躲过五位,结果在玉局峰外五百里处被一位四处游走的王者撞上,自然战了起来。” 葛荆三口两口将肉块咽下,捻起酒杯向王小余示意一下,道:“干,干,然后呢?” 王小余笑了下,道:“这场大战,大元王者自然不能让归藏子前辈突破到中路,打来打去,西行三千里竟然打到了祁连山冷龙岭。” 葛荆一愣,慢慢的将酒杯放下。 不只是葛荆,竹字阁内的所有人似乎都明白过来,无论是在吃还是在喝的人都静了下来。 “冷龙岭,祁连山的冷龙岭和三危山,入口不就是千秋烽燧吗?” 葛荆讷讷两声,随即警醒道:“不对呀,千秋隧到崆峒山三千里,再去点苍山还有五千里,怎么会是一千里?” 王小余撇了他一眼,道:“你们是坐马车,东行西绕的不知道走多少冤枉路。归藏子前辈和大元王者是在九霄之上直行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啊,我忘了...” 葛荆一缩脖子,讪讪的道:“然后呢,发现了什么?” 王小余伸手又斟满了一杯酒,冷冷的道:“发现了什么?发现三危山后北域荒原埋藏三十万大军,你说发现什么了?” “三十万大军...” 竹字阁顿时一惊,随即一静,所有人突然感觉到嘴里原本无比美妙的三禽九兽竟然失去了味道,有些索然无味了。 葛荆眼眸精芒一闪,道:“原来如此啊,万星教暴起冲击西京府,小昆仑山瑶寨、五莲山侗寨、太越山越寨也下山冲击县城,东、西两路宗师也同时出手。明面上他们为的是调集神武左卫军、神武右卫军和武卫营回援西京府,好把东西两路铁骑盘活,实则是给沙洲集三十万大军偷袭关山要塞、千秋隧和小方盘山创造机会呀!” 听到葛荆的话,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瞬间怒了。 “这群万恶的狗杂种,好歹毒的心思,剑王,大战在哪里,我们听命,您指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十几位宗师齐齐将目光投向王小余。 宗师很强,不只是战力很强,对心境的控制一样不同凡响。 虽然个个怒火冲霄,却还没冲破头脑。 他们都知道,如果不能力合一处,再强也没用。而要能将力量用到最应该用的地方,还要有一个清晰的大脑来指挥,这个大脑现在非六扇门莫属。 其实,最强的应该是军队,有兵法大家指挥,他们这股力量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惜,玄者,尤其是江湖玄者散漫自由惯了,根本不可能适应军营令行禁止的生活。 那样的话,不仅发挥不了他们的长处,相反还会将事情搞乱。 所以,他们很聪明的选择了适合他们的六扇门。 “先吃,这么好的滋补大物正适合下一步的大战,不好好享用,岂不是要浪费海阁主的好意!” 王小余笑着挥动着筷子,点着三禽九兽宴招呼着大家快吃。 三禽九兽宴药力强劲,即便是王者宗师,一顿吃下去也不是立刻就能全部吸收的。用心储备下来,应对一两场大战,不虞增加他们三层战力,或是增加三层活命之机。 第418章 唐王令 一餐接风宴有如此强劲的效果,万秋阁虽然中立,但偏向性也显露无疑。 有如此强助,三位王者和十几位宗师自然会领这份情谊。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都默默的低头吃着、喝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小余放下筷子,捻着酒杯抿了一口,斜着眼睛用余光看着葛荆,看着葛荆沉默不语的脸,忍不住笑了,“小弟,这样沉默再想什么呢?” 葛荆将最后一口肉塞入嘴中,筷子一丢,拿起一块白色棉帕沾了沾嘴角,眼角一挑,扫了王小余一眼道:“当然是归藏子前辈!冷龙岭,他老人家发现北域三十万大军,岂能没有王者,怕不是连地尊都在坐镇吧?真没有危险吗?” 王小余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是小雷小雨的师祖,你心在野,也不会丝毫不在意。” 葛荆也点头。 归藏子不仅是杨惊雷和杨雨池师祖,跟他少有的几次接触,留下的印象也十分好,是位值得尊敬的厚道的长者,真要在冷龙岭有个好歹,他心里也不会舒服。 不过看王小余这个样子,即便有事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 果然,他一点头,就听到王小余道:“归藏子前辈真的没什么,丁点亏都没吃到。” “哦!” 葛荆一愣,抬头看着王小余,等待他解释。 哪知道还没等王小余说话,董钟澍就不耐烦的道:“这个墨迹,冷龙岭北域匿藏三十万大军那么容易,你以为六扇门、密幽、金凤都是喝粥不吃干饭的吗?这两年他们偷偷调军其实都在咱们掌握之中。再加上归藏子前辈和大元王者一路征战闹得声势不小,直接将狮王释昙曜和座下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两位王者惊动,危险一下子就没有了。” 葛荆一愣,愕然扭头道:“姑臧城外海臧寺的狮王三位高僧?” 董钟澍点点头,继续大口咀嚼着。 他几乎是头两个开吃的,结果大半人都吃完了,他还在胡吃海喝的,胃口是真好啊! 葛荆头慢慢转过去,看着秋末言道:“记得在太阴山下,秋姐姐曾和我说过,在我拍卖剑王图时,大元王朝宁玛派葛陀寺活佛龙琴拓提走进海臧寺,与狮王释昙曜论禅七日不分胜负,最后携手进入大元王朝,登临雅砻雪山,会见敏竹林寺活佛伏藏德林达巴。” 秋末言刚想说话。 葛荆又道:“还有,那个时候秋姐姐说狮王释昙曜为王者,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为宗师巅峰,现在他们怎么能够护得了归藏子前辈?” 秋末言一笑,刚想解释。 葛荆眼眸突然一亮,随即笑了,摇头道:“我忘记了,海臧寺是陕西行省佛宗...” 他陡然抬头双眼直视秋末言道:“佛宗有地尊对不对?” 秋末言笑道:“陕西行省战力榜第九就是狮驼王佛俱罗,释昙曜三人的师傅就是地尊。释昙曜三人进入大元王朝登临雅砻雪山,会见敏竹林寺活佛伏藏德林达巴,心有所得,回来后左狮右象同时突破为王者。” 葛荆恍然,“一位尊者,三位王者,的确能够护得住归藏子前辈,只是他们怎么会在冷龙岭?” 董钟澍抓起白棉手帕擦了擦嘴道:“这有啥,海臧寺距离祁连山最近,这帮大和尚看似不理俗世,可实际上,不管是陕西行省还是北域荒原但有风吹草动那里能够躲得过他们的耳目。” 王小余也道:“不只是海臧寺,文庙如果不是大儒石青被暗影阁二阁主白元建刺伤,大儒石原出手追杀,怕是也要赶来。” 葛荆默默颔首。 文庙是陕西行省的文宗,有身为陕西行省战力榜第五的鸿儒雍容,实力尚在海臧寺之上。 现在看来,各家王者被各种事情骚扰,然后吸引离开了祁连山,不是为了两路荒族铁骑,而是为了这三十万被藏匿起来的大军。 老谋深算啊,只是他们没想到左狮右象底蕴深厚,一翻论战竟然有所感悟,直接回归迅速突破。 “归藏子前辈也是幸运!” 想到这里葛荆忍不住为归藏子的好运而感到赞叹。 秋末言几人也很认同的点点头。 董钟澍更是大声道:“虽然没听人说过,但狮王三人从大元王朝回归海臧寺绝不轻松,要不然他们也不能将注意力落在祁连山。” 葛荆一愣,默默一想就明白过来。 狮王三僧虽然慈悲却也不是没有忿怒之相,不会妄动无名。 他们应该是在回归路上吃了大亏,心头怒火难奈,大元距离太过遥远,不好千里迢迢去报复,故而将火气撒在了北域荒原。 毕竟,大元和西域、北域纠结在一起,三位一体的图谋大明。 伤到北域荒原,破了他们的图谋,也就是破坏大元王朝的图谋,对海臧寺来说也算出了一口气。 却不想他们这种想法最后让归藏子捡了便宜。 “呵呵,归藏子前辈吓坏了吧?” 想着想着,葛荆突然笑了,似乎是在想那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被吓坏的样子。 “嗯,应该是吧?这可是归藏子前辈成就王者下山第一战...” 秋末言咂了咂舌也笑了。 成就王者的第一战,几乎所有王者都很重视。 因为这也是他们向外宣告、立威的机会。 如果不是葛荆的召唤,杨惊雷的消息传来,归藏子必然会做精心准备,打好第一战。 只是一切都被葛荆给破坏掉。 归藏子的一战从点苍山打到祁连山,最后在冷龙岭差点被吓傻,还不知道他怎么恨葛荆呢? 王小余也不无揶揄的看着葛荆,“冷龙岭的消息昨天传来的,现在想来已经传遍各大势力,玉局峰那边有了些骚动,这里的消息又传到归藏子前辈手中,他必须马上回去,要不然,你可不会这样轻松。啧啧啧,让一位王者惦记,你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葛荆翻了下眼皮,道:“是他自己不小心,让大元王者给瞄上,跟我什么关系!” 他有些不屑,却让在座的宗师们直咧嘴。 这位主,和眼前三位王者交好不说,又一位王者跟他貌似亲近。 因为如果归藏子真想找葛荆麻烦,这三位可不能让,只有关系相当好的才能做如此调侃。 葛荆四人调侃一两句,不自觉的又停了下来,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竹字阁,静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虽然在万秋阁,在万秋阁一个奢华宴席上。 可实际这个时间点,并不是娱乐的好机会。 外面大战虽停,悲伤凄厉仍在。 万星教一番大战,西京府伤亡还是不小。 主事人都聚集在三司,然后三司又联合起来,一起走进唐王府。 一条条指令从唐王府传出,一只只铁鸢冲天而起,向四面八方飞去。 这是忙碌的一天,从西京府到整个陕西行省,一州州一府府,甚至是一座座县城,也包括一个又一个百户卫所、千户卫所。 陕西行省整个动了起来,其规模之大比四年前十万荒族铁骑踏进陕西行省犹要宏大,就像王小余说的那样,大战全面开启了。 有澜沧卫和宁武关在,大辽是不可能攻进大明。 所以说大明面对的只有大元、西域和北域这三族,可这三族也不好对付。 这一战,不是陕西行省被三族攻陷,就是大明将三族人马吞掉。 形势极其险峻,任何一方,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不能不让王小余这些玄者感觉沉重。 “噗,不去想了,咱们练武的就不是琢磨这些大事的料,成天练武把脑袋都练僵了,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子午寅卯的!” 董钟澍揪成苦瓜似的脸猛然一舒,大手一拍,好似把所有烦恼都丢在脑外一般。 大手一伸,抓起一瓮酒,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牤牛,把石头练到脑袋里了。” 王小余眼皮一翻,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声。 董钟澍沙钵大的拳头猛然向上一挥,在竹字阁里爆出砰的一声空响,“拳王就是要用拳头说话,我就是个超级大手,怎么了?” 王小余的眼皮再翻,觑了他一下,突然笑了:“你以为剑王王小余不是啊!” 董钟澍顿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葛荆对两人的表现没有在意,他的眼呆呆的看着窗口。 为大明开战,豁去性命当个打手他也不在意。 玄者,不是文人,当不了军师,谋划不了什么。不是兵家,当不了将军,统率不了士兵。 尤其是几十万人的厮杀,就算地尊有能有多大用处。 唯有成为打手,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在关键时候出现,成为一只奇兵,做出一些比较关键的事,也许还能扭转一些战局。 只是... 葛荆想到他曾经见过的倒在荒族铁骑屠刀下的大明百姓。 想到西京府外横尸遍野的大明玄者。 还有,西域高原牟家人... 葛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 大明和三族开战,西域高原玄者势必要和他碰上。 在战场上,葛荆不可能留手。 可若是牟家人,他真的能一点都不留手吗? 有些人,葛荆相信,他心不动眼不眨,抬手就能砍掉他们的脑袋,可有些人... 牟杞儿的小脸突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也许能让他犹豫的这个有的人,只有她这么一位吧。 就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她的哥哥、叔叔或是姐姐、姑姑倒在葛荆剑下,是不是会伤心,是不是接受不了。 同父异母的妹妹,平生第一次知道也唯一一次见到,平日里想都不曾想起,一旦遇到事情竟然会让他略有一丝犹豫。 这就是血脉相连吗? 葛荆的手从额头换到太阳穴,使劲的揉了揉。 他有些奇怪,为何牟云铠、牟云错,那个据说是他叔叔的人;牟植,他的堂兄;牟槿、牟枟,他的堂姐堂妹,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甚至面对牟炫、牟燿他还能痛下杀手,一点手下留情的想法都没有。 哦,也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战后他不也流下一滴泪水吗? 和牟家人没有感情,或是说在他的心里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亲情。 可,没有,不代表他不想有。 人是群居动物,天生就与血脉相近的人亲近。 只要牟家人对他表示出一点亲近之意,他都不可能真正的毫不留情。 可惜,世家的倨傲,让他们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可能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们不能,葛荆自然也不可能。 不只是葛荆对世家没有太好的印象,更是因为唐女,怨恨早就存在他的心底。 他不可能主动去找牟家的麻烦,可当牟家找他的麻烦时,他不可能退却。 能让葛荆退却的,也许只有唐家人。 只是,唐女的唐家,到底是那个唐家呢? 葛荆能够肯定,唐女的背景绝对大。 一个是因为他继承了唐女的血脉,一个几乎能压制牟家血脉的强大血脉,拥有这种血脉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第二个就是,能被密幽派到西域高原,更把牟云铠吸引,让他愿意与之诞下一子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能吸引住牟云铠这等天之骄子,光靠美色是绝不可能的。 夔门唐家还是那个唐家... 葛荆沉默,沉湎在对亲情的感叹。 因为不管唐女是那个唐家的天之娇女,他已经闻名天下了,如果相认他的话,早就应该来了,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要不是根本就不认他,要不是畏惧牟云铠不敢人他。 无论那一个,到现在都应该与他无关了。 葛荆长叹一声,抬起头时却愕然发现,王小余三人已经站起来,站在竹字阁门外,一个高大瘦长的中年人大踏步走了过来。 “东路决战,太越山前龙骧军需要一位王者、五位宗师增援。西路决战,小昆仑山需要一位王者三位宗师增援,睢阳城门前需要一位王者五位宗师增援。” 中年人一边低声传令,一边抬起右手,掌心露出一块玉牌虎符,一面镌刻卧虎,一面五牙垂露龙纹,中间篆刻一个唐字。 终于来了... 终于开战了... 呼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面色肃穆的看着中年人手上那块唐王令。 第419章 执念未消,不得圆满 “王徽大人!” 王小余向中年人点点头,略作迟疑,扭头看向董钟澍问道:“西路还是咱俩去吧,你去小昆仑山还是睢阳城!” “荒族铁骑那里也动了吧?” 董钟澍扭头看向王徽。 王徽颔首。 董钟澍立刻道:“我去睢阳城。” 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宗师:“五位宗师,谁给我去睢阳城。” 杜笑眉上前一步:“算我一个。” 王徽看着杜笑眉眼眸一亮,道:“艳迷就在凤翔府,有杜宗主出手,睢阳城会轻松很多呀!” 杜笑眉愕然看着王徽,眼眸多了一丝警惕,“王大人知道艳迷?” 艳迷,陕西行省杀手第一,其实力能与密幽抗衡,孰人不知孰人不晓,杜笑眉怎么会这样问王徽,所有人都奇怪的看了杜笑眉一眼? 王小余却笑道:“布政司右参议,熟知一个艳迷很奇怪吗?” 杜笑眉恍然。 承宣布政司为三司之一,布政使掌管一省的政务,参政、参议分守各道,并分管粮储、屯田、军务、驿传、水利、抚名等事,一般是正四品。 路过年是布政司左参议,分管粮储、屯田、抚名,份属政事。 王徽是布政司右参议分管、屯田、军务、驿传,份属军事。 驿传,看似不重要,只是管理驿站、烽火台,平时驿站递送文书,战事管控烽火台边防通信。 实际上,江湖宗派的一些信息也在他们的管理其中。像提刑按察使司麾下的经历司和六扇门都是和驿传联系。 所以,此时战事掀起,如何作战、如何调派人手是由都指挥使司做主。 都指挥使司分管军事,上隶属五军都督府,下又设行都指挥使司掌管军镇,设卫指挥使司掌管千户所、百户所。 按正常来说,指派、调派人马应该由都指挥使司持令而来。 可现在不是正常时候。 万星教四门齐动袭击西京府,瑶寨、侗寨、越寨同时下山,兵分数路袭击州府县城,然后刚刚安静下来的东、西两路荒族铁骑又同时出手。 都指挥使司几乎所有人全部出动,万星教、三处蛮寨、两路荒族铁骑都要调动人马,已经将所有人手分派出去,剩下这些玄者就只能调用布政司和按察司的人手帮忙了。 万秋阁这里不仅有三位王者在,还有十几位宗师。 正常来的应该是按察使司的六扇门,可是,即便三司占据朝廷身份也不能随便指派一个人来,六扇门的人在,身份和修为却都不足,只好由布政司右参议王徽亲自出马了。 布政司右参议王徽分管驿传,寻常小事他也许不会在意,对于陕西行省的顶级势力却不能不知。 艳迷虽然没有多大的势力,却有着强横的实力,份属庞然大物中的庞然大物。 他,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他和王小余口中的熟知艳迷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 葛荆恍然抬头,轻轻的看了眼杜笑眉。 王徽口中的艳迷就在凤翔府,应该是指艳迷的总部就在凤翔府吧,甚至有可能就在睢阳城,所以董钟澍刚才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宗师,实则是在看杜笑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杜笑眉才第一个站起来迎合董钟澍。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又有四位宗师同时站起来,接下任务。 四位宗师加上杜笑眉和董钟澍,睢阳城支援人手迅速齐全。 “小昆仑山需要三位宗师...” 王小余回头道。 “小昆仑山那里有西域高原宗师,应该有老朋友在,算我一个吧!” 周濂老人嘴角含着笑意,第一个站了出来。 王小余认真的打量着周濂老人,眼眸突然一亮,嘴角微微翘起道:“准王者,周前辈如果能够斩杀几位老朋友,应该就能跨过最后一步了,提前恭喜啦?” 周濂老人刚要说话,葛荆就惊喜的道:“周前辈就差最后一步了。” 周濂老人的头迅速一转,向葛荆点头道:“其实要突破,现在就可以突破。不过,总感觉心里有些执念未消,不够圆满。” “执念未消,不够圆满,那我陪你去!” 周濂老人最后八个字出口,葛荆心神触动,刚才那点念想顿时蒙上心头,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葛小子,你要去西路?” 易释义在旁问了一句。 葛荆郑重的一点头。 易释义脸上有些犹豫道:“我还以为你会跟秋王去东路呢,那里人你都熟悉。” 阮清也道:“对呀,东路不只有龙骧军,我想都到这个时候了,天镜阁应该也会出手,你应该去东路。” 所有人同时颔首。 北域、大元、西域能动的兵力几乎全部出动,显然要准备最后总攻。 不仅三族,就连大明也是如此,没看王徽传达三司军令,对三路宗师战提都没提吗! 酝酿十年的战局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开战,就一定是怒海狂澜,一定是狂风扫落叶般的最后一战。 点苍派再也无需沉默,所有能动的力量一定会全部出动。 商郡王麾下的龙骧军会出手,点苍派的道兵会出手,易释义和阮清必须得去东路,他们别无选择。 至于葛荆,依照他跟东路的关系,去东路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惜,葛荆温和的一笑。 东路的确应该是他最应该选择的方向,可最应该选择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葛荆就像周濂刚才说的那样,看似无恙,想要突破王者随时可能突破,为什么他不去突破,应该执念未消,心境未能圆满。 牟家,始终都是葛荆的心病,一个外表无恙,实则却是心底最大的执念。 也许源自唐女,也许源自牟家,也许源自这具身体,不将他化解掉,葛荆的心、葛荆的神就绝对达不到圆满。 “我必须去西路,就像周前辈一样,源自二十年前的结,解不开不得大自在啊!” 葛荆的头缓缓低下,目光落在赤柽木剑。 他的手向上一提,指尖一搓,木剑滴溜溜的悬在空中,转动起来。 “心境、圆满,唉...” 易释义似乎懂了,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第420章 战势变化 情况危急,人手分派完毕,立刻行动。 董钟澍去的是睢阳城,第一个分配也是第一个离开的,王小余选择的是小昆仑山,有周濂老人和葛荆,剩下的是还未到位的布政司左参议路过年,他还有点首尾没有结束,要走还需要等他一下。 至于秋末言就只能去太越山了,人手也好选,或者说不用他选择,董钟澍和王小余选择后,剩下的人都是她的。 剩下来的人不是说董钟澍和王小余不要,而是更适合太越山。 一个易释义是商郡王麾下龙骧军的人,一个阮清又能关联到陕西行省最强宗门点苍派,可以说留给秋末言的人手才是最强的,甚至这两位比艳迷宗主杜笑眉都强。 董钟澍离开了,秋末言离开了,没让王小余葛荆等多久,路过年也来了。 一王三宗师同时腾空而起,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没有人在意州府内允许不允许飞行。 “刚才怎么没提起五莲山呢,侗寨不用在意吗?” 飞出西京府,四个人笔直向西飞行,葛荆跟在王小余身后,瞟了眼路过年低声问道。 路过年吁了一口气,似乎直到现在轻松下来,显然在唐王府忙得不轻。 此时听到葛荆的话笑了,道:“五莲山距离西京府才多远,卫指挥使司出手了,调集太谷兄弟带着五连峰、归元宗合计五位宗师,统率五个千户指挥使出手,五莲山马上就是过去时了。” “五位宗师,五个千户所...” 葛荆想了想又道:“对侗寨够用吗?” 路过年看了葛荆一眼,道:“葛大人小瞧千户所了吧。现在也就是有三路宗师战在,才会多了五位宗师,多了三个千户所以防万一。若是往时,像这样的山寨,一个,最多两个千户所就能轻易的把侗寨荡平。” 他看着葛荆,想了想又多说了一句,“您以为谁都是您那,一个人就能阵斩两千刀胡子,凭借地利埋葬千五宗师。” 葛荆脸色微红,解释道:“我不是想,既然这三个蛮寨敢于呼应三族反叛,应该有几分依仗吗?” 路过年摇头道:“事是这样的事,可您别忘了,这三个蛮寨是民寨,即不是军队也不是绿林山寨。也就是往日藏在深山老林中,若是平原,一个千户所就能将他们踏平。” 葛荆点点头,他想起小昆仑山皂幕峰,似乎果然像路过年说的那样,虽然有几个高手,最强也不过是灵玄师,还没有几个。 要不然当年的他,也不可能轻易的从皂幕峰上出入,不只是发现他们谋逆之事,还带出几箱药材。 皂幕峰瑶寨是这样,五莲山侗寨、太越山越寨难道会是例外? 路过年又道:“再说了,三寨身后各有底蕴,小昆仑山瑶寨是北域荒原的手段,五莲山侗寨是西域高原的手段,庆阳府太越山越寨是大元王朝的手段。如果大战没有开启,三族还能对他们有些帮助。可大战开启,千城百县烽火爆发,距离西域高原千里迢迢的五莲山,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葛荆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他能有些想法,不过是凭借点点线索推测的。 至于说起这些线索,又岂能跟路过年相比,自然只有听的份,而不会随便开口辩论,更不会不懂装懂的指手画脚。 这时,王小余的身形略缓,待葛荆三人赶上时,笑道:“小弟,大明不是软柿子随意让人拿捏的。三司那帮官老爷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蠢材。在三寨未曾发动时就把各方势力指派过去了?” 葛荆突然抬头看了周濂老人一眼,想起到什么,眼眸一缩,低声道:“我好像听周前辈说起过,瑶寨那里是密幽负责吧?” 周濂老人点头道:“是刀枭胡勒为首,嗯,还有滴水洞王重九。” 王小余道:“五莲山是我,后来老董也去了。结果东路宗师战开启,老董有些不耐,直接出手把侗寨里的首脑全部打残。哈哈,侗寨和西域那帮人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是谁的手段。” 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葛荆也忍不住咧咧嘴。 一尊王者出手,最强不过灵玄师的人怎么可能摸到踪影,别说是他们,就算西域高原牟家人出面也不可能侦查出是谁出的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葛荆笑了笑,随即又沉默下来,因为他又听到刀枭胡勒的名字。 刀枭胡勒、大荒古城,好像都聚集在一起了。 葛荆出世入世以来,认识的人不少,可真正跟他有恩怨的人似乎唯有这两伙人。 一伙源自父母,推脱不了,一伙源自恩情,自己发过誓言。 也好,既然都赶在一起那就一块解决吧! 葛荆的手忍不住一紧,兀自悬在空中的赤柽木剑啪的一下落在他手中。 王小余、周濂和路过年忍不住扭头看向葛荆的脸。 葛荆默言不语,手紧紧握着玉箍形器,一缕缕暖流连绵不绝的进入劳宫,进入他的周身百脉。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损耗的四口精血已经补给回来三口,心神心境全部稳固下来,葛荆恢复的不仅是战力还有境界。 现在的他虽然还未恢复到准王者境界,半步王者却不为过。 牟家搞不好来的会是王者,还不会是一位两位,那样的人他根本不会是对手,但宗师级。 葛荆冷笑一声,宗师级灵玄师不管是何方,西域、北域乃至大元、大明,无论哪个来他都不怕。 密幽的刀枭胡勒,现在的修为也许很强,但境界最多不过半步王者,几乎达到了他人生巅峰。想要突破到准王者,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所以,能对葛荆有威胁的,绝不会是资质平庸的刀枭胡勒,而是推动资质平庸的刀枭胡勒突破宗师,走到他人生最强巅峰的剑君洛衡。 这一次会跟他对决吗? 不知为何,每一次想到剑君洛衡,葛荆心中都有些触动,感觉不托底。 那是一个比王小余、董钟澍年龄略大,修为略弱的人,在很多年前就是半步王者,若不是为了刀枭胡勒耗费精力,也许已经突破,成就王者了。 现在,刀枭胡勒潜力耗尽,走到了人生巅峰,再也无需他分心分神,应该全心全力的开始突破了吧。 不是王者,也应该是准王者,就像周濂老人和易释义一般! “我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想要斩杀刀枭胡勒,最强阻力应该就是他,剑君洛衡!” 葛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主动的,全心全意的吸纳着生命精华。 王小余三人都感知到葛荆体内玄力陡然全速运转,做周身游走。 从经脉到骨髓,从血肉到皮毛,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丝一毫的地方被放过。 他,这是要干什么? 三个人心头同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在看到葛荆踏在云端,飞行于九霄之上,并没有耽搁赶路。 王小余一步踏在葛荆身前,手倒握着长剑,引领在前。 周濂和路过年对视一眼,身形略缓,分左右站在葛荆身后。 三个人以葛荆为中心呈箭矢形状,目标直指小昆仑山。 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心思全都落在葛荆身上。 小昆仑山,或者说整个陕西行省的战场上,他们这等王者宗师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 玄者,不管他们有多强,哪怕是地尊天帝也仅仅是个人勇武,算是猛将,最多不过千人敌、万人敌。 可陕西行省的战场,不战罢了,一旦开战就是数万十数万的乱战。 而在这种十数万人的战场上,即便是宗师也敌不过开启军武战阵的千人精兵,即便是王者一旦陷入万人军阵之中,也只能饮恨而亡。 所以说,在这里真正强的还是兵法大家,哪怕他只是玄师。 兵法大家... 王小余突然回头,目光掠过周濂的脸,落在葛荆身上,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我这个小弟是不是和掌柜的接触太多,幸运值无敌啊。 大战开启前,他认识的都是潜力无限的宗师,像易释义,像周濂。 等大战即将开始,却又认识到太阴山陈家这样末落的兵道世家。 谁能想到,落寞千年,几乎将兵道传承失传了的陈家,在遇到葛荆被其点破迷津之后,仿佛凤凰涅盘一般焕然一新。 换做在盛世之时,陈家即便重新捡起兵道,顶多在庆阳府重新称霸,连出府称王都不可能。 可到了乱世就全然不一样了,看看太和庄主陈高绝,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就从一位大玄师突破到灵玄师,又来到准宗师的门槛。 在他之下,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在突破,小成就的是成就玄师,大成就的是大玄师,甚至还有好几个成就了灵玄师。 络绎不绝,已然达到二十人之多。 这一批人放在玄者里并不起眼,换做兵道传出去,绝对震惊世人。 因为,二十位兵家传人分布在陕西行省,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改变战局。 一个战局改变不起眼,两个战局改变不起眼,可若放眼全局,二十多个地方被改变,这是决定双方的胜负啊! 小弟啊,不说其他,单单你这一个举动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免死金牌啊。 别说陕西行省,就算走进帝都,除了皇室没有一个人敢动你。 王小余揉搓一下手指,转回头心下嘀咕着。 葛荆这般幸运在王小余的记忆里,除了玉香春外就没见过第二个。 现在终于有了。 可惜,陈家的改变,王小余知道葛荆却还不曾知道,因为他点破灵傲十博的迷津,就并没想过讨要任何好处。 所以在他踏出太阴山后就没想到回过去,甚至连陈家如何都没问过。 陈家对葛荆来说,仍然还是陌生人。 陈家对葛荆是陌生人,葛荆对陈家却不是陌生人。 尤其是当陈高绝轻易成就灵玄,进而又看到宗师境的门槛;当太和山庄一个又一个才俊突破,速度之快简直超出想象;当太和山庄几位长老突破,在数百年之后终于出现一位宗师时,对葛荆的感激更是铭记在心,甚至是卷写下来,告知后代子孙。 陈家几乎是脱胎换骨的改变,不仅仅是他们对兵法的传承铭刻在骨子里,不仅仅是他们对灵傲十博的积累,更因为葛荆、易释义在太阴山接连斩杀三尊宗师,通天彻地的精血狼烟正好将太和山庄包裹在里面。 三尊宗师反哺天地的精血灵气弥散在空中,正好成为陈家突破时最好的补给,也就是陈家玄者境界太过低微,若是个个都为灵玄师,有这么一波大补给,即便全部成就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是王小余心中的遗憾,却不是陈家的遗憾,能有现在这般成长,又成长成这般规模已经是数百年未曾有过的辉煌。 尤其是易释义将这消息告诉给龙骧军,又由龙骧军禀报给唐王朱栴后,一切又发生了改变。 兵道传人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莫过于战场。 于是,在三个月内,一位又一位陈家人被朱栴交给都指挥使司,然后又由都指挥使司分派到整个陕西行省。 陈家立刻如鲜花般绚丽,肆无忌惮的绽放起来。 当葛荆从云端清醒过来时,脚下已经是小昆仑山第一高山的鹤山,清微道派仙鹤观所在之处。 小昆仑山就在睢阳城十里外,山势连绵,座座相连,一山遮着一山,一峰掩着一峰,山路繁多,其实并不适合大军出行,而出行的尽头就是睢阳城,一座城墙高大坚固难以被攻破的城池。 睢阳城距离小昆仑山皂幕峰的瑶寨直行不过四十里,距离鹤山二十里。 这点距离在灵玄以上不算什么,几息之间就能杀进去,可在灵玄以下的瑶族人眼中,短短四十里却彷如天堑深渊一般,无法跨越。 葛荆看了眼远处的山峰,回头又看了看层层山峦后的睢阳城,默言无语。 虽然睢阳城距离他们不远,他们却没有入城,入城的是董钟澍六人。 睢阳城位置很独特,或是说北域选择发动的地方十分巧妙。 南行数百里就是哀牢山的神麇山,偏西就是滏口陉,那里有五万铁骑正准备向这里突破,所以说董钟澍一行要去的不是睢阳城而是小昆仑山与神糜山之间的通道。 只是战势瞬息百变,不掌握战事信息冒然闯入,即便是身为王者的董钟澍也有可能陷落进去,所以才需要来睢阳城听后派遣。 第421章 王者 王者 鹤山,后面是仙鹤观,天色微暗却还未到掌灯之时,隐约间人影幢幢有不少人在忙碌,出入。 路过年走进仙鹤观,走进三清大殿,一眼就看到山丹卫指挥使徐春林和仙鹤观主住持真人景仁。 “竟然卢指挥使亲自统兵前来!” 路过年看到徐春林连忙抱拳为礼。 都指挥使为三司中都指挥使司之首,为行省首脑,其下州府一级为卫,一卫辖五千六百人,州府以下的郡县为所,郡为千户所,辖兵一千一百人,县为百户所,辖兵一百一什人。 山丹卫就是睢阳城隶属的凤翔府的卫,其首领为指挥使,正三品的宗师级,麾下有五千六百人。所以,无论是修为还是官职,徐春林都在路过年之上。 “有徐大人在还需要援兵,并且指定王者,这里是出现王者了吗?” 路过年脸色郑重的问道。 徐春林看到路过年,顿时满脸欣喜。 路过年到了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支援的王者到了,连忙回答道:“是的...” 徐春林走到三清大殿前,伸手向西指了一下道:“清晨到现在瑶寨已经发动三次冲击,皆被我们打回。在第一次突袭时,指挥同知贝海伟和炼师景鸿真人清晰的感知到王者的气息。” “第一次突袭时就感知到王者气息...” 路过年的心就是一跳,看着皂幕峰方向默默沉思着。 第一次突袭就有王者气息出现,能让贝海伟和景鸿感知到,显然距离他们绝对不远。 能让他们感知到却并未出手。 是故意的,是无意的? 或者,是意外... 要不然为何第二次、第三次突袭时为何又没出手。 这里是山区,不是平原,即便山丹卫擅长军阵杀伐手段,也无法铺散开,摆出战阵。 而摆不出战阵,面对王者的杀戮不要说五千六百人,就算五万六千人也抵挡不了。 王者都不用大开杀戒,只消将灵玄及以上的玄者杀掉,攻势自然不战而败。 “路大人,却不知前来支援的是那位王者?” 徐春林低声问道,景仁真人也把热切的目光投了过来。 千年以前的仙鹤观对王者绝不陌生,本身拥有的就有数尊,可在大明立国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别说宗门没有王者出现,就仙鹤观要事记载,连外来王者都数百年没有莅临。 就仙鹤观住持自己,王者,看都没看到过。 “是剑王王小余,就在观外山崖处。” 路过年伸手做出一个引领的动作,向外走去。 “还有准王者周濂大人,葛荆宗师!” 路过年想了想,“周濂大人是六扇门四品指挥佥事。葛荆宗师...” 他嘴角突然微微一翘道:“六扇门第一总旗!” 徐春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显然,这个梗,他也知道。 唯有景鸿真人满脸愕然。 宗师,总旗,好像差距有点大,为何这两位宗师都一脸大笑,是什么意思。 在景鸿脸上充满了迷茫时,三个人来到鹤山西南。 一处悬崖,迎着斜阳,王小余和葛荆指点着皂幕峰。 葛荆道:“皂幕峰身处小昆仑山深处,这里一山遮着一山,一峰掩着一峰,千里之间一线牵,说的就是大山深处想要出入只有一条栈道可过。这也是瑶寨敢不服朝廷管理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怕大军围剿。” 王小余双眼微眯,半晌道:“可就这深山老林间千年已降,他们还有几分战力?” 葛荆耸了下肩头道:“瑶王天长公只是灵玄师,再强,好像没有了。” 王小余先是一呆,随即笑道:“哦哦哦,我忘了,瑶寨谋逆好像是你发现的。” 葛荆点了点头,身子微转就看到路过年身旁的景鸿。 他眉头一挑:“这位是仙鹤观主...” 景鸿连忙稽首道:“见过剑王、葛宗师,小道正是仙鹤观住持景鸿。” 王小余没太在意的点下头。 景鸿,仙鹤观住持,竟然只是初入宗师,境界还未稳固。 王小余暗自叹息,仙鹤观数千年前可是清微祖庭,远远超越点苍派的存在,可惜,现在末落了。 他在叹息,葛荆却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象牙铭牌。 这是六扇门总旗铭牌,是葛荆遇到太谷兄弟后,六扇门重新补给他的。 “喏,大战过后,你拿着这个去睢阳城,有人留有一个箱子给仙鹤观。” 葛荆抬手将象牙铭牌丢给景鸿。 景鸿一愣,随即手忙脚乱的接过象牙铭牌,目光向下微微一扫,心顿时一惊。 武、刑部司刑、清吏督捕司! 总旗葛荆! 这时景鸿才恍然明白刚才路过年和徐春林笑的是什么。 宗师级总旗不是笑话是什么,不是天下第一总旗是什么,不过,这是什么意思! 景鸿沉思许久,突然想起王小余说过的一句话,瑶寨谋逆是你发现的... 瑶寨谋逆,仙鹤观被盗! 景鸿脑海泛起一张木棉纸,“今日取宝,来日必还!” 然后就是角落上几笔勾勒出的狼头。 当年这个纸条让仙鹤观住持真人景仁、法师景浩真人、炼师景鸿真人、戒律师景元真人、高功通微道人几人迷惑不解。 后来发生瑶寨谋逆,被清吏督捕司指挥同知郭解出手镇压,仙鹤观因此紧张了好长时间。 再后来,几乎又过去两年才有人发现,虚靖祠清微迷室失窃,里面深藏不知道多少年,已经被他们遗忘数百年的清微道法不知所踪。 瑶寨谋逆被人发现,仙鹤观虚靖祠清微迷室被盗好像是同一个夜晚发生的。 景鸿真人缓缓抬头看向葛荆,两眼微眯却发现,葛荆脸色平常的跟剑王聊着,平静的看着剑王向山丹卫指挥使徐春林问询王者气息的问题。 景鸿真人默默的低下头,攥着象牙铭牌的手忍不住一用力,旋即一缓,郑重的将它揣入怀中。 不管这位宗师总旗在六扇门留给他的是什么,都是一份补偿不是。 再说了,清微道法被仙鹤观遗忘不知道多少年,如果葛荆不说,他们也根本想不起还有一个失窃案没破。 “今日取宝,来日必还!” 这是三清大殿供桌上平日画符所用木棉纸上书写的八个大字,仙鹤观没有人想过这八个字有什么意思。 按字面意思理解,就是说今天从你们这里拿了点东西,未来会还给你们,或是补偿给你们。 想来,睢阳城六扇门里就有补偿吧? 景鸿淡淡的想着。 他的心口不断翻腾着,百味杂陈,想崛起想中兴,却从来不知道从哪里能够崛起,从哪里能够中兴。 最后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脸上再度浮起一抹萧瑟一抹落寂。 这就是小人物,一个挣扎数十年,集整个宗门资源才突破宗师,而后再无进步可言的小人物,面对天下大势如何能将宗门中兴。 甚至,如果不是有王小余在,面对有王者的瑶寨,不被顺手灭杀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不知道是那位王者...” 王小余手中长剑微微拂动,一道涟漪顺着山势向外荡漾,推动着浮云滚滚翻涌,好似海浪般一浪一浪的滚动过去。 “风域!” 葛荆的眼向外一瞥,一道神识扫过,清晰感知到王小余剑鞘波动的韵律。 神识沿着风域荡起的涟漪向外拓展着,起起伏伏,瞬息来到十数里外。 陡然,山峰上一道霞光闪耀,将天边耀红,残阳如血。 “剑王的脾气很大啊!” 一声清啸,霞光冲破云岚,李默安竟然出现在王小余面前。 “月锁清秋,李大侠,哦不不,应该叫残阳如血李大侠!” 王小余眉头先是一蹙随后又是一展,没有控制涟漪,而是收回长剑,任由李默安轻松的破开云岚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默安,葛荆和他七年未见,今日一见赫然发现,李默安还是原来那般,跟王小余一样,没有一丝改变。 而他,却从那个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能吹到的少年成长为修长硕壮的青年了。 不止如此,葛荆第一次见到李默安时,李默安就是天下八大名剑之首。 天下八大名剑,是剑王之下最强者。 八大名剑之首的李默安曾经修行的是少阴剑道,那时他突破,仅是阴域之末,即便成就王者也不过是末等。 这让心高气傲的李默安那里接受得了的。 他也是天纵之才,不甘之下走了衍化之道,少阴变老阴,极阴化少阳,硬生生从月锁清秋的阴之道化为残阳如血的阳之道,成就王者。 七年前,李默安初入王者,与王小余初次相见,神枢营指挥使沈坠还道王不见王。 实则那个时候的王小余对他毫不在意。 现在,似乎还是毫不在意。 王小余调侃李默安一句,目光就从李默安身上跳过,看着李默安出现的另一侧山峰。 浮云滚动,聚散离合间在空中呈现一块六合星芒,一位中年长啸一声,“剑王王小余...” 云屯星聚间,一步跨出站在星芒之上。 他的眼从王小余身上一转,又落在葛荆的脸上。 刹那间,星眸流眄,顾盼间气势鹰扬。 峨峨兮若高山,洋洋兮若江河,气势无匹贵气凌人。 第422章 管教 “王者!” 王小余当先一步站在云端,看着这人,看着李默安。 李默安斜步跨过,与王小余和这人三足鼎立而站。 “避讳什么,牟家人还会拿你耍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这人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葛荆身上。 牟家人? 西域,大荒古城!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明白这人的身份。 “确实,牟家第三十六子,少时了了却大器晚成,与家主牟云镐并称为牟家双峰的碧海青天牟云烽,一生光明磊落,以力服人,从来未曾刷过什么阴谋诡计。” 王小余认识这人,似乎很是赞赏他。 葛荆迎着这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牟云烽是个样貌俊美、风度翩翩、贵气凌人的中年人,看样子比王小余大有十来岁,比周濂小个十来岁,三个人站在那里正好是个老中青的排列。 “牟家来人了?” 路过年和徐春林身子微震,顶着景鸿真人向后退了退。 景鸿的脸色有些惨白,却仍然将腰板挺得笔直,迎着路过年两个人的力量一步一步缓缓的向后退去。 他这一慢,路过年和徐春林立刻感觉到后背的阻力,瞬间醒过神,停了下来。 “到底是掌教真人,有骨气!” 路过年有些诧然回头看了眼景鸿,看到他笔直的腰板也看到他惨白的脸。 景鸿真人惨淡的笑了下:“仙鹤观数千年根基,现在也就剩下这点骨气了!再没有这点骨气,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路过年、徐春林和站在他们身前的葛荆、周濂闻听此语,心神同时被触动,转过头看了眼景鸿,仰起头又眺望一眼深山内的仙鹤观。 仙鹤观传承自上古,流传到现在有近三百代,中古时期还很强,还是天下有数的大宗门,可从近古开始末落,直到近代全然丢弃清微道法,捡了净明道派的飞仙度人经,狼狈得只剩下小猫小狗三两只,没看堂堂一宗住持都仅是灵玄境修为。 若是在丢掉骨气,仙鹤观还能存在吗? 心有所动的不只是葛荆他们,就连天上三位王者也静了下来,心下唏嘘不已。 不过,转瞬这些人的目光就转到天上,看着牟云烽和李默安两人。 牟云烽出现在这里很容易理解,不就是援助瑶寨的吗。 在大战开启前,皂幕峰瑶寨一直听从北域,或动或不动,西域指挥的是侗寨,五莲山侗寨。 可惜,大战开启后,狼烟四起烽火处处,整个陕西行省每一州每一府每一县都有乱贼与官兵对峙,或是乱战或是封锁官道,以至于,北域再想从睢阳城这处与皂幕峰通话根本不可能,更不要说援助了。 没奈何,皂幕峰只能交给西域,五莲山则换给北域。 这不难理解,难以理解的李默安干什么来了? “你不是宁王旧友吗?应该也是叛逆一方,怎么还处处防备着三十六爷和瑶寨呢?” 心有疑问张口就问,王小余可不会遮遮掩掩的,不爽利。 牟云烽愣了一下,没说话,把头转过去也看着李默安。 他,似乎也在疑问。 战局开启,近乎到了全面总攻的时候,很多以前谋划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也无须遮掩了,李默安的心情十分好,看到他们充满疑问的脸,笑了。 “北域图谋陕西行省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 李默安的手指了一下周濂老人。 “二十多年前,他是一个引子,二十年之后,他大略也算一个。” 李默安的手又指了一下葛荆。 周濂老人的事大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就是大荒古城崛起,牟家换洗剑川。 葛荆算什么? 想了想,大家又点点头,应该指的是剑王图。 谁搞的事不说,倒的的确确是他们的动作引起来的。 李默安又道:“这是明面上的事情,实则还有很多不过是没人与北域联系在一起而已。” 葛荆的眼陡然一睁,沉声道:“宁王叛乱吗?” 李默安点点头道:“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一旦北域攻略陕西行省,大明若想支援有几条路线?” “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即默默沉思。 “哀牢山八大陉口!” 葛荆道。 李默安摇头道:“八大陉口!别忘了万星教,他们真正的作用就是封死八大陉口。” 葛荆沉默了。 如果有地尊看死观澜山主武进,万星教全力出手的话,哀牢山绿林还真扛不住他们。 李默安道:“其实都不用真正封死哀牢山八大陉口,想一想你一战坑死一千五百为灵玄师,只要万星教万星散入哀牢山,还有几人敢从八大陉口运兵。” 所有人看着葛荆都有些咧嘴。 军都陉葛荆和顾垣两人剑域对撞造下的杀孽恐怕要流传千古了。 李默安又道:“所以,不要指望湖北行省湖南行省了,真正能支援陕西行省的是四川行省和河南行省。四川行省从哀牢山西侧,也就是小昆仑山与神糜山之间,五万荒族铁骑占据的地方。河南行省从哀牢山东侧,就是商郡王统率龙骧军占据的大通道。” 所有人的眼一眯,心陡然跳起。 李默安看了眼葛荆,道:“现在的局势也许十年前就判定了。不过事情如何演变谁都不知道,但一些事情在十年前就默默筹划着。” 葛荆猛然抬头,“譬如宁王宝藏在越嶲郡!” 李默安看着葛荆,缓缓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宁王宝藏在越嶲郡,为的就是北域一旦攻略陕西行省,四川行省准备支援时,越嶲郡举兵叛乱,打乱四川行省一切部署。” 葛荆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又道:“易释义被逐出龙骧军,商王爷身死,商郡王被王爷府架空,在沅江城被欺也是一种图谋。” 李默安点了点头:“北域起兵自然要封死对陕西行省的一切援助,要不然四川行省、湖北行省、湖南行省、河南行省大军源源不断,耗也能将他们耗死。” 葛荆长吁一口气道:“可惜,秘密被密幽发现,结果宁王不得不提前叛乱,败亡之后,密幽又大手笔派出三位宗师级金牌杀手一夜之间没杀了越嶲郡陆家。陆家真是北域埋下的棋子吗?” 李默安想了一下道:“莫须有吧,谁又能知道呢?” 葛荆眉头一立,声音有几分尖锐道:“莫须有,竟然是莫须有!” 李默安道:“如果不是莫须有,陆家会鸡犬不留,岂能像现在这样,有你的帮助,还有崛起的机会。” 他的脸色随之有些落寞道:“别忘了,宁王不一样是莫须有吗?皇室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个陆家了。” 葛荆瞬间有些苦笑:“为了这一局,帝王真的如此无情吗?” 李默安的心情显然也不好受,淡淡的道:“不完全是天室本意。” 王小余在旁冷冷的道:“应该是密幽看破天家的心思,顺意而为,天家最多是没有阻止罢了。要不然,你以为你枭首麻衣人,与刀枭胡勒纠战三个月真的没人去管吗?这是天家借你的手敲打密幽,敲打九幽王!”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没在说话。 李默安道:“密幽破了四川行省的手段,商王爷又在龙骧军留下后手,商郡王不知道为何竟然崛起,又破了北域在河南行省的暗手。陕西行省的局势对北域来说其实已经崩沮。只是事已至此,不得不为之。幸好他们还有西域和大元,要不然真不需要搞到这种程度就被大明玩死。” 对此,不用大明这些人说什么,连牟云烽都连连苦笑。 陕西行省是大明的主场,西域高原没有大军袭来,大元王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光凭北域荒原一只军队,即便全部攻进陕西行省,也不过是在这里肆虐一翻,然后僵持一段时间,或长或短,然后再被大明将他们驱逐出去。 留下的也许是陕西行省千万百姓的伤痛,却伤及不到大明分毫,最多不过辛苦十几年一切又恢复回原来的样子。 而北域荒原呢? 二十七霸主出动了十家,高层伤及也许不多,但大批中层底层人马却要用数十年时间来弥补。 这不是北域荒原高层的本意,却是大明王朝或者说是密幽的本意。 用很短的时间内,用大量的黎民百姓换取长久的和平。 对此,不管是葛荆还是谁都判断不出,是对还是错。 “这么狠,也只有密幽这批阉人能干得出来!” 王小余心头充满了郁气,对着牟云烽大力的吐了一口气,“既然明知道没有胜算,你们西域还参与这糟事干什么?” 牟云烽似乎也不太喜欢听这种乱事,但看到王小余张狂的样子,脸色一冷,“你们大明和北域如何,牟家不想管,也管不了 牟云烽的手指了一下葛荆,“可他,还有杨文举却不一样。” 王小余看了眼葛荆,又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牟云烽:“杨文举,你们是怕他突破地尊!” 杨文举突破地尊! 只这一句,葛荆他们都明白过来。 在天帝不知道是否有人突破的情况下,地尊就已经是他们所能听到所能见到的最强玄者。 西域、北域、大元、大辽,包括大明在内都绝对不多,多出任何一尊都将影响各王朝的平衡。 尤其是像杨文举这样,绝世猛将,兵道传人,年纪又不是很大,一旦成就地尊更比单纯玄者威胁更大。 可以说,除了大明王朝这个盟友外,大辽、大元绝不希望看到他的突破。 因此,北域图谋大明才能得到大元王朝的鼎力支援。 “为了杨文举,有情可原,可为了小弟,你们牟家至于来了一位又一位王者吗?” 王小余身子略略向左跨了一步,道:“他已经损了四口精血,能够稳固在宗师已经很难得了,未来还不知道有没有跨过王者桎梏的希望。” 牟云烽目光跳过王小余,看着葛荆也叹息一声:“老厝真的很该死!” 然后目光收回,认真的看着王小余道:“只是,不管他能否成就王者,或是境界跌落,哪怕是半残半毁都是我牟家血脉。是我牟家血脉,就必须回归牟家!” 他的眼爆出一抹精芒,充满了毅然决然,他的话斩钉截铁,好似帝王的金口玉言般,不可忤逆。 却不想,王小余还没说话,山崖上的葛荆却先笑出声来。 “哈哈哈,逗死我了,是你家的血脉就得听你们的话,回你们牟家,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张嘴,谁就得跟狗一样乖乖听话啊!” 葛荆大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眼却一点点的阴冷下来,看着牟云烽充满了厌恶,好似在看一滩狗屎。 这个眼神让牟云烽震惊,他从来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 怎么会? 又怎么敢!!! “血脉、家族,难道不对吗?” 牟云烽脸色大变,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叫着,一身雍容儒雅的贵气全然消失。 “就算有家族、就算有血脉,可牟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葛荆冷冷的看着牟云烽,“我姓葛,就算血脉不凡,身上流淌的也是唐家血脉!” 牟云烽直觉得怒火腾腾的往上冒,胸膛好像快要炸裂一般。 双眼瞪得浑圆,好似两道利刃刺向葛荆。 王小余脚步向后微微一退,鼻翼微哼,两道白气喷出将两道利刃打断。 牟云烽根本不曾在意王小余,厉声道:“你这孽障,知道自己的罪过吗?改姓辱父,数典忘祖,其罪当诛!” 世人心中是家国天下,先有家才有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样的祖先,一样的血脉。 家族因血脉而聚。 所以,不管什么样的人,文人、玄者、乃至宗师王者在血脉和家族面前,长辈一声号令都无需动手就会束手就擒。 像葛荆这样,牟云烽还是第一次遇到。 哪知道,他又气又恨,怒意冲霄,葛荆却十分淡然,手微微晃动着赤柽木剑,“葛荆,母亲赐予我的姓氏,跟牟家有何关系。还数典忘祖,其罪当诛。我母生我养我,想要管教我,让唐家来人吧!” 他的话音刚落,山一边陡然响起雷鸣般的笑声,“听听,听听,牟云镐,那小子是我的外孙,和你们牟家没有关系,想要管教,你下辈子吧!哈哈哈...” 第423章 地尊 陡然一声雷鸣,葛荆、王小余、周濂同时转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那方。 两座山峰外,一朵白云升起,一个庞大身躯的老者仿佛一尊弥勒佛般端坐在上面,硕大的一颗头颅扭过来,肥厚的脸颊挤压得眉眼只剩一条细缝,仅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精光眺望着葛荆。 葛荆也把双眼一眯,抬头仰望云端。 就见那位老者穿着一件宽松肥大的葛衣,腰间用一根黑索随意系着,双腿盘膝而坐,肥胖的身体用力撑着,以至于衣领松散的敞开露出里面肥厚的胸乳。 不过,让葛荆感觉奇怪的是,顺着胸口露出来层层叠叠的肥肉,让他看到不但没感觉如何油腻,相反还充满了喜感。 应该是个可爱的老头! “外孙!” 葛荆的眼眨了眨眼,瞬间露出一抹精芒,想到刚才老人喊的那一句,身子呼的一下飞了起来。 “是吗?” 葛荆身子刚刚与老人一齐,两座山峰外淡淡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猛然跨越十数里空间,全然无视他的肉身,直接降临他的心神。 刹那间,阴风激荡,幻象丛生,冥火肆虐。 无穷无尽的风、熊熊燃烧的火在他心头燃起,肆无忌惮的向他的心神吹去,向他的神念烧去。 那风、那火,好似来自九幽深处,带着无穷的杂念疯狂的冲击着,咆哮着,挣扎着。 一瞬间的变化根本不由葛荆阻挡和防御,直接来到他心灵深处,恣意的玩弄着他的神魂,碾压他的意志,如果他在不做阻挡,转眼就会成为一具傀儡,身体乃至灵魂都将由这人控制。 想让他生,他才能生,想让他死,转瞬就会身死道消。 “啊啊啊!!!不可能...” 阴风吹来筋骨酥软,冥火烧来透心入骨,只是瞬间葛荆就从幻象中清醒过来,一声厉吼,神魂之火落在在灵台之上,死死的黏在那里,牢牢的固守。 任由着无穷无尽的阴风吹拂,任由着熊熊燃烧的冥火燃烧。 待三尺火焰被阴风将上空杂质吹去,化为齑粉,被冥火烧毁,化为烟尘,从他的双眸间吹去,然后随风飘散。 当三尺神魂之火被煅烧着,被淬炼着,一尺一尺的凝炼、紧缩,吹去杂质,最终凝成金刚琉璃般的三寸紫炎。 神魂煅烧痛彻入骨入髓,直入心神,让你无处躲无处逃,甚至连昏死都做不得。 直到葛荆心底最后一点意志消散之前,陡然睁开双眼,木然呆滞浑无神志的双眸爆射出两道深紫色的光焰,在身前一尺处相融,化作一道流光异彩飞出,烟花般绽放。 “牟云镐...” 老人道喝一声,声震四野,却又戛然而止,看着葛荆眼眸间的紫色光焰,嘿嘿笑了两声。 “嘿嘿,我就说嘛,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狼子野心的家伙在狠毒,也不至于对亲儿子一见面就下杀手!” 老人口里这么说,身子却很忠实的一横,翻过一个山头挡在葛荆身前。 老人宽大的身躯仅是一横,葛荆就感觉心头一亮,无穷无尽的阴风熊熊燃烧的冥火就从他魂海凭空消失。 晶莹剔透的神魂之火失去了压制,刹那间向上一长,放出万丈光芒,不过方寸之间的灵台也借着光芒顺势暴涨,在瞬间化为数里方圆。 灵台暴涨,玉箍形器内的暖流也直接一扩,像似从丝丝缕缕化为汩汩溪流,在葛荆周身百脉一转融进身体,出自于宗师的神异却没有结束,仍然顺着十二重楼扶摇而上,进入紫府。 滋滋滋,一阵无形的声响传入葛荆心神,那声音就好像久旱逢甘霖,贪婪的吸收,被滋润的声音。 这一刻葛荆感觉身心都是轻飘飘的,有一种极致运动后的舒爽,熨贴到骨子里,满足感在心头荡漾心神涌动,一股雀喜油然而生。 不用诊断也不用感知,葛荆直接知道,他失去的四口精血在刚才全部弥补回来了,甚至还有些增长。 现在的他就是站在准王者境界,稍稍晃动肩膀就能跨入王者境。 “我这是神魂暴涨以至于影响了玉箍形器对生命精华的吸收,所以在一瞬间将精血补给回来。刚才,不是被攻击,难道是...” 葛荆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带着惊愕抬起头看着老者的对面。 那里不知何时升起了一朵白云,云端上静静的站着一个笔直如枪的男人。 中年、俊美,身体修长,平静、淡雅、如龙腾渊。 如果不是看到他两鬓微霜,葛荆几乎就会忽略他若有若无的一丝疲倦。 “他就是那个人,改变西域、北域、大明、大辽格局,改变西域霸主位置的大荒古城牟家家主,牟云镐?” 一股血脉相连的气息在葛荆心头萦绕,这股力量比牟杞儿带给他的感觉更加强烈,几乎让他无法自持的想要拜服过去。 只是,如果葛荆不是宗师,不是准王者已经成就六合领域,恐怕感知到这股气息就会如跟野兽遇到兽王般,毫无抵挡的露出肚皮,彻底没有了反抗的勇气。 幸好葛荆不是野兽,幸好葛荆成就了六合领域,更幸运的是葛荆身体里不只有牟家血脉,还有唐家血脉。 牟云镐对葛荆有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挡在葛荆身前的老人同样也有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牟云镐给他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让葛荆更加相信,他的血脉,母系犹在父系之上。 “似乎,记忆云里有一句说法可以形容这点,女肖父儿肖母。嗯,就是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 心念电转中,葛荆的双眼微微有些迷离,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竟然流出一丝微笑。 他这个样子落入牟云镐和老人、甚至是王小余、李默安、牟云烽眼中都有些震动。 什么样的事情,让葛荆在面对两位地尊还敢失神,还能去想别的东西。 王小余、李默安、牟云烽站在那里,感知到两股静若深渊、浩瀚如海的气势,不敢想不敢动。 牟云镐却是脸色一沉,鼻翼微哼,一道低若蝉翼震动的嗡鸣声向葛荆脑袋冲去。 “哎呀,暗下狠手啊你!” 老人肩头微动,一道涟漪从他双肩向外荡去,轻易的将蝉鸣声削弱。 “我说孙子,当着你姥爷和你爹面前,想什么呢?” 老人虽然口口声声的不认牟云镐,可提到他的时候,仍然承认是葛荆的父亲。 像王小余这样的王者,感知的还只是自己,而到了地尊级却已经能够感知到他人。当葛荆和牟云镐站在一起时,地尊就能隐约感知到那丝隐晦的血脉相连,当然他自己跟葛荆之间的血脉关系是在清晰不过的了。 以至于老人看向葛荆的眼眸充满了慈爱,满满的宠溺,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痛惜。 葛荆一愣,晃过神来,随口道:“啊,我在想母亲!” 瞬间,整个空间都寂静下来。 老人的眼神一变,多了一抹回忆,有些失神。 牟云镐的拳不自觉的一攥,外显的威势在刹那间化为乌有,变成一个平静无常的普通人。 眼微微一闪,目光从葛荆的身上扫向下方的云、空中的鸟还有山上的草木。 只是一瞬,老人和牟云镐都回过神来。 老人看着葛荆,嘴微微动了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还没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牟云镐淡淡的声音:“你、母亲,走的时候,还好吧?” 声音听上去有些风淡云轻的样子,可一句话缓慢的分成几段来问,说明他的心情也不会像他声音那般淡然。 换一个人,也许还会顾及身份地位,即便想问也会在只有他和葛荆两人时去问,可到了牟云镐这般地位,很多人顾及的东西真的无需顾忌了。 想问,直接就问。 说他有情也好,说他无情也罢,他用在意吗? 葛荆的心情定了定,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牟云镐,半晌,将目光收回落在老人脸上。 老人的眼角微缩,被肥肉撑得浑圆的脸都在眼角下多出一层褶皱,嘴角微微蠕动着。 显然,跟牟云镐相比,老者明显有些紧张。 葛荆缓缓的道:“除了对我放心不下外,她,是解脱了。” 然后,葛荆的头又从老人的脸转向牟云镐,眼神冰冷的道:“天葬了,尸骨无存,就算有些尸骸也被大漠覆盖了,流沙一转不知所踪!” 老人的眼瞬间一缩,半晌才恢复正常。 牟云镐脚下的云怦然一声化为云烟消散。 拳用力一攥,半空中的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恢复正常。 老人听到身后的声音,庞大的身躯在云端微转,看着牟云镐冷笑一声:“小子,听到了吧,这是我的外孙,和你们牟家没有关系,想要管教,你下辈子吧!” 牟云镐刚想说话,陡然把头转了过去,紧接着远方隐约一阵喧哗声传来。 老人、葛荆、王小余、李默安、牟云烽乃至路过年、徐春林,和全凭一柄剑支撑的景鸿真人同时将目光落向两座山峰盘绕之后的山道处。 鹤山南,一条扭曲蜿蜒盘桓在两座山峰之间的青石道,那里向西经过皂幕峰脚下,向东直达小昆仑山脚下,距离睢阳城不过十多里。 向南不知道能去何处,向北却是不能直达鹤山,还需要在左右山路中寻觅。 正常来说即便千军万马从此通行也无人能知,可偏偏在山巅,在云端有这些宗师王者甚至是地尊在。 “瑶族出兵了!” 葛荆身形微晃,只是一步就跨出十数里,来到鹤山对面山巅。 双目低垂,正好在瑶族大军上空。 “都给我滚回去!” 没待王小余他们有什么动作,老人肥厚的大脸向下一沉,挥手间一掌劈去。 无声无息无形无色的掌风掠过,就听轰隆一声,山峰之巅陡然折断,噗通一声坠落下去,正好将山路堵塞。 大地震颤,引得山壁间无数碎石滚落。 “地龙翻身了....” “啊....” “不要乱,灵玄师出手!” “都给我停,不要乱!” 瑶族大军一片骚乱,有人向前,有人向后,有人想两侧山壁冲去。 轰隆隆之间,大军发生了踩踏与慌乱。 慌乱中有数道声音响起,一股威严在无形中抚平数万人慌乱的心神,将所有人震慑住。 嗖嗖嗖,三道人影拔地而起,袍袖挥舞风起如龙,将无数乱石扫开。 一人站在南侧山壁,两人站在北侧山壁,目光炯炯的看着北方云端的几人。 “天王、月王。” 一个人看到牟云烽和李默安顿时一惊,失声叫起。 牟云烽和李默安没有说话。 这人一惊之后安静下来,目光又从这些人身上扫过,落在葛荆身上,眉头微蹙。 牟云烽和李默安与王小余对持,能知道出手的不会是他们中过的谁。 葛荆,他不认识。 虽然距离他最近,却感觉不到他玄力的波动,显然折断山尖阻道的人不是他。 会是谁? 这人目光再度向外看去。 还不等他在做猜测,老人已然沉声道:“老夫夔州唐隐,不想全军覆灭就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的在皂幕峰待着!” “夔州唐隐!” 三位宗师大惊,身子一僵,呆滞的把目光落在牟云烽身上。 虽然他们不认识唐隐,不知道老人是何修为是何身份,却知道四川夔州唐家,知道出身夔州唐家的人,在大荒古城牟家王者面前敢如此大放厥词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搞不好就会是位王者。 可是,退兵这样大的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只好求助般的把目光落在牟云烽身上,等这位王者决定。 看到三位宗师的眼神,牟云烽就就感觉一阵牙疼。 唐隐是地尊啊,他发话,牟云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只能无奈的扭过头,把目光落在牟云镐身上。 有家主在,还用他主事吗? 唐隐自然知道,有牟云镐在,西域一方任何人都不敢擅自作出决定,遂扭过头冷笑一声:“小子,地尊出手,天崩地裂,你准备让这几万人直接埋葬在这里吗?” 轰的一声,三位宗师只感觉一个天雷轰在头顶,目光呆滞的望着牟云镐和唐隐两人。 第424章 激烈 “地、地尊...” 三位宗师听到‘地尊出手,天崩地裂’八个字,直惊得热血上涌,头皮发麻,顿时张着大嘴,瞠目结舌的叫了两声,满脸的不敢相信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王者在就够惊人的了,连地尊都出现了,怎么能不让他们大惊失色。 “还不滚,在这等死啊!” 唐隐脸色一沉,被胖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双眼陡然睁开,露出漆黑而又深邃的瞳孔,一抹幽光淡淡的映入三人的眼帘。 三人心神一个恍惚,竟然想都没想就从山壁折了下去。 随后,山下传来一阵阵响亮的号令,接着整齐的步伐踩踏着青石栈道,发出咔咔的声音,由近及远,并脱离了所有人的感知。 “就这心境,怎么成就的宗师!” 唐隐老人刚转回头就听到牟云镐轻轻的一个叹息。 葛荆几人却咧了咧嘴,心下忍不住腹诽。 那可是地尊啊,跟宗师之间还隔着一个王者,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唐隐老人的迷魂眼? 唐隐老人可不在意牟云镐的话语,身子一动来到葛荆身前,上下打量着葛荆。 葛荆老老实实的站在哪里,任凭老人随便的看。 不说老人的修为,单就他的身份,以及对自己那种贴心的亲切感,他就不能忽视老人的感觉。 曾经葛荆还有些奇怪,自己这几年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了,为何唐家还没有人出面,难道真的不想认自己。 而今天,他看到唐隐老人和牟云镐之间针锋相对的样子,事情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的心念一转,也不由暗自点头。 不是他的事,应该是,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牟云镐,都不是小事。 无论是关于西域、关于大荒古城还是关于牟家,大到国家、小到个人,都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 没看到陕西行省大战,身为四川夔州唐家家主的唐隐,即便是地尊不也亲自过来了吗?如果只是陕西行省的事,唐家王者能来一两位就已经够重视的了。 唐隐能来,一个是为了牟云镐,第二个就是为了他。 而为了牟云镐追根到底还是为了他。 原来葛荆不懂,可听到唐隐老人跟牟云镐的喝骂就明白过来。 所以,他才收敛所有威芒,任由老人随意打量。 “你的伤不要紧吧?” 老人看了半晌,才柔和的问道。 “完全好了!” 葛荆轻声回道。 “根基呢?我是说,你损伤的根基呢?” 老人又有些紧张的盯着葛荆的双眸。 葛荆淡淡的站在那里,没有躲也没有让,镇定的看着老人的眼,“没问题了。” 说话间他的眼微微一动,顺着老人垂肩的大耳看向牟云镐。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虽然安静的站在空中,无声无息,彷如一朵白云悬在空中,如果不用眼看,谁都感知不到哪里还有人。 可是,一旦用眼去看,就好似一个吸魂漩涡般能将人的心神吸附,无法自拔。 这还是被动的无意的,若是他主动的敞开了的,这片天地除了唐隐老人还会有一个人存活吗? 葛荆强打精神,默默的控制着呼吸,把眼硬生生挪回到唐隐老人双眼。 “乖孙,你小心点,牟云镐那小子修有一双下方真皇洞神天尊沉沦眼,权衡宪法之严,有生有死,两分而入之机。” 老人的肩头再度一抖,又一道涟漪在身后一荡,层层叠叠间让葛荆的眼再也不能清晰的看清牟云镐。 “下方真皇洞神天尊沉沦眼,十殿阎罗像!” 葛荆呆了一下,下方真皇洞神天尊? 随即恍然,不就是十殿阎罗第十阎罗转轮王吗? 怪不得一眼望来,又是阴风阵阵又是冥火炎炎的,伤不到肉身却能燃烧神魂。 他默默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咧嘴道:“怪不得,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就是神魂还有些滞涩,刚才被冥火烧了一下,就圆润通透了。” 老人闻听,眉头先是一皱,旋即一舒,道:“还算有点良心,要不然我还以为他修无情道,良心早就让狗给吃了呢?” 葛荆嘴角向上一翘,对牟云镐挨骂很是欢喜,尤其是被骂还不能还口更不能还手,无可奈何的样子更是欢喜到心底。 老人看到葛荆的微笑,眉头一挑,立刻明白葛荆笑的是什么,心情顿时变得十分愉悦,尤其是知道葛荆伤势痊愈,根基无碍,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心情一好,跟着葛荆也大笑起来。 这爷俩说话没有任何遮掩,声音再小也瞒不过在场所有人。 王小余他们闪在一旁,乖乖的站着,即使听得一清二楚,也全然当作听不到。 牟云镐的眉头却向上一挑,然后微微蹙起,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阴冷,看着老人宽厚的背,还有葛荆的半张脸。 “你们说完了,说完了就跟我走吧!” 牟云镐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可开口却没有任何商量,几乎就是命令。 老人刷地一下转过身来,双肩向上一挺,人从云端站了起来,驮着的背也笔直、挺立起来,“牟云镐你想做什么?” 牟云镐的眼微微转动一下,竟然无视唐隐威武的气势,看着葛荆,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他。 气势一时间有些凝重,如此状态十分的不和谐,一不小心恐怕就会掀起对抗。 是对抗,应该不会是大战。 就像唐隐老人刚才说的那样,地尊开战,天崩地裂,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承受得了。 王小余和李默安握着长剑的手忍不住攥了一下。 可扫了一眼前方的两位地尊,又无奈的松缓下来。 他们很强,可面对牟云镐,天下有数的强者,真的不比蝼蚁强上多少。 比较起来就和葛荆面对老厝一般无二。 只是... 只是一瞬间,王小余的眼就落在葛荆身上。 有心却是无力啊! 王小余的头微微一转,余光扫过李默安的脸。 李默安感知到王小余的目光,头也微转,嘴角流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有心无力啊!” 两人都没有说话,把目光同时落在葛荆身上。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葛荆回答,都想知道面对如此强势的牟云镐,他实际上的父亲,会如何回答,如何做。 别看从唐隐老人出现到现在,他好像一直都很强势,实际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他不是牟云镐的对手,甚至差距很大。 唐隐老人不过是普通地尊,也许略强一些,而牟云镐却是顶级地尊,是极有可能突破,成就传说中的天帝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状况。 葛荆,血狼葛荆,那个从出道到现在,性格一直强硬的人,是否还会继续强硬下去。 “呵呵!”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在所有人的等待中,谁都想不到葛荆什么都没说,竟然失声笑了出来。 唐隐老人一愣,气势瞬间一泄,略有诧然的斜身让步,将葛荆的身体整个让了出来,让他直接面对牟云镐。 牟云镐的眼色一冷,“笑什么?” “笑你啊,笑你说话怎么就那么仗义,你是谁啊?” 葛荆声音很平静,不见丝毫畏惧。 瞬间,牟云镐的眼多出一丝凌厉,锋锐如刀般割在葛荆的脸上。 葛荆脸色淡然,目光平静不见任何波折的看着牟云镐。 四目相对,在牟云镐没有用修为功法压制的情况下,两人竟然有一分平等相待的感觉。 “我是谁你不知道?” 牟云镐目光冷然的看着葛荆,道:“自古以来十恶不赦,你知道什么是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睦吗?” 葛荆的目光随之也变得冷然起来,“我姓葛,无父无母,身为六扇门总旗,不谋反、谋逆、谋叛,十恶不赦想找都找不到我的头上。这位先生,你说,是吗?” 无父无母、这位先生... 前四个字后四个字接连入耳,竟然让牟云镐感觉意外的刺耳,让他沉稳数十年的心境都忍不住泛起一阵波澜。 直到葛荆最后反问他一句,‘你说,是吗’的时候,牟云镐鼻翼控制不住的传出一声冷哼,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忤逆!” “哈哈,忤逆,你是谁呀有资格这样说我吗?” 葛荆脖子一梗桀骜不驯的笑了起来。 声音充满了笑意,所有人却在其中品味出冰冷如霜的寒意。 “孽障,你在找死!” 牟云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小弟!” 王小余忍不住低呼一声。 “小子,你要杀人吗?” 唐隐也一步跨出,宽大的身躯又一次站在葛荆身前,罡气涟漪在身外震动,挡住牟云镐迸射的目光。 看到唐隐老人怒目而视,牟云镐目光低垂,一闪而逝的怒意转瞬消失,他的心境再度恢复平静:“不要触怒我!” “乖孙,老实在那待着,不要说话!” 唐隐老人身子没动,背着葛荆叮嘱一声。 老人可不敢让葛荆在书画,万一这耿直的孩子触怒牟云镐,天知道这位放在大明能位比天子的主发怒,会做出什么事来。 要知道,古话说的‘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可不是假的。 唐隐老人叮嘱一句葛荆后,看着牟云镐认真的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牟云镐眼皮微抬,看着唐隐也看着他身后的葛荆道:“牟家血脉不可能外流。” “别拿着话糊弄人。”唐隐老人嘴角一撇道:“我乖孙沦落北域二十五年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现在说这话,谁信?说实话,我乖孙在这,还可以商量!” 牟云镐的眼再度低垂下来,略一沉吟,随即抬头直视葛荆道:“我给你订了一门亲事,和我回去完婚!” 瞬间,所有人都是一愣。 唐隐老人瞳孔微缩,第一个明白过来,顿时牙根一咬,鼻翼歙合重重的喘息一声。 山崖上的路过年、徐春林紧接着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低叹一声,这就是世家,为了家族的延续为了家族的未来,无所不用其极啊! 王小余、李默安、周濂老人几乎同时明悟过来,望着葛荆的背影忍不住多出一抹悲哀来。 最后一个明白过来的是葛荆,也许明白最晚是因为他接触的世家人太少。 而等他明悟过来,脸色直接变了。 仰起头,眺望一眼天空。 目光垂落,直到与牟云镐的脸相齐。 他先是一怒,紧接着放声大笑起来:“想安排我的人生,我的命运,进入你们牟家像种猪一样续接你们牟家的血脉。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我说多少遍了,我姓葛,不是你牟家人!” 牟云镐平淡的看着葛荆,“从现在开始你姓牟了!” 葛荆刚要说话,陡然一股大力隔空传来,直接封住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股力突如其来,哪怕唐隐老人护体罡气仍然震荡着虚空也无法阻挡。 牟云镐淡然道:“我说你姓牟,你就姓牟,天下没人敢说不是!” “牟云镐,你是老子他是儿,你说什么是什么。可把他仍在外面二十多年,一见面也不能这样霸道,他毕竟是你的儿子,有事不能好好谈谈吗?” 唐隐老人脸色一沉,随即有些无奈的张开手做出一个庇护的姿态。 葛荆是牟云镐与唐女所生,因为二十年前那件事而流失在外的儿子,虽然葛荆一直都不承认,可经几方多年印证,应该不假。 这不是葛荆一句不承认就能否认的事。 以前牟家来的人葛荆可以否认。 毕竟,牟云铠、牟炫他们还能说是外人。 可等牟云镐来了,葛荆再不承认就不行了。 无他,不只因为牟云镐是他的父亲,更因为他是地尊。 地尊出口说出的话绝不亚于天子的金口御言,是无法改变的。 到这时,牟云镐说葛荆犯了十恶不赦中的数条大罪,就是犯了数条大罪,牟云镐一旦动怒,天下没有人敢插手,即便是唐隐也不行。 所以唐隐才对牟云镐压制葛荆容忍下去,希望能跟他谈谈。 哪知道大家都认可的道理在葛荆面前却不一样。 就在唐隐老人拦着着牟云镐,准备讲道理的时候,葛荆双肩一抖,胸口一鼓旋即一落。 吭的一声闷响,所有人抬头望去,就见葛荆双眼双耳鼻口齐齐喷出一道血箭,然后‘砰’的一声,把牟云镐封堵他嘴上的气劲崩散。 “孽障,找死,你说什么是什么,还天下没有人敢说不是!哈哈,这就是地尊,西域之王,大荒古城之主,牟家主子的德行吗?德行德行,有行而无德,是吗!” 葛荆七巧流着鲜血,随着他的笑声,血花溅射,那样子,惨烈无比。 第425章 搏命 一声声喝叫,铿锵有力,掷地有金石之声。 被配上葛荆七窍流血惨烈无比的形象,所有人见到无不动容。 竟然有人敢对地尊如此怒斥,世所罕见啊! 这些是又惊又怕,牟云镐却是怒意难遏。 他不记得有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他的儿子。 眉头一挑,牟云镐虽然面无表情,实则刚刚被葛荆震动,封印他嘴前的劲气再度封印过去。 却不想,葛荆一口劲气喷出,将自己震得七窍流血才将那口劲气推开,又岂能让他二度将自己封印。 一气将胸口愤懑吐了出去,身子微动向后急退,赤柽木剑顺势刺了出去。 叮的一声,赤柽木剑的剑尖直接点在迎面而来的劲气之上。 那道劲气不大,软软的一团,巴掌般大小,铺散开彷如一张圆饼。 强横的向前一扑,全然无视葛荆这一剑刺来的力量,抵着它兀自向葛荆扑来。 葛荆心坚如铁,坚韧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 面无表情的把手腕微微一颤。 长剑由点连线到面。 从大漠孤烟到鹰隼折翼再到黄沙万里坠星辰,三横三竖,轻易的将这团劲气分割成十六份。 空中变化极快,兔起鹘落,让人目不暇接。 先是葛荆一口劲气喷出,七窍流血。 然后身形急退,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一剑刺出,呲啦一声轻响,半空一块劲气显出真形。 再然后,剑光一变幻出六道剑气,刹那间劲气被切分成十数块,噗的一声,在空中消散。 “那是地尊,他才是宗师...” 牟云烽顿时感觉到牙疼。 “小弟!” 王小余一声惊呼,身形一闪来到葛荆身旁,手持长剑护在他身前。 “唉,硬气!” 李默安赞叹一声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与王小余并肩而战,长剑出手横在身前。 王小余护持葛荆是出自本能,什么都没想过。 李默安就不同了,他对葛荆的印象一开始是无视的,后来随着葛荆的名气越来越大,才想起来,这个家伙跟他还有一面之缘。 他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不过今日再见,对葛荆倒是十分欣赏。 不是谁都敢用这种态度面对大荒古城之主身为地尊的牟云镐,哪怕牟云镐是他实际上的父亲。 尤其是刚才那一剑,连他看了都感觉惊艳! 大漠孤烟、鹰隼折翼、黄沙万里坠星辰,由点连线到面,这种感觉很奇妙啊! 葛荆的双眸爆射一股精芒,耀眼明亮。 他好像还沉醉在刚才的那一剑之中,就连嘴角流下的血线将胸襟浸透都全然无视。 长剑动了动,随后被他缓缓收回。 三道剑域今日在地尊的压制下终于有了一丝融合。 有一丝融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应该如何融合,或是说他终于找到将孤烟、鹰隼、黄沙三种毫不相干的剑意融合在一起的理论依据。 “好胆!” 在葛荆刚刚回过神时,牟云镐目光冰冷的看着王小余和李默安,好似看到一对死人。 这种感觉所有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是王者的威信受到了挑衅,必须用敌人的生命来弥补。 王小余、李默安要危险! 人们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唐隐老人庞大的身躯刚刚斜跨一步。 牟云镐的眼眸就闪过一抹锋芒,第一眼将唐隐老人定在半空。 呀! 唐隐老人大口张开,彷如野熊咆哮般发出一声爆响。 音爆在空中形成百丈方圆的一道屏障,将他与牟云镐隔开。 只是声音的速度毕竟要比眼光的速度慢,左眼光芒打在他的身上,将他定在空中,右眼光芒锋锐如剑的来到王小余身前。 眼光微微一晃。 分光化影。 一道眼光瞬间化成三道,一道打向王小余胸口,一道打向李默安胸口,一道顺着二人中间打向葛荆。 “金芒!” “皎月!” 王小余和李默安同时出剑,一道金光一道月光闪耀当空。 金域、月域,两道王者领域从他们身前出现,交错间叠加在一起强行将两道目光封死。 与此之间,又有一道轻风一道曜日出现在他们之间。 两位王者不仅要挡住牟云镐打向他们的目光,还想帮助葛荆抵挡打向他的那道目光。 地尊的一道目光看似简单,实则跟他用手用脚或是用刀用剑的威力没有任何分别。 甚至,若不知他们之间有一位唐隐,不用任何攻击,一道气势都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过了灵玄师这个境界,高一个层次低一个境界,根本无需摘花飞叶、草木为剑了,基本上御气凝形、呼吸吐纳皆成杀式。 牟云镐用目击,主要还是防备唐隐老人这位地尊。 砰砰... 两道闷声当空响起,金光溃散,月光消磨,王小余和李默安根本控制不住身形,一左一右的向两侧飞出。 可是,却没有人注意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葛荆身前。 轻风旋转,曜日生辉,两两相合的挡在锐利如剑的目光前。 呲啦,一道切割的声音响起,目剑轻易的洞穿曜日,然后在轻风旋转缠绕中向葛荆笔直的刺去。 “闪开啊!” 没有人说话,但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在呐喊着。 目剑的速度虽然很快,但经过两道域的阻挡、削弱,凭借葛荆的轻功完全可以轻易闪开。 闪开! 葛荆的眼从目剑上跳过,透过百丈方圆的音爆看着牟云镐冰冷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嘴角流出一抹讥讽的微笑。 他相信,就牟云镐的修为,一道目剑击飞一名王者,两道目剑击飞两名王者,第三道目剑能被两名王者的域消减成这个样子。 我面对谁都可能退,唯独面对牟家人,不可能。 就好像军都陉,葛荆面对老厝一样。 当目剑刺穿两道王者领域,刺向葛荆时,葛荆的手臂猛然抬起,赤柽木剑出现在他的胸前。 噗的一口精血喷出,飘然洒落在赤柽木剑之上。 一道血光映入所有人双眸,抻动着所有人的心神。 “又是精血,又是精血化域,他不想活了?” 这个念头刷的一下出现在所有人心头。 宗师抗衡王者很难,精血化域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宗师抗衡地尊,别说一口精血,就是一身精血都不可能。 而葛荆在面对目剑能安然退却时不但没有退却,还动用了精血化域,他是想做什么? 除了不要命,没有第二个理由能够解释得了。 这样想的不只是撞在山壁,震撼的山崖碎石滚落的王小余、李默安他们,还有唐隐老人和牟云镐。 赤柽木剑吸纳葛荆一口精血,紫红色的剑身瞬间化为黑红色,彷如一道流星精准的撞在目剑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目剑烟花般散开,葛荆则踉踉跄跄的在空中退却十数步。 一步一口精血一步一口精血,十数步之间葛荆喷出十数口精血。 精血化雨,从天洒落,炫若缤纷,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呆滞的站在空中,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乖孙,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唐隐双臂一震,脱开牟云镐的定身目光,呼的一声扑来,一把将葛荆虚弱的身子抱在怀中。 葛荆抬起惨白的脸,隔空看着牟云镐冷笑一声:“姓葛的,面对牟家人,终其一生,宁可舍命也不退却一步。” 牟云镐脸色一变,阴冷的看着葛荆:“宁可舍命,在我面前你想死都难!” “我不信!”葛荆笑了,洁白的牙齿上沾染着片片精血,近乎狰狞的道:“我命由我不由你,不如你来试一试!” 他双臂一挣,从唐隐老人怀中挣脱,踉跄着向牟云镐走去:“来,我还剩一半精血,试一试,你能给我留下几滴!” 一句话,牟云镐平静的脸终于有些动容。 宗师,身体能凝结几滴精血,葛荆已经喷出十几滴,还剩一半,显然他的根基扎实得惊天动地,堪比王者了。 可这样的人,明明拥有着无比闪耀的未来,却为了跟他较劲,宁可毁去自己的一切也不愿退却一步。 他这一身骨头是真硬啊,是真的不怕死! 牟云镐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葛荆,忍不住有些头痛。 宗师境的玄者,神魂凝炼已经修出神识,根本可能被人控制了。 因为他们即便玄力被人封死,只要心生死志,哪怕他的下方真皇洞神天尊沉沦眼迷魂,想要控制葛荆,葛荆也可以用神魂引爆精血,自爆。 换做别人,牟云镐相信心生死志的人不多,甚至到现在,敢在他这个地尊、西域之主面前找死的他还没有遇到过。 可换做葛荆,他可不敢保证。 葛荆喷出十几口精血已经是个半死人了,基本上没有了未来,他会怕死吗? 随着葛荆距离牟云镐越来越近,牟云镐顿时感觉脑袋隐隐发疼,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我不过是给你找个亲事,你至于以命相博吗?” 牟云镐看着葛荆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叹息一声,问道。 葛荆的脚步一顿,站在那里,看着牟云镐冷笑一声:“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 牟云镐认真的看着葛荆道:“我毕竟是你的父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管有什么不对?” 葛荆轻蔑的一撇,道:“谁说你是我的父亲,谁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了!凭你自己...” 话说了一半,葛荆的脸突然一变,迅速用手抵在嘴边,仅咳了一声,身子就控制不住的俯了下来。 咳的声音很弱,却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以至于他那虚弱的身子在空中飘了又飘。 王小余身子一挣,从山崖下拔地而起,一把抓住葛荆的双肩,托住他的后背。 好半晌,葛荆缓缓的直起了腰,抓着王小余的手臂,看着牟云镐,道:“母亲去世时我虽然还小,还不懂事。但母亲明知道她去世,我未必能苟活,仍然没有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 葛荆的眼突然亮了起来,近乎有些激动,这不禁有牵动他的伤势,又是一连串的咳声响起。 “唉!” 唐隐老人身子一动,来到葛荆身旁,胖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一股雄浑的玄力度入他的体内。 葛荆的伤不是内伤不是外伤,而是接连喷出十几口精血,严重损伤根基。 王小余早就不顾身有重伤给他度过玄力,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 地尊就是又一样了,当唐隐老人的玄力度去,瞬间就将葛荆体内的玄力凝结在一起,推动着气血缓慢的补给着失去的精血。 仅是一点,葛荆的精神就振奋了一些。 葛荆挺了挺腰背,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传导过来,他忍不住又把腰背颓了下去。 “乖孙!” 唐隐老人连忙抱住他的肩头。 葛荆笑着摇了摇头,仍然看着牟云镐道:“我叫葛荆,是母亲去世前告诉我的,说是我的命,贫贱如葛,草芥如荆。” 他吐出最后八个字的时候,嘴角又露出一抹惨烈的微笑。 “无父无母,贫贱如葛,草芥如荆,又怎么敢去攀附堂堂西域之主,大荒古城的牟家呢?” 葛荆环抱着赤柽木剑,默默的吸纳着玉箍形器里的生命精华与神异。 还好,他斩杀不少宗师,里面吸纳的神异一时半刻吸收不完,即使他吐出十数口精血,也不是完全弥补不回来的。 咳咳咳,又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让葛荆修长的身子佝偻成一团。 “乖孙乖孙...” 唐隐肥大的身躯一拱就将王小余挤到一旁,双手费力的抱着葛荆根本不管牟云镐,一扭身就落到山崖上。 “坐、坐,不要说,不要想,休息休息,我找找有什么药管用!” 老人有些慌乱,一边将葛荆倚在山壁,一边慌乱的顺怀里掏着。 那模样,根本看不出是位至高无上的地尊,倒像是一个遇事慌乱的普通老人。 王小余身子一晃,落在老人身旁,伸手递过去一个布袋,“前辈,我这有佐剑阁的八宝护脉丹,天王护心丹。” 老人刚掏出一把药瓶,听到这话连忙出手,从布袋里掏出天王护心丹,倒出一粒塞进葛荆嘴里。 牟云镐悬在空中,嘴紧紧的抿着,冷漠的脸上仿佛挂上一层寒霜,低头看着几个人围着葛荆忙来忙去。 第426章 无奈 八宝护脉丹塞进嘴里并不是立刻就会发生作用,它还需要吸收。 “我去取水!” 没用谁说话,景鸿就慌乱的向仙鹤观飞去。 李默安和周濂老人、路过年、徐春林也手攥着数个药瓶紧张的站在唐隐老人身旁。 不管关系远近亲疏没有人希望看到葛荆出问题,哪怕是他应该半废了。 景鸿倏忽而去倏忽而来,转瞬间就捧着一只搪瓷大碗,盛着满满的清水跑了回来。 到底是宗师,就这样的速度,搪瓷大碗里的清水愣是一滴没洒。 唐隐老人接过水碗,给葛荆喂了一口,然后大手按在颈椎穴上徐徐推动气血,尽快吸纳药力。 仅是一会儿葛荆就精神了许多。 “差不多,该和我走了!” 几个人紧张的心刚刚舒缓,半空就传来牟云镐淡淡的声音。 “牟云镐...” 没等葛荆有什么反应,唐隐老人猛然抬头,一声厉吼响彻云霄。 “我的乖女惨死在北域我不怨你,谁让她死心塌地的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她死前没有提到你,就代表已经跟你恩断义绝,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包括我的乖孙葛荆。” 老人声嘶力竭,牟云镐却好似没听到一般,淡然的看着葛荆,“他是我的血脉!” 不待老人说话葛荆抬起头,眼眸间充满不屑的看着牟云镐,“我姓葛,无父无母!” 牟云镐仍然没有动容,而是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唐隐,“我地尊巅峰,你们反抗不了。” 唐隐老人的脸一下子变了色。 玄者就是这样,如果不讲理动起手来,真是谁的力量大谁说了算。 而牟云镐动起手,他还真的反抗不了。 色变的不只是唐隐老人,还有王小余、李默安他们。 唯一安然不动的也许只有葛荆。 他倚着山壁的背动了动,好似找了个位置,让自己倚得更舒适一些。 浑身上下松松散散,面对牟云镐的威胁根本就无动于衷,“你连我的尸体都带不走,更别说血脉了。” 瞬间,所有人齐齐色变,包括牟云镐在内。 别人这样说他们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葛荆说的他们相信绝对不是假话。 精血自爆! 这家伙真能做的出来。 “我不会给你机会!” 牟云镐两眼一眯,第一次话语间带着火气。 “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葛荆眉头向上一挑,兴趣盎然的看着牟云镐,那架势,似乎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挑战一下。 牟云镐一呆。 “牟三,真有出息啦,欺负小孩子?不如你出手我拦截,试一试,是你快还是我快!”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人在远处,声音却好像在他们身边。 所有人齐齐转首,然后就见到遥远处白光一闪,紧接着葛荆身前就多出两个人来。 是一个白衣中年人携着一个白衣少年。 同样的一身雪白长衫,气势清冷,丰神俊朗,望之不俗。 “葛大哥!” “冷漠!” 葛荆与玉面少年同时叫了一声。 中年人一松手,白衣少年就扑倒葛荆身前,淡漠的脸上多出一丝焦急道:“葛大哥,你受伤了!” 葛荆轻咳一声向冷漠摆摆手:“没事,玄者受伤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您...” 冷漠焦急的又叫了一声。 “每逢大事有静气,冷漠,你不是荀无影,慌什么。” 葛荆大手一挥,截住他下面的话,同时又刺了荀无影一句。 这不仅让冷漠冷静下来,嘴角还忍不住翘了一下,“葛大哥,你这话无影听了会跳脚的!” 葛荆笑道:“他应该还在武山主的压榨中,那里有机会听到我的话!” 说完他又咳了两声,感觉有些气虚。 头向后一仰,靠着山壁看向天空,看向那位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几乎都在牟云镐之上的中年人,看着他手中提着那柄连剑鞘都是整块白玉雕砌的长剑。 “这位前辈就是冷漠的师傅,泼玉巅的三先生!晚辈的样子有些狼狈,不能见礼了,万望前辈见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让葛荆神疲体倦,精神不禁有些懈怠。 泼玉巅的三先生!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年人身上,一丝惊异尽显无疑。 “泼玉巅的剑三先生,闻名已久可惜始终缘悭一面!” 唐隐老人高大的身躯呼的一声飞起,来到中年人身前。 剑三先生眉头一挑,“尊下是...” “夔州唐隐!” 唐隐老人高声道。 “原来是唐前辈啊!” 剑三先生微微颔首,目光流转又落在牟云镐身上,嘴角微微一翘道:“牟三,不尊长辈真的不能怪孩子,实在是你这根子从小就不咋地,几十年了都改正不过来。” 牟三.... 泼玉巅的这位剑三先生接连叫了两次,似乎称呼的就是牟云镐。 第一句几人没太注意,第二句却是想听不清都难。 顿时,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看着牟云镐这位西域之主,想笑不敢笑,想说不敢说的。 牟云镐没有动怒,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剑三先生:“剑三,我这是家事,跟你无关,你真要强行插手吗?” 剑三先生轻轻摇了摇头道:“错,牟三,你是西域之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明疆域,任何一举一动都不能说是家事。再说了,今日你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你不知道?” 牟云镐脸色微微一变。 剑三先生又道:“知道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知道我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 牟云镐的脸色再度变了一变。 剑三先生看着牟云镐,嘴角微微一翘道:“还是你们西域进入大明的人不多,不像大元王朝,是药老去的那里。唉,真是不幸啊!” 刹那间,一片惊呼响起,唐隐他们眼眸间闪过一抹兴奋。 而牟云镐脸色第一次浮现起凝重来。 唐隐身形一转,看着剑三先生惊喜的问道:“药老现身了,是不是总攻开始了!” 剑三先生笑道:“总攻,在观澜山主武进下山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药老不过是出来扫尾而已!” 观澜山主武进下山了... 只是这一句,葛荆就明白,为了安全迎回杨文举,必须要将神糜山下五万荒族铁骑扫清。 清除五万铁骑这活,有四川行省永宁卫、有神武左卫军、神枢营,如果他们想要向西夹击,边关那里还有澜沧卫,所以并不是必须要哀牢山绿林出手。 之所以观澜山主武进要下山,一个是防备他们狗急跳墙要横穿哀牢山滏口陉,一个是防备西域高原有地尊出手。 当然,更主要的是预防杨文举闯关成功,大辽有地尊恼羞成怒,不顾颜面的大大出手。 “武进、药老,那祁连山那方是谁?” 牟云镐缓缓的抬起头,目光清明的看着剑三先生。 剑三先生的眼微微低垂,旋即仰起头平静的道:“庞冲、雍容,还有鬼隐不了道人!” “鬼隐不了道人,他也出来了?” 牟云镐失声叫了出来,随即闭口不言,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他如此,唐隐更是在空中跳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谁将这个家伙放了出来!” 可惜,空中只有唐隐的大呼小号,没有一个人回答,以至于王小余、李默安、周濂他们诧然不已,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都是茫然。 不了道人... 葛荆睁开眼,诧然抬头看了眼冷漠。 冷漠经过葛荆刚才的提点,已经恢复平静。 此时葛荆目光投来,看到的只有原来那张脸,木然而毫无表情,让葛荆一阵气苦,又把目光望向剑三先生。 “谁把他放出来?他一直隐居在姑臧城,北域荒原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搅得他不得安稳,他不搞些事出来,还是他吗?” 剑三先生冷笑道。 “姑臧城...” 牟云镐忍不住抬头惊异的道:“飘零手,从吕祖纯阳洞盗出剑王图的是他!” 剑三先生点着头,近乎赞赏的道:“不了老儿到底是不了老儿,密幽本来用剑王图算计北域荒原,屠了越嶲郡陆家,风云际会姑臧城,结果惹恼了这个家伙,直接从纯阳洞将总纲盗了出来,剑王十九图全部现世,几乎将整个陕西行省野心勃勃的家伙全部吸引出来。北域筹谋数年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走入了岔道,厉害!” 葛荆等人听着,想着,忍不住连连点头。 的确像剑三先生说的那样,密幽的算计是不错,剑王十九图也的确动人心神,可若是没有纯阳洞的剑王图总纲,总是吸引不了太多的人。 等不了道人将剑王图总纲盗取出来,又扔了出去,立马将所有心动的人全部吸引过来,瞬间将姑臧城填满,让北域荒原的人根本不敢动分毫。 无他,强者来的太多了。 再后来,这么多的强者撞在一起,仇人看仇人,一个不服一个,立刻战了起来。 这种骚乱,朝廷岂能容忍,大军一开,直接把姑臧城内所有玄者驱赶出去。 如此这般变化,北域有再多阴谋诡计又能如何。 而第一个点没有爆响,势必影响下面的计划。 算计好的计划骤然发生改变,哪怕有补充也绝对不是首选。 这也就是剑三先生说的,进入岔道,走歪了。 “一步错,步步错啊!天知道他怎么会在姑臧城!” 牟云镐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此非战之罪,是秦牧云生不逢时啊!” 剑三先生却笑了,还顺嘴调侃了指阴洞主秦牧云一句。 牟云镐也无奈的咧了咧嘴。 北域荒原的图谋不成,的确非战之罪。 那个时候,北域想借着密幽的算计反算计一下。本来人手已经准备好了,皂幕峰瑶寨、沙洲集大军,一南一北突然袭击。 南面攻破姑臧城,双面夹击、突袭关山要塞,然后长驱直入杀进陕西行省,一战而平。 哪知道会出来一个鬼隐不了道人,随随便便一手就将半个陕西行省玄者招惹到了姑臧城。 图谋姑臧城不成还有后手,哪知道又被葛荆窥破皂幕峰反叛。 一下子失去两个点,事情败露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强行突破千秋隧和小方盘山,从两侧绕行进入陕西行省。 而现在,大明王朝在陕西行省掀起全局大战,各路群豪聚集陕西行省,连地尊都出现数位。 看样子这一局,陕西行省要败啊! “你走吧,直接撤出大明吧?” 剑三先生脸色淡然的劝慰着。 “怎么,你以为你真的能拿捏住我?” 牟云镐双眼微眯,有些恼怒的看着剑三先生。 剑三先生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大明只有我来吗?” 牟云镐一愣。 剑三先生摆动一下手中白玉剑,道:“我和唐前辈只是助拳,真正主事的还有他人!” 牟云镐缓缓的一点头。 应该是这样,毕竟剑山先生是泼玉巅三先生,唐隐老人是四川行省夔州唐家家主,都不是大明朝廷人,也不是陕西行省人。 “陕西行省来的是谁?出来一见...” 牟云镐一声清啸直入云霄。 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庞游的身影于虚幻间出现在剑三先生左侧,双拳一抱,满脸带笑的道:“六扇门庞游见过牟城主!” 牟云镐的眼在庞游身上上下打量着,“原来是庞神捕...” 说着他看了看唐隐老人,又看了看剑三先生道:“怪不得,连这两位都能出面...” 庞游笑道:“没办法,庞游真不是您的对手,不得不求助两位前辈出手相助。” 牟云镐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庞游那张笑脸,越看越是生气。 尤其当他目光下落,看着葛荆撑着赤柽木剑站起身,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仰望着他时,怒气更是抵达巅峰。 只是,随着葛荆那这样脸笑得越发灿烂,挑衅般的看着他时,牟云镐又把怒火压了下去。 牟云镐面对的是葛荆,发怒能如何,不发怒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葛荆,即便在牟云镐面前有三位地尊,他要想斩谁,谁就绝对没法活下去。 巅峰地尊,半步天帝的修为不是假的。 可是,无奈啊! 葛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血脉,他满肚子怒火也不可能真冲过去,将其斩杀。 第427章 地尊 “庞大人!” “庞大人!” 王小余、周濂、路过年、徐春林四个人看到庞游,身形微动来到他身旁,一一见礼过后,都将目光落在牟云镐身上。 牟云镐默默的把目光从葛荆身上收起,看了他们一眼。 四个人刚才都是围在葛荆和唐隐老人身旁的,现在借着与庞游见礼的机会升入空中。 位置,正好是葛荆与牟云镐之间。 他们是防备我突然出手啊! 都不要命了吗? 牟云镐淡淡的一笑。 地尊出手,一位王者三位宗师能阻止他一息吗? 可是随即他一想又有些苦笑。 不管能不能阻挡他一息,问题是,这四位他敢下杀手吗? 王小余、路过年和徐春林他不认识,周濂老人他却不陌生。 那是在二十五年前,能跟牟云镐并称为雄的人。 可惜的是,二十五年前他的谋划成功,坑了北域荒原后返回大荒古城接任家主,并在十年间接连突破王者、地尊。而周濂老人却用无比惨重的代价重创了洗剑川少主,坑了自己却成就了他。 面对这样的人,即使是牟云镐也无法出售。 “好,看在周濂的面子,西域撤出大明!云烽,走!” 牟云镐的目光落在周濂的脸上,淡淡的撇下一句转身而逝。 牟云烽看了葛荆一眼,身子一动跟着也消失不见。 所有人一个恍惚,望着牟云镐消失的身影都有些呆滞。 “那个,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春林目光灵活的一动,扫了眼周濂老人。 他虽然是山丹卫指挥使却对一些消息并不灵通,故而还不认识周濂老人。 “你说周前辈啊!二十五年前可是能与牟云镐并称双雄的人。” 庞游回头扫了眼山崖上的葛荆,又看了眼周濂老人笑道:“当年您一手凝霜魅雨牵制住十三位宗师,可是震惊世人啊!” 一人牵制十三位宗师... 瞬间,徐春林就震惊了,张着大嘴呆呆的看着周濂。 就连剑三先生也有些诧然的看着周濂。 二十五年前惊天动地的一战,即便性格清冷的他也听得如雷贯耳,二十五年后都未能忘却。 周濂老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当年那件事,他其实并不愿意听,这二十年间谁要提起他都会大发神经。 这几年他二次出山,每个人介绍起他都会频繁的被人提起。 还好,因为有拿魔心经的淬炼,他的心神坚若磐石,再提起这事时他已然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都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提他还有什么用。下去看看葛荆吧!” 周濂不在意的摆了下手。 虽然身前有三位地尊,有两位王者,他却丝毫不带弱势。 也就是现在,他落魄二十五年,要不然,除了剑三先生外,庞游和唐隐突破地尊恐怕都会在他之后,就更别说王小余和李默安了。 也正因为如此,这五人对周濂的态度也与他人不同。 尊重的,正是二十五年前的战绩。 同阶宗师,单人独剑牵制十三位同阶玄者。 还不止如此,当场打死八人,重伤一人,其中一人还是洗剑川最强少主。 这等战绩,谁敢忽视,谁又曾创造过。 当前这些人,包括刚刚离开的牟云镐都未曾有过。 所有人落在山崖,围着葛荆转了转。 大致的感知下葛荆的气息,都皱了皱眉头,自顾自的转开话题。 “去睢阳城吗?” “皂幕峰那里怎么办?” “去睢阳城吧,皂幕峰出口只有一个,封死他,瑶寨就跟被钉死七寸的蛇,想动都动不得!” 最后还是缓过劲的葛荆出了一个主意。 所有人沉思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葛荆,外表看只是有些虚弱,实则损伤很重很重。 四口精血喷出,若不是牟云镐的沉沦眼,葛荆一年都恢复不过来。 十几口精血的损失,谁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恢复过来。 无论是庞游,还是剑三先生都不知道。 “就去睢阳城...” 唐隐老人大手一拍,“让后我去找药老!” 他的小眼一瞪,精光闪闪。 “景鸿真人,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 葛荆笑了一声,赤柽木剑抱在怀中,身子一飘升入空中。 “唉,小弟!” 王小余低呼一声,紧紧跟在葛荆身后。 嗖嗖嗖,唐隐、周濂、冷漠几乎同时飞了起来,前后左右的将葛荆围在中央。 葛荆的身子在空中晃了晃,猛的一提起,悬在那里,若浮云般飘荡着。 精血损失的太多,以至于玄力浮动,境界飘摇。 竟然给葛荆一种要控制不住,随时都要跌落的感觉。 “根基不稳,力如浮萍,果然如此!” 葛荆深深吸了一口气,加速的吸纳着玉箍形器里面的生命精华和神异。 虽然生命精华补充的是身体,不是精血。 不过身体强横,转化精血的速度也会加快。至于神异补充神魂,虽然也跟精血无关,但神魂强大了,同样对精血的衍化也有好处。 两两相加,怎么地也比服用灵丹的效果好许多。 尤其葛荆的伤只是伤及根基,并非是内外伤,更跟修为没有关系。 要说有影响,只是让葛荆对玄力的掌控弱了许多,一身修为不能完美施展,能用的只有二三而已。 就这二三却也要比灵玄师强上许多,蹑空而行,还是没有问题的。 一行人,转眼来到小昆仑山下。 路上,李默安转身离开。 路过年和徐春林在山口停了下来,在没有完全解决皂幕峰瑶寨的情况下,一些防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唐隐老人和葛荆商量一下,进入睢阳城没有跟庞游去六扇门,而是走进万秋阁。 王小余和周濂自然要跟庞游去六扇门,景鸿真人带着葛荆的铭牌乖乖的跟了去。 剑三先生和冷漠是江湖人,不喜欢六扇门,跟不喜欢城守府,在冷漠不放心葛荆的情况下,自然是要跟着葛荆走。 进入万秋阁,卢九看到葛荆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高声叫喝把掌柜李勋叫了出来,紧接着阁主海无量也迎了出来。 现在的葛荆名头十分响亮,其他地方不说,仅是万秋阁他就是毫无疑问的贵客,走进任何一间万秋阁都是贵客。 之所以对葛荆如此重视,不只是葛荆做下一件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在万秋阁的记录中,从葛荆灵玄师修为在姑臧城拍卖剑王图开始,仅是五六年间,就飞速的突破宗师,抵达准王者境界。 还不止如此,随着葛荆一次次走进万秋阁,随同他而来的人也从大玄师到灵玄师、到宗师直到王者,修为境界越来越强,身份地位也越来越高。 这样的人,有这样成长的速度,有这么强的人脉和交往,岂能不值得他们重视。 只是这一次海无量突然发现,葛荆外表看似正常,实则却是虚弱到了极点,生命气息近乎摇摇欲坠,忍不住惊呼起来:“葛爷,您这又做出什么大事了,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 进入竹字阁坐下,葛荆还没说话,唐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道:“作呗,你姥爷在这你还用你拼命。” 老人似乎越想越气,嗓门也越来越高,近乎怒吼的叫着:“那是牟云镐,心硬如铁。长了一个狗脾气,翻脸就不认人。” “咳咳...” 葛荆轻咳两声,道:“那又如何,想修无情道,那就杀了我!” 老人眉头啪的一下竖了起来,小眼睛直接瞪得溜圆,肥胖浑圆的脸也青蛙般鼓了起来。 葛荆握着赤柽木剑的手转了转,低低的道:“他要杀妻杀子证道,我给他机会!” 呼的一声,老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一下子瘪了下去。 杀妻证道... 牟云镐虽然修的不是无情道,虽然不是杀妻证道,可实际上也相差无几。 在唐悦携着葛荆离开他,踏进北域荒原之后,牟云镐的修为就飞速增长着,用所有人都无法相信的速度突破王者,进而成就地尊。 牟云镐,拼命,杀妻杀子证道... 一连串的话从唐隐、葛荆口中说出来,海无量和卢九的眼逐渐瞪得浑圆。 牟云镐是谁,别人也许不清楚万秋阁的人却不会。 西域高原大荒古城牟家之主。 难道把葛荆伤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他? 而要跟牟云镐拼命的这位胖老人是谁呀? 口口声声自称姥爷,难道是葛荆的姥爷吗? 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两人脑海里旋转。 砰砰砰,一连串的叩门声响起。 几个人静了下来,齐齐把目光投向竹字阁大门。 这个时候叩门,感觉气息还十分强大,最少也是灵玄巅峰,不可能是万秋阁侍从。 海无量示意,卢九转身去开门。 吱扭一声,门推开。 “真的是你,葛大哥,啊,冷漠你也在这里!” 刷的一下,一个消瘦的身影闪了进来。 “啊,少爷...” 还不待人看清这个消瘦的人是谁时,又一声惊呼传来,刷的一下,又一个人影闯了进来,直接来到葛荆身前。 “荀无影、陆培!” “无影!” 葛荆轻笑一声,冷漠也面露喜色! “三先生您也在这里!” 第一个进来的消瘦身影显然是荀无影,那个跟着武进学艺的,已经成为观澜山少主的妙贼。 第二个闪进来的竟然是陆培,回到越嶲郡陆家的陆培。 都是让葛荆想不到的人。 他们骤然出现在这里,让葛荆苍白的脸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喜色。 葛荆提了口气,有些虚弱的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少爷!” 陆培走到葛荆身前,两眼充满担忧的看着他,“我们听到军都陉口您受到重伤,哥哥担忧你,却又脱离不开,就让我来了。” “没事,军都陉的伤早就好了,你俩担忧什么!” 葛荆笑着摆了摆手。 陆培又道:“您不要骗我,我在前两天看到小雷了。” 葛荆扭过头看着荀无影笑道:“小雷到哀牢山了,看到山主了吗?” 荀无影跟三先生见过礼,走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葛荆,“见到山主了,山主很喜欢他,还传给他一套刀法,紫雷七击。他还笑着说,小雷跟您浪费了,不如交给他,说是给我找个师弟。” 葛荆一愣,随即笑道:“是哦,山主修的也是雷域,正合小雷的意境。我就是怕,小雷不愿意啊!” 荀无影冷哼一声,“山主是地尊,收他做徒弟,还辱没他不成。” 又一句,山主、地尊。 海无量的眼猛然闪过一抹精芒。 “什么辱没不辱没的,你家山主是地尊,好像我乖孙就没有地尊的家长似得。乖孙,你姥爷也是雷域,什么样的孩子,让我来教!” 唐隐老人忽悠一下飘到葛荆身前,高大的身躯很有压迫感的欺向荀无影,突如其来的欺压让荀无影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唐老,是观澜山武山主!” 剑三先生的手一摆,荀无影消瘦的身子一个飘摇落到他的身旁。 “观澜山武进!” 唐隐扭过头,小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剑三。 剑三手指又点了点荀无影和冷漠,“他俩是不了道人收养的,搞事情之前,托给我和武进收为弟子!” 这一下,唐隐不在说话了。 他不说话,海无量的眼又晃了晃。 武进是什么人,压制不住这位老人,显然这位老人也是地尊。 这位三先生又是什么人,能跟武进平级,不了道人收养的两个孩子托到他和武进门下。 同样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拜进差别太大的两个人门下,显然,一样是地尊。 这位老人,这位唐老不怕武进,不怕这位三先生,偏偏听到不了道人的名字就不说话了,明显有些惧怕。 一位位的都是什么人啊! 海无量深深的看了葛荆一眼,心下暗自叹息,这位葛爷别看又受到深不可测的伤势,可交往的人是越来越强了,地尊都不是一位两位了。 几个人不说话了,葛荆却扭头跟荀无影、陆培询问起现在的局势来。 “各处都乱成一团,打得是不亦乐乎!” 陆培叹息一声:“越嶲郡还好,有澜沧卫拦在荒族铁骑闹不到四川行省,哀牢山两道陉口却先后掀起一番大战,幸好有绿林好汉集结出手,要不然真会让他们闯过去。” 荀无影也连连点头道:“现在他们西方、南方过不去,就只好向东方闯,已经距离睢阳城不到三百里了。” 第428章 帮助 葛荆默默颔首。 大战开启将近一天了,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战事正酣。 只是,战事正酣也就代表伤亡惨烈。 “三百里!” 剑三先生身子向后一靠,咀嚼着这三个字。 唐隐老人转过身,走到剑三先生身旁的椅子前,随意的一坐,把宽大的身躯向里一挤,晃了晃,坐了进去,“睢阳城怎么样?” 荀无影抬头道:“睢阳城没问题,那里汇集十万大军,有提刑按察使司在,有北军提督府忠勤伯陆聚在!” 说着他还抬头看了眼葛荆,道:“还有庆阳府太阴山太和山庄庄主陈高绝率领山庄两位长老在,他们分领十万大军直接在三百里外将荒族铁骑拦截在哪里,大战已经开启三个时辰了。” 他又眺望一眼窗外,眼看着天色略略变暗,才轻吁了一声道:“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竹字阁一片寂静。 荀无影说话的声音很轻,没有太高或太低的变化,仅是平平淡淡的描述,可那话语间蕴含的血色没有人感受不到。 宁武关、永宁卫还有绿林大军兵是汇聚过去,声势很大,实则却是像一个巨人挥舞着一把大扫帚恐吓驱赶麻雀。 这样是打不到麻雀的,却会让麻雀惊慌得四处乱飞。 这个巨人需要做的就是规划一个渠道,控制麻雀乱飞的方向,让他们按照既定的路线去飞。 所以,五万荒族铁骑不想被他们聚歼,能去的方向就只有睢阳城。 而荒族铁骑明知道睢阳城那里不是什么好去处,却在面临无数大军呼啸而来时,来不及细想,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当他们来到睢阳城外三百里时,遇到五只万人大军时还是有些色变。 大明军队从来不弱,神武左卫军和神枢营更是其中翘楚,再加上五位兵法大家统御,其结果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五万对五万,看似棋逢对手,实际却是大明一方以逸待劳,是在欺负荒族铁骑。 三个时辰的大战,结果快要出来了。 葛荆这些人相互对视一下,齐齐的叹息一声。 明知道三百里外正在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他们却无能为力。 这就是玄者,个人勇武与兵法大家万人敌之间的区别。 八珍宴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开席了,在唐隐老人大呼小号中所有人纷纷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万秋阁是遍及四大王朝的顶级势力,西京府万秋阁的三禽九兽宴是仅此于帝都的九禽九兽宴,是对王者甚至地尊都有用处的无上药膳。 睢阳城不是西京府,更不是帝都,他们没有能力摆下三禽九兽宴,有的是又差一层的八珍宴。 八珍宴也不错,如果能再加上一道灵禽,也能算得上一禽九兽宴了。 可惜的是,即便是这样的好东西,竹字阁里的人也吃得食不知味。 睢阳城外还有无数人在为黎民百姓、为家、为国在拼命在厮杀,谁能心安理得的吃喝。 当然,他们不管怎么吃喝都不会有谁会说他们,也没有人能说他们什么,毕竟他们也为家为国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 没有他们,皂幕峰瑶寨的数万大军已经杀出小昆仑山,开始攻击睢阳城了,那种威胁比三百里外的荒族铁骑还要大。 睢阳城里的十万大军为什么在三百里外只派出五万,不仅是留守睢阳城,也是时刻准备着出城,迎接瑶寨大军吗? 一阵破空声传来,四道身影落在万秋阁门前,卢九的声音响起,转眼就有四人站在竹字阁门口。 “小余哥、董大哥、周前辈、杜宗主!” 几人抬头望去,葛荆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叫了起来。 看到董钟澍和杜笑眉,葛荆就知道,三百里外的大战结束了,而且是大明一方毫无意外的获胜了。 王小余四人走进来,在他的引荐下董钟澍和杜笑眉给唐隐老人和剑三先生见礼。 虽然早就知道两位地尊在,董钟澍和杜笑眉仍然掩饰不了眼中的惊骇。 董钟澍还好,怎么说六扇门和席家都是有地尊坐镇,杜笑眉就不一样了,艳迷再怎么强,拥有一位王者就已经是顶级了,地尊绝对是传说中的存在,相见都见不到。 想在能近距离接触,哪怕没跟她说一句话,也让她激动得不能自己。 “胜了!” “嗯,大胜!” “伤亡怎么样!” “伤亡有,却不大!” 唐隐老人和董钟澍简单的一问一答过后,所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感觉塞进嘴里的酒肉都香了几分。 “小弟,太和山庄那几位功夫虽然不高可兵法真的很强!” 董钟澍一杯酒倒进嘴,冷不丁扭头对着葛荆赞了一声。 葛荆把筷子放下,想了想道:“灵傲十博认真的说,不是武学,是兵法,的确很强。” 王小余也扭头道:“听说你在这里,陈高绝也想来的,只是大战刚刚结束,还有无数的事要做。” 葛荆笑道:“陈家要崛起了!” 王小余和董钟澍认同的点点头,王小余甚至道:“是要崛起了,按都按不住。” 董钟澍笑道:“兵家不就是这样吗,盛世的时候被打压,到了乱世又离不了。” 说着他看向葛荆道:“陈家也是幸运,在遭受厄难之前遇到了你。灵傲十博啊,谁成想蒙尘五百年,还有绽放的一天。” 突然,唐隐老人看着董钟澍冷笑一声,“蒙尘五百年,那可是灵傲十博,千年前可是能够成就至强王者的,是说蒙尘就能蒙尘的吗?” 蒙尘五百年,至强王者!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了眼唐隐老人,眉头一皱,又想起董钟澍刚才说的话,盛世被打压... 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兵道,兵戈之道,他与玄者不同。 玄者再强,也不过是个人勇武,你给他成千上万的人,也不过是江湖称霸,武林称尊。 可兵家不同,真要给他一定的人马,改朝换代都只是看他是否有那个野心。 这样的强者搁在那个王朝,都绝对不能让一国之君完全放心的。 陈家在身为至强王者的老祖故去,在人人通修的五祖故去,遭逢大难,并殒落所有强者,从帝都一路谪落到了陕西行省的太阴山。 是人为还是无意... 忽地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感觉有些压抑,沉闷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半晌,葛荆的问话打破了沉寂。 “东路怎么样了?祁连山那里呢?” 所有人,包括唐隐和剑三先生都停下了手。 “五莲山还好,四面被围,侗寨直接被剿灭了。”董钟澍叹息一声,“东路就不理想了。” 葛荆一愣问道:“怎么,出什么纰漏了?” 董钟澍道:“越寨一直缩在太越山没有出手,却在荒族铁骑被龙骧军、神武右卫军和缇骑营围困,即将溃败时突然出手,将荒族的残余兵力接引到太越山,致使东路未经其功,功亏一篑啊!” 葛荆不禁皱起眉头来:“这可不太好,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岂不成心腹大患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董钟澍无奈道:“是啊,东路进入最不愿意让人看到的僵持之境,让商郡王大发雷霆。” 王小余接口道:“西路暂时告一段落,留下五万军,剩余五万直接开到姑臧城,我们则去东路支援。” “东路支援!” 葛荆抬头看了眼,想了想又点点头。 东路一翻大战,五万荒族铁骑已经被大明打残,被越寨豁出命来救助才逃到太越山。 现在的荒族不能说是溃不成军,却也差不多。 也正因为荒族铁骑缩在山区,再难有成规模的大战,才给玄者有了用武之地。 葛荆目光垂落,嘴角流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如果他没有受到重创,这场大战应该也会有他。 可受到重创的他,已经远离所有战场了。 因为,任意一场大战,都可能让他境界跌落。 他没废,其实也跟废掉相差不多。 葛荆徐徐的吸气、徐徐的吐气,用吐纳呼吸调整着气血、调整着玄力,也调整着心境。 他不能让自己有任何情志上的变化,因为任何情志上的变化都会引起心境的波动,都会让他境界跌落。 而在他根基不稳,境界如同浮萍般的情况下,境界一旦跌落,六合领域就会崩散,就会让他的武道困顿在这里,即便有玉箍形器在,都很难让他突破这种桎梏。 毕竟,玉箍形器上的意境已经被他吸纳,一旦崩散就再难聚合。 葛荆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参加不了就参加不了吧,我现在的情况不是战斗,而是恢复! 葛荆左手紧紧抓着赤柽木剑,玉箍形器内的热流无时无刻不再向他体内度入着,恢复着。 同时他的右手也没停,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八珍,八种珍奇的灵兽肉。 八珍宴对同桌的其他人有帮助,只是帮助不是很大,对葛荆却是不同。 精血损耗之后,正是对一切补给气血的东西需求最强时,在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东西入口,比什么都强。 葛荆的胃仿佛熔炉一般,把吞咽下的一切碾碎、消磨,转化成气血融入到血肉筋骨之中。然后,在玄力的推动下,一丝一丝的衍变成精血弥补葛荆的亏损。 精血不是气血,不是出现亏损用天地灵气、水谷精微之物就能弥补回来的。 什么是精血。 精者,血之精微所成,藏于肾,封于骨,乃先天之属。 但凡与先天有关的东西出现问题都最难解决,即使能够解决,也是最耗费时间的。 想明白这些,葛荆郁闷的心一下子变得通畅了,阴沉的脸都好似变得阳光起来。 吃,吃吃,在竹字阁所有人的心思都落在陕西行省的变化上时,唯有葛荆一人飞速的吃着。 讲到东路时,葛荆在吃着,讲到中路时,葛荆在吃着。 讲到药老走出崆峒山,出现在点苍山,联手浮尘子面对大元王朝大开杀戒时,葛荆在吃着,讲到祁连山大军聚集,连唐王朱栴都出现时,葛荆还是在吃着。 两位地尊、两位王者相互的讲着,所有宗师的心思都被吸引过去,真正注意到葛荆的只有陆培。 陆培一边听着董钟澍讲话,一边满桌游走,将一个个空盘拿走,把一道道菜肴拿过来,侍候着葛荆飞速的吞咽。 竹字阁里的酒席结束了,唐隐老人他们早就停下了筷子,一个个的端着酒杯谈笑着,偶尔喝上一口,真正大吃二喝的只有葛荆,珍贵的八珍宴大部分被他一个人吞下。 没有人会笑话葛荆,都是玄者,都知道葛荆上午经历了什么,也都知道这桌八珍宴对葛荆有多珍贵。 也许,不明白,甚至有些诧然的唯有海无量。 海无量没问,但他早就感知过葛荆,知道他身体亏耗的厉害,想了想就隐约明白点什么。 当葛荆丢下筷子结束这场盛宴后,海无量低低的问道:“葛大人,还需要再上一桌吗?” 葛荆吃的很是狼狈,若是普通人早就撑得爆体而亡,可在玄者,尤其是灵玄之上,亏耗时再来两桌也不是问题。 “不用了,有这桌就差不多了,再多也是没用。” 葛荆摇了摇头。 他也就是现在用八珍宴稳固一下境界,至于弥补精血,真就是他说的那样,再多都没用。 葛荆回了海无量一句,就闭上双眼默默运转着玄力。 骤然吞下大半桌的灵兽肉,气血得到极大的补充,他必须先将它们消化掉。 葛荆运转着玄力,一边吸纳着玉箍形器里的热流一边推动着气血的转化。 玄力推动气血转化为精血不是简单的一个运转就可行的。 这不仅有一个转化多少的量的问题,还有一个转化快慢的速度的问题。 决定这两点,不仅考较玄力的掌控还考较对神魂的掌控。 以前葛荆还感知不到这点,骤逢大难,急需弥补精血时才恍然发现。 玉箍形器... 陡然,葛荆的心神亮了起来。 生命精华对气血转化很有用处,神异的作用也不小。 葛荆感知一下玉箍形器,赫然发现里面斩杀宗师积蓄起来的生命精华和神异已经不多了。 第429章 分兵 “稳固境界还够,恢复精血已经不足了!” 葛荆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多出一丝担忧来。 对精血有用的只能是宗师,只能是斩杀宗师,现在不管葛荆斩杀多少灵玄或灵玄一下的对他以及没有作用了。 也许恢复内外伤有用,恢复精血绝对一点用处都没有,可现在葛荆又很难能斩杀宗师。 “宗师都去东路吧,我们去北路!” 唐隐老人站起来,环视一圈,看着王小余和董钟澍一眼。 王小余和董钟澍一点头。 不过剑三先生指了下周濂和陆培道:“他俩留下。” 唐隐老人一愣。 剑山先生低声道:“周濂还有些因果没结,了解就能突破王者,去东路耽搁了!” 唐隐看了眼周濂似乎想到什么,默默的一点头。 至于陆培都没说话,都知道是给葛荆留下的。 葛荆这个样子离不开人侍候。 再说了,一个灵玄,去那里不去那里,不重要。 人很快就离开了,竹字阁只剩下海无量和葛荆陆培。 “葛大人...” 海无量静静的站在那里。 虽然他是万秋阁主,面对葛荆却十分恭敬,根本不会因为葛荆修为大损而稍有懈怠。 “给我一瓮酒...” 葛荆撑着赤柽站了起来,“我去楼顶看看!” 海无量向卢九示意,卢九连忙走了出去。 葛荆没有等他,拄着赤柽向楼顶走去。 万秋阁楼高六层,占地极大,下面还算好,整整齐齐的,上面却是一脊连着一脊,有横有顺,仿佛连绵起伏的大山横在哪里。 葛荆翻山越岭的来到北侧,找了一个横脊连着顺脊的角落坐了下来。 这里的地势极高,一眼眺望过去向东能够看到六扇门,向北能够看到北城门,任何一方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葛荆刚刚坐下,陆培和卢九就捧着两翁酒跳到他的身边。 不只有酒,卢九还带来两包荷叶鸡当零嘴食用。 “心很细啊!” 葛荆笑了一声。 卢九憨笑道:“厨房还蒸着点心,稍等一会儿我给您送来。” “劳烦您了!” 葛荆笑了笑没说话,陆培一边接过酒瓮和荷叶鸡一边微笑致谢。 “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卢九没向葛荆那里凑合,而是悄悄的跟陆培低声道:“我先下去了,一会儿给您送点心,就不打扰您了!” 陆培送了他两步,就转了回来,在葛荆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葛荆简单的问了他两句,了解一下越嶲郡和陆圻的情况。 陆家还好,虽然被密幽打压得很惨,可也同样,因为跟密幽有关,密幽不追究他们,其他势力也不敢动他们。 天知道动了,密幽会不会不喜欢,转头找他们的麻烦。 也因为如此,在陆圻、陆培哥俩回去之后,让陆域十分开心。 陆家伤亡惨重,可用人不多,甚至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连灵玄师都没有几个,像陆圻陆培哥俩这般,初入灵玄却战力卓绝的年轻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两位生力军出现,一人挺着一柄炼锋刀将越嶲郡巡视一般,毫无顾忌的大打出手立刻震慑不少蠢蠢欲动的江湖帮派。 仅是半年时光,陆家水银泻地般的颓势瞬间遏制,不只是大大的振奋人心,还让陆家的局面逆势上扬,振奋了不少。 “这种局势只能是暂时的!” 葛荆想了想,道:“密幽针对陆家只是暂时的,他们为的是震慑北域,你们是殃及池鱼。” 陆培苦笑一声,“原来还以为是天塌了,现在才知道是如此无辜!” 葛荆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切还是实力不足,密幽不会在意你们,乱世过后,朝廷想来会对你们有所补偿。不过,要是陆家本身底气不足,想要中兴,难啊!” 陆培拳头用力攥了攥,道:“知道,以前看不透,现在还能看不透吗?少主和哥哥憋着一肚子的劲,陆家会有改变的。” 看到陆培这个样子没在说话,静静的看着北方。 大明现在的关键点,一个是宁武关外,看杨文举什么时候能够突破大辽边关,好做接应。 另一个就是北域,祁连山冷龙岭三十万荒族大军绝对不会倏忽而来,然后悄无声息的倏忽而去的。 那里,必须会有一场大战。 因为即使北域荒族想要离去,大明都不会让他们轻松离去的。 十年酝酿,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在大明损失这么大的情况下,不收回一些什么,大明岂能善罢甘休。 地尊战、王者战,势不可少。 葛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赤柽木剑,然后抬起头,闭上双眼再一次运转玄力转化起精血来。 天缓缓的黑了下来,东西南北城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可在黑暗中,高大的城墙并不能阻挡玄者的出入。 各处大战或大胜或小胜或惨胜,经过一天的酝酿已经从官军传到宗门、传到世家,传到江湖、传到武林,进而也传到各帮各派、黎民百姓。 一阵喧哗之后,从天明到天暗,整个睢阳城由闹变静,进入全城管制的宵禁时间。 城里原有十万大军,先是派出五万大军在城外聚歼了五万荒族铁骑,损失不小,回城补给一下,又将另外五万大军派到姑臧城。 现在的睢阳城,随着各路人马的离开,已经不再是大战中心,之所以还有这么多兵马在,防备的是皂幕峰瑶寨。 那里,虽然被唐隐老人一掌阻挡,却是毫发无伤。 在西域高手断然离开后,已经如同风雨飘摇的小岛,孤立无援,大明不可能留着他们在山里养老。 这点不只是大明知道,瑶寨也知道,所以,他们现在不动却不代表他们会束手就擒,坐而待毙。 狗急跳墙,同归于尽的事情不是做不出来的。 明月升空繁星点点,幽暗的风把明月挥洒的月辉散遍大地。 柔和的光晕掠过天空漂浮的几片云,给它们增添了几丝神秘的色彩。 睡眠,普通人没有谁能离得开,玄者却是不然。 普通的玄者尚可做到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灵玄以上在闭关时更可做到常年不眠不休。 葛荆上午在牟云镐的威压下喷出十数口精血,下午就在八珍宴上得到极大的补给,几轮吐纳推动下,虽然未曾爆体而亡,但澎湃的气血在体内不停的翻涌滚动仍然让他不得安宁。 不过,再强的玄者也是有个极限,两个时辰转化一次精血已经是个极限,再多,葛荆也没有办法。 这个夜晚,远方在调兵,明后日就会抵达姑臧城,然后,大战就会降临。 大明等不及了,北域荒原同样等不及。 这个夜晚葛荆也休息不得,吞入腹中的灵兽肉不迅速消化,明天就会化为气血消耗掉。 这等好东西不能及时转化为精血,就是浪费。 葛荆要彻夜练功,最高兴的应该是陆培。 他突破灵玄不到半年,正是稳固境界,需要新功法补给的时候。 百戏诀已经由陆家新主陆域禀报老家主陆修,传授给他们兄弟。 只是百戏诀等阶太高,即使有陆修给他们讲解,也不过掌握一二。 现在有葛荆在,这位可是比老家主陆修还要强大的人,陆培不向他请教,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悔之晚矣。 换做他人,即使再强,陆培也不会像他请教,葛荆却是不同,那是他们兄弟认的主人、恩人。 不只是救过他们的性命,更是手把手的传授他们武学,把他们生生推进灵玄的人。 不止如此,连拿魔心经这等功法都择其要而传之,一部百戏诀再重要又如何。 事实也的确如此,葛荆听他口述百戏诀并没有太在意,没有刨根问底的去问,而是分段分段的为他解析,直到他吃透,完全明白才停下来。 葛荆是两个时辰练功一次,陆培也是两个时辰请教一回。 一个问一个答,分析讲解毫无遮掩,除了卢九上来送一次糕点外,没有任何人打扰他们。 直到东方泛白时,陆培才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这一个充实的夜晚,陆培收获颇丰,感觉比越嶲郡陆家一个月的成就都大,而葛荆也感觉不错,似乎境界稳固了许多。 没有完全稳固,至少感觉不是那么虚浮了。 之所以有这么强大的效果,不只是一桌八珍宴的功效,还有两位地尊两位王者数位宗师留给他的各种各样秘药的缘故。 都是修为境界奇高,身份地位站在整个大明王朝玄者巅峰的人物,他们随身携带的丹药哪有普通的。 不是神丹秘药也算得上奇珍异宝,也就葛荆的伤涉及到玄者最最神秘的精血上,换其他伤势,有这些丹药完全不是问题。 东方微明,陆培服侍葛荆洗漱,用罢早餐就向六扇门走去。 他有两个任务,一个是问一下景鸿真人是否将他留在六扇门的东西取走,另一个就是打探一下各方消息。 葛荆留下的东西其实就是清微道法,是他从黑林山谷走出时,将所有秘籍汇集在一起,传到睢阳城,希望找个时机送到仙鹤观。 所以说,景鸿真人的事情不重要,他的东西留在那里,今日取还是明日取都可以。 各方消息就不同了。 现在这个局势,不要说一整夜,哪怕是一个时辰或半个时辰过去,都可能有千变万化。 大辽边关可能杨文举闯关,东路太越山有可能荒族铁骑下山,北侧冷龙岭三十万北域大军更可能趁着夜色突袭。 北域和大明最终一战无法避免,只要指阴洞山主秦牧云咽不下这口气,大战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在葛荆看来,这一战对北域来说,赶早不赶晚,若是在晚上几日,等陕西行省内域这点动乱被其平息,数路大军齐齐向祁连山聚集,北域绝对没有一点获胜的机会。 事实果然像葛荆猜测的那样去发展。 虽然仅是一夜之间,战事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西路边关还好,没有任何变化。也不是没有变化,只是大明无法获知而已。 毕竟现在是战时,大明很难从大辽王朝那里获取信息。 东路却没有一时停歇,太越山真的像葛荆猜测那样,瞬息百变,仅是一夜他们就向山下突袭十数回,未得一刻停歇。 幸好十几位宗师连夜赶到,分领大军将所有山路封锁,死死的将荒族铁骑封堵在太越山。 不止如此,商郡王率领龙骧军赶到太越山下,看到荒族铁骑如此猖狂,一怒之下提着金鞭亲身而往。 在他的指挥下,二十多位宗师逆流而上,一个冲击攻占半个太越山。 如果不是两省都司,湖北行省都指挥使指挥佥事沈君怀和陕西行省都指挥使指挥佥事顾子旭害怕商郡王有什么闪失,出声劝慰,恐怕就是最后一战了。 太越山一战而下,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会伤亡巨大。 伤亡是大是小,对荒族铁骑来说一样,对大明来说却不一样。 这一点,商郡王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的脾气就这样,脑袋一热就全然不管不顾,不把这股火撒出去决不罢休。 迄今为止,他这脾气还就只在葛荆手里吃了大亏,还根本找不回来。 像刚才那样,一杆金鞭打到山半腰,火已经泄去一部分,在两位宗师的劝慰下冷静下来,也就挥手撤兵了。 伤亡不小,敌我双方都一样。 不过大明这方伤亡在允许的情况下,又有兵力补给,感觉占了极大的便宜,对商郡王能够亲身上阵欣赏很多。 太越山上就不一样了,对于这场硬仗的伤亡,无论是荒族铁骑还是越寨都有些无法接受,怎么都想不明白,大明战力怎么会这么的强。 “朱松,也长大了,是大明之福啊!” 听到陆培的讲述,葛荆幽幽的赞叹一声。 他是想不到,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不过两三年竟然成长到这种地步,果然是乱世出人才啊! 陆培在黑林山谷陪伴葛荆两年,知道商郡王朱松的事,对葛荆的赞叹并不感觉惊奇。 “还有其他消息吗?” 葛荆随口问了一句。 陆培抬头看了葛荆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 葛荆眉头微蹙,“怎么?是祁连山还是那里...” 陆培想了一下道:“十三暗手聚集在小昆仑山...” 他说了半句,但葛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出动十三暗手,这是大明针对瑶寨吗? 第430章 恢复 大明针对瑶寨出兵实属必然。 既然你是北域的暗手,既然你已经暴漏出来,大明势必不能容你安然下去。 出动十三暗手,葛荆也能理解,这是要诛首恶,不想诛联太多的意思。 “只是十三暗手吗?” 葛荆问道。 陆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葛荆,低声的道:“有刀枭胡勒,还有剑君洛衡。” 葛荆猛然抬头,眉头瞬间挑起。 竟然是剑君洛衡出面了。 剑君洛衡的大名对葛荆来说如雷贯耳,一直都知道他是隐藏在十三暗手,隐藏在刀枭胡勒后面的那只手。 虽然他从来管十三暗手的事,可要涉及到刀枭胡勒,哪怕是任何事都绝对绕不过他。 甚至,连观澜山主武进都对他赞赏有嘉,说,如果不是刀枭胡勒他已然成就王者了。 现在刀枭胡勒已经突破为宗师,已经不需要剑君洛衡在为他牵挂,去了这个执念,相比他要突破王者已经不成问题。 “唉,斩杀刀枭胡勒的难度又增加几分!” 葛荆撑着赤柽站了起来,望着北侧连绵的山势眼眸闪动着。 本来他的修为已经强过胡勒,却因为局势的变化不好内讧故而没有出手,随后接连两次喷出精血让他的境界浮动,险些修为不保。 搞得他现在和刀枭胡勒打起来,都要不是对手了。 若是再加上剑君洛衡,这个极有可能在他之上的人帮助,真要想斩杀刀枭胡勒,难度几乎是翻着倍的增加。 “少爷,还是您的身体要紧,这些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陆培实在担忧葛荆,忍不住在他身后劝慰了一句。 “我心里有数!” 葛荆随口回了他一句,然后望着小昆仑山,眼神迅速的变化着,很危险,让陆培的心瞬间绷了起来。 “你找卢九给我取些灵兽肉,我去城楼休息去!” 说着葛荆一步跨出,踩着一栋栋高楼,闪电般的来到北城楼。 “唉,少爷!” 陆培叫了一声。 “再拿几坛好酒来!” 葛荆却没搭理他,而是远远的回了一句。 无奈的陆培飞身下楼,找到卢九将葛荆的意思交代一下,卢九毫不犹豫的领他走到后厨,取出一只八宝食盒,装了满满一盒灵兽肉。 在万秋阁,葛荆的话十分好用,只要不过份从上到下都是能满足的尽可能满足。 灵兽肉在别的地方珍贵无比,想要享用必须提前预定,在万秋阁却不一样,几乎每天都有备用的,防备随时有贵客光临。 葛荆在万秋阁如此,在北城门几乎同样如此。 早在他第一次来睢阳城,在六扇门俞文池交给他夜探皂幕峰,发现瑶寨反叛之后,睢阳城上上下下对葛荆的推崇已经到了无可复加之地。 皂幕峰瑶寨谋逆,反叛大明,在其他地方也许只是反叛,至于影响,平叛就是。 可对睢阳城却完全不一样,瑶寨反叛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攻伐睢阳城,他们反叛是要死人的。 所以,葛荆发现皂幕峰谋逆,可以说是救了睢阳城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他们又岂能不对葛荆奉以敬意。 睢阳城北去有两条官路,一条北去三千里就是姑臧城,一条西去十五里就是小昆仑山,再行三十里山路就是皂幕峰。 站在城楼能够清晰的看到小昆仑山,入口通道清晰无比,眼力好的,谁进谁出都进入眼帘。 正常来说,如此关键之地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葛荆却是不同。 事实上根本无需他亮出身份。 或是说,就葛荆手上那块六扇门总旗的腰牌,也没有资格蹬上城墙,若是擅自闯进城楼,城门卫可以不问而杀。 可就因为他是葛荆,在他蹬上北城楼那一刻起,城门守备秦宝华,已经因功升职为六扇门镇抚的俞文池齐齐赶到,什么都不做,就是陪他吃陪他喝。 葛荆席地而坐,摆动着陆培拿来的万秋阁八宝餐盒,一层一层的散开,险些摆出花儿来。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看着俞文池:“你们怕我压抑不住火气,闯进皂幕峰,专门看着我来的?” 俞文池因为和葛荆接触过,感觉不错,索性也不遮掩,毫不客气的捻起一根肉条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赞叹道:“万秋阁的灵兽药膳,这要不是你,就我这身份还真就吃不起。老秦,来尝尝,别假假咕咕的,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秦宝华身为军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听到俞文池的邀请,双手向葛荆一抱拳,伸手就叼起最大的一个肉块,吭哧一口下去大半。 “唔,真的是很不错,比我花大价钱吃的劲力大多了。” 一口灵肉下肚,秦宝华的眼眸就是一亮,忍不住赞叹起来。 俞文池的嘴一撇:“你去,吃的是什么档次,葛大人吃的又是什么档次,能比吗?” 三口两口将肉条吞下肚,俞文池擦了擦,点了点腰间的珠链,看着葛荆道:“葛大人,咱俩也算熟识了,熟人就不说假话,我着镇抚是借着您的光升上来的,情不能不领。可情是领了,五六年过去,我却不知道如何去报。别看您伤了根基,但仍然不是我这小人物能比的。有庞大人在,即便您有任何难事,想要出力也轮不到我。所以...” 俞文池伸手点了点小昆仑山:“所以,您要去那里,我陪您,绝对不会阻拦,无论是生是死!” 葛荆噗哧一声笑了,两指叼起酒坛,把酒碗倒满,乜着眼角扫了眼俞文池,道:“你这家伙,那里是不阻拦,这都把小命交出来了,还叫不阻拦!” 俞文池还没说话,陆培在一旁已经磕磕绊绊的道:“少爷,我也跟您去,要死,我在先!” 葛荆顿时一遏,看着陆培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牙疼。 俞文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拉过两个海碗,把酒斟满,拾起一只递给陆培道:“小兄弟,来来来,奈何桥前咱们先喝一碗,以后恐怕想喝都喝不着了。” “你这俩混球...” 葛荆笑着扯了一条肉丝塞进嘴里,顺着垛口向被望着。 俞文池他们惧怕葛荆按捺不住心思,不顾修为大损的闯进皂幕峰,跟刀枭胡勒拼命。 葛荆和刀枭胡勒之间的事情,遍数陕西行省都不是什么隐秘。 表面看,他们那点恩仇不算什么,毕竟响沙湾跟葛荆关系不算亲密,可对玄者来说,很多事不能用亲密与否来计算的。 真要计算,牟云镐还是葛荆的亲生父亲呢,他不一样为了反抗宁可将一身精血喷尽吗? 一切的一切都是很玄幻的执念。 周濂老人因为一点执念,卡在王者门槛外死死的不愿意跨过。 葛荆为了一点执念,面对父亲宁死不屈,所以,谁敢说他为了要斩杀刀枭胡勒不会去拼命。 尤其,葛荆根基损伤太重,没有人知道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如果不能恢复修为,葛荆终其一生都不会是胡勒的对手。 不是对手,就不能亲手斩杀胡勒,不能亲手斩杀胡勒,葛荆就执念难消。 就葛荆的脾气秉性,没有人会怀疑,他不会找胡勒拼命! 剿灭皂幕峰,剑君洛衡亲身降临。 至于吗? 所以,很多人怀疑,剑君洛衡出现,不是怕皂幕峰有强敌出现。 更多的,也许还是怕葛荆跟胡勒拼命。 “这位爷,修为虽然大损,但震慑力依旧啊!” 俞文池和秦宝华对视一眼没在说话,自顾自的低着头大吃二喝起来。 万秋阁给葛荆装的灵兽肉很多,八宝餐盒一层又一层的,葛荆四个人一顿胡吃海喝才勉强把它消灭掉。 昨日的八珍宴葛荆还没完全消化,今天又塞了一肚子灵兽肉,以至于体内气血如海浪般汹涌澎湃。 葛荆闭着双眼,盘膝而坐。 全力运转玄力推动气血在身体里做周天搬运,气血在经脉中一圈一圈的运转,每一次运转就如同经过一次淬炼。 一次次淬炼将原本就纯净无暇的气血淬炼到了极致,稀薄的气血逐渐凝炼起来,仿佛气血化汞一般,精纯沉重,仿佛每一滴都蕴含浑厚的力量,极致到了极点后转化为精血进入紫府。 气血化汞是宗师后才能达到的,因为只有到了宗师境才能将神魂与玄力与气血融合在一起,凝炼于一致。 葛荆体内气血澎湃,发出汩汩的声响,彷如山溪又彷如河流,声响之大连俞文池和秦宝华、陆培都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这时,三个人才惊愕的知道,葛荆的修为竟然这么强。 “这还是根基大损,修为大跌,如果在巅峰时又会有多么的强大...” 俞文池掩饰着眼角内的惊骇,淡淡的扫了眼秦宝华。 秦宝华无声的咧了咧嘴,发出深深的叹息。 骄阳从东方升起,滑过天际,又从西方落下,天再度暗了下来。 最后一个周天结束,葛荆收功,缓缓睁开双眼,眼眸间闪过一抹喜色。 虚浮的境界完全稳固,再没有那种随时随地跌落下去的危险,葛荆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攥动一下赤柽,感知一下玉箍形器,发现里面蕴含的宗师级生命精华和神异今生一点点,再想像今天这样运转一天恐怕都不够了。 好险啊! 葛荆擦拭一下额角,好像抹拭去不存在的汗水。 气运在我! 葛荆的心神一定,嘴角流出一抹笑意。 他的神魂微动,在神海里感知一下六合领域,忍不住就是一笑。 这两天他拓宽玉箍形器里的通道,全力吸纳里面的神异力量,为的是稳固即将跌落的境界,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将欲要溃散的领域重新稳固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他神魂与玄力与气血一次次的融合、淬炼与运转,原本只是稍有融合的六合域墙竟然融合过半了。 之前,葛荆的领域在重创之下失去神魂的控制,出现欲要溃散的苗头,就是因为他们仅是上下前后左右的搭建在一起,而没有黏合。 这就像没有铆楔的箱子,或是没有黏合泥水的砖墙,一推就倒。 现在就不一样了,在无心之下六合领域被神魂融合过一半,即便遇到再强大的打击也不会轻易的溃散。 如此算来,葛荆的修为已经恢复过半了。 葛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赤柽木剑第一次从他的手掌上离开,横在双膝之上。 松开赤柽木剑,葛荆就好像卸下沉重的盔甲,脱离紧锁着的枷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神都变得轻灵起来。 飘飘然,好似冯虚御风,泠然善也的样子。 这般变化陡然出现,立刻就让俞文池、秦宝华和陆培发现。 俞文池和秦宝华双眼一瞪,惊异的看着葛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陆培却无所顾忌,呼的一声从地上弹起,蹭的一下扑到葛荆身前,惊喜的叫道。“少爷,少爷,你恢复了?” “修为恢复一半了,精血还差许多!” 葛荆感觉身子十分轻松,爽快,掏出一颗丹药像吃蚕豆般的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 他能恢复这么快,灵兽肉是一方面,丹药是另一方面。 所以,他只要消耗够,马上就会往嘴里塞丹药,一刻都不会浪费。 这也就是葛荆,换做他人这么吃,早就爆体而亡了,而葛荆体内却不一样,他的身体亏损甚大,再强的丹药吃下去也仅是补充一点点消耗而已,不怕多。 “一半也好,一半也好!” 陆培没管那么多,一边叫着,一边算计着过会是去万秋阁讨要灵兽肉还是去六扇门,或者直接去睢阳城镇守府。 反正挂着葛荆的名头,这三个地方没有哪里会退却,说没有。 不过,撸羊毛不能可一只撸,万秋阁已经吃两顿了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了。 城墙上有点点惊喜发生,转瞬十里外的山区就有浩然威势传播过来。 倏地一下,四个人都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小昆仑山。 “大战终于蔓延到这里了吗?” 秦宝华冷哼一声,一声喝令,整座城墙呼啦一下站满了人。 城门卫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一整天了。 “慌什么,不可能打到这里的!” 葛荆揉搓着剑把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他也为这一刻准备着,尤其是境界稳固,领域黏合,修为恢复过半之后。 第431章 找事 一声轻叱,葛荆长身而起,飞身跃入空中,再现身时已经来到小昆仑山入口。 “少爷!” 陆培惊呼一声,提着长刀急忙追了过去。 可惜,他只是灵玄师巅峰,速度再快也根本追之不及。 “葛大人!” 俞文池在后面疾呼一声,身子动了动,最终还是站在城墙之上,无力的把手扬起又把手放下。 秦宝华也是无奈,大手一挥,让城门卫列出架势,城上城下将防御做好。 他们再怎么担忧葛荆,毕竟最重要的职责还是防御睢阳城。 铁鸢飞起,一声清扬的声音响起,迅疾的在睢阳城内响起几声回音。 然后,六扇门、城守府同时跃起十几道身影,转眼来到城墙之上。 随即在镇军府内跃起三人,一人向西城墙,两人向北城墙。 这两人身形很快,转瞬来到秦宝华身旁,喝问道:“怎么回事!” “肖参将,李参将,小昆山有战事传来!” 秦宝华长身一挺回道。 肖参将两眼微凝,来不及回话一步跨到城垛前,凝神向外观看。 小昆仑山里面爆响连连,喊杀声响彻山际,隐约间能看到有人影跃起跃下。 战事胶着,厮杀惨烈,并且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打到山外。 “要派兵堵住入口!” 李参将威严的声音在后面传来。 “我去!” 肖参将转身就要调集兵马。 秦宝华却急忙道:“肖参将,已经有人去了。” 肖参将一愣,转过身凝神向小昆仑山入口望去。 只是一眼就看到小昆仑山入口上空昂然站立两人。 两人两剑。 他有些愕然,双眼微眯正要仔细打量,就听身旁的李参将惊呼一声:“木剑,那位是血狼葛荆吗?” 秦宝华连连颔首。 肖参将也恍然,可随即他又脸色一变低呼道:“那位,不是根基大损,修为跌落了吗?怎么...” 秦宝华看着俞文池,俞文池看着秦宝华,都苦笑摇头道:“那位爷想做什么,我们谁能阻拦得了。” 肖参将和李参将闻听也是苦笑。 是啊,这主想做什么,谁阻拦得了,城墙上的诸位还是城里面的诸位。 别看这位葛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总旗,可从他踏入睢阳城到现在从未进过六扇门,也没进过城守府,浑然当这些朝廷大员如无物。 而不管是城内巡抚还是六扇门千户那个敢说什么。 葛荆这人不看官职看修为,走到哪里都必须受人尊重。 两位参将徐徐吸了一口气默默回头,转瞬间身后就多了数人,正是城守巡抚大人和六扇门千户大人,另外一位就是镇军总兵大人。 三位宗师,睢阳城现在修为最强者。 “怎么回事!” 六扇门千户陈庆府当仁不让的喝叫一声。 俞文池连忙将事情讲述一遍。 三位大人悬在空中遥望小昆仑山。 睢阳城陈兵城墙,上下忙碌着,没有三位大人的军令,只是防守,不会出兵。 “有十三暗手和剑君洛衡,瑶寨当不至于闯出小昆仑山的!” 巡抚林奇的眼微微一眯,他的手也提着一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现在的局势对睢阳城来说,战事已过,无论是南是北,都没有了威胁,唯一有的只是西山里面的瑶寨。 瑶寨对陕西行省不过是疥癣之疾,已经决定派出十三暗手和剑君洛衡了,也就没有人在意了,所以将大军和高手全部撤出,剩下的都是本城原有的高手。 只是,葛荆这个被所有人忽略的人骤然出手,一个个的都有些蒙了。 “王总兵你在城内看着,陈千户,咱们去看看!” 林奇招呼一声,率先向小昆仑山飞去。 陈庆府也眉头紧锁,显然对葛荆十分紧张,闻听此话一步跨出,速度犹在林奇之上来到小昆仑山上空。 两人还未赶到就有一道紫红划破天空,倏地一下蹿入山内。 “怎么了!” 林奇两人在陆培身旁当空一顿,才看到山内呼地一声闯出十几个人,呼啸着让前面的人无法阻挡,眼看着就要闯出山域。 却不想,眼前一道紫芒扫过,还不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已然失去了知觉。 “这,这是杀人如割草啊!” 刚才发生了什么,身后悬空而立的林奇、陈庆府却看得明明白白。 那道紫芒是葛荆手中赤柽木剑长空扫过留下的余芒,一剑过去十六人如下饺子般跌落。 “两位灵玄师,三位大玄师,十一位玄师这样就没了!” 陈庆府鼻子抽搐下,用力吸了一口气。 一剑击出,瞬杀十六人。 对于最强不过灵玄师的十六人而言,任何一位宗师都能够做到,可瞬杀不过眨眼间却不是每一个宗师都能办到。 尤其做到这一点的人还是葛荆,一个在大家心目中已经废掉的人却足以让两位宗师感到惊骇。 “他不是...” 林奇闪身来到陈庆府身旁,无声的张了张嘴。 话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这种想法不对。 “我怎么知道!” 陈庆府低低的回了句,眼紧紧的盯着葛荆。 紫芒消散,葛荆站在一株古木顶端,平静的看着山路。 里面还在战斗。 战斗已经持续将近一天。 大战应该在上午就结束了,后续这半日是追击。 瑶寨还能战斗的人应该不多,十三暗手应该是在清剿余孽,真正的伤亡应该就在这个时候。 “和猜测的一样,生命精华不多,神异物质没有。” 葛荆看着皂幕峰方向,感知着玉箍形器的收获,无奈的叹息一声。 想要恢复,真的还要斩杀宗师。 只是,皂幕峰有宗师吗? 葛荆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踏进小昆仑山。 踏进小昆仑山遇到刀枭胡勒怎么办? 战,还是不战。 遇到刀枭胡勒真打起来,葛荆没想到过输,最差的莫过于同归于尽。 只是在这个时候,内讧好吗? 葛荆有些认同大明王朝就必须为大明王朝着想,人家拼死拼活的,他在后方找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就在他陷入迷茫时,前方一点寒芒疾驰而来。 “葛大人!” 后方两声惊呼,葛荆瞬息反应过来,赤柽木剑向上一跳,整个人飞了起来。 第432章 生变 是宗师! 不只是宗师,还是两位,一前一后,杀气凌然! 林奇、陈庆府两人惊呼一声,想要出手却发现已经援救不及,只能疾步跨出,希望葛荆能够反应过来,稍作阻挡以便让他们能够及时支援。 他们以为葛荆废了,根本不可能从两位宗师偷袭的情况下活下来,却不知葛荆根基虽然没有恢复,修为却没弱多少。 在那一点寒芒点向他额头之前,身形微转,赤柽木剑向上一跳,整个人就如鱼龙般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在间不容发之际让过那一剑。 寒芒贴着葛荆肋下穿过,在他后背留下一抹锋芒。 葛荆身形在空中扭转,长臂弯曲、回转,在一股奇妙的扭转之力作用下,赤柽剑尖从这人眉间一闪而过。 玄力瞬息度入这人的脑海,轰然之间将他的大脑震成一道血浆,从脑后迸射而出。 “啊,三弟!” 后面那位宗师见到三弟脑后崩裂,迸出冲天血浆,心顿时一阵揪痛,声色俱厉的一声吼叫,手中长刀挟着呼啸声向葛荆劈落。 葛荆一剑瞬杀这人身体并没有停在那里,而是借着腾空的力量让身子再度扭转。 摩云三十六番! 葛荆的身子向下坠落的同时,一扭一团然后瞬息一长,他那修长的身子海浪般在空中划出两道曲线,即让过先前被斩杀人摔倒的身子,又躲过了后面那人劈来的长刀。 “好!” 只是一瞬间的变化,直看得林奇、陈庆府两人目眩神迷,暗自叫了一声好。 陈庆府一剑担在长刀之上,软软的一粘,让长刀在也收不回去。 林奇人未到,手中一指已然向他空开的胸腹点去。 两位宗师出手,这人立刻感觉到胆寒。 手腕一翻,臂肘间向外微转,身子整个的横了过去。 可还未等转过去,就感觉脖颈一痛,失去了知觉。 林奇手指点中这人胸腹,正感觉愕然,怎么会这样轻松得手,然后就看到一柄紫红色木剑从这人咽喉处透了过来,顿时恍然。 “葛大人好功夫啊!” 陈庆府长剑微微一抖将那柄长刀夺了过来,又在轻笑中从这人尸首上将刀鞘摘了下来。 葛荆抽回长剑,目光从陈庆府手上一扫而过,顿时笑了:“这刀不错啊!” 陈庆府长刀归鞘,笑道:“毕竟是宗师手上的兵器,再差能有多差!” 说着调过刀鞘,将刀把递向葛荆。 葛荆微微摇头道:“我要它做什么,没用。” 说着,赤柽木剑在手中一抖,感知着里面重新澎湃的生命精华和神异,嘴角流出一丝微笑。 如果不是有这两位,他面对第二位宗师还真有些不好办。 不是说斩杀不了,至少做不到无伤斩杀。 现在多了两位宗师的补给,即便不能完全恢复根基,至少可保无忧。 葛荆心情愉悦的把身形扭转,看向小昆仑山内域。 “十三暗手竟然让这么多人逃离,似乎有些不对劲吧?” 山内竟然无人,葛荆的眉头顿时一蹙。 “怎么搞得,竟然放过这么多人!” 林奇面色凝重,身形向上一长向内眺望过去。 的确有些不对劲,十三暗手几乎倾巢而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多人。 两位宗师、两位灵玄师、三位大玄师和十一位玄师。 这么多人若是冲击睢阳城,即便整个城墙布满了士兵,也很难防备住,势必要造成大量伤亡,巡抚林奇岂能不勃然大怒。 小昆仑山外围很安静,没有追杀也没有逃亡。 里面也很安静,一天的厮杀过去,大部分的战事已经结束,即使偶有遭遇,在这么大的山区里也掀不起什么动静。 “不应该呀,不说刀枭胡勒,还有一位剑君洛衡在,这两个宗师应该跑不出来的?” 没看出什么东西,林奇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现在的皂幕峰也许就只有这两位宗师,的确不应该跑得出来?” 陈庆府也跃在高空,向皂幕峰方向看去。 “他们是北域荒原的鬣狗,战时如狼,狡猾如狈。该打时打,该跑时跑,滑不留手,一般人还真抓不住他们!” 葛荆身子一飘来到两人身旁,突然解释了一句。 林奇、陈庆府一愣,顿时恍然。 在别的地方也许不知道什么是鬣狗,陕西行省人却不陌生。 “葛大人是说?” 陈庆府迟疑了一下。 葛荆道:“他们应该是瑶寨重金礼聘而来,若是只有刀枭胡勒,他们也许会拼命,战还是有获胜的希望。可剑君洛衡出面,他们立刻知道不是对手,应该是连面都没露就跑了。” 林奇眉头一蹙道:“他们认识剑君洛衡?” 葛荆轻笑道:“身为鬣狗可以境界不高修为不强,一对招子绝对不能不亮。剑君洛衡正常玄者也许不认识,鬣狗却一定认识。或者说,任何一个强者他们都认识,要不然一定活不久。” 林奇看了眼陈庆府,陈庆府也颔首,叹息一声。 鬣狗的神奇六扇门清楚,只不过是他不认识这两人而已。 “鬣狗能逃出来了,可以,可其他人呢,十六人,不是小数目,为何十三暗手还没来人?” 林奇冷哼了一声,面色还是很不好看。 葛荆揉搓着赤柽木剑,略略沉吟道:“也许他们是被困在皂幕峰了!” 林奇和陈庆府没有说话。 葛荆继续道:“瑶寨毕竟在这山里生存了近千年,再弱也应该有一两位镇族高手。” “什么,瑶寨还有高手!” 林奇低呼一声,看了看葛荆。 葛荆说的不错,千年古寨哪能没有一两位强者,尤其是时时刻刻想要回归北域的千年古寨。 陈庆府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呼道:“对,当年发现瑶寨有谋逆之心的人就是您,你当年遇到高手?” 葛荆默默颔首。 他想起那位天长公,那位修为极高,让他不敢一试身手的灵玄师。 瑶寨的高手,绝对不会只有这么一位。 听到葛荆的话,林奇有些犹豫,“咱们是去支援,还是在这里等待!” 陈庆府晃了晃手中的长剑,有些迟疑的道:“要不我进去看看!” 葛荆冷笑道:“这么大的山区,战场可不会只是一个皂幕峰,填多少人能清剿他们?” 陈庆府没有说话。 葛荆又道:“再说了,山区大战,谁又能比十三暗手强,他们不行,换谁能行,叫艳迷吗?” 陈庆府和林奇再也不说话。 他们不能说葛荆的话对,更不能说葛荆的话不对。 六扇门调集一批强手也许比十三暗手强,可他们总不能真的拍六扇门强手去换十三暗手吧。 人要是陷在皂幕峰了,殒落几个,他们也没有办法向下面交代。 至于他们要是不派人支援,十三暗手伤亡太大如何。 十三暗手再如何,也只是密幽下面的江湖帮派,死道友不死贫道。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伤了、败了,已经无关大局了。 时间推逝,天色一点点的由明转暗。 睢阳城墙上,一排排的士兵笔直如松的站在那里。 空中,有十几位灵玄师散布在小昆仑山外侧,防备着有高手跨越山区偷袭睢阳城。 山区内,借着月色也有数十位六扇门好手潜伏进去,不是去作战,而是去打探一下里面的战况如何。 战事进行道现在,基本上算是结束了。 真正关注的,应该是最强的几人。 不过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可以说,战局已经结束,就算十三暗手失败了,剩下的三两个宗师,哪怕是王者也干扰不了大局。 毕竟玄者再强,一个两个人也攻不下一座城市,即便他们把整个城市的高层全部斩杀,难道就能统治这座城市吗? “走,叫上王总兵,咱们进去看看!” 林奇一直阴沉、凝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陈庆府应声轻啸,睢阳城内王总兵提着长枪凌空而起,转瞬来到三人身旁。 葛荆向王总兵微微颔首,吩咐陆培一声,“陆培,你先回去吧!” “喏!” 陆培向葛荆一抱拳,转身而去。 少爷都能斩杀两位宗师了,再有三位宗师陪伴,根本不需要他来侍候。 望着陆培远去的身影,陈庆府赞了一句,“你这位仆从忠心耿耿啊!” 林奇赞许的点点头,“还修为不凡呢,灵玄师巅峰了吧,看样子三十岁之前有希望突破宗师啊!” 陆培的优秀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只是修为,主要还是忠心。 四个人凌空若虚,身法轻盈不疾不徐的向山内飞去。 小昆仑山本身不是很大,皂幕峰也不是很深,从入口到里面不过四十多里,以宗师的脚程,蹑空而行不过十几步。 一步一山,一步一峰,转瞬间四个人跨过五六座山峰就停了下来。 不是葛荆他们来到皂幕峰山前,而是一阵威压袭来,沉重的压在他们的身上,憋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强宗师大战!” 林奇脸色一沉,袍袖挥舞,一道山域拔地而起,挡在四人身前。 “很强!” 陈庆府一步跨出站在葛荆身前,淡淡的风域将他和葛荆笼罩起来。 到底是六扇门人,遇到敌人想到的是保护好葛荆。 第433章 无奈 葛荆屹立在当空,手紧紧的攥着赤柽,目光眺望十里外的皂幕峰,用力吸了一口气:“三位宗师,瑶寨果然底蕴深厚!” 陈庆府站在葛荆身前,看着激战的皂幕峰山头,认同的点了点头。 “葛大人猜测的果然没错,瑶寨真的有几位老古董存活。”林奇身形一并,来到陈庆府身旁,“这三位宗师显然动用了秘法,留给他们的时间不久了!” 葛荆默默的一点头。 他没有去看那三位宗师,看的是皂幕峰半山腰,八层瑶寨的最上层,三栋竹屋已然破碎,顶棚上各有一个大洞,三位宗师显然是从这里撞出去的。 葛荆又抬起头,打量一下三位宗师,轻易的就感知到三个人的状态。 老朽兮兮,虽然精神亢奋却被死气环绕,显然就像林奇说的那样,他们是用秘法将剩余寿命、玄力全部爆发出来,超越了原本的境界,才能在三才阵法之下将剑君洛衡、刀枭胡勒困守整整一天。 葛荆又向四下扫视一眼,看到周围一圈有最少千位瑶人,或老或小,或弱或女,几乎都是不堪一战的弱者。 再外围就是近百位手持利器的十三暗手玄者,都经历过大战,大多数人身上都挂了彩,不过伤势不重,并不耽搁他们继续杀人。 如此想来,瑶寨里精壮汉子都被他们绞杀,剩下的就是这些老弱病残。 大明剿灭三族是需要杀戮,却也只是镇压而非灭族。如果不管不顾的将三族全部灭杀,获得的绝对不是称赞。 留下这些老弱病残,也许他们对大明的怨恨更深,会有接连不断的麻烦。 不过,对于大明来说,这点麻烦绝对不算什么,甚至还能那他们来磨砺这些官员。 就像大明的力量明明很强,很庞大,能将北域一战而灭。 却偏偏有着居安思危的长远想法,留下这些外族,不就是怕子孙后辈只知道享受安逸,失去进取之心吗? 葛荆又四下找了找,在瑶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满脸绝望,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灰暗之色的天长公。 嘴角微微一翘,轻声道:“就在这里看着吗?” 林奇和陈庆府迟疑了一下。 陈庆府没有说话,看着林奇完全一副你说了算的样子。 他虽然是宗师,却只是六扇门打手,打仗查案杀人他是强手,当仁不让。面对这种局势,他却大感棘手,尤其是有巡抚和总兵,这两位军政大佬在,他可不想出头。 林奇默默点头,把扭一头,问王总兵问道:“王煜,你说应该怎么做?” 王煜眼眸间闪过一抹锋芒道:“其实很简单,葛大人应该有想法吧?” 葛荆眉头一挑,笑而不语。 他挑起一个话头就可以,陈庆府都不说话,何须要他多言。 王煜没等到葛荆说话,不但没有生气,相反目光中还多出一丝满意,扫过葛荆的目光同时也多了一抹善意。 在这种大名必胜的情况下,任何出言获得的结果都毕竟算在功绩之上。 葛荆不在乎这些,他这位军中大佬却很看重。 军人嘛,那里有不需要战绩的。 陈庆府懂、葛荆懂、林奇自然也懂。 只不过六扇门不看重这些,身为巡抚的林奇是睢阳城军政两方之首,但有所获必然都有他一份。 所以,四位宗师中真正看重的唯有王煜。 “别卖关子了,打仗我们以你为主,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林奇笑着点了点王煜。 王煜脸色一板,道:“应该出手,现在北方不知道开战没有,即便没有,多一位宗师也让北方统率多一丝考虑,多一丝腾挪。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随即他又有些犹豫的道:“再说了,这三位连命都不要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同归于尽的秘法,万一伤倒两位宗师,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最后,王煜的目光落在葛荆身上,多了一丝迟疑。 他也知道葛荆和十三暗手有些恩怨,他刚才的意思是要帮助十三暗手,不知道会不会惹得葛荆不高兴。 如果因此得罪葛荆,还真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王煜身为大明总兵,任何决定都要对得起总兵这个身份,对得起本心。 宗师修炼,修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修心。 葛荆迎着王煜的眼,伸出手指向他挑了挑,然后一转身,大笑一声道:“王总兵你一心为公,却也不要把葛某看的太小肚鸡肠!现在葛某,也是大明人,大明官员!” 笑声一起,直接在皂幕峰山谷间飘荡,所有人齐齐抬头向这里望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葛荆修长的身躯横跨虚空,只是一步就跨过十里长空,紫红色的剑芒在微黑的夜幕中明亮、闪耀。 “胡勒,推登阳明,禄存连珠。剑君,斗齐九灵,曲尺玄武!” 紫红色长虹临近之时,一个清扬的声音响起,清晰的在空中飘扬。 三位老者剑光闪耀幻起道道长虹,正向剑君洛衡围去。 听到葛荆的话,感知到紫红色长虹破空而来,知道应该不是敌人。 他的眼眸淡淡一扫,觑到三支长剑的一个空隙,脑海中敏锐的闪过葛荆的话。 斗齐九灵,这是天罡七星步口诀中的一句,按照方位是脚踏北斗三星天玑。 只是,天玑位不是三支长剑的空隙,而是其中一柄剑的落处。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心念在心头闪过,还不待剑君做出决定,他就清晰的感知到刀枭胡勒毫不犹豫的向天枢位踏去,长刀抬手向左前方接连挥去。 两道刀罡斩去,阻拦在天玑位的长剑生生被他阻断,露出好大一个空隙。 剑君洛衡身随心动,闪电之间穿过空隙落在天玑位之上,他的身形迅疾一转,长剑也随着他身形扭转向北方横扫过去。 刷的一声,连剑君洛衡都没想到,这一剑正好斩中在刀枭胡勒斩击中不得不身形急退的那位老者。 老者陡然中剑,鲜血四溅。 错乱中,他根本不知道应该阻挡刀枭胡勒的刀,还是防御剑君洛衡的剑。 结果,紫红色长虹横空扫过,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飞在空中。 “什么?” 另外两位老者惊呼一声,脚下步法瞬间慌乱,严谨的剑法再不成形。 “转!” 这么好的机会剑君洛衡窥到那里能放过,眼眸精光一闪,薄薄的嘴唇吐出一个字。 刀、剑应声而转。 铛铛两个金属声响起,两位老者长剑回防,闪电般的将剑君洛衡的剑和刀枭胡勒的刀挡住。 可惜,两位老者虽然及时防住,但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那里挡得住,轰然之间,两支长剑被两股巨力磕开,让他们空门大开。 “中!” 刷刷刷,一只长剑、一杆长戟和一道指风分左右刺入两位老者的胸腹。 与此同时,葛荆的赤柽木剑在空中扫过,又有两颗苍白的头颅并行的追上第一颗头颅。 枭首,又是枭首! 瞬间五个宗师看着一脸平淡的葛荆,心神忍不住一跳。 全都是枭首,这杀性,太大了点吧! “血狼葛荆!” 林奇三个,包括剑君洛衡看着葛荆眉头微蹙,感觉他杀性太大,可刀枭胡勒对葛荆却不陌生,一双充满了狼性的眼上下打量着葛荆,低呼一声。 “什么,你就是血狼葛荆...” 剑君洛衡听到胡勒的称呼微蹙的眉头迅疾向上一挑,目光扫过葛荆的脸,徐徐吐出三个字:“怪不得!” 葛荆甩了甩手中木剑,看着点点鲜血顺着剑身滑落虚空,淡然一笑道:“怪不得什么?” 剑君洛衡面无表情的道:“先有阵斩两千刀胡子,后有坠石砸死千五灵玄师的血狼葛荆,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杀性。” 葛荆没搭理他,而是把目光落在刀枭胡勒身上,看着他轻笑一声:“没想到,你倒是敢相信我!” 刀枭胡勒脸色木然的迎着葛荆,“能成为我的对手,绝不会是卑鄙的小人。” 葛荆双眸瞬间一亮,一抱拳道:“那倒是葛某的荣幸。” 胡勒抱拳回礼道:“你都能出手救助胡勒,胡勒为何不敢相信你!” 第一次,两人的心中竟然多了一丝惺惺相惜。 葛荆和胡勒曾经有过三个月纠战,不只是熟知对方的功法和战力,也熟悉了对方的品性。 只是早先他们心头都是杀意、恨意,从来没有过交谈。 不像现在,因为家国大战,不得不将心头的杀意按在心下,有了一丝交谈的欲望。 葛荆的目光微微垂落,“现在出手助你不是出自我的意,所以,以后出手杀你时你也无需留手。” 刀枭胡勒的头也缓缓抬起,双眸含着无比的坚定,道:“这是自然,不过,你要想杀我时,最好是修为完全恢复后,要不然,被我反杀了我的心里也会不安。” 还不待葛荆在说什么,他的身子微微一转,目光落在摔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我可不是这三个徒有虚表的家伙。” 葛荆也低头看着横尸山坡的三位无头老者。 到底是宗师,即便从数百丈的高空摔落,也没有伤及他们丝毫。 “放心!”葛荆轻笑一声,“你看我现在有勉强的样子吗?” 刀枭胡勒认真的点点头:“不像,你,的确不凡。这是第二次伤及根基了吧?” 葛荆攥着玉箍形器的手加速的吸附着生命精华和神异物质,感知着滔滔不绝涌入体内的暖流,无声的点点头。 胡勒长吁一声,看向葛荆的眼里不禁多出一抹敬意,“你很强,可你的骨头更硬!” “尊下的故事洛某也听说过!”剑君洛衡也道:“的确值得人敬佩!” 点头同意的不只是剑君洛衡和刀枭胡勒,还有他身后的林奇三人。 葛荆的故事在最近两天传遍整个陕西行省,甚至消息灵通的六扇门已经传遍半个大明,直至帝都。 所有人都知道葛荆虽然是大荒古城牟家的血脉,却和牟家恩怨纠缠。 他先是在大荒古城之主牟云镐的书童,身为王者的老厝的手下,施展出数百年无人使出的血域,还一连喷了四口精血。 后来又在牟云镐亲自出手的情况下,喷出半个身子的精血。 半个身子的精血呀! 这不是拼命,是不要命。 最主要,葛荆是宗师,还是天下玄者公认有可能打破成就王者最年轻的人。 骨头,这么硬,性子还这么犟,遍数天下无人能比。 剑君洛衡眉头微蹙,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胡勒怎么惹到这样一位敌人。 又想了想胡勒与葛荆结仇的缘由,发现,这仇恨似乎还没有办法化解。 洛衡感觉更加无奈了。 没有办法化解的仇恨想要了解,只能是一方倒下。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洛衡,还有林奇三人。 刀枭、剑君是十三暗手之首,归属密幽,按道理也算是朝廷的人,和葛荆同属一路人。 现在和葛荆僵成这样,还谁都没有办法化解,他们也为难。 所以都一个个脸色凝重,想说没法说的看着葛荆。 葛荆笑了一声,“放心吧,葛某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你们。” 说着,他的目光有些阴沉的看着胡勒,低声道:“如果不是那百五人的哀嚎时常在我耳边回响,我也不想跟十三暗手这样的势力为敌。” 他的头微微扬起,目光幽怨的道:“刀枭、剑君,还有神秘莫测的九幽王,葛某再强也是生死未知啊!” 没有人说话,林奇几人的眼更是不自觉的投向刀枭胡勒。 其间寓意难测。 胡勒也无奈的苦笑一声,幽幽的道:“胡勒杀性也是不小,只不过还未曾对平民出手过。只是,有些事必须有人做。即使你不想,可在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葛荆看着胡勒,看着他嘴边流出的一抹无奈,叹息一声。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陷入到沉默之中。 剑君洛衡眉头挑了挑,身子一转,手臂挥了一下。 下面的十三暗手门徒呼啦一声将瑶人围了起来,做起了下午他们就应该做的事情。 第434章 狼狈 瑶人很老实,没有呼叫更没有反抗,任由并不算多的十三暗手门徒将他们赶羊一样的聚集在一起,然后顺着山路向山外走去。 没有反抗也属正常,能反抗的或是在上午,在与大明开战时提刀厮杀起来,或是在下午,在瑶人战败时四下逃窜。 他们留在这里唯一的指望就是三位老人能够获胜,而在三位老人被葛荆枭首之后全都失去了精神,脸如死灰,形如行尸走肉般没有了自主。 不到半个时辰,刚才还是熙熙攘攘的皂幕峰已经恢复一片平静。 天空之上,葛荆四人与刀枭胡勒两人对峙而站,山峰之上仅剩十余位十三暗手的杀手,正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寻着。 千年瑶寨啊,必须有珍贵的宝藏埋藏,十三暗手伤亡这么大岂能不把他们找出来,好弥补损失。 月兔西移,群星明灭。月亮的移动从来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管大地是花团锦绣的繁华,还是腥风血雨的杀戮,坚定不移的向西方升起。 葛荆仰起头,目光一直注视着皎洁的月,那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让他丝毫不顾及其他人诧异的眼神。 没有人能知道,玉箍形器在吸纳五位宗师生命精华反哺后,彷如溪水般汩汩而流的暖流在这一刻竟然化作奔腾流淌的江河。 那力量,汹涌澎湃,如果不是葛荆时刻关注着玉箍形器,都有可能在骤然之间震脱出手。 葛荆的手掌一凹,将力量卸去,随即一紧,不动声色的将力量化去。 然后他就舒舒服服的吸纳着宗师级的生命精华和神异物质。 正是因为有这股巨大的能力填补,葛荆放开了的吸收,才赫然发现他的神魂在牟云镐的下方真皇洞神天尊沉沦眼已经坚若金刚琉璃,超越未受伤时不知道多少。 有这么强的神魂,吸纳玉箍形器里面的精华神异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只是因为玉箍形器里的宗师级精华神异不多,他一直不敢全力吸纳。 现在有了五位宗师的补充,第一次放肆的吸纳起来,身体内的精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进而领域都在迅速的粘合起来。 五成、六成、七成! 直到远方传来一阵嗡鸣,山谷震荡,四野回鸣,紧接着就有一股血煞之气从遥远的山际挟着漫天血色向这里冲荡过来。 威势浩荡,充斥着整座山峰,充斥着山峰的每一处角落。 让天上地下四野无声,让葛荆六人宛如受到巨石轰击一般,控制不住身形向皂幕峰坠去。 “这是什么,地尊?” 刀枭胡勒第一个承受不住,长刀迅疾的向下一劈,在轰鸣中显出一座四象领域。 只是四象领域刚刚出现,还没完全展现,又一道阴冷的好似月辉般的气息出现,轻柔的,不见一丝锋芒的将血煞冲散。 波动在瞬间来到他们身前,只是柔柔的一推,刀枭胡勒的四象领域噗的一声破灭。 刀枭胡勒嘴角抽搐一下,猛然张开,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向后摔去。 “胡勒!” 剑君洛衡一声疾呼,急忙伸手扶住胡勒的后背。 只是,他的手掌刚刚贴在胡勒的后背,脸色就是一变,从一只手掌变成双臂环抱。 身子向后腾空而起,在空中接连两个翻转后才飘然落地。 血煞冲撞过来,刀枭胡勒第一时间亮出领域,其他人,除了剑君洛衡外几乎也是如此,只不过差距很大。 刀枭胡勒很惨,葛荆他们却是又一种结果。 葛荆四个人,他站在最前,抬手间就是融合七成的六合领域,霎那间铺散五丈方圆。 血煞气息冲撞过来,六合领域就传来一声嗡鸣,从无形无色的虚空显露真形,仿佛一只巨大的水泡在山坡上颤抖、摇摆。 “不好!” 葛荆低低的一声疾呼,眼角看到刀枭胡勒的四象领域应声破碎,然后大口喷射着鲜血,向后摔去。 他的心念疾转,六合领域瞬息化作风域,随着血煞气息用力的拍打做出种种奇形怪状。 变化很大,也很有韧性,不管是血煞气息还是阴冷的月辉,都只能将风域揉搓到变形却怎么都不能把他压爆。 “真的好强!” 林奇、陈庆府、王煜三个人的反应也不慢,三道领域不分先后的在葛荆身后膨起,然后在血煞气息中飘摇不定。 血煞气息的力量很重,强悍的压制着三个领域。 海浪般的冲击过来,一浪跟着一浪,一波跟着一波,拍打得三个人控制不住身形一点一点的向后退着。 嘭嘭嘭! 血煞气息仿佛重拳轰击而来,重重的击打在领域之上,那力量好似隔着领域轰击在三个人的心头。 三个人感觉心口一痛,险些没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瞬间,三个人的头扭了过来,同一个想法通过三个人的眼神连在了一起。 脚步微挪,三个人的身形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三才军阵隐在葛荆身后,并在阴冷的月辉横扫过来时,三道领域瞬息融合在一起。 有葛荆在前,隐在他身后的三个人赫然发现,应付起能够清扫血煞气息的阴冷月辉之力好似轻松许多,这让他们不能不暗自咋舌。 血狼葛荆声名在外,果然不是虚传。 当月辉消散时,葛荆第一时间转过身向后望去。 林奇三位脸色煞白,嘴角挂着点点血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再他们身后,稍远处的是抱着刀枭胡勒的剑君洛衡。 相对林奇三个人,洛衡的样子就好看了许多。 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面色清冷,稳重如山。 一道剑域带着闪亮的白光放出耀眼的锋芒,将他和胡勒笼罩在其中。 千百道剑芒铺散在五丈方圆,蛟龙般的游走,剑气纵横,将虚空切割、撕裂。 一条条幽暗狭长的虚空裂隙仿佛一张张大嘴将月辉之力吞噬,根本伤及不到洛衡与胡勒分毫。 胡勒站在洛衡的身后,因为受到血煞气息的重击,他喷了一口精血,伤及了根基,损伤了元气,使得他的身子有些虚弱,更让他的脸色惨白,甚至还浮现出一丝灰败。 葛荆的眼淡淡的从他的脸上扫过,看到他的惨状心神萌动的同时嘴角流出一丝冷笑来。 同样是喷出精血,可从葛荆和胡勒两人的样子中能感知出差距。 葛荆根骨不凡血脉出众,即使喷出四口精血,虽有损伤也没有像胡勒这般的凄惨。 而胡勒虽是宗师,却是洛衡百般筹谋下突破的,所以,仅是损失一口精血就让他根基大恸,几乎没有恢复之望。 脸上浮现一丝灰败,不仅代表根基受到重创更是代表已经损及寿命。 这点葛荆看出来,胡勒自然更是清楚。 他抬起头,看着葛荆冰冷的双眼,胡勒忍不住苦笑一声,一抹凄厉从嘴边流出,目光流转,胡勒看到洛衡担忧的眼,强自露出一抹笑意,心中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 胡勒暗自做出了什么决定,让他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殷红,变为一种不正常的红润。 可惜,在他默默发生变化时,葛荆和洛衡的头抬起,极目眺望远方的山际。 一点血色从极远出闪电般飞来,另有一点月辉之色紧追不舍,转眼来到皂幕峰山巅的天空。 “他们...” 望着天空的两个人,山下所有人脸色齐变,林奇三人失声叫了一下,忍不住把身子向中间靠了靠。 洛衡和胡勒也不动声色的向前迈步,略略靠近一些。 天空两位地尊,不知是敌是友,眼前四人虽然跟他们不对付,毕竟还是一个阵营的人。 依靠在一起,在地尊面前也许当不得什么,却还是能够获得一些心安。 其间,洛衡的眼在瑶寨内扫过。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里还有十几个十三暗手的杀手。 他们这六位宗师在地尊的威势扫过之下狼狈不堪,更别说那些不过大玄师级的杀手了,都软软的躺在哪里,不知道是生是死。 “大荒古城之主牟云镐!” 林奇的声音刚刚消落,葛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什、什么...” 葛荆身后的五个人心下震撼,看了眼葛荆,又忍不住抬头眺望一眼天空那两个人。 一个身如渊渟岳峙中年,正是牟云镐。 另一个则是位无论样貌还是气度都不再牟云镐之下,互相轩邈,争高直指的中年。 敢与牟云镐争锋,必然是一位半步天帝,就算不是最差也是地尊巅峰,他是谁? 葛荆带着一点猜疑将目光落在那位中年人身上,可还不待他看清那位中年人的样貌,身后就传来陈庆府的一声低呼:“冠玉、白面、红眸、紫唇、黑衣,这是指阴洞三洞主石崇!” 指阴洞三洞主石崇! 竟然是他,他竟然深入陕西行省! 葛荆抑制不住脸上的惊疑,眼眸间精芒一闪,再度仔细打量着石崇。 乌发束玉、红眸紫唇、玉面黑衣,俊美中蕴有一分妖娆之势,阴柔中又带着一丝邪肆之意。 侧面看去还没什么感觉,可等石崇听到他们低呼的声音,感知到他们有些放肆的眼神时,微蹙着眉头,侧过脸扫过一丝阴冷的眼神,恍惚间一抹血色扑面而来。 第435章 亲情 瞳术! 葛荆瞬间反应过来,目光低垂,神识直接从灵台涌出,将他的头护在中央。 “地尊...” 就在那道血色即将扑来之际,牟云镐冷哼一声,眼眸也是一闪,一道邪魅的月色扫来,隔空将那道血色阻挡。 血色瞳光和月色瞳光凌空相遇,看似无声无息的湮灭,实则六个人的脑海同时传来轰然一声闷响。 响声很重,震得六个人头痛欲裂,目眩神迷。 “牟云镐你想做什么,三族协约你不遵守,大明玄者你还要护着吗?” 石崇脸色一沉,将目光收回投向牟云镐。 他的声音很平淡,可从他的眼神里却能看出无法掩藏的愤怒。 三族协约? 葛荆有拿魔心经护佑神魂,灵台又被淬炼得如同金刚琉璃,故而一声轰鸣在脑海里嗡鸣,他仍然清晰的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三族协议你不遵守,大明玄者你还要护着... 牟云镐会心生善念护佑大明玄者吗? 绝对不可能,牟云镐护佑的是他。 这点葛荆很明白。 可不遵守三族协议是什么? 葛荆心念一转,随即就想到这几年大乱中西域高原所做的一切。 似乎,名义上西域、北域和大元结盟,共同入侵大明,可实际上呢? 北域有十七位霸主结盟,一共拿出四十万大军,玄者无数。 大元王朝因为间隔数个行省的原因,军队根本过不来,可援助而来的强者无数,桎梏住一个点苍派就功绩无数了。 可西域呢,到现在为止,除了挑起五莲山侗寨反叛,其他,除了宗师战出点力外,就只和葛荆发生一些龌蹉。 拿魔心经缓缓运转,一股清凉气息在葛荆的脑海趟过,轻易的拂去锥心的痛楚,让他神志恢复清明。 葛荆抬起头,眉头微微蹙起,用眼角余光隐晦的扫过牟云镐。 他不敢直视天空上的两位地尊。 地尊的神识何其强大,任何人眸光直视他们,都会被他们感知,无一遗漏。 似乎,西域的一举一动真的不像入侵大明。 他们想要做什么? 像西域高原这般势力,做任何事都不会毫无因由,尤其是三族协约这样重大事情。 要做就要做好,如果三心二意,一点好处都不会有。 你以为不攻击大明,大明就会领你的情谊。 你以为不攻击大明,北域、大元就会放过你们。 三心二意,三方都会被他们得罪。 可偏偏西域就这么做了。 为什么? 突然,石崇的头一扭,一对血眸垂落,直视下面的六个人。 刚才他以瞳术灭杀这六个人,不过是随手而为,可偏偏牟云镐竟然会出手阻挡。 为什么? 牟云镐可是地尊,可是西域大荒古城之主,能让他主动出手,绝对不会毫无缘由。 他们? 六位大明玄者,是谁? 石崇眼眸一亮就要再度出手。 “三洞主!” 陡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紧接着一个紫红袍出现在他的身前。 石崇两眼一凝,沉声道:“庞神捕!” 竟然是陕西行省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地尊庞游。 石崇脸上不禁浮起一凝重,头向左右环视。 四野寂静,空无一人。 石崇目光回落,他看了眼庞游,又把头一转,把目光投向牟云镐。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崇心头升起一抹十分不好的预感,看着牟云镐喝问起来:“不会是你跟大明勾结在一起坑杀北域和大元吧?” 牟云镐嘴角挂起一抹不屑道:“石崇,你不是修血幕把脑袋修坏了吧,大明有什么值得我牟云镐勾结的。” 石崇一愣,随即缓缓点头。 地尊,几乎不会说谎,尤其是牟云镐这般身份地位的人。 再说了,牟云镐说的不错,大明跟西域高原疆域没有接壤之处,能有什么好勾结的。 “那...” 石崇看了眼庞游。 庞游则看着牟云镐,呵呵一笑道:“老庞是跟着牟城主过来的。” “不放心牟某!” 牟云镐脸色不喜的看着庞游。 庞游憨笑道:“问题是,牟城主在这里!” 牟云镐瞬间不说话了。 他昨天离开时说的是回归大荒古城,却在一日后又回到小昆仑山,值得不值得人相信,还用说吗? 庞游的身子转了下,横在葛荆六人正前方。 石崇也随着他的移动,动了下,与庞游、牟云镐成三角,三足鼎立而站。 牟云镐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葛荆道:“我,嗯,是小女说离开大明前想见见他的哥哥!” 所有人都是一愣。 然后就听牟云镐轻喝一声:“老厝!” 随着牟云镐的声音落下,在他身后百丈处无声无息出现一道身影。 王者老厝,身旁还站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 牟杞儿! 葛荆的眼不自觉的投了过去。 “哥哥...” 远远的牟杞儿轻呼一声。 轻轻的、柔柔的,有着一丝娇娇糯糯的感觉,让葛荆的心忍不住一软。 牟云镐的手向后一探,隔空抓起牟杞儿,顺势向前一甩。 刷的一下,牟杞儿娇小的身躯就浑然无视葛荆的风域,轻轻的出现在他身前。 葛荆眉头微微一动,随即恢复正常。 他仅是宗师,而牟云镐是地尊,相差两个大境界,修为已经无法计算,无视他的领域,这不很正常吗? 所以他将一切杂念全部抛在脑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人,他唯一承认的父系血亲。 “小、小杞儿!” 葛荆的手微微颤抖着,最后化为稳定,落在牟杞儿的肩头。 “哥哥...” 牟杞儿粉红的双唇嚅动了一下,然后呼的一头扎在葛荆的怀里。 葛荆身子一震,没有躲,而是轻轻的把牟杞儿揽在怀中。 他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女孩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哥哥、女儿...” 看着山坡上温馨的一幕,石崇猛然惊醒,眼皮一撩叫道:“他就是血狼葛荆,原来如此!” 牟云镐静立在空中,没有说话,双目直视下面的儿子、女儿,刚毅的眼眸在这一刻竟然露出一抹温柔来。 山坡上,葛荆和牟杞儿相拥片刻,葛荆松开左臂,身子向后退了半步。 牟杞儿感知到温暖的怀抱坚实的胸膛远离,抬头望着葛荆,眼中多出一抹失落,低声道:“哥哥,我们要回去了,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葛荆笑了笑,看着牟杞儿,微微摇头道:“不回去,我,终其一生都不会踏进西域高原一步!” “啊,不要!” 牟杞儿失声而叫。 葛荆淡然一笑,反手从腰里掏出一柄半尺长紫黑色的木制匕首递给牟杞儿。 是和他手中赤柽木剑取自同一株阴沉木制成,原来他是准备在赤柽木剑被毁掉后,替换的备用品。 既然有机会与妹妹见面,多少留个东西做礼物,算是个念想吧! 牟杞儿低头看了看身前的木匕首,又抬头看了眼哥哥。 半晌,她抬起双手接过这把简陋的匕首,以前就算丢在地上都不会被她看上一眼的东西。 牟杞儿抿着嘴,仿若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揽在怀中。 说起来,牟杞儿跟葛荆只见过两次面,根本不会有什么感情在。 可就因为血脉相连的原因,不管是她还是葛荆,对对方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重视并珍惜。 牟杞儿右手抱着匕首,左手在腰间摸了一下,摘下一柄半尺长的黑色匕首递向葛荆。 “哥哥,这是杞儿十岁时爷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今天,给你!” 葛荆低头看着牟杞儿的手。 纤细白嫩的小手,手里正握着一个不知名的兽皮制成的剑鞘,递向他的是一段洁白玉管制成的剑柄。 葛荆嘴角向上微翘,流出一抹笑意,也伸出左手接过匕首。 “哥哥,要去看杞儿。” 葛荆摇了摇头。 不等他说话,小女孩连忙伸手挡住葛荆的嘴,“哥哥,不要说终其一生不踏进西域高原,杞儿会想你的。” 小女孩的脸上,眼中露出一抹哀求之色。 可惜,葛荆的脸上仍然带着坚定,摇了摇头。 “哥哥!” 小女孩心痛的叫了一声。 葛荆没有说话,仰起头仰望天空的牟云镐,眼中充满了坚毅与果决。 牟云镐叹息一声,手向前一抓,反手向后一甩,小女孩倏地一声落向老厝:“老厝,带她先走。” 老厝抬手虚空一引,接过牟杞儿,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哥哥,要看我去啊!” 牟杞儿娇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却没有得到回应。 “葛荆,为什么不说话!” 牟云镐的眼微微一眯,看着葛荆怒喝一声。 葛荆嘴角流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西域高原我永生都不会去!” 牟云镐眼眸变得有些阴冷,“有时候可容不得你!” 葛荆身子一长,看着牟云镐眼眸也有些阴冷道:“却也容不得你!” “是吗?” 牟云镐的手微微抬起。 葛荆也不去看他,头微微一转道:“西域高原,我敢保证,我会和母亲一样,即便尸骨无存也不会让你抓到一丝!” 瞬间,牟云镐的手停顿在空中。 宗师面对地尊时的确是毫无还手之力,可他们掌控不了生却能掌控得了死。 修出神魂的宗师,自爆是谁都控制不了的,天帝都不可能。 第436章 又起微澜 尸骨无存也不会让你抓到一丝!!! 葛荆此话一出,所有人看向葛荆的眼神都是一变。 这家伙的骨头是真硬啊! 牟云镐的手掌在空中一阵屈伸,过了好半天都没有收回去。 我的儿子,你怎么这么犟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天空、山上皆是一片寂静,就连石崇都不知道要如何打破。 不知何时,瑶寨内咕噜一声,有两个十三暗手的杀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刚向前一迈步,腿脚一软,噗通一声又摔到在地。 沉闷的声音在不经意间打破了黑夜的平静,看到他们慌张的样子,胡勒闪身来到他们身前,低低吩咐他们迅速下山。 寂静被打破,葛荆高昂的头缓缓垂落,目光从手上那柄匕首上扫过,看到那截温暖如玉的玉管剑柄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他的心猛然而动,手指一挪,剑鞘调转,剑柄直接落入掌心。 大小长短竟然与葛荆的手掌相合,他的手刚刚一握,顿时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右手掌心内的玉箍形器微微一动,原本就汹涌澎湃的溪流骤然暴起,用一股更加猛烈的气势在他体内涌动。 生命精华在经脉内的流速奇快,流量巨大,力量极强,瞬间增幅之大让葛荆宽大坚韧的经脉臌胀到刺痛,隐约间竟然有些承受不了。 这么强,如果我不是有疯魔拳淬体,即便是宗师也会被撑得经脉寸断,嬴弱一些更会爆体而亡。 与此同时,葛荆坚韧的神魂也恰到好处的调动着玄力,强自引导玄力庇护经脉,苦苦的撑着。 虽然他不知道玉箍形器为何暴动,却也知道,这等暴动必有结束时,只是不知道是生命精华先行流尽,还是他被撑爆。 葛荆的猜测没错,只是一个大周天过去,仿佛无尽无休的溪流没有扑入丹田,而是顺着他左手三阳经脉涌进玉管剑柄内。 小小的一截玉管跟葛荆右手的玉箍形器一样,仿佛长有一张饕餮般的大口,把汹涌澎湃的生命精华一口吞灭。 那种急迫,葛荆好似听到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仅是这么一瞬,经脉膨胀到要爆炸的感觉就是一缓。 这是... 葛荆低垂的眼眸闪过一抹精芒。 “吕祖玉箫碎片!” 他强自压抑下心中的狂喜,左手用力攥着短匕,向后腕一合,压在肘后的同时隐入袖中。 右手也紧紧攥着赤柽,调动全身玄力引导着玉箍形器里的生命精华和神异涌进玉管剑柄之中。 葛荆虽然不知道玉管为何要牵引生命精华和神异进入,但他知道,这股牵引的力量倍增,速度超过玉箍形器自行运转不知道多少。 即便这种牵引不由他所控制,但葛荆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水过地皮湿。 哪怕葛荆不能控制,可只要生命精华和神异流速高流量大,流过经脉、流过紫府,被吸纳的也比以前多不知道多少。 两倍、三倍! 葛荆低垂的目光内精芒越来越明亮。 那光芒,葛荆根本压抑不住,因为玉箍形器内的所有精华全部转入玉管剑柄内,一个翻涌,竟然用更加快的速度从手三阴经脉涌出,从奇经八脉流过,进入玉箍形器内。 速度更快,流量更大,却没有手三阳经脉那么炽烈,而是相对的柔和了许多。 大量的生命精华和神异物质在经脉内喷涌,也有大量的精血被转化,只是一个来回葛荆损失的精血就恢复到了七成五,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七成六增进。 虽然随着转化速度的增加,生命精华和神异的流量也在减弱,这种减弱还随着精血的转化而衰弱着。 但他损失的精血也只剩下两成多,感知一下玉箍形器内的容量,葛荆默默计算一下就放心了。 因为五位宗师精血的填补完全足以让他完全恢复,这就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生命精华和神异在左右手中牵引和精血转化根本不由葛荆控制,并随着流量的减弱,连他的神魂都无需引导和庇护,索性他也不去管他,由着他们自行弥补。 解放了神魂,葛荆也有心思去关注左手上,也就是牟杞儿赠给他的这柄短匕,这柄据说是她十岁时爷爷赐予她的生日礼物。 牟杞儿是牟云镐的爱女,唯一爱女,自然备受前后两任城主的喜爱。 她的生日礼物,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平凡之物,这点在牟杞儿告诉他的时候,葛荆就知道。 只是,在与玉箍形器互动之后,葛荆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个玉管剑柄应该也是吕祖玉箫碎片,仔细看它的形状,葛荆有些猜测。 它应该是跟玉箍形器相对的一端,是玉箫的尾端,无孔无痕。 葛荆立刻恍然,如果不是这样,岂能被人按做短匕剑柄。 毕竟要不是跟玉箍形器牵引,即便是他也想不到这段玉管也是吕祖玉箫碎片。 天命在我啊! 葛荆嘴角挂起一抹淡然的微笑。 他的头微微抬起,眺望一眼天空,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天空竟然又多出两个人。 唐隐老人和一位面白无须,身形消瘦的中年人。 咦,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不对,唐隐老人不是去冷龙岭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那个人又是谁,看他的气势也是位地尊。 葛荆看着天空的五位地尊忍不住叹息一声。 大战进行到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结束,隐藏在后面的大人物一个一个的冒了出来,一眼望去都是顶端战力,像他这种前期近乎无敌的人在他们面前已属平常了。 不过,这不很正常吗,怎么他的心底泛起一抹酸涩了呢? 葛荆甩了下头,笑了一声,还是心境不够啊! 心神凝炼,葛荆把一切杂念排空,抬头眺望天空,仔细凝听着天空上传来的声音。 然后他就听到唐隐老人不着调的声音,“牟云镐你也是堂堂地尊,怎么又想欺负我孙儿,要不要脸啊!真以为老头子不敢跟你拼命啊!” 唐隐老人的声音很高,可他叫嚣半晌却听不到牟云镐一句回应。 哎呀,心性高傲的牟云镐修的是无情法,向来心狠手辣,何时被人这样挑衅过。 曾经有,但骨头都不知道埋哪里,找都找不到了吧? 葛荆的目光在空中一扫而过,发现牟云镐对唐隐老人的挑衅看都不看,一双眼紧紧的盯在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上。 眼神凝滞,逐渐的浮起一抹凌厉的锋芒。 只是,这股微芒增加的是气势,对葛荆他们是致命的威压,对地尊来说却不算攻击,只能说是微风拂面而已。 这位中年人任由牟云镐的气势增加,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不动不摇。 当牟云镐威势抵达一顶巅峰时,他陡然收回,“幽都玄鸟刘歙,没想到密幽把你都放出来了!” 密幽的地尊? 骤然听到牟云镐的话,葛荆的眼从中年人白面无须、光洁的下颌上扫过。 宦官吗! 迅疾,葛荆将目光收回。 不管这位是不是宦官他都是地尊。 王者尚不可辱,更别说远在王者之上的地尊了。 葛荆明白,其他人更是如此,即使牟云镐点明刘歙的身份也没有人敢表露出任何异样来。 刘歙的脸色不变,看着牟云镐淡然道:“原本是不需要咱家来的,可惜密幽发现一点没人注意到的事情,不得不来啊!” 发现没有人注意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够惊动万里之外的密幽总部,将地尊级的幽都玄鸟刘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刘歙的身上。 着急,却没有人敢催促他。 开口的只有牟云镐:“什么能够惊动九幽八使中的幽都玄鸟呢,讲给牟某人听听?” 刘歙看着牟云镐认真的点点头道:“的确是应该讲给牟城主听听已做印证。” 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葛荆,然后回头看着牟云镐道:“天启六年,就是大明历1778年,这位葛大人携着两幅剑王图出现在姑臧城万秋阁...” 一语既出,牟云镐双眼微微一皱,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剑王十九图,姑臧城万秋阁拍卖两幅剑王图! 刘歙这一句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从葛荆身上扫过。 这可是葛荆出道扬名之事,大明两京十三行省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刘歙继续道:“两幅剑王图被艳迷用四柄神兵换取,随后又在睢阳城万秋阁拍卖剑王图总纲,最后被归元、乾坤、天擎、万羽、飞花五个中等势力组成的剑王盟拍去。” 这件事当年在陕西行省闹得轰轰烈烈,所有人都知道。 刘歙继续道:“剑王十九图一共有十九幅,两幅在艳迷,六幅在焉支山、白岭山、水磨川、三岔河、龙勒山、石峡关这六家小型势力,后来被十三暗手掳去,有五幅落在剑王盟,算一算,出世的有十三幅,不知所终的有五幅。所以,剑王十九图即便闹出这么大动静,在北域谋逆之后,就没有人在关注他了,却是不知...” 他看着牟云镐,没在说话。 第437章 西域隐秘 牟云镐眉头微蹙道:“密幽有人在注意?” 刘歙笑了一下道:“其实也是天意...” “天意???” 牟云镐显然有些不懂,反问了一句。 刘歙点头,随即低头看了眼葛荆,笑了,“卓王孙不知道葛大人可还记得?” 葛荆先是微愣,马上点头道:“知道,原本他是陕西行省战力榜排行二百八十三位,后来才知道他的修为极强,根本不在陕西行省四大才俊之下。” 卓王孙,虎头刀卓王孙,陕西行省的独行侠,当年在姑臧城万秋阁外葛荆一剑败三雄其中一位,只是葛荆后来在西城遇到他围攻越嶲郡少主陆域才赫然发现,其功夫绝对不是排行二百八十三位这么简单。 只是到后来,北域入侵大明,一场又一场大战随之而起,发生的战斗层次也越来越激烈,逐渐的卓王孙就被人遗忘在脑后。 难道他还有什么奇异的发现不成,要不然岂会让刘歙这样的地尊提起。 所有人带着疑问看着刘歙。 刘歙笑道:“葛大人与卓王孙相识与姑臧城,当日出于误会使得他密幽暗舵主事的身份败露。以至于在姑臧城被众多势力追杀...” 他讲起这事轻描淡写,好似完全与他无关。 可实际呢,卓王孙是密幽暗舵主事,而是则为密幽高层,岂能真正无关。 但周围旁听的这些人不是宗师就是地尊,凭心感知,刘歙的话竟然真的发自真心。 葛荆心念一转,瞬间明悟过来。 密幽虽然名动天下,可实则他们并非江湖宗门,而是出自天子。 什么名望、敌对,这些江湖帮派宗门在意的东西,他们全都不会在意。 他们在意的只是天子喜欢不喜欢。 没有人说话,全都静静的等刘歙继续讲述下去。 刘歙道:“卓王孙在密幽也算天才,冲出姑臧城后一路逃亡,直到逃至崆峒山下被人救起。” “救他的是十三暗手!” 庞游瞟了一眼胡勒,静静的道。 胡勒一愣,有些茫然的道:“我不知道!” 刘歙点头道:“你的确不知道,因为出手的不是十三暗手的人,而是八厉!” “八厉?” 瞬间,这些人又苦笑一声。 葛荆在姑臧城拍卖剑王图引起的轰动不小,密幽甚至从帝都派出凶名赫赫的密幽八厉,而他们的确在姑臧城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只是他们跟卓王孙一样,在瑶寨掀起反叛大旗之后,突然一下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一点声息出现。 可事实呢? 密幽八厉绝对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密幽杀手中的杀手,是挂着银牌杀手铭牌却能比拟金牌杀手的存在,是杀手中的王者。 银牌杀手指的是灵玄师修为的杀手,金牌杀手是宗师级修为的杀手。 在密幽来说,金牌杀手是王牌,轻易不会出动,只要出手就不会针对一个人,全都是灭门,像越嶲郡陆家那样的灭门。 所以,真正的杀手几乎就是银牌杀手。 灵玄师修为的杀手,就可以不在意。 不,不要忘记。 对于杀手来说修为重要,也可以说不重要。 因为他们真正重要的是刺杀。 密幽八厉,就是银牌杀手中的前八名,是能够轻松越阶刺杀,从未败绩的王牌。 这般存在出现在陕西行省,还是在国难之际,会悄无声息的销声匿迹吗? 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他们是密幽,是属于天子的嫡系,绝对不会。 刘歙道:“八厉救下卓王孙,发现一件极其重要的隐秘,故而不敢显露真实身份,所以借用了十三暗手的手法,简单遮掩,刻意让人看出端倪。如果有心人循迹追踪,就会发现指向的是十三暗手的暗手。” 胡勒眨了眨眼,眼眸微转扫向剑君洛衡。 剑君洛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他俩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能知道了,顿时都把目光望向天空的五位地尊。 只是一眼,他们就发现牟云镐有些异样的表情。 莫非... 六位宗师心念电转,都不知道西域到底有何谋划,又被密幽发现。 刘歙没有在意牟云镐的想法,继续道:“西域、北域和大元三族联手图谋大明,北域出动十七霸主,又是大军又是高手,大元虽然出不了兵,但出动的强者一点不少。唯有你们西域,除了鼓动五莲山侗族反叛外,就只有几名宗师参与到西路宗师战。” 他抬头瞟了一眼牟云镐道:“只是前段时间的三路宗师战,东路、中路皆有大战,皆有死生。唯有西路,因为西域宗师的拖延一直僵持着,根本没有掀不起一场大战。” 所有人仍然沉默着。 似乎除了唐隐老人外,所有人,包括葛荆在内都跟陕西行省战事有关,将这几年的战事在心头翻转。 他们突然发现,西域高原的高手除了跟葛荆纠缠几战外,真就没为难过大明王朝,对战局更没有任何影响。 牟云镐静静的看着刘歙,淡淡的道:“你们还发现什么了,不用遮掩,都讲讲!” 刘歙点头道:“既然说到这里了,咱家自然不会隐瞒。” 他又看了葛荆一眼,道:“八厉发现的隐秘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秘,很多人都知道烽火是吧?” “烽火?” 所有人眉头微蹙。 烽火是实力雄厚的顶级势力,不说其他,一个金螳螂一个叶小蝉都为王者,其实力如何可想而知,刘歙提烽火做什么? 刘歙道:“其实早在天启四年,金螳螂和李默安、叶小蝉和秋末言就曾有过大战,从北塞山一路打到崆峒山,其后几年一直纠战不休,直到现在。为什么,有人想过吗?” 是啊,天下几乎都知道这两对天生对手,见面就打,不见面想办法见面,然后再打。 为什么,还真没有人知道。 牟云镐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静静的听着刘歙讲述。 “为什么?” 葛荆猛然抬头,身形一长跳在空中,双目直视刘歙,压抑着体内气血的翻涌,强自平静的问道。 八成、八成一、八成二! 生命精华和神异物质在经脉里奔腾,疾速的转化着精血。 第438章 地尊齐聚 刘歙提到谁葛荆都不会在意,秋末言却不同,她是葛荆有限的认同的几个人之一。 葛荆的态度别人未曾在意,牟云镐的眼却迅疾的缩了又缩,露出一闪而过的充满了危险的锋芒。 只是,目光扫过葛荆的脸后,他又暗自叹息一声。 终究是亏欠他母子许多,既然强按牛头不喝水,就不要勉强了。 勉强,难道还真杀了儿子不成。 牟云镐面色如常,不喜不怒的看着刘歙,道:“继续...” 刘歙略略有些诧然,不过想起牟云镐的身份和修为,随即恍然。 大荒古城之主,半步天帝的境界,能让牟云镐不在意世俗的任何事情。 对与错,全看牟云镐心情。 刘歙收摄心神,道:“剑王图六幅在密幽手中,五幅在剑王盟,两幅在艳迷,合计就是十三幅,还差五幅不见踪影。” 他抬起头看着牟云镐道:“崆峒山下八厉发现的隐秘其实就是,秋末言和叶小蝉、李默安和金螳螂关于剑王图的争夺。” 什么? 原来如此! 几个人都有些恍然。 刘歙道:“烽火,其实就是西域所属,大荒古城的麾下,跟万星教为北域所属,指阴洞麾下一样。” 瞬息,所有人都懂了,牟云镐参与北域和大明之战不是为了大明疆域,而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想要的是剑王十九图。 “秋姐姐和李大侠为何会有剑王图?” 这些人关注的是牟云镐想要什么,葛荆关注的却是秋末言。 听到他的问话,刘歙沉默一下,回头道:“秋末言是金凤的人,李默安...” 刘歙的话停了一下,旋即道:“李默安是宗人府的人。” 葛荆点下头,道:“原来如此,三龙夺嫡,天子胜,宁王、岷王败。岷王匿逃,宁王事败被杀。忤逆天子,天子自然不容宁王后裔存活,可宗人府管的却是整个朱家,是不允许宁王一脉被斩断诛绝的。” 刘歙点头道:“就是如此,可宗人府毕竟不敢直接跟天子硬抗,所以暗自派出李默安出手救出宁王一对子女。金凤派出秋末言,想来也是如此。” 葛荆默默颔首。 的确如此,要不然就李默安和秋末言的修为,当不自只能救出宁王世子和郡主。 而是为了天子颜面,宁王必死。 “李默安可是王者啊!” 林奇低呼一声。 刘歙笑着道:“李默安是很强,当年已经是准王者,可宗人府左宗正却是大都督府大都督,神侯爷。” 所有人恍然大悟。 哦,忘了! 神侯朱鉴可是当今天子的叔祖,明王朝第一玄者,修为尚在密幽之主九幽王刘郸之上,也在大荒古城之主牟云镐之上。 有他老人家发话,李默安不管什么修为都不得乖乖听话。 心念只是一转,葛荆陡然明悟,“剑王图是宁王府的!” 刘歙一愣,随即笑道:“葛大人果然聪颖,心思缜密啊!” 陈庆府也笑道:“李大侠的剑王图出自宁王府,那秋女侠的剑王图就出自岷王府了?” 葛荆的眼神一凝,同时扬头道:“岷王,四川行省。哦,我明白了,为何宁王宝藏会出现在越嶲郡了。” 刘歙接口道:“宁王宝藏实际应该是岷王宝藏,只不过在当年事败后,岷王将宝藏图和密匙转给宁王,希望能够增加宁王成事几率。可惜,宁王一样失败了。” 葛荆应声颔首,他想到,宁王为何在事败时不向陕西行省逃遁,而是向南京逃遁。 那个时候,人人以为他是想跑到南直隶皇陵,甘为帝王守陵,可谁知道他的目标竟然会是四川行省啊! 可惜,宁王还是失败了,他在南直隶外被中书右丞王守成斩杀。 “岷王三张剑王图,宁王三张剑王图,剑王十九图全了!” 葛荆低呼一声。 他的头微微向东方眺望一眼。 秋末言去了东路,危险吗? 刘歙道:“从天启六年开始到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战局所吸引,并没有人注意到艳迷、剑王盟和密幽那十三张剑王图的去向。直到昨天,最终一战开启,密幽发生一件事的时候我才发现...” 刘歙的眼落在牟云镐身上。 牟云镐静静的道:“密幽发生了什么,你又发现什么?” 刘歙道:“密幽宝藏失窃,六张剑王图消失不见,我才发现不只是密幽,艳迷和剑王盟的剑王图竟然早就被人用各种方式获取。是你们吧?” 他问了一句。 牟云镐也不遮掩,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刘歙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然后我迅速通知秋末言和李默安,立刻知道,他们被叶小蝉和金螳螂纠缠,为了不耽搁大战,用剑王图换来用不纠缠的承诺。”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刻震惊起来。 散落千年的剑王十九图,竟然被西域集全了.... 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眼都亮了起来,齐齐的看向牟云镐。 葛荆吸了一口气,他想到手中玉箍形器和玉管剑柄。 实际上它就是吕祖玉箫碎片。 如此想来,牟家图谋吕祖传承不知道多少年。 可惜,一直未果。 最后到了牟云镐这里,踏进地尊巅峰没了前进的路,才转而图谋起剑王十九图。 一个是吕祖传承,一个是传承吕祖传承的剑王杨墨轩传承。 虽然有距离,可也是能够飞升的绝学。 对于地尊来说其实不差多少。 刘歙看着牟云镐沉默着,半天没有说话。 牟云镐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北域荒原和大明开启最后一战,战争才是最重要的,剑王十九图再强也不会有人在意。 就像秋末言、李默安,平日无论叶小蝉和金螳螂如何纠缠,哪怕是与之同归于尽也不会妥协。 可现在,他们的精力全都被战事牵扯,那里还会在意什么神功什么秘籍的。 只为了摆脱纠缠,就毫不犹豫拿剑王图换取清静。 牟云镐淡淡的道:“不过是一部剑王十九图就换取西域束手旁观,不值得吗?” 所有人愕然,并迅疾的点点头。 石崇更是冷笑一声:“岂止是值得,大明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他的眼充满一丝阴毒看着牟云镐道:“二十年前你就用洗剑川少主算计了北域,没想到二十年后你又用剑王十九图算计北域,真以为北域惧怕你不成。” 牟云镐脸色淡然,双眼平静的看着石崇,道:“西域地少人微,可没有北域这么大的野心,能够自保足矣。” 石崇默默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向北方远眺。 牟云镐身子向后一缩,瞬息退后百丈。 庞游、唐隐老人和刘歙以庞游为点,斜斜的向东方一撇,将葛荆、林奇六人护在身后。 林奇他们也腾的一下跃在空中,站在葛荆身后,目光同时向北方望去。 虽然没有人能感知到北方发生了什么,但看石崇、牟云镐五位地尊的举动都知道,必有变化发生,只不过他们修为不够,感知不到而已。 果然,并没有让他们久等,不过几息过后就有数道长虹从北方而来,鲜艳夺目,好似将长空撕裂转瞬即至。 左侧一个青衣中年,巍峨而立,身后四位老者分左右而立。 所有人葛荆都十分陌生,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地尊。 至于右侧的就不同,四人中陌生的有充满威严的官员,褒衣博带的儒士,可仙风道骨的点苍派掌教真人浮尘子,威武霸气的哀牢山霸主武进他却认识。 浮尘子是战力榜第四、武进是战力榜第八,他们分左右站在那位官员身侧,显然是以官员为主。 朝廷高官不管身份有多高,只要修为不足绝对不会让玄者俯首帖耳,以其为尊。 葛荆的眼在官员身上打量一下,迅疾把头扭过,看着清吏督捕司庞游,赫然发现他俩的样貌竟有几分相似,顿时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是陕西行省三大巨头之一,战力榜第三的提刑按察使庞冲。 那么,能跟战力榜第三、第四、第八并肩而立的儒者,身份就很清晰了。 不用猜,一定是战力榜排名第五的文庙鸿儒雍容了。 葛荆目光流转,又看了眼身前的庞游,这位陕西神捕也是战力榜第六,排名尚在观澜山主武进之上。 他默默的把目光落在对面,与大明四位地尊对峙而站,气度丝毫不弱的五位地尊身上,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五位绝非凡者,也许就是北域最强的五位。 果然,还不等他仔细看清楚这五位,就听牟云镐低呼一声:“秦牧云,指阴洞主。万威,炼雷尊者。” 牟云镐没点明对面五个人,似乎只有秦牧云和万威才值得他在意。 “牟城主!” 当中那位青衣中年,以及左侧魁梧的老者同时叫了一声。 秦牧云,他就是秦牧云。 在他身旁那位魁梧的老者就是炼雷尊者万威了。 葛荆看着老人,身子向前微微一靠,低微的疑惑声传入身旁,道:“炼雷尊者不是炼雷居大当家万源吗?” 庞游笑道:“炼雷居之主都号炼雷尊者,只不过现在的炼雷居之主万源仅是王者,所以在地尊眼中,真正的炼雷尊者还是上任炼雷居之主万威。” 葛荆恍然,在玄者心中真正看重的还是实力。 第439章 对峙 指阴洞主秦牧云、七洞主厉荆山、炼雷尊者万威、无相塔佛宗传灯菩萨、暗影阁太上掌剑张祖! 葛荆随着庞游的介绍,目光缓缓的对面扫过,心猛然一抖,猛然扭头看向石崇,指阴洞三洞主石崇,低呼一声,“指阴洞一门竟然有三位地尊!” 庞游颔首道:“指阴洞一门拥有三地尊、五王者、十三宗师,要不然岂能威压北域。” 葛荆目光收回,又低声问道:“那三阴山呢,能跟指阴洞抗衡这么多年,势力应该也不弱吧?” 听到葛荆的疑问,庞游肯定的道:“那是自然,三阴山抗衡指阴洞三百年,不只是财力雄厚,实力一样不得小觑,同样拥有两地尊、四王者、九宗师。虽然比不过指阴洞,但也不是指阴洞想欺辱就能欺辱的。” 葛荆了然,“像这回入侵大明?” 庞游笑着道:“自然,如果不是有三阴山强行忤逆指阴洞的指令,就是北域二十七霸主同时出手了,那样陕西行省根本不是他们对手,势必要湖南、湖北、河南、四川,甚至云贵一起出手了。” 北域十七霸主出手,陕西行省就已经需要湖北、河南、四川三方伸出援手,若是二十七位霸主同时出手,危险和压力会更大。 说话间,两支铁鸢突然扑棱棱的从北方、东方飞来,闪电般的一滑,绕过几位地尊的身影落在陈庆府肩头。 十四位地尊的目光同时落向陈庆府,威势浩然,让陈庆府的身子就是一沉。 随即他身形一长,来到庞游身前。 铁鸢,是六扇门远程传递信息的秘法,每次出动都有要事或大事发生。 虽然是落在陈庆府肩头,可现场他不是六扇门官职最高的人。 陕西行省六扇门官职最高最贵者莫过于庞游,哪怕是王小余和董钟澍来自帝都,面对庞游无论身份地位还是修为境界,样样都得低头。 庞游也不说话,手指在东方飞来的铁鸢胸腹一弹,几道繁复的指法落下,铁鸢胸腹大开,吐出一只铁管,庞游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笺。 只是一眼扫过他就笑了,轻声道:“浮沉真人,点苍山之围已结。” 浮尘子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祥和的笑容,拂尘一甩,单掌一立,道了声无量天尊,然后问道:“可是药老出手了?” 庞游点头道:“不错,药老喝令大元两位地尊,让其退出大明边境,两位地尊不允,结果药老出手,三掌之下,两位地尊吐血败退,一身修为尽毁,十余一二。可悲可叹,百年之功毁于一旦啊!” 他在慨叹,所有人却同时色变。 三掌之下两位地尊一身修为尽毁,听庞游的话说,恐怕比葛荆在牟云镐的逼迫下喷出半身精血还要凄惨。 毕竟,牟云镐在辣手无情,面对葛荆还是要手下留情。 庞游收起这张信笺,又从北方飞来的铁鸢胸腹内取出另一张纸笺。 “北方战况如何?” 庞冲脸色有些凝重,也不避讳谁,直接开口问道。 庞游迅速扫视后,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关山要塞、千秋隧、小方盘山同时出兵,三十万铁骑与北域四十万大军在夹川原展开一场混战,一场超过七十万大军的混战。” 他的眼转过,落在秦牧云身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道:“北域十七位霸主聚合四十万兵力,霸气、强悍,可惜到底不是真正的精兵,遇到我大明三十万精兵铁骑,仅是一日就被击溃,已经一路败退到了停沙岭。可悲、可叹啊!” 庞游此话一出,大明一方脸上同时露出了欣喜,其他人,牟云镐是不悲不喜,可北域一方的脸上却是齐齐色变。 嘭嘭嘭,同时有六道狼烟通天而起,浩浩荡荡将天空云雾清扫一空。 失去了云雾遮挡,天空的皎月都似乎为之一亮。 葛荆的身子向后微微一退,看着面无表情,双眼冷漠的秦牧云有些疑惑的问道:“两军大战,他们不应该在两军阵前主持大战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林奇几人此时都在葛荆身后,听到葛荆的疑问,林奇低声道:“葛大人难道不知道,两军作战,血煞凝魂能够封印天地,正是玄者的克星吗?” 葛荆眉头一挑,忍不住回头看着林奇,“血煞凝魂能封印天地?” 林奇颔首道:“玄者,在灵玄师之前为凡者,成就灵玄师就已经能够蹑空而行、出入青冥,是为超凡脱俗。” 葛荆点点头。 林奇继续道:“而千人成军就能组成战阵,战阵凝千人之力为一体,就能凝血煞为军魂,形成战域空间,隔绝天地灵气。千人军魂只能困住灵玄师,万人军魂就能困住宗师。这还是普通军魂,若是精兵铁骑,万人军魂困住王者都只是等闲。” 他看着对面六位北域霸主,嘴角微微翘起道:“在这七十万大军混战中,形成的战域空间绝对超过千里,在这千里方圆中,不要说地尊,哪怕是天帝也做不到御空而行,哪怕是低空飞行,一个不注意也会被打落尘埃,然后在混战中不明不白的殒落。” 葛荆眉头一挑,想到豪气万丈的天帝不自量力的腾空而起,然后,无数支利箭如雨而下,无尽无休的将他埋葬。 也许,一开始天帝玄力充足,不仅防御无敌,还能将羽箭崩落,甚至是反弹伤人。 可随着羽箭无休无止,天帝的玄力得不到补给,更无法从箭雨中挣脱,直到一身通天玄力耗尽,最终无声无息的殒落,只剩下一座箭山留存在天地间。 这还是天帝,地尊、王者或是宗师又能如何... 然后,他又听林奇继续道:“西京府之战,葛大人亲身经历过,没看到只要有大军占据城墙,连王者都不敢冲击吗?” 葛荆一愣,随即点头道:“的确!” 林奇道:“平常时,城门卫守在城门,战意不露,不要说王者,就连灵玄师都敢冲击官衙。可进入战时,大军在城中一立,战域直接开启,整座城府立刻禁空。打不破战域,不管修为多强,也没有人敢冲击。” 葛荆这时才恍然大悟的道:“我说呢,万星教明明有那么多强者,为何不兵集一处,非要从四个城门同时展开攻击。” 林奇道:“他们是要破阵,破开战域的!” 葛荆抬头看了看对面六位地尊,又看了看自己这方,身前的五位地尊道:“那他们不是不想参与大战,而是被七十万大军的血煞凝魂给逼退的。” 林奇点头道:“最主要还是千年前太阴山一战的教训太过惨烈了,以至于大军交锋,所有玄者,修为越高越要避退。” 葛荆眉头微蹙,回思一下,猛然想起太阴山前太阴河还有一个名字,落马河。 “落马河,荒王坠马之战??” 葛荆看着林奇低呼一声。 林奇点头道:“不错,我朝立国最后一战,就是太和山庄陈家先祖陈朝在太阴河畔狙击荒族之王。当年的荒族之王就是地尊修为,结果被陈侯军阵围困,一身通天修为尽皆耗尽,被陈侯狼狈的打落马下,坠落河中。若不是被手下拼死营救,落马河恐怕要被称之为斩王河了。” 葛荆看着眼前十几位地尊,了然的点点头。 当年的荒族之王亲自参战尚且落得一个如此下场,更别说远离战争不知道多少年的玄者了。 四大王朝千年间虽然大战小战从未停止,可真要说战争,跟千年前明王朝立国还是没法比的。 那个时候,只要参与过战争,不管修为如何都是精通兵法军阵的。 现在,指挥七十万大军的混战,这十四位地尊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陈高绝。 “北域必败,应该是吧?” 葛荆想起太和山庄,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林奇还没说话,庞冲突然回头,看着葛荆笑道:“想起太和山庄陈家了吧?” 葛荆颔首。 庞冲看着葛荆认真的道:“小友,守护太和陈家,点破灵傲十博之迷津,仅次一项,只要你不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大明保你最少三世平安。” 葛荆一愣,微微皱了下眉头,道:“灵傲十博,陈家不知其中关窍,朝廷应该不能不知吧?” 庞冲苦笑着指了指刘歙道:“知道是知道,可期间关窍是掌握在帝都。而战局瞬息百变...” 他的手又指向牟云镐,继续道:“算计是算计,谁知道宗师战即将开启,西域高原竟然没有参战,以至于北域率先发难,在朝廷没有防备之下险些将太和陈家灭门。那时,再从帝都将关窍传递过来,已是来不及!” 天空为之一静。 战局此时已然明朗,谁为主谁为次,谁在控制整个战局,已经一目了然。 先期各种灵玄师、中期的各种宗师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大军湮灭,光芒不再。光耀四方的已经换成都指挥使胡毅、各军营卫所指挥使,以及太和陈家上下十位兵家传人。 到了这个时候,个人勇武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波,还是玄者们都知道战域空间对玄者的克制,没有人敢冲击军阵,要不然,猖狂无知的玄者不知道被埋葬多少位了。 “只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葛荆抬头看着对面的六位地尊。 从秦牧云五人出现到现在,时间过去不多,葛荆与庞游、庞冲、林奇分别交谈,声音虽然不高,可你看周围的都是什么人,只要有声音,不管声音是大是小都瞒不过他们的双耳。 葛荆最后一句问话落下,秦牧云的头转了过来,看着葛荆笑了一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牟云镐眉间微微一动,唐隐老人已然身形一闪来到葛荆身前,粗大的双臂向两边一扬,向秦牧云露出一个凶恶的样子。 “唐隐!” 七洞主厉荆山阴沉着脸向前跨了一步,沉声低喝一句。 庞冲脸色平和的站在唐隐身旁。 气势相牵,牵一发而动全身。 庞冲一迈步,对面的炼雷尊者万威、无相塔佛宗传灯菩萨、暗影阁太上掌剑张祖,还有三洞主石崇齐齐聚在一起,与七洞主厉荆山并肩而站,威势凌厉无比。 随之,浮尘子、雍容、庞游、武进、刘歙也一个跨步跟庞冲、唐隐站成一排,毫不相让的对峙起来。 六比七,大明地尊比北域地尊竟然多出一位。 地尊多出一位,胜势可不只多出一线,很多时候是能起到决定性的。 葛荆以为庞冲看到己方占据了大胜之机,会十分豪气的一挥大手,给我上,把他们全埋在这里。 却不想根本没看到庞冲和对面有任何出手的架势。 “咦,怎么不出手?” 葛荆惊异的叫了一声。 林奇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出手,你没听到过一句话吗,王者出手,地动山摇。” 葛荆一愣,随即想起来,这句话他听董钟澍说过。 那是老厝威逼葛荆怒洒精血时,董钟澍愤怒吼叫出来的。 王者出手,地动山摇,那地尊出手又会是何等景象。 葛荆看了看脚下的小昆仑山。 林奇随着葛荆的目光,向小昆仑山扫了一圈,道:“地尊出手,这座小昆仑山怕不是要化为湖海吧?” 高山化湖海! 葛荆的心一揪,看着还在对峙中的地尊,按照咋舌。 地尊的破坏力恐怖如斯啊! 别看葛荆的修为在林奇之上,见识却要差太多。 王者全力出手,葛荆都没见过,至于地尊,就更不用说了。 林奇同样没见过,但他看过描述,故而知道,地尊出手已经不知道多少没有了,即便有,也是人间罕见之地,外人只能在纸面上见过描述。 小昆仑山内域虽然也是人间罕见之地,毕竟山脉不大,四周不知道多少村落城镇存在,真要高山化作湖泊,地域一瞬间的变化,对四周的百姓来说绝对是灾难。 两人,还有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陈庆府、王煜、刀枭胡勒和剑君洛衡齐齐向前望去,看着对峙中的十三位地尊心都颤抖起来。 可不要打啊,真打起来没有人承受得了后果。 若是往时,有这么大的后果存在,地尊不会真正出手。可现在不同往时,因为这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国战。 第440章 盛世 现在不同往时! 葛荆眼眸精光一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的确,现在不同往时,夹川原正在展开数百年唯有的大战,七十万大军混战在一起。 即便地尊、王者、宗师们不能参战,监战不好吗? 这些人都是北域荒原主事之人,如此大战完全抛在身后不管,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做什么来了? 葛荆不能不心生疑窦,猜测起来。 十三位地尊气冲霄汉煞气铺满整个小昆仑山,以至于后面又飞过一群王者宗师都无法靠近。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望着北方黑压压飞来一的群人,顿时,心生疑窦的不再只是葛荆一人,林奇、陈庆府几乎同时惊叫一声。 葛荆抬头望了望北方,猛然回头看了眼南方,他的双眸一冷,疾呼一声道:“他们,他们是要去宁武关...” 只是一句,大明一方所有人同时警醒。 是了,夹川原大战,北域荒原一方几乎没有胜算。 到那时,北域荒原不只是损兵折将,还会被大明乘胜追击,杀入黑沙荒野。 为了保住领土不失,秦牧云他们就把心思放在了宁武关。 如果辽军攻破宁武关,借着追击杨文举之势杀入大明王朝,或直行杀入陕西行省,或向南杀入云南行省,或向北杀入贵州行省,哪怕是在小昆仑山南借道神麇山滏口陉杀进四川行省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样的话,大明军队势必回防,尽全力阻止辽国大军。 军队,辽国大军是绝对不弱于大明军队的铁血精兵,其危险性是北域荒原这群宗门霸主的杂军无法相提并论的。 葛荆、王小余他们曾经计算过,宁武关前后有八层军对峙,你防御着我,我防御着你,杨文举两千铁骑前后冲击,打了整整一天还没有结果,显然战事正在焦灼之中。 秦牧云他们人虽然少,可不是地尊就是王者、宗师,聚集在一起绝对有一锤定音之能。 从夹川原过祁连山去宁武关,小昆仑山和睢阳城之间的官道是必经之路。 普通人是别无选择,可若换做玄者,取直线飞行,飞山跃岭还真是走小昆仑山内域快捷。 只是秦牧云他们算计的很好,速度也很快,在庞冲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先行一步,只是谁都没想到,大山之中竟会有一群地尊在这里对峙。 其实,庞冲他们岂只是没有防备,甚至是追击到了这里,都只是看到秦牧云这一群地尊冲到大明疆域,本能的追了过来。 他们只顾得追击,根本没想到秦牧云他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意图。 现在听到葛荆的话才瞬间反应过来。 目光跳过秦牧云看向北方,那里黑压压的最少有三四十人,都是北域荒原的王者和宗师。 庞冲忍不住眉头皱起,一扭,聚集成一个疙瘩。 地尊,他们有七人,北域才只有六人,可旁边还有一个牟云镐在,不知是敌是友,必须得防备。 然后算宗师,对面有二十多人,己方才只有六位。 庞冲的目光扫过,一眼就明白过来。 我说怎么有这么多宗师,他们竟然把参与北路、中路宗师战的宗师汇聚在了一起。 自己这里呢? 西路军宗师战的主力是按察司、神武左卫军、神枢营、六扇门和密幽,中路宗师战是布政司、武卫营、六扇门和宗门帮派。 夹川原大战开启,按察司、神武左卫军、神枢营、布政司、武卫营的人全部调集过去,留在内域的只有六扇门、密幽和宗门帮派,还不知道散布在哪里。 就在庞冲犹豫的时候,庞游突然靠了过来,低声道:“这里不用打,退到小昆仑山外域就可以。” 庞冲一愣,眉头微微舒散开,道:“你有什么计划?” 庞游笑道:“其实刚才那两只铁鸢是中路、北路给我的回信。嘿嘿,在我追踪牟城主来的时候,用铁鸢调集过中路宗师来宁武关。” 庞冲眼眸精光一闪,一丝忧虑瞬息从脸上消散,“你调集人手了?有几个人?” 庞游看着秦牧云得意的笑道:“本来我传信的是中路太谷兄弟,以为五莲山事了,让他们来宁武关,天知道他们兄弟怎么分开了,一个在中路,一个跑到祁连山去了,正好分别给我回信,调集所有王者宗师赶向宁武关。”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秦牧云道:“中路绝对比他们快,应该都在宁武关吧,北路,也就是西路宗师战的人,即使慢,也比他们慢不了多少!” 庞冲顿时笑了,秦牧云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不用庞游多解释他们就知道,事情应该是这样。 连地尊都在七十万大军中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更别说王者和宗师了。 他们能想到来宁武关,大明玄者应该也是如此。 夹川原大战一起,完全就是军人的天下。 千里平原七十万大军混战,风采只能属于陈家那样的兵道大家,玄者,只要不是军营中的,除了避让别无选择。 庞游调集六扇门高手、宗门帮派高手,没有人会不听从。 至于为何来宁武关? 没办法,同样是大战,要说区别,那就只能说跟地势有关了。 夹川原千里平原,什么样的阵势都能铺列开来。 宁武关就不同,西方属两国边境没人会去,东方又在小昆仑山和哀牢山之间,地域狭长,大阵铺不开,一般的小阵又没用,自然而然的,战域对玄者的压制小了许多。 这些宗师王者虽然不懂军阵,但聚集在一起,领域叠加领域,到也不是不能和战域相抗衡。 北域玄者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偷袭宁武关,大明玄者同样也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支援宁武关。 秦牧云那里能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的巧。 双方竟然会因为相同的原因,在相同的时间撞在一起。 不用庞游再说什么秦牧云知道,事不可为,北域这次暗袭又要失败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臂挥起,率领所有人落在一座山峰上。 看到秦牧云的举动,庞冲先是一愣,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带领大明一方所有人也在皂幕峰山巅落了下来。 大明、北域,双方遥遥相望,顿时将牟云镐立在中央,尴尬的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牧云看着庞冲,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北域之败已经无法改变。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出来一次,怎么也不能袅无声息的离去。” 庞冲看着秦牧云,一言不语。 秦牧云抬起头,把目光转向牟云镐,道:“正好牟城主在,做个见证吧?我们王者对王者、宗师对宗师,分个高低上下,定个生死往来,也算是一场盛世!” 第441章 不得已而为之 盛世? 葛荆抬眼四下眺望,看到有十四位地尊,十余位王者,还有包括己方在内超过三十位的宗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是盛世,因为眼前这些并不完全,远方陆陆续续的还有人向这里飞来,那是大明一方的王者和宗师。 虽然人还没到近前,葛荆已然看到周濂老人,看到太谷兄弟,看到董钟澍,也看到杜笑眉和狮王释昙曜,还有永远不离他左右的左狮释昙明右象释昙玄。 再抬眼眺望,葛荆还看到了归藏子,看到了大儒石原,看到了归元宗石野以及五连峰李璇我。 林林总总的双方玄者全部加一起已经将近百人。 葛荆仔细看了看,他赫然发现,在这近百名玄者里竟然没有一个灵玄。 这不是盛世,什么叫做盛世? 盛世,不是世俗王朝文治武功达到一定程度出现的繁荣昌盛,而是玄者巅峰聚集在一起,为了家国为了玄者的容颜展开一番龙争虎斗。 如果仅是民间玄者的争斗,还称不上盛世,因为民间武斗在如何也都只是小义,现在有着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就可以称之为大义。 葛荆向前看了看,向右看了看。 他看到了唐隐老人,这是四川行省地尊,看到刘歙,帝都来的密幽高手,看到了张扬、刘放,那是湖北行省都指挥使张仁峰麾下高手。 还看到了狮驼王佛俱罗和泼玉巅的剑三先生,储尹之、王重九。 可是,即使有这些其他行省的高手在,似乎大明一方还是比北域荒原人手少。 看到这里,葛荆忍不住眉头一蹙,低声问道:“北域荒原这么强吗?咱们人手似乎比不过他们?” 林奇默默的点点头道:“陕西行省的确比不过北域荒原!” 葛荆纳闷的问道:“怎么可能?” 林奇无奈的道:“为什么不可能,北域荒原和西域高原虽然地域略小,也没有立国,可从势力上讲,是与大明平级的霸主。陕西行省却只是大明王朝两京十三行省之一!” 葛荆顿时恍然,一直以来都是北域图谋陕西行省,而非跟大明王朝宣战。 虽然没有宣战跟宣战差别不大,而大明王朝关注的一直都是大辽王朝,重兵把守的也是宁武关。 但这几年争斗下来,葛荆发现并非仅是陕西行省一力抵挡。湖北行省、河南行省,甚至四川行省都暗自支援着陕西行省,要不然陕西行省可能比现在还要狼狈。 没看北域荒原二十七霸主仅是十七位霸主出手吗,没看地尊王者宗师几乎不必指阴洞弱上多少的三阴山一兵未出吗? 林奇伸手点了点北方,近乎无奈的道:“夹川原之战,北域荒原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取胜之机,却不能代表大明能够杀进北域荒原。” 葛荆脸色凝重的点点头:“是因为还有那十位霸主吗?” 林奇颔首道:“虽然不想承认,可事实的确如此。夹川原,我大明能够获胜是事实,杀进北域荒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可能多的斩杀北域三十万大军,然后屠灭闯入陕西行省东、西两路的荒族铁骑。” 葛荆默言不语的扫了眼东路。 那里,至今还没有一位玄者增援,想来正在配合商郡王朱松猛攻太越山。 战事正酣吧! 陈庆府低声道:“秦尊者他们飞袭宁武关,看似放弃了夹川原,实则不然。应该是军事败退,在武事上往回找些颜面!” 王煜摩挲着手中长枪,一脸战意的道:“看样子,这场盛世不会轻易结束,恐怕除了地尊外,王者、宗师的伤亡都不会小了!” 葛荆、林奇、陈庆府和胡勒、洛衡看到王煜一脸求战心切的样子,顿时都笑了。 王煜是睢阳城总兵,正三品的宗师,南方北方都在激烈的厮杀中,偏偏他因为瑶寨的原因困守睢阳城,早就手痒难耐了。 能赶上最后一战,自然战意汹汹,热血澎湃。 玄者,尤其是出身行伍的玄者,一生强硬,不怕死,更不怕打仗。 北域荒原、大明王朝的玄者遵从号令,一个个的不知道从何而来,向小昆仑山皂幕峰聚集着。 两座山峰逐渐被玄者铺满,气势凝炼如山,浩浩荡荡直冲云霄,强势的将九霄罡风镇压,将漫天乌云清散,让出偌大一块如湖如海的天空,恬静的好似明镜高悬。 子时,仰头眺望天空,夜月像是被按在明镜之上,如景如画。 半个时辰过去,没有一位玄者赶来,无论是北域荒原还是大明王朝。 秦牧云站了起来,隔空看着对面,一眼扫过就知道,因为有剑三和武进驾到,地尊的人数达到了九位。 庞冲、浮尘子、雍容、庞游、武进、佛俱罗、唐隐、刘歙、剑三九位。 不算唐隐、刘歙和剑三,陕西行省战力榜前十来了三、四、五、六、八、九合计六位。 己方则是秦牧云、石崇、厉荆山、万威、传灯、张祖六位,没多也没少,六位仍然是六位。 只不过,在小昆仑山这等地方,只要不是一方有歼灭另一方的优势,地尊不管多了多少,都不会出手。 大明多了三位,也不过是增加一些威势,比的当不了什么用。 可王者就不同了,秦牧云随意一扫就看清,己方王者有十六位,大明一方有十三位,人数跟地尊相反倒多了三人。 这个差距也不算大,万一有谁能以一当几的话,轻易就能将三个人的差距抹平。 再说了,王者的破坏力虽然和地尊相比要差上好多,可若是十几场大战下去,逼急了不收手的话,小昆仑山一样承受不了。 所以,王者之战极有可能打不起来。 真正的战斗应该在修为最差但人数最多的宗师中展开,而宗师,秦牧云笑了。 庞冲看着秦牧云,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地尊境界,秦牧云一眼扫过就能知道双方人数和修为是多少,庞冲一样也能。 北域荒原宗师三十九人,大明王朝宗师二十八人,相差足足有十一人之多。 十一位宗师的差距,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地尊不出手,王者不出手,再没有后援出现,庞冲真不知道拿什么弥补这十一人差距。 要败吗? 庞冲用力摇了摇牙根,头微微转过,看了眼身后二十八位宗师,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用重赏来打气,还是以地尊的身份给出承诺? 庞冲叹息,什么东西都不可能增加二十八位宗师的战力,弥补不了十一人的差距。 说了也是白说。 哪知,还没等庞冲说话,周濂老人扭着脖子走了出来。 “我第一个上吧,最少能兑换最强的三个人!” 老人歪着脖子塌着肩,没有看庞冲,而是将目光遥遥的落在对面,暗影阁太上掌剑张祖身后的三个青衣人身上。 “周濂...” 庞冲看着周濂低呼一声,抬起头,顺着周濂的目光看向对面三个青衣人。 瞬间他的脸阴沉下来,冷声道:“月刃张三影、张三黑、张三屠!” 庞冲把头扭过来,看着周濂道:“你想要跟他们了解恩怨!” 周濂的手一伸,从宽松的袍袖中脱出,右手食指上勾着一对拳头般大小的枷锁,“二十五年的恩怨,西域高原的,当年就已经了解,北域荒原的也到了了解的时候。” 庞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却把目光移到了庞游的身上。 庞游耸了耸肩头道:“你官大,你说了算。” 庞冲一蹙眉。 庞游道:“二十五年前就是你为清吏督捕司指挥使,出手挡住的洗剑川地尊,现在还是你说了算。” 只是一句葛荆就听明白了。 二十五年前,周濂老人大闹北域荒原,主要的对手就是暗影阁的三位宗师,在他被炼雷居炼雷尊者万源击伤逃遁时遇到的洗剑川少主,一番大战过后,洗剑川少主重伤而亡,洗剑川出动了地尊万里追杀周濂。 当时洗剑川出动地尊,不是周濂老人又多强大,而是怕重伤垂垂欲死的他逃回大明,王者根本追之不及。 却不想,周濂老人闹的事实在太大,以至于六扇门出动了当时身为清吏督捕司都指挥使的地尊庞冲,正好将洗剑川地尊阻拦。 这里是一对地尊,另外还有一对地尊是北域荒原对峙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过,西域高原就像周濂老人说的那样,他打死打伤那么多人,自身也受难二十年,算是把一切都了解。 可北域荒原,他是被炼雷居炼雷尊者万源所伤,难道不应该去找炼雷居宗师的麻烦怎么找上暗影阁了? 在周濂老人跨步御空上前挑战月刃张三影时,葛荆低声的向庞游问了起来。 庞游很欣赏葛荆,不仅是当年瑶寨留下的交情,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而他和葛荆一直未曾会面。 也不是牟家血脉的身份。 牟家血脉的身份很重,牟云镐又亲身在此。 可庞游身为地尊,完全不用在意这些。 他欣赏葛荆,完全是因为葛荆做下的一件件事让人不能不看重他,甚至是尊重他。 人之所以高尚,之所以被人所看重、所尊重,身份、地位、以及本身的能力很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品格、品质和刚直不阿的人格,以及操守。 这,在葛荆身上就是他宁折不弯的性格,骨气。 所以,葛荆的问话他愿意回答。 “周濂真正想杀的人的确是炼雷居的万重山、万崇海、万壬一、万良孙、万福孙五兄弟。” 庞游叹息一声,道:“可是,他们当年就被周濂重伤过,哪怕经过二十多年重新恢复到宗师巅峰,可修为真的比不过张氏三兄弟。周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不得已而为之...” 葛荆的眼微微一眯,眺望对面山峰,他看到炼雷居炼雷尊者万威的身后有五位老人,他们在周濂老人大战中,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得意,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葛荆的脸色一冷,双眸间浮现出一抹杀机。 “他们在得意,得意逃过一劫,得意周前辈因为大明一方势弱,不得不将恩怨按捺转而去截杀北域最强的三人。” 洛衡不知何时也来到葛荆和庞游身旁,听到庞游的话,和葛荆一起将目光投向万氏五兄弟。 “把他们留给我吧?” 葛荆没有回头,耳边却想起胡勒的声音。 “留给你...” 葛荆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般落在胡勒的脸上。 胡勒毫不在意的看着葛荆,“上兵伐谋,你应该懂的。” 他转过头,看着周濂老人干净利落的将张三屠斩杀,在他继续挑战张三黑的时候,一道血气狼烟冲天而起。 葛荆深吸了一口气,感知着体内暖流一点点衰减,精血转化也一点点变慢。 九成五... 好半天还没有到九成六! “所以呢?” 葛荆冷冷的问了一句。 “所以周前辈将私人恩怨按捺下去,转而挑战最强三人,为的是不让他们有一挑多的可能。此为以强破强...” 胡勒笑了笑,头微微转过,看向一旁,稍远处的两位道者。 纯阳洞华阳真人! 那是纯阳洞仅有的两名宗师。 “我的资质不够,虽然在洛大哥的帮助下强行突破到宗师,可武道之途已经到了尽头。”胡勒把头转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齿,道:“我做不到以强破强,却能做到下驷对上驷。” “下驷对上驷!” 葛荆愕然回首,看着胡勒,有些沉默。 胡勒一脸欢愉的笑道:“是啊,下驷对上驷,能拼一个算一个!” 瞬间,葛荆有些被震撼了。 十三暗手之首,一代宗师刀枭胡勒,他心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胡勒摩挲着手中钢刀,看着周濂老人用着残废的肩头再度被重伤为代价,悍然一剑枭首张三黑。 又一道血色狼烟直入云霄。 他憨憨的一笑道:“胡某有幸结识洛大哥,为一生的兄弟。不敢说拖累但的确因为洛大哥才成就宗师。” “胡勒!” 洛衡抬起手,啪的一声拍在胡勒肩上。 胡勒憨笑着摇了摇头,道:“胡某一生杀伐果断,虽然曾枉杀无辜,但胡某敢说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间也对得起自己和朋友,活的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说着他转过头,双眼直视葛荆,道:“即便屠杀北域平民无数,屠灭响沙湾百五人,对你也不消说一句对不起。” 葛荆两眼瞳孔缩了又缩,随即默然无语。 屠杀平民,是为大恶。 可在刀枭胡勒而言,既是为国,也是为民。 说一句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大明,对他自己,却称得上仰不愧天,俯不愧地。 第442章 了却执念 胡勒说话的声音很淡,可葛荆几人却在其中听到一股决然,一股坚定。 “你似乎做出什么决定了!” 葛荆没有在意胡勒话里对他的无礼,紧紧的盯着胡勒的双眸,连询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胡勒头扭过去,看着战场上搅成一团的周濂和张三影。 战场上是周濂压着张三影在打。 只是可惜,虽然周濂老人占据着绝大的优势,凝霜魅雨将张三影死死的压住,任凭他左支右撑仍然无法挣脱,眼看着败亡就在眼前。 真的是如此吗? 没有人会认为结局就是如此,再怎么说,张三影兄弟三人也是暗影阁王者之下最强宗师。 修为也许不算是最强,但暗影阁种种秘法经过数十年的磨砺,其战力遍数北域荒原都是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周濂老人接连斩杀两位,自身受创很重,想要轻松将张三影拿下是绝不可能。 没看到周濂老人已经将张三影压制到这种程度,却还是不能将其斩杀,足以说明一切。 “周前辈以将力竭,若是现在收手还可能有几年可获,若是非要将张三影斩杀,怕不是要将寿命消耗殆尽,他为何不现在就束手!” 胡勒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握着长刀的手忍不住发出咯嘣咯嘣的骨骼摩擦声。 葛荆的牙根用力咬着,同样发出嘎嘣咯嘣的摩擦声。 他的眼紧紧的盯着战斗中的周濂,透过层层劲气,清晰的看到老人淡然的脸和祥和的眼。 那双眼好似看透了世间一切,再没有东西能够让他惊讶、诧异和留恋。 葛荆控制着呼吸,徐徐吐纳着。 他知道周濂老人为了家为了国为了了却心中的执念,已经想好一切,不能说是四大皆空,却也有了拼命的心思。 这是个值得尊重的老人,他不能做任何阻拦。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身旁的刀枭胡勒。 他看着周濂老人强悍的斩杀张三影,然后剑锋直指万重山。 三道通天彻地的血气狼烟仿佛烟花般灿烂,映得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如同战神般伟岸。 万重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炼雷天尊万威,看到万威微微颔首,就一把提起紫雷炼锋刀,重重的一脚踏在山巅,威武迅猛的飞向空中。 “好!” 老人道喝一声,眼眸间闪过一抹精芒。 万重山没有说话,厚厚的嘴唇一抿,紫雷炼锋刀携着雷电之力向老人狠狠的劈了过去。 “这应该是周前辈最后一战了。” 刀枭胡勒握着长刀的手忍不住动了动,战意汹汹,竟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葛荆神识在体内转了一圈,感知到精血恢复到了九成六。 有些慢呀! 赤柽木剑在手中转了转,蠢蠢欲动的战意被他压制下去。 三十多位宗师就会有三十多场大战,不管快慢不管输赢时间都短不了。 现在,大明一方占优,葛荆还不用太急出手,还有时间让他恢复。 毕竟葛荆每恢复一成精血,就能让他出手威力多上一分。 晚出手,也有晚出手的好处。 “下一个我来吧!” 剑君洛衡低低的道。 “不,你应该是最后一个。” 刀枭胡勒断然否决,声音之大让地尊们纷纷回首。 “为什么?” 洛衡剑眉微皱。 “保底,你应该是除了周前辈,宗师里的最强。前面让我们冲,你做最后一道防堤,也许能够拖到有人来援!” 胡勒斜斜的看了葛荆一眼:“下一个是我,至于你,稍晚一些好。” 葛荆张了张嘴,然后又默默的闭上。 磨牙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虽然有些不甘,却不鲁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现在是大明和北域战场,不是他个人的私事,无论怎么莽怎么做,后果他都能够承担。 本来大明就是弱势,他若在随心所欲,大明真败了他可是要被万人唾骂。 他承受不起。 三尺剑芒划破漆黑的夜空,百丈距离一闪而没。 刀罡应声而散,紫雷炼锋刀砰的一声暴碎,化为齑粉。 万重山双眸凝滞的看着剑芒直指眉宫,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躲闪过去,死亡即将到来。 鼻翼歙合,他的双手在空中一爪,迅疾的向前一推。 漫天齑粉倏然而回,仿佛倦鸟归巢般聚合在一起,随即又如苍鹰捕食的向前一扑,在剑芒刺入万重山额头的刹那撞在周濂老人的胸口。 嗵的一声,又一道血气狼烟直贯天地。 噗的一声,周濂老人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前辈八面威风,晚辈眼馋不已,不如这一场让给晚辈如何?” 胡勒口上是这么说的,人却当仁不让的来到周濂身前。 周濂抹了一下嘴角上的鲜血,身子虚弱得几乎无法在空中站立。 这种伤势已经不足以让他继续战斗,再战一位宗师就不是杀敌了,而是送人头。 “了却执念,老夫纵死无悔啊!” 周濂老人笑了笑,身子微动,飞回皂幕峰,跌坐在地一动不动。 老人的样子虽然有些狼狈,可那略有些弯曲的腰板仍然挺直。 大明一方的所有人,宗师和王者的眼眸间充满了尊敬,就连地尊都纷纷颔首,明确表示出对他的认可。 “尊者...” 北域一方望着周濂离去的背影,有心想要将他叫住,可惜,周濂已经回归本阵,就他那身伤势显然不可能回来继续战斗。 万崇海望着空中煜煜生辉的精血狼烟,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是哥哥留在世上最后一抹灿烂,是他穷尽一生苦修而来的修为。 可惜,就这样回归天地了,以后将再也看不到他丁点踪影。 万崇海低呼一声万威。 结果没有听到回应,瞬间他提着紫雷炼锋刀,脚步向前一跨就来到胡勒身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玄者中的强者,万崇海只是一步跨出他们就隐约的感知到他的强弱。 “很强!胡勒有危险了!” 葛荆的眼紧盯着对面,不知觉的叫了一声。 随即,他的耳边就听到洛衡的呼吸变粗了一分。 说起来,要对一个人熟知熟悉的,莫过于敌和友。 洛衡和葛荆正是胡勒的敌人和友人了。 一个是从小玄者开始陪伴,一步步走到宗师境界。 另一个则跟胡勒纠战三个月之久,大战、小战、追逐战、生死战,仔细算一算没有千场也有数百场。 第443章 都是倔强的人 刀枭胡勒一出手,葛荆敏锐的感知到不正常。 “他,是在拼命吗?” 葛荆的头转向剑君洛衡。 对胡勒修为熟知的人中能有葛荆,可对胡勒性格熟知的人只能是洛衡。 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学艺,甚至因为胡勒根骨资质不佳的原因,他一身武学都是由洛衡来规划,他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修炼,才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江湖人都说由洛衡才有胡勒,没有洛衡,胡勒不过最强不过是一个小混混!” 洛衡双眼微眯,一点寒芒从眼锋中闪过。 葛荆看着他,没有说话。 说起来,很奇怪,两个人是最近几年对胡勒最为熟知的人,一为敌,一为友。 按照正常来说,以洛衡对胡勒的维护,看到葛荆不出手就把他斩杀已经是很容忍的了。 与葛荆心平气和的交谈,交谈的内容还是胡勒的心、胡勒的意、胡勒为人处世的根由,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十分的怪异。 不过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 “胡勒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如果不是对武学的追求,不是不甘平凡一生,是不可能让我来规划他的未来。” 洛衡看着胡勒爆发全身玄力把万崇海强行压制,眼眶有些微微湿润。 他有些不忍,却强自按捺下来,坚定的看着胡勒浴血奋战。 “他的前半生,无论是杀伐还是杀戮,其实都是隐忍的一生。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洛衡转过头看着葛荆,葛荆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反驳一句,而是侧耳倾听。 换一个人,听到洛衡说胡勒一生隐忍,怕不是要喝骂出来。 杀戮无数的十三暗手魁首,凶名传遍陕西行省,差一点就能令小儿止啼。 可葛荆没有,面色祥和,平静的看着洛衡,等待他解释。 洛衡苦笑一声,道:“其实,胡勒不认识密幽的人,密幽的暗谍是我,十三暗手的魁首也应该是我。只不过我一心苦修,根本没有心思打理这些杂事,所以换成了他。他入世,我出世,相得益彰,你懂吗?” 葛荆缓缓颔首,道:“其实胡勒也喜欢醉心武道,不理俗世。” 洛衡颔首道:“是啊,一心习武,一心求道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让人沉醉期间简直无法自拔,只觉得世间任何事情都比不过他。可惜,我能,而他不能!” 葛荆淡淡的道:“因为资质!” 洛衡点头道:“没有办法,他的资质实在愚鲁,苦修一年都不得寸进,只好把全部时间都让给我去做。呵呵,说起来,他一心求武不得寸进,搞起十三暗手倒是个天才!” 葛荆叹息一声。 胡勒,世间谁人敢说他不是天才,孤身闯入江湖,从一文不名到一拳一脚闯下十三暗手,险些将有数百年传承的艳迷打落马下,在陕西行省横压一世,不过三十年。 他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只不过,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一心求武的人求不得武,不喜俗世的人偏偏适合打理俗间事物。 “三十年间,闯下十三暗手,胡勒从来没有感觉到骄傲,成就宗师却让他欢喜不已。在与你纠战三个月之后,他整整一个月的心情都是无比舒畅。直到宗师战开启...” 洛衡头微微转过,眺望着前方战场。 胡勒凶悍的一刀将万崇海的头颅站下,一道血色狼烟冲天而起,浩浩荡荡的简直像似布下一座五行阵。 长刀指向前方,微微点着万壬一。 他还在求战! 葛荆深吸一口气,低呼一声道:“他莫不是心存死志了!” 洛衡脸上浮起一抹悲哀道:“对于一名武痴来说,已经走到了武之尽头,未来即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躯体。求战、求死,并非一件难事,相反,对他来说,最美妙的事莫过于战死沙场。” 葛荆的身躯抖了一抖,头慢慢的扭转过去,看着双脚跌坐在山头的周濂老人。 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葛荆回思自己。 其实他也是为武痴,如果没有玉箍形器,受损如此严重且不得恢复的话,求战求死,其实真不能说是一间让人感觉到畏惧的事情。 葛荆再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周濂老人。 现场将近五十人,最差的是宗师,医术也许不会太高明,可灵丹妙药却不会缺。 在周濂老人回归本队后,已经有数种俗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宝药摆在他身前,任由他无偿选用。 也许这些宝药医不了老人的伤,也救不回老人的命,服用也不过延缓老人几天或是几月的寿命,在某种意义上讲,是种浪费。 可现在,这些宝药如同垃圾般扔在地上,任由他用或是不用,没有任何人感觉到心疼。 “前辈!” 葛荆的眼扫过眼前的药。 宝药,老人就取用了一枚,其余的动都没动。 为什么? 葛荆眉头蹙起。 老人咧着嘴笑了,“其实我的伤我知道!” “知道,怎么不用药?” 葛荆低沉的问了句。 “用了也是浪费!” 老人又道。 “浪费!!!” 葛荆脸色有些不喜,嗔怒着吐出两个字。 老人笑了,“我重伤二十五年,这个破身体再没有比我熟悉的了,用于不用,没有分别。” 葛荆有些沉默,双眼从宝药上抬起,落在老人身上、脸上。 “前辈,二十五年前那么重的伤你都没有放弃,现在的伤比那个时候更严重吗?” 葛荆紧紧盯着老人的双眼,认真的问道。 老人的脸上满是笑意,一双眼眸竟然充满着童真般的憧憬:“二十年前,老夫是执念未消。二十年后,心中郁垒尽去,我看到了前面的路...” 顿时,葛荆的眼中闪过一抹明亮:“前面的路...前辈,莫不是...” 老人脸上尽是灿烂的笑,“是的,我看到了前面的路,只消轻轻一迈步就能跨过去,跨过去我就能脱胎换骨,这伤也就不是伤了!” 瞬间葛荆就懂了。 老人在拿魔心经大成之后,拖累他二十年的伤势就已经痊愈,尽是半年就恢复了当年的修为,直接步入半步王者境界。 又不到一年的修炼,跨入准王者门槛,并随时能够成就王者。 之所以没有成就王者,只是因为他心头一点执念未消。 现在,一番生死大战将心头一点执念消去,他随时能够跨过王者门槛,到那时,经过天地灵气洗练,再重的伤也能完全康复,甚至经过天地灵气塑体,连他扭曲的脊椎,坍塌的肩膀都能修复正常。 生死大战也许并非是生死大战... 葛荆看着周濂老人满脸微笑,徐徐吐出一口气。 我就说,二十年久病之身都能扛过去的人,在来到王者之境门槛前怎么会想到以死赴国。 周濂老人又不是刀枭胡勒那种没有未来的人。 嗵嗵嗵! 战场上罡风肆虐,一道道波澜从数百丈外呼啸而起,狂野的拍打过来,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 九位地尊一字排开站在最前,淡淡的威势在身前三丈处落下,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皂幕峰防守得固若金汤。 两位宗师大战掀起的威势有时强有时弱,即便叠加着拍打过来也威胁不到宗师一根汗毛。 只是,地尊既然无法出手,自然要防护好准备出手的宗师们。 哪怕一丝力气,都不愿意让他们消耗。 葛荆看着周濂老人,手微微动了动,张了张嘴,可随即又转过身,迈步来到洛衡身旁。 他其实想将玉箍形器交给老人用,有里面宗师级的生命精华补给,完全能成为老人突破王者的保障。 可是不能... 不只是因为他是葛荆不敢暴漏的秘密,更因为里面的生命精华堪堪只够他身体完全恢复,让给老人一丝他都怕不足以让自己恢复。 两重危险在哪里,葛荆善心难发啊! 九成七... 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了,照这样衰减下去,九成八、九成九、十成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不如... 葛荆突然轻声问了一句,“下一个我出手吧?” “不,下一个我来!” 王煜一个跨步来到地尊身前,长枪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为什么?” 葛荆奇怪的问道。 “六扇门、江湖都出手了,下一个轮也应该轮到军中出手了!” 王煜很自然的回了一句。 很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葛荆默默的合上双眼,平心静气的调转玄力,主动配合着生命精华和神异物质在体内运转。 在生命精华暖流强劲的时候,根本不由葛荆控制,自顾自的沿着经脉做周天搬运,恢复精血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用葛荆操心。 现在运行的速度越来越慢,葛荆一股玄力过去,很自然的就把暖流控制住,一点神识加持过去,速度直接翻了一番。 “快点,最好在快一点!” 暖流运转的速度即便加快了一倍,实际上跟最初相比还是慢得可怜。 如果不是葛荆神识强劲,观察入微的话,精血的转化根本察觉不出来。 战斗进行到第六场,十一个人数的差距周濂老人找回三个,胡勒找回一个,还有七个人差距。 在算一算,还有三十多场战斗要打,总不可能大明一直都在赢吧? 一旦出现连败,就必须要有强势的人出场,将局面搬回来。 剑君洛衡作为压阵主帅是绝对不能让他出手的,剩余人葛荆又不放心,出手之人只能是他。 精血恢复的越多,他的胜势越强,哪怕多一丝都弥足珍贵。 第444章 尽力就好 刀枭胡勒到底不如周濂老人,第一场战斗经过一番艰苦厮杀,凭借他的凶猛取得胜利,第二战就只有浴血搏杀了。 他完全不顾生死,凶狠的已伤换伤,残暴的将万壬一震慑,靠着他坚韧的精神获得胜利。 到了这时,胡勒已经遍体鳞伤,精神匮乏,他的状态已然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战斗。 可大明一方没有人嘶喊,叫他回归,一个个都战在哪里,静静的,沉默的看着空中摇摇欲坠的汉子。 “万良孙,继续!” 长刀所指正是万威身后站立的脸色充满了阴戾的万良孙。 “去把他斩杀了...” 万威淡淡的看着对面,嘴角流出一抹讥讽。 “主将率先出场,然后是大将接棒,大明啊,也就这么几场胜利,剩下的还会有谁?” 万威目光扫过皂幕峰摇了摇头。 “还有一个剑君洛衡,原本出自我们北域的小家伙还算个人物,现在看样子也是半废,算是半个吧!” 石崇看着皂幕峰冷冷的一笑。 秦牧云也颔首,没有说话。 大明和北域之战进行到了现在,很多事情还有很多人都在他们心中,谁做了什么事情可以无视,谁即使还未出现也必须要防备。 真真是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们的计算。 也许他们双方做不到任何事情任何人都在他们算计之中,但知晓并加以防备还是可以做到的。 今天这场战斗其实并非意料之外的战斗,无论是北域荒原一方,还是大明王朝一方。 要不然双方最强的地尊不能汇集得这么多,这么全。 真以为地尊都很闲吗,都没有什么事情做吗,将近二十位,说聚集在一起就聚集在一起。 事实上,北域一直在图谋大明,大明也一直在破坏他们的算计。 手段是从十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北域其实并没有占据多少优势。 也许,唯一的优势就是将战场生生放置在大明疆域。 可结果呢? 大明损失无数平民百姓,而北域兵力折损过半,严重点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一个伤亡得多,一个损失的重。 如果无视大明可怜的百姓,残忍点说,大明这一次交换赢了,北域亏了。 所以,在北域撤走之前,为了可怜的颜面必然要狠狠的咬大明一口。 原计划,秦牧云纠集将近五十人一支队伍去偷宁武关。 如果得手,有大辽王朝配合,还能反败为胜。 如果不能得手,那就和大明王朝顶层玄者拼上一下。 在夹川原,北域底层兵力拼不过大明精兵,那就有心算无心,在宗师境狠狠的重创一下。 陕西行省高层算计到北域霸主们的想法,只是被动的防御终究会有疏漏,像现在,他们就没想到北域竟然会纠集三十多位宗师,一时间很多人手赶不过来,无奈的被动迎敌。 相差十一位宗师,不能躲、不能逃,只能硬着头皮去拼。 尽可量的拖延时间,希望有人能够赶来支援。 用什么拖延,只能是生命! 周濂老人开启一个好头,刀枭胡勒随即跟上,两个人生生挣回五个人头,还差六个! 而这,也在北域荒原高层们的算计之中。 大明人手不足,开头必须要胜,必须要用一场场大胜激励士气。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人手已经不足用,士气再颓败的话,这场战斗也就不用打了,直接认输吧! 冰冷的刀锋带着锐利的锋芒,轻易的划破天空。 罡气四散,所过之处留下条条裂隙,仿佛怪兽张着的大嘴。 空间裂隙极其玄幻,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空中,仿佛笔墨滑过留下的痕迹。可任何物体,哪怕是神兵利器、宗师躯体从此通过也会被抹拭,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如此危险,哪怕是王者、地尊遇到都只能慌忙躲避,不敢轻易碰触。 此时的胡勒,伤痕累累精神枯竭,整个人都仿佛槁木般,根本抵挡不住万良孙的攻伐,所以一刀刀下去攻击的不是万良孙,而是虚指他身旁的空间。 胡勒撕裂空间,任由空间裂隙将他和万良孙包裹起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空间裂隙我抵挡不了,你万良孙一样抵挡不了。我不用将你击败,只要将你拖进空间裂隙,同归于尽就可以。 瞬间,万良孙的脸就白了,狂野的攻击也化为阴柔连绵,控制着剑域将自己和胡勒包裹起来,一力防御起来。 万良孙看得也很明白,他知道胡勒接连两战,一身玄力和气血、精神近乎耗尽,所以才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想要将他拖死。 而他精气神充沛十足,刚才想要瞬杀胡勒,才刚猛狂野攻击过去。现在面临致命威胁,在那样攻击显然是要中了胡勒的圈套,合了他的心意。 可实际上呢,他根本不需要跟胡勒死战,甚至都不需要和他正面迎战,按照胡勒现在的样子,只消拖上一拖就能将他耗死,不战而胜。 万良孙想的很好,可胡勒却哪里能干。 他拼到现在,身如槁木,知道自己根本打不了几个回合,岂能让万良孙称心如意。 “我拼不死你,也不能让你全身而退,再战一场!” 胡勒嘴角含着一抹狠意,怒吼一声,长刀带着呼啸之声劈了出去。 寒光一闪,万良孙的长剑从侧面拍在刀身之上,瞬间一股黏劲将刀身粘在一起。 长剑柔柔的向下一压,顺势向左侧滑去。 “危险!!!” 洛衡低呼一声,脚下忍不住向前一踏。 “洛衡...” 刘歙阴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股阴柔的气劲将剑君洛衡束缚当场。 “刘大家...” 洛衡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色,仰头看着刘歙,眼眸间充满了哀求之色。 刘歙微微摇头,“对面有你的对手,你不能肆意而为!” 洛衡的头扭了过去,眼眸在刹那间充满了血红,强自看向当场。 而这一看,他的眉角向上挑了起来。 因为胡勒的刀随着万良孙的剑向下一转时,骤然生变。 胡勒手中那柄珍贵的神兵竟然怦然而碎,化为无数碎片带着冰冷的寒芒,呼啸着、旋转着,从各个方向刺向万良孙的要害。 此变化出乎万良孙意料,也出乎观战的所有人意料之外。 刀枭胡勒那柄刀乃当世名刀,即便有不知的人,在刚才那两战中也曾看到,与蕴含宗师无尽玄力的武器碰撞起来,而丝毫无损。 怎么在万良孙充满阴柔劲气的长剑牵扯下,化为无尽碎片呢? “是天地同悲,胡勒主动崩碎的!” 洛衡脸色阴冷的吐了口气,解释了一句。 “天地同悲!” 所有人的心同时一跳,然后就看到万良孙疾呼一声,身上脸上寒光一闪,十几块刀片刺了进去。 他也是个硬汉,在神兵碎片无法躲避的时候,长剑应声抬手向前刺去。 神兵碎片刺入他的心胸、面部时,长剑也带着白光,一闪刺进胡勒胸口。 万良孙倒射百丈,凌空踉踉跄跄的站住。 护体罡气在身上一闪,十几道寒光带着十几道鲜血崩飞出去。 “好狠!” 万良孙痛苦的怒喝一声,跌跌撞撞的向后又退却了百丈。 “好!!!” 胡勒刚叫出一个字,鲜血立刻填满了口,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子抽搐着扭动两下,抬手抓住胸口长剑,身子向下坠去。 刘歙手臂抬起,一股吸力过去,直接将胡勒抓住,一抖,他硕壮的身子凌空飞起,柔柔的落在皂幕峰。 洛衡急忙跃在空中,双臂环绕将胡勒紧紧抱在怀里。 “是个好汉子...” 王煜毫不遮掩的赞了一句,提着长枪跳入战场。 “王总兵...” 葛荆低呼一声,肩头微动随即又停了下来。 “战事如此,本应有胜有败!” 陈庆府看着战场,低低的叹息声。 “我知道...一会儿叫我!” 葛荆默默的应了一声,然后盘膝坐下,闭眼吐息起来。 他精血恢复的速度越来越慢,就是因为玉箍形器内的暖流衰减的太快。以至于要想加快恢复,就必须要葛荆主动搬运才行。 很多事情往往事与愿违,越是重要的事,你越是着急就越是不成。 这点葛荆很明白,他要想完全恢复就必须将一切事情抛在脑后,全心全意调动神识去恢复。 而这一恢复立刻让他沉浸在搬运之中。 九成八、九成九...九成九九... 暖流消失,葛荆心头一空,瞬间苏醒过来。 九成九九... 葛荆感知一下精血恢复程度,顿时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就差那么一点点... 葛荆的眉头用力一拧,就扭成了一个肉疙瘩。 “恢复的不错啊!” 就在怒火冲破头脑,气冲霄汉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是一震,葛荆被怒火蒙蔽心头近乎走火入魔的头脑就清醒过来。 陡然抬头葛荆看到身前身后竟然围了一圈的人,而说话的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葛荆抬头望去正看到观澜山霸主武进充满了关切的双眼。 “前辈...” 葛荆低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苦涩! 他本以为五位宗师的精血能够让他完全恢复,却不想就差那么一点点而未能尽全功。 完全恢复和未能完全恢复,差的看似一点,可圆满和不圆满对战力的影响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唉,人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尽力就好。” 武进身为地尊,一眼望去就看出葛荆身体距离恢复只差一线,其实已经超过他的意料,忍不住宽慰一句。 “是啊,尽力就好!” 葛荆收起短匕,倒持赤柽向战场望去。 第445章 灿烂 战斗中的两个人葛荆都不认识,陌生的大明宗师,陌生的北域宗师。 相互间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却在浴血厮杀,以生死相博。 点点鲜血从天坠落,一刀接着一刀的向对方要害砍去。没有人躲,也没有人让,唯一要做的就是将敌人斩杀。 这场要输! 葛荆皱了下眉,收回目光向四下望去,他的心顿时一抖。 战场有二十六道血气狼烟通天彻地,显然已经有二十六位宗师殒落。 对方人数少了不少,自己这方的人也稀疏许多。 远处,周濂老人闭目调息,气息明显波动着。 近处,胡勒斜倚在洛衡怀里,胸口平静,几乎看不到呼吸,葛荆在他留有一挑缝隙的眼睑间看到一抹微光,知道他还活着。 是不甘死去吗? 葛荆摇摇头,胡勒应该是想知道最后的输赢。 他以生死相博,以性命相赴,若不看个明白纵死也不能甘心。 葛荆走到胡勒身旁,缓缓坐下。 胡勒两眼发直的看着战场,谁都不知道他是否能看到什么,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已经感知不到周边的动静。 “恢复得不错!” 洛衡的手宛如石雕般悬在哪里,一动不动,即使葛荆坐在身旁他都没看一眼。但宗师的感知敏锐感觉到葛荆身上的变化。 “恢复的好才杀得多...” 葛荆吐了口气,声音拉得长长的。 头没转,直直的望着战场。 “你是要多斩杀几个!” 洛衡声音平静,淡然的没有一丝波动。 葛荆理解洛衡的心情,知道他越是这样,心头的杀意越是猛烈。 只不过,他必须压抑压抑再压抑,直到战斗最后一刻才能得以释放。 他是大明最后一张底牌,最后的保证。 战场上,大明宗师被对方一刀枭首,第二十七道血气狼烟冲天而起。 葛荆的心头一痛。 虽然这已经不是大明第一个被斩杀的宗师,却是他看到的第一个阵亡的宗师。 葛荆默默的吸了一口气,头微转,看到东方一抹鱼肚白。 在纯阳洞道者提着长剑走进战场时忍不住问道:“进行第几场了,孰胜孰负?” 洛衡还是那么的平静,淡淡的道:“第二十七场,大明胜二十五场,北域胜二十二场。” 葛荆的心一抖,半个夜晚过去大明就多胜三场。 那,北域有十四人,大明有六人,相差八人。 大明有些危险啊! 葛荆头微转,看到纯阳洞华阳真人拂动着长剑,在准备着下一个入场。 大明只有六个位宗师了,其中一位正在展开激烈的厮杀。 纯阳洞末落千年,尤其最近数百年,默默无闻,从未曾传出有强者出现。 直到胡勒和葛荆潜入才赫然发现,纯阳洞竟然有两位宗师。 一位是纯阳洞掌教华阳真人,另一位就是这位无名真人。 大象两仪剑,分阴阳、济水火,玄妙无双。 “这一战稳了。” 洛衡低头,在胡勒的耳边讲述着。 葛荆微微颔首,低声道:“是纯阳洞真人,大象两仪剑,我记得大象两仪同行指你很熟的!” 胡勒的睫毛微微抖动,很轻微,如果不是葛荆和洛衡一直注意着,根本觉察不到他的回应。 洛衡脸色微动,“你的大小阴阳二旦斩好像就脱胎于这种剑法。” 葛荆道:“胜第四场了,纯阳洞这位真人很强!” 洛衡道:“北域还有十三人,大明六人,相差七人。” 纯阳洞道人轻松取胜,不但没受到一丝伤,就连玄力都没消耗多少,这让北域玄者十分惊讶。 “纯阳洞沉寂太久,难道要重新崛起吗?” 不只是大明、北域玄者,就连观战的牟云镐眼中都多了一抹奇异。 所有人都在惊讶,紧张的似乎唯有华阳真人。 纯阳洞培养出一位宗师有多难,除了纯阳洞人外,其他人根本理解不到。而要折损在这里,虽然是心甘情愿的,绝不会怨恨谁,心痛难忍还是避免不了。 华阳真人双眼直视前方,看着对面出来一位强宗师,与他的师弟交手竟然毫不示弱。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师弟危险了! 而他的心头还响着洛衡的话,‘北域还有十三人,大明六人,相差七人!’ 七个人的差距可不是个小数字,即使后面有剑君洛衡,他以及剩余的五个人也恐怕要殒落在这里。 这位真人要坏! 葛荆的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眼。 大明五位宗师,他、洛衡、华阳真人,还有哀牢山储尹之以及艳迷之主杜笑眉。 看上去这些人都很强,可对面剩下的也不是弱者,没看到无名真人轻松取胜一场,对面立刻派出一名强宗师,眼看就要将其兑掉。 是的,别看北域出手的是位强宗师,实际上无名真人也是强宗师。 强宗师对上强宗师,只要不退缩,没有人能够轻易斩杀。 眼前的局势在葛荆看来,又要两败俱伤。 葛荆深吸一口气,撑着赤柽站了起来。 “葛荆...” 储尹之看到葛荆站起来,轻呼一声,跟着也站了起来。 杜笑眉和华阳真人也同时扭过头。 葛荆手中赤柽荡了一下,道:“你们都是一门之主,还是我来吧?” 所有人都静默下来,没有争也没有抢。 可以说,除了剑君洛衡外,其他四人或前或后没有什么差别。 葛荆静静的看着,默默的等待着,玄力做着周身游走,无悲无喜。 域竟然也差一丝就全部融合成领域了。 突然,葛荆赫然发现,他的六合域竟然马上就要融合成一体。 域融合成领域就意味着成就王者。 他的心头陡然升起一种明悟,领域还差一丝未能融合,应该就是因为他精血还差一丝未能弥补,如果把亏损的那一丝恢复,他极有可能马上突破。 瞬间葛荆的眼眸闪过一抹战意,恶狠狠的看向战场,看向对方。 一声轰然,两个人影倒射而回。 北域宗师倒射回北域,无名真人倒射回皂幕峰。 华阳真人一跃而起,将师弟身上的力道卸下,柔柔的抱在怀中。 两方战斗极其激烈是不假,却不代表每一战都有人被斩杀。 北域三十九位宗师,能战者还有十二人,折损二十七位。大明二十八位宗师,能战这五人,折损二十三位。 双方折损人数加在一起是五十人,可天空却只有血气狼烟二十八道,显然有二十二人虽然受到重创却还留有性命。 大部分人都像周濂老人这般,虽然无力再战,暂时却还无碍,也有一部分人像刀枭胡勒那般,仅余一丝呼吸,算是活着吧? 十二比五。 仍然是七个人的差距。 葛荆一步踏入空中,再一步走在战场中央。 长剑虚指:“来一个强点的!” “血狼葛荆...” “出身北域的血狼葛荆...” “他不是半残了吗,是来送命的吧?” “恢复不错,不过感知过去好像还没完全恢复!” “没完全恢复,不还是半残吗?” “我来...” 听说是血狼葛荆,对面的十二位宗师顿时低声议论起来,没等强宗师们说话,一位宗师就急不可耐的冲了出来。 牟云镐在空中脸色微微一变。 地尊的确比宗师感知要强,能清晰的感知到葛荆的伤势恢复的不错。 可精血受损不与平常,只要没有完全恢复,他就不可能准确的感知出葛荆到底恢复多少。 牟云镐只能跟那些宗师感知的一模一样,那就是,葛荆没有完全恢复。 他的双眸动了一动,看着葛荆,没有任何举动,更没有说话。 这里地尊实在太多了,他不是最强的,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葛荆不出手,他还能有理由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可葛荆已经代表大明出战了,他若是说些什么,北域不会有人给他面子,若是强行插手,孤身一个的他必然会落得个灰头土脸。 “这个不省心的家伙!” 牟云镐表面平静如常,实则心头堆满了忿恨,看着葛荆只觉得牙根直痒痒。 他感觉,本身就没有大成的无情心法隐隐有些破功。 你母亲是我心头让不过去的槛,你更是我命中注定的结! 牟云镐暗自嘀咕着,眼前却是一亮,一道紫红剑芒在空中一闪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天空。 赤柽木剑顺着北域宗师的咽喉一扫而过,轻易的将他的头颅斩落,然后葛荆矫捷的腰身凌空翻转,仿佛鱼跃龙门般翻了回来。 玉箍形器内一股强劲的吸力传来,狠狠的将北域宗师的精血吸吮了一口,瞬间,充沛的暖流顺着手掌涌入,在他经脉内做自行游走。 只是一瞬,葛荆清晰的感知到,已经停顿的精血缓慢无息的恢复了一丝。 同时,不再融合的域也动了一动。 “再来...” 在通天狼烟闪耀当场时,葛荆长剑再度指向北域。 十一比五,还差六人。 “瞬杀!” 轰的一声,两座山峰都有些骚动。 迅疾,骚动平静下来。 瞬杀看似夸张些,其实对在场这些人来说,看到的太多了,甚至很多人都做过不少。 之所以引起骚动还是因为,做出瞬杀的人是葛荆,是原本被所有人认为半残的葛荆。 “他修为恢复了吗?” “没有,还是不得圆满,属于半残状体。” “那他怎么能够做出瞬杀的?” 只是一瞬就有人明白过来,开口解释道:“他修为未能圆满,怕的是久战,拼不过消耗,可速战速决,能够做到瞬杀的话,却是不影响他的战力!血狼葛荆战力其实真的很强。” 修为未能圆满,怕久战,那样的话,只要不让他瞬杀,葛荆的战力并不能吓到谁! 明白过来,一位宗师长身而起,瞬息冲到葛荆身前。 今日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五十多场过去,就没有久战不决的,人人都拼了命的出绝招,恨不得三招两招间就分出胜负。 这种战斗拼的就是谁的攻击更强,谁的招法更让人无法防御。 所以,瞬杀出现的几率不少,也吓不到谁。 尤其是学武之人从来就不缺信心,从来就没有自认低人一等的。 尤其面对的还是一个半残的人。 你的战力很强,难道我就弱了不成! 这位宗师带着这种信念,高高跃在空中,也不说话,身形一转宛如一条蛟龙般向葛荆刺去。 御空! 葛荆望着天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虽然三剑合一形成点连线到面的域,可三剑仍然是三剑,无论是大漠孤烟还是鹰隼折翼对付这位宗师的蛟龙御空都十分合适,更别说他还有一手摩云三十六番,这种完全的御空战法。 葛荆一剑腾空而起,迎着蛟龙笔直的刺了过去。 “硬憾吗?” 所有人都把眉头一皱,不解的看着葛荆。 这般打法除了拼命式的同归于尽,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非智者所为,为何葛荆会选择这种应法。 不过没有人说话,都默默的看着天空。 蛟龙从天而降,长虹拔地而起。 就在赤柽与蛟龙疾驰而往,欲要相交之际,陡然一点寒光闪烁,葛荆出现在蛟龙十丈之外。 腰身翻转、扭动,一个跳跃竟然再度翻转过来。 “摩云三十六番...” 两座山峰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所有人的眼都迅速的向皂幕峰浮尘子的身上扫过,马上又扭头眺望天空。 “摩云三十六番...” 浮尘子嘴角噙着微笑,看着葛荆连连点头。 最近这十来年,点苍派因为大元王朝王者和宗师的围困,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可这套摩云三十六番的名头却越来越响亮。 为什么? 就是因为葛荆的名头越来越响亮,以至于他的剑和这套身法也随之响亮起来,衬托着摩云三十六番的出处点苍派也被人所赞叹。 这倒是点苍派没有想到的。 葛荆身形折返过来,手中长剑也在空中划过。 轻轻的,仿佛长虹划破天际,又仿佛鹰翼掠过天空。 蛟龙向下坠落,头颅却跳向高空。 精血洒落,烟花般的灿烂,绚丽多彩。 “好漂亮!” “又一个!” “还是瞬杀!” 十比五,还差五人了! 望着葛荆恍如鸿毛般飘落的身形,皂幕峰上的大明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北域人的脸上却布满了阴沉,凝滞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第446章 连斩 “血狼葛荆,真能吃人!” 望着从云端飘落的葛荆,彷如鸿毛般随风而动,七洞主厉荆山微微低了下头,看着下面的宗师们。 十位宗师身子动了动,炼雷居仅剩一位宗师万福孙刚要动,四象星宫就有一位宗师飞身而起来到葛荆对面。 星袍、峨冠,葛荆一眼就看出这是四象星宫的星官服,忍不住笑了。 “四象星宫的星官,老熟人了。” 葛荆长剑拂动,笑问一声。 星官脸色有些阴沉,却还控制着情绪,毫无波动的回了一句:“指阴洞七洞主麾下,四象星宫顾丹柏。” 在葛荆与顾丹柏擎剑对杀时,皂幕峰上盘膝而坐,正在调息的王重九突然笑了,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气喘吁吁的叫了一声:“四象星宫的人,葛荆可是没少杀!” “知道,都知道,不用你解释,你就老实的养着吧。” 储尹之眉头皱了皱,一把按住王重九的肩头,一股精纯的玄力度入他的体内:“这么重的伤,境界跌落是小事,留下后患无法根除你可不要后悔。” 王重九用力的喘息一声,肩头挣了挣,没有挣脱,顿时有些着急的道:“没事,死不了,一会儿还要战斗,不要随便浪费玄力。” 储尹之刚要说话,武进身子一飘,落在王重九身旁,“我来吧!” 武进的手落在王重九的左肩,一股玄力度入,砰的一声,柔柔的力道立刻将储尹之的手掌推开。 几个人只是交谈几句,待回头看向战场时,天空正好一道狼烟喷放。 “这么快,葛荆又赢了!” 王重九顿时有些急,气息不足眼力不济,还没看到葛荆的身影就猴急的叫了起来。 “是,葛荆又赢了!” 武进一把按住王重九挣扎的身子,望着前方赞叹一句。 九比五,还有四人的差距,却是葛荆三连胜。 第一人瞬杀,第二人用了一个变式,也算是瞬杀,第三人好一些,用了两个变式,算是两招可仍然是瞬杀。 此时的葛荆站立当场,脸上微微泛红,眼眸充满了激动。 他的玄力剧烈的起伏着,看样子连杀三人看似轻松,实则消耗很大。 “玄力剧烈波动,领域也剧烈的起伏着,他撑不了太久了!” 暗影阁太上掌剑张祖冷哼一声。 “福孙,你去斩了他!” 炼雷尊者万威更是直接开口指派万福孙应敌。 这是万威第一次开口命令,也是两方地尊第一次开口指派,瞬间所有人同时将目光投了过来。 大明一方地尊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北域方面的地尊其他人没说什么,万威的脸却闪过一抹羞红。 没办法,现在的形势对北域不算友好。 刚才他们还有七个人的差距,转眼就剩下四个了。 他们对自己一方人熟知,知晓他们的底细,一个个的都很强,可对方剩下的剑君洛衡却是更强。 如果不迅速将葛荆打杀了,一个一个的兑下去,最终洛衡要是拼起命来,真没人敢保证北域必胜。 “这个血狼葛荆不是半残了吗,怎么还能这么强!” 皱起眉头,暗自担忧的不只是万威,还有损失三位强手的张祖。 “万福孙...” 葛荆看着手持紫雷炼锋刀,宛若霹雳雷霆般斩向自己的人,目光淡然一扫,笑了。 大战开启前,炼雷居以上任山主炼雷尊者万威为首,其下整整有五位宗师,万重山、万崇海、万壬一、万良孙、万福孙五兄弟。 一翻大战下去,先后殒落了四位,周濂老人心头执念就只剩下最后一人。 “真好,没想到最后还能给我留一个!” 万福孙第一刀葛荆身形扭转,让了过去。 葛荆人在空中一折,口中长啸一声:“周濂前辈...” 身形扭曲如龙,顺势一返,“最后一个...” 万福孙一刀斩空,耳中听着葛荆的长啸,目光冰冷如峰。 虎躯翻转,紫雷炼锋刀闪过一抹耀眼的紫光,刀罡刹那间涌出,层层叠叠仿佛一座刀山向葛荆劈落。 葛荆收腹缩腿,身子向前一团的同时,手中木剑在空中急点! 砰砰砰... 一连串响声传来,剑尖精准的点中迎面劈来的一刀又一刀。 刀剑相交在空中发出激烈的碰撞,也传来密集的声响。 人人都以为,如此激烈的战斗势必会打破葛荆悠扬的声音,却不想,葛荆在空中猛然一甩腿,身体鱼跃前倾,在空中划出一个曼妙的弧线。 木剑在点中一道刀锋的瞬间,借力而回,然后顺着葛荆鱼跃前倾的力量,随着手臂的甩动不可思议的顺着万福孙的耳根刺了进去。 “我来圆你的心愿...” 葛荆最后一句话出口,长剑倏然而回,在怀中一抱,凌空翻转落了下来。 这时,所有人才发现从葛荆第一个‘周’字出口,到最后一个‘愿’字结束,期间不管翻腾扭转还是激烈的刀剑相交,他的话竟然没有一丝停歇。 一句话十五个字,讲一遍又能需要多长时间,而就这么短的时间,一名强宗师被斩杀。 八比五,一转眼就只剩三个人差距。 葛荆这么强? 北域大明,两方所有玄者全都将目光落在战场中央,唯一站立的葛荆身上。 此时,葛荆体内玄力翻涌,域也不停的涌动,起起伏伏的根本不由葛荆控制。 “这是要突破,还是走火入魔了,或是什么...” 所有人都有些不解的看着葛荆,他这是怎么了。 两座山峰都是玄者,不只是玄者还是当世最强的一波人,他们对武道的理解也已经达到当世巅峰。 可无论是谁都赫然发现,葛荆身体的表现跟战斗后的样子决然不同。 不论是胜是负,或是受创都不一样。 唯有境界突破或走火入魔会出现这般样子。 牟云镐身形一闪来到葛荆上空,低头俯瞰着葛荆,淡漠的双眸第一次出现一抹担忧。 他没有说,葛荆也没有去问,就好像没有看到他一般。 头微低双眼闭合,葛荆默默感知下。 四位宗师的精血彷如一股洪流,瞬间将精血填补十成,不只如此,域也完全融合,马上就要凝成领域。 瞬间,葛荆的嘴角就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可惜他的头有些微伏,这抹微笑除了他没有任何知道。 “牟城主,你是准备替血狼葛荆认输吗?” 厉荆山抬起头,目光如电直视牟云镐,声音微冷的喝问一句。 牟云镐的头缓缓抬起,看着厉荆山,瞳孔缩了一缩,他没有说话。 头再度低垂,看着葛荆,“你,还继续吗?” 葛荆没有说话赤柽木剑缓缓抬起,剑指前方,唇微分吐出两个字:“继续...” 北域一片哗然。 葛荆一惊连斩四人,气血玄力翻涌沸腾,几乎不可遏制。 在牟云镐出面,在厉荆山毫不客气的喝问之后,其实他是可以退出的。 连斩四位北域宗师后身体发生异变,即便退出也不会有人认为葛荆怯战,也绝不会有人再强求他什么。 而这时,葛荆不但没顺势退去,相反还逆势而起,继续挑战起来。 牟云镐脸色愈发阴沉起来,看着葛荆略略有些发呆,随即在感觉口中泛起一抹苦涩后,叹息一声,转身而起化作一条长虹飞逝。 牟云镐离去前那声叹息,葛荆听得清清楚楚,在他破开虚空化作长虹而去时,葛荆默默仰起头,向西方眺望一眼。 随即他的头转回,长剑安忍不动的指着北域阵营低低的喝问一声:“谁来应战,强一些的人来,莫再派弱者送死。” 葛荆此话一出,大明阵营眉头一皱,北域阵营人却呼吸一抑。 谁来迎敌,强者还是弱者,是种抉择。 弱者,就葛荆的战力,还真像他说的那样,就是送死。 可,换做强者就合适吗? 葛荆现在的状态谁看到都知道,不对劲。 玄力翻涌,领域沸腾,不管是好是坏,在掌控并迎敌时都会有影响,再强的战力也不能完全发挥。 这个时候其实派出强者是斩杀葛荆的最好时机。 可是,就葛荆的战力,就算他的身体再如何的不适,想要无损斩杀他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搞不好他要拼起命来,兑个同归于尽还是很容易的。 “也许他算计的就是这个。” 石崇猛然出声道。 秦牧云脸色一冷彷如冰山般看着葛荆。 八比五,两则之间的差距只剩三人。 十二比五,七个人的悬殊差距,在葛荆四连斩的辉煌战绩下,发生了近乎翻转式的变化。 他在拼一个,就只剩两人了。 其他三人不求完胜,只消拼一个同归于尽,剩下的人面对剑君洛衡还真不好赢。 毕竟剑君洛衡的修为绝对在葛荆之上,葛荆都能拼掉五个人,更别说洛衡了。 可,在如何也不可能不应敌,秦牧云淡漠的目光一转,落在身前一位青衣年轻人身上,低声道:“秦翀,你去,瞬斩了他!” “是,师傅!” 秦翀应声走出。 师傅、姓秦,指阴洞终于派出嫡系宗师了。 葛荆眼眸闪过一抹战意,强烈的几乎压制不住的战意。 第447章 圆满 瞬杀万福孙,让葛荆心头翻涌的战意得到发泄,同时也让他体内翻腾的玄力以及不停涌动的领域得到一丝释放。 可随之而来的是玄力与领域更加强劲的波动,让他身体内的玄海和魂海迅速膨胀,一种满足感和暴胀填满他整个心神。 如果不在宣泄,葛荆真怕他会被这股暴胀将他撑爆。 秦翀的到来直接吸引到葛荆的注意,他心头大喜,几乎控制不住的扑了过去,那架势好似饿虎扑食一般,充满了急不可耐。 “这是什么状况...” 两方阵营的所有玄者同时把眉头一皱。 王者和宗师还有些看不透,地尊们心头却升起浓浓的疑惑,最强的几位眼眸闪过一抹神异,绽放着各种神采,好似将葛荆整个人看透。 “难道是...可怎么可能...” 他们观看的时间已经不断了,葛荆又未曾做任何遮掩,他们再看不出什么可就有些对不起他们高高在上的地尊的身份。 葛荆一剑袭来,剑芒未到,一抹金锋剑域已经随着长剑的波动,透空而出,仿佛一只金色大剑将秦翀笼罩。 “金域!早就知道了。” 秦翀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右手剑背在身后,左手却掐了一个剑诀,隔空点了过去。 一抹阴森森的白火陡现空中,带着冷飕飕的寒意洪流般的洞穿天空。 天空上寒气骤起,瞬间就将无形的水汽化为水雾现形,然后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化为冰凌。 水雾凝形并迅速转化为冰,风过处,旋出炫若斑斓的流冰花。 冰寒过后,水雾结冰的声音十分微小,可一条数百丈长的冰廊在呼吸之间凝结成冰,那成千上万乃至数十万的结冰声音连成一片,化为一道清脆入耳的乐曲,直听得人神清骨爽,飘飘乎有神仙之度,不觉肃然起敬。 “好强!老道不如也!” 华阳真人王者横跨天空的冰廊,脸色微白,忍不住叹息一声。 “葛荆...” 储尹之握着洞箫的手微微抖了一抖,脱口叫了一声。 “这就是你非要瞬杀的原因吗?” 洛衡双眼微眯,环抱胡勒的手臂忍不住紧了一紧。 秦翀不愧是指阴洞嫡传,修为是真的很强。 如果不是葛荆强势斩杀四位宗师,更用气若长虹的威势逼迫北域不得不将主将派出,大明阵营真不好说能不能被他一路斩杀,最后杀到洛衡这位主将的面前。 只是,北域遇到了更加妖孽的葛荆,被他一副同归于尽的状态所震慑,不得不提前将秦翀暴露出来。 最终他们碰撞在一起,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洛衡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被一连串清脆的声波震动,回光返照般睁开双眼,浑浊无神的眼眸浮现出一抹光泽。 洛衡精神一震,缓缓的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兄弟醒来了,你看看,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无论是强是弱,是敌是友都在同心协力,毫无保留的奉献着一切,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谁都不知道胡勒是清醒还是昏厥,反正在洛衡声音落下后,他的眼眸陡现一抹神采,僵直不知多久的嘴角甚至微微抽搐一下,好似在回应,更像是在鼓励。 洛衡用力的一点头,擎着长剑站了起来,看着胡勒,笑了:“兄弟是在祝福我呢?” 他的头刚刚抬起,向战场眺望,正好看到葛荆长剑上的金锋与白火碰撞在一起,罡风肆虐。 葛荆和秦翀的身子在空中一定。 火克金,在白火与金锋碰撞的一刹那,白火猛然向上一长,直接将金锋领域的剑尖顶得向内一凹。 滋啦滋啦的,好似被点燃一般燃烧起来。 “冷翠烛,地狱磷火,无物不燃!” 大明阵营一阵骚乱,瞬间都紧张的看向葛荆。 谁知葛荆看着眼前的白火平静无波,竟没有丝毫改变。 身上玄力涌动,战意高涨,神魂都好像被点燃,“就只有这样吗?” 葛荆的声音淡然,手中木剑陡然震颤,金锋领域随着一阵波动竟有微风徐来。 “风...” 瞬息间,秦翀的心神一惊,左手剑诀向上一引,右手长剑闪电般的刺了出去。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却还是快不过葛荆的领域。 微风波动,转瞬融入金锋领域,在冷翠烛随着秦翀剑诀引动,还没脱离金锋领域时,被清风吹起,转眼就不受秦翀控制的倒射回去。 秦翀长剑刺出,第一时间面对的竟然是自己的冷翠烛,心头震动时脸颊顿时一红,一股莫名的羞恼油然而生。 双腿在空中踢动,身形凌空跃起,一个翻转,长剑带着一个微弱的弧线刺向葛荆侧方。 “反应好快!” 葛荆横空踏步,眼眸精芒闪动,战意更炙。 他脚下步罡踏斗,手中长剑一折一返,刺向秦翀侧肋。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竟彷如镜返般在空中舞动,此起彼落竟若周天游走,一刻不停。 风火扬沙,金锋闪动。 两个人影彷如两只玄鸟在空中追逐,两支长剑也仿佛两支鸟喙在空中追啄。 你一口,我一口,无声无息,穿梭闪烁。 转眼间两个人就搅在一起,再也分不清那个是你,那个是我。 “都这么强...” 两个阵营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看着战成一团的两个人,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如果是他们自己战斗也许都不会这样紧张,唯有观看紧张激烈的战斗,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才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担忧。 “真的好强!” 洛衡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紧,看着葛荆与秦翀越是纠缠越是接近,一步一步向前,一招一招接近,最终在咫尺之间做贴身游斗。 他赞了一句,脚步忍不住向前踏了两步,看着葛荆身上强烈的,不稳定的波动仿佛火焰般,时起时落,心里担忧更加重了,恨不得道喝一声住手,换我来。 可惜,此次战斗跟武林切磋不一样。 在出手人不主动认输的情况下,是不允许他人插手的。 而从周濂掀起第一战开始,无论北域还是大明,没有一个人主动认输,绝对的必分生死。 战斗胶着,已然有点点鲜血洒落,有葛荆的,也有秦翀的。 不是长剑斩中,就他们的修为,但凡长剑擦伤都会丢却半条性命。 这仅是剑芒贴身掠过,撕裂护体罡气后在他们身上留下创伤。 伤势不算重,却也让两方人低呼不已。 这一战很重要,基本上能决定双方的胜负和输赢。 葛荆胜,大明就能胜,秦翀胜,北域就能胜。 铛铛铛铛.... 突然,一连串的剑鸣声起,沉闷的好似重器相撞。 “可以了...” 陡然,一个沉稳柔和的声音在两山之间响起,由远及近转瞬即至。 秦翀和葛荆的长剑同时向上一扬,身形翻转肩头恍若老熊一般就要撞在一起。 飘忽间,一位道者出现在两人身前,手掌柔柔的一插随即向两侧一分。 呼的一声,葛荆和秦翀身形闪烁,直接出现在十丈外,对视而立。 两个人一脸惊诧,以至于各自探出的暗手都定在哪里一动未动。 葛荆看到秦翀的左手一抹磷光晦明不定,秦翀也看到葛荆的左手反握着一柄短匕,寒光闪闪。 两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隐隐发冷。 随即两人把头一侧,同时将目光投向中间那位道者。 灰白色的头发,斜斜的用一只铁棒插着,眉白若雪迎风飘动,一张孩童般红润的脸,笑态可掬。 “药老...” “药老...” 两座山峰上疾呼同时传来一声疾呼。 “药老...” 葛荆和秦翀脸色大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老者。 他是药老,崆峒山药王洞的药老爷,大明陕西行省战力榜第一的那位药老爷? 葛荆的头微微一转,立刻看到大明和北域阵营的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王者、宗师还好,毕竟不是都认识道者的,唯有十三位地尊没有不认识道者的。 大明阵营的人还好,庞冲、浮尘子嘴角都挂起一抹微笑。 北域阵营的秦牧云脸色却微微一沉,脚步一踏来到秦翀身前,微微抱拳向道者一拱道:“前辈此来为何?” 药老哈哈一笑,“秦山主,你以为我是在偏颇于大明,其实我是在救这个孩子!” 说完道者脚步一跨来到葛荆身旁,手起掌落拍在葛荆肩头,轻声道:“还不突破更待何时!” 瞬息一股充沛无比的力量顺着肩头度入葛荆体内。 一声嗡鸣,葛荆的玄力顺着玄海涌出,浩浩荡荡的扑进紫府灵台。 仅是一涌就将完全融合为领域的域推过王者门槛。 轰然一声起,王者气息就从葛荆身上冲天而起,煌煌然竟与三十一道血气狼烟相互辉映。 “竟然,竟然成就王者了!” 刹那间无论是大明还是北域,所有玄者全部哗然。 就在轰然之间,药老笑着把头转向西方,温和的道:“那边的是牟城主吧,何不过来一叙!” 葛荆还有其他人愕然转首,齐齐的看向西方。 牟城主,莫不是牟云镐,他不是离去了吗? 结果,西方山峰上,牟云镐的身影腾空而起,虚虚的向药老一抱拳,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他,才走... 葛荆两眼微眯,不知为何,看到牟云镐清冷的背影,心头蓦然升起一抹暖意来。 “他是放心不下吗?” 唐隐的声音轻轻的传入葛荆耳边。 葛荆呼吸之间收起外放的气息,反手收起短匕和赤柽木剑,身形微动来到唐隐老人身旁。 药老看着三十一道血气狼烟,低低的叹息一声,转过头看着秦牧云道:“刚才如果我不出手,这孩子会直接突破。突破时罡元护体,你那冷翠烛根本伤不到他办法,相反还会被斩杀。” 秦翀脸色一变,看向葛荆的目光有一丝害怕,还有一丝不甘,当然更多的还是不服和无奈。 害怕是因为如果不是老人出手他必死无疑,不甘自然是因为就算老人出手,他仍然败了。 不服和无奈是因为,葛荆成就王者,超越他一步,他已经没有搬回一局的机会了。 其实,心有不甘,嘴里泛起苦涩的不只是他,还有周边这十几位宗师。 在场所有玄者,包括大明北域两个阵营,葛荆年纪最轻,却也是最年轻的王者,超越了所有。 “秦翀败了,七比五,还打吗?” 突然,庞冲看着秦牧云低低的问了一句。 秦牧云看了他一眼,眼眸带着无奈的看向葛荆:“他还算吗?” 所有人都漠然。 没有人知道葛荆还算不算。 正常来说这是宗师战,可葛荆出手连斩四位宗师时还是宗师,战斗中突破,突破后是算宗师还是王者。 “还战什么,杨文举已经统率两千铁骑过了宁武关,顺着滏口陉转向四川行省。而后宁武关与睢阳城大军挟着覆灭五万荒族铁骑的余威,穿过宁武关与澜沧卫兵合一处,在大明疆域边关与辽王朝对峙!” “这个时候,辽王朝再多铁骑,敢动否。逼急了,四川行省永宁卫直接出关,从侧面夹击他们。不过,我想应该是打不起来。因为...” 药老看着秦牧云,笑了,伸手向南方指了指,“你感知一下,是不是一股地尊威压震天撼地!” 所有地尊同时向南方望去,脸色逐渐浮起一抹凝重。 只不过,北域地尊脸上有些冷漠,大明地尊却纷纷露出雀喜来。 地尊的威压... 葛荆调整着呼吸,一边适应着身体的改变,一边将感知向南方释放。 仅是一点突破,他的神识感知范围就大了几乎一倍。 若他还是宗师恐怕仅能隐约有些感觉,成就王者后却清晰的感知到南方有一股极强的压迫,仿佛天敌般让他震慑,乃至瑟瑟发抖。 “真突破了,大宋...” 秦牧云神色颓然,叹息一声。 “杀伐中突破的地尊啊,不好说稳固之后,杨文举会不会去北域找你讨个公道!” 药老貌似憨憨的一笑,看着秦牧云眼中多了一丝莫可明喻之意。 秦牧云脸色阴冷,手向后一摆,“收拾一下伤者,我们回去!” “喏!” 北域玄者齐声应喝,有人飞身下山将败亡的同伴尸体收敛一下,有人揽过重伤的同伴飞身而起。 整齐的,在六位地尊的带领下回归北域荒原。 这一战他们败了,不只是殒落近二十位宗师还葬送了十数万铁骑。 不过,地尊无碍王者未伤,这种损失他们承受得起。 至于大明,实则损失也是不小,不仅有宗师的殒落、有大军的损伤,更有无数平民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想要痊愈至少也要十数年的修养,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粉碎了北域的阴谋,得到至少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平静。 大明,算是用现在换取未来。 至于对与错,从未来看是值得的,可对现在的人来说,百味陈杂不可述说。 “突破了,战事也结束了,孙儿啊,跟外公回去,可以吗?” 听到战事结束,唐隐老人双目炯炯的看着葛荆,一双胖手暗自揉搓着。 葛荆尽力收摄着气息,眼眸流转,转了转,默默的应了一声:“嗯,外公!” 唐隐老人呼的一声大笑起来,肥大的双手猛然举了起来,高声叫喝道:“浮沉老道、剑三、武进,来来来,都给我去夔门,我老人家设盛宴,宴请你们。” 浮尘子、剑三先生和武进呆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葛荆,微微颔首,道了声:“好!” 从来没和葛荆接触过的鸿儒雍容、菩萨佛俱罗也笑着飘了过啦,凑热闹的笑道:“此次大战能的圆满,我们也应该放松放松,算一个没事吧!” 这么多地尊捧场,唐隐老人感觉一生再没有这么荣光过,立刻放声大笑道:“算算算,谁想来,就来。” ********************* 北域和大明的战事告一段落。 陕西行省一局已然圆满。 葛荆的故事也结束了。 基本上从开篇到现在能想到的坑,该填都填了,虽不得圆满,也算能自圆其说了。 仔细回头想想,不能说烂尾。 自我感觉,嗯,还算满意。 最后,感谢书友屯门卫、唐太宗二世、狼族★七少、寻缪、乱踩、叶小强、一书一旅途、追饿人、练习微笑00、随意低调、书友、书友、く__骷夜メ、红_昕、小佘123的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