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马双姝混唐朝》 第一章 穿就穿吧,还穿的这么不满意 萧春夏不信命地第n次闭上眼睛再睁开,期盼着眼前那位“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纵横他们一中的学霸李高阳同学“嗖”地一下从她眼前人间蒸发,或者上帝耶稣王母娘娘如来佛祖其中的哪位大佬微微一笑,弹指一挥,破了她这个倒霉的梦境,那就完美了! 可惜,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梦境!再闭一万次眼也是一样的效果! 她真倒霉,真的。 后天回家就要迎来她15岁生日的盛大party(七大姑八大姨们哪个不得带点儿好东西给她),得到她求了一千遍一万遍老妈才同意给她买的笔记本电脑了,她瞄上的“男神”也终于点头同意参加她的生日大趴了。可今天,就在今天,她竟然就这么与世无争地穿了。她45度角仰望天空,欲哭无泪地想:老天爷,你在我这么感恩戴德地感激了你好几天之后拍了我一大堆板砖,你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你这么高冷你家媳妇儿王母娘娘造吗? 穿就穿吧,还穿的如此不满意。一般不是都魂穿到哪个绝世美女身上吗?也好霍霍些个古装男\优啥的,也算一偿她“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好夙愿了!可这是怎么个事儿?这不还是她吗?那还穿来干啥?!最可气的是,跟她手拉手穿来的——竟然是她最不待见的李高阳这个学霸! 老天爷呀,你何止高冷啊,你还很文艺呀!你这是行为艺术呀!既穿李高阳,何穿她萧春夏呀! ***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虽然她压根儿就不想提! 萧春夏是个初三毕业生,中考成绩虽然不怎么着,但是已经算是历年来划时代性质的、神一样的发挥了。于是,她趁机说服心情不错的老爸老妈同意她参加班上同学组织的“毕业道别旅行”——好嘛,这下真道别了,连遗体都没看见啊!多么不俗的陨落方式啊! 事情发生时,他们正在参观公主墓。她正在和死党“虾米”捂着嘴鸡贼地议论画像里的公主,说这公主长得既有点儿像岛国万众拥戴的苍老师,又有点儿像他们班的学霸李高阳,进而又推测出“李高阳确实有点儿像苍老师”这个令她们俩挤眉弄眼地窃笑了至少五分钟的事实。 这时,惨绝人寰的一幕发生了!公主墓里的电力系统突然间就瘫痪了,四下里乌漆墨黑,还阴森森冒着邪气。黑灯瞎火中,旁边的“虾米”说:“我说‘小吃’啊(“小吃”就是她萧春夏),我看气氛有点儿诡异呀,你看过什么《鬼吹灯》、《盗墓笔记》没?一般这时候就该冒出东西来啦,年代久远、新鲜出炉那种!要我说,风紧扯呼吧!” “靠,你能不能说点儿吉利的?”萧春夏翻着白眼——虽然她怎么翻“虾米”也看不见。 突然,一阵阴风平地而起,空气里一股腥咸的味道,让人很不安。萧春夏觉得风里好像携着什么声音,不像是一般的风声,倒像是谁在她耳边喃喃自语。她直觉后背一阵冰凉,想起刚才看见的墓道上鬼里鬼气的壁画,不由得心惊的缩了缩脖子。靠,不会真冒出个什么红毛厉鬼啥的吧?自己居然还不怕死地和“虾米”拿它们大开玩笑!完了吧?“透明兄”很记仇的! 旁边亮起了手机屏幕的亮光,萧春夏说:“‘虾米’,还是你机灵,还知道拿手机照亮。哎,你不会拿的是我手机吧?我告诉你帮我背包是背包,不能乱拿我的东西啊,我手机快没电了,一会儿还得拍照呢,拿你自己的……” 没等说完,一阵歌声传来,像是从天际飘来的一样,渺茫虚幻、如泣如诉:“今兮往兮,孺我移时;闻君流徙,相睦知举;仇隙附丽,寒贱贵绝,皆过为尘,岂无归期……” “咦?”萧春夏正想开口说话,忽觉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头顶上一阵轰隆隆巨响。她怎么站也站不稳,呲牙咧嘴地滚到一旁。手刨脚蹬了一番,终于顺着手机的亮光寻摸到身边的一只手,还好,“虾米”还在。 不等她说话,眼前电光一闪,一道亮亮的紫光包围了她们的周身。萧春夏只来得及紧紧抓牢手中的那只手,就“啊——啊——啊——”鬼叫着,头重脚轻飞了起来…… 她……们天旋地转地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一腚墩儿坐在了一处山坡上。“靠,把老子摔得菊花怒放!”萧春夏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打量眼前的景物。从她们俩降落的这个小山坡俯瞰下去,底下是一个不小的地方,里面很热闹,行人如织,穿的都是古服。萧春夏一拽“虾米”的手:“嘿,虾米,原来那个什么公主墓连着个影视城!快快快,看有没有明星拍戏,咱姐俩要个签名去!”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第一,很显然这不是影视城,看建筑大部分是建成时期不同的实实在在的民居。第二,很显然这里并不连着公主墓,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看公主墓时是傍晚,劳您抬头看看太阳,这里是中午。第三,很显然,我不是‘虾米’。” 萧春夏吓得魂儿都飞了,扭头瞪大眼睛看身边的人,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碰了砒霜一样猛猛把两人拉着的手甩开。双手往脸上一蒙,指缝里闷闷传来一声:“哦,no!”李高阳!她拉了这么长时间的,竟然是李高阳! 懊丧间,她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照李高阳这么说,难道她们……她再顾不得和李高阳的互相“不耻”,眼睛巴巴盯着李高阳,等着她的“结案陈词”。 李高阳顶着和苍老师极其相似的一张脸,却带着和苍老师极其不相似的冰山嘴脸,秋风扫落叶般地扫了萧春夏一眼,说了句萧春夏最不想听的话:“看来不是都教授那样的瞬间位移,虽然我到现在仍不怎么相信,但,可能我们真是穿越了。” 李高阳说完这些,萧春夏再次把两只手重新放到脸上,手指缝里响起大过刚才十倍的一声:“哦,他妈的,再no一次!”——这就是萧春夏的穿越感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萧春夏反复睁眼闭眼、四处探寻查看。嘴里祥林嫂一样唠叨个不停:“是噩梦,对,就是这么回事儿!天灵灵,地灵灵,快点儿让我醒过来!吧啦吧啦变!”“导演,出来吧,我知道就是个整人节目,想看看我们的反应!你满意了?姐都被吓成神经病了!快出来吧!”又看着李高阳说:“你跟他们串通好了吧?是不是什么研究所在做什么精神分析?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配合?” 看见李高阳一直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皱着眉头思考,她终于认命地哭丧着脸说:“真穿了?真的?啊?” 一旁的李高阳尽量让自己忽略掉萧春夏的狼嚎鬼叫,沉下心思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春夏祥林嫂接着上身,叨叨着:“这下完了,我手机落在那边儿了!手机里全都是我偷拍的“男神”照片呀,这这这,我妈得怎么想我呀!唉,我刚从dota转了lol啊,怎么就穿了呢?我就知道,碰上你准没什么好事儿!你爸年轻时候干嘛非得追求我妈?追就追呗,怎么就没成?成了就没你和我什么事儿了!你家干嘛非得住我家楼下?你干嘛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非得跟我一个班?我天天听我妈念叨你的名字耳朵都要出茧了!现在我都穿越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李高阳想了一会儿,心中有数了。又看耍猴一样看了几眼萧春夏神经错乱的表现,终于懒洋洋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穿着雪纺连衣裙的萧春夏当即觉得胳膊腿儿上刺骨的寒冷,喃喃说:“还真有点儿……”抬头去看李高阳,这家伙竟然是背着旅行包穿过来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旅行包里的衣服都掏出来穿到了身上!萧春夏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儿……竟然是冬天! 李高阳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她自己身上,萧春夏半件也没捞着!哼,这点儿事儿还难不倒她聪明伶俐小吃货!她把李高阳袋子里剩下的东西哗哗哗往地上一倒,下一秒华丽丽钻进了旅行袋里,拉链一拉,只露出个脑袋,跟李高阳大眼瞪小眼:“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李高阳双手抱臂,不咸不淡地说:“你平时馊主意不是挺多吗?怎么现在倒来问我了?” 萧春夏脑袋上的小火苗啊,就嗖嗖往上窜啊!靠,难道穿来这个不知道是哪的鬼地方的就她萧春夏一个?难道在冰天雪地里冻着的人就她一个?难道她“科学怪人”李高阳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她不就是今天上午在她李高阳睡着时往她怀里放了条假蛇,害得她一声尖叫全车人哄堂大笑吗?至于这么记仇吗?真是的!都穿越了这点儿小事儿还记着?足见在大是大非面前,心眼儿小的女人就是不行! 她真傻,真的。竟然想跟一个学霸正常沟通!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莫过于还是原来那副倒霉样子穿越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穷乡僻壤!世界上最最倒霉的事莫过于,穿越就他妈穿越呗,还是跟个自己最不待见的学霸一起穿的! 呃,萧春夏不知道,其实学霸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章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怎么才能愉快的合作,说吧,小伙伴儿!”萧春夏猫在旅行袋里,缩着脖子对颇具腹黑气质的李高阳妥协地问。没办法,不能改变,就只有接受。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伴儿总比一个人单飞死得慢点儿。 “三条。”李高阳伸出三根细长的手指头,萧春夏突然意识到好像到饭点儿了,自己都饿了,她都想啃了这只纹理细腻的爪子。“放。”看李高阳脸色不好看,她又改口说:“说来听听。” “第一,一切听我的,不许问为什么。第二,别总说些有的没的,我最不喜欢听你贫。第三,不要什么事都指望我,我也不是神。” 萧春夏歪头想了想,觉得第一条和第三条好像有点儿矛盾,她也懒得深究。“行!你当我什么时候都那么不着调呢?” 李高阳的眼神告诉她,她正是那么想的。 *** 李高阳四平八稳地布置任务:“我们得去弄点儿衣服。不然不管这里是哪儿,穿这身儿恐怕都不行。” 萧春夏看看李高阳很拉风的扮相——无领无袖小短裙外边套着三个短袖t恤、两个长袖外套,腿上套着两条运动裤,再外套一条水洗布八分裤、一条牛仔小短裤,外边还飘着小短裙的下摆。再低头看看自己栖身的更拉风的旅行袋,坚定点头:“行,但你得先匀我一条长裤、一条八分裤,一个外套,不然我这身行头恐怕只能用滚的。” 李高阳首肯:“行,呆会儿的。”接着说:“我们这副打扮大概也不成,尤其是你这一脑袋短黄毛儿。我们得去观察观察别人都是什么样的,学个七成也行。再顺便打听打听这是哪儿?” “好好。我太想知道咱们穿的是架空还是现实,是网王还是修真,是仙境还是妖界了!”萧春夏在经过了长长的一段神经错乱之后,终于满血复活了。 “别说有的没的。”李高阳杏仁眼一瞪,萧春夏适时闭了嘴。 *** 萧春夏穿上李高阳给她的衣服,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来,自拍个先,发到朋友圈里,报个平安。”说着,不由分说搂过李高阳,手臂高举45度,低头侧脸嘟嘴,萌萌哒!“喂,你怎么回事?你照的没我漂亮别怨我啊,摆个姿势都不会。” 李高阳在旁边冷笑着看她。 萧春夏俨然已经觉得这手机是她的了:“哎,你说说点儿什么好呢?‘别担心我们姐俩儿,我们胳膊腿儿都还在’?‘爸、妈、虾米、臭虫、狐狸、小瘪……,我躲进深山和学霸练几年绝世神功,等着我,i’llbeback!给我几个年头,还你一生奇迹!不上蓝翔上清华’?咋样咋样?励志吧?” 李高阳皱皱眉头,心想你看你那帮狐朋狗友的外号!她实在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说:“你肯定这儿有讯号?” 萧春夏一听,马上去看手机,再高举起手机东摇西晃了老半天。最后,撒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事实证明,二b少女是不会因为一件挫事就被打倒的!仅仅瘫软了两秒钟,萧春夏又回光返照一样体力爆发,开始山上山下地跑:“哎,你说?我们俩既然穿越了,是不是虾米、臭虫他们都穿了呀?虾米——臭虫——”萧春夏停止了她祥林嫂式的唠叨,又开始了她祥林嫂式的运动,她四处乱窜,扯着脖子喊,就想找到一两个和她一样同穿过来的倒霉损友。如果真有,那她觉得她的倒霉怎么着也算打了折吧。可惜,没有!事实证明,就她学渣萧春夏和学霸李高阳俩人穿过来了。 *** “找完了?”李高阳冷冷看她。 “啊,找完了。”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她萧春夏这个时候。 “那走吧。” “干嘛去?” “干正事儿。”李高阳的脸冻得铁青,呼着哈气说。 忙活了大半天的萧春夏终于发现,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啊?都浪费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阻止我?走走走!找衣服去。”说着一挽李高阳。 李高阳慢条斯理把手臂从她手里抽出来:“我本就想这个时候动手。反正呆着也是呆着,围观一下你的演技也不错。” “等会儿。动手?你说动手?你还是李高阳吗?你这是想干什么?”打击接二连三,萧春夏觉得如今自己在多么不靠谱的事实面前都能微微一笑很倾城了。就算李高阳说,其实她是美国队长魂穿到她身上又跟她身穿到这儿来,她都能瞬间理解再要个签名。 “不动手你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你知道这是哪儿?你有这儿的钱?你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在晚上之前赚到钱?什么都不能当然就得去偷。我们偷的是衣服而不是钱,当然要傍晚时分、天半亮不亮、大家都在吃晚饭,不会在意那些衣服的时候去偷。” 李高阳老神在在的那个劲儿让萧春夏总想看她一次扁她一次。从穿越到现在的一系列事实串联起来,无不印证了学霸头脑的强大和性格的变*-态。 “行,扛把子,那我们准备动手吧!” *** 好在这山似乎是在城中的,否则两人还真不知道进城需不需要“通关文牒”之类繁复的手续。这倒好,往下一出溜,就进了城了。 两个人异彩纷呈的打扮在街上吸引了一定的回头率,没招来“当地巡警”和“城管叔叔”已经算是万幸了。 “你真认为,我们在这么多眼刀子chuachua的情况下能腾出手儿来去偷件衣服?”萧春夏用手遮着半张脸问——自从下山之后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 没办法,要去偷东西总不能顶着自己原装的一张脸吧?刚才她就提议,让李高阳把她旅行袋内层的网眼隔布卸下来俩人蒙个面。李高阳说本来她们这身打扮就够惹眼的了,再弄那么个东西简直是欲盖弥彰,没等实施盗窃就得被请进警察局。还威胁她说“你要想还没知道这是哪儿就被乱棍打死你就蒙”。说好了一切听人家的,她也只有从长计议,改为手工蒙面了。 两人暂时没法实施犯罪,就一边儿顶着一身“雷服”逛大街一边打量起这个地方来。 这是个古朴而精致的地方,道路宽阔,好像贸易特别繁荣,街道两边商铺林立,还有很多小商小贩挑着担子打从她俩身边经过,吆喝着担子里的小货。现在,让她们俩唯一放下心来的是,这里人说的是中文,虽然有些口音,但还是能听懂的。看路边的招牌,也是繁体汉字。 “喂,你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哪里。”李高阳用手肘推推身边的萧春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得了吧您呐,就我这小塑料体格儿,您非得让我去做金刚侠的事儿!我可不去!你看街边走的挎着腰刀的那些“保安”大哥们,都身大力不亏的,我告诉你,要是当妖孽把咱们逮了,可别怪我出卖了你!我就说你是巫婆,我也就是个给你打下手挣小钱儿的……” 没等她说完,李高阳已经走向了路边一位卖包子的大娘:“大娘,我们姐妹是来这儿寻亲的。请问您听说过这儿有一位叫周杰伦的人吗,五十岁上下,瘦高个儿。” 那边儿萧春夏听到这里连忙转过身去,嘴里发出了憋得闷闷的“扑哧”一声,还伴随着肩膀的间歇性抖动。 “没听说呀!”那位大娘真是位好心人,那认真回忆的表情让李高阳自己都责怪起自己来。编的名字太随意了点儿,怎么能这么没有诚意呢?至少应该编个任达华之类的符合这个年龄的名字才是好孩子啊。“娘子,你叫我大娘,一定不是大唐人吧?你是哪的?回纥?吐蕃?新罗?” 足够了,萧春夏和李高阳已经足够震惊了。大唐!她们竟然穿到了大唐?两人对视着瞪大了眼睛。 “孩子,你们这是怎么了?找不到人也不要难过,如今世道好,没那么多兵荒马乱的事儿,你们那亲戚多半是搬家了。去四处打听打听一定能找到。”这位卖包子的欧巴桑心肠真好,看她们俩的样子以为她们在难过,好心安慰说。 “那,谢谢您了老人家。”率先反应过来的李高阳一把拽过还张着大嘴的萧春夏往前走。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萧春夏又进入了亢奋的祥林嫂模式,一边走一边叨叨咕咕:“啊哈,竟然是唐朝!大唐盛世啊!谁也别拦我!我要挨个去结识李白杜甫白居易,对对对,还有胖美人儿杨贵妃!” “拦我是不会拦你,不过恐怕你结识不到。”李高阳的声音从来没有波澜。 “为什么?别小看人好不,怎么着我也算是带着未来技术全新来袭的小萝莉好吗?” “你看这些人的服饰,小头鞋、窄袖衣服,这是唐中前期的服饰特点。你说的那些个名人都是盛唐以后的,盛唐开始,唐朝的服饰就有了很大的变化,裙宽袖松越来越常见,你想见杨玉环大概得再穿一次才行。”李高阳依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啧啧啧,你这变#态的学识!”萧春夏摇头感叹,不耻下问地说:“你就告诉我这时候都有什么名人吧?” “初唐四杰。大概。”李高阳不太肯定地回答。 “谁?” “王勃、骆宾王、杨炯、卢照邻。” “哦~!”萧春夏做恍然大悟状:“不知道。” 李高阳很无语,翻了个白眼:“鹅鹅鹅知道不?” “知道啊,红掌拨清波嘛。”萧春夏来电了,你看,如果仔细寻找,她跟学霸还是有那么点儿共同语言的嘛。 “有他一个。”李高阳觉得和萧春夏呆在一起分分钟都能吐血。 “哦~!”萧春夏又做恍然大悟状:“不感兴趣。” “你感兴趣的可能有李世民、武则天、狄仁杰。”李高阳没好气儿的说。 “真的真的?嘿嘿。”萧春夏搓着手憧憬说:“就这么着吧。如果穿不回去,我就嫁给李世民了。” “请你先保证自己不饿死,再去找你的李世民吧。”李高阳当先走去,她实在不想再看一眼身后那个搓着手扮花痴的傻子了! 第三章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就这儿吧。” 两人在xx街头又徘徊了40分钟左右(请给予她们一定的宽容和谅解,这两个才在这儿混了半天的人还不知道这儿具体是哪儿哪儿),李高阳嘴里终于吐出了一句人话。 萧春夏举目打望一眼,嚯,还是李学霸有眼光。放眼刚才她们走过的这条街,就这儿最高大上。看看“青云客栈”那个金光闪闪的大牌子,简直晃瞎了她的狗眼。看看那拔地而起的三层楼,多土豪! “成!”萧春夏挽起袖子就要往里走,哪儿死不是死呢! “慢着。”跟学霸一起共事真是一种绵长的折磨。因为她总会用她高海拔的智商和地平面以下的情商没事儿跟你抖几个包袱!“我们俩本就很突出,一起动手太惹眼,这样,我们还是各有分工、分开行事吧。你去想办法偷衣服,我去给咱们搞点儿能以假乱真地隐藏在人群里的道具。” “成!”萧春夏一听要分开,后脑勺都跟着乐了起来,马上同意走人。她从小到大有个好习惯,跟学霸呆在一起超过半小时脑子就自动缺氧——今天已经是在挑战极限了,主要是今天让她缺氧的事情都能从大唐街头排到*广场了,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往左我往右,事成之后在刚才那个包子摊儿那里集合。”萧春夏的身后传来李高阳平淡无波的声音。她懒得回身,直接伸出手指做了个“二”。走出一段她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做“三”的,“三”才是ok呀,偷完回来才能“二”呢! *** 萧春夏到了客栈里边终于理解了“城管哥哥”为什么对她们两个视而不见了。在这客栈里晃荡的人,奇形怪状的多了去了。 有把自己搞得跟恐怖分子一样围着头巾的黑小伙儿,有脑袋上顶着珠帘子的轮廓深邃的女人,还有个穿着波西米亚风格大裙子、一脸络腮胡子的大叔……呃,那位老兄,你鼻子上穿着那么大一个大环子是闹哪出儿?难道是为了拴马的?萧春夏不由深深感叹:好一个兼容并蓄的牛b大唐啊! 她在游廊里茫无目的地行走,还真有那么点儿不好下手。李学霸果然料事如神,这个时候还真是饭点儿,大家都跑去吃饭了。但!她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人是吃饭去了,门却都落了锁!萧春夏在心里弄了个像苍井空的小人,上面扎满了银针。你个渣渣人品的李学霸,你真当我是盖世神偷呢?还带撬门压锁的?!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春夏正犯愁,前面一间没有落锁的屋子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壮着胆子趴在门上听了听,嘿,没声儿! 萧春夏贼头贼脑地把门推开一个小缝儿,瞪着双银铃般的大眼睛往里看——你没看错,是银铃般的大眼睛,而不是歌喉。萧春夏的眼睛从小就长得像两颗圆溜溜的大葡萄,水灵灵是水灵灵的,就是有点儿太圆了,让她总比同龄人显得嫩一点儿,这,是她永远的痛。 嘿,没人!从陈设来看,这是间……什么来着?对,上房!家居都是崭新豪华式的,大胆瓶里插着大束的绢花,桌子上放着本翻开的书。看来住这儿的家伙是啃着啃着精神食粮觉得饿了,跑去啃物质食粮了。 叮!萧春夏四下打量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圆了。衣服!很多衣服!就搭在房子中间立着的大屏风上! 她把身体从半开的门缝里挤进去,又悄悄带上门,蹑手蹑脚往里走——咦?这儿不是没人吗?她干嘛这么鬼鬼祟祟呢?她跟自己解释说:做小偷就要做得专业,得讲究个职业操守不是? 走到屏风前,说时迟那时快,嗖嗖嗖一抽,所有的衣服都抱在了她怀里。正要落跑,她一转头,看到了离屏风不远处的桌子……上的东西。“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已经开始跟那东西问好了。 对于一个饿了整整半天的吃货来说,那盘看上去香气四溢的糕点简直就是死穴!萧春夏看着那个盘子,觉得里面的每个糕点都在对她咧着嘴抛着媚眼说:“大爷,来呀!快来吃我呀!” 萧春夏挣扎着把满怀的衣服都用一只胳膊揽了起来,腾出另一只爪子伸向了那个盘子。 啊,近了,更近了,马上就要够到了,啊,够到了!她把一个糕点抓在了手心儿里,嘴里已经自动开始分泌唾液了——说实话,她这一刻分泌出的唾液,别说是这一块点心,就是那整整一盘子,也能立马分解掉啊!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阻挡了萧春夏那只来势汹汹的爪子,把它抓在了手里。谁?!谁敢拦她吃东西?!萧春夏的怒火彻底淹没了理智:“谁?谁敢动老子的点心?!”——好嘛,她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是个贼了。 她怒吼着,眼睛喷火地一转头,愣住了。使劲儿眨眨眼睛,发现不是做梦,继而张大了嘴。刚刚为了分解食物而分泌的口水一点儿没浪费,华丽丽地顺着嘴叉子流了下来,源源不绝。 果然穿越分子有福利呀!活生生的美男出浴图啊——呃,不对,没出浴,是美男泡澡图。 但只见,一个眉如远山、眼如晨星、肤如凝脂……什么什么地方都如最美好的事物的正牌大美男正泡在一桶热水里,周身冒着仙气——不对,是水蒸气,神仙一样跟她对峙着。 这位活色生香的大美男此时正含情脉脉地握着她的手——好吧,好像有那么点儿不含情脉脉,但不影响观感。他虽是眉眼如画,但最难得的却是气度,坐在浴盆里面对一个陌生人能这么柔和散淡的能有几个人,他就能!他那安适的神情好像光着腚的不是他而是她了。 “你是何人?在此做什么勾当?”泉水一样的声音搞得萧春夏心神为之一荡,半天才回过神来。靠,她……这不是偷东西被抓了个现形嘛! “那个,这位帅哥,别别别,有话好说,您别动怒。我吧……不是偷东西,就是想跟您借件衣服。您一定得相信我,我其实是个良民……”萧春夏边说边往后挣。 “好大胆的小贼。”那人轻轻一笑,吐气如兰。不知怎地,萧春夏就觉得从后脊梁到尾巴骨一阵发凉。 “帅哥!大哥!这样,您要不高兴,这衣服我不借了,还给您!您松开我就成!”萧春夏从来都是个怂蛋。 抓着她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反而抓得死死的。那人泛着波光的丹凤眼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萧春夏急的都快哭了,嘴里喊了一句“我跑!”却根本没动,那人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往回拽她,正中了她的下怀。她顺势一下子撞进那人滑腻的胸膛里。那人心知自己着了她的道,再躲已经来不及,心里暗叫着不好把眼睛一闭,等着这个外族少女手里可能存在的暗器。 萧春夏有点儿犯难,一只手被擒着,另一只手抱着衣服,腾不出手啊。哼,这难不倒她聪明伶俐小吃货,她钻头到他的腋下,伸出舌头在他胳肢窝里轻挠乱舔一阵。心想,哼,我豁出去了,反正你也洗澡了,我就当啃猪蹄儿了!我就不信你不怕咯吱! 这美男看来痒痒肉不少,咯咯笑着闪躲,手一松,腾地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和萧春夏来了个面对面。这回,才真是美男出浴图了。赫,肌理细腻,肤如凝脂,身形纤长,要啥有啥。 萧春夏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大裸男,先是一怔,接着脸一红,再接着做出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明智的动作,目光从他的脸唰唰唰移到了下面…… 那男子马上反应过来,从水中一跃而起,拽下了旁边床上的布幔,当空一个转身,那个粉色带流苏的布帘子已经完美地裹在了他身上。嗯,这颜色配这肤色,美美的,像足了翻了牌子裹上单子准备被扛走的小嫔妃。萧春夏一边没命往外跑一边想。 男子漂亮的脸蛋儿上一脸盛怒,骂了一声:“好你个贱人。还敢跑?”咦?这不是抓奸的标准台词吗?萧春夏想。她哐当一声撞开门夺命而逃。那男子虽嘴里说着要追,却并没有真的追出来——就他那扮相,怎么有脸追出去? *** 李恪围着床幔坐在床榻上生闷气,脸上泛着愤怒的红晕,一口郁气结在胸中,憋得难受。 少顷,门外闪进一条黑影:“主人,出什么事了?” 这口恶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你这个护卫是怎么做的?闯进人来了都不知道!”他愤怒地甩甩袖子,顿时更生气了,裹着个破单子,哪儿来的袖子! “奴才该死!王爷……您刚才吩咐小的去放信鸽了。”遂伦抬头看看自己主人,又马上低下头去。主子这副落魄样子,还是不要看的好。 李恪一想,还真是自己让他去的,怨不得人家。 “来人武功这么高?连主人都擒她不得?” 遂伦说的本是一句为主分忧的话,却恰恰捅了李恪心中的马蜂窝。他冷哼一声:“我正沐浴,这小贼进来就拿我屏风上的衣服,我当是你来给我送替换的衣物,才没理会她!” “主人可有受伤?” “没,就是个贼,偷衣服的。看样子不是谁派来的。” “哦。”遂伦的心放下不少,“那……您记不记得那贼的长相?”贼?遂伦心中诧异,王爷怎么会连个贼都拿不住? 男子在单子里象征性地摆摆手:“去给我拿套衣服去。” 李恪裹着单子回想刚才的一幕。那贼的长相?怎么可能不记得?金毛猴子一样的番邦女子,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像个贼样儿。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套衣服。不去理会便是了。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不禁粲然一笑。还别说,那个猴子,还真有点儿意思。 第四章 美男多伪娘,美女常路盲 李高阳在客栈中行走可比萧春夏醒目得多,原因很简单,她是个美女啊!虽然穿得很雷人,但雷人的美女她也还是美女呀! 李高阳搁他们二中,那是学习好的里长的最漂亮的,长的漂亮里学习最好的——其实,这么说客气了点儿。长相漂亮的,可能和她齐名的还有那么一两头,但学习好的,她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可是,再怎么美那顶天也就是个校花级的待遇,对付的是一批纯情小少男。旁人谁还会对个十四五岁的中学生动歪脑筋呢?顶大天儿爸爸妈妈的同事看她夸一句长的漂亮,吵闹着要跟她家结娃娃亲什么的。 她啥时候应对过这样的场面啊!一大堆“人老珠黄”的大老爷们儿,你走过去的时候,狠狠盯着你色眯眯的看,有那不要脸的还故意晃过来撞你一下!被一群纯情小少男包围着也抵不过一个这样的老色*-狼啊! 这不,在被一个五十来岁的羊毛卷大叔盯着脖子看了半天后,李高阳终于捂着秃顶长袖衣服露出的略显空荡荡的脖子成功撞在了一根柱子上。她捂着那个自己觉得瞬间已经增生出的大包心里想:尼玛,唐朝适婚年龄也太tm小了吧,这群打祖国花骨朵主意的色*-狼都应该拉出去枪毙俩小时! 这包没白揉,一偏头,她看见了一样东西:马厩!李学霸在深深盯了那些正低头吃草的马儿们一眼、两眼、三眼……很多眼之后,阴森森地笑了! 她走到马厩门口,用自认为最贤妻良母大家闺秀的姿态对看守马厩的小二笑了笑,连她自己都感动了,她觉得再没有人比她更具有女性的伟大光辉了。她眨巴着一双美丽的杏眼笑着对小二说:“小哥儿,我家主人让我来看看马喂得怎么样了?” 那小二被这美貌的女子笑得七荤八素,又不知道她的主人到底是谁,就问:“你是来看那匹纯种蒙古马的吧?那可真是匹好马。”在他心中,也只有那匹好马的主人,这么美丽的人儿了。 李高阳也不知道哪匹是蒙古马呀,用她毛嘟嘟的大眼睛顺着一排马厩里伸出的马脑袋一打望,所有马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余真是没什么区别。事到临头,她也只能硬挺了:“哦,是啊。还有,我也想看看别人家的马和我们家的‘追风’有什么不同。”这样一来,她即便盯的马不对,也惹不起怀疑了。 “哦,原来它叫追风?好名字。那我去替您把它牵来?” “不必不必,它在哪一间,我自己去就好。您忙您的,因为我耽误了您的正事儿可不好。”李高阳这十几年加一起笑得也没有今天多,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抽抽儿了。 “其实我也不太忙……”在她用眼神明里暗里**了这位小哥儿一阵子后,他终于为她臣服了。看来她的眼神儿用得有点儿过了,电得这小二儿只想分分钟黏着她才好。 李高阳此时心乱如麻,真希望有个什么“*散”之类的,嗖地一把扬出去,连他带马都撂倒了省心。她强装笑颜欲言又止地说:“您还是不要离开了吧,我刚听我们主人和你家老板说话,老板说一会儿要来看看草料足不足的。” 小二听了愕然,从美女梦中清醒过来一点儿,说:“呀,多亏姑娘的提点,不然主人家来了我不在,又要打我了。” 李高阳乐了:“小哥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给人做工的,自是知道做工的苦处。”心里暗暗放下心来。哎,总算是过了一关。 小二把她引到一间马棚前,把锁打开:“小姐您提防着些,这些牲口可不像人,性子烈着呢。” 小二走后,李高阳傻了。她刚才看到马儿们的长鬃毛,想到或许可以用它们做些发髻给她们俩用,却忘了考虑马是有脾气的。她粗粗一打量,这马厩里拴着五匹马,除了一匹白的,其余都是黑的。可是这些马……真的行吗? 看她进来,几匹马都停止了进食,从草料槽上抬起头来,有的上下点头,有的龇牙咧嘴,有的用马蹄噔噔刨着地……骚动不安得很。 半小时之后,李高阳一边用包里的剪子刷刷刷剪着一匹大黑马的尾巴,一边感叹:嗯,果然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呀! 这整间马厩里,除了这匹黑母马,别的马,她都统统接近不得呀!一走近就灰灰怪叫外加后腿着地前腿向你挥手致意。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按本山伯伯的指示“专捡一只羊薅毛”了。 她一边摸着小黑被剪成了葛优的秃脑袋,一边看着它被剪成了秃秃一根棍儿的小尾巴,满怀歉意地小声说:“小黑呀,就咱俩投缘,我也只能借你的毛一用了。你放心,这毛吧,都是越长越粗越油亮的,等过了半年一载的,它们谁都没有你好看。” 小黑好看的马眼里好像充满了狐疑。做贼心虚的李高阳不敢再看,赶紧把所有的鬃毛和剪子装进旅行包里一拉旅行包的拉链,闪人。 “姑娘,您看完了?”小二见她出来殷勤地来跟她拉话。 “哦,完了完了。啊,对了小哥,我刚刚帮您把那间马房的门锁上了。这马呀,让您喂得真是好!我要回去禀报我家主人了。小哥,你能把我送回客房那边儿吗?”为了这伙计短时间内不发现她干的坏事,李高阳觉得应该把他调得越远越好。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等他把她送走,再回来,回去看马,撑死也只能看出马的个数儿来,谁还能黑灯瞎火地去看尾巴? 那小二扑哧一下笑了:“姑娘你可真会说笑话,这儿离客房就是一墙之隔呀。”他的手一指旁边的一处月亮门。 嗯,果然,一切又在她意料之外呀! 李高阳抿嘴一笑:“你看我,都糊涂了。那我走了。明天我再来。” 那小二看着她五颜六色的背影想,哪个主人这么有福气啊,能找到这么温柔美丽的女子做丫鬟。 哎,真是美男多伪娘,美女常路盲。很不幸,在方向感这方面,上帝跟李高阳开了个小玩笑。她在一间间长得大体一样的客房里很受伤很凌乱,这到底哪儿是哪儿啊——是了,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学霸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路盲。她来的时候本不是从这边来的,走的时候人家小二一指她赶紧就走了,哪成想,她华丽丽的迷路了! 天色已晚,各屋已经掌了灯。她正要逮个人问问,就听身后一片混乱,忙乱中,她听到“马厩”的字眼,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完了完了,东窗事发了。这要是让马的主人看到那匹秃马,她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她见手边有一个客房的门欠了个小缝儿,屋里又没亮灯,就嗖一下钻进去把门掩上自己靠在了门上。 “谁?”原来屋里有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床的方向传来,儒雅好听。 “您……您救救我。”李高阳的脑子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办?出去是一死,在这儿,还有一线生机。“请您不要把我交出去,出去我会死在这儿的。”李高阳挤出了个哭音。 “阿弥陀佛,女施主,您且宽心。我是佛家中人,佛祖把你送到我面前,我定会搭救于你。”那好听的声音说。 一听这话,李高阳的心咚地一下落回到了肚子里。什么叫狗屎运?犯了错误遇到菩萨,这就是狗屎运。 这时,外面腾腾腾传来脚步声,正是奔这房间而来的。李高阳心里一惊,就向床边跑。这屋子里,只有这一处可以藏人,床上的人又有心帮她,她只能往那儿跑。 不多时,外面有人急急敲门:“高僧睡了吗?” 床上的人张口说:“等等……” 没等他说下去,门外的人一听里边有人说话,已经推门快步走了进来。李高阳来不及多想,就想往床底下钻,啊!床下面竟然是实心的!她心里暗叫不好,再不敢多停,嗖地一下钻进床幔蹦上了床。 床上躺着的人,李高阳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闻到他身上有种好闻的墨香。他被突如其来的李高阳吓了一跳。空气里有一小段儿的沉默,床上的人大概平了平刚才的被吓着了的心境,才不疾不徐地问闯进屋子的人:“敢问小施主,你找小僧有何事?夜已深了,小僧在修行。”声音里有一种书卷气。 外面的显然是店小二,大概是急了,又或许是觉得里面躺着的左右也是个和尚,男男之间没什么忌讳,竟然伸手来掀开床幔。 本来蹲在那人枕旁的李高阳见势头不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钻进和尚的bei窝里,头缩进里面。被子里本就空间不大,李高阳这一钻有些狠,一下子趴在了那人身上,胳膊抱上了他的胳膊,脸贴到了他赤着的胳膊上。 那人周身明显一僵。李高阳再想动已经来不及了,小二已经掀开了床幔。她只好硬着头皮趴在那个和尚身上,心里巴望着这和尚万万不要是个花和尚,更巴望着这和尚今天肠胃一定不要过于畅通,要是放个屁出来,她在被子里恐怕或熏得半死。 那小二对躺在床上的人吞吞吐吐地说:“高……高僧,实在对不住。”听声音刚刚必然是经过了一番剧烈奔跑的。 “小施主但说无妨。”僧人刚想坐起来,又想起被下的人,抬了下头又躺下。姿势奇怪地躺着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李高阳心里想,哦,原来唐朝的和尚还真可以当得上高僧两个字的,这么淡定从容。看来那些坑蒙拐骗随处卖平安符开假武馆挣钱什么的行为都是后来与时俱进的。 “呃,高僧,您的马,您的马……” “‘寂灭’它怎么了?”和尚的语气略显出了一些波澜,李高阳感到他的胸脯有些起伏。 “哦,您别激动,别激动。它好的很,就是……马鬃被人剪了。有些丑……”小二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声音跟蚊子叫无异。 李高阳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的溜圆。擦,这么巧?! “哦。只要寂灭没有大碍,请转告你家主人,无妨。”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李高阳在暗地里偷偷想:高僧也不是毫无情绪的嘛,也知道紧张自己的马。 小二感恩戴德地放下床幔走了,一路上还在奇怪:这和尚真是谱儿大,跟人说话都是躺着的,坐都不坐起来。 小二走后,那和尚马上用手掀开被子,掀开的时候碰到了李高阳的肩膀,一下子停了下来,抓着被子愣在那里。 李高阳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僵硬得不行。李高阳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尚一下子背过脸去。 “谢谢您了,这位大师。”李高阳道谢。 那和尚显然是还在介怀刚刚跟李高阳共处一榻的事实,只略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高阳觉得好笑:“大师心里还在抱着吗?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放开了。” 一句话让这和尚醍醐灌顶,他心怀愧疚地说:“女施主果然是胸襟磊落之人,倒是小僧迂腐了,让女施主见笑了。” 李高阳笑着摇摇头,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呆久了露出马脚可不好了,那被剪了的马鬃可就在她后背的旅行包里。一旦被这和尚发现是自己干的,给扣到这儿就麻烦了。说着,一阵挤眼睛,终于让眼里流出泪来——其实她这都是多余,乌漆墨黑的,她只能看到那人光光亮亮的秃头,自然,人家也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 她操着哭腔说:“这位高僧,我要走了,追我的人看来已经走远了。他们杀了我爹,又要逼我卖身**,我抵死不从才逃了出来。请您千万不要跟人透露我的行踪,不然我性命不保啊。” “好,女施主保重。”僧人在夜色中起身为她拉开了门。月光这时候洒进门里,虽然依旧看不大真切,但明明灭灭中可以看出这是个清瘦、俊逸的和尚,他的粗布里衣袖子被门口的风吹得有些荡动,显得他更瘦弱了。 李高阳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假装欲言又止地说:“大师,我……身上一钱银子也没有……” 那僧人返身走到到榻前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钱——李高阳看了心里很是失望了一下,不是成块儿的,一看就没多少钱。“女施主,这是我全部的……” “好,谢了。我着急赶路,走了啊,大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见面我一定还你。白~”李高阳抓起钱袋,赶紧闪进了黑夜里。 她边跑边想,哎,这个世界上大概没谁像她这么脸皮厚了吧,剃秃了人家的马还不要脸地坑走了人家的银子。 *** 辩机看着迅速消失在黑夜里的女人有些发呆,他……其实没想全给她呀。“白”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伸出自己的手细细打量,没掌灯也看得出? 这女子,真是挺特别的,很有几分见识呢。而且,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第五章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 走出客房的李高阳再一次陷入了路盲模式。这个晚上,她的脑海中始终不由自主响着一句歌词:你迷了路,找不到退路,这世界怎么变得那么的麻木;你迷了路,找不到来时路,这身旁的人都形同陌路;你迷了路,在原地踏步,而他的心已飞到了远处…… 她在客栈的后花园里绕来绕去,绕去绕来。最后,终于在更深夜重时,从墙上连滚带爬翻了过去,才算解脱了。 沿着客栈的围墙走,她总算找回了进客栈时的那个正门。可是,她眼睛再一次直了。天要亡她呀。这已经是后半夜了,白天的摊子早已没了,在她看来左边那条街和右边那条街,还有对面那条街,它们长得都一模一样。包子摊、包子摊、包子摊……它到底会在哪里呢? 一个路盲生存在世界上,有两*宝:一是靠嘴——这个时辰是不大可能了。二是靠腿——别人走一遍能找到的地方她就一遍一遍地跑,每条路都跑到,总有一条路是对的。 把几条路统统跑了一遍,她终于在最后一条路上找到了窝在墙角里缩着膀子睡着的萧春夏。这家伙前面有一堆灰烬,看来是想方设法给自己生了一堆火来着,悲催的是,她的脚边儿还扔着两个零星的铜钱,看来是过路人把她当成路边的乞丐了。 “喂,醒醒。”李高阳推了推正淌着哈喇子做梦的萧春夏。毫无反应。 “喂,醒醒。”李高阳用膀子撞了撞萧春夏。毫无反应。 “喂,醒醒。”李高阳抬脚踹到了萧春夏的肩膀上。咕咚一声,她摔倒在地上。“啊啊啊”着惊醒过来,“别推了,我马上就起床上学,不会迟到的”萧春夏大喊。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人面面相觑。不免唏嘘。哎,萧春夏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醒来之后能马上背着书包上学去。 “你怎么才回来?害我等了一晚上。”萧春夏揉着眼睛嘟囔着说。 “为了给咱们俩找乔装打扮用的马鬃,我剪了人家的马,被人家一路追杀。”李高阳瞥了她一眼说,自动隐瞒了自己没有找到路的事实。 “找着东西了?”萧春夏睡眼惺忪地问。 李高阳点点头:“还顺了点儿银子。” “学霸就是学霸呀。”萧春夏由衷地感叹道。 “衣服呢?”李高阳略有得色地问。 “喏。”萧春夏把身上盖着的衣服一举,得意洋洋地说:“好几件儿呢。” 李高阳接过来一看,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你这叫好几件儿?”一件月牙白缠枝纹的圆领常服、一件白色中衣,还有一件……啊,她触电一样把那最后一件一下子摔在地上:“这这这……是兜裆亵裤,你竟然连人家的内*-裤都偷来了。”李高阳甩着手,好像这么甩甩就能把刚才碰了那东西的晦气都甩走一样。 “你这个瓜子,这明明就是一套衣服,从里到外。啧啧,竟然还偷内*-裤,真是个变*-态!”李高阳再不愿多说,去旁边捡些枯树枝准备再生一堆火。 “啊?内*-裤?哎,没文化,真可怕呀。”萧春夏从地上捡起那件东西用木棍儿挑着仔细研究了下,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唐朝男人竟然穿开裆裤。”她又在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下刚刚那个花美男穿着这条性感内*-裤的画面,乐得肚子生疼。 趁天还没亮,两个人忙活起来。熟还真是能生巧的,萧春夏一会儿工夫就燃起了一堆火。李高阳则用剪刀、胶水开始把弄来的马鬃鼓捣到两个人的头上。 到天快亮的时候,还是小有成果的。至少萧春夏那黄黄的小短发都被黑色发套遮盖上了,还在脑子上支出了两个羊角一样的丫髻。而李高阳不算太长的小披肩,也被她接上了更长一节的马鬃,同样梳了两个丫髻——她的发型倒是比萧春夏正常得多。萧春夏那泼墨山水一样写意地铺在整个额头直到后脑勺上的头发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无论如何,两个人算是打扮完了,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个人的打扮是这样的:萧春夏顶着一头乱发穿上了她偷来的那身衣服——亵裤除外,胳膊上卷起了好几层,下身的褂子为了不拖地,被别上了一圈儿别针,才总算能穿上。李高阳除了头发比之前长了那么几寸,基本上昨天什么样儿,今天还什么样儿。 本来两人是商量着由萧春夏穿着中衣、李高阳穿着外褂的。可是因为她偷来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太大了,两个人都是一米六三左右的个头儿,穿上这衣服一直拖到地。本就不怎么满意,李高阳对那条亵裤又有阴影,最终还是放弃了着古装。 *** “你说,你那一把小钱儿能吃顿大餐不?”一大早上两人就在大街上晃荡,萧春夏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就等着卖吃食的店铺开门,赶紧冲进去杀它个片甲不留。“这都什么点儿了,怎么还不开门儿?我真怀念肯德基呀。” “我手里的也就十七八枚铜钱,大餐是做梦,填饱肚子应该没问题。”李高阳摸着自己口袋里的铜钱说。 事实证明,这些银子如果省着用还是能吃上两顿包子的。她们俩到卖包子的大娘那儿一问,一个包子两文钱。俩人饿得不行,一人买了三个包子,找个相对偏僻的路边蹲着吃。 一会儿工夫,萧春夏两个包子已经全下了肚儿。“好吃是好吃,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包子香臭香臭的?”吃到第三个包子时,她才得工夫喘口气说。 “臭?没有啊,我觉得香着呢。”李高阳一边吃一边儿说,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狼吞虎咽的一餐了。但跟萧春夏比起来,她简直算是斯文极了。她到现在才吃了一个包子,说句话的工夫儿,萧春夏那边儿又进去半个了。 萧春夏抽动鼻子闻了闻:“不对,这包子就是有股子臭味儿。” 李高阳接过她剩下那半个包子拿到自己鼻子边儿闻闻:“没有啊。” 萧春夏又接过去闻:“不对不对,就是有。”她把头伸到李高阳的包子上边儿:“让我闻闻你的。” 她的头一压过来,一股排山倒海的臭味儿扑面而来。李高阳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声。“拜托你离我远点儿!”她终于后知后觉地顿悟,向后跳了一步,转过脸去,继续啃包子。 萧春夏四处闻了闻,一声暴喝:“李高阳,我这做头发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不是早跟你说了嘛,马鬃。”李高阳屁#股冲着她,一边吃包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萧春夏跑过去闻李高阳的头发:“那你的呢?” 李高阳知道接下来一定好一顿口舌之争,三口两口塞进嘴里一个包子,然后慢悠悠地说:“马鬃。” “那你说说,为什么你的马鬃不臭,我的马鬃就是臭的?”萧春夏暴怒。 “是吗?这我倒没注意。”李高阳继续慢腾腾吃她的第三个包子。 “没注意?没注意为什么不一个味儿?” 李高阳没绷住,笑了:“你需要补的头发长,所以你用的是马尾巴。我需要接的头发短,就用的马背上的马鬃。”说完,又开始细致拔牙地吃包子。 “笑?你还笑得出来?”这下萧春夏彻底怒了,这什么态度这是?明明就是在欺负她笨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她婶儿也受不了啊! 她冲过去嗖地抢过李高阳手里的最后一个包子,啪地扔在地上:“李高阳,我是笨,但我不傻!你什么意思啊你?今天你必须给我说说清楚,我的假发为什么这么臭!凭什么你就用后背上的,我就只能用屁股上的!” 李高阳本来没生气,萧春夏一摔包子,她来气了。“你在那儿挑三拣四个什么?你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让你偷个衣服你弄来那么大一个,还就一件!你还不如弄个麻袋来直接套上的好!要不是我,你能弄得像个唐朝人?你能吃上包子?你呢?你从头到尾帮到我什么了?”说着,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要饭还嫌馊。” 这句说的声音虽然小,萧春夏却听见了。她一下跳起来,指着李高阳的鼻子说:“喂!李高阳,你欺人太甚了!从穿过来开始我就一直在忍受你,你现在还得寸进尺了你!凭什么就什么都听你的?凭什么所有东西都可着你挑?像你这种情商负数、油盐不进的冷脸大冰山就活该没朋友!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和你被捏成了一个组合!” “谁也没把你绑在我身上!组合还可以单飞呢!”李高阳的脸色很难看。 “哎,这可他妈是你说的啊!”萧春夏一个纵跳在路上腾起了五厘米左右高一拍手:“说了就他妈别反悔。” “你左一句‘他妈的’又一句‘他妈的’就能交到朋友了?”李高阳皱眉。 萧春夏大概觉得这股火烧的还不够,还得浇点儿油。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我骂人了!骂人又怎么样?!我觉得这句骂人的话能特好的表达我的感受我就骂了,怎么了?我高兴的时候还会满地打滚呢,怎么了?我再怎么骂人我的朋友们也喜欢我,我萧春夏没别的优点,就是朋友多!我会交朋友那会儿你还穿着开裆裤流哈喇子呢。”萧春夏叉着腰,一副“我就这样,你来咬我呀”的表情。 李高阳刚才还阴着的脸,现在却笑了,笑得阳光灿烂:“好,你想骂就骂吧,想打滚就自己打滚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从今天开始,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奈何桥!我们俩,是生是死,各不相干!” “哈,太好了!我早就不想跟你混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忍着才没把这一脑袋臭马尾巴塞进你看着我的鼻孔里吗?!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从现在开始,你往左走,我往右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哎?!凭什么你就是阳关道,我就是奈何桥?!你说话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有意思吗?你才过奈何桥呢!你们全家都过奈何桥!” 说完,她一甩她的小泼墨发型儿向左走去,走到半路,回回头,李高阳果然向右走了!哼,正好,一个人乐得自在!她从袖兜里掏出半个包子一边咬着一边往前走。多亏打架之前她把包子装起来了,要不,就她这暴脾气,早摔道边儿了。 第六章 人家穿成富二代,她穿却是小乞丐 萧春夏一路穿着她拉风的行头晃荡在大街上,旁人看她都要躲上一躲。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太介意,一径儿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除了往前走,她也想不到别的。为了给自己壮胆儿,她还哼起了歌儿:“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你别说,如果不看她这个人,她的歌儿还是有几分听头儿的,因为萧春夏天生有副好嗓子。 “这位大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上有瞎眼的奶奶和病弱的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弟弟。小的今天要不回东西去,我们全家就要饿死了。”一双小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裤管子。 她一低头,咦,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也就七八岁。本来她想张嘴跟他说自己没钱,真是对不住。谁知那小乞丐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子松了手,“呸呸呸”几声,说:“真晦气!遇到了个同行!”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路上人家为什么都绕着她走了,敢情是把她当乞丐了。 “这位小帅哥,我就那么像乞丐吗?”萧春夏咬着包子不耻下问。 那小乞丐用鼻孔看了看萧春夏,大概觉得这个怪人根本不值得理。只用鼻孔“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话说这孩子的鼻孔还真万能。 “您眼睛真毒,您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呢?我穿的不赖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萧春夏就想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她绕着小乞丐嬉皮笑脸地问。 “还用看?闻也闻出来了。”让她一夸,小乞丐很有几分牛皮哄哄的样子:“再说你穿的是你的衣裳吗?一看就知道,不是偷来的,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施舍给你的。”人家一语道破了天机。 李高阳!都是你!萧春夏咬咬牙,泪奔而去。边走边恶狠狠地念叨:“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他妈穿越,我咋跟你这么有缘呢?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我改还不行吗?” 萧春夏走着走着突然严肃而认真地想到——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动用自己的脑子,好歹自己也得找个熟悉的地方落脚吧。在这个她刚呆了一天左右的大唐,她最熟悉的只有两个地方:青云客栈和她降落时候的山包儿。想住青云客栈是不可能了,她的兜比脸都干净。那就去小山包儿吧,好歹她也前前后后在那儿跑了好几趟,想找个难兄难弟来着。 此时虽是冬日,太阳却分外好,照得一切暖融融的。这对服装保暖程度不怎么过硬的萧春夏来说虽是好事,却也让她深深苦恼。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火辣辣的阳光让她头上那团写意的泼墨越烤越臭! “哥哥,你真臭。”路边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捏着鼻子指着萧春夏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被他娘给拽走兜了老大一个圈子从萧春夏身边绕了过去。 由此,萧春夏彻底泪崩了,觉得浑身都不好了,彻底不淡定了,她要是有蛋,估计蛋也早就疼了。她用手用力去拽自己头上的那一坨,也不知道李高阳是用什么粘的,还挺结实。 这一路上,她都一直在撕扯自己的头发。她是多么痛苦啊,以她现在这么出挑的身份地位形象……是不是该让李世民再多等自己两天儿呢? *** 上了山,萧春夏热血沸腾了。下山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呢?这山上斜斜戳着一个破道观啊!说它破可一点儿都没委屈它:外墙斑斑驳驳,屋顶的一侧坍塌了,一根房梁孤傲地支了出来。没有门,四面该有窗子的地方哪儿还有窗子,只能看见四个乌漆墨黑的大窟窿。 她走进去细看,里边更是破败不堪。道观里正前方立着三尊三清像,这些老神仙的肩膀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她正要细看,就听见一声细细尖尖的厉喝:“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这是我们兄弟的地盘。快走快走!” 萧春夏循声望去,道观里的光线昏昏沉沉。她望瞎了她的银铃眼,终于看见三清像旁边的左边墙角处,有两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搂抱着枯草蜷缩在那里。 萧春夏失望地摇了摇头,本来以为是一场血案,看来不会有了。她把外袍一脱,铺在地上,坐下来继续拉扯她的头发。 “小五儿,那好像是个疯子。”一个小大人儿一样的声音说。 “大概是。还是别惹他了,我娘没死的时候跟我说过,好多疯子会咬人的。”神像那边儿传来小声的说话声。 “不行,她要是疯子,就更不能让她在这儿呆。谁知道她带着什么病呢?”这还是个很具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小大人儿。 看来不说句话是不行了。萧春夏把泼墨头发捋了捋往后一背,这倒好,根底下的黄头发齐齐露了出来,变成了黄加黑。“呃,同是天涯行乞人,相逢何必燃豆萁呢?两位小哥儿,我就在这儿借个地方凑合凑合。等我想出道道儿,发了大财,我吃肉,肯定让哥儿几个有汤喝!”萧春夏一边说一边儿往那边挪动。 刚刚有点儿怯怯的那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财是谁都能发的?这个疯子疯的不轻。”声音一落,两个小孩儿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片。 萧春夏对嬉笑声毫不以为意,为了有块栖身的地方,她拼了她。脸多少钱一斤啊?命都快没了,还要脸吗?“既然你们觉得我发不了财,那么这么着吧,咱们玩儿几把棋,你们能把我赢了我就走。” “哈,你以为我们都是小孩儿,就以为我们好欺负?!告诉你,我二哥最聪明了,什么棋都会!”还是刚才那个小不点儿的声音。 什么棋都会吗?这可不太好办。萧春夏心想,自己棋类方面的智商,也就是跟这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打个平杵,要是真有个超出年龄水平的选手在,她还真兴许干不过他。哎,这要是带副扑克来就好了,至少还能斗地主呢!斗地主她还是能唬上一阵子的。 萧春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唐朝肯定没有五子棋吧? 她信步走出道观外,找起了石头,一堆棱棱角角的,一堆圆形的。然后大咧咧走回来到那两个小鬼面前一站,说:“来,姐先给你们讲讲这棋的玩儿法。” “啊?你是女的?”又是刚才那个声音。萧春夏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个小萝卜头。这孩子是两个人里小的那个,也就五六岁光景,乱蓬蓬的头发底下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儿。浓眉大眼——多亏眼睛眉毛长的浓,不然在那么脏的一张脸上,恐怕还真容易看不清哪儿是哪儿。 竟然都没看出她是个女的!萧春夏心里的无名火儿窜了窜,又暗地里伸出右手冲着地面做了个如来神掌状往下压了压,淡定淡定,等收留了她再跟他们一般见识! 果然,不明白,死得快!萧春夏很是得意,小样儿,跟我斗!怎么着我也比你们先进了一千多年呢!(她也不想想,就是平行年龄她也比人家多了一半呢!)接二连三地赢了这俩小孩儿五六局——准确地说是赢了那个小小孩儿五六局,因为另一个一直在旁边看着,压根儿没玩儿,萧春夏的尾巴有点儿要翘起来了。 “还玩儿吗?”她斜斜着眼睛撇撇着嘴问。 那个小不点儿一脸不服气,正要说话,旁边一直观战的小孩儿张嘴了:“我来跟你玩儿一局。”他就是早前说话的那个小大人儿。 赫,还搞压轴那一套!来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事实证明,萧春夏对自己有那么点儿自恃过高了。这小家伙几招下来就弄得萧春夏狼狈逃窜,左堵右挡。直到那只小脏手一子落下,一下子形成了两三条攻击线的时候,萧春夏才抬眼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小屁孩儿来。 这小孩儿虽然身上跟另一个小孩儿没啥两样,馊乎乎一股汽水跑汽儿的味儿,脑袋也一样糊着一层说厚不厚的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将了萧春夏一军的缘故,萧春夏就是觉得这家伙比另外一个惹眼的多。 他一张鹅蛋脸上两个看起来并不那么聪明甚至还有点儿木呵呵的眼珠子死死盯着萧春夏用木棍在地上画的棋盘,目不转睛,透出一种陈静中的狠劲儿。萧春夏猛然发觉,这脏壳子下面,真是有个闪闪发光的脑子啊,这要是李高阳那家伙在这儿就好了,兴许能跟他pk一下。嘁,她怎么能想起那个冰山王、自大狂!呸呸呸! “那啥,这棋没啥意思。这种棋我已经6:1赢了你们了,但我可以再给你们个机会。来,姐再教你们个别的。” 小样儿,姜还是老的辣呀,萧春夏成功将这个高智商小家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憋四角”(黑白棋)上。当然,“憋四角”没玩儿了几轮,她又换成了很简易的跳棋……最后,把萧春夏逼得没有办法,已经跟两个小家伙玩儿起了“敲7”。 眼看敲7也要保不住了,萧春夏一扔手里的小木棍儿:“不行,姐饿了,不能跟你们玩儿了!” 两个小家伙一看就意犹未尽。那个小的沉不住气:“我们这儿有馒头,你吃,吃完我们再玩儿。” 叮!有门儿!萧春夏心里有张大嘴已经咧到了尾巴根儿!面儿上却没露:“不行,我今天还没找到住处,哪儿有空再跟你们玩儿。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有好多游戏没教你们呢,改天吧,改天姐找着地方了,心情好了,回来找你们。” “二哥,就让她住我们这儿吧,好不好?”小的已经禁不住**开始倒戈了。 那个小版学霸小沉吟了一下,点头说:“好吧,你可以住下来。但是,不能吃我们的东西,也不能跟我们混住在一起。你要是哪里不好,我们随时都能撵你们出去。” “好!”萧春夏答应得顺溜。心想:嘿嘿,引狼入室之后可就由不得你们了!她给自己在另一边儿的角落里用稻草简单铺了铺,躺了下来。环顾四周郁郁地想:萧春夏啊萧春夏,人家穿成富二代,你穿却是小乞丐。你这渣渣命啊! 第七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野鸡哪有家鸡香? “姐姐,我这儿有个馒头,你拿着。”刚才的小不点儿凑了过来。 “不要不要。刚跟你那二哥讲好的,不能要你们的吃的。”萧春夏嘴上说着,肚子却着实饿了。跟他们玩儿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差不多都是下午两点左右了,能不饿嘛。 “没事儿,这是我的。只要你答应吃完之后跟我再玩儿一会儿,我就给你吃。”小的那个开始跟萧春夏套近乎。 “好好好。服了你了。那我就吃你一点儿,免得你老觉得我陪你玩儿过意不去。”萧春夏不是一般的脸大。 小乞丐开心地笑了,小手儿哆哆嗦嗦地把馒头递了过来。让萧春夏心里很是内疚了一下,这么单纯的小正太也骗!要不要脸?要不要脸?哎,自己以后是应该继续不要脸呢,还是继续不要脸呢,还是继续不要脸呢? “哎呀,呸呸呸!”刚吃了一口,萧春夏就把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这馒头是酸的!” 没等小乞丐说话,那大的在旁边埋怨起来,许是心疼被萧春夏浪费了的馒头:“你是头一天当乞丐吗?要来的东西当然是酸的,不坏了人家能给你?谁不自己留着!”小乞丐在旁边附和着:“是啊,能有口酸的就不错了。要是谁发个善心给了口不馊的,那就算过年了。” 萧春夏一阵脸黑。完了完了,男怕入错行,女……也怕入错行啊!看来这乞丐是份没啥前途还高危的职业啊——闹肚子的几率很大呀!她伸出爪子拍了拍小乞丐脑袋上的灰:“你一直吃的都是这?” “嗯。”小乞丐瞪着浓眉下的大眼好奇看她,可能也不全是好奇,大概随时准备万一她真犯了疯病赶紧跑呢。 “走,姐领你逮兔子去。”萧春夏一抓小乞丐鸡爪子一样的小瘦手儿就往外走。那个大的估计是怕她把小的拐卖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俩。 *** “姐姐,野兔子怎么抓?它们都跑得可快了。”浓眉大眼一边被她拉着颠颠儿跑一边儿好奇地问。 “没事儿,拿出你的勇气!敏捷点儿!一直跟着它跑跑跳跳停停走走,等它累了跑不动了趴在那儿喘气,你就扑上去一把抓住它。”萧春夏没正形儿地说。看见小乞丐一下子紧锁了眉头,她笑了,一拍他的小脑袋脑袋,冒起一股烟儿:“逗你的!那还不得累死!走,咱先找兔子窝去!” 看看,加减乘除代数几何物理化学之流有什么用?临了临了穿越了还不得靠实践经验?!萧春夏一边在兔子洞口设置陷阱一边想。 兔子这东西都是有道的,基本上回家是一条道,出家(和尚?)还是一条道,甚至脚印都是重叠的。这么有生活规律的家伙,它们的窝还是比较好找的。三两下仨人儿就找到了窝。难的是怎么逮。兔子一般都是晚上出来遛弯儿的,它们的夜间视力就是她萧春夏再加上身边儿那两个小豆包儿的,也不是个儿啊!所以,得有招儿! 其实萧春夏也并不是真有什么实践经验,只不过道听途说而已。野兔子她倒是真跟着她爸爸逮过,只不过绝不是用眼下这种方式方法。 她还活着的时候(这话听起来瘆的慌)跟爸爸去内蒙古战友那里度假。那位豪爽的蒙古族叔叔曾经在晚上,开着一辆除了喇叭不太响剩下哪儿哪儿都响的面包车,带萧春夏和她爸爸逮过兔子。想想,在宽阔的大草原上,晚上不点灯看不见手的时候,车前挡风上挂着一块大铁板,开着大车灯在草地上风驰电掣。多爽。 一圈下来,多了没有,少说也有那么三五只吧。主要是兔子这个动物吧,有这么个特性,见了光就发呆。哎,眼下要是有辆车就好了,还至于这么费劲?萧春夏一边在手里编套兔子的网子一边想。 现在这个方法,就是那个蒙古叔叔教她的。她当时嘴欠多问了一句——在特定时刻,话痨还是有好处的:“要是没有车怎么抓兔子呢?”多亏问了啊,不然今天拿什么糊弄小孩儿? 她这个行动的道理很简单,找到兔子洞的进口和出口,用烟熏,把白天不怎么出来活动的兔子逼得走投无路,自投罗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本来那位叔叔告诉她的是用套子,可她不会做套子,为了能准确地抓到兔子,她号召那两个小的用青藤编了个网子,只求兔子一进来保管出不去。 事实再一次证明,变数无处不在。 萧春夏让小乞丐在那边儿进口点火朝洞里放烟,她和大点儿的在出口处拿网兜着。千算万算没算出来,这窝兔子实在是太多了。开始的时候,俩人看见被熏得五迷三道的兔子钻到网子里还一阵欢呼。钻进的兔子多了,来一个他们“嗷”一声,来一个“嗷”一声,最后一声很大的“嗷”变成疑问的二声之后,那二十多个兔子成万兔奔腾之式冲破了藤蔓做的网子呼啸而去,把他们俩带得也摔在了地上。 萧春夏坐在地上看着兔子们瞬间消失不见的远方无限惆怅。她终于知道银行职员们都是什么心情了,看得见摸得着用不到的心情,真是哀伤的n次方啊。 两个小乞丐看见到手的兔子飞了……跑了,沮丧地捶胸顿足。萧春夏一拍她身边那位高智商的小哥们儿的肩膀——又冒起一股烟儿:“没事儿,跑了就跑了,姐带你们抓野鸡。” 经过两个小时左右上蹿下跳的较量,跑得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萧春夏终于明白,野鸡比兔子还不好逮呢。 大点儿的乞丐早已对萧春夏的工作能力产生了质疑:“五儿,走吧,我看她就是个嘴把式!” 萧春夏激了:“呦,小样儿,怀疑我是不?好,你赶紧回去,思想有多远,就请您滚多远。我正愁抓了鸡多你一张嘴分呢!没有我,你们见过野兔长什么样儿?”她一拍小乞丐——她已经习惯拍他一下后往后跳一步了,省得吃灰。“走,跟姐逮家鸡去,野鸡哪儿有家鸡香啊!” “啊?这可不行。让人逮着会打死我们的!”叫小五的乞丐最是胆小。 “有姐呢,姐还能让你挨揍?跟姐走,有肉吃。”一揽小五儿肩头就走,俨然已经成了他的老大。那个大点儿的小乞丐虽然对她将信将疑,却不放心小五——当然,也挂着能吃肉,不情不愿地在他们身后跟着。 溜到城边儿上,他们开始找下手的对象。为了不去祸害贫苦人家,他们专门找了家上等户。“就这家吧,他家男人是城里卖香油的。我们来要饭,他们家的女人总用棒子打我们!”小五愤愤地说。 “行,姐给你报仇!”萧春夏开始分派任务,小五去叫门要饭,她溜进去抓鸡,抓完后马上从墙里扔给外面的小二,再溜出来。然后小五撤退。 终于得手了。但过程与她想象得大相径庭。 小五叫了半天,人家连理都没理。萧春夏等不及了,一推门,门没栓,她大模大样走了进去。鸡舍就在大门口,找都不用找。家鸡果然比野鸡好抓,可是,她再一次君子动手不动脑了,鸡这个东西,她会叫的啊!打从她进鸡窝开始,那一窝鸡呀,就叫得乱营了!把个萧春夏吓的! 墙外面的小二听见不好,压低了嗓子喊:“快走吧,让人逮到还不得把你的腿打折!” 萧春夏是有名的见吃不要命的主儿,刚才的兔子已经够她火大的了,都摸到鸡毛儿了她还能让这顿美餐再飞了?不能够啊!她大着胆子跑到窗跟儿下面听声。 这一听,里面可真玄妙啊! “什么声音?鸡怎么叫得这么厉害?是不是他回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别管,兴许……是耗子跑鸡窝里去了。那死鬼这几天正迷香玉楼的芍药姑娘呢,哪儿有心思回家。这……这……剑都擦得雪亮了,就……赶紧用吧。”一个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萧春夏惊得一缩脖子,靠,还有剑? “小蹄子,看把你骚的……”男人的声音变得气喘吁吁。接着是那女人一阵接一阵咿咿呀呀不成声地叫唤。这……是练上剑了?萧春夏纳闷地想。不管了,反正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屋子里练剑的那两个人是不会出来看鸡的。 萧春夏重新跑回鸡舍里正大光明地抓了一只纯种芦花鸡直接塞进衣服里,从大门里大模大样又走了出去。 出了门,又示威又得意地看着那抖得跟筛糠似的小哥儿俩拍了拍自己咕咕叫的胸脯。那小哥俩儿显然是害怕东窗事发遭到她的连累,远远跟着她,也不敢靠近。她胸脯里的那只鸡一开始咕咕叫着折腾地极欢,害得她蹦蹦跳跳地用两手摁着自己的胸脯,多亏这时候已是傍晚,行人不多。少有的几个行人远远看见她手舞足蹈,都以为这乞丐撒癔症了呢,绕过去不愿接近,不然早穿帮让人绑了去了。 三人刚回到道观门外,里边就蹬蹬跑出一个小乞丐:“二哥、五弟,你们跑哪儿去了?” 萧春夏打眼一看,呦,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正是早晨在她的人生最低谷,拉着她的手一顿胡咧咧、后来又嫌弃了她的小乞丐。他看见萧春夏也愣了一下,之后梗梗着脖子问他们家老#二:“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跟她在一起?” 萧春夏扑哧一下笑了:“喂,小乞丐,说谎不打草稿是不是?你的病弱的母亲呢?嗷嗷待哺的弟弟呢?瞎眼的奶奶呢?” “你又管得着了?快走快走,离我们家远点儿。”那小叫花子一双滴溜乱转的眼珠子一瞥她,轰苍蝇一样抬手赶她。 “三哥,你别赶姐姐走。姐姐会好多好多游戏,我可喜欢玩儿了。姐姐还抓来只鸡要跟我们一起吃呢。”小五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 “鸡?”那小孩儿的眼睛亮了亮:“哪儿抓的?” 旁边的老#二总算找到了喷口水的地方:“人家家里偷来的!”又嘟嘟囔囔地小声说:“第一天来就把小五教坏了,要真让她呆在这儿还得了?” “那你别吃啊。”萧春夏一横眼,他马上住了嘴。看来,从古至今,鸡对男人来说,都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 “这位姐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二哥就是这么个不会变通的木头性子。看来姐姐也是个能人啊,我们哥儿几个要了这么久的饭也只能果腹,您来了第一天就带我们吃上肉了,以后姐姐就带着我们吧,让我们也跟您学学本事。” 这小子几句话把萧春夏说得舒舒坦坦:“呵,小子,变挺快啊!你叫变形金刚吧?” 他的眼睛星星闪闪,里面好像还有那么丁点儿绝望和无助:“姐,我不叫……那个什么刚,我没名字,我都没见过我爹娘。我们三个都是孤儿,都没名字,也就小五还见过他娘几面,我和二哥,打记事儿起就是这副鬼样子。” 一句话说得萧春夏好像有个乒乓球堵在嗓子眼儿里,上不来下不去。一股疯劲儿又上来了:“放心,以后姐养你们仨,天天让你们吃肉。走!姐给你们做叫花鸡吃!”说着一搂这孩子,往道观里走去。 谁也没看见,那边儿老#二对着天空翻了翻白眼,这老三,又用他把死人说活的嘴皮子忽悠住一个! 第八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不成 既然兵分了两路,就得话说两家。再看看b路人马李高阳童鞋。 从生理结构上来讲,李高阳的大脑回路至少是萧春夏的四五倍,同时,她对自己的智商也寄予了厚望。所以,沦落成乞丐那样的事儿,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学霸李高阳身上的。打从和萧春夏分开,走上她的阳关大道之后,李高阳就一直在思索这么个重大问题:怎么能让自己不完蛋?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思路决定出路。三琢磨两琢磨,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要让自己不饿死,必须给自己找个靠山。这个靠山,一个字足矣,那就是:富。 经过小半天儿的深入摸排,正午时分,李高阳成功倒在了本城门脸看起来最富庶的一家大户人家的大门外。干什么?当然是装晕! 经过她的严密盯防,这个上午,这家进进出出的看家护院、仆役随从、丫鬟婆子,三五十总是有的!相信多她这一张嘴肯定不算多! 于是,她往自己脸上抹了两把灰就正正好好地倒在了人家出入的必经之地。为什么抹灰呢?因为“青云客栈”一役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让她对古代大叔们的色眯眯耿耿于怀。她想,脸上脏兮兮的,估计就能安全点儿打入敌人内部了。谁承想啊,倒霉就倒霉在这两把灰上了! 穿越之后屡次三番的经历让李高阳明白,计划就是个圈,再圆满周密,在没有实施之前,它也就是个零。 首先,时辰就不大好。大中午的,赶上人们都在吃饭。李高阳光窝在门口等人发现,就用去了一盏茶的工夫。 其次,遇到的人更差。不知道躺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咦,门口怎么躺着一个人?”李高阳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终于有人看见明晃晃的她了,不然她就不是装晕,是被日头晒得真晕了。 来了来了……李高阳感觉到她的大救星正一点点走向自己。她闭着眼睛等待着这个人单臂将她托起来轻声喊着“姑娘”、“姑娘”之类的,再把她搭救回大宅去。嗯,那就不枉她在这儿暴晒了这么久了。 结果……她的救星伸向她的不是一只胳膊,而是一只脚。她感到一个发臭的鞋面将她的脸挑了起来。李高阳强忍着上涌的一阵阵恶心,眉头都没皱一下。虽然这救人的姿势透着古怪,不过为了这臭脚的主人能把自己抬进屋里,她忍了! 真是事与愿违啊!这臭脚把她的脸挑起来仅仅两分钟左右之后(大概是草草打量了她的脸一下),她的脸快速失去了支撑,“咚”地砸落在地上。李高阳只觉得满头满眼美得耀眼的星星在闪烁。这还不算完,一口痰飞快地落在了距离她的脸仅七厘米之遥的地上。“呸!哪儿来的叫花子,真他娘的晦气!”这男人的声音尖锐刺耳。 李高阳这个悔呀,这是搞什么搞嘛!自己刚刚干嘛那么自作多情地往脸上抹灰,这下好了,连老**都没有了,谁还来救她?!她贴地的那半张脸刺痛无比,事到如今也不能没事儿人一样爬起来走人不是?只得硬挺!只盼望下次能来个用手的。 这一躺又是一小时左右。其间也不是没有人,只不过是没有人理她。这家门口迎来送往的人并不少,只不过她在很多人眼里跟块石头没什么两样。那些出来进去的人们有的绕着她走过去,有的图省事儿从她身上迈了过去,不得不说,这次经历让李高阳的自尊遭遇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这是多没有存在感啊! 情形还在急转直下。一位眼神不大好、思维很大条的大婶竟然一脚踩在了她的身上,华丽丽的。让霉运当头的李高阳雪上加霜。 "哟,这是什么?!”刚刚踩了李高阳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汉子,有着浑厚而高亢的破锣嗓子。 看来这女人在府里还算有点儿头脸的,因为刚才那个臭脚又飘了过来。“回李主事,是个乞丐,不定几天没吃饭了呢,晕在这儿了。一会儿醒了就自个儿走了。”又是臭脚叔那尖锐刺耳的声音,这个声音从此深深印在了李高阳的脑海里。李高阳是个有恩不一定报、但有仇一定不会不报的人,可惜这家伙现在还不知道。 "叫花子?”那女人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 李高阳的脑子里伸出了很多只贤若渴的小手儿:来啊,快来救我呀! “再不醒就找人抬后山喂狼去!在这儿躺着算怎么回事啊?你知道她身上带了什么病?!现在主人是没回来,真要是今天回来了,看到这个场面,你有多少条小命儿也不够往里搭的呀!”这个女汉子对臭脚兄的提点多少有那么点儿苦口婆心。 瞬间觉醒的臭脚叔雷厉风行地找来几个人,准备把李高阳小姐抬去后山扔了。 从来淡定自若的李高阳这回真要疯了。她正琢磨着怎么能够在那几个一听脚步声就身大力不亏的护院抓住她的四肢前很自然地醒过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慢着,几位大哥,我看她缓一缓兴许能走。几位让我看看她好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准确点儿说,是个柔弱的女人。 臭脚兄不依不饶地说:“要看带远点儿看,别在我家门前。臭要饭的,脏了我家的门楣。”话说,门楣,是这么就能弄脏的吗? “娘子,娘子,你还好吗?”李高阳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大唐人都这么称呼人的,无论多大、结没结婚都叫娘子? 再不醒她就忒不识抬举了。李高阳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气若游丝地“哼”了一声。这倒不完全是装的,搁谁在太阳底下暴晒了那么久,又给人踩了几脚也会这副德行。 “你还能走吗?”女子问道。 这是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比她大点儿不多。蜡黄的一张脸,长得倒是清秀好看,眉眼细长,头发黑黝黝的,梳成一个很简单的髻。得,是个没钱的主儿。从衣服的破旧程度和头发上毫无装饰物这两点上就看得出来。人道是一看就是个好人,仅只这点让李高阳心中有些宽慰。无论如何,她还是很感谢眼前这位一看就连小康都够不上的姑娘的。没有她自己半小时之内就会被转移到后山毁尸灭迹了。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走得动。 那女子用瘦得硌人的小胳膊架着她来到了路边儿的树荫底下。“娘子,你这是怎么了?饿的吧?”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一点儿没发现李高阳胳膊上的肉其实比她还多,脚步除了慢点儿、比她还有劲儿呢。 李高阳怕自己十足的中气泄了自己的底,点点头,很小声挤出俩字:“嗯,饿。” 扶着李高阳歇息了一会儿,这少女悲悯地看着李高阳说:“娘子,你若不嫌弃,就到我家里吃点儿吧,虽然都是粗茶淡饭,但总能对付着吃饱。” 李高阳眼里的泪花呀,浪打浪啊。在装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人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虽然一路上,李高阳已经为自己做了足够充足的心理建设,她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李高阳再怎么是学霸她也就是个新时代的初中生,封建旧社会的事儿全凭看书加想象啊!此前她是拿自己农村奶奶家那样的标准要求的这个姑娘家:一排小平房,矮矮小土墙,前院蹲条大狼狗,需要蔬菜地里有。以为再穷也就那样了。到那儿一看,自己还真是想多了。 这个世界真奇妙啊!这么多家能乱哄哄地挤在这一个小院儿里。三间快散架了的小土房,里面打眼一望至少挤了一、二、三,三家吧。从哪儿看出来的?院子当间儿支的锅和锅旁互不理睬的主妇们呗。她终于知道救她的姑娘为什么小脸儿蜡黄了,敢情是地域原因啊!这就好像是个人肉蜡像馆,人人蜡黄。 这一个小院儿里闹哄哄挤满了瘸腿的男人、流着鼻涕的小孩子、面无表情的妇人……那姑娘领着李高阳在脚与脚的缝隙间辗转腾挪地来到了她的家——如果这真算是一个家的话。 这姑娘的家其实就是从那三间小土房中隔出的半间屋子——还是把山的半间,屋角的地方长着黑色霉斑,看来是长年累月的漏雨造成的。那姑娘把李高阳让到木板搭成的床榻下坐下,四下找了半天看家里没什么吃食,才从里怀里哆哆嗦嗦逃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李高阳瞥了瞥,是一块做得挺好看的糕点。 那姑娘把那糕点掰开两半,一半递给李高阳,另一半又轻轻包了回去放在柜子上。“娘子,你先吃点儿糕点,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李高阳点点头,看着那姑娘出去院子里忙活开了。 她坐在补丁摞着补丁的床榻上,一边儿嚼着半块美味可口的糕点,一边儿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想:嗯,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只是心想的事儿都不成。也不知道那个碎嘴又冲动的萧春夏会不会比自己更惨一点儿?想到这儿,她总算舒服了些。 第九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贫苦人家最有爱 粗茶淡饭是肯定的了。李高阳一边如同嚼蜡一样嚼着那姑娘递过来的糊糊野菜粥,一边考量着自己怎样才能把这难以下咽的粥一直吃下去。 “这位姑娘,您怎么称呼啊?”李高阳端着碗微笑地望着她的救命恩人,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哦,娘子,我叫程施婉,你叫我婉儿就好。”那姑娘笑吟吟地说。“你呢,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大唐人,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大街上呢?”娘子这个词还是让李高阳多少有那么点儿不适应,特别是经过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么一喊,总有一种缠缠绵绵的蕾*丝*边儿的味道。 李高阳放下碗,蹙眉深深叹了口气:“我是来这里寻亲的,可是谁想到亲人已经故去了。我到这里后,打听他们的下落本就已经打听了一周,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哪儿还有钱吃饭?”李高阳盘算着,在客栈里跟和尚说过那一套肯定是不行的,有强人杀了她爹再逼她入**这戏码太血腥,一般的小门小户承受不了。还是寻亲吧,温和生动,容易遭人同情,又让人觉得不会给他们惹来什么麻烦。 “哦,是这样。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这姑娘真是个很好的被引领者,没等李高阳挖坑呢,她先往坑里跳了。 “哎。”李高阳一声凄凄惨惨的长叹:“我本来是因为父母大人相继故去,没有办法才来投奔舅舅的。没想到舅舅也抛下我走了。天真是不容我啊,我这个可怜之人,该往哪里去啊……”说完嘤嘤哭了起来。李高阳本就长得纤细好看,这一哭冲了脸上的黑灰,虽然哭出几条灰道子来,但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那女子打量了李高阳一阵,叹道:“哎,娘子真是个可怜人。我瞧你长得这么标致,就更不好在这坊间行走了。有钱人家的女子生的好看是福气,可像我们这贫苦人家的女子,生得破落些却是最好不过。姑娘这副样子走在外面,指不定会给谁看了去生出坏心可就糟了。” “谁说不是啊,我这一路本就是提心吊胆,以为到了这儿,找到舅舅就好了。可是,谁想到……”李高阳适时地中断了叙述又嘤嘤哭了起来。 她以为此时程施婉一定会说“如果不嫌弃,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可是,她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之后再欲言又止地又看了看她。李高阳泪眼婆娑地想,该说了呀,怎么还不说?程施婉最后却只是苦哈哈地摇了摇头,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李高阳虽然心急如焚,面子上却一点儿没露。她把手放在眼睛上揩了揩,做了个哭泣的结束动作。才缓缓问:“婉儿姑娘怎么不跟我一起吃?” 程施婉笑着说:“娘子,你先吃吧,我爹妈还没回来,我再等等他们。” 嗯,还是个孝顺的女儿,怪不得不敢擅自做主把她留下。“婉儿姑娘,你叫我高阳就好,我的名字叫李高阳。”李高阳温婉贴心地说。 一句话却惹得程施婉大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环顾了下四周,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娘子从小就叫这名字?” 李高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蹊跷,谨慎地说:“我是回纥人,母亲却是大唐人,这是她给我起的汉族名字,以前从未用过,到这儿才想起叫了。怎么了?” 程施婉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我说娘子装束、语言怎么都和我们汉人不同。你不知道,你这名字,冲撞了我们大唐公主的封号啊!娘子,以后这名字万万不能再叫了,免得被有心人听去惹了祸端。” 李高阳是何等聪明的人,她瞬间顿悟,唐朝时候是有个高阳公主的啊!借此,她转速超常的大脑一下子推断出如今不是贞观年间就是永徽年间。无论如何,跟她刚来时的推断相差不大,真是唐初! “好,那以后我不叫就是。”李高阳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婉儿姑娘的爹娘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折腾了大半天,又聊了会天儿,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了——李高阳恨不得越晚越好,天一黑,他们还好意思把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子赶出门去吗? 程施婉黯然说:“我爹和我娘平日里就在街上给人唱曲儿挣口饭吃,每日里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今日怎么还没回来呢。”说着有几分焦急地望了望窗外。 屋子里一下子很安静。李高阳也不知道自己再该说点儿什么。此时,她已经强吃完那一碗粥,再不想吃第二碗。于是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 一共巴掌大的地方,望上两眼就尽收眼底了。李高阳看见角落的柜子上摆着张琴,就走过去细看,是张13弦的古筝。琴上没有一点儿灰,看来很常用。李高阳真是闹死了中国心,想当初要学乐器的时候,怎么就非要妈妈给自己报钢琴?学个古筝好不好?!也能救自己于水火呀! 她不动声色地想了想,问:“婉儿姑娘会弹琴?” 程施婉把一直望着外面的眼睛调转回来,看见李高阳明显一怔,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看来她是一直焦心着晚归的父母,忘了家里还有个白吃饭的。“哦,家父粗通乐理,从小跟父亲学的,现在我就靠它去弹点儿小曲,贴补家用。” 看来还是个艺术世家。李高阳状似无意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琴弦。果然,善解人意的程施婉又按照她设计的套路问了过来:“李家娘子也会弹琴?” 这个称呼又让李高阳恍惚了一下,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在灶台旁边捏着饼的小媳妇儿,还有个流着鼻涕的小破孩儿拽着她的裤管在喊“娘”。“这种琴我不会弹,我的家乡有一种琴,也是用指头弹的,不过不是拨,而是摁。一共有88个琴键,52个白色的,36个黑色的。以前我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去弹一下。”李高阳的目光透过琴弦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那架钢琴。 “88个?那一定很大。”程施婉的眼中露出音乐人特有的向往。 “是,音域很宽,声音很美。”关于钢琴,李高阳不想再多说,她主要还是要绕回去想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程姑娘,我……好想家。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你这种琴我又不会弹,我哼个家乡的小调儿,你能弹来给我听听吗?” “好。娘子,我尽量。”善良的程施婉把琴拿到了桌子上,正襟坐在了桌前,全心全意地想一解李高阳的思乡之苦,岂不知李高阳的葫芦里卖着“迷*魂药”。 李高阳轻轻哼唱了起来:“我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春来春去俱无踪,徒留一帘幽梦。谁能解我情衷,谁将柔情深种,若能相知又相逢,共此一帘幽梦……” 李高阳的歌喉不是顶好的,只能保证不跑调。但好在她顶顶在意这次“演出”,又真的懂这歌的意境,所以,倒也唱得别有韵味。直听得程施婉都痴了。继而央求李高阳再唱一遍,随着李高阳的歌声,她揣摩着一点点弹出了曲子。 一首《一帘幽梦》从千年之前的古筝中清丽低婉地流出,熟悉的曲调,不一样的环境,倒是真的让李高阳恍惚了。她的目光中渐渐泛起了波澜。妈妈爸爸,你们还好吗?高阳如今还好,只是,大概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们俩了。 “你家乡的曲子真美。”一曲终了,程施婉抬起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李高阳。 此时李高阳才恍然回过神来,哎,刚才自己真是入戏太深,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了脚。如今的境地,一切悲春悯秋都是无效的,把自己安排得食宿无忧才是硬道理。 “想听?我们家乡这样的曲子多的是!”李高阳笑说。 程施婉的爹娘回来之前,李高阳又给她哼唱了《菊花台》、《牧羊曲》,甚至还给她哼唱了钢琴曲《梦中的婚礼》。两个人唱着弹着,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工夫,天已经黑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李高阳抬眼望去,一个布衣靸鞋、白发苍苍的老者,搀着一位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盲眼老妪走了进来。 “爹!娘!怎么才回来?我今天去香玉楼,人家给了我一块糕,我给你们留了半块呢!”程施婉站起来笑着迎向二人。走到近前,她“呀”地惊叫了一声:“爹,您这是怎么了?” 此时李高阳才注意到,老者的脸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程老爹脸上堆着笑说:“没事儿,没事儿,被几个不懂事儿的小子推了两下,抢了今天的钱。不打紧。”一边儿说一边儿给程施婉使着颜色。 “哦。”怕她娘担心,她果然没有再问。她娘想问,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默默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李高阳看到这副场面,突然间就不忍心再死皮赖脸地赖下去,也知道了为什么程施婉没有留她——家里本就这么艰辛,怎么能再添她这一张嘴呢? “婉儿姑娘,谢谢你好心施舍我一顿粥饭,天色不早了,我要告辞了。”李高阳这次是实心实意地站起来要走。 “慢着。”程施婉上前拉着她的手拽住了她。她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的爹娘说:“爹、娘,这是李……暖姑娘,她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之人,来投奔亲戚,亲人却故去了。不如……不如我们就收留她住下吧。”她又急急补充说:“暖娘会很多小曲儿,都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定能帮到我的。” 她爹笑了,青肿的脸上像开了个染料铺:“婉儿,不用跟爹解释那么多,你想留,就让这位小娘子留下。都是苦命之人,我们有口饭吃,就不会让人家饿死。”又转过身来对着李高阳说:“暖娘是吧?我们家,你也看到了,家徒四壁。但我们三个今后定会把你当成亲人,你以后就是我们程家的二丫头,可好?” 这让在21世纪很少感动的李高阳心弦莫名狠狠一动。她不由自主地就对着程老爹重重点了一下头。连带着程施婉欢呼了一声,跑过来抱住了她。 程施婉那瞎眼的娘也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和她说话,问些她家里的事,说些体己的话。不知怎的,李高阳突然觉得,在这里,即使天天喝野菜粥也比在那被踹了好几脚的深宅大院里当丫鬟强上一百倍。 第十章 大唐装修队,经济又实惠 远山如黛,静默无声。破破烂烂的羊角观前,萧春夏正嘴里叼着根大葱眺望远方,对身旁的小二说:“小二,你说,是小五能先回来,还是小三儿?” 小二儿往后退了一步,皱着鼻子说:“姐,以后能不拿大葱当零食吗?” 萧春夏嘴里咔蹭咔蹭嚼着葱白说:“除了大葱你们还能给我要到别的吗?!我倒是想吃一把薯片就一口可乐,哪儿有啊?!啊——啊——啊!能不能不提我的伤心事?!我呆的好好儿的,又招我是不是?!本来有爸有妈有男神的,突然来了这么个破地方,没吃没喝没游戏,还得当幼儿园阿姨……”越说越絮叨,越说越烦躁。 小二儿用悲悯的目光看着萧春夏。这是又犯疯病了,这间歇式的抽风一天总要有那么一两次,他们都习惯了。 据他们哥儿仨背地里研究,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萧姐姐一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来着,然后突遭了什么变故,家破人亡了。 就剩她孤苦伶仃的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长得又不好看,**不要,只好来行乞——多亏他们同情萧春夏,没有把讨论结果公布出来,不然,萧春夏肯定操着狼外婆一样的微笑对他们勾着手说:“都谁这么说来着?来,你过来一下,姐不打你。” 之所以这么猜测,是因为她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们哥儿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赶上哪天他们要的东西特别难吃的时候,她就会一边吃着那难吃的东西一边给他们讲各种好吃的:比如用填喂方法育肥的一种白鸭,不给鸭子开膛。只在鸭子身上开个小洞,把内脏拿出来,往鸭肚子里面灌开水,然后再把小洞系上后挂在火上用果木炭火烤。再比如把蟹肉和蟹黄做馅包在纸一样薄的面皮里,用文火蒸去水分,做出来的包子如秋菊吐艳,吃起来鲜而不腻……把它们说得个个口水直流。 这些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会知道的。据他们三个猜测,萧姐姐一定是哪个国家的皇亲国戚,父亲得罪了皇帝老子……后面就越说越离奇离谱了(他们哪里知道,萧春夏的爸爸是个厨师。有句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作为厨子的闺女,萧春夏这个吃货虽然实践能力不成,但理论功底还是相当扎实的)。 小二为了让这位犯了疯病的皇亲国戚暂时安静下来,决定接着她刚才的话说下去。“我猜一定是三儿先回来。” “为什么?”暴走中的萧春夏果然停下来看他。 小二无奈地掀了掀眼皮:“你让老五那么小的孩子去砍树,没有个十天半日我怕他是回不来了。三儿那么溜的嘴皮子,你要他去向人家讨那不怎么值钱的旧麻纸,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得,分分钟这词儿他都学会了。 “你还有事儿吗?没什么事儿我去帮老五砍树了。”小二作势要走。 “哎,别介呀。我留你有重要的事儿。”萧春夏带着一嘴大葱味儿就来了。 小二一捏鼻子:“有事儿说,我多远都能听明白。” “你吧,不用担心老五。”萧春夏吃完大葱把细木棍儿一丝丝劈开剔着牙,“你都知道要去帮老五砍树,老三干完了他自己的活儿能不去吗?我们俩干完我们自己的活儿不也得去吗?所以吧,我给老五一个人分任务,就等于把这个活儿派给了大家。反正小五在这儿呆着也没什么用,就让他去笨鸟先飞吧。” 小二“哦”了一声,心想,你可真损。“那你把我留下是要做什么?” 萧春夏一龇牙:“来,二儿,今天你就是总设计师,姐给你形容形容,你帮姐设计设计这些个东西该怎么弄。” 原来,萧春夏这是想装修了。 来了半月有余,萧春夏已经受够了这个车祸现场一样炫飞了的“小别墅”。每天睡觉前她都担心自己第二天一早醒来被冻成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睡觉时总有小风儿在自己耳边呢喃地说“我吹死你”“我吹死你”!这么有创意的房子,她能忍受十多天的时间,实在是因为跟那小哥仨还不熟——磨合好了才能发号指令啊。 这些天,她用十八般武艺将这三个小家伙笼络到了自己旗下。想出层出不穷的游戏跟他们玩儿,晚上睡觉前讲点儿《丑小鸭》、《海的女儿》这样的小故事,再给这些没出过江都县(原来这里不是个镇子,而是江都县)的小家伙讲一讲祖国各地的大好河山。虽然这些家伙对萧春夏形容出来的飞机、火箭、公共汽车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她疯病没好的表现,但他们总体上来讲还是很喜欢听她山南海北地侃大山的。侃着侃着,几个小家伙就越来越离不开她,尤其是小五,简直要把她当成他娘了。 今天早上,萧春夏看着几个小弟围着她的狗腿样子,觉得鸭子已经煮熟了。 经过了热烈而审慎的讨论,新家的基本造型出炉了——当然,大部分还是老二想的,萧春夏只负责说出梦想。至于实际操作方法,她认为那是男人们的事儿——虽然那三个男人加起来才二十岁左右。 在萧春夏天花乱坠地把现代装修风格一一给小二描述了一遍后,小二一抬手,适时制止了她的漫想。 最终磋商的结果是,墙皮裂缝这样的事就放它去,反正他们的家也是古朴风的抽象实用主义。没有床就没有床,因为全家只有一个值钱能用的家当:一把斧子,这几个妇孺要是想用它做出几张床来难比登天。灶台,用以前那两块土坯支起来的瓦罐还能凑合着用。 最后,决定今天的任务就是:给道观装上窗子,再在外面盖个简易厕所。 两个人商量完到林子一看,果然老三已经在那儿了。小五浑身上下净是树叶子,裤腿子还豁开了一道大口子,正歪在旁边儿累得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小二凉飕飕白了萧春夏一眼,说:“姐,你一点儿都不内疚?” 萧春夏也没想到小五能这么卖命,她只是想把他支出去好跟小二商量事儿,省得他在旁边一会儿问自己这一会儿问自己那,耽误了“正事儿”。她拍着小五的肩膀(这两天她逼着他们挨个去湖边洗衣服,这回终于不冒烟了)打着哈哈:“五儿,辛苦了,一会儿姐给你吃点儿好的补补力气。” “吃好的?那你一会儿不是还得让小五帮你编网捕兔子?”去替换小三的小二凉飕飕说。几个人现在学乖了,捕兔子已经捕的得心应手,一次就抓两个,赶紧收手。也不知道现在漫山遍野的兔子们是不是都不胜其扰,张罗着搬家呢。 这个补刀帝!萧春夏对小二的背影做了个挥刀的手势,把小五往膝盖上一抱:“来,姐给你讲一个《来自星星的你》!”(萧春夏同学一点儿都不觉得,用爱情故事来教育一个五岁的孩子,实际上是一种荼毒和污染,在她看来,灰姑娘和白雪公主,跟韩剧没有本质的区别) “姐,以后要是你有什么危险,小五都能嗖一下子‘飞’到你身边去保护你该有多好?!”听了《来自星星的你》,小五抱着来自星星的萧春夏说。“到时候我只要一想到你,马上就能飞去你身边找你,那该多好!”小五无限想往的说。 “还是不要了,万一我在上茅厕那该多尴尬,而且,不是要熏死你?”萧春夏逗着小不点儿,和他咯咯笑作一团。 *** 半天时间,木头终于砍完了。 耗时五个小时左右,几个人用木头打了几个框子,糊上麻纸做了几扇简易窗子。用楔子把这些窗子安在了道观原来的黑窟窿上。全做完,再在上面打上一块可以活动的板子放在纸窗上。这样,平时白天掀开有阳光能透进来,下雨刮风时和晚上可以用实木板子挡上,道观里更暖和些。 又在距离羊角观三百米左右的地方用木头围成了一个简易茅房。萧春夏仰天长啸,历时半个月,她终于告别了露天大小便的不适! 几个人站在山坡上打量着“新”的羊角观,自豪的心情油然而生。这时,小五“哇”地一声哭了。 “小五,你这是咋了?姐也没惹你呀!”三儿笑嘻嘻说。 “三儿,你不说一个拽一个不舒服是吗?”萧春夏装作生气地对小三儿挥了挥拳头,又捧着小五的小脸儿说:“小五,怎么了?” 小五趴在萧春夏的怀里说:“姐,我觉得我有家了。” 几个人听了小五的话,不免黯然神伤。 萧春夏当先缓过神来,看看有些偏西的日头大喊道:“走!趁天没黑,逮兔子要饭去!晚上咱们要开个篝火晚会庆祝下!庆祝我们有家了!” “姐,什么是篝火晚会啊?”小三儿对新鲜的食物总是很好奇。 “篝火晚会呀,就是……就是中间用木头燃着火,一群人在火边儿上边唱边跳、边吃边喝的大party!”萧春夏眼睛放着光地看着小三儿说。 “趴踢?”几个孩子无限迷茫,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十一章 萧家四姐弟,到哪哪有戏 “以后啊,我要让你们过上正常日子。等春天到了,咱们想法子弄点儿种子,在这山上垦出块儿荒来,起码吃饭就有保证了。要是有点儿结余,咱就让小三儿去卖,反正三儿嘴皮子溜,一定能卖上好价钱!”萧春夏搂着小哥儿几个边走边畅想着未来。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人家也不会叫我们臭要饭的了!”小五笑逐颜开地说。 “看把我们五儿高兴的。”萧春夏笑着轻抚小五的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这一天二儿、三儿、五儿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姓什么呢?” 三人脸上都现出伤心之色。三儿说:“姐啊,我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哪儿来的姓儿啊!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萧春夏眼中划过一丝怜惜,大声说:“没事儿!正好,以后就随姐姐的姓,都姓萧!最好不过了,以后咱们就是亲姐弟。来,择日不如撞日,趁热乎,姐再帮你们一人起一个名字!” “起名字?”小二儿显然觉得这事儿由萧春夏来完成不怎么靠谱。 “对。起名字。来,就从你开始。”得,小二儿撞枪口上了。他把头转向另一侧狠狠闭了闭眼睛。 “起名字吧,得有个意义!你看,我就叫萧春夏,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几个小鬼头纷纷摇头。 “我爸说,做人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快乐,让人觉得暖和。所以,就给我取名叫萧春夏,没有秋天和冬天,一生温暖热情。好不好?你们说,我这名字好不好?姐温暖不?热情不?” 谁敢说不好啊?!谁敢说她不温暖、不热情啊?! “小二儿,你是三个里最聪明的,不然……你就叫萧聪聪怎么样?”萧春夏捋一捋下巴上她想象出来的山羊胡说。 小二儿觉得一口血直往上涌:“姐,我还是自己起一个吧。” “也成,那你想叫一个什么名字呢?”萧春夏问。 “我乞讨的时候听说书的老头儿说,男子汉应当心存凌云志。我,就叫萧凌云吧。” “好!这名字不错!透着股子精气神儿!”萧春夏拍板了。心想,这小二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来,到三儿了。我们三儿,最能言善辩,最会说话。要不三儿你就叫萧话吧?”萧春夏拼命发动她闲散惯了的脑细胞给三儿起名字。 “萧话……萧话……我怎么觉得读起来有点儿熟悉呢?”三儿挠着头诧异。 “可不是熟悉嘛,萧话,笑话嘛!”小二儿在旁边没好气儿地说。 萧春夏赶紧往回找:“三儿,姐真没想到这一点。来,姐再给你想一个更好的。你就叫萧邦吧。” “帮?我可不爱随便帮人!那不是没心眼儿的老好人儿吗?”三儿对这个著名艺术家的名字压根儿没看上。 “三儿,你这人心细如针,一肚子弯弯绕。不然,你就叫萧纵横吧。”二儿在旁边说话了。 三儿一下子乐了:“萧纵横?太好了,这名字我稀罕,听着大气!” 五儿在旁边儿已经等不及了:“到我了,到我了!你们都起了那么好的名字,到我这儿是不是都没好的了?”小五儿撅着嘴说。 接连两个名字都是小二儿起的,萧春夏的脸上很挂不住。怎么着自己也是捧了十来年语文课本的新时代中学生啊,让个封建社会目不识丁小乞丐给比下去了?看来不拿出点儿绝活是不行了,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y呀! 她使劲儿想着上辈子那些她认识的姓萧的人:“萧亚轩?不行不行,是哥女的。萧峰?不行不行,结局不好。萧敬腾?不行不行,那是雨神。萧遥?” 没等她说完,那三个小家伙儿异口同声地说:“萧遥好!” “就这个吧,洒脱自在!”小二儿说。 “对,我们两个哥哥以后一定要照顾好小五儿,让他逍逍遥遥的,什么都不必愁。”小三儿点头兴奋地说。 小五咯咯笑着说:“就这个了,好记好说,就俩字儿!” 两个哥哥翻了翻眼皮。这半个月跟萧大姐别的没学着,懒这个事儿学了个十成十。萧春夏乐了,嘿,这三小子里,就小五儿最随她。 “哎,我还有件事儿要问你们。你们一个是小二儿、一个是小三儿、一个是小五儿。那另外的人呢?至少还应该有老大和小四啊?”萧春夏好奇地问。 她这一问,刚起了名字正兴奋的小哥儿仨没声了。半晌,老三说:“姐,我们以前是哥儿六个。后来,老大、小四儿、小六儿都病死了。我们几个就像一窝小狗,幸运的,体格儿好的,就活了下来。弱一点儿的,倒霉惹上病的,没医没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了。其实,去了也挺好,省得留在这人世间活受罪。”三儿说完,小二儿和小五儿都揩了揩泪花。 萧春夏没想到自己一个没走脑的问题一下子勾起了几个小家伙儿的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气贯长虹地拍着胸脯说: “哥儿几个别怕,以后有大姐我在,你们都不用怕了!姐有挣钱的路子啊。咱先种地,到时候有钱了,咱们就扩大规模,再多种点儿,那钱就更多了……哈,到时候咱就买个500平的大房子、再买个车,咱姐弟四个也是有房有车的人了……到时候雇些个佣人,我就可以作威作福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几个娶几房好媳妇儿,我就可以给她们脸色看了……”萧春夏不可抑制地想了下去,思路一打开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行,姐,咱们今天就想到这儿吧,想得挺高兴。”三儿现着他奸商一样的笑容说,组织了萧春夏越来越泛滥的思维。 “种上地,只要有了一点儿起色,城北那些人就会把我们抢得毛儿都不剩。再把我们的地踩得稀巴烂。”小二儿恨恨说。 “城北的人?城北的人是谁?”萧春夏疑惑地问。 “咱们住城南,那些人住城北。他们也是乞丐,但他们比我们大,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我们要饭的时候都要避开他们,碰到他们准是一顿好揍!”三儿回答说。 “还有这事儿?都十六七岁了干点儿什么不好?干嘛还要讨饭?”萧春夏听得忿忿。 “那些人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其实他们主要的生活来源也不是讨饭,而是偷东西、坑蒙拐骗。他们想拉我们入伙,我们不入,所以他们才看我们不顺眼。一见到我们,就找我们的麻烦。”三儿解释说。 萧春夏听着听着,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扬手,大踏步揽着小哥儿几个:“走,姐给你们报仇去!” 她这么一说,那三个马上害怕了。半个月的相处让他们充分了解了萧春夏的不拐弯性子,这就是个不怕事儿大的呀。 “姐,姐,千万别去。你打不过他们!”三个人好说歹说拽住了她,才算集体松了口气。 “好,先放过他们。如果他们将来主动找咱们的麻烦,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萧春夏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吹牛。 “好好好。”三个人为了将她稳住,忙不迭地答应。她这时候就是说她想嫁给李世民做皇后娘娘,估计三个人除了“好好好”也不会说别的——可是这时候,萧春夏已经知道了,她想嫁给李世民的计划恐怕需要改改了。因为现在已经是贞观十七年,据说李世民如今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嫁给个老头子?不能够啊!她这个外貌协会的终身会员,宁可坐在长腿欧巴的自行车后座上哭,也不想坐在李世民老爷爷的宝马里笑啊! 接下来,几个人一边“萧凌云!”、“萧遥!”、“萧纵横!”地互相哈哈笑着乱叫一通,一边走进了江都县城。 “姐,我早说不能弄得那么干净吧。太干净了人家就不会可怜我们,给我们剩菜剩饭了。”三儿看着今天寥寥的战果说。 “那也不能为了多要口饭吃就不讲究个人卫生啊!”萧春夏不服气地说。不过,三儿说的还真是,他们要了这么久,施舍给他们东西的人寥寥无几。 “我们一下子走出来四个人,人家一看我们这么多人,就觉得我们总有办法弄点儿什么。我们还是分开要吧。都各自去自己相熟的人家里去要要。”具有领导气质的老二儿萧凌云发话了。敢**家乞丐也是有老客户的。 几人分开行事。人家三个都去拉自己的友情赞助了,萧春夏开始犯愁了。她来的时间本就短,她还是个懒人,从来没自己去行乞过,都是跟着他们三个凑对儿去的,哪儿有自己的固定客户啊。得,现找吧! 萧春夏就在街上溜达开了。她正在街头一边儿看着路边卖的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一边儿看有没有个摊位的老板能给自己施舍仨瓜俩枣儿的,如果能在包子摊儿再要到一个掉过地上的包子那就更好了! 这时,她听见离自己不远处响起一声低喝:“敢跑?!” 吖?这声音怎么这么眼熟。萧春夏抬头去看,正有一个十六七岁、衣衫褴褛的青年乞丐手里攥着一个荷包向她这边跑来。身后紧跟着他在人群缝隙中穿梭而来的,是一个白衣玉带的美男子。这男子真美,英挺的悬胆鼻汪水的丹凤眼,一米八三左右的个子,后背直挺挺的。这家伙要是穿到现代,准没霍建华什么事儿了,所有古装戏,包了呀! 可……这家伙怎么这么眼熟? 还没等萧春夏反应过来,一个物什扑面向她飞来。咦?什么?萧春夏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接。接过来定睛一看,呀!这东西……不是刚才被那青年小叫花捏在手里的荷包吗?她转头要叫那个乞丐,可回头去看,哪还有那人的踪影? 萧春夏正愣愣发呆,手里的荷包已经落入了一只纤长好看的手里。 “小乞丐,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二章 借过,你不是我的菜 萧春夏顺着这只手往上打量,刚刚那个古装小白脸儿正似笑非笑地拿眼睛夹她。她的心里莫名一紧。不过,也就紧了那么一小下——可以理解为看到姿容美好的异性之后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正常生*理反应。 紧接着萧春夏就开始气愤了。这世上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还让别人怎么活?!还让女人怎么活? 这么想着,她就准备绕开这惹眼的美男子赶紧去要饭。 没错,萧春夏是爱美男,而且,看见美男走不动道。但是,但可是,可但是,很遗憾,面前这一款她认为明晃晃是小*受型的美男子不是她的菜。 例数萧春夏的历任男神我们不难总结出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萧春夏不喜欢纤长型的小白脸。她喜欢的都是运动型小麦色肌肉男——俗称魔鬼筋肉人。 比如她这次明勾暗引了很久,答应要参加她生日party的男神就是学校篮球队外号叫“大熊”的巨无霸型队长。所以,三个字就可以概括萧春夏对面前这位美男的感觉:不来电。 她小腿儿一扔,三两步绕到旁边去。咦?被挡住了。电线杆子一样的白色条状物。她抬眼瞪他一眼,这么默契吗? 她小腿儿再一扔,绕到另一边去。咦?又被挡住了。是根很眼熟的白色电线杆子!她又抬眼看他,用不用配合度这么高啊? 她小腿儿第三次扔,绕回到那边去。咦?再次被挡住了。成心的呀这是!她歪着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这位仁兄。这家伙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她,誓将这场游戏进行到底的意思!萧春夏凌乱了,现在恶霸色*-狼质量都这么好了吗?! “这位兄台,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是犯法的。”萧春夏好心提醒他。 “怎么,你……是女的?”这人眉挑的好看,说出的话却忒损。果然,古代先贤们说的真真儿的准:小白脸儿,不安好心眼儿。 “你不是为了劫色干嘛拦我?看你穿得溜光水滑的,也不像能找个乞丐劫财的人呀!”萧春夏继续迈步,她就不信了。呃,脑袋终于如愿以偿地撞在了一堵肉墙上。呀,还挺有弹性! 花美男嫌弃地用一根指头抵着她的头把她轻轻推离开一点。然后,还是用这根手指,摁得她丁点儿不能动弹,含笑说:“跟我走吧。” 周围渐渐有路人围拢上来,看耍猴一样笑看他们两人。萧春夏这下终于怒了,她的头皮被人摁着,下面的胳膊腿儿一顿扑腾:“借过!我说借过你听不懂吗?我明确地告诉你,你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你这种小白脸儿!你就是去晒黑了变成古天乐也没用!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表面上笑哈哈、心里默念草泥马的调调!” 她的话,有一半花美男先生都不太理解。他歪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乞丐少女,她黑黄相接的头发打着绺儿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抓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乱转,手里拿着个钵儿胡乱挥着。 “偷了东西还想走?”他一脸有等于没有的笑容,眼睛里丁点儿笑意都没有,甚至有点儿冰冰冷冷。 这人,跟李高阳一个德行,不对,还不如人家李高阳,至少李高阳还知道不高兴绷着张脸(她算误解了李高阳了,李高阳不是不高兴才绷着脸,是日常的表情就是绷着脸),不像他,虚伪! “谁偷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我偷东西了?!”萧春夏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怒斥他。 花美男面色有几分不奈,另一只手指勾着那个荷包,抬起来在她眼前晃了两晃,云淡风轻地道:“这偷儿啊,也是门学问,不是谁都当得的,手艺太拙劣了、脚程不够,都不成。” 看着这个倒了好几手的荷包,萧春夏恍然大悟。刚才的小叫花子是甩不开这花美男了,来了个仙人跳啊!小样儿,玩儿的挺嗨呀!这跟她愚人节时候拿着同桌的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说自己是“她奶奶的远方侄女也就是她姑姑”是一个路数呀! 萧春夏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什么,上姥姥家邻居的房上堵过烟囱,下同学家养鱼塘里摸过对虾,出在走廊里罚过站,入在上课的时候嚼过方便面。一辈子——虽然她那一辈子短了点儿——一辈子就怕一件事儿,就是别人吃完屎把屎抹在她嘴上! 她就不信了,从来只有她给别人抹屎的份儿,她啥时候替别人背过黑锅呀! 她从这人的手指头底下翻翻着眼珠儿,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说:“这位帅哥,来,咱们从头儿捋一遍。刚才你也看见了,偷你钱包的不是我吧?他一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他就慌了。然后他就看见我了,就把那东西扔我怀里了。然后,我就被你摁在这儿了。” 萧春夏说得口水泛滥,自以为很清晰地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娇嗔地看了花美男一眼(把他看得一个寒战):“所以说,我吧,是被人给陷害了。这真是一个毫无人道的大乌龙啊!” 花美男一直看着她信口雌黄,那眼神里明明写着“编,你就在那儿编”,待她说完,幽幽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你呀,怎么还是那么不长进?真是个笨贼。这样的把戏骗得了谁?你那个同伙儿也是笨,你这样的人也能交托东西?白偷了一场不是?” 这厮许是摁得有些累了,抬起右胳膊换了个手。萧春夏趁着他换手的档口想跑,只来得及做了个抬头的准备活动,就又被摁那儿了。也行,至少头是抬着的。 萧春夏平白无故遭了诬陷,当然生气。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都说了不是她干的,不是她干的。他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团伙作案呢! 她一梗脖子,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你怎么不信呢?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好好说话不听是不是?!你看看,我怎么可能是个小偷儿?我这要饭的钵儿都拿在手里呢,偷东西不得讲究个轻装简从啊!拿着它多不方便?!”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扬了扬手里还粘了几个饭粒儿的钵儿。把美男扬得使劲儿往后撅着避了避。 萧春夏说着,还手刨脚蹬了起来,想摆脱开那一指禅的束缚重获自由。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指头还在她头上。她还在那儿做准备活动状。 花美男似乎觉得她很可笑,笑觑着她横着轮的小胳膊小腿儿们一会儿后,幽幽凉凉地说:“别再挣扎了,就你这点儿本事还想跑?以为我放了你一次,还能放你第二次?” “第二次?什么第二次?胡说!我什么时候见过你?”萧春夏继续垂死挣扎。 敢情这家伙压根儿没认出他来?花美男莫名地有些恼火,自己那么容易被忽略吗?他欺身上前,凑到她耳边,压低的声音从他半咬着的牙缝里挤了出来:“你这身衣服是哪儿来的?!” 萧春夏一歪头,眼睛大睁,闭了闭眼睛晃了晃头再仔细看了看他,笑了,谁说她没有老客户,这不就是个老客户嘛:“原来是你呀!你穿上衣服我还真有点儿不认识你了。” 得,一句话,把花美男的脸气得通红——或许是臊的? “你还是不是个女子?什么话都说得出!”他低声呵斥道。 男子见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再不愿在这儿过多停留:“跟我去衙门里走一遭吧。”他说着,撤了自己的那根玉石棍儿一样的手指头,两个指头略带嫌弃地一捏萧春夏的衣服袖子。感觉他并没怎么用力,可不知怎的,萧春夏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一听衙门,萧春夏害怕了。那不就是古代的公*安局吗?再不明白历史她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啊!“大哥,你得相信我,这次真不是我干的!我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拼命挣扎。谁好人愿意去公安局啊!再说,也不知道这时候需要个身份证之类的不。她现在基本上属于裸*奔在唐朝啊,就相当于偷渡,她绝对不能去那地方啊! “有那些劲儿挨打的时候再使。” 挨打?萧春夏听见这两个字如五雷轰顶一样,瞬间就蔫了。呀,这tm是古代呀!不是送进局子里蹲几天完事儿了,会真打的呀!那地方还有老虎凳、辣椒水啥的吧(这位童鞋跟渣滓洞搞混了)。 突然之间,一柄铡刀阴森森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对,就是包老爷用过的那个狗头的! 丰富的联想能力让萧春夏当时就不敢再挣扎了,腿肚子一阵阵的发软。 她运了运一脑门子的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再不冷静屁*股指定被打开花儿了。以她现在这么荣耀的身份和地位,估计因为偷点儿东西被砍了头都不好说。 自己在这家伙那儿有前科,看来他是不会相信自己不是小偷了。不如,就跟他拼了吧!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下一秒钟,萧春夏直挺挺地——跪下了。眼神诚恳地看着花美男,两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子,深情款款,不对,是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 “这位大哥……不是,大爷……不是,你说是啥就是啥吧!你不能把我送进衙门啊!我上有瞎眼的奶奶和病弱的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弟弟,全家人就指着我要点儿饭过日子啊!您就放过我吧!我要是进去了,我们家就家破人亡、鸡飞狗跳墙了呀!您行行好,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啊!我不偷没有办法啊,你以为我想嘛……” 萧春夏把从小三儿萧纵横那儿学的表演技巧酣畅淋漓地用在这儿了,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情真意切呀。 花美男看着萧春夏的眼泪和鼻涕皱了皱眉,看着萧春夏把鼻涕蹭到自己袖子上更皱了皱眉。他狠狠把袖子往外抽了抽,萧春夏拽得紧,没抽动。 萧春夏见他不再拽着自己走了,觉得有门儿,哭得更大声了。花美男的眉头皱的快打成死结了。看着愈加围拢过来的人群,他低头细思忖了一下,抖了抖袍袖,看都没看她一眼:“你走吧。”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萧春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不走我就改变主意了。”他清灵的丹凤眼一挑,汪如春水,冷若寒冰。 “谢谢!谢谢大爷不杀之恩!大爷再见!不对,大爷再也不见!”萧春夏反应过来,机关枪一样突突了一连串儿不知所云的话之后蹦着高儿跑了。 “主人,怎么把她放了?”影子一样的遂伦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花美男的身旁。 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萧春夏一路贼眉鼠眼回头边看他边往前奔(萧春夏这都是看电视剧看多了,觉得电视剧里一般突然间放了谁都会在她跑着跑着掏出枪毙了她,可见,媒体的影响多巨大呀!),突然被路边买卖人家的筐子绊了一跤,被人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心不在焉地说:“为了这么个人,被他们发现了行踪,不值当。” 第十三章 休息时间,请勿施舍 萧春夏呼哧呼哧跑得远了,回头再也看不见那个想要她再死一次的花美男,才算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一路为了加快速度,她连屁都没敢放上一个呀! 她正靠在一棵歪脖树上喘气儿,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头。她踩了电门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似的说:“大爷,求你了,你饶了我吧。我家的老娘还等着我回去买药,我家的奶奶还等着我回家热饭,我家的弟弟还等着我回去喂奶……” “好了!是我!”小二儿萧凌云揉揉头,无奈地说。 “啊?”萧春夏一睁眼看是他,龇牙嘿嘿笑了,起身一揽他的肩头。“不早说,让我跪了这么久。” 萧凌云不自然地闪了闪,讷讷说:“姐,你是女人,别动不动就搂人。” “呀,小屁孩儿,还挺迂腐!就搂,就搂,怎么了?我是你姐,不趁着现在搂等长大了你有了媳妇儿了,我还搂得着吗?!”萧春夏搂得更紧了。 萧凌云扭脸看着别处,脸红了。 *** 夜晚。一弯清月挂在天际。 仙吕山上,空旷的荒郊野岭,一堆高高燃起的篝火,四个满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的小乞丐。没有酒,却已经醉了。 萧春夏挥舞着兔子腿儿,一边舞动着手脚、扭着腰肢、用夸张的手势跳着闪电步,一边儿**歌唱,好不快乐。随风飘出很远的,是萧春夏高亢动情的歌声——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火光照亮了她油光崭亮的嘴和黑暗里闪闪发亮的眼睛,还有傻呵呵的笑容。 三儿和五儿跟在萧春夏后面手舞足蹈,像两只笨拙的小狗。小二儿虽然有些扭捏,但动作倒还好看,他一边跳一边气急败坏地说:“这是什么曲子啊,真难听。这词……真是粗鄙。” 萧春夏继续着她疯癫的舞姿,用鼻孔看着萧凌云说:“二儿,你懂什么,这是我家乡现在最流行的年度神曲!只要你听了一遍,脑袋里就会不停地循环播放!” 萧凌云已经对她稀奇古怪的用词习以为常了,他一边儿被动跟着他们三个疯闹,一边儿没好气儿地说:“蛮夷之地就是蛮夷之地,连小曲儿都那么放*荡。还有,都起了大名儿了!怎么还‘二儿’、‘二儿’的!我叫萧凌云,记住了吗?” 萧春夏好笑:“好好,记住了!萧凌云萧大侠!” 萧凌云被叫的又得意又害羞,连忙把脸扭向了别处。 “姐!别唠了,再唱一个,再唱一个这样的小曲儿!我们爱听!”萧遥和萧纵横在一旁恳求她。 “好,我再给你们唱一个‘最炫民族风’!”萧春夏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再次大展歌喉,旁边的萧凌云拽了拽她的袖子。 她向他看去,萧凌云向旁边怒了努嘴。 萧春夏回头去看,不远处的树荫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个人,颀长儒雅,身姿挺拔。一半脸儿露在树荫外面的月亮地里,面色洁白如玉,一双丹凤眼冰凉凉的,正在那儿挑着眉怒中带笑地看着她。正是她白天刚跟他相约再也不见的花美男。 萧春夏当时就吓矮了一截,这人是警犬吗?怎么走哪儿跟哪儿啊?这是要把他们一窝端?! 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儿是自己的地盘。旁边都是自己的兄弟。证据他早上都拿走了,证人们也都找不到了,估计他现在不可能再把自己抓去法办了呀! 想到这儿她感觉自己刚缩回去那点儿身高又噌噌地涨了回来。 她登登登几步走到那人身边,歪着头、鼓着嘴,理直气壮地说:“怎么?看我们姐弟几个可怜,追到我们家施舍来了?对不住,休息时间,请勿施舍!谢谢您的合作!” 这人见她跳得红扑扑的两腮,撅着的小小的嘴儿,两只圆眼睛乌溜溜乱转,怒气消了不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这就是你瞎眼的奶奶、病弱的娘、嗷嗷待哺的小弟弟?” 萧春夏心里想,关你毛事。又怕真得罪了他对他们姐弟几个不利——这人的穿着一看就是个土豪:白色的锦缎宽袖褂子,外面是白狐狸毛鹤氅,有钱人的标配。 掂对了一下词儿,她吊儿郎当地说:“那都是要饭时候博同情的词儿。我要说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身强体不亏,也不残废,不缺胳膊不缺腿儿,你还能给我吃的吗?” “对啊,你不缺胳膊不缺腿儿我干嘛要给你吃的?”那人负着手站在树下反问,声音温润。 “那怎么着?为了跟你要口吃的,我还得把自己弄残呗?”萧春夏不乐意了。 这股胡搅蛮缠的劲儿让花美男很火大,他勾了勾嘴角,一努嘴,下巴指着篝火的方向:“你们在干嘛?” 萧春夏一指她不远处的家:“为了庆祝我们新家落成的剪彩仪式。篝火晚会!”这要是旁人,萧春夏这个狐朋狗友一大堆的人准会加上一句:“怎么样?来跟我们热闹热闹?”跟这人……她偷偷拿眼睃了睃他,还是算了吧,遇见他准没好事儿,赶紧走赶紧好。 那人看了看那个破道观,一皱眉:“你都乞讨了,还有这样的心思?”这真是个他搞不懂的小东西。 萧春夏丝毫不以为意:“乞讨?乞讨怎么了?做乞丐也要做出些派头儿来!做乞丐不怕!做乞丐也要有一颗牛b的心!” 她扬了扬那张略略清减了些的小脸儿,傲慢地说:“我告诉你,我们也有营业和打烊的区别!你以为现在我是乞丐吗?,这位……花美男先生,我现在和你是具有同等地位的人。我工作期间跪在那儿给你磕头作揖那是服务我的客户,现在我下班了!我热爱生活、享受休息日,哼,老子心情好了,还可以吹吹口哨,**一下你这样的花美男。” 萧春夏已经忘记自己早上曾被这位仁兄吓尿了,开始大放厥词了。 夜风渐凉,山野僻静。那边儿围着火的三个男孩子大概都在留意着这边儿的动静,总之,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男子在阴影中立着一动不动。风吹动得他大氅上的茸毛和他额前的碎发来回摆动。他在思考。虽然萧春夏的很多话他听不懂,他又觉得都是些疯话——一个乞丐的话,能好到哪里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得哪里很有道理。他想,他自己一定是疯了,站在这里和乞丐唠了这么久。 “咦?你是来干嘛的?不会真是来找我的吧?”萧春夏抱着膀子问。这里离火堆太远,站了这么久,还真是冷了。 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来这里自是有事,哪来的闲工夫和你计较!”说着,看也不再看她一眼,一甩袍袖,转身走了。 “嘁,这人,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是个神经病!阿——嚏!”萧春夏抱着膀子喃喃着:“还真是冷啊!” 突然,一件大氅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头上。一股兰香扑鼻而来。 萧春夏把那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一看,正是刚才那人穿过的那件儿。“嘁,这么香!”她把大氅凑到鼻子底下:“男人也洒香水,真是娘娘腔!哎呀,我怎么没想到,他……不会是个小倌儿吧?” 已经走出去一百米左右远的男子身形一晃,僵在了原地。 “嗯,长那么好看,那么有钱,一定是个小倌儿!被哪个县太爷**做‘**’了啥的吧。对!就是这么回事儿!”萧春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儿摸着那件大氅上水滑的狐狸毛儿:“啧啧,这么好的衣裳,也不知道明天能当多少钱?” 说着,得了糖吃的小孩儿一样嘿嘿笑了起来。 如果就着月色,就会看到,月亮地里的男子,清俊的脸上真是瞬息万变。最后,他一咬牙,一甩袍袖,走了。哼!好心都给当了驴肝肺!就应该冻死她才对! 一条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主人,一天之中,接连遇到这个乞丐两次,会不会有什么蹊跷?用我去查一下吗?” 男人的脸上重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不必,凑巧而已。谁能找这样的货色做个细作?有多少条命也不够她出卖的。”说着,不自查地,嘴角微微上勾。 遂伦看到主人的笑容时,略有恍神。半晌,才说了声“是!” “法聪大师来了吗?”他对着黑暗中的影子轻声询问。离开了萧春夏,他又回复了以往自己最熟悉的样子,做回了他风姿卓然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冷静,寡淡,还有……寂寞。 “来了,早等着主人了。”遂伦连忙答道。 两人再不言语,在黑暗中屏息夜行。 “阿弥陀佛……王……”夜色中,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僧人,他银须亮目,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他见主仆二人走过来,连忙行礼,被男子一把拽住了。“你我二人还拘得这些俗礼做什么?!”他的声音就像他的眼眸一样,清凉好听。之后,是无尽的沉默。似乎在等着和尚说些什么。 “王爷,还需有些日子。”和尚低眉敛目地说。他对男子很恭敬,这种恭敬是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 男子蹙了蹙眉:“大师,这有些日子……是多久。” 和尚顿了顿说:“贫僧也看不大仔细,三五载总是有的。” “哦。”男子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 “您……还需早作打算啊。”和尚眼里写满了担忧。 男子对他微微笑笑,笑容里略有落寞:“谢谢你,大师。”此后,再不愿多说。 和尚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只叹了口气,对男子施了一礼,告辞走了。 男子站在风中静静望着一天闪闪发亮的繁星,很久。 直到遂伦提醒他:“主人,还是走吧。太凉了,您穿得单薄……” 男子方才回过神来:“啊?好,我们走。”又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遂伦心中暗想,回去不是直接走这边半坡就好?主人怎么按原路返回?也不敢多问。继续跟着他。 二人行至羊角观附近,就见羊角观西面的静波湖面上,几个小小的身影在湖面上嗖嗖嗖如蜻蜓点水般飞奔。 起初,男子看见萧春夏时,眼中带了一丝暖意。走到近前,看见那几个身影竟然是踩着水面健步如飞,不禁愕然。连他旁边的遂伦也大惊失色。这样看起来不着痕迹的水上漂,没有二三十年哪练得出来?! “遂伦。”男子转过身去时,眼里已经冰冷一片。 “是,主人!”遂伦急忙上前躬身。 男子满眼嫌恶地不再多看那边一眼,返身走了。只留一句话在风里:“查!” “是!”遂伦对着主人的背影答道。 第十四章 看你过得不怎么样,我就安心了 傍晚时分,春寒料峭。风打在脸上格外疼,李高阳怀里抱着琴谱,走在大街上。因为冷,脚步也格外匆忙。 她的头发全都挽起来,在脑上梳了两个抓髻,穿着件看不出颜色的青蓝发白的棉褂。因为风大,她把琴谱举起来微微挡住脸前,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晃来了两个月了,竟然也适应了这没电没网没学上的生活,人的适应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两个月以来,李高阳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人家说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了。 在现代,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们还在课堂里坐着听讲,回家偶尔跟爸妈撒一撒娇。晚上妈妈做的饭不好吃,水果不是她喜欢的,还会撅上嘴巴抗议一下做做小公主。可这些,在程施婉那里,都是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程施婉今年已经17岁了,却迟迟没有定婆家——她竟然比自己大了两岁,李高阳万万没想到。大概是营养不良长得瘦小的原因,她显得格外小。 不出嫁的原因,一是她们家太穷,稍微像点儿样子的人家谁会找他们家做亲家。二是程施婉的爹爹有肺痨病,娘眼睛不好,她怕自己一旦嫁了,就没人照顾他们了。不然还是有几个人家想纳她做个小妾的,可她实在是放不下她的爹娘。 李高阳生活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穷得除了人(还都是老弱病残)什么都没有。 不过她还真是万分庆幸,短短的两个月,在这里感受到的温暖,让她知道,家,还可以这样的! 转眼李高阳——这个时候她在外人面前已经叫李暖了——已经来到了江都县最大的青/楼香玉楼门前。 程施婉平日里就是在这儿给人弹奏曲子再给青/楼女子们教唱一些小曲儿赚些钱。 今日,香玉楼特特从长安请来一个琴师演奏,本没有程施婉什么事儿。 可是,只因为近些天李高阳提供给程施婉的曲子格外受欢迎,老*鸨就找小厮登门来找程施婉要曲谱,让程施婉送两个这些天大家都喜欢的曲谱过去给琴师看一看。 今天其实是程施婉父亲的生日。李高阳和程施婉正在家里布置“会场”,想弄得有气氛一些,再做点儿像样的饭菜(虽然这很难),给两位老人个惊喜。 李高阳一听来的小厮说完,就主动把送谱子的差事揽了下来,让程施婉可以安心在家里布置。 她刚要往香玉楼里走,却顿住了。咦,这是……? “各位大哥大姐大姨大娘大叔大爷们,您老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吧!施舍给小的仨瓜俩枣吧。小的上有病弱的母亲和瞎眼的奶奶,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弟弟需要照顾啊……”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衣着华丽、却哪哪儿都透着穷酸气的小乞丐正缩在墙角,吊儿郎当地说着她背惯了的职业用语,声音油腔滑调还没什么感*彩,带着浓浓的职业倦怠。 她想了想,走了过去。 萧春夏眼皮子底下映入了一双打着各色补丁的女式旧棉鞋。哎,是个穷人,算了,有总比没有强。 马上,她扑倒在地,来神儿了:“这位娘子,您好人有好报,大恩又大德。您救救我这可怜的小乞丐吧,菩萨一定会保佑您这个善心人的……”感情竟比刚才真挚了不少。 “萧春夏,你省省吧。”李高阳轻声说。 萧春夏猛然抬头,哇塞,一张貌似苍老师的僵尸脸扑面而来。 “嘁,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口舌。”萧春夏揉揉头,吊儿郎当的样子又现了出来,缩着脖子翻了个白眼儿。 还真的是头脑简单、四肢更简单的萧春夏。 李高阳弯下腰,看看萧春夏的破饭碗:“做了乞丐了?” 萧春夏混不吝的劲头儿又来了:“怎么着吧?你想嘲笑?对不起,您失败了。我热爱我的职业!我是乞丐,我骄傲!” 她上下打量着李暖的一身行头,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说:“看起来,智商这玩意儿也不太靠得住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李高阳童鞋不是也穿得破衣啰嗦的嘛?!啧啧,分开之后我一直惦记着你怎么样,今天看见你过得不怎么样,我就安心了!” 李高阳倒是泰然自若,她慢悠悠问萧春夏:“卷饼、包子,你想吃什么。别的不能要,我口袋里就三个铜钱。” 就这,还是昨天替一个外乡人写了封家书人家给的呢。程施婉家里那么困苦,她怎么好跟人家要钱。 一听这话,萧春夏更来劲儿了: “行,买去吧。随便,买什么都成。要是买煎饼请别放香菜,要是买烤物请别放辣,要是买面条给我弄点儿牛肉,你要能给我搞来个披萨,记得帮我配点儿芝士。还有,韭菜馅的东西我不能接受,作为乞丐,我还是需要有职业道德的,一张嘴卧倒一片这样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李高阳直起身*子,气派不凡地看了萧春夏一眼,一句话没说,走了。心说,李高阳,你就不应该来。该!叫你不长记性! 萧春夏大概觉得还没过瘾,在她身后喊: “喂!以后什么时候来事先打个招呼!别的没有,姐还能给你打两只兔子回去打打牙祭!一看你就老长时间没吃肉了吧?看你那儿小脸儿瘦的,这可是唐朝,不流行巴掌脸了!别等你将来找不着婆家冲我哭!” 她这句话其实还真是发自内心肺腑的,真想哪天给李高阳送俩兔子,反正也是白来的。 李高阳咬咬牙,走得更快了。 萧春夏看着她的背影,一龇牙。小样儿,叫你嫌弃我!说我没用!不跟我组队! 她目送着李高阳走进了门口站满了花姑娘的香玉楼,瞬间石化了。 她没看错吧?李高阳跑青*楼里干嘛去了?真跟苍老师做同事了?!妓*女也有穿得那么寒碜、那么破的? 萧春夏不淡定了。她再不待见李高阳也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啊!赶紧,拾掇拾掇家伙事儿她就跟了上去。 自然,被青*楼外面的“保安”们拦下来还踹了几脚。只得蹲在香玉楼门口稍远点儿的地方眼巴巴望着,只盼望李高阳什么时候再能出来。 *** 李高阳走进大堂的时候,但见一众的姑娘正围在一处长吁短叹,而香玉楼的老*鸨金钏姐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地中间走来走去。 这时候已是傍晚,正是青/楼上客的时候,里面四处奔走的都是些穿得有些清凉的不*良职业者,有些个情急的已经在大堂中搂着和自己相熟的姑娘手忙脚乱了。 李高阳实在不愿多呆。她跟金钏姐打过两次照面,也算认得。就径直走上前去,脆生生叫了一声“金钏姐”。 金钏姐正低着头敲脑袋,一听这一声如同莺啼的说话声,连忙抬头。看到了一张花团锦绣的脸。 不知为何,她的眼睛一亮,操着狼外婆一样的微笑问:“你是……哪个牙婆子带来的?”说着,眼神在她大腿、胸部机关枪一样扫射了一通。 李高阳狂汗,敢情是把她当成未来的摇钱树了,怪不笑得这么春满乾坤。 为了防止这位程施婉的顶头上司继续畅想下去,她连忙走上前去,笑容满面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您好,金钏姐。施婉今天有事儿,让我帮她给您送乐谱。” 金钏姐这时才意识到这位美女原来她是见过的,正是程施婉那个穷妹子家吃白饭的。她的脸儿吧嗒一下撂了下来,比翻书快多了:“哦,放那儿吧。” 李高阳赶紧把自己手里的乐谱递给一个离她挺近、穿得还算多的姑娘,就要往外走。 嗖地,她的胳膊被人从后边拽住了。 一回头她就看见了金钏姐那张不知糊了多少层粉,惨白里透着青色的脸。上面堆得笑容啊,随着那些皱纹尖刀一样刺瞎她的眼睛。 “这位姑娘,你贵姓啊?”她热情地摩挲着李高阳的手背说。 李高阳给她笑得毛骨悚然,这个卖女孩儿的老火柴不会是想把她拐卖了吧。她狐疑地看着她,说:“李。” “李家小娘子啊。”得,又来了。“烦劳您帮姐姐个忙好不好啊?完了姐姐给你钱的……” 给钱?给多少钱也不成啊!这是诱拐她失足啊!“对不起,金钏姐,我今天还有事儿……” “你先听姐说完。”金钏姐好像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一伸手打住了她的话头: “不知道你晓得不啊,我们香玉楼有个头牌舞姬叫红满堂的,那在咱们江都县城是数一数二的红人,跳舞的时候那个腰啊,软的啊……我就不多说了。红满堂今天给姐姐搞了突然逃跑那一套,跟个没钱的护院跑了。可今天有客人花重金点了她跳舞的。要不……” “我以前没跳过舞……”李高阳马上说,生怕自己这只小绵羊落入虎口。 金钏姐不愧是个老/鸨,特热情,特能搞活气氛,就好像刚才那会儿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是别人不是她: “妹妹呀,姐知道你没练过,不怕!姐也不是让你替代满堂红那个中间的位置,你就给姐姐顶个场,在最角落、最不起眼儿的地方比划比划就成。这里会跳舞的姑娘本就不多,今天叫歌舞的又有三个厢房,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变不出人来了呀!而且——” 她神秘兮兮地趴在李高阳耳边说:“早上来定歌舞那个爷虽是个生面孔,却是个财大气粗的富贵相。咱们可惹不起人家。” 看李高阳在那儿游移不定,她又加重了砝码:“哎呀,李家小娘子,弹琴这事儿你是知道的,谁还不会弹几个曲子呢?你家施婉也不是弹得顶顶好的,还不都是我看她为人谦和敦厚、家境窘迫才帮的她嘛!”说着,就拿眼睛斜觑着萧春夏。 萧春夏是个人精儿,哪里会不懂她的意思,不就是在拿程施婉的饭碗在威胁自己嘛! 她本来想说,她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可是想一想,哎,她还真就吃这一套。只好讪讪说:“那好。事先说好,跳出什么样我没有办法,跳完我就走。” 第十五章 坏男人,一定要有好相貌 李高阳从点头的那一刻开始,接受了长达半个小时之久的“酷刑”折磨。 被逼着泡了个香喷喷的玫瑰花瓣浴(老*鸨金钏姐说她身上有一股穷人堆里的酸臭气,她自己左闻右闻也没闻出什么),又被几个楼里的几个姑娘摁着化了个大浓妆,最后,还穿上了小姐们的职业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唐朝后期女人们都宽袍大袖、坦胸露*乳的,敢情都是从青*楼里流行出去的! 被“修葺”一新的李高阳走到众人面前时,叽叽喳喳的女子们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金钏姐谄媚地先发话了:“李家小娘子,你若是留在我们楼里,吃穿一应都不用愁,姐姐让你过上娘娘一样的日子,临了临了,还能给你找个达官显贵嫁了做个续弦……” 李高阳一抬手,一句话都没说,一个手势就制止了她对自己的勾*引。 金钏姐不甘心地说:“哎,白瞎了这份大好的人材。只怕是做个清倌人都能名动一时啊!”说得好像李高阳做不成妓*女是个多大的损失一样。 旁边刚刚找回声音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地捂嘴议论: “多亏人家不想来,不然不知道要抢了我们多少恩*客?” “是啊!不过长得真是好,不做我们这行白瞎了。你看她来时穿的那身行头,破破烂烂的……” “你当都像你一样喜欢千人压万人骑呢?” 女子们哈哈笑作一团。 李高阳全当没听到,抬头淡淡地说:“我需要做什么?”她只盼着早跳完早离开,这里她多一刻也不想呆。 金钏姐又春满*乾坤地笑了:“小娘子,你呀,就跟着大家就好。让自己笑着,别人抬手你也抬手,别人转圈,你也跟着转圈。这就是个八女阵舞,所以缺一个也不成。不过我准保把你安排在最不起眼儿的那个方位上……” 李高阳一抬手:“懂了。”制止了老/鸨职业综合症的发病。这一抬手,自己袖子上传来的香味儿,让她很是皱了下眉。 青*楼里最受欢迎的就是漂亮美眉,如果这个漂亮美眉再冰雪聪明,那老*鸨就更会喜欢得不得了了。可是,如果这么个姑娘不能被招揽到自己的手下做个签约艺人,可想而知是多么的郁闷。于是,**金钏姐又露出了便秘一样遗憾的表情。 “好!离跳舞还有会儿工夫呢。菊香,你领李家小娘子去你屋子里坐一会儿。待那定了天香阁的大爷来了,你跟菊香一同出来就好。”金钏姐交代道。 李高阳被那唤作菊香的姑娘带进了自己的房里。这房间装饰得俗艳难耐,到处粉粉绿绿,没什么新意。李高阳打量了两眼就收回了眼光。 那菊香也没什么话,两个人一时间展开了大眼儿瞪小眼儿的较量。 李高阳本就是个话不多、又对什么都没什么好奇心的人。 而青*楼的妹子平日里迎来送往的,卖笑卖得腮帮子都笑酸了。谁还会对各女人笑个不停呢——何况还是个长得好看的良家女子。好看、良家、女子,三个关键词,决定了李高阳在这里孤立到没朋友。 屋子里的空气冷的都快凝结起来了,两个人都泰然自若,一点儿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一只大黑手一挑那桃红色的小门帘儿。人还没恶心到人声音先让人反胃了: “菊香,我的心肝小宝贝儿,可想死爷了!想我没呀,你这个小/骚/蹄子?” 李高阳听得一脑门儿黑线,向门口望去,一个穿着很地主、长得很民工的人咧着大香肠嘴走了进来。 这人一站定,见屋里除了菊香还有旁人,先愣了一下。 接着,又定睛在李高阳的脸上狠狠看了一二三四五六眼,眼神直直地惊艳了那么一大下。 再把眼神从脸上移到胸/*口,再移到大腿,医院的x光扫描一样扫了一遍全身。李高阳一下子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满身的大粪,怪恶心的。 最后,这位民工兄的猪腰子脸笑得跟个打了褶的包子似的:“呀,菊香,你有客呀?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呀?这位姑娘面生得很,怎么称呼啊?”话虽说对菊香说的,眼睛却蚊子叮血一样死死盯着李高阳。 再看那菊香,脸儿已经气白了,面子上早挂不住了。但,职业人就是职业人,人家操着左摇右摆轻微脑血栓一样的歪脖子扭到了民工兄面前,手往那人脖子上一挂,语调嗲得叹为观止: “呀,林爷,你来了呀!你也知道来呀!这都多少天没来了呀!死鬼,亏人家天天夜里哭着想你!” 说着,一扳那人想绕着她去看李高阳的脸:“呦,别看了,别看了。人家我妹子可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我们香玉楼的!” 她回头声音好亲切地对李高阳笑着说:“好妹妹,快出去玩儿会儿吧!不然我家林爷怕是一刻也坐不住,要去你家提亲了!” 李高阳被她笑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再一见那两人已经粘糕一样粘在一起了。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应声低着头走了出去。 她心底对**女子的肃然起敬又多了一层,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人家多有职业操守!人家前一秒脸上还挂着霜呢,后一秒——还是看见了那么组织纪律性很差的一张脸,人家马上就能笑得跟个小太阳儿似的。这就是差距。 从菊香房里出来,李高阳还保持着冷静,一开房门,她就不淡定了。外面处处娇声浪*语、靡靡之音啊!整座小楼格外沸腾,女人们一个比一个狐狸精,男人们一个比一个衣冠禽/兽,正比着做败类呢! 李高阳被楼里的气氛弄得头大,又被自己身上恶俗的香气熏得想吐,就在人少的地方捋着墙根儿溜达,只盼望从哪里能出到外面去。 哪料到,这青/楼里,为了防止姑娘们私逃,一般根本除了大门就没有第二个门,可把李高阳难受坏了。 她只好找到二楼一处没人的窗户,把脑袋探了出去。 嗯,空气新鲜了,总算有人味儿了。她看着擦黑的街上,那些行色匆匆的女人们,他们素面朝天,穿着粗布衣裙,正往家里急火火地奔。嗯,这才对嘛!总算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房遗爱从香玉楼的门外晃进来的时候,一抬眼,正看见二楼一个美丽的屁*股正对着他微笑。 虽然看不到脑袋,从腰身来看,这定是个美人儿。这女子若不丑得离谱,便一定能算上这县城里的一个名/妓了。 房遗爱笑着摸了摸下巴,红姑娘也会一时想不开跳楼吗? 时间还早,他想都没想就拾阶走上二楼,果然,屁*股还在。他走到近前一看,果然,是个佳人。 虽然只是个影影绰绰的侧脸,但足可以看出容貌的姣好、皮肤的白皙细腻。她有好看的杏眼和蔻丹的小小的唇。 他又笑了。原来这美人不是要跳楼,却是在洗白菜萝卜一样狠劲儿搓着自己的脸。 其实,是李高阳刚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妆一定跟香玉楼里的姑娘老/鸨一样,化得跟聊斋似的。为了不让自己的脸变成调色板,她在极力把自己的“艺/妓妆”蹭成淡妆。 “姑娘这是在干嘛呢?”房遗爱站在她侧后方笑看着她。 李高阳一回头,一个剑眉朗目的高壮男子,硬朗的脸部线条,眉宇间有股子舒爽劲儿,长得倒像梁朝伟和吴彦祖的合体。 果然,坏男人一定要有好相貌。 在李高阳心中,能来青/楼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面前这位,必然是个腹内草包的富家子弟败家子。败家子不长成这副样子怎么败家呢? 李高阳眸光清冷地一笑:“你管的着吗?” 房遗爱一愣,惊异于李高阳的态度。他甚至回头看了看,这不是青/楼吗? 他眉毛一挑:“没想到小小的香玉楼竟然还沉着块宝贝。” 李高阳眸中染上了一层冷意,她转过身来,在房遗爱的身前停下脚步,对他淡淡开口:“你这浑身上下,倒是只有这双眼睛还算有些用处,辨得出好赖。”声音很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 房遗爱被她看得心底一动,挑眉笑着说:“好的我自是看得出。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找你们老*鸨把你赎出来。” 李高阳懒懒抬眼,静静在房遗爱脸上冷凝了很久,直到房遗爱心中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一阵寒意。她才冷冷一笑:“留着你的臭钱回去买几本书看吧。” 说完,她别过头去,踱着步缓缓走了。只留个背影给房遗爱,可不知怎的,房遗爱就是知道,这个女人,她很生气。 这是想引起我的兴趣吗?他玩味地想,恭喜你,成功了! 第十六章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李高阳躲进最偏僻的回廊里溜达,菊香在后边一拍她的肩膀。她回头,菊香又回复了那张面瘫脸:“原来你在这里,我们四处找了你好久。快走,客人来了!” 李高阳想到跳完舞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魔窟了,连忙跟着她往香玉楼最好的厢房天香阁的方向走去。 等在那儿的**金钏姐一见她们俩回来,忙一甩手绢:“姑奶奶啊,你总算回来了。”说着拂拂胸*脯压压惊,堆着一脸褶子,操着她们这个青*楼的标准脑血酸步子走进了房间里。 李高阳放眼打量了一下等在门口的八个姑娘,都是姿容上乘,腰肢细软。为首的女子高挽着牡丹记,容貌异常艳丽,眉目深凸,看来是个异国女子,眼里琉璃色的波光流转,煞是好看。 李高阳暗想,没想到这小小的香玉楼里倒也暗藏着如此绝色。怪不得那传说中的满堂红跟人跑了,**也不甚害怕。她倒诧异,这天香阁据说是香玉楼最最排场的厢房,**怎地却敢让她这没有任何经验的小新人顶替这一屋的位置呢? 正诧异中,金钏姐正宗的老*鸨腔从房间里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哎呦,这位爷,您怎么称呼啊?你今天早晨来的匆忙,奴家也没来得及问……哦,房公子啊……这位大爷呢,怎么称呼啊……好好好……您叫的歌舞准备好了,让我们家的小娘子们进来吗?” 里边一个声音浑厚响亮,透着股纨绔子弟特有的浮夸腔:“好,准备好了就来吧!大声唱大声弹使劲儿跳,爷就喜欢爽快的!给我这位兄长看高兴了,听舒坦了,爷有赏!” 李高阳在舞姬队伍的尾巴上静静待着,心里说,原来古今官二代、富二代都是一副德行! 曲声响起,李高阳心里乐了。这曲子她熟啊。正是《甄嬛传》的主题曲《红颜劫》,是她前几天写给程施婉的。 走在她身前的舞姬轻声提醒她:“准备好,音乐起起了,我们该走了。你跟着我就好,我怎么走,你就怎么走。” 李高阳略一点头,算是回答。 一干人等在前奏声中鱼贯而入,嗯,还真有几分声色犬马的意思,李高阳想。这房间弄得比ktv的vip包房还大,还阔。四处里非金即银,不怪的诗里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长久呆在这里,真的会忘了外面的世界。 八个伴舞呈花瓣状展开,将那名异域女子花心一样衬托出来,那女子眼眸如秋水一样盈盈望向坐在席间的两名男子,缓缓唱道: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 歌声清灵,古韵真纯,让李高阳也有些醉了。今生前世,缠绊在一起,亦真亦幻。 席上的两人本来是在说话,听了歌声齐齐看了过来。 李高阳跟着队伍拿着扇子上下起伏的扇动衬托着中间的“女主”,这舞步本就毫无难度可言,何况对学了八年民族舞的李高阳来说呢——李高阳跟金钏姐说的其实全都是托辞。 实际上她从五岁开始学跳舞,一起学到初二,后来妈妈认为再学习会影响了她的学习时间,她才停了下来。 笙箫齐鸣,琴瑟撩拨。李高阳一边跳舞一边打量着席上的两名男子。 正对着她这边的,是个穿着皂袍的壮硕男子,看起来铁骨铮铮,倒像个硬汉。正一边拍着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一边朗声笑着。李高阳想,看这人脸上正气凛然,倒一点儿都不像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舀”啊! 再看正侧对她的另一个人,华服锦衣,一副斯文的样子,身材虽也健朗硬挺,被那一身疙瘩肉的人一比倒像个文人了。只是……这身衣裳怎么有些眼熟? 此时,那人猛然回过头来看向这边。李高阳心里一惊,连忙用手里的扇子挡住了脸边。 这……这不是刚才的“金玉其外”吗?真是冤家路窄。 李高阳在心里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快看中间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外国美眉”……快去谈事情…… 果然,富二代只瞟了一眼歌舞,就又回身跟那个壮硕的男子说话。 李高阳从扇子下面偷眼观看,从两个人略显严肃的表情来看,说的倒像是正经事。有时候小声商议,偶尔会大声朗笑。若不知道这是个声色犬马之地,看两人恣意洒脱的神态倒会让她想起“把酒话桑麻”这类的好句子。 不知怎地,这首曲子怎么那么长,怎么跳也跳不完的感觉!她侧低着头,尽量能挡脸的时候都挡着,大家都不举扇子的时候,她就会故意错后一步,用前面那名舞姬的身形挡住自己的。不得不说,她挡得格外辛苦。 还好,一切顺利。那个人渣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她。 曲子到了尾声,李高阳终于放下心来ver!一会儿,我就“到家了”!她甚至在心里模仿着小沈阳的语气鼓励了一下自己(这压抑得是有多厉害,才能把学霸弄成这样)。这么想着,她美丽的脸上不由得展开一朵楚楚动人的微笑,清丽醉人,昙花一样灿烂无比。 坐在席间的房遗爱被这笑容惑得一下子打住了话头。 “房贤弟?房贤弟?!”直到张拂靖轻声唤他,他才醒过神来。“哦,拂靖兄!”他歉意地一笑。 “想什么分了神?”可不是,他的样子,哪看得出他是在看房间最角落中的那名舞姬,倒像是在低头想事。 房遗爱摇头轻笑,什么也没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半年之后,待你新派出的商队回转。还是这江都县,我一定把你的货万无一失地押回长安!还用张定业的名字?” “是。”房遗爱点头。 “哎,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人家的父亲就是个县丞也要用一用的,哪有你这样的!”张拂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房遗爱无奈轻笑:“一言难尽。我还是安心做我的逆子吧。”他伸开双臂做一个无所谓的姿态:“拂靖兄,你不懂,做一个草包,有时还真不错。” 张拂靖满脸满眼的不能理解:“我要走了。你要做你的草包自去做吧!只是,下次可别约在这样的劳什子地方见面了,呛得慌!” 房遗爱连连笑着点头,与张拂靖作别。 待将张拂靖送出门去,房遗爱不但没走,反而折了回来,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地享受上了。 李高阳的心情也不赖,最后两句了,她只等混在人堆儿里跳完就可以哼着歌回家了! 一曲总算终了,李高阳准备鸣金收兵,心里想着是不是该给程老爹唱个生日快乐歌,舞姬们正准备撤出包厢。 “且慢!”只听席上的房遗爱一抬头,一锭金元宝稳稳当当落在了地当间儿:“再来一曲。” 旁人看见闪闪发亮的金子乐的连连施礼,特别是中间“主打”的异域舞娘,目光烁烁地望着坐在上首的金主,那眼神,那勾魂! 李高阳却头痛万分,说好的“一首就走”呢?她愤愤地想。 房遗爱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暗笑。这个丫头,她一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看她左躲右躲的样子很是有趣,就想捉弄她一下。 李高阳拧着眉头加入了那些恨不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着庆祝“再来一首”的舞姬们,心里很有种花木兰代父从军的决绝,心里想着,施婉啊施婉,我在你家吃这几天干饭我算是都还给你了。 那位很有“我爸是李刚”的派头儿的富家子坐在上首翘着尾巴等着再一轮的纸醉金迷、美人炮弹,眼睛发出森然的绿光。 曲子响起,竟然是李玲玉的《美人吟》。 “蓝蓝的白云天,悠悠水边流;玉手扬鞭马儿走,月上柳梢头。红红的美人脸,淡淡柳眉愁;飞针走线荷包绣,相思在心头。风儿清,水长流,哥哥天边走;自古美女爱英雄,一诺千金到尽头……” 这倒真是一首很适合**的曲子,甜蜜忧伤,郎情妾意。那个异域女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愣是唱出了几分自己的味道。惹得李高阳都多看了她好几眼,这要是放在现代,也是在中国好声音能得到转身的选手啊! 房遗爱见那小妮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倒忘了躲避自己了,只直愣愣盯着中间那名歌者若有所思,有点儿不乐意了。这么大个帅哥摆在这儿你视若无睹,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么想着,他从桌上轻轻夹起了一颗花生米…… “哎呦!”李高阳跳得好好的,忽觉膝盖一酸,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这下子糗大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这下子完了,不但几天的干饭还不回来了,甚至还有可能害得施婉连今后的饭都不知道在哪儿了。她还想,完了完了,这下子那个败家子儿想不看见自己都难了,让他尽情欢笑去吧。她又想到,香玉楼的这身衣服也不知道值多少钱,蹭出个窟窿来是按全价陪还是能打点折呢…… 以她的智商,她还能在落地之前想到更多。但她已经来不及想了,不是她一时脑子转的慢,而是她根本没落地。 李高阳感觉腰间一紧,一阵罗曼蒂克式的旋转之后,落入了一个人的臂弯里——用的还是公主抱。 李高阳脱离了危险第一时间就蹬地站了起来,却因为刚才的天旋地转后遗症再次跌进刚才的怀里。 “这么不愿意离开我?”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最最油腔滑调的话。 当看清抱着她的人时,她顿时怒目圆睁:“放开我!”竟然是败家子!这是个多么雪上加霜的事实! 那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一双黑玉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戏谑:“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现在又不想走了?那可不行?我这里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得的?” 李高阳的身*子被他箍得难受,厌恶的蹙着眉说:“别老跟我说让正常人觉得恶心的话!” 房遗爱无视她的怒意,毫无放开她的意思。只伸手对房中的其他人挥了挥:“你们下去吧!” 人家青*楼的人们估计早就见惯了这样的戏码,几秒钟之内一个人都不剩了,撤退得比消防演习还专业。 李高阳想,要不要这样啊?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不是你们内部人士? “松手!”李高阳眸光狠绝。她讨厌别人离她这么近,尤其是还是个男人,再尤其,还是她最瞧不起的啃老族加绣花枕头。 “我倒是很想看看,我不松的话你会怎么样?”房遗爱将头压低,鼻尖儿快顶上了她的鼻尖儿,嘴角噙着笑意说。 本是想逗逗她,欺身下去的时候却有种淡淡的香气沁入口鼻,虽被她身上的恶俗香味笼着,却很是好闻,让他的心神微微一荡。 房遗爱的心里一紧,手臂更紧了几分,让两个人贴合得毫无缝隙。被那缕香气惑着,眸光迷离地将脸渐渐向李高阳靠近。 李高阳被他禁锢得半分都动不了,看着那张线条分明的嘴唇渐渐向自己袭来,手指死死攥了攥,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眼里的恶心。 她想,色*男,你亲吧,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后悔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十倍百倍的把这种不舒服加诸在你身上! 她想象的那恶心的一刻却没有到来。她闭着眼睛等来的却是“哗啦”一声巨响,来不及反应,她一下子跌落在地上,身上还压着刚刚的恶男。 一朝得解放的李高阳从男子身*下爬了出来,就见到萧春夏举着一个碎了的花胆瓶口在她面前站着。 她的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情绪。她低头看着那一地碎片不太自然地说:“谢了!” 萧春夏眼神惊慌地像个兔子,她慌里慌张地摆摆手,把破胆瓶扔在地上:“快!江湖险恶,不行就撤!撤晚了我们可赔不起那个大胆瓶!” 李高阳被她拉着,眼有氤氲:“你怎么进来的?” 萧春夏边撒着丫子跑边说:“嘿嘿,我不是聪明伶俐小吃货嘛!我跟着几只外边儿来偷吃的猫找着了一个狗洞!” 李高阳所有感激瞬间化作乌有,心说:我不认识这货,我不认识这货…… 第十七章 我要是腿不软,也早跑了 当萧纵横到达和萧春夏约好的地方时,萧春夏正端着她的那个豁了牙的破钵儿,一张脸黑得跟包公似的。 “谁惹你了?没要着东西?”萧纵横纳闷。 萧春夏恶狠狠地把钵儿往萧纵横的手里一推,气呼呼当先走着。 萧纵横往钵儿里瞄了瞄,不错呀,两张油汪汪的馅饼。“要到这么好的东西生的什么气呢,姐?” “哼!这日子算没法儿过了!本来还以为你们大唐子民挺善良,不搞种族歧视,没想到也有这股子歪风邪气!行行出状元没听说过?干一行爱一行没听说过?职业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没听说过?!”萧春夏扯着脖子跟身边儿的空气喊。 这个怂包看来一定是刚才被欺负了屁都没敢放一个,回来拿空气练手来了。 “到底怎么了呀,气成这样?犯得着吗?”她越说,萧纵横倒越好奇了。 “我今天要了大半天的饭不是没要着嘛,正愁呢,得意楼的老板娘就站在门口那儿笑呵呵对我招手儿。我一看,呦,有门儿啊!我就屁颠儿屁颠儿去了! 人家随手就丢给我两张馅饼。我正乐呢,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姐?”小五儿萧遥也回来了。加入到了听诉苦的队伍里。 “结果她跟身边儿的儿子一指我,说‘让你跟你爹学算账像要杀了你一样!告诉你!你要是学不会,将来你自己开了店把钱算错了,那你就得把你爹和我辛辛苦苦给你攒下的老婆本儿赔得精光!跟她一样,天天在大街上要饭吃!” 萧纵横和逍遥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把萧春夏笑得更火了:“哼,敢情拿我做了反面教材了!叫我来是给她儿子树标杆儿来了!原来在家的时候,老师家长就都用我说事儿。没想到来了大唐了,还拿我举例子!哼,等将来我有钱有权有欧巴了!我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她的得意楼墙上画个圈儿,里边写个‘拆’!” 老三乐了,开始细水流长地给她排解怒火。 他说,姐啊,你得这么想。怎么着你也得了两张饼不是?你说说,你有我这么会说话、见风使舵吗?萧春夏摇头。 你有凌云那么聪明,能清楚地记得哪天哪家有什么大日子,哪个时辰那位老爷娘子走他们家的哪道门吗?萧春夏摇头。 你有小五那么小,那么可爱,谁看了都觉得这么小就没爹没娘当了乞丐真是可怜吗?萧春夏摇头。 “这不就结了!什么都没有,你还得了两张香喷喷的饼已经实属幸运了,你还在这儿气什么呢?你说,我说的有没有一点儿道理?” 萧春夏一想,嗯,也是哈!可又一想,不干了:“萧纵横!你这是安慰我呢吗?啊?我都已经‘变成三胖子了,你还要再给我一棒子’!你这也忒损了!” 四个人汇合,都算小有收获。半天就把一天的饭要了出来。四个人乐呵呵打道回府。 到了仙吕山上,看见树枝上有鸟雀飞舞。兴之所至,打鸟套兔子。准备能打到鸟更好,打不到鸟就用兔子肉把要来的菜回回炉,添些荤腥儿。 萧春夏照例被分配出来跟萧遥一起逮兔子。今天不知怎的,网住的兔子格外少,加起来一共三只,其中一只还因为萧春夏一个没抓牢跑了。 不能够啊!萧春夏把网子扔给萧遥撒丫子就撵。一只兔子腿都快落到他们嘴里的东西,她能让它跑了吗?于是,一人一兔展开了激烈的角逐。 就在她特英勇地追着兔子飞奔时,人家兔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个转身变了个向跑了。她没刹住车,脚下被个东西绊了。害得她像蛤蟆一样腾空而起,又“啪”地摔了下来。她一边腾空还在一边想:是谁!是谁给了她更倒霉的机会! 她咕噜一下爬起来,盯着把她绊倒的“东西”发了大约两分钟呆,之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啊~!”屁滚尿流地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回过神来又马上捂上了自己的嘴,吓得无声的热泪盈眶。 萧春夏的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呀:老天爷呀,你又淘气了!你这么可我一个人玩儿真的好吗?让我裸*穿了我都没怪你!你让我成了个要饭的我认了!你还没完没了了还!你还让我摊上命案了! 命案?!对,就是命案!地上躺着的,刚把萧春夏绊了个跟头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萧春夏的手上、身上、衣服上……沾的都是他的血! 几个小弟闻声赶来,都吓得傻了眼。有些人一辈子怕也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吧?!命案现场啊!他们对着那具“尸体”集体行着注目礼,脑子这个东西恐怕已经集体吓得不见了。 这时,地上那具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吓得大家一声大叫,撒丫子就跑。 “快跑啊!姐!”萧纵横拉着萧凌云一边儿跑一边儿喊。萧春夏则坐在地上看着那具尸体一动不动,表情凝重。 跟在萧纵横和萧凌云身后的逍遥,看见萧春夏没走,又跑了回去,依偎在萧春夏身旁。 萧凌云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萧春夏,也停住了脚步,不跑了。 “怎么了?凌云。”萧纵横停下来问。 “三儿,我们这样,姐一定是失望了。”萧纵横一愣,回头看着萧春夏说:“可不是,你看姐的表情,明明是怒其不争啊。那么多故事都白给我们讲了。走!我们回去!” 萧春夏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三个折回来的小弟,诧异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姐,对不起,看见这人动了,我们不应该跑。你平时给我们讲的那些个故事,都告诉我们,做人要善良,要乐于助人,你看小美人鱼、七个小矮人,还有绿野仙踪里的多萝茜,哪个不是喜欢帮助别人的人?刚才我们都跑了,你一定伤心了吧?姐,我们回来了,只要这人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和你一起把他救活!”萧纵横器宇轩昂地表着态。 萧春夏听后,热泪盈眶地45度仰望天空,琢磨着:哪天应该给他们讲讲《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啊! 她脸上挂着蒙娜丽莎式的微笑,说:“姐没失望。我要不是腿软,也早跑了。实在站不起来。” 三张小脸同时黑了。 “水……水……”地上的“死尸”哼哼着。 几个人吓得浑身筛糠,那三张脸齐齐带着问号看向萧春夏,等着她发号指令。小五儿已经做好了跑步前的准备姿势。 萧春夏脸色很难看地大手一挥,无奈地说:“还愣着干啥?都说话了,咱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再说,我身上沾的都是他的血,犯罪现场都是我的指纹!狄仁杰是你们这儿的吧?那不一抓我一个准儿吗?(狄仁杰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的角落里打喷嚏呢)算了!抬回去再说!就当一只兔子养着吧先!” 几个人手忙脚乱、连拖带拽地把这个满身是血、身材高大的男人弄回了羊角观。 小五儿捧来一钵儿水,想喂给那个人。 “慢着。”萧春夏伸手拦了下来:“我以前看电视剧好像依稀有那么点儿印象,受伤过重的人好像不能喝水,到底因为什么不能喝,我也忘了。” “那咋办啊?”几个人都麻爪儿了。 “姐,他伤得太重了,哪哪儿都是血呀!怎么办呀?咱们也没钱给他抓药啊!照这样,我们救回来也是白救,估计没有多久的活头儿了。”萧凌云一脸愁云。 “要不咱给他上点儿观音土吧!”萧遥在旁边支招儿。 “老五,边儿上玩儿去,别在这儿捣乱!你们说的那个观音土,根本就是不科学的玩意儿。”萧春夏再稀里糊涂这点儿科学精神还是有的。 一筹莫展之际,萧春夏想起一个人来。 对呀!李高阳啊!李高阳是带着旅行包穿过来的。不像自己,是裸穿!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个人英雄主义上来了:“你们在家照顾好伤病员,记住啊!别让他喝水!看看他身上的伤口都在哪儿,能用带子勒住都给他勒住,止止血!等我回来!” 那天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李高阳大体跟她说了一下她现在的情况。萧春夏打听着就来到了程施婉家。 她打量着比她的羊角观还要危房的危房,房檐都支出来了,房间狭小,锅灶装在院子里,院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臊臭的气息。 她的心里终于平衡了:嗯,老天爷,你还算公平。玩儿也不止玩儿的是我一个人。 李高阳正挽着袖子在院子里洗衣服。 萧春夏一说明来意,马上就遭到了拒绝。 “李高阳,你太不是个东西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求你吧!”萧春夏一听她说不给,马上怒不可遏。 李高阳手指尖儿滴着水,严肃地对萧春夏说:“萧春夏,别跟我喊。你这么喊无济于事。你告诉我,是你本身有事儿吗?这药是你吃吗?” “不是。可是……” 李高阳一抬她的湿手,带着种莫名的力量:“我说萧春夏,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长江七号了?我们穿越到了唐朝这儿,难道就是燃烧自己来照亮那些素昧平生的唐朝人的吗?我一共就带了那么几瓶药,得留到我……咱们俩最关键的时候吃。” 萧春夏有一刹那的哑口无言,之后咬着牙根儿说:“行!谢谢你记得我!以后你那药我不会来跟你要,你就当把我那份儿提前给预支了。当我上次救你一命的报酬,行不?” 李高阳斜眼儿瞅了她好久,转身水淋淋地冲进屋里,给萧春夏拿了一联儿阿米西林出来。 “给,拿去!你说的啊!以后再也不许来找我要药!” 萧春夏赶紧把药拿在手里,一龇牙:“嘿嘿,我指定不来找你要!让我的小弟们来!我就不信你能眼睁睁看我死在你面前!”说完,一溜烟儿跑开了。 李高阳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呀!看她走的远了,才偷偷笑了。 第十八章 岁月静好,做个乞丐养养鸟 日子一出溜就是一个月。寒冷的冬天宽厚仁慈地离开了这片土地。春天终于要来了。仙吕山上脾气急点儿的草尖儿已经蹿了出来,漫山遍野,像谢了顶又长出头发的光头,毛茸茸的,透着股喜感。 转眼间张拂靖已经在羊角观里呆了一个月。 一个月以来,他绽开的伤口渐渐不再那么狰狞了,腰杆儿渐渐挺直了起来,从蜷缩在草榻上,到可以直起腰杆儿拄根棍子出去上个茅房了。眼神也不再像一开始一样黯淡无光了,炯炯放起了习武之人该有的光芒。 这张拂靖说起来真是根红苗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的爸爸真是个如雷贯耳的人物,如果呆在羊角观里的,不是萧春夏,而是李高阳,说不定早已跟他就他爹的事迹进行几次深入的探讨了。 他爹,就是当年鼎鼎大名的江湖第一高手,虬髯客。而从张拂靖的名字我们不难看出,风尘三侠之一的虬髯客张仲坚是多么的喜欢和怀念他的异姓弟弟妹妹李靖和红拂女了——当然,更怀念男的多一些,还是女的多一些,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张拂靖这个名字,就是对他们三人情谊的最好致敬啊。 对!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他就是刚跟房遗爱在**里座谈了的倒霉蛋儿。 当然,这一切,萧春夏全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躺在她羊角观中的“实验小白鼠”就是当今江湖中号称天下第一剑侠的张拂靖。如果知道自己救的是这么个如雷贯耳的剑侠,她指不定会想出什么幺蛾子呢!签名?要求拜师学艺?或是想做个“堂主”?总之,什么事儿发生在她身上都是有可能的! 一个月以来,毫不知情的萧春夏,带领着她的一干小弟,给他喂了几片阿莫西林,又每天用酢浆草和车前草捣成糊糊轮流敷在他的伤口上,竟然让这位天下第一剑侠奇迹般的从血泊中站了起来。 落时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说的,怎么那么有道理。张拂靖这个打一生出来就注定是大侠的大侠,现在身上披着一身麻布片子,头上绑着根麻绳儿等着那姐儿几个要饭回来呢。 一个月的时间——主要是后半程他清醒过来的时间里,他已经跟四姐弟处的跟一家人一样了。 本来,张拂靖这个习武之人就是个直肠子,这个身材高大、四方大脸儿的肌肉男,是个心思非常纯净的人。再遇上萧春夏这个五湖四海皆朋友、天南海北侃大山的主儿,自然是分外投缘的。 他心怀感恩的同时,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充分报答萧春夏的恩情——以任何方式。在他看来,这个抢救他的医疗队的领导者、组织者和实施者之一的萧春夏,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能干有多能干。 他经常躺在草窝子里听着她给那三个小孩儿夸张地讲故事,讲着讲着就让他忘了疼痛,跟着她的故事五湖四海地神游起来。 她这个人完全没脾气,虽然几个小孩儿大事上都听她的,她却很少拿主意,有时候竟然让萧纵横和萧凌云那两个小鬼训得嘿嘿直笑,也不还嘴。 她更是一个从不藏着掖着的主儿,自己要饭要来好东西,她从来都不知道私藏,有多少就拿出来多少,等分成五份,一人一份——自然,你想让她全让出来那是不可能的,她看了好吃的眼睛都要掉到上面了。 她还对这几个小鬼非常地好,非亲非故,却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小五还小,有时候会生病发烧,她就会整晚整晚看护着他不睡,直到退烧。 这么个姑娘,虽然长得不那么好看,但张拂靖也认为够了。当他们张家的当家主母最适合不过。心眼儿好顶顶重要,特别是在他们这种习武之家里,人人都没那么多弯弯绕。 实际上,张拂靖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离了。他只是不愿走,越来越留恋和萧春夏相处的日子,留恋她那双滴溜乱转的大眼睛和没心没肺的笑容。 “张大哥,我们回来了!”张拂靖远远听到萧春夏喜庆的声音,嘴唇微微弯了。 “嘿嘿,今天你有口福了,知道我们几个抓到什么了吗?”萧春夏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一进门就献宝似的说。 “什么?兔子?”张拂靖在这里最常吃到的肉就是兔肉。 “,是蛤蟆,哈哈。春天迈着轻轻的脚步,轻轻的来了。小青蛙,睁着惺忪的睡眼,从它的小窝里溜达了出来。”萧春夏一边用标准的普通话以话剧一样的口吻朗声说着,一边做着无厘头的动作。 把几个臭小子逗得前仰后合,张拂靖也看着她无奈地摇头轻笑。 傍晚时分,羊角观里,青烟袅袅,香味诱人。 萧春夏把一只烤青蛙递到张拂靖嘴边,嘴里嚼着另一只青蛙腿儿说:“喏,张大哥!再过几天你就更有口福了,我们琢磨了一下抓鱼的法子,过两天暖和了我们就去试试。” 张拂靖的目光*地落在她毫无顾忌地吃东西的腮帮子上:“萧姑娘,你怎么始终都不问我是怎么受的伤,叫什么?” 萧春夏哈哈笑着:“大哥,你忘了?你刚一睡醒,我就问你‘壮士,你是何方妖孽……人士,叫什么名字’了,结果,你就告诉我姓张,别的……但笑不语。” 张拂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次是给仇家埋伏暗算了,刚醒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戒备。”他挠挠头,说:“我叫张拂靖,扬州人。” “哦,拂靖大哥。”萧春夏郑重其实地说:“原来你是扬州人。”其实,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跟扬州是远是近,有什么关系。不过她隐约中觉得,扬州好像是个出才子的地方。武夫倒是没怎么听说过,相必这位欧巴也不是个什么名人——她此时已经对自己穿越遇牛人不是那么抱有幻想了。 张拂靖看着她,仿佛是一个等待给糖吃的小孩儿,却遭遇了莫大的打击。他简直不能相信,面前的萧春夏对张拂靖的名字竟然毫无知觉。 我们原谅一下萧春夏小盆友吧,这家伙以她还没经过提速的智商,能在大唐完整地活下去已经实属不易了,哪儿还有心思研究大唐的风土人情、民情民风啊?她的所有心思都用在猎兔子要饭盖厕所上了呀! “嗯,其实,我们家还小有积蓄……”张拂靖酝酿着自己提亲的词语。 “哦?”萧春夏眼睛一亮。“这积蓄……有多小?” “嗯,我……开了一家镖局。”实际上是全国最大的一家镖局,到处都有分号,而且,他在江湖上还算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可是……这样的事儿让他自己怎么说呢。他很想说,要不你去外面问问张拂靖是谁? 哎,作为一个名人,他一直以来的苦恼就是被人认出来,可今天,却调了个个儿,他深深为被人不认识而伤感。 “开个镖局?呀,你不光有钱,还会武?!” “对啊。”张拂靖不知怎地,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被萧春夏太够热情的眼神盯的。 “啊!这样啊!太好了!快!”萧春夏也不顾张拂靖还带着伤呢,先逮着再说,总算在唐朝遇到比李高阳更有钱的人了!她怎么可能让他跑了! “萧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虽然这么问,张拂靖的心里还是开了花儿的,怦怦乱跳。 “纵横,纵横!赶快去准备香炉什么的!”萧春夏跳着脚喊。 “姐,你要干什么?”萧纵横一脸防范,这些天一直对张拂靖有所顾忌。 他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又一身疙瘩肉,一看就是个会武的。来时的伤可不是什么棍棒伤,那明显是硬兵器的伤口,而且刀刀致命。会玩儿硬兵器,又往死里砍,认识这样的人的,有几个好人? “我要跟张大哥结义呀!”一句话,张拂靖的脸明显黑了。结义? 萧纵横把她拉到一旁:“姐,他是谁呀,你就敢跟他结义!这么多天,他连名字都不敢告诉咱,说不定是个在逃的犯人都不好说,你还敢跟他结义!” “哦,他说了呀,他叫张拂靖。”萧春夏不以为意地说。 “什么?!他叫什么?”萧纵横难以置信地问。 “张拂靖啊。” 这么说的结果是,萧纵横把几个小兄弟全拉来结拜了。 一排破筷子插在一排馊馒头上——实在没有香和香炉。张拂靖还没能从美人垂青的梦中醒来,就这么给人拉来当道具结拜了。 萧春夏开始念词儿了:“黄天在上,厚土为鉴,今日萧春夏……”她用肩膀碰了碰还在一旁发呆的张拂靖,他醒过神来:“张拂靖!”“萧凌云!”“萧纵横!”“萧遥!” “结为异姓兄弟(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萧春夏又悄悄加了一句:“同荣华、共富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事儿她连提都没提。因为她觉得他们的难不会多,张拂靖就不一定了。 “太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了!”萧春夏快活地拍着张拂靖的肩膀说。 张拂靖无奈地点点头:“春夏,既然我们已经结拜了,你们就跟我走吧。” “走?”萧春夏愣了。 “对,我的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家里人一定非常着急。你们跟我走吧,我肯定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环境。”张拂靖说得情真意切。 “呃,这个嘛……”萧春夏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跟他走?她想到他来时那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由得一哆嗦。 “大哥,还是算了。我们都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了。岁月静好,做个乞丐养养鸟。闲云野鹤的日子过惯了,冷不丁儿受个拘束还不习惯。而且,我还要在这边找我的亲戚,不能走太远的。你要是真的要走,以后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就好。” “哦……”张拂靖的眼里有无限的惆怅。 “你要实在觉得我们过得艰辛,不然,就给我们留些银子吧。”萧春夏的眼里星星闪闪。 萧纵横在一旁拍着脑袋怒其不争,心想,难道你不知道,他来的时候那衣服都被人打得打了绺儿了?他哪儿来的银子啊。他一个劲儿在旁边使眼色,直想说,姐,跟他走啊,跟他走我们以后就荣华富贵、吃香的喝辣的呀,要多少银子没有啊?用得着挨这儿天天要饭吗? 可是萧春夏挥挥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可是……我被人伏击的时候,银子已经不知道掉去了哪里。要不这样……让凌云跟我回扬州一趟,我让他多带些银两回来。”张拂靖面有难色。事实上他自己一路的路费还不知道着落到哪里呢。 “还是不要了。”虽然结拜了,实际上这时萧春夏还不是那么看好张拂靖的,怕凌云跟他去遇上了什么不测可就糟了。“哎,大哥,心里有就好。山不转水转,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她已经认赔了。这一个月的伙食算是白提供了。 于是,那天晚上,萧春夏给张拂靖打了个包袱,里边儿装着剩下的兔子肉,刚才结拜用的馒头,还有些干粮,就送张拂靖上了路。 张拂靖在夜色中回头望着破败的羊角观甚是忧伤,心想,我也没说今晚就走啊…… *** “啊??你说什么?张拂靖是个大财主??”临睡前,萧春夏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从羊角观中传来。 “是啊!难道你不知道?!这大唐有几个人不知道张拂靖的名头啊!”萧纵横在草榻上摇头叹息。 “他还是个大剑客?!”萧春夏觉得自己快死了。 “是第一大剑客,姐。”萧遥伸出脑袋提醒她。 “啊~~~啊~~~你们怎么不早说呀?!”萧春夏想起了她很久没用的抓头发神功,狂抓不止。 “你在那儿一个劲儿拦着不让我说呀!我以为你高风亮节,不想占人家大户的便宜呢。”萧纵横嘻嘻笑着说风凉话,倒不觉得多惋惜。 “啊~~~啊~~~~啊~~~”萧春夏的惨叫声在山野中传出多远,连绵不绝。不知道的一定以为哪里的野狼在嚎着月亮呢。 第十九章 完了完了,吹大了 这天早上一睁眼,风云变色,雷声滚滚。没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谁也由不得的事。 一排四个小脑袋从羊角观的破门中探出头来仰望着天空。一人面带忧愁,一人毫无所谓,另两个笑开了花。 不要想多了,忧愁的,绝不是萧春夏。打从娘胎儿里出来,她忧愁的时间就少之又少,好吧,其实就一次,就是一屁股穿越回唐朝的那次。 忧愁的是小二儿萧凌云,天要下雨了,饭要不成了。这一家四口今天的口粮怎么解决呢? 无所谓的,自然是老三萧纵横。下不下雨,对他还真没什么所谓。这个自信他还是有的,只要把他放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工夫,他总能拐点儿什么东西回来。 那笑得最没心没肺的两个,自然就是萧春夏和小五萧遥了。 “快,遥遥five!耶!太开心了!下雨了!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睡懒觉了!走,咱睡觉去!”萧春夏现在是典型的阴天乐。没办法,只要没有下雨冰雹这种不可抗力,萧凌云决不允许他们几个偷懒不出去觅食。 所以,只要天上有一丁点儿的云彩丝儿,她就会盯盯儿地盼望着下雨,越大越好!这样,“组织上”就不得不批准她不工作了! 萧遥跟萧春夏“耶!”过之后,眼里闪着小星星地看着她说:“姐,你今天再给我们讲几个故事吧!” 萧春夏略一皱眉,他赶紧补充道:“不着急,姐,等你睡回笼觉睡饱了再说。姐,你饿吗?我兜儿里还有半块馒头……” “停!别跟我提馒头!一提馒头我能把昨天早上的馒头都吐出来。” “那,我这儿还有块昨天剩下的兔肉。”小五献宝一样的说。 萧春夏怀里抱着逮来还没做的兔子,顺着毛儿说:“别!我看见兔子都想吐,我要再吃,从来的那天吃的兔子全都能吐出来!” 几个小子嘿嘿笑着。 “行!先让姐在天堂呆一会儿,回来给你们讲《三国演义》。”萧春夏把脑子从外面收回来,抱着兔子,打着哈欠说。 “天堂?”三人异口同声问。 “被窝是天堂设在人间的办事处,没听过?哦,对了,你们不知道啥叫天堂。天堂吧,就是天庭!是玉帝、王母娘娘、嫦娥、牛郎织女他们呆的地方。”萧春夏试图解释。 “哦,就是没有的事儿。”小五点头说。 萧春夏翻翻眼睛,往草堆上一躺,抱着兔子睡觉去!萧遥则很狗腿地在她旁边儿坐守,只等她一醒了马上讲故事。不大一会儿,也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萧凌云见两人都睡着了,冲萧纵横使个眼神,两个人头顶张油纸出门“觅食”去了。 *** “你们要干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萧凌云冷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兄弟,我们是过路的。雨下得太大了,我们实在走不了了,借你们的地方避避雨。”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倒是很和气,一点儿也没有因为他们是乞丐而轻侮了他们,“这个两位拿着,买点儿东西吃用,算在下的一点儿心意。” “哎呦,您这真是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几位到我们家坐坐是看得起我们,还给什么银子呢!快快快,里边儿请。”谄媚到无极限的一个声音。 萧春夏在睡梦中撇了撇嘴,这三儿啊,见了银子马上没了节操啊! 一串脚步声啪嗒啪嗒接踵而来,萧春夏怀里抱着兔子,一咕噜带着起床气坐起来,这觉今天是没法儿睡了! 萧遥也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撮头发翘得跟天线宝宝似的。 羊角观里鱼贯而入的是一队人,六七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看起来就很精明强干。看打扮应该是家境殷实,后面跟着的几个都是年轻人,表情严肃,都是短打扮。难道是这人的保镖?萧春夏想。 萧纵横殷勤笑着给几个人燃起了一堆火。那几个人围着火堆坐着。 因为跟萧春夏和萧遥正对面坐着,不好冷场,那为首的男子和蔼地对两人笑笑,指着萧春夏怀里的兔子问:“娘子喜欢小动物?” 萧春夏本来还对几个陌生人吵醒了她的好梦很不满。男子这么一示好,反而不好意思了,看着怀里的兔子,捋捋毛说:“哦,你说这个啊!本来是很喜欢的,一周总要吃上两顿。这两天吃的实在有些腻了。” 一屋子的人都一脑袋黑线。一片乌鸦从空气中飞过。 还是那个中年人,打着哈哈说:“呵呵,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便不再过多搭话了。 萧遥这时已经完全醒过神来,晃着萧春夏的胳膊说:“姐姐,讲故事吧,快给我讲个故事吧。” 萧春夏拿眼睛斜睨着萧凌云:“讲故事啊,好吧,可是《三国》那么长,肚子里没食恐怕没有力气讲。” 萧凌云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出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儿:“喏!纵横要来的,人家昨天的喜酒,那家的厨娘偷偷给三儿留的!” 萧春夏把纸包放在鼻子底下一闻,香喷喷的,登时笑了。“好!姐上回讲到哪儿了?” 这《三国演义》是萧春夏在四大名著里唯一的、非常熟悉的一本,不是她从小通读过,而是因为她是姥姥姥爷带大的,而她的姥爷是个三国迷。 给她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小时候姥爷带着她坐在树荫底下,她在边儿上嬉戏,姥爷一手举着个茶壶对嘴儿喝着茶,一边眯着眼睛摇着蒲扇听收音机里说《三国》。 光是单田芳的《三国演义》,她就跟着听了不下五回了。 今天给几个小鬼讲的是“三英战吕布”和“青梅煮酒论英雄”两段。 一般,萧春夏给他们讲故事都是随心情的,想起哪段讲哪段——准确地说,想让她把三国从头至尾那么好好讲一遍还真有点儿费劲,因为她都是一天一点儿玩儿着听的。根本不知道哪段儿在哪段儿前边。除非这段有这个人,那段这个人挂了,她才知道到底哪段儿在后边。 萧春夏的口才在平时的扯闲皮中练得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三英战吕布”一段儿,刘、关、张三兄弟与猛将吕布在沙场上酣畅淋漓的持械斗殴让她说的吐沫横飞。讲到“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威风凛凛,讲到吕布被骂“三姓家奴”的恼羞成怒,连瞪眼带比划,把几个小孩儿说得一会儿紧张、一会儿不由得嘿嘿傻笑。 本来羊角观里的那些不速之客在低声聊天,后来被萧春夏吸引得也围拢了过来,听得聚精会神。 说到“青梅煮酒”,小五儿有些呆不住了,他年龄小,毕竟爱听些打打杀杀的有趣段子,而另一些人却听得更加认真,特别是那个为首的中年人,全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至于吗?萧春夏一边儿讲一边儿想,听个故事怎么还需要那么费劲儿的理解吗?上了岁数理解能力就是跟不上啊! 直到萧春夏猫着腰捂着耳朵学刘备谎称害怕打雷的时候,萧遥才又跑了回来跟着大家欢笑。 “姐,刘备为什么这么窝囊?”萧凌云小脸儿忿忿地说。 “二儿啊,你还小,大了以你的智慧自然就理解了。这个时候的刘备还没有在那儿吆五喝六儿的资本呢。人家曹操都已经献七宝刀行刺董卓了,你想想,是一个段数上的吗?所以,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真英雄,要能伸,也能屈。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 萧春夏拍着萧凌云的肩膀分析着,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件事儿懂得比小二多点儿了,不装装怎么说得过去?! 这时,中年男子说话了,说话前还对萧春夏拱了拱手:“娘子,你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萧春夏一愣,心想,难道这个时候还没有《三国演义》吗?她上学从来没好好听过课,怎么会记得其实三国演义是元朝人写的呢。 发动了自己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支援起了脑子,她也没想起来《三国演义》的作者到底是罗贯中、还是施耐庵,反正不是曹雪芹写的就对了!哎!不想了!想起来看来也没啥大用! “我是从老家的一本书上看来的而已,怎么了,这位先生?我老家这样的书很多。”萧春夏想,我推给一本你我都没见过的书总行了吧,我说收音机你也不懂啊! 那人点头,赞许地看了看萧春夏:“这里竟然有如此博学之人,娄通鄙薄了!”他这眼神让萧春夏觉得,完了完了,自己好像哪里吹大了。 “博学”?他说的是“博学”?萧春夏有一种中了大奖,马上要飘起来了的感觉。她嘿嘿笑着,说:“哪里哪里。”心想,原来李高阳每次得第一都是这么个心理过程啊,亏她装成毫无知觉的僵尸状,也不知道累不累?指不定心里怎么舒坦呢? “娘子,你能把自己对三国的这段历史转化到故事里,又能深入浅出,讲得这么逼真,再由浅入深,诠释出道理,没有些根底是不行的呀。”那个叫娄通的人继续夸奖着她。 “哪里哪里。”萧春夏谦虚的词就会这么一句。 原来他是觉得,萧春夏是了解历史,又把历史里的故事和人物重新编排了一下,赋予了道理,再讲给小孩儿们听。 萧春夏想,反正是萍水相逢,不解释无所谓,不就是多了个粉丝嘛,万一能给我们点儿什么呢!不知道此时,罗贯中老爷子的坟头儿上是不是已经被她气冒了烟了。 她想,既然这么喜欢,还免费听我讲了一段评书,那再给点儿银子吧,给点儿好吃的更好!不会什么都不给单就夸这一句就完了吧? 娄通张嘴了,说出的话却大大出乎了萧春夏的意料。 他说:“这位娘子,我看您也是个识文断字之人,看您的做派就不像个从小就受苦的。你讲的故事虽然有些是我们听说过的往朝人事,故事却是我们闻所未闻的。里边的人个个精彩,就像活起来了一样。以小娘子的才情,在这样的地方做乞丐,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啊?难言之隐?”萧春夏迅速想起了她在电视上看过的痔疮广告,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哪儿来的什么难言之隐啊。”有也是因为懒,懒得再去给自己找地方。 娄通以为她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只说:“娘子,我乃江都娄府的管家,我们家大少爷的书房里正想寻一名侍笔的丫鬟,您看,您可有意应一应这个差事吗?” 第二十章 命运由天定,半点儿不由人 “你说什么?!”萧春夏打了个冷战,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问娘子可否来我家当个侍笔丫鬟。”娄通乐呵呵的说。 呀?邪行了!这些天是怎么了?!老有人要带他们走呢? 她看看萧凌云,心想,快说话呀,去还是不去呀!萧凌云此时却看都没看她,低着头。她又看萧纵横,用眼睛一个劲儿给他做动作,心说,上次,你说我影响你发挥了,这次你怎么倒成了闷嘴儿的葫芦了呢? 萧遥三两步跑过来抱住她“哇”地一声哭了:“姐,不要去!不要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分开?”萧春夏迷惘地看看突然哭了的小五儿,此时才反应过来,娄通说的是让她去当个侍笔的丫鬟,而不是他们。 她的目光不由得冷了下来,目光刺破羊角观里凉凉的空气,看着娄通盯着她微笑的眼睛:“几位愿意呆就闭上嘴巴多呆会儿,我们羊角观还不缺那一块地方。不愿意呆赶快走,别在这儿挑拨我们姐弟的感情!” 此话一出,那边儿不愿看她的两个小伙子都咧开了嘴,脸上不知是哭是笑,表情丰富得很。 萧春夏一瞥他们俩,骂道:“没出息的小子,有屁也不放!你们就直说,姐,我们不想你离开,能死?你看我们小五儿。”说着,抚了抚小五儿的后脑勺:“放心,姐怎么会抛下你们仨。” 两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娄通看到萧春夏这副德行,了然一笑:“娘子,我还没有说完。我家小少爷正要找两个伴读的书童。我看你这小弟弟和这位小兄弟”他一指萧凌云:“聪明伶俐,正适合做个书童和玩伴。” 又一指萧纵横:“这个小伙子,我看中了。我看他能说会道,是块料理店面的好材料,就让他跟着我学学铺面上的事吧。” 四姐弟面面相觑,惊讶万分,没人吱声。 “对不起,我们需要开个小型家庭会议。”半晌,萧春夏龇牙咧嘴地跟娄通一笑,把几个小兄弟通通拽到了暴土扬尘的三清像后。 “二儿,你怎么想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让萧春夏有点儿喘不上气来。她感觉自己跟萧凌云说话,气儿都有点儿不够。 “能读书,还算不错。”萧凌云对读书果然很感兴趣。他还算镇定,没有太大的思想波动。 “要我说,你们啊,不能被那点儿蝇头小利蒙住了眼睛。”萧纵横摇头说:“这事儿如果是放在两个月之前,我们想都不用想,就是应该去。现在嘛……我觉得不妥。” “怎么呢?”萧春夏早已没了主意,虔诚地望着老三。 “姐,张大哥说要带我们走的时候,我们就该走。”看到萧春夏悔不当初的死样子,他摆手适时制止了她的忏悔式发言,继续说:“我想,我们应该再等一等。张大哥或许能回来找我们,我看……张大哥对姐姐好像有几分意思。” 这什么孩子呀这是,这是在羊角观里受日精月华、得雨露滋润,成了精了这是。不大点儿个小人儿,歪门邪道懂得不少啊!她自己怎么没看出来呢,萧春夏想着,伸手敲了下老三的脑袋:“那他要是不回来呢?” “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萧纵横眼里闪着烈士英勇就义之前的决绝的光芒:“我们就在这里等,等来了,我们就是去做主子啊,姐。等不来,撑死在做个小乞丐,跟我们原来没什么不同。” “小五,你说呢?” 萧遥和她一样,没什么主意:“姐,你说去,我就去,你说不去,我就不去。” “小二儿,要不咱不去了?”三儿的话把萧春夏的心钻得痒痒的,有不劳而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谁愿意去当个奴才呢? 萧凌云其实也不是非要去不可,看萧春夏动了留下的心思,就说:“随你们。” 经过了这次小型沙龙,几个人钻出来。 萧春夏嘿嘿跟娄通笑着,说:“那个……娄爷,我们姐弟几个商量好了,觉得在这儿呆着挺好。我们……就不去您家了,您另请高明吧。” 娄通很诧异,他根本没想到这几个小乞丐会拒绝他的请求。娄府,那是江都县城有名的大户,主人家又是出了名的宽厚亲慈,多少人家挤破了脑袋想让自己家的丫头儿子去娄府里当个差事,这几个小乞丐竟然…… “娘子,你们几人宁可在这寒窑里受苦,也不想去府里过几天吃饱穿暖的日子吗?”他不解地问。 “呃……”萧春夏迟疑了,总不能说他们等着天上掉馅饼,有人来接他们回去当主子呢吧?其实,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有点儿不信。 “老爷子”她笑得贼兮兮的:“这儿吧,其实挺好的,有个温暖的小家,有几个自家的兄弟,背靠着绿意盎然的青山绿水,顺着北坡上去,还能看见远处奇峻连绵的青山。渴了喝口镜波湖的湖水。既绿色环保,又世外桃源。日子过得还算舒坦。我们没什么别的追求,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们还小,我们还是在山野里呆着吧。” 不知道许多年之后的白居易老爷子会不会因为萧春夏是这么理解他的“小隐隐于野”的,而气死过去,半夜再从坟地里爬起来趴她家窗户跟她探讨一二去。 “这里,有我们姐弟几个的辛勤汗水,有我们姐弟几个最美好的回忆,有……”她还想再说下去,看旁边的萧纵横一个劲儿给她递眼色,才打住了话头儿。萧纵横的意思是,姐呀,别说了,有点儿过。 她没理解,以为萧纵横要补充发言,说:“呃,再让我们家老三说两句。” 萧纵横的脸黑的呀,跟锅底似的。还是萧凌云沉稳些,接过话头说:“娄爷,那天我在私塾外要饭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说‘爱欲荣华不可常保’,说的极好,我们几个在这里,过自己的舒心日子,也就够了。” 娄通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对他看中了几分。心说,这几个孩子都是不可多得之人,不网罗进娄府,真是可惜了。 这娄通能做上管家,必定是个心有七窍的人。看几个姐弟这副样子,主意马上就来了。 他走上前去来到萧春夏面前,语重心长地说:“娘子,你看看你这几个弟弟,行乞之人竟能明白这么多道理,将来必是不世之材。你真的甘心让他们在这里陪你吃苦受罪吗?明明是将相之才,将来可能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明明会是商界精英,你却把他们困在这方寸之间,每天为生计发愁。他们现在还小,长大了,真的不会怨你吗?” “把他们接去娄府,少爷读的什么书,他们就会跟着读什么书。每天陪少爷接触的,都是饱学之士、礼仪之人。眼界和学识,自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萧春夏被他说得动了心,又看看三个弟弟一身是灰(三清像上蹭的)的挫样子,决绝地说:“老爷子,您别说了。好!我们去!” 萧纵横和萧凌云在旁边俱是望天翻了一个白眼儿,得,会算白开了!几句话就让人家给说动了! 萧春夏转过头去,一拍萧纵横的肩膀: “三儿,就这么决定了,去!万一张大哥不回来了呢?我不就耽误了你们几个的前程?!再说,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比咱们天天看人脸色要钱强多了。我们老家有句话,‘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咱去做了丫鬟小厮,也算自负盈亏、自食其力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亏她说得出,其实她已经没有劳动很久了。 得,命运由天定,半点儿不由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雨过天晴,春风温暖,阳光拂面,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棉花糖似的云朵,丰/满而可爱。娄家赶脚的队伍在狭窄的山道上行进,后面跟着的是,是新加入进来的萧家四姐弟。 萧春夏走在山岗上,回头看了眼破破烂烂耸立在那儿的羊角观,在这里上演过的一幕幕英勇悲壮的历史袭上心头。她突然想到,从今天开始,她就正式离开羊角观了?!这个最破烂、最丑陋、最脱俗……又最快乐的地方。怎么心里倒有点儿舍不得了? 她强忍住心中的伤感,一搂三个小兄弟,转身跟上队伍,一边走一边唱了起来。嘹亮的歌声在山道上荡漾: “我们是*接班人,继承革命前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为着理想勇敢前进……” 第二十一章 乞讨苦三日,入府毁一生 这一路上,萧春夏一直在观察。观察娄通的衣着做派,心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娄通和跟他走在一起的那些个家丁护院,穿的衣服虽是布衣素服,但都是上好的质地,想必他们要去的这人家不会落了档次。 几个人跟着娄通回到娄府。娄府的门脸虽不大,排场却不差。正门前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门前停着红马驾辕的三套马车——萧春夏在唐朝要饭也要了几个月,贫富差距还是分得出的,土豪地主更是只消一眼就看得出。这马车的档次搁在现代,怎么着也赶上奥迪a6的水平了。 往府里走的途中,萧凌云偷偷告诉萧春夏,这个府里有个长得慈眉善目的婶婶经常会施舍些东西给他。萧春夏点点头,心说,行,总算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他们的卧底了。 娄府并没有想象的大,却比想象中雅致许多。 几个人随着管家穿廊而过,都被府里的景致振奋得来了精神头儿。连一直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萧纵横也忍不住抬起头细细打量起他们的新家来。 娄府的院落,修建得庄严齐整。园林与宅子相融相映,景色便显得格外清幽。尤其是外院,廊道旁,潺潺流水穿堂而过。花园里,奇花异草吐露芬芳。 四个人静悄悄的互相用眼神儿示意一番,看样子对新的工作单位都还比较满意。 娄通一边走着,一边给他们几个大略说了说娄府中的情形。 娄府中的老爷原是郑州的一个大户,家里有祖产,又有买卖进项,家境殷实。前些年大少爷娄师德及第进士授江都县尉,老爷担心他年幼当职,怕他年少轻狂、恣意妄为,才举家随其迁至了这里。 老爷娄祖荫一般只打理外场上的事情,内宅的事大部分由夫人主持。除了大少爷娄师德,府里还有二少爷娄师才、小姐娄梨枝,小少爷娄师洋。小姐待字闺中,两个少爷都在家学里读书。 几人跟着娄通走进了内院。内院里是错落的几个小院,娄通领四人进了正中的主院。正厅中端坐着一位妇人,相貌清瘦、体段玲珑,四十岁左右模样,颇有风韵,神态很亲和。 想是早有人跟她禀报过了,她对几个人的到来毫无意外。 估计像他们这种已经通过了第一轮“面试”的应聘者,第二轮的流程大概就从简了。这当家主母只问询了一下他们几人各自的名字,又吩咐了几句“日后好生当差”之类的场面话,走完了形式,就让几人散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主母跟萧凌云多说了两句。原来,刚才他们说过的娄府里的卧底婶婶正是这位夫人。萧春夏心中扼腕,看来这个卧底算是废了。本来还想着,拉拢了关系,这位好心的“婶婶”平时还能照顾着她点儿,给点儿好吃的呢。看来,这事儿是指不上了,监守自盗的事儿谁能干?! 姐弟几个分开的时候还是难过了一会儿的。毕竟几个人从未分开过。萧凌云和萧遥还好一些,毕竟两个人在一处。萧春夏和萧纵横两个人却都单分了出去,不免有些伤情。 最后,还是萧春夏挨个拍了拍几个小兄弟的肩头,说了一句:“就是几个院儿的距离,一抬脚就来了。那啥,谁混得好,别忘了给姐捎点儿好吃的来!姐这一辈子从没给别人打过工,我预感到我的职场生涯不会是杜拉拉升职记。靠我自己弄好吃的,是遥遥无期了!啥叫‘苟富贵勿相忘’都给我记清楚了,多背几遍!” 几个小弟这才泪中含笑地各自散去了。 娄通让下人把萧春夏带到了一处叫“竹枝院”的僻静小院儿,交给了个叫海姑的女人。这个海姑五十岁左右,倒是比那个夫人更像个女主人,冷着一张脸,一丝儿笑模样都没有,眼睛圆得有点儿像只猫。 不知怎地,萧春夏第一次看见她,脑子里腾地蹦出了一个电影里的人物:哈利波特里的麦格教授。 那不苟言笑的劲儿,那头发梳得一根儿杂毛儿都没有的劲儿,那小腰杆儿挺直得快折了的劲儿……要不是早知道她八成可能大概差不离姓海,她早上去问问她是不是姓麦了,说不定也是穿过来的呢?(好吧,在萧春夏的概念里,她叫麦格,她就姓麦) 麦格教授附体的海姑打从接到她,一个正眼儿也没看她,一句话也没有,一直在当前走着。萧春夏被溜的小狗儿一样乖乖跟在后头。 “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一个乞丐能来了娄府,给大少爷当侍笔丫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以后要尽心尽力侍奉主子,记住了?”这是海姑把她带到书房里说的第一句话,是冷眼看着她说的。 作为狗屎,萧春夏点了点头,作心悦诚服状。 她心里其实正龇着牙呢,心说,乞丐怎么了?乞丐还真是份且费脑筋的行业呢!就你这一张大冷脸,让你去要饭,搁138集的电视剧里你活不到两集就得饿死!小姑奶奶我,嘿嘿,能把所有人都耗死,整整要上138集的饭! 海姑又交代了些吃住的事宜,就转身离开了。 萧春夏这才得以好好打量一下自己今后的工作场所。 这是一处清幽的书斋。里外两间屋子,纸窗明镜,竹席细密,竹帘儿稀疏,收拾得寡净舒适。里边儿的书房全无俗物,几扇纸屏风、几轴水墨画、一枚瓦香炉,书桌上是砚台、毛笔、一本翻开的书,和一幅展开的纸。处处透着股仙气儿。人一到了这儿,尘念都少了不少。 萧春夏素来不是个雅致的人儿,不过到了这么个地方,还是觉得心旷神怡。 想到自己日后就住在这个屋子里,而且没别人儿,自己一个屋儿,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她倒不是住不惯女生集体宿舍,就是小说里宫斗宅斗的剧情严重误导了她,认为女的住一起,总要斗一斗才健康。她这短根筋的脑袋,还是不太适合和人斗的。 今儿是萧春夏穿越以来最好最好的一个好天儿。晚上虽然还冷,但月不黑——微弯,上弦;风不高——和煦。 萧春夏躺在书房外屋给下人住的榻上,看着月光从竹帘的缝隙里洒落下来,清清冷冷,飘飘摇摇,做梦一般。多久了?转眼竟然来这儿几个月了。这是她来到大唐以后第一次有床、有窗帘、有被褥,没有远处野兽的嚎叫声,也没有半夜里突然的冻醒…… 萧春夏腾楞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糟了糟了,刚刚,就在刚刚,她想起了最最重要的两件事! 一件是坏的,另一件……是更坏的! 这第一件就是,她!他们!竟然忘了谈工钱了! 第二件事更要命,是她刚才无意中瞥了眼里屋的书房才想起来的。她!她萧春夏!被娄通认为有大才的萧春夏!根本不认识繁体字!不会研磨!不会写字!怎么侍笔!怎么侍?!被人家弑了还差不多! 哎,乞讨苦三日,入府毁一生啊!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没想到呢?怎么就没想到呢?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位少女,坐在月光里,揪着她黑黄相接的头发,使劲儿使劲儿地,一遍一遍地揪着。远瞅,还真有些瘆人,因为这少女,穿着洁白的中衣,头低得根本看不到脸…… 第二十二章 一大波学霸,向她袭来 打从有了“作为一个侍笔丫鬟,自己跟一头猪相差不大”的准确认知之后,萧春夏就开始坐立难安了。 她的主人就是传说中的大少爷娄师德。为什么说传说中呢?除了这位大少爷在娄府中的地位不是别人能比的之外,还因为,目前,这位主人公出差不在家。据说是新换了上司,去省会城市交接汇报工作了。 她来了几日,就各院丫鬟们提到这位大少爷时那花痴的眼神们来看,这位大少爷应该长得还不赖。 从海姑整天说的那些“你的命真好,我们大少爷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主子”、“大少爷跟后边儿那两个可不相同,嫡出长子却一点儿都不骄纵”、“大少爷的诗学才情,谁能比得了”……来看,这位大少爷应该算得上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主子。 不过,他越是知书达理,萧春夏就越怕好吗?毕竟,她啥也不会呀!他要是和她一样是个秤砣,她倒不害怕了。他不会,她也不会,两个人正好可以合作学习、互相帮助,一起装逼一起飞呀!很可能讲几个故事就把他搞定了呀! 可他会,他偏偏什么都会!还是个进士!进士到底是个什么虽然她到现在也没弄太懂,但不用太懂她也知道,这就是又一个学霸呀! 苍天啊!她萧春夏这一辈子注定要活在学霸的阴影里、淹死在学霸堆儿里直到老死吗?为什么有一波又一波的学霸向她袭来?! 有一天,她趁着四下无人看了看大少爷的那些书籍——其实四下里总是无人的,这书房里就她自己。她负责书房的打扫和大少爷平时用书房时从旁伺候,除了她的直属上司海姑,一般的人平时不太会来——结果,如她所料,她和书上的那些繁体字相看两相厌,它们不认识她,她更不认识它们。 她的那几个小兄弟她是指望不上了,他们从小就没受过教育,还没她强呢。在这个泱泱的大唐,除了那几个文盲小兄弟,她认识的人,嗯,只有李高阳了! *** 李高阳正在集市上帮卖唱的程老爷子、老太太收钱(自从那次青*楼事件发生之后,她就尽量避免跟程施婉去青*楼了),就看见人群外一个人影兔子一样上蹿下跳。跳到最高处时,嘴里还喊着“李高阳!”“李高阳!” 人群听到她口中的名字纷纷色变,李高阳怕再不出去,这个愣头青儿给自己惹出什么事儿来,硬着头皮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她一把拽过萧春夏往外走,一边儿走一边儿说:“你小声点儿,我改名字了,叫李暖。” “好端端的,改什么名字?”萧春夏一边手忙脚乱,一边儿问。今天的风有点儿大,萧春夏临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条布带子当围巾,走着走着,那条“围巾”不断地掉下来,她就不停地把它重新绕回到脖子上去,反反复复,绕得很恼怒。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名字犯了忌讳。”李高阳不愿多说,站在旁边看着她,又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她的围巾,待看清那条围巾之后,她如获至宝地说:“呀,这是谁临的《兰亭序》,笔触平和健美,写的真是好!” 萧春夏很少看见李高阳有什么思维的波动,她这一激动,萧春夏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看见她苍老师一样假正经的脸上,不可多得的笑意,夏春夏差点儿就想说:“啥好玩意儿啊,自己家产的,明儿我给你拿几条来围,我那儿好几条呢。” 不过,后知后觉的她总算还是反应了过来,这颜色灰不灰白不白的布条子,虽然是从自己住的地方拿来的,但归根结底不是自己的,而是那个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主人的。 她赶紧把那东西从脖子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仔细看了又看,哦,原来上面还真是有毛笔字儿,也不知道自己脖子蹭黑了没有。她小心翼翼地问李高阳:“这……是个啥?” 直觉告诉她,古今中外的学霸必然都是相通的。既然这个学霸喜欢,那兴许她屋子里那个学霸也一样会把这东西当个宝贝。她又再一次意识到,或许架子上挂着的那几条不是没啥用的布条子,而是人家精心晾在那儿的。 “这?绢布啊。在这上面写字是很需要工夫的,需要用分签蘸墨,写的很慢。你拿的这一幅字怎么着也得写一个月吧……”李高阳打量字迹的眼光中带着激赏。 “行,咱们俩长话短说吧,你得帮帮我。”萧春夏一听她这么说,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儿——不打断不行啊,书房里还有几幅这样的、耗时长达一个月左右的字在地上扔着呢。她出来的时候急,拽掉了两个还没来得及捡呢。 “药肯定没有!”李高阳说得斩钉截铁。她那表情刚正不阿地就像面对敌人刺刀的刘胡兰、小兵张嘎、阿基米德。 “不是药不是药,放心!我也没那么多机会接触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的。”萧春夏翻着白眼儿。 “那你有什么事儿?”李高阳直截了当地问。 萧春夏看着李高阳那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衣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上次见她,上上次见她,这家伙穿的都是这件。再看看自己质地良好的一身蓝色短褂小衫,她觉得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她从来没有一刻有过如此大的成就感。这是一种超越的快*感,说不大清楚却感受得到。 是的,萧春夏不得不承认,在李高阳这个美女学霸面前,她是有点儿自卑的。她们同学了多少年,她就自卑了多少年。她以往表现出的任何一种形式的对学霸的不屑和挑*逗,都只不过是自卑形式的一种而已。 “看姐这身行头没?姐发了!”她像个炫耀的大公鸡一样对着李高阳抖了抖她的“羽毛”。 李高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说:“谁家这么不开眼,收了你做丫鬟?” “咦,你怎么知道的?”萧春夏一瘪嘴,本来还想吹吹呢,被人识破了。 “太明显,我不想解释。”李高阳总是能这么拽。她一挑眉:“而且,你确定你能做好那些事?”别人不了解萧春夏,她还是了解的,从小到大,她连晚上的小组扫除都会想方设法的逃掉,她会去做丫鬟? 得,优越感已乘黄鹤去,萧春夏一下子成了打蔫的“绝望的公鸡”。学霸就是学霸,总能一下子点中要害。这个丫鬟,她的确不会做。 萧春夏呼天抢地的诉说了困难之后,李高阳低头敛眉深思了许久。 “你倒是赶紧教教我呀,怎么还不说话了呢?”萧春夏着急了。 李高阳抬头面无表情地说:“看来事情比我预期的还要糟糕。体力劳动方面的,怎么着你也能对付着弄。书房里的事儿,你一时半会儿怕是学不会。” 萧春夏酸酸的说:“这还用你说?不难我怎么会来求你?!” “我?我能怎么帮你呀?你什么都不会我也不能给你回炉一个脑子。”李高阳没好气儿地说。 她看不惯这家伙很久了。上课的时候从来不听课,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在桌子下面偷偷摆上一本漫画树看。偏偏却长着一张好嘴,老师们都不太反感她。下课的时候哪儿哪儿都能看见她,全班属她说的最欢。说的天花乱坠,张冠李戴,偏偏同学们都很买她那一套,爱听,又都跟她关系很好。 有时候她真想走过去告诉他们,这家伙说的有一半是错的。这样的想法一周至少有那么一两次,可她从来没去过。因为她知道,那些人也未必不知道萧春夏说错了,他们只不过很愿意跟萧春夏呆在一起而已,随便她说点儿什么,他们都喜欢。 萧春夏被讽刺着,也不恼火,只是焦急地说:“姐呀,你就别考虑我能不能行的问题了。现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你知道什么,赶紧给我办个速成班,教给我点儿什么吧。反正不管你讲什么,我都没听过。” 时间紧迫,萧春夏出来的时间很有限。李高阳就站在集市的大树底下,就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给她说了说。 她给萧春夏讲了不同性质的磨不能混用砚台、不同类型的毛笔怎么清洗保养、写什么字用什么纸、画什么画用什么纸…… 萧春夏跟李高阳谈完离开的时候,一路上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像更迷糊了。 算了,实践出真知,试试就知道了! 第二十三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萧春夏回府时,已是午饭时间。所有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是在一处吃午饭的。萧春夏又是个天生的自来熟,虽然来了没几天,也结交上了几个各院里的小丫鬟——后来她才知道,也不单单是因为自来熟,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主人是大少爷。 大少爷院子里的下人本来就少,他贴身的据说又都是小厮,所以整座竹枝院的女人除了海姑也只剩下她了。谁要是想知道个内部消息什么的,在海姑和她之间选择,就是用脚巴丫选也得选她不是。 “哎?春夏,你家主子是不是快回来了?”这不,梨香院儿的小春红就端着碗坐到了她身边。 “唔……不知道啊……听海姑说好像是……”萧春夏嘴里塞着饭,口齿不清地说。 “大少爷哪天回来?” “大少爷……” 得,一听两人的话题,又糊上来四五个人。 萧春夏的心啊,更愁了!不行啊,得赶紧了,再不练习一下就要毫无杀伤力地上岗了! 说干就干。 胡乱扒拉两口饭之后,她赶紧回到了竹枝院,开始了她鬼鬼祟祟的行动。 都有什么来着? 萧春夏的脑子生下来就没怎么用在纸笔上过。一时之间,让它对着笔墨纸砚运转,它还真有点儿适应不了那么快的学习节奏。这不,它开始罢工了。 临从李高阳那儿回来时,她还觉得自己听得还算懂了,至少她说的全都记下了。可就一顿饭的工夫,它只记得刚才那碗百合白米粥有点儿甜的过头了。李高阳教的东西,早忘得七七八八了。 萧春夏搜肠刮肚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边行动边想吧。 都有什么来着?研磨!对了!研磨!就从它开始吧。 诶呀呀,行!谁说她啥也不会?这不磨的挺不错嘛!虽然水有点儿倒多了,墨晃出了墨池,溅的桌子上星星点点;虽然磨出来的墨里还有点儿颗粒状的小渣滓;虽然墨淡了点儿……但,至少,能看出是墨呀!(这不废话嘛) 一边儿闻着墨香,一边儿看着桌子上的纸笔,萧春夏突然就来了雅兴了。她竟然硬生生萌生出了一种文人情怀! 她点上了桌子上的檀香,一番研墨拟纸,她拿起了挂在笔架上的毛笔。颇有王羲之的风范,又具颜真卿的气势,定了定神儿后,泼墨挥毫,郑重地写下了一排文字:hello,da tang,howareyou! 对于自己一挥而就的墨宝左看右看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嗯,她很满意,觉得自己从来没写过这么漂亮的英文。只不过……这字迹是不是太浅了?一定是水兑多了! 于是,她放下毛笔把墨条拿起来……终于浓了。他拿起毛笔蘸起来,呀,又浓了,何止是浓啊,是太浓了!本来是想写一句“iamxiao chunxia”的,i字还没写出来,笔就把纸粘了个大窟窿。 萧春夏痛心疾首地看了看自己在大唐留下的第一份真迹,哎,就这么白瞎了。不然以后多有考古价值啊! 浓了那就再加点儿水吧。正要加水,外面海姑喊了:“萧春夏!萧春夏!” 萧春夏害怕她看见自己的犯罪现场,赶紧快跑几步在门口堵住了她:“姑姑,姑姑!有什么事儿啊?”她背靠在书房的大门上,用身*子挡住了海姑的去路,生怕她挤进去看个究竟。那自己就真是废了。 “你没什么事儿吧?”没等萧春夏回答到底有没有事儿,或许也是认定了她根本没什么事,海姑又马上说:“走,今天天儿好,帮我把竹枝院里所有的被褥都拿出来晾凉。” “哎,好!”萧春夏答应得非常痛快,只要海姑不进书房,就是让她把大大大前天的馊馒头吃了,她也能眼睛不眨一下就吞了。 她赶紧勤快地返回书房,先把书房里的被褥颠颠儿搬了出来——这么一来,海姑就没什么理由进去了。 竹枝院是大少爷的院子,里边除了主屋、客房和书房就没有别的房间了。被褥倒也不多,照理说全晾晒了,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可是,她和海姑在晾被子的时候遇到了件事情,耽误了些工夫。 她们刚把所有的被子都晾好,穿过花园往回走时,就听见花园的墙那边有动静。是一个年轻女子惊恐而刻意压低了的哀求声:“二少爷!二少爷!您别这样!奴家是有主儿的人了,奴家还要嫁人的!求您了……求您了……” 接下来是一个年轻男子略为尖细而让人生厌的声音:“巧儿!你就让爷亲亲,爷去跟我娘要了你,你还嫁什么人啊,就跟着我。你嫁给谁有跟着我好啊?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的,又知道怎么疼你……” 萧春夏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好兴奋!呃,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恶少嘛!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强抢良家妇女嘛!这么经典而古典的桥段竟然让自己赶上了?! 萧春夏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终于看见活的啦!hiahiahia hia! 海姑听见那声音,眉头拧得像有一坨狗屎突然掉到了她脑袋上一样。 她一把拽住了萧春夏跃跃欲试的脚步,隔着花园的墙高声喝道:“哪来的苍蝇,脏了我们竹枝院的墙!要屙屎去别处找那腥脏的去,少在这儿现主人家的眼!” 过了一会儿,墙那边儿没了声息。 哎,这要是她自己来的就好了!萧春夏感到万分遗憾。她甚至伸长了脖子向中间的月亮门看了看,企图看看事件中的男女主角。可是,很显然,男女主角很忌讳看到她身边的海姑,根本没从这边儿走。 海姑撇着嘴骂:“门风都让那不争气的庶出崽子败坏的不像个样子了。”骂着骂着,又啐了口口水在地上才解恨。 都说久奴成主,海姑显然就是这种。呆了几天,萧春夏也不像刚来的时候根毛不懂了。她也是个有自己的情报网的人了,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实际上,娄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虽然一二三四地排着,看不出个高低,可是却不是一窝出的。 大少爷是以前的大太太生的,海姑就是跟着大太太陪嫁过来的。大太太娘家是个高门大户,海姑来了自然也是跟着挺直了腰杆儿的。大太太得了痨病去世后,海姑就一直陪在大少爷身边,陪伴大少爷长大。大少爷也争气,14岁就及第中了进士,光耀了门楣。老爷对自己这个大儿子是极为看中的。 二少爷、小姐和小少爷,都是现在的当家太太所生。现在的当家太太是娄祖荫娄老爷的续弦,小门小户出来的,为人倒是不差,对待下人也谦和。但是,慈母多败儿,一般老话都是经过了无数代人血泪的检验的。小姐虽然性子骄纵些,倒也还好。二少爷却是一个非常失败的案例了。 他娘的温婉性子和善良柔和一点儿都没有遗传给他,十*岁的青年小伙子,不想着读书学习做买卖,天天在家里的丫鬟堆儿里打混,十几岁的好年华,身子却被掏空的跟个棺材板儿似的瘦弱无力。家里的丫鬟婆子都怕了他了。 这些,萧春夏都是听那些相熟些的丫鬟婆子们唠嗑儿说的。她现在是知道了,要想知道哪个大户人家的秘密,不用上房揭瓦那么费劲,只要乔装打扮一番到他家的下人堆儿里卧个底就什么都知道了。 话说的有点儿远了,在海姑虎着脸跟她告辞走了之后,萧春夏赶紧又跑回书房准备继续她的学习大计了。 一进书房,她就傻了眼。 满地的书画纸笔,上面全都是黑黑的沾满墨迹的梅花脚印儿。 放眼一看,犯罪分子还在现场,是只灰黄的大狸猫。现在正趴在笔洗那儿喝发黑的水呢。 萧春夏怒从胆边生,三两步跑到桌子那儿,伸手抓了个东西向狸猫扔去。“哗啦”一声响,狸猫被吓得一猫腰,一溜烟儿地跑了。 萧春夏更傻眼了。她刚刚气昏了头,也没发现自己抄的家伙是什么,“哗啦”一声脆响才让她回了魂,她……她……她拿起的,是少爷的砚台! 她三步并作两步,脚踩着棉花一样跑过去拾起那方砚台,哎,摔掉不小一块茬子,完了完了。 她又一件件拾起散落在地上,刚刚被猫践踏了的东西。此时她才感到,刚才那句“完了”说早了! 呃,瞧瞧这刚才除了一些墨迹还算雅致的书案,现在上面全都是猫爪子的抓痕。瞧瞧刚才还幽静的山水图,现在被踩得五彩缤纷…… 她一抬眼,看见自己刚才杵在砚台上的笔还在那儿直直杵着——墨太浓了,把笔粘上了。砚台虽然坏了,笔还能用啊! 她这么一思考,就直接行动了,上手就往下拽。 谁成想,刚才她走时那墨是浓墨,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墨迹都渐渐干涸了,早已把毛笔牢牢粘在了砚台上。萧春夏拽了一下,没拽动,又拽了一下,还是没拽动,被墨胶住了。 于是,她舌尖一点上牙膛!拽下来了!天啊!笔杆子是下来了,笔头却还粘在砚台上!得,又“完了”一次! 看着一地的破东烂西,萧春夏的心啊,细碎细碎的!捧出来肯定跟饺子馅儿差不离了。 把屋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萧春夏郁郁不乐地倚在窗台上望天,心情就像现在的天一样,黢黑黢黑的了。 肿么整啊!大家都说大少爷回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这要是让他看见这么一副美好画面……呃,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长夜漫漫,萧春夏无心睡眠。她高登房顶望远方,她漫步花园四处逛,她伫立回廊似雕像…… 最后,她终于想出了一条计策。对呀,这条计策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颠扑不破的事实啊!这不就是走投无路的时候用的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呀! 第二十四章 厨房重地,吃货必进 这天真是个离别天,灰蒙蒙的,没有阳光。萧春夏心情异常沉痛地把屋子收拾停当了,就去找海姑告假——一切都太好收拾了,基本上能坏的都坏了,纸没了,画烂了,砚台破了,笔折了,毁尸灭迹就好了。 她跟海姑说想去看一眼自己的几个兄弟,因为他们都还小,担心他们几个刚刚和自己分开不适应。 相处久了,这海姑实在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别看她老板着个脸,其实心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大少爷还没回来,竹枝院里本就没多少事,萧春夏这么一说,她二话没说,马上就批准了。 海姑越是这样,萧春夏越是后悔。哎die啊,如果不是自己作,至少还能多在这里有吃有喝地多活几天。 海姑平时也不怎么使唤她,她如果能躲在书房那一亩三分地儿里闭门造车地多钻研钻研从学渣怎么转型为学霸多好?!回想回想唐诗宋词聊斋西游记*诗词汪国真海子啥的,兴许就能凭借这一千多年的时间优势打败大少爷,让他对自己心悦诚服,然后忘了她不会磨墨铺纸写字儿这样的小事儿。 哎,不想了,往事不可追呀! 她决定走之前再去看看自己的几个弟弟。虽然这些家伙在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可是,怎么着他们也都是小孩儿啊,她还是有点儿放不下他们。 萧春夏先是穿廊过径地找到了萧凌云和逍遥陪小少爷读书的家学。离得老远,萧春夏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其中,逍遥那稚嫩的小声儿最大,远远就分辨得出。没见面的时候不觉得怎样,这一听到声音,倒觉得这几日不见,真是思念得紧了。 屋子里的男孩子们都还没有下课,她只能蹲在外面捡了根木棍,左手画圈右手画方块地自己跟自己玩儿,打发时间。 终于下课了,她站在门旁等着几个人出来。 第一个从屋子里晃出来的是个瘦高个儿的青年,十七八岁模样,穿着灰白的锦缎长袍,长得还算清秀,就是面色发黄,看起来病怏怏的,一双眼睛黑眼仁特别小,白眼仁特别多,看起来像个痨病鬼。虽然从来没见过,看这副小塑料体格儿,也知道这家伙八成儿就是传说中的二少爷了。 二少爷走到她面前,停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自言自语说:“身段儿倒是不错,眼睛圆得贼了些,倒也有几分灵气劲儿。”然后斜着眼睛问她:“你是新来的?哪个院儿里的?” 擦,这家伙不是看上我了吧?萧春夏脚下虽然站的很稳,内心里却早已腾腾腾倒退了好几步。她正想怎么说能让这色***断了歪心思,就听后面一个青涩中略带老成的少年嗓音响起:“回二少爷,这是我们的家姐,大少爷院里的侍笔丫鬟。” 萧春夏乐了,说话的不是萧凌云又是谁? “姐!”那脆生生地叫着她,张着臂膀往她身上扑来的,不是萧遥又是谁? 二少爷听萧凌云这么说,缩了缩脖子,显然是对大少爷有几分忌惮,“哦”了一声,再没看萧春夏一眼,迈着飘飘忽忽的小步子走了。 “你就是萧春夏?”一个比萧遥大点儿不多的小家伙也跟了上来,看着被萧遥像树袋熊抱树一样抱着的萧春夏说。这小家伙脸圆滚滚的跟包子一样,穿着锦缎小短褂儿,头顶一顶俏皮小帽儿,精神得很。 萧遥从萧春夏身上蹦下来,大模大样地一拍他的头:“叫姐,别没大没小的!” 那小包子一副受气包儿的样儿,乖乖喊:“姐,他们俩天天念叨你,我今天总算看见活的了。” 嗯,这小子,说话很有几分她的神韵,一定是被这俩家伙影响的。 “乖,你们都是同学,以后要互相帮助啊。趁人站起来撤凳子、后背贴条儿这样的事儿都少干。对了,这位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春夏感觉自己笑得很像一只狼外婆。哎,做家长的感觉可真不怎么着,还得装慈祥和蔼,完全不是她以前学渣时候的套路。 “姐,我叫娄师洋。”小包子喜滋滋地仰着脸说。萧春夏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一抖,差点儿滑了下来。娄师洋?娄师洋不是小少爷的名字吗? “啊……以后,你要照顾他们俩啊。”萧春夏狼外婆的笑容里又添了点儿谄媚的成分。 “姐,是我们照顾他才对,他是我们的小马仔!”萧遥撇了撇嘴。小包子马上对身边的另一个小厮说:“三儿,去,给遥哥拿点儿东西吃,上了这么久的课,遥哥怕是饿了。” “行了行了,我什么也不吃,你们赶紧走吧。我和二哥单独跟姐姐说会儿话。”萧遥的态度让萧春夏想起了黑*社会老大。嗯,两个弟弟日后不会被人欺负她就放心了。 “哦,好。”小包子嘴上答应着,却始终不迈步,不想走。 三个小家伙呈三足鼎立之势围着她,这场景,让她想起了在羊角观时的岁月,多少有那么点儿心塞。 小包子在萧遥的催促下,两步三回头地走了。 姐弟三个聊起了分开后各自的生活。不知怎地,三个人在一起,时间就过得飞快,很快中午就到了。萧春夏该走了。完了,又开始心塞了。 要走了,她最后嘱咐着两个小鬼头。 “你们在这儿乖乖学习啊,凌云,以后你得多照顾萧遥,他还小,太调皮。你虽然也小,但是姐不担心你,你以后一定是个小学霸。你们三个,萧遥最像我,像我也不是不好,就是……你得多督促他学习,带他走正道……”萧春夏越说越心塞。今天她这心脏算是废了。 在大唐,他们几个是她最亲的人了,现在,她却要跟他们dbye了。 “姐,你说这些好奇怪。”萧遥古怪地看她,还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烧啊。” “你这有点儿像交代遗言。”萧凌云很酷地挑眉说。 “哦……这不是以后不能常常见面了嘛,我……就啰嗦了点儿。”萧春夏强挤出点儿笑容。“好了,姐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萧春夏觉得再不走自己就要哭了。 跟他们俩告辞后,萧春夏又去找了萧纵横。可是,他跟人出去巡铺了,没在。萧春夏想,三儿倒是不用太担心的,这家伙在哪儿凭着那张嘴都会混得很ok的。好了,走吧,此处不留奶,自有留奶处!人生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是这么用的吗?) 回到竹枝院,整个下午萧春夏都在收拾包袱。来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哎,虽然很想顺走点儿什么,但是很遗憾,她的工作环境不太允许,除了一床被子就是成堆的书山。她这一生,最不感冒的,最深恶痛绝的,恰恰就是这东西。所以,能顺走的只有发给她的两套新“工作服”了。 萧春夏对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之后的前途很迷茫。来到大唐之后,她除了要饭就是打兔子,要不就是每天给三个弟弟讲故事,对大唐的东西了解得少之又少。除了知道现在的皇帝是李世民,都城是长安这些在以前的历史书上就能知道的东西外,可以说一无所知。 她坐在那里毫无头绪,只想着等到天一黑了就摸出去,到时候走一步算一步吧。不知不觉,晚饭时间又到了。 她这天因为有心事,所以吃的很少。 平时就爱跟她拉两句的小春红凑过来问:“春夏,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啊?” 没等她说话,旁边负责浆洗衣服的婆子田嫂端着碗撇嘴一脸忿忿地说:“就今天这馒头,这么干这么硬,放上十天都不会坏,谁能吃得下多少?!” 馒头?吃十天?萧春夏听到这话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 *** 是夜。更深露重,白天时虽是阴天,晚上天气却格外晴朗。月亮星星都在它们该闪耀的地方当值,一个都没少。不行了,等不到夜黑风高杀人夜了,就今晚吧。萧春夏想。 萧春夏也没有个夜行衣什么的,穿着白天穿的那身衣服就潜了进去。 嗯,对,你没看错,是进去,不是出去。因为她不是潜出了娄府,而是潜进了厨房。作为一个吃货,一个没有钱的吃货,一个没有钱还要过饭的吃货,她深知走出去之后乞讨的话,要到好吃的东西是多么的难——尤其是在没有几个弟弟帮助的情况下。 所以,她决定,临走之前,能带多少干粮就带多少干粮。 萧春夏把爪子搭在厨房门上的时候,小小感叹了一下她多舛的命运。她上辈子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儿啊,才让她此生……活的如此不走寻常路。 先是没有生个好皮囊,后来一路十年如一日地始终在班级稳保倒数前五名的霸主性地位,然后竟然和一个自己不怎么待见、当然她也更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学霸一起穿来了唐朝,后来竟然要上了饭成了社会最底层,好不容易混高了一个阶层吧,这下又要退回去了。今天,又做了把贼,哎呀呀,人生如戏呀。 不多想了,做贼去! 娄府的厨房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大锅,专门给下人们做饭用的,另一部分是精灶,给主人们做吃的的地方,在厨房的内间。 萧春夏来到在外间,掀开架子上白色的蒙布。嘿嘿,果然,今天的馒头不怎么受欢迎,剩了很多。萧春夏咧着大嘴把馒头一一装进自己准备的包裹里,背起包裹准备走。 刚走出几步,又折回来了。不行,反正也是偷了,反正明天举家上下都知道她萧春夏偷了东西潜逃了,干偷点儿馒头不是太赔了?!嗯!干一票值当的!这么想着,她又走到了里间。 哎呦喂,这精灶不愧是精灶啊,就是不一样。这是桂花肉吗?做得金黄香润啊!这……是里脊扒饼吗?软硬正合适啊!这……是香酥鱼吗?正宗的砂锅做出来的,闻一闻就直流口水。她,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了呀! 萧春夏已经彻底忘记了这是娄府的厨房,她是一个小偷儿的身份。把包袱往地上一放,一片腿儿坐在了放置食物的架子上,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起来。几个月没有吃到这样的好吃的了,吃相多么狼吞虎咽可想而知。 吃到正欢的时候,一个如春风拂面般温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咳咳,这位娘子,我能进来吗?” 萧春夏吓得手一抖,一块肉卡在了嗓子眼儿上。 还有:给好友的书章推一下。大家多去看看。《儒娘》书号,【宅斗系列】学艺下山,被逼婚嫁,母亲被家族逼死,看我如何用重生的力量报仇雪恨。 第二十五章雷锋精神绽厨房,轻松劝下萧小强 萧春夏此时的表情大概能去拍恐怖片了,一双手放在喉咙上挠啊挠,脸色铁青,头发因为大力的晃动散落下来。那块肉卡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不得不发出“呜呜呜”的哀鸣。 这个时候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看过的一个电影和里边的一句话。那就是:一片羽毛灰呀灰,然后一个傻乎乎的呆瓜对着镜头说:“我妈妈说: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颗吃到的是什么味道的。”是的,就是《阿甘正传》。现在,萧春夏觉得她就吃到了一粒狗屎味儿的巧克力。 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卡住了,另外的部位好像就尤其发达。就像人们说,盲人一般听力都非常好是同样的道理。 萧春夏引以为傲的进食器官卡住了之后,她的大脑竟然异常高速地运转了起来,吃路不通,脑路大开。于是乎,她在拼命想扒出那块肉的同时,又想到了另一部电影,那就是《死神来了》。 她噎得眼前氤氲着想:我这怕是要挂了吧?在墓洞里的时候可能我就该死了,结果没死成,穿了。肯定人家阎王姥爷死神大叔小鬼无常什么的,天南海北挖地三尺地找我,今天总算把我给逮住了。 门口那人见自己闯了祸,连忙快步跑了进来,帮她拍着后背:“娘子!娘子!你没事儿吧?” 见她呼吸急促,出气儿多进气儿少,这人再顾不了太多。像提面袋子一样把她提了起来,让她趴倒在自己的膝盖上,屁*股高高地撅起,头深深埋向地面,使劲儿拍着她的肩背,动作笨拙而有力。 “啪”,萧春夏吐出了那块该死的桂花肉。 那人大概是太专注了,只顾着拍她了,根本没看见她吐出东西来了,还在继续“啪啪”地拍着她的后背。 萧春夏给他拍得肉疼,大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不是噎死的了,被你打死了!” 那人听她这么说,才慌忙停下了拍打,手足无措地垂下了手。 这一刻,略为尴尬。因为有一位童鞋的肚子还垫在另一位童鞋的膝盖上,好巧不巧,该童鞋的臀*部还对着那位童鞋的脸。刚才情况紧急不觉得怎样,现在放松下来,那位欣赏了别人屁*股的男性朋友的脸,腾地一下臊成了一块大红布。 萧春夏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手脚麻利地从他腿上蹦了下来,回头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来。 短衣襟小打扮,不太出奇的衣服,料子倒还不错。脸嘛……厨房的里间有点儿暗,萧春夏把脸向前凑了凑。 呀,这小伙儿!生得面容俊秀,唇红齿白、双眉入鬓,白净的面皮红红粉粉的一片,正看着她的眼神暖暖的,还长着双弯弯的笑眼,真的是貌如春花呀! 不过,这人她——不认识! “你是外院的?”萧春夏看着这个让人惊艳的古装暖男问。 “嗯?”暖男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春夏大概把这个问句听成肯定句了。“我就知道,以前没见过你嘛。”萧春夏大咧咧看着他,重新一片腿儿坐在了架子上:“我说你呀,你是阿飘吗?咋么走路没有声音的!吓死我了!” “阿飘?”暖男打从跟她说话时起,说的都是问句。 “阿飘就是鬼啊!”萧春夏一只手拿起了一块香酥鱼,递到古装暖男面前:“喏,府里的厨子真不错!” 看暖男愣在那儿没有接,好奇问:“你到这儿来不是来找吃的的?” 暖男看着她油乎乎的手,眉毛一弯,笑了,月牙眼更弯了:“当然是。”他一伸手接过那块香酥鱼,笑着问:“你是新来的?哪个院的?” “嗯,竹枝院的。”萧春夏一边儿荡着腿一边毫无形象地吃着。 “竹枝院?”暖男若有所思:“我怎么没见过你?” “啊。书房的。才来没几天。”萧春夏无所谓地回答着,看暖男不吃,说:“没事儿,吃吧。明天这些都会算到我的头上,查不到你那儿。”又一拍身边的架子:“来,哥们儿,坐这儿吃。” 暖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几眼,轻声咳了两咳,看了看那个放食物的架子,一纵身跳坐了上去,跟萧春夏隔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尽量让自己自然地吃着香酥鱼,扭头问:“娘子,你为什么不怕?万一明天被发现了你不怕被罚吗?” 萧春夏看着他苦涩地一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暖男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吧,是大少爷书房新选来的侍笔丫鬟,哎,不瞒你说,娄管家以为我挺有才学的才选了我,可是……其实我什么也不会。” 暖男吃完了手中的香酥鱼,似乎爱上了坐在架子上大口吃肉的感觉,干脆又自己去拿了一块饼,用手斯文地掰着吃了起来:“那和偷吃有什么关系呢?”一边吃,他一边不解地问。 被人这么一问,萧春夏的眼里放出了待宰的鸡鸭一样的垂死的光,吃东西也觉得没味道了,一垂手,说:“哎,都怪我自己。本来就是个渣渣,还非要去装学霸。我想趁大少爷还没回来,自己先练练,什么洗笔呀,研磨呀,怎么铺纸呀,怎么……哎,反正练着练着搞砸了。我今天来,是准备拿点儿吃的准备跑路的。” “你要走?”暖男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想了想,说:“娘子你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家大少爷是个挺豁达的人,你不会弄那些或许他也不会介意。” 萧春夏长长叹了口气,说:“哎,谁说不是呢?听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我笨的像头猪了。早坦白了多好,啧啧,现在……哎,你不知道我搞得有多砸!我觉得多豁达的人都不会忍受得了的。如果我是大少爷……”萧春夏把自己放在大少爷的角度上想了想,身上一哆嗦,觉得不寒而栗。 “哦?说说看,我觉得不见得。”暖男微笑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温和的光,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萧春夏早在心里给自己宣判了死刑,不过她觉得今天能找到个人倾诉倾诉也挺好,就像一个“迷途的羔羊”能找到个教堂跟里边的牧师忏悔一下一样。其实,那远在别处的大少爷呀,她也不是故意的。 “呃,我正拿大少爷的纸笔练书法呢,海姑把我叫去晾被了。我回来的时候,一只猫把大少爷的纸都弄到地上踩烂了。” 萧春夏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块儿肉,双手无奈地一摊手,拿着的那块儿肉蹭在了暖男的衣襟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手里还有块儿肉。”她连忙伸手去擦,呃,她的手上都是油,可想而知,暖男刚才还一尘不染的衣襟儿上马上就五彩缤纷了。 暖男苦笑着摆了摆手:“无妨。”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暖人的微笑,歪头打量着她:“一点儿纸而已,我觉得大少爷不会生气。” 萧春夏感叹道:“要是就那么点儿纸就好了。大少爷以前画的画也踩烂了。” 暖男脸上闪烁着惊讶的神色:“哦?什么画?” “我也没注意,反正就是一幅山山水水的。”萧春夏的嘴在黑暗中油光闪烁。 暖男脸上一黑,嘟囔着:“哦,原来是那幅春山图。”他在黑暗中看着萧春夏懊恼的表情,洒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没事的。不是大少爷自己画的吗?他能画那幅,就能再画一幅,你说不是吗?” 萧春夏傻傻地看他一眼:“是的吗?” 暖男温暖点头。 “哎,如果只有这些也好了……”萧春夏悠悠地说。 “还有?”萧春夏没有发现,暖男的声音有点儿变了。 “那该死的猫把我气糊涂了,我抄起了砚台砸了过去,结果……砚台碎了。”萧春夏满腹怨言地说。 “秦代云纹瓦当砚……”暖男的声音有点儿像呻*吟。 “哦?这你都知道?看来你在府里呆了很久了?哎,我也不想的。”萧春夏烦躁地接着说:“后来,我发现,毛笔还粘在砚台上,就想拽下来。结果,我把毛笔拽坏了……” 暖男没声儿了。 最后,萧春夏用一个很哀怨的眼神结束了她长长的一串叙述。看着一言不发的暖男说:“你看,连你都觉得我不可饶恕了吧?” 暖男的脸色白里透着青,手里的肉饼已经给捏的变了形,可他全无察觉。他咬着牙问:“在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你想……就这么走了?” 萧春夏手里拿着一块里脊扒饼,无意识地把饼一点点儿掰开,再掰开,再掰开,掰出很多小块儿。 她低着头闲愁万种地说:“不走又能怎么样?你当我爱走?!那有什么办法。我的命啊,就是这么渣渣。本来爹疼娘爱的,结果一下子就来了这么个地方,当个三餐不饱的乞丐。总算遇到贵人了吧,把我和我的几个小兄弟都招进了府里,据说我的主子还是个不错的人。可老天爷就是这么玩儿我,让我捅了这么大个篓子!” 她抬起头,一瞥在身边若有所思的暖男,眼里露出摄人的光芒。把碎饼渣握在手里成个实实的拳头,傻笑着说:“不过,老天爷估计都想不到,我一点儿都不怕他!我萧春夏是谁呀!哪儿有那么好服输的?!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儿一样,她还清了清嗓子,唱了几句歌: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暖男疑惑地看着她,觉得这个不甚好看,还有点儿傻不拉几的少女笑着唱歌的时候有种惊鸿照影的美丽,这种生气蓬勃的美丽他以往从没看见过。 他注视着这个满嘴、满手都是油渍的圆眼睛女孩儿,意味深长地问:“重头再来不就是又去做乞丐?” 萧春夏回想起了以前跟几个弟弟讨饭的日子,耸耸肩说:“帅哥,其实,讨饭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过,这也是一门艺术啊。” 接着,她饶有兴致地给暖男讲了他们打兔子的故事,讲了各个兄弟乞讨的不同策略,讲了他们跟另一派小乞丐的斗智斗勇。最后,在暖男近乎崇拜的眼神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得,肩膀上也全是油了),说:“其实,帅哥,跟你这么一说,我想,我还是做回我的职业二流子更适合些。” 她打了个饱嗝儿说:“帅哥,谢谢你陪我偷吃加说话。就这么着吧,我也有点儿吃不下去了。就此别过了!”她把装馒头的包裹往肩上一扛:“你再吃会儿!记我账上!” 暖男看着萧春夏眼中豪气干云的火花和闪电,不由自主的伸手拽住她的袖子说:“不要走,我很少能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萧春夏诧异地回头看他。 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放下了手,红着脸说:“要我说,你还是不要走的好。” “为什么?”萧春夏不解地瞄着他问。 他皱着眉,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的兄弟们不还在府里吗?我想你要是走了,对他们影响会很大。”他暗暗想,这……算不算威胁呢? 萧春夏傻了,这点她真的没想过。她就觉得是她自己犯的错误,从没想过还会关弟弟们什么事儿。可是,听这个哥们儿一说,又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古代不是都流行连坐嘛。 暖男见她似乎动了心思,劝说得更起劲儿了:“其实,大少爷房里的那些个砚台呀、毛笔呀……”说到这儿的时候,嗓音略为沙哑,最后把心一横,说:“都是我去采买的,我比谁都清楚。便宜得很!大少爷是不会因为那点儿东西就难为你的。” “真的?”萧春夏将信将疑,“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秦代,什么瓦当?” “仿的!”暖男坚定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黄金般的微笑。 “可我什么都不会,早晚会穿帮。”萧春夏可怜巴巴地说。 “大少爷不是什么都会?我觉得,有一个会的就够了。”他的笑容更深了。 萧春夏捣蒜一样的点头,一点儿都没觉得这家伙的理由很牵强——主要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几个弟弟的安危上了。最后,她犯愁地一看这厨房里的一片狼藉,说:“糟糕,我今天是当最后的晚餐来这儿开荤的,这要是不走,我又添了一项罪过呀!” 暖男很义气地一拍胸脯说:“不要紧,我……是娄管家的儿子,你放心走就是了。我跟我爹说说,就说是我干的!谁也不会找你!” 萧春夏眼里充满了感激,用油爪子再次拍了拍他油迹斑斑的肩膀说:“谢谢你了,你就是当代的活雷锋啊,帅哥!那我走了!好兄弟,讲义气!” 暖男茫然不知其所云:“活雷锋?帅哥?好兄弟?” 萧春夏没等他再说话,赶紧把包裹里的馒头放回了蒙布底下。之后跟雷锋帅哥摆了摆手,一溜烟儿消失在了月亮地里。 “喂……”暖男对着她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一句话在嘴边喃喃吐了出来:“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声音小得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第二十六章 命运他老人家,又扔骰子了 很久没说说李高阳了,因为李高阳一向生活得就像一张八仙桌,四平八稳、安安静静。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把李高阳像扔骰子一样扔到了大唐,你以为就会让她自生自灭、安守本分吗?,这么想的人显然不太喜欢打麻将,一个人爱好打麻将的人怎么会只扔一次骰子呢? 这不,命运他老人家又悄悄拿起了骰子。 这天一早,程施婉早早起来打扮停当。她今天跟往日有些不同,乌发云鬓,淡妆丽雅,把脸蛋儿的暗黄盖得半点儿没有,一身素白的旧衫、淡黄的襦裙,整个人托显得俏丽好看。 李高阳在一旁歪头看着她梳妆,轻轻微笑,笑得她极不好意思,娇嗔地看着李高阳说:“暖儿,你干嘛这么看着人家?” “我呀,笑有人动了春心。”李高阳这些日子在程家呆的久了,已经和程施婉处成了一家的姐妹,程施婉的性子温婉娴淑,程家人温和亲切,她竟也学得爱笑了几分。 李高阳话出有因,这从来不怎么打扮的程施婉今天这么打扮,还真的是因为一个男子。 最近,城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卖油郎,这个卖油郎长得俏生生的招人喜爱,又能说会道,一口好口才,最难得的又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程施婉买油和他认识了,一来二去,两个人竟郎有情妾有意的,谈上了恋爱。 每天程施婉弹琴之后都会去城郊的施公河边跟他坐上一坐,唠唠嗑,说说体己话。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最近,程施婉的笑容多了,人也变美了,整个人闪耀着爱情的光辉。李高阳真是从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你弹完琴别急着回家,陪李郎多说会儿话,家里有我呢,我今天先去四喜酒楼给他们的琴调弦,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我回来做饭,你不必急。”李高阳善解人意地说。 她很希望程施婉的恋爱赶紧修成正果,这个家,真的太需要一点儿喜气儿和一个男人来支撑它的艰辛了。 “暖儿,你真是聪慧。这么短短的几个月,琴弹得怕是比我都好了。”程施婉由衷地夸奖着她。 李高阳笑笑地说:“能帮到家里就好。我们今后就越来越好了。这个月赚的不就比上个月多点儿了?”她自己大概都没发觉,自从来了大唐,生活虽然比穿越前差了几百上千倍,笑容却多了不少。 最近这几个月,为了缓解程家生活的窘迫,她一直在苦心读谱学琴。她本来就聪明睿智,又有钢琴的底子,自然学得非常快。现在,她弹个《乌夜啼》、《别鹤操》的,都已经手到擒来,行云流水。 “是啊,肯定会越来越好的。”程施婉在一旁细细地擦拭着瑶琴,笑容轻暖好看。 *** 李高阳替人调完琴,又帮着一个妇人给离家日久的丈夫写了封长信还帮那家的小男孩儿辅导了一会儿论语,蹭了一顿中饭,赚了几个小钱,才转回家中。这时,日头已经西斜了,残阳如血一样铺在天边。 李高阳想着,回家给他们做些什么小菜呢?程老爹最喜欢吃肉,却从来舍不得买,那自己就去买点儿肉吧。这么想着,她就掏出这几日攒下的几枚铜子儿,去买了一小条肉——做锅肉汤也好啊! 拎着肉返回家中,刚一进巷子,她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人们三五成群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看见她来,马上住了嘴,拿眼睛看着她,眼神怪异的很。 李高阳低下头看看自己的一身打扮,没有什么地方出错呀!她心底暗叫一声糟糕,一定是家里出事了!这时候她还没想太多,以为怕是着了火。 走进院子,一院子的人老老小小都在院子当中站着,脸上是抹不开的愁云。她一进来,大家都看着她,没有人说话。 面对这样的眼神,李高阳的心里如撞鼓一般,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事!可是心里却一直在说: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不要是他们! 她来不及和人们说话,拎着肉跑进屋子里,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傍晚的微风吹得破了的窗户纸沙沙作响,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李高阳一步一步缓缓走回院子里,站到平日里跟他家关系最好的街坊王婶面前,眼睛丁丁儿地看着她,问:“王婶,怎么了?” 王婶看着她,声音发抖地说:“暖儿啊,你程老爹、程大娘,还有施婉……去了!”说着,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去了?去哪儿了?”李高阳的脸色微微发白,强装镇定地问。 “他们……给人害了。”王婶哭得声音越来越大。 李高阳手里的肉掉落在地上,滚得全都是尘土。 *** 李高阳赶到香玉楼的时候,程施婉和那卖油郎的尸首已经不知被谁盖了张席子放置在了路旁。 她的手不听使唤地哆嗦着掀开席子,看见程施婉纸一样白的脸和满是血污粘在脸上的头发。这个女子,这个越来越爱笑的女孩子,今天早上还美丽的像朵花一样走出了门去,为什么现在就凋零在了这里呢? 她又看看程施婉身边的卖油郎,已经被打得面目青紫、轮廓不清,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白净俏皮、能说会道的样子。 她的脚有些发软,一下子坐在程施婉的旁边。她抬眼看了看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太阳这么刺眼。可是,活生生的几个人,为什么就能在这么蓝的天底下,这么明晃晃的太阳地里,说没就没了呢。 跟来的街坊们见没有什么危险了,便一起帮着李高阳把程施婉和卖油郎的尸体抬回了家去。这时,别人已经从衙门把程家二老的尸首抬了回来。 早上还有说有笑的一家人,转眼间却成了一屋子的尸体,悄没声息。 李高阳在给程施婉收尸的时候去香玉楼问过,那里的人三缄其口,谁也不敢多说。见了她只是躲着走。 后来,还是在抬着尸首回到程家之后,一个一路远远跟着他们的小丫头悄悄走过来,把一张纸条交到她手上匆匆就走了,一句话也没敢说。 那个小丫头,李高阳认识。是香玉楼的红姑娘莺歌的丫鬟,这莺歌得她们俩教过曲子,能做到这样,这也算有些情谊的人了。 原来,今天早上,程施婉和每天一样一早就去香玉楼抚琴。 今日香玉楼天香阁里来了个大人物,具体是谁,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到了之后,一干随从就封了楼,只许出不许进,所以,一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程施婉正是给这天香阁抚的琴。 也是该着有事儿。抚着抚着,琴弦断了,那位喝着酒和人聊天的大人物颇觉晦气地瞥了一眼搞砸了的琴师,就看见了今天格外好看的程施婉。 程施婉的气质,在这香玉楼里,就如空谷幽兰,是那些红尘女子所比不了的,何况她今天又刻意打扮过一番。那在风尘堆里滚惯了的大人物看到这个清新的跟花骨朵儿似的人儿马上就动了心,便起身去逗弄一番。 清清白白的程施婉哪受得了这样的耳鬓厮磨,又羞又恼就要夺门离去。 那大人物见她竟然这么不解风情,勃然大怒,觉得一个整日泡在青*楼的臭婊*子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就要霸王硬上弓。可怜程施婉一个小女子,在青*楼里,无援无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纵身一跃,捍卫了她心中憧憬的爱情,也保得了自己的一世清白。 程施婉出事之后,卖油郎正打这里经过,看见自己心爱之人惨死。“嗷呜”一声痛叫就上楼去找人拼命,结果被那人带来的恶奴乱棒打死在青*楼门前,连害死自己爱人的仇人长什么样都没能得见就去了。 事情发生后,人们在集市上找来唱曲儿的程家二老。二老看见爱女惨死,肝肠寸断。哭着一路赶去府衙告状,结果,刚走到府衙门前还没来得及击鼓就被一群人乱棍打死。 这么大的动静,府衙里的官员怎么会一点儿不知。可人家就是不闻不理,任那两具尸体躺在门前。 毫无温度的家里,李高阳守着四具尸首,眼神极其空洞,表情说不出的麻木。曾经待她情同亲人的人,她来到大唐之后所有的家人,眨眼在一天之中纷纷死去。她却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告状都没有地方告。 她一点点帮他们擦拭了脸上身上干涸的血迹,给他们换上平日里最好的衣裳。接着,小心翼翼地拿起程施婉两天前才刚刚从别的琴师那儿给她买来的那张破旧的琴,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这是李高阳第一次给三个家人抚琴。四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李高阳清理掉了,阖眼瞑目,表情毫无悲苦愤怒,平静极了。 李高阳脸上毫无表情,一团浊气压在胸口,指尖飞舞,琴弦撩拨,琴弦一声声尽诉心中怨声嘶鸣,其声哀,其意切,凄凄然如別鹤唳天。街坊们在窗外站着静听,不觉得泪水打湿了脸颊,噎噎而泣。 这一夜,这个破落的小院,琴声一曲连着一曲。李高阳着了魔一样弹得指尖都肿了却不自知,仿佛只有这琴声才能把天人永隔的距离缩短,让那些亲人们再回头望一望,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和思念…… 第二十七章 嗨,这么巧,又见面了 第二天一早,李高阳穿着一身孝服走出了家门,天气还是那么好,青天白日,微风轻拂。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市场,来到人多热闹处,跪在地上,把手中早准备好的三根草标插在头上,身前放着一张四角被石头压着的大纸,上书两个大字:卖*身。 周围人看见她这副样子,纷纷围拢上来。有好心的大娘问道:“娘子,你是遇到什么排解不开的事了呀,你要想好啊,卖到什么人家可随不了你的心意,之后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呀!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呀?!” 李高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地,跟没听到一样。 “你要把自己卖多少钱啊?”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二十两。”李高阳依旧表情麻木。 “十两银子,爷买你回去暖个床!”一个醉醺醺、面目邪祟的人分开人群走到李高阳面前。周围的人见到他纷纷向后退了退,显然,这人是个平日里为大家不耻的泼皮无赖。 李高阳头都没抬:“二十两,一文不少。”没有丝毫的表情,默如空山。 “哎呦喂,你个臭娘们儿,给你十两都多了,就你这货色……”那个泼皮耍起疯来,上去就要踢李高阳的纸。 李高阳猛然怒目抬头瞪视着他。看到她的花容月貌,人群中倒吸冷气的声音一片。泼皮也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和说辞,举着脚喃喃说:“好,小娘子,我给你二十两,给我走吧。”周围众人纷纷在心里替李高阳扼腕,好好的一颗白菜,就这么被个猪给拱了。 李高阳不慌不忙地埋头收面前的纸,似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跟这个人走了,自己前途担忧。 “慢着,我出四十两,跟我走吧。”一个和缓的声音响起,一双绣鞋出现在李高阳的眼前:“娘子,无论你因为何事要卖掉自己,至少应该给自己找个……适合的地方。”话说得委婉却明白。 李高阳这时才缓缓抬起头来打量说话的人,面前正对她笑吟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清瘦和善,笑容中透着亲切。 那泼皮见有人要跟他抢人,正要上前滋事,看清了来人是谁,似乎有几分忌惮。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了几句,也听不大清,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无外乎“没来由坏了我的好事”之类的。却也不敢再上前争辩,跌跌撞撞走了。 妇人见那人走了,才温和地看着李高阳说:“那么,娘子,你就跟我走吧。正巧我家女儿的贴身丫鬟前几日嫁了人去,我正想再给她寻一个呢。我看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伶俐之人,给我家闺女做个伴儿可好?” 李高阳深深给这妇人鞠了躬,说:“谢谢您抬举。我只要二十两。夫人能否将这二十两先给我,再缓我几日,待我回家安葬了父母姐姐,自会去您府上听候差遣。” 妇人旁边的小丫鬟想上前训斥李高阳的不懂事,妇人伸手一拦:“好,你去吧,谁家没有个生老病死呢。料理完后事来我府上就好,我是中街娄府的主母,你无论哪天来,去找娄通就是。” 李高阳拿着银子对她又深深鞠了一躬,才转身去了。 *** 李高阳卖身也纯属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程施婉家连房子都是租的,李高阳又哪来的钱安葬这一家四口?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也算报答了程家人对她的恩情。 用娄夫人给的二十两银子,李高阳总算给四个人办了一场不算寒碜的葬礼。料理好程家人的后事,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跟屋主知会了一声,她就算没有家了,到中街,找人打听到了娄府,她到门前一报姓名,守门人就将她带了进去。 原来娄府是江都县有名有望的大户,怪不得那泼皮对娄家的主母敢怒不敢言。李高阳稍稍定下心来,想,至少是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对那爱捉弄人的命运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见到娄通,不用她说明来意,大概是主母早前打过招呼,娄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家小娘子,您这就随我去梨枝院吧。夫人已经跟小姐说过您了。”娄通当前走着引她向内宅走去。 李高阳跟着娄通,一路上奇石假山、流水亭台全没放在眼里,只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娄管家跟她略略交待了一下娄府的状况,她虽没说话,但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就在此时,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看到娄通,像是松了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娄管家!娄管家!总算找到你了!二少爷……二少爷……” “你慢点儿说。”楼总管看到小厮这副样子,不由得苛责了一句。 那小厮喘了两口气,才算安定下来:“管家,府里的人正上上下下找你呢。二少爷在外面的花*楼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大少爷和老爷呢?” “大少爷跟着来巡查的府丞去了邻县了。老爷去巡铺面了,找不见啊!” “哎!”娄通长叹一声,回身对李高阳匆匆交代到:“李家娘子,你先自去梨枝院吧,我这儿有点儿事儿。梨枝院很好找,你沿着这条小路走,过两个岔路后左转,再过三个岔路后右转,看见静云亭走第二个岔路就到了。” 李高阳轻轻颌首,娄通急匆匆跟着那小厮走了。 大家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李高阳小盆友哪哪儿都好,是个一身小红花的好少年,可就一点,她……是个路盲啊!加之这个路盲如今精神状态还有点儿微恙,怎么会不走丢呢? 不一会儿工夫,李高阳就迷失在了娄府的山水幽径之间,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了。左转右转了几回,她算是彻底晕菜了,只盼望在府中遇到一个人问一问路。 走到一处院落,看见一个丫鬟装束的人正蹲在地上挖什么,大概是在种花。李高阳连忙走上前去,提起精神笑问:“这位娘子,打扰一下,梨枝院怎么走啊?” 那丫鬟“呀”地一声大叫调转身来,把手里的东西背在了身后,瞪圆了一双大眼睛惊嘘嘘地看着她,眼睛里因为惊吓而显得癫狂的光芒闪闪烁烁,一看就没做什么正经事。 “李高阳?!” “萧春夏?!” 两个人齐声惊诧。 萧春夏见是她,放心了不少。手从身后拿了出来,一只手抚着前胸,说:“你想吓死我呀?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高阳眼睛打量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说:“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在偷偷摸摸埋什么?” 萧春夏看见敌情解除了,转过身去继续挖坑:“演习搞砸了。我把我们主人的东西都给弄坏了,纸啊什么的都让我烧了。就这个破砚台,烧不坏弄不烂的,放在我床底下两天了,今天没人,我埋了它。” 李高阳一点儿都不奇怪地对天翻了翻白眼,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喂,你不是梨枝院的吧?” 萧春夏的作案工具是个勺子,不怎么给力,吭吭哧哧地使着劲,说:“不是啊,我是竹枝院的,你问这干什么?” 李高阳心想,这我就放心了。她说:“那你带我去趟梨枝院吧。” 萧春夏把砚台放到坑里开始用手扒拉土,往砚台上盖。“你去那儿干什么,那不是我们家小姐的地方吗?” “你见过小姐?”李高阳想打听打听自己以后的老板是长是扁。 “没见过。我哪有时间见她呀,这段时间尽顾着增长知识和战备了。”萧春夏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据说是个有点骄横的美人儿,怎么了?你问她干什么?” “我以后在梨枝院当丫鬟。”李高阳万般平静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萧春夏猛然回过头来,她这个动作很难拿,基本上屁*股还正正好好地对着李高阳,脖子猛然扭回来基本上也是正正好好地对着李高阳,姿势相当诡异。 李高阳从来不浪费精力说第二遍话,而且据她推断,萧春夏的这个问句并不是个真正的疑问句,只是用来表示惊叹的,所以她保持了沉默。 果然,萧春夏的大圆眼睛在看到了李高阳那冷冰冰要死的表情之后,扭过身去双手捂脸:“ohno!为什么?!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长心啊!!” 然后,她转过头来,一脸清新的泥土,皮笑肉不笑着说:“嗨,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你总这么跟着我好吗,学霸小姐?你不觉得咱们俩本来各自就挺衰的,形成一个组合之后更是衰到没朋友啊!你你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儿吗?” 对于她的一干废话,李高阳已经有些习惯于自动过滤了。她站在一边耐心等待着萧春夏掩埋好砚台的尸骨,好带她去就任。 跟李高阳说话最没劲,因为她都不跟自己斗嘴的。萧春夏悻悻地转头去干自己未完的事业。埋完了砚台,觉得那儿的土有点儿新,又此地无银地盖上了一堆树叶子,才走到李高阳面前,看着她一身素白的衣裙一皱眉:“怎么这副鬼样子。你以为把自己打扮得跟女鬼似的就像白雪公主了?” 李高阳不接她的话茬,说:“带我去吧。” 萧春夏歪着头腆着脸说:“想我带你去?求我呀。” 李高阳一句废话没有,绕过她向前走去。萧春夏自讨了个没趣,嘟囔着说:“就说学霸不能交朋友!都是外星人,你的幽默感她永远不懂。“她快走几步追了过去,喊:“喂,你错了,不对不对!是那边!服了你了,走,跟我走吧!” “喂,你怎么在原来的地方不呆了?”“你出来告诉那家人了吗?”“你赶紧换身衣服,看着不吉利”……一路上,萧春夏叨叨叨叨说了一路,李高阳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梨枝院门外,萧春夏一指:“喏,就是那儿了,你进去吧。” 李高阳略一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萧春夏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嗯,是应该换个地方,原来也就是个沟通障碍,现在明显转为抑郁症了。” 之后想起了什么,抓着头发说:“哎呀,不管了,快走快走,时刻准备大刑伺候。哎,再这么下去,我都变成躁狂症了。这下好,不是衰衰二人组了,改精神二人组了。今天你精神了吗?今天我神经了。”自言自语着快步跑走了。 第二十八章 我们,很熟吗? 李高阳走进梨枝院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武侠气息。她心里不免诧异,装扮得这么文雅的一处府邸,难道是个武林世家? 正对院门的主屋里,此时正传来“哗啦”、“扑通”、“啪”、“啪”这样很夸张的声音。 她走近前去一看,一个十几岁光景、标致好看的妙龄女子正手里拿着鞭子随意抽人,周遭的几个丫鬟正抱着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四处逃窜。这拿鞭的女子眉目生的秀丽俏皮,穿一身朱红绣缎裙,如果不看那因为方便行动而卷系起来的裙摆,和云鬓上因为跑动而掉下来的金簪,还算得一个俏皮可爱的清丽佳人。 那“哗啦”的声音是来源于没来得及抢救下来的花瓶,“扑通”的声音是慌忙中绊倒的丫鬟,“啪啪”声自然是甩鞭子的声音了。 这么鸡飞狗跳的欢迎仪式出现在古代,李高阳多少还是有点儿诧异的。一般人家的大家闺秀不是都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吗?怎么这家的小姐这么奇葩? 李高阳在门口挡住了阳光,让小姐的鞭子甩得极其没有准头。她显然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停下手中的事业走到李高阳面前,骄横跋扈地问:“喂,那个丫头,你是谁?” "我叫李暖,是夫人买来伺候小姐的丫鬟。”李高阳俯首轻声说。 那小姐手里执着鞭子,用鞭子把儿一挑李高阳的下巴,待看清了李高阳的长相,噗嗤笑了:“这小模样长得,留在我这儿白瞎了。若去了我二哥那儿,说不定过个把月你就能成我二嫂了。” 李高阳敛眉垂目,一声没有。 "哼,又来了个无趣的!行,既然是我娘带回来的,就在这儿老实呆着吧。”这小姐本就长了个吊眼梢儿,一挑眉,眼睛更吊了,看起来不讲理得很。看李高阳是个闷葫芦,她不再理她,又去耍她的鞭子撵她的丫鬟去了。刚刚倒过气儿来的丫鬟们又开始四散奔逃、抢救文物。 一会儿,那小姐拎着鞭子腾腾腾走到李高阳面前,气哼哼地站定:“喂,新来的,你怎么不逃?” 李高阳不语。 “喂,问你话呢!哑巴了?”小姐盛气凌人的问。 李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开口道:“你的鞭子自始至终都没打到过人,我干嘛要做无用功?” "无用功?”小姐脸上连累带气一片红晕,若有所思地掂着手里的鞭子,重新仔细打量了两眼李高阳:“有点儿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暖。”李高阳静静立在那里,不卑不亢。 娄大小姐对着那些个怀里抱着瓶子、匣子、盒子的丫鬟们说:“行了,你们去吧,小姐我今天打累了。明天再接着打!” 丫鬟们都松了口气,赶紧放下东西溜了。李高阳正想跟在大家的身后走出去,只听小姐在身后说了一句:“喂,那个新来的,你留下!” 李高阳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小姐想是打人打得累了,坐下来,威风凛凛地说:“我渴了,给我倒点儿水!” 李高阳四下一看,就她自己了,很显然是跟她说的。这冷不丁儿做上了古代服务员,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她走到桌子旁,从桌子上仅剩的一个茶壶中倒了点儿水,到仅剩的那个茶杯里,走到娄梨枝面前递给了她。 娄梨枝端口茶水,“噗”地吐了出来,啪地把茶杯扔在地上,一系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这么凉你也敢让我喝!” 李高阳抬眼看了看她,想开口,却没说,但也没动。 "你怎么不去?”娄梨枝冷喝道。 "我第一天来,不知道哪儿有热水。”李高阳低着头说:“凉茶只要不隔夜,只是温度凉了而已,不碍事。” "哈。”娄梨枝被她气得笑了,站起来研究性地弯腰抬头看她低垂的脸,发现她的眼睛里竟然一点儿惧意都没有,好奇地问道:“你不怕我?” 李高阳被她说得烦了,索性抬起头来,直视着她问:“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是小姐呀。”娄梨枝懵了,估计没人这么问过她。 "小姐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人?”李高阳看着娄梨枝,觉得面前这人跟萧春夏竟然有几分相似,一样的想太多说太多。 娄梨枝“咦”了一声,笑了:“总算来了个不一样的。” 就这么着,李高阳的丫鬟生涯正式开始了。她被安排在了娄梨枝的外屋,成了娄梨枝的贴身大丫鬟----后来李高阳才知道,这个位置,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想往外推。 她来了两天,娄梨枝发了四次脾气,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房里的东西倒是所剩不多了,下人们也见怪不怪。李高阳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感叹,难不成娄梨枝也是穿越过来的?是位阿姨带着她的更年期综合症一起穿过来的? 这不,这两天定期上演的武侠剧码又开始了,丫鬟们又在娄梨枝鞭子的追逐下抱着东西玩儿老鹰捉小鸡了。李高阳在旁边冷眼旁观,一边看一边想着别的事---她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对小姐的举鞭子和丫鬟们的看到午夜凶铃状的表情有有点儿看腻了。 娄梨枝看到她冷冰冰的样子就来气:“暖儿,你来!” 李高阳不得不走上前去。 "你帮我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娄梨枝气呼呼地说。 "小姐,这可是您让我砸的。”李高阳挑眉看着娄梨枝。 "对,我让你砸的。”娄梨枝不怕死的说。娄梨枝还是不够了解李高阳,如果是萧春夏,在李高阳这副表情的时候,一定不敢轻易说话,总是得仔细思考一下她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什么坑的。可见,无知者无畏呀! 李高阳放着一屋子的瓷器珠宝不砸,腾腾腾走到内间小姐卧房的床榻边儿上,拿起了床边杌子上的一个小泥人儿,作势就要摔下去。 小姐见状“啊呜”一声叫,赶紧跑了进来,声音哆哆嗦嗦地说:“暖儿,你快放下,这个不能砸!” 李高阳举着泥人儿问:“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 “这个不行,就单单这个不行,你换个东西砸!”娄梨枝的脸都白了。 “哦。”李高阳把小泥人儿放回杌子上,走到床榻边,指着她床内侧的墙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说:“要不把它撕了吧。” “不……不行。”娄梨枝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小嘴儿嘟着颤巍巍说:“你……你这个丫头……怎么什么都懂?”说着,手里的鞭子吹下去,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哇哇哭了起来,把一屋子的人都哭得手足无措。 “你们都下去吧。暖儿留下。”得,又要一对一作战了。李高阳站在那儿准备兵来将挡。 “你……是怎么知道的?”娄梨枝带泪的漂亮眸子一扫李高阳,眸子里有三分怨恨七分无助。 “知道什么?”李高阳明知故问。 娄梨枝的脸上竟然露出那么几分羞涩:“你怎么知道……那两件东西是我的宝贝?” “两天来,你每天早上起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墙上那幅画,下榻之后洗脸之前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来那个娃娃把玩一阵。你每次发脾气都是在目光扫过那个娃娃的一秒钟,但每次发脾气鞭子不管多么随意都没有抽到过那张杌子。”李高阳用她惯常的僵尸脸操着肯定的叙事语气说着毫无感*彩的话。 娄梨枝眉毛拧拧着,面上表情丰富得像,有惊讶、痛苦、惊慌、迷茫……“这么明显吗?”她喃喃着。 李高阳默不作声,对于这种不是问句的问句她从来不回答。 娄梨枝坐在那里“呜呜”哭了起来。李高阳站在一边麻木得很,能哭是一种幸福,到了哭都不想哭的时候,才是真的痛。 娄梨枝大概是觉得跟李高阳有了共同的秘密,心理上莫名就跟她亲近了很多。她站起来走到李高阳面前,把脑袋往李高阳的肩膀上一搭,趴在李高阳的怀里呜呜就哭开了。 麻木中的李高阳愣在了当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举起手在空气中停了半天,才慢悠悠不自然地将手放在娄梨枝的后背上轻抚。 一边轻抚一边想,这个动作一般都是闺蜜的标配动作吧?我们不是刚刚认识两天吗?我和你……很熟吗? 第二十九章 癞蛤蟆,想见天鹅一面 萧春夏近来一直处于高度战备状态。原因嘛,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大少爷他回来了! 现在,吃饭的时候、去领备品物件的时候、扎堆儿唠嗑的时候,大少爷那伟岸的身姿、曼妙的嗓音、温良的个性、博大的学识……简直无处不在。只可惜,这些,都是在丫鬟们嘴角眉梢存在的。 这个大少爷,对于萧春夏来说,依旧还是个传说中的人物——因为,他回来之后大家都看到了,就她这个伺候大少爷的丫鬟一直没见过。 而且,这家伙已经被传得越来越离谱了。丫鬟们嘴里的大少爷在帅气方面直逼我爱罗、在睿智方面赶超了工藤新一、在甜美方面甩了不二周助好几条街、性格好得比灰太狼还温和耐捏……这已经不是个人了,这是个神呀! 可是,在她萧春夏心中,这何止是个神啊!这是个神龙啊!见首不见尾呀! 自从传说大少爷回来之后,为了防止自己的罪行败露,萧春夏一直尽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让自己避开这家伙,希望他发现的晚点儿、再晚点儿、再再晚点儿…… 她使劲使劲儿地吃,平日里吃饭都吃双份儿,晚上还自己偷蔫儿去厨房加个餐(自从那次去厨房偷吃过没被发现过之后她就爱上了那里,当然,她得拉着娄通的儿子娄四海。有后门走就是不赖呀,偷吃了也不会被发现,她已经爱上了这种潜*规则)。 她这么吃的目的很明确,就希望能把自己屁*股上的肉吃厚一点儿,提高一下自己的抗击打能力,以防惨死在大少爷的酷刑之下。 可是,什么也没发生! 是的,真的,什么也没发生,nothing! 一开始她以为大少爷太忙还没来得及来书房,就忐忑地等待了好几天。后来,有一天,海姑让她帮大少爷去领碧螺春,说是哪个府上送来点儿上品,夫人叫他们去拿。 捧着茶叶盒子回来的时候,她瞥见一个急匆匆的背影从书房门里走了出去。待她走到跟前,早已经看不见人影儿了。 萧春夏去把茶叶交给海姑,问刚刚谁来过,海姑说大少爷刚刚取了几本书走了。 萧春夏的小心脏跳得跟架子鼓似的,提溜着心肝脾肺肾问:“大少爷就没说什么?” 海姑显得很莫名其妙:“没说什么呀?怎么?” 见萧春夏就是皱着眉头不言语,半晌,她作恍然大悟状,上下翻了好几个白眼儿说: “哦!我告诉你,萧春夏!你那点儿小心思趁早给我收回去!想都不要想!大少爷是谁呀!能看上你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头趁早给我掐了!我们大少爷仪表堂堂,通晓礼仪,那是早就有主儿的人!未来的少奶奶是江州刺史家的千金,快把你那花花肠子都好好收一收,别妄想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话一般不都是说男人的吗?敢情这位老同志以为她利用职务之便,暗恋上他们家大少爷了呢! 拜托您老人家想象力不要那么丰富好不好?这位大少爷是扁扁嘴儿还是少条腿儿她都没见过,就想吃他?!她这个癞蛤蟆也太生冷不忌了吧。 当然,癞蛤蟆童鞋还是很懂得见风使舵抱大腿的,因为海姑就吃这一套。她腆着脸说:“嗯,我记下了,海姑,您提点的对。我绝不做非分之想,我看咱们看门的那两个小哥儿里有一个就不错。” 海姑的脸黑得很凶猛:“你说的是哪个?左边的还是右边的?长脸儿的还是方脸儿的?” 呃,萧春夏还真有点儿说不上来,她也就是那么一说,根本没经过大脑啊。“嗯~好像耳朵边儿上有个痦子那个。”她顺嘴胡咧咧的模式疯狂开启了。 “哦。”海姑明显放下心来的样子:“我侄子整个脑袋上都没一个痦子,行,有眼光!我看那小伙子不错,去勾……去多找聊聊天挺好。” 改成萧春夏的脸黑了,她心里想:我配不上大少爷也就算了,敢情在你心中,我连你看门的侄子都配不上!话说,她侄子长什么样儿来着?不知道帅不帅…… 这次之后,她等待了两天,什么事儿都没有。这就怪了!怪的不止是大少爷没有发现书房的异样,还有,她压根儿见不着大少爷! 这个神一样的人物,存在于全家各处,可是她却每每只会跟他擦肩而过,就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今天看到一处生香的衣角、明天看到一个销*魂的背影、有时候还能看见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就是没看过脸! 后来她已经完全不用逃避大少爷了,因为想见都见不到。 到最后的最后,她何止是不逃避呀,她是跃跃欲试蹦着高的想遇到一次,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从来没见过。她这个癞蛤蟆,想见天鹅一面,就这么难吗? *** “四海,你这样会把我养肥的!”是夜,娄府中半数的人怕都已进入了梦乡,不太明亮的厨房里,萧春夏正晃荡着两条腿坐在厨房的架子上大吃二喝。 娄四海穿着一身浅紫色衣服,也不怕脏,坐在她身边,笑眯眯看着她吃东西:“不怕,这点儿东西我还养得起。” 萧春夏一边啃着鸡腿,一边透过窗棂望着外面的夜空轻声叹息:“哎,四海,你了解大少爷这个人吗?” 楼四海看萧春夏吃的那么香,正捏起一丝鸡肉往自己嘴里放,听到她这么一说,“咳咳”咳嗽了两声说:“还算了解,怎么了?怎么问起他了呢?” “这个大少爷……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了水了?我搞坏了他……那么多东西,他竟然……屁都没放一个,你说奇怪不奇怪?”萧春夏嘴里忙的不可开交,只能趁着咀嚼的间隙吐出点儿不太清晰的文字。 “呃……或许他没看到?”娄四海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家大少爷就这点儿智商?就这点儿观察力?难为了你们家丫鬟婆子们把他夸得都上了天了。”萧春夏撇着嘴说。 她又歪头一想,说:“也不怪她们,这个时候的女人们都不怎么出门,有一堆王宝强比着,肯定就觉得葛优很帅很好很智慧了,可以理解。” “王宝强是谁?”娄四海很奇怪,为什么萧春夏说的东西他从来都没听过。 “哦,我们家乡一个名伶!长得……算了吧,就不要提他了吧,吃饭呢。”萧春夏既甜蜜又满足地把一块儿红薯饼放到嘴里,连心都是甜的,觉得人生真是功德圆满。 娄四海看着她夸张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我真想知道你家乡是什么样的,能生长出你这样特别的女子。” “我的家乡啊……”萧春夏的八卦豪情瞬间自燃了,开始漫无边际的吹上了:“我家乡那可好了,跟你们这儿可不一样,衣服远远没有你们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轻松方便又好看,布料也比你们这儿漂亮多了,不像你们这种缎子,一坐哪儿屁*股后面就打褶儿。” 她拿娄四海的衣服打着比方,用大油手拍了拍他的缎子衣服。摸了之后,后知后觉地说:“咦?不愧是管家的儿子,穿的就是比我们有档次,你就是个小土豪啊!你爸也不怕人家说他腐*败?!” 娄四海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想,下次得多准备几件了。 “还有啊,在我家乡,男女是平等的,所有男子能做的工女人都能做。最最重要的是,夫妻就是一男一女,没有什么妾呀,二房三房的。两个人互相不喜欢了,只有离婚才能再和别人成亲。”萧春豪气干云地说。 “离婚?”娄四海对萧春夏平均两分钟蹦出来一个新名词的频率还是没太适应,他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地说:“哦,是休妻吧?我们这儿不是女子犯了大错是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她们的。” “嘁,什么休妻?!你们这个时代男人们都太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们家乡,男人和女人分开那都是两个人事先商量好的,还有的是一方坚决要离之后朝廷判的,你以为男人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们算老几呀!有些女人还因为看不上自己的男人主动把他们踹了呢!别以为你们男人就多行!” 萧春夏小眉皱着,小菜吃着,小硬嗑儿甩着,觉得分外过瘾。 娄四海认真地思索起来:“夫妇分开也是可以和和气气地商量的吗?” “当然,一夫一妻是男人对女人起码的尊重,没有这样的尊重,这样的相公还要来做什么?喂饱等出栏吗?”萧春夏吃的有点儿撑了,稍微停了一下缓缓气儿。 “我倒有个朋友,他娘亲就是你说的这样一个人。她要她的相公绝对不能娶妾,当年圣上赐给他爹两个貌美如花的妾室,愣是让他娘生生阻住了。”娄四海温和地笑着说。 “哦?这么大的能量?”萧春夏来了兴致。 “圣上说如果她不准自己的相公纳妾,就喝了御赐的毒酒。我那好友的娘二话没说就喝了,结果其实她喝下的是醋。从此以后,再没人敢要她的相公纳妾了。”娄四海的唇瓣始终浅浅勾着,弧度温暖好看。“这样的烈性女子毕竟是少数,何况,人们提起这事也都是当笑柄罢了。” “哈,当笑柄又能怎样,自己的老公没背叛自己才是真的!她老公也是窝囊,干嘛还得让个女人出头?!真没品!不怎么值得爱!” 萧春夏的大油手顺便在盖食物的布单子上蹭了蹭,伸个懒腰说:“将来我要找个老公啊,他一定得非常宠我,决不让我吃亏,谁要是敢对我炸毛儿,我一个眼神儿过去,我老公就得冲过去把他毛儿给我剃了!” “老公?就是相公吧?”娄四海一只手轻抚另一只手上的地瓜饼,就像摸着一个女子的滑嫩无骨的小手儿一样,轻柔细心。他就这么沉默着虎摸了很久,然后歪头轻轻笑着一字一顿地问萧春夏:“春夏,你将来的相公,也要是唯一吗?” “这不是废话嘛!”萧春夏从架子上往下一蹦,站在娄四海面前,像一个伟人一样俯视着娄四海说: “四海,我们家那儿吧,有句话在我们这些diao丝妞儿里很流行,叫‘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还有一句话,叫‘一生一世一双人’。话是不一样的话,都矫情了点儿。可意思嘛,是一个意思,传达得很清楚,就是找一个看着对眼儿的臭小子,两个人一起坐着摇椅慢慢变老。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困了,要走了。” 说着,萧春夏就转身要走。 “春夏!”娄四海下意识地扯住了萧春夏的袖子。 “嗯?”萧春夏回过头来,一脸疑问:“你还有事儿,四海?” “嗯?啊,没事儿。”娄四海一张俊脸红成了一团火烧云。他看着黑暗里萧春夏闪着光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觉得分外美丽迷人,这种美是由内而外的,有着他身边所有女子没有的自信和张狂。 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有些低沉地说:“你……你的嘴上都是油。” 萧春夏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嘿嘿笑着说:“哈,好了,没了!” 殊不知,这闪闪发光的嘴和这脱衣舞女一样**的动作对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而言,简直无比香*艳。 萧春夏还不知死活地往前凑合了一下,很近很近地看着娄四海的眼睛问:“咦,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四海?” 娄四海此时的心潮非常非常澎湃,心情相当相当纠结。最后,咽了一口唾沫,终于理智战胜了兽*性,低声说:“你……你……鼻子上有一片小菜叶。” “嗯?是吗?”萧春夏傻了吧唧地又往前凑了凑,闭着眼睛说:“快,帮我弄掉。” 娄四海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萧春夏如果睁着眼睛,一定会看到,娄四海的嘴是比手先凑上来的。 他闭着眼睛,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凑了过去。在距离萧春夏只有六厘米、五厘米、四厘米……的时候,毅然决然地调转头去,向后直起身子,用手在她鼻子上象征性地蹭了蹭,虚弱地说:“好了。” “好,谢谢!”萧春夏睁开眼睛,一甩袖子向外走去,气势汹汹地说:“扫荡完毕,撤退!四海!走!我们睡觉去!” 娄四海虚弱无力地坐在那儿艰难地说:“好,睡觉去。” 他跳下架子,一边慢慢跟在萧春夏身后,一边闭着眼睛想:是分头睡觉去好吗? 第三十章 不是路不平,而是你不行 天气渐暖,春意融融。花园里的各类绿意在春天里拔着高的抽苗儿,阳光晒得人周身温暖。 萧春夏就在这样的阳光下,趴在书房外面的石桌上,半张着嘴睡着了。 “你说的就是她?能行吗?”娄梨枝看着睡得口水直流的萧春夏,很难相信自己要求助的就是这个一看就知道集奸懒馋滑于一身的丫鬟。 李高阳一边使劲儿用手杵着萧春夏的肩膀,一边无奈地说:“别的事儿这家伙不行,这事儿还真非得找她不可。” “大白天明目张胆的睡觉,这哪是丫鬟啊,这是请回来个奶奶呀。”娄梨枝撇撇嘴,吊稍儿的眼睛斜斜着,很质疑管家娄通和自己娘用人的眼光。 其实这也不能怪萧春夏,她呆在竹枝院实在是无事可做。 平日里虽然书房没什么事情,但海姑还能使唤使唤她。可近几日海姑的大儿子要成亲,人家回老家准备去了。这一来,萧春夏更闲了,完全无事可做。 这一天天的,只坐在这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也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春困秋乏,在院子里闲坐着可不就眯瞪着了嘛。 萧春夏被杵得疼了,张牙舞爪地醒了过来。“啊?啊?!怎么了???”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她惊嘘嘘回头看看,发现是李高阳,立马激了:“李同学,我跟你有仇吗?我是挖了你家的祖坟还是抱着你家孩子跳井了?干嘛总这么跟我过不去呀?我多不容易做梦进了回必胜客呀,我的披萨可乐刚端回来你就把我弄醒了?!好歹您应该让我先尝两口吧!” 她叨叨咕咕、没玩没了说了一通,才问:“你这个衰神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呀?找我干什么?” 这时候,她才看见李高阳身边的娄梨枝,仔细看了两眼,不认识——打来做丫鬟,除了当家主母娄夫人,她还一个主子都没见过呢——便好奇地问:“这**儿谁呀?你还能交着朋友?又一学霸吧?” 从萧春夏一抬脸开始,娄梨枝瞅见她的脸,就先泄了气。这一说话,就更觉得没戏了。本以为暖儿说能找人帮忙,怎么着也得是个像暖儿这样漂亮聪明的主儿吧,可这人,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呀! “这是我们家小姐。”看见萧春夏也是真不给自己长脸,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李高阳没好气儿地说。 萧春夏还多少有那么点儿在人屋檐下的意识,腾愣站了起来,赔着笑说:“哎呀,原来是小姐呀!怪不得长这么鲜亮呢!不愧说‘大户出美女,山村产野驴’呀,这小样儿长得,啧啧,多像张曼玉小时候啊,遇见个星探就可以去当明星了。” 娄梨枝什么时候听过这么说话的人啊,当时就有点儿懵了。眼睛看着李高阳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玩儿眼神儿。那眼神儿里的意思很明显,“你就给我推荐了这么个二货?你们村儿都这么夸人的?” 李高阳也很为萧春夏不争气的表现感到深深的自责,她就不应该来,她就不应该说自己认识这么个家伙! 可是,来都来了,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挺了。她也不跟萧春夏绕弯子,腾腾腾把话跟她直说了。 原来,他们家刁蛮小姐娄梨枝最近之所以更年期症状提前,完全是恋爱受阻造成的。 娄小姐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用娄梨枝的话说“这表哥,从小就是个小人精儿,先生讲的学问举着一进去,返着三的出来。长得也是从粉嫩无匹的小正太一直发展成玉树临风的花美男,在成长的道路上,无论是德育还是外貌方面,从未歪过楼。 这样的小表哥搁谁谁不稀罕呢?娄小姐自小就早对小表哥暗许了芳心,就等着长大成人之后能被表哥八抬大轿娶进门了。 可是,这小表哥十几岁就离开了家乡。自从离开家乡之后就没什么音信了。一开始,他还跟娄梨枝书信来往。最近,因为某些个人原因,小表哥连书信都不给娄梨枝回了。她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寂不寂寞……天天瞎想,心情怎么会好?! 至于那个个人原因到底是什么,这小姐却死活都不说。 萧春夏坐在石桌上两腿晃荡着听完了小姐的坎坷遭遇,一个旱地拔葱从桌子上跳下来,把她没有几两肉的胸脯拍得连绵起伏:“这事儿嘛,你找我算找对了。别的我不行,追男神,我还是很有一套的!” 旁边的李高阳想:好嘛,前世上学时候那些不被提倡的,到这儿都找到用武之地了。 萧春夏歪着头问娄梨枝:“看你表哥这表现,像是外边儿有人儿了呀!是不是去外边游个学,学了那个谁来着,泡上了个杜十娘啊?风*流才子风*流才子嘛,一般才子都可风*流可风*流了。” 娄梨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直冒着火星子:“谁说的!不知道别瞎说!我表哥……永远都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不是推测嘛。你想想,你这表哥,按你说的,才华横溢、长相也横溢的,你看着高兴别的女人看着不高兴?你看着想嫁给他别的女人看着不想嫁给他?你看着想勾*搭他,别的女人看着不想勾*搭他?” 萧春夏一看娄梨枝露出了要杀人一样恶狠狠的表情,连忙补充道:“我这就是个假设,你急的什么劲儿啊?” 她虽然依然认为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既然人家娄梨枝是他们家的小姐,她多少得给人家留点儿面子。人家说她表哥不是那种人,那就不是那种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眼里出绿豆”嘛!你怎么能随意贬低人家的绿豆呢? “这事儿不可能,你往下说吧。”娄梨枝不乐意的冷冷说。 “好,如果不是这个,那就好办了。照你这么说,你表哥没有红杏出墙,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也就是:你表哥对你这个表现,那就是……压根儿就没把你当成喜欢的人来看待!”萧春夏说了这么句戳心窝子的话,赶紧有点儿心虚地看着小姐,觉得小姐这回一定会更火了。 谁知道娄梨枝听了这句,“哇”地哭了:“那……那可怎么办啊?!”看来,她比较认同这点。心里对这事儿早就有了数儿。 萧春夏笑着拍了拍娄梨枝的肩膀,此时什么小姐丫鬟的尊卑之分,到她这儿已经通通不灵了。她的话痨功能早就自动开启了:“哭什么哭呀!这个是最好办的,就这么点儿能耐也想当小姐?” 娄梨枝不哭了。眼睫毛上带着泪珠儿,眼里闪着星星,乖乖问:“真的?” 萧春夏嘿嘿笑着:“自然是真的。我看啊,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路不平,而是你不行啊!这个世界上,女人追男人,永远是隔层纱的呀。只要你想勾,怎么都能搭,这个理儿你都不懂你怎么暗恋人啊。据我估计,你表哥兴许都不知道你稀罕他呢吧?光在这儿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得想招儿啊!” 娄梨枝彻底服了,她觉得暖儿带领她找的这个还真是个高人啊。她携风带电的跑到萧春夏身边,宠物一样挽着萧春夏的胳膊,和风细雨地说:“那个……”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萧春夏叫什么,用眼睛询问地瞟了瞟李高阳。 李高阳心领神会,静静地在一旁说:“萧春夏。” “那个……春夏呀,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的终身大事,可就靠你了!” 萧春夏就是这么个顺毛驴儿,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娄梨枝这么一捋毛儿,她更来电了。 “追男生吧,很简单的。第一,要经常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让他没事儿就看见你,没事儿就看见你,突然有一天他看不见你了,就会觉得缺了点儿什么,浑身不自在。”她这都是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呀,都是经验啊! 娄梨枝的嘴撅了起来:“这点,我做不到。我表哥他也不回来呀!” 萧春夏伸手阻拦住了娄梨枝的抱怨,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说:“第二,要让他知道你很有魅力,男人们都喜欢你。”这点,还真不是经验,而是从偶像剧里学来的。一般那些男主角一被男配们刺激不都会幡然醒悟吗? 李高阳在旁边儿撩了撩眼皮,心想,大姐,这是古代好吗?你以为她跟个男人接触那么容易呢? 果然,娄梨枝嘴撅得更高了:“我上哪儿找那么多男人去呀?再说,表哥不会因为这个就回心转意的。” 萧春夏一拍大腿,下了旁边那俩人儿一跳。“没办法了,那就只能放大招儿了!” “什么大招?”这次连李高阳都有点儿好奇了。 萧春夏柔媚地使了个眼神儿,这叫一个销*魂。然后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地说:“写情书!” “写情书?!” “写情书?!”两个女人齐声惊呼。 第三十一章 登登登等,男神来了 近来,萧春夏和小姐娄梨枝走得很近。用一拍即合这个词来形容她们俩最好不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臭味相投。 自从李高阳把萧春夏引荐给娄梨枝之后,这两位异曲同工的少女天天就有事可做了。要么研究帮助娄梨枝追男神的战略战术,要么一起搞各种新奇特的小发明小创造——比如怎么在晚上扮鬼吓丫鬟;怎么在花园里挖个坑再铺平看上去像地一样,然后憋着坏趴那儿看谁是第一个掉进去的人…… 李高阳虽然对这两个不*良少女的行为感到很不耻,却也算松了一口气。至少娄梨枝不天天缠着她让她想办法了,也不再对着她长吁短叹,时而无声落泪、时而嚎啕大哭了。要知道,那样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但,娄梨枝却交给了她个更加棘手的任务,那就是:给她表哥写情书。 本来情书的事儿,那两个家伙也想自己搞定的。不过,在萧春夏吟出了“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儿,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和“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剪不断心中愁。绣花针绣不出鸳鸯扣。两下都有意,人前难下手”这么曼妙的词句之后,娄梨枝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她这辈子最正确也终将最后悔的决定:把写情书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李高阳——娄梨枝在跟她表哥有关的事情上,还是比较理智的。 今天,娄梨枝被别家的小姐找出去玩儿了,李高阳在家里专心酝酿情书。萧春夏无事可做,准备溜出去到街上逛逛。 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萧春夏成了小姐面前的大红人儿,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娄梨枝在娄府的地位那是说一不二的。虽然,娄老爷非常看重自己的大儿子娄师德,但那是因为娄师德的才子和长子的地位决定的,因为他将来必是顶门立户的那一个。而娄梨枝在娄老爷心中的分量,那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就这一个闺女,每天还懂得对他撒娇讨喜,那就是个溺爱呀,无条件的呀! 因而,实际上,萧春夏和李高阳在无形之中已经攀上了娄府里的一个小高枝。可惜,这俩人,一个压根儿不知道,另一个知道了也全没放在心上。 萧春夏根本就不知道,作为一个丫鬟,能这么顺利地就溜达出来而不被苛责,那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她还以为谁这么着都行呢。 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在街上了。虽然她兜里没有几个钱,却怎么着也比做乞丐的时候阔绰了不少。人一阔绰点儿——特别是女人,购物的心思就出来了。 街上的人群吵吵杂杂,萧春夏本身又是个极爱热闹的人,哪里人多就非要去哪里看看。她在集市的人群中挤来挤去,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吸引着,龟速前进。一会儿看看木串珠儿,一会儿看看小糖人儿。最后,被一个卖糕点的摊子迷倒了,毫无形象地蹲在人家摊子前,一样一块儿的挨个买来吃。 正吃得心花怒放、忘乎所以之际,只听身后的人群中传来闹哄哄的叫嚷声。 她回身观看,原来是以前城北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小乞丐中的一个,偷了人家的东西正被人追。追人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乞丐落到他手里恐怕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萧春夏心说,哼,该,让你们当时总欺负我家弟弟们! 那乞丐明显已经吓得慌不择路了,没头苍蝇似的在人群中寻找着缝隙乱跑。飞奔之中一下子撞倒了路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好巧不巧,旁边甘霖坊送酒的马车正从小童身后的院门中赶了出来,眼看着马已经向那小童快步走去,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了。那赶车的人早已吓得目瞪口呆,慌了手脚。周围惊呼声一片。 萧春夏的嘴大张着向那边跑,想叫那小童快跑,却已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周围的人和她一样,痛惜却无能为力。太近了,惨剧不可避免,空气在这个时候凝滞了。萧春夏终于不忍观看,死死闭上了眼睛。 “啊!”她听到此起彼伏的叫声,心想,糟了,小家伙怕是完了。 接着,是个年轻妈妈的大哭声,然后是孩子的哭声。 咦?孩子的哭声?萧春夏猛然张大眼睛,正赶上周围的人们欢笑鼓掌。原来,一个壮硕的青年男子从马蹄下救下了孩子,正抱着孩子交到他妈妈手上。人群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又帮着去抓小偷、安抚那对受了惊吓的母子,和……继续逛街。 一刹那,一切对萧春夏来说都已不重要了,闹腾腾的市场对她来说却悄无声息。她专注地看着某处,眼神里放着幽光,像条好几天没吃肉的恶狼。那一处,在她眼中,发着光,耀眼的。 枯木逢春的感觉真好啊!萧春夏想。 是的!你猜对了!登登登等,萧春夏的新一代男神,华丽丽的诞生了!正是刚刚见义勇为的男青年! 萧春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看,眼里泛滥着汹涌的波光。这男子,长得,啧啧,符合了她对男神的一切要求。肩阔腰长,胸挺膀阔,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特别是那天神一样沉默而威严的表情。她~她~她受不鸟了啦! 萧春夏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商纣王一遇见妲己,就如同遭了电击一样,分分钟变成了昏君。她……也昏了。 她脑中瞬间出现了一副绚丽而美好的画面:这个天神一样的家伙,一脸酷酷的小表情,一手拉着藤条,一手揽着脸上堆满贼笑、眼睛放着两千伏高压电的她,在山野之间荡来荡去,荡去荡来,缠缠绵绵……他红色的腰带,在树枝间猎猎如火飘。(这位童鞋,你那是金刚还是人猿泰山?腰带是会刮上树枝的好吗?) 男神见没他什么事儿了,转身要走。隔了一段儿距离的萧春夏,突然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嗖地一下,停在了他面前。 不知为何,男神看见她,先是一愣,接下来,匪夷所思地调转脸去,似乎是怕她认出他来,又似乎是马上想逃开。这……她长得有这么丑吗?萧春夏很受打击得想。以前再怎么着,也没这样过呀!那些男生怎么着也得给她个说话的机会呀,这…… 不管了!萧春夏上去一拽男神的衣袖,甩了一个她自己觉得很如丝的媚眼,用她自己觉得很绵软的语调问:“小郭郭,弱弱的问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神如松的脊背明显的僵了那么一小下,顿了顿,问:“娘子,你说什么?” “我说,您救那小朋友用的是什么功夫啊,这么厉害?” 萧春夏过于黏腻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吓坏了男神,男神不动声色地把衣袖从她的小手中抽了出来,说:“小事,不足挂齿。”之后,赶紧转身走了,走的速度之快,明显有逃的意思。 萧春夏彻底醉了。既会武,又俊朗,还有侠气,最重要的是,有范儿!这次的男神,比以往加起来的男神都更男神!!!她眼冒着星星作捧心状又火速追了上去,再一次拽住了男神的袖子:“小郭郭,等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可曾婚配呀?!” 男神回过头来,眼角抽了抽。“娘子,请自重。” 萧春夏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做一个花痴的,她腆脸笑着说:“好,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自重。” 男神的半边脸都跟着抽了抽,看着萧春夏捏着他衣服的爪子,想了很久。大概是在考虑用不用武力来解决这个问题。最后,他低低吐出两个字:“遂伦。” “那遂哥哥,你住哪儿?”萧春夏的咸猪手始终抓着男神的衣袖不肯放。 遂伦额头青筋直爆,用了一点儿内力,将袖子硬生生拽了出来。再不顾及这是在闹市中,提起身形,嗖嗖嗖地施轻功走了。剩下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萧春夏愣在原地。 半晌,她的嘴巴才合上,傻呵呵地笑了:“真好,还要再加上一条,不近女*色。 第三十二章 情窦,第n次初开 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萧春夏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浑身水淋淋的,全身上下没有个干爽地方。走进书房时,她身上洒下来的水和脚上带的泥搅合成一团,把书房踩得一塌糊涂。 娄梨枝和李高阳正在她房里等她。 李高阳坐在书桌前,拿着笔冥思苦想,娄梨枝躺在萧春夏的榻上悠闲地晃着腿儿。 两人见她这副样子回来,都不免有点儿吃惊。娄梨枝翻过身来趴在榻上问她:“怎么搞的,弄这么狼狈?” 李高阳看着屋子里的泥说:“我建议你在海姑回来之前把这些大稀泥处理掉,不然你会很惨。” 萧春夏落汤鸡一样,冲她们俩抛了一个销*魂的媚笑,说:“啊,今天真是终生难忘的一天。我妈说过,打麻将你要四五圈还不和,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有一个大听,在下一圈等着你!嘿嘿,姐妹们,我的大听,来了!” 然后,又突然失魂落魄地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说:“哎,可惜,大听被我跟丢了!跟踪未遂。” “跟踪?”娄梨枝来了精神,腾地从榻上窜下来,眼睛放着光的问:“跟踪?!跟谁了?快跟我说说!这一天过得,太没意思了。跟你们俩呆的惯了,再跟别人呆着,觉得那些个闺秀们就是些傻子。天天就知道绣花看书、议论才子们写的诗,顶顶没趣!” 旁边低头沉思的李高阳咬了咬嘴唇,心想,请不要说“你们俩”好吗?你说的有意思的是那个湿透了的二货好吗? 看萧春夏湿哒哒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娄梨枝很狗腿地掀开桌子上的一个食盒,说:“快吃,我看你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就让春桃给你拿了热馒头和粉蒸肉。来,一边儿吃一边儿给我讲讲,你干嘛去了?”娄梨枝现在俨然成了萧春夏的小跟班,入了她的帮派了。 萧春夏在街上东奔西跑找了半天男神未果,一看见食物,还真觉得饿了。 她抓起一个馒头,有点儿烫手,在两只手上颠来倒去的,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把馒头捏起来咬了一大口,又夹了几筷子粉蒸肉,才回味无穷地开口说:“欧买疙瘩,今天真是梦幻的一天,我,姐姐我,今天,恋爱了!!我呀,在街上遇到了我的新男神。哎,可惜让他给溜了。” “男神?也是你从小识得的?”娄梨枝一听“男神”两个字,跟打了鸡血似的,连忙问:“说说,快说说,怎么回事?” 萧春夏像看小怪兽一样看了眼娄梨枝:“谁说男神都得是像你这样的青梅竹马了?我这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你懂吗?就是看一眼浑身发抖那种。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你看他一眼,你就知道,这辈子别人谁娶你都不好使了,就是他了!” 娄梨枝夸张地、看伟人一样看了萧春夏半天,张着大嘴说:“还可以这样吗?”然后,回过身对李高阳说:“你家乡的人都好有主张啊!” 李高阳捏着笔,没好气儿地说:“不要把她一个等同于我家乡的所有人!她就是放到我们那儿,也是个奇葩!” “奇葩是什么?”娄梨枝是个好奇宝宝。 “就是同一条花枝上最另类、最与众不同的一朵!”李高阳把笔重重往纸上一放:“我不写了!我从来就没写过这个东西!怎么写啊!” 娄梨枝赶紧又小跑着来到她跟前,晃着她的胳膊说:“我说暖儿啊,你这么有才学,字写得又这么好,你不能写,我们谁还能呢!快,不着急,坐下,吃口粉蒸肉,再想想。”单看现在的场面,已经看不出谁是小姐、谁是丫鬟了。 萧春夏吃完馒头,觉得周身暖和了许多。也不避讳那两个,直接脱光衣服,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跳上chuang榻,对李高阳说:“来来来,恰逢我今天情窦第n次初开,诗兴大发,我给你指导指导!” 李高阳压根儿没想过萧春夏能给她什么“指导”,只是不想费嘴皮子跟她扯淡,就在一旁不说话,等着她的胡言乱语。 萧春夏蒙着chuang被*子,用朦胧的小眼神儿,看着窗外的不知道是哪儿的朦胧的小远方,开始了: “郎啊,没有看到你以前,我就是那个我,也没觉得怎么着。每天吃喝拉撒,胡玩瞎闹。哪儿哪儿都顺顺溜溜,偶尔还爆发一下小宇宙。 郎啊,自从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缺呀!缺什么呢?还有点儿说不上来。就知道,你正是那块补丁,只有你才能补上我的缺儿! 郎啊,见了你,我好怕!我怕我太胖,你带我飞的时候会累着。我怕我不够好看,带出去你不够有面子。我怕我不淑女,怕有一天你搂着我的肩膀叫哥们儿。 郎啊,我终于知道,我穿梭万里、穿越千年,只为见一个你……” “行了!”李高阳打紧打住了她的话头儿。穿越都出来了,不拦着看来是不行了。 “啧啧啧,这灵感刚咕嘟咕嘟冒出来就让你堵上了。”萧春夏的头发梢儿还在嘀嗒水,还没过了看见男神的那个疯癫劲儿,眼睛里放着光彩,兴奋地问:“怎么样?给你启发了吧?能用吧?” “嗯。”李高阳勉强点头。 “你真决定像她这么写了?”娄梨枝在一边儿抓住李高阳的手腕紧张地问。 李高阳的手腕被她捏得奇痛无比,说:“快松手!你以为我疯了吗?我就是经她这么一说,觉得倒可以写首诗来表达心意。” 最后,李高阳选了乐府诗集中的那首“行行复行行”: “行行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方。 越鸟巢南枝,胡马依北风。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尽管这作为一封情书来说已经挺隐晦了,她还是觉得很肉麻。晾干之后赶紧交给了娄梨枝,再不想看第二眼。娄梨枝看了又看,乐得嘴都合不上:“对对对,暖儿,我……就是这个意思。” 萧春夏听了那词儿,大大咧咧笑着说:“要是我呀,才不写什么‘思君’、什么‘别离’的呢,直截了当点儿多好!不过,照你说,你表哥也是个学霸,学霸跟学霸的波动频率恐怕是一样的,估计他能喜欢我们李……暖的诗。”冷不丁儿管李高阳叫李暖,她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好!现在我的事情解决了!来,春夏,咱们给你的男神也写一封情书吧!”志得意满的娄梨枝微微抿嘴展露出甜甜的微笑。 “,我的关键可不是写情书。我连人家住哪儿都不知道呢。再说了,就是知道人家住哪儿我也不用写情书,写情书那是你这种异地恋的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嘛,哼哼。” 萧春夏坏坏地闭着一只眼睛,嘴角咬着被角:“别让我知道他住哪儿,让我知道他住哪儿,我就贴身盯防。”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尾巴一样跟在男神身边的美好画面。 李高阳替那从未谋面过的男神狠狠捏了把汗。她可是见识过萧春夏追求男神的,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 这真是一个注定不平凡的日子。 在另一间屋子里,遂伦脑袋上滴着水走进了屋子。 他的主人正坐在桌边看书,看他走进门,轻轻放下书卷,极致宁静的眉宇间有一丝丝疑惑,一挑眉似打趣又似不满地说:“遂伦,你最近倒是比我还忙了。这一天,是去了哪儿?湿成这样?” “我……”遂伦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主人这么一说,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什么呢?说他看见原来那个小乞丐竟然摇身一变穿上了还算体面的衣服,就打算去跟着她瞧瞧?说结果半路救了个人反而被她发现了?说她……遂伦的脸红了。 那个女子可真不像个女子,后来竟然满大街跑来跑去喊他的名字,去四处打听别人认不认得他。害他躲在七宝斋门前的那棵大树后一动都不敢动,等她走了才敢走出来——他也不能大白天的施展轻功从房檐上回来不是? 主人看了他脸上可疑的两团酡红,眉头挑得更高了。柔柔的目光一扫遂伦,悠悠开口:“遂伦,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了吧?” “主人,莫开在下的玩笑。我……你是知道的。”遂伦的侧脸引入阴影中。 主人眼中闪过一抹怜惜,语气中却一点儿没显出来,依然温和淡定:“快去把衣服换了,当心身*子。” “是。”遂伦一点头,走出去。走到门口时,侧过头来说:“主人,您让我跟的那个小乞丐,您还记得吗?” “嗯。”那人点头等着下文,黑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里面像是盛着千年化不开的寒冰。 “她……近来换了身份。” “哦?”那人眼中的寒意更重了。 “可我觉得她不像个习武之人,走起路来脚下沉重,并不会轻功。心计……也不深,毫无城府。我想,是我们多虑了。” “好,下去吧,本就是个不相干的人。” 遂伦走了出去,他想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她何止是城府不深啊!如果她那样是装的,那她也太……太能装了吧。根本不可能!遂伦想着萧春夏看他的那种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呃,被雨淋了的确是冷啊! 第三十三章众里寻他千百度,男神就在隔壁住 夜幕降临,刚下过场痛快雨,空气尤其清新。星星洒在黑色锦缎般的夜空上,碎玉一样,好看的紧。 萧春夏轻车熟路溜进了厨房,果然,娄四海早已在那儿等着她了。 到现在,萧春夏已经跟娄四海混得极熟,完全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关系了。娄四海从他爹那儿顺来点儿稀罕的小玩意儿,铜粉盒、小暖炉,都拿给她增进了他们的友谊,这让萧春夏更觉得没有白交这个兄弟——哪天又闯了什么祸,实在呆不下去了,还可以把这些东西卖了换钱,总不至于luo奔了。 而萧春夏也给娄四海带来了一股鲜活之气。她老说他小小年纪,却有股老学究的气质。每每给他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他听得目瞪口呆。 比如,她说,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大部分的老百姓们就不会再靠耕地过活了。再比如,她说,天上的月亮是和他们现在生活的这片土地一样,都是个球,只不过它离他们太远了,所以看上去很小。她竟然还说,月亮的光其实并不是月亮的,而是折射的太阳的光。 说实在的,她说的很多东西,他都不大相信。可他就是爱听,她喜欢看她信口开河的时候那种眉飞色舞的表情,喜欢看她一挑一挑的眉毛,真好玩。 她还跟他说,他读这么多书没有错,可不能死读书。他想出人头地的这份心思她还是理解的,不过呢,欲速则不达,她们老家的很多学霸就只是学霸而已,回到生活里什么都不会,不会干最普通的活儿,不会和人交往。她告诉他,要学会跟学渣们打成一片,那样才行,因为这个世界上学霸毕竟是少数。 娄四海还是第一次听到学霸这个词,觉得用的生动又有趣。想想自己这么多年,还真就是个学霸。从此,他开始更加努力地跟她这个学渣打成一片了。能到这小小的厨房里听听她百灵般的笑声,他觉得这一天的疲累都不算什么。 可今天,他发觉这萧春夏怎么有点儿打蔫儿呢?时不时就会出个神。 “春夏?!春夏?!”他伸手在她眼睛晃晃。 萧春夏正眼睛直勾勾想着什么,他一叫,醒过神来,挠挠头,嘎头嘎脑地笑说:“啊?你刚说什么?一晃神就断片了。哈哈,不好意思啊!” 娄四海笑,眉眼温暖:“也没什么,说的是些不打紧的。你今天……有心事?” “啊?四海,你简直是‘娄半仙儿’!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这个细眉细眼、自带三分笑的男孩子含笑开了口:“你今天说话常常走神,吃的也比每天少。” “嘿嘿,看这惊人的观察力。哎,四海呀,娄总管给你说了媳妇儿没?” 萧春夏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让娄四海一愣。半晌,他才轻声说:“说下了。”然后歪头看萧春夏的表情。 萧春夏倒没觉得怎样,只是笑眯眯逗他玩儿:“呦,原来你已经是个有主儿的人了呀?姑娘怎么样?见过没有?好不好看?有没有趣?”在她心里,一个人有趣比什么都重要,会不会绣花,品性是不是端良,那些都是外人说的,没什么用。 娄四海久没做声,看着窗棂外的月光投在地上的格子印记和两个人紧挨着的身影。月光在他的鼻梁处切了一刀一样,让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沉。“不知道,只知道她家境不错,人据说挺漂亮。别的,不知道。” “漂亮就好,总比娶回来个悍妇,又一脸麻子舒服多了。一个漂亮的悍妇有时候还是可以忍受的。”她还在逗他。 “是吗?”娄四海苦笑。 “嘿嘿,反正也还没娶回来呢,不要想那么远的事儿了。”萧春夏没心没肺地一揽娄四海,豪情万丈地说:“四海,你知道吗?哥们儿——不对,姐们儿我今天,喜欢上了一个人。” 娄四海一愣,回脸看她,她正一脸幸福地眨巴着大眼睛风*情万种地看他。他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去,心头一丝甜蜜涌了上来。“是吗?是谁?” 萧春夏从他的大腿上拿起他的手捧了起来,娄四海的心在胸膛里跳得锣鼓喧天。萧春夏紧紧攥着他的手说:“哎,兄弟呀!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谁呀!就知道他的名字,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呜呜呜”假哭几声,攥着娄四海的手说:“遂伦郭郭,你到底是谁呀?住在哪里呀?找的我好苦啊!” “遂伦?”娄四海一脸的甜蜜瞬间垮了下来。“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正在外面逛街,他就天神一样救了个路边的小孩儿。啊!毫无预警啊!我的爱情就这么来了!这个天神晃瞎了我的眼睛!还有我的心!”她捧着猪蹄儿一样抱着娄四海的手臂,看着那只纤长的手说:“伦哥哥,你太帅了!又酷又帅!迷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心脏里,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完全把那手当成了自己的心上人。 那手轻轻从她手里抽了出去,接着她听到娄四海低平的嗓音:“春夏,那人,你第一次见,就这么喜欢了?” 提到她的男神,萧春夏的眼睛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了。“嗯,谈恋爱嘛,就要讲一个眼缘,第一眼,要多重要有多重要。哎,跟你说你也不懂,你们都讲究包办婚姻。” 娄四海这一生从来没提起过这样的勇气。他转脸死死盯着萧春夏的眼睛:“春夏,那……像我这样的人,第一眼,会被喜欢吗?” 萧春夏匪里匪气地趴在娄四海脸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打量了他的脸好几番,女流*氓一样用食指一挑娄四海溜光水滑的小脸蛋儿说:“我们四海这小模样不被喜欢,谁还能被喜欢呢?” 娄四海心里一紧:“那你……也喜欢?” 萧春夏看平时文文静静的娄四海今日看她的眼神有点儿邪性,也不知道月光太模糊的缘故。她赶紧撤回食指,撇着嘴说:“我?我当然不是。我从来不做小三儿的,有主儿的我都不碰。” “小三儿?”娄四海有些犯糊涂,又霍然从她话的意思中明白她说的小三大概就是说他已经定了媳妇。又不死心地问:“可……你第一天看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已经订了亲啊?” 萧春夏转身在餐台上拿了块儿糕点,笑嘻嘻地说:“哎,我不是怕说了打击你的自信嘛。你呀,长得好是好,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可呀,就不是我的那盘菜。”说着,把手里的糕点放到了嘴里。 娄四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问:“那你的那盘菜,是什么样的?”他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得靠外表捞取人心了。这,不是他最不屑的吗? “我的菜呀!”萧春夏来劲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型有料有块儿有范儿。武松,你知道吧?”她歪头看娄四海摇了摇头,心中疑惑:“嗯?这个时候还没有《水浒》吗?”这家伙平时上课时除了睡觉就是说话了,压根儿没注意过施耐庵是哪个朝代的——怕是水浒的作者是谁兴许都不知道。 她又进一步解释了一下:“这么说吧,武状元那种,你懂吧?”她还做了个晃膀子的动作,又用她的大油手一拍娄四海:“你这种是文状元那种。” 看娄四海的脸色不好,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其实姑娘们大多数还是都喜欢你这种花美男的。用……我一姐们儿的话讲,我就是一奇葩。” 厨房中有很长的一段沉默。萧春夏没有注意到娄四海脸上的沮丧之情,她还沉浸在偶遇男神而不得的复杂情绪中不能自拔。 娄四海看萧春夏一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理他。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燃起。 他从架子上跳下来,说:“春夏,我今天还有点儿事儿,要先走了。”他这么说着,却不太想走,心里很想萧春夏能留他一留。 可萧春夏哪有那样的弯弯肠子,听他一说,真以为他有事。赶紧说:“啊?有事啊?那快走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儿。” 娄四海听她这么说,脸色一白,再没多说一句话,一撩长袍,头也没回地走了。 萧春夏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吃什么什么没味儿。娄四海走了,也没个人跟她说话。无论她坐在这儿怎么想,男神也都还是那么遥远飘渺,自己也拿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找着他。不由得很泄气,也从架子上跳了下来,准备回房睡觉。 萧春夏走出厨房,外面的月亮地白茫茫一片,微风吹得树梢沙沙作响。入夜时分,整个宅院里一片寂静。 越是静,任何一点儿声响就尤其明显。萧春夏听见跟厨房一墙之隔的那边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在霍霍作响。不是嘴里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拳头破风的声音。 这厨房,是娄府最偏僻最东的一处房子,另一侧就是隔壁的人家了。听其他院儿的丫鬟们说,东边原来的吴府早就举家迁往长安了。据说前几天那院子有了新买主,还不知道住的是谁。听这声音,像是练武的声音,难道,是个江湖儿女? 萧春夏本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心里有了疑问怎能不看? 心里痒痒了,人就野起来。她笨拙地爬上院子里那棵大树,坐在树丫上手搭凉棚往隔壁院子里看。 一看不打紧,她的手指尖儿狠狠捏进了树干上,指尖儿发硬发白,却一点儿不觉得疼。 原来,与厨房的院子相邻的另一个院子里,是一片宽阔的圆场,平整整的一块地。月亮地上,一个人正把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这人,威风凛凛、虎背熊腰,一脸严肃,表情刚毅。不是白天的男神又是谁? “啊,伦郭郭!”萧春夏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 正练武的遂伦心肝一颤,回过头来。看见隔壁的树上骑着一个女子,正对着他傻笑,就是白天让他头疼不已的那个人。她的眼睛大得可怕,亮得吓人,正张大嘴探着身*子看着他。看见他瞅她,还伸出手来拼命对着他边笑边挥手。 一定是白天淋着了,浑身又开始发冷。 遂伦收了招式,一眼也不敢再看萧春夏,赶紧返身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萧春夏看他也不理自己,径直进屋了,更加探身去看他的背影。探着探着,咕咚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她坐在树下揉着屁*股,又哭又笑,表情十分诡异。哦,众里寻他千百度,原来……男神就在隔壁住。 第三十四章为什么我一女的,还得遭遇男情敌 自从知道男神遂伦就住在隔壁府里,萧尔摩斯就开始了她的贴身盯防计划。 机会是一个区别英雄与狗熊的台阶,上一步什么都是,下一步,什么都不是。萧春夏当然是个英雄,她开始义无反顾地以刘胡兰的姿态向前迈进了。 她迈进的第一步,是蹲守。 第二天,萧春夏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没吃早饭就蹲在了临府门口对面的墙根下。她今天的打扮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设计的——这身装扮的灵感来源于给他们府送蜂蜜的养蜂人。 她头上裹一块黑头巾蒙到眉毛以下,半张脸罩在黑影中,身上穿了件又长又厚的袍子,看不出腰身,乍一看就是个外乡来的婆子。 这么一蹲,还真被她发现了个不小的问题。 她一直蹲到中午,男神终于出现了。可他却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而是两个!在男神当先走着的,可不就是客栈里遇过的暴*露狂花美男嘛! 萧春夏的头当时就嗡地一声。心想,糟了,男神他……怕是好男*风吧?!看他跟这人前后始终不离一丈远的劲头儿,这是正在腻歪的时候啊!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花美男。以前不是情敌的时候就觉得他好看。现在站在情敌的角度上这么一看,哎,这人,真是生的太好看了。唇似涂朱,睛如点漆,面若堆琼。绯袍玉带,往那儿一站,琼林玉树一般。气质也出挑,神态里带着一股清高冷傲的劲儿,活脱脱一潭静默的水。 萧春夏再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得就有点儿自卑了。 这种自卑是空前绝后的。以前,无论瞄上什么样的男神,无论男神有多少个美女环绕身旁,她都没自卑过。她觉得,自己虽然在美貌上比不过她们,但别的方面行啊!她们脾气有她好?她们有她的感染力?她们知道打球的时候递水、中场的时候擦汗? 可是今天,她歇菜了!她就从来没想过,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会遭遇到一个男情敌!而且,是个这么难以逾越的祸水男情敌!别的,她用插科打诨、勤能补拙都可以弥补,这性别问题可怎么解决呀?! 心里暗自哀鸣,却始终没有停下跟踪的脚步。 从府里出来,前面的两个人一路兜着圈子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萧春夏跟得有些跟不住了,那两个人反倒越走越快、越走越偏僻。这……这……是要去哪儿呀?她心中不禁有些画魂儿。 这时,两人冷不防嗖地一下拐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萧春夏赶紧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拐进去一看,咦?人呢? 她正愣着神儿呢,嗖嗖两声,前后两条人影儿从她头顶轻飘飘落了下来。一个落在她面前,一个堵住了她的后路。她嘴巴张大,抬头看了看,没有钢丝啊,不是威亚,这是真飘下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上个感叹句,一把凉凉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谁派你来的?!”耶,是男神的声音呐!她半夜睡不着总在猜想男神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说的会是什么?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 她正要张嘴回答男神的问题,头上的黑头巾就被他扯了下来。 遂伦一愣。 “怎么是你?!” 萧春夏一时僵住,眼珠儿叽里咕噜乱转。完了完了,怎么解释?他们家主人让她来送拜帖的?不行啊,她身上也没有拜帖呀,就是有也不能穿着这身衣服送啊!糟了,大脑彻底罢工了。 她看着遂伦,不知怎么就来了勇气,一梗脖子,说:“我……我自己派我自己来的。”说着,还眼神复杂地瞪着遂伦,那眼神里有勾*引、有委屈、有不甘心、有思念……水汪汪得极其可怕。 遂伦被她看得,又觉得冷了。 花美男站在她的身后,虽没看到她的脸,听声音也知道她是谁了。他虽没看见她华美的眼神儿,却看到了她僵硬的后脖颈儿。他伸出修长白皙、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手,把萧春夏的脸强转了过来,笑得恍若谪仙:“以前遇见呢,还可以解释成有缘。今天呢?你跟了我们俩一路,是为了什么?” 萧春夏回过头去,眼神极其恶毒地盯着他——搁谁遇到情敌能不恶毒呢?“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想跟着就跟着!怎么着!路是你家的?你们走得我就走不得?!” 花美男用清冷的目光打量她许久,觉得这女子太过奇怪。你说她是暗人吧?就她这功夫怎么可能——呃,她哪儿来的功夫啊! 他跟暗人打的交道也不少。女的哪个不是国色天香、姿容秀丽,惑得了主才能得的了情报不是?男的也不会是她这个样子的呀,个个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自己的行迹漏了底。 你再看她,长得长得不是那么回事,行事行事更不是那么回事。他那几个兄弟再蠢笨,也不会找个这样的人来刺探他吧?! 既然不是暗人,她又为什么跟着他们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萧春夏许久,看萧春夏一直用手卷动着衣角。突然心中就有了数儿。继而眼神中就浮现起了些不屑,闭上眼睛,美好的容颜上浮现起一丝无奈,又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笨女人。 刚才的认知让他不再有提防的举动,又回复了谦谦君子状,美玉一样的脸上毫无表情,让人觉得淡淡的凉。他一甩袍袖,转身走出巷子,没再回头,只留下一句话:“遂伦,让她走!” 遂伦一愣,奇怪主子怎么说放就将人放了。不过这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已经被萧春夏盯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萧春夏见花美男走了,正是离间策反的好时机,就开始跟男神拉话了。她的手不再紧张地搓衣角,而是不老实地拉住了遂伦的袖子:“伦郭郭,原来我们是邻居呢!那天我看见你住在隔壁,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遂伦听她说话很头疼,他拼着命往外拉他的袖子:“娘子,你好好说话。” 萧春夏乐了,嘿嘿,跟自己说话了,这就是进步!“伦哥哥,你怎么跟他走在一起呀?那人一点儿都不阳刚!”萧春夏撅着嘴说。实际上,她这是在给自己刺探军情呢,她想看看遂伦怎么说他们俩人的关系。 遂伦被她说得肝儿都疼了,赶紧看看巷口,发现主人已经走远了,才放下心来。这话要是让他听见…… 遂伦终于从萧春夏的手里抽出手臂,痛苦地说:“娘子,你还是快走吧。别跟着我了,这样不好。” 军情没刺探出来,萧春夏有点儿失望。她再接再厉:“伦哥哥,我叫萧春夏,一定要记得我哦!我是娄府的丫鬟。好,介绍完我了,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我看你拳脚那么好,还会飘,你是混**的吧?” 她双手抱拳放在脸旁做了个花痴的动作,说:“呃,敢情,我一不小心,做了大哥的女人了……” 遂伦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踌躇着怎么才能摆脱她。他真是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他见她正闭着眼睛陶醉,赶紧快步走出了巷子,逃命一样。 等萧春夏陶醉完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她忧郁而凄婉地追出了巷子,大声喊:“人呢?等等我!” 远处的一仆一主,脊梁均是一寒,面面相觑。 “遂伦,快些走,别给她追上!” 这正合了遂伦的意。 远处传来凄厉的女高音,在街市上竟然也异常响亮。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两脚生风,提气狠劲儿走出了很远,直到回头早已没有萧春夏的影子时,才算定下心来。 花美男凝着眉,脸上显出几分哀怨几分忿忿:“哎,本王游历时候从不过多停留在哪里就是这个原因,这些女子,太过难缠!” 遂伦惊讶地转头看他,想说什么,咽了口口水,忍住了。 没错,这个在萧春夏看来娘里娘气的花美男,就是当今的三王爷,李世民的第三子,李恪。 李恪没注意护卫遂伦的古怪眼神,继续自言自语着:“这次若不是这江都是最好的观星之地,我怎么会在这儿过多停留?!又惹上这么疯癫的女子。” 看遂伦看他,以为遂伦没懂他的意思,缓缓开口跟遂伦解释:“遂伦,本王想过了,以这女子的容貌和才智,绝不会是个暗人。她又处心积虑这么跟着我们,只有一种解释——她……咳咳,是看中了本王。这也不是第一个了,我早就该想到。”他皱着眉毛自言自语。 “哎,真麻烦!”他面带无奈地徐徐开口,携着清冷之气向前走去。见遂伦还愣在原地,风华万千地回头轻声说道:“还不快走?你这护卫当的,我看是越来越自在了!” 遂伦赶紧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哭丧着一张脸想:怎么办?王爷以为这小娘子是冲着他来的呢!我能说,不是,王爷,您错了。其实,她喜欢的是我?! 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他缩了缩脖子,一脸愧色,想:女人,确实麻烦! 第三十五章 你这是病,你得治啊! 连过数日,萧春夏一直小心翼翼、废寝忘食地进行她的蹲守计划。可是,男神和他r武功实在太高,分分钟就会被发现。萧春夏又去了几次,都是只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给他们甩掉了。 无法,萧春夏只得郁郁寡欢地留在家里,看什么什么不顺眼。晚上又去过两次厨房,不知道娄四海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差事被派出去办了,几天也不见来,瞅着空荡荡的厨房和满桌子的吃食,不知怎地,就不那么想吃了——当然,四海不来,她也不太敢多吃,因为没人给兜底。这下子,连个来听她说说恋情新进展的人都没有了,真没意思! 这天晨起,萧春夏呆在屋子里又开始了抓心挠肝的焦灼。很想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事情来做,又不知道做什么。竟然开始怀念起海姑来,这不是贱嘛这!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觉得怎么都不对。就从书架上抽出本书看,看了两页,幡然醒悟,口中嘟囔着:“萧春夏,你脑子进水了吗?你什么时候看过书啊?”把书扔在桌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脸贴着桌面,两只手自然死亡状垂在大腿两侧,趴在了桌子上。 这是肿么了呀这是?!心里总像有个小砂锅,在文火慢炖,一时半刻也不让她消停。暗恋啊,果然是一种蚀骨的寂寞呀!她怎么觉得这么寂寞呢? 没办法,她只好跑去找娄梨枝,这个小姐现在已经算她半个闺蜜了,一起扯个皮拌个嘴干点儿坏事儿,还是不错的。至于李高阳嘛……还真不好说,因为他们俩干坏事儿时,那家伙总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们,顶没趣儿。 “梨枝!”萧春夏走进梨枝院,刚叫出这一声,就看见一个不明飞行物呼啸着向她飞来挂在她身上,接着娄梨枝青葱一样的玉手捧着她的脸就开始揉搓上了。 “淡定淡定!”萧春夏被她捏得各种变形,冲屋子里喊:“李……暖!快把你家宠物带回去吃药!” 周围的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纷纷憋着扭过头去。 娄梨枝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春夏,你的招数果然管用!我表哥回信了!” “啊?是吗?”萧春夏稍微提起了点儿精神。 娄梨枝拉着萧春夏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屋子里,把洋洋洒洒的一大篇纸交到她手上:“喏!” 萧春夏的眼睛只在那纸上停留了0.01秒,马上交还回去:“赶紧把这玩意儿拿走,我看见字儿头疼。你就给我说说,都说什么了吧。” “果然是我的好友!和我一样一样的!”娄梨枝把一张樱桃小口愣是给咧成了个舒淇嘴,神魂颠倒地说:“说……倒没说什么,就是夸我最近学问长进了。还说,他初到那里,有些繁忙,所以才没给我回信。” “就这?”萧春夏问:“就这就把你弄得跟疯了似的?” 娄梨枝不以为然:“你哪里知道,我表哥都很久没给我写过信了。能给我写这么长一篇,是多不容易的事啊。俗家的事,他早就不理了。他呀,就顾着他那些事儿。” “哦。”萧春夏伸了个懒腰,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点心。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娄梨枝!你刚才说什么?” 娄梨枝的眼神很茫然:“我说什么了?我说,他就顾着他那些事儿。” “不对不对,前面的。” “我说,他能给我写这么长一篇,多不容易呀。” “不对不对,后面的。”萧春夏大声说。 “啊?到底是前边儿的还是后边儿的啊?”娄梨枝迷糊了。 还是李高阳了解萧春夏的意思——因为她已经为了这件事而整整给自己做了一个早晨的心理建设了。她觉得,也是时时候吓唬吓唬萧春夏了。她如花似玉的脸上露出一朵美丽的微笑(一般这都是学霸憋坏的前奏),气定神闲地说:“她说,俗家的事,她表哥现在早就不理了。” “什么意思?”娄梨枝冷不丁没转过圈儿来,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问出这么一句。 “我表哥十几岁就出家做了和尚了啊,我没跟你说过?”娄梨枝这话说的,就像说今天早上的菜有点儿淡一样。 萧春夏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转过脸去看站在一旁一脸微笑的李高阳。李高阳笑得熠熠生辉,心说,嗯,也该你了。 萧春夏适应了很久才让自己波澜壮阔的思绪略微平复下来。她慢慢伸出手去,隔着桌子握住了娄梨枝的胳膊,长叹一声:“这位小姐,你这是病啊,你得治啊!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娄梨枝假装恼火地说:“去!总逗我!今天本小姐高兴,不跟你计较。”说着,把信往怀里一揣,乐着颠颠儿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跟谁分享快乐去了。留下李高阳和萧春夏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 半晌,萧春夏问李高阳:“这事儿,你也是才知道?” 李高阳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白了萧春夏一眼,说:“我提醒你一下,主意是你出的。” “什么主意?”萧春夏无比忧伤地问。 “写情书。”答案很残酷。 萧春夏两眼紧紧一闭,半天才睁开,恶意地盯着李高阳:“可是情书是你写的。”她心说,就是把这孩子推向了一条绝路,咱俩也得一家一半。 李高阳咬着牙,从牙缝里恨恨地说:“这点你就不用提醒我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写情书,竟然是给一个和尚。哈!” 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屋里的丫鬟们都在各忙各的,没有留意他们俩,才压低声音跟萧春夏没好气儿地说:“而且,这个和尚还不是个普通的和尚。” 萧春夏看她那副样子,觉得可笑。不可能有什么消息比追求一个和尚更荒唐了。她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不是个普通的和尚又能怎么着?难道是个从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取经、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和尚?” 说着说着,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东土大唐?这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她的眼睛突然就直了,不会这么巧吧?!萧春夏的嘴巴再一次大大张开,嘴里的糕点屑噼噼啪啪地掉下来。“啊?不会是唐僧吧?” 李高阳赶紧百感交集地拿着抹布跑了过去,没文化,真可怕呀:“你……你……你的嘴注意点儿!漏了!!什么唐僧啊?那是玄奘!” 萧春夏不甚在意地把桌子上的糕点碎屑刷刷刷扒拉到地上,笑了:“真是那个和尚?” 李高阳气急败坏地看她一眼,说:“你能有点儿历史常识吗?我问你,现在是哪一年?” “贞观十七年啊!”萧春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好奇地看她。 “玄奘贞观元年从长安出发,去印度取经,走了十九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李高阳压着火儿说。 “女儿国?”萧春夏咧嘴笑了。 李高阳最烦她这种一说正经事的时候就不正经的样子。白了她一眼,爱理不理地说:“玄奘走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四五岁了,现在他走了……大概十七年了,你觉得他会是娄梨枝说的那个玉树临风青梅竹马的表哥吗?” 萧春夏一听又犯糊涂了,唐朝的和尚还有出名的吗?她就认识这一个呀!她特别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地从茶杯里倒了杯茶,自斟自饮着。“你就直说吧,到底是谁?” 李高阳走到她面前夺过茶杯:“你还记得你是个丫鬟吗?早晚被你连累死!”她恨恨地整理好茶具,又四下里看看,才谨慎地跟萧春夏说:“是辨机!我看信的落款才知道。”说完,等待着萧春夏的表情。 她这一记重拳又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萧春夏没什么表情。也别说没有表情,她的表情里有那么点儿迷茫,还有那么点儿散神。她这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没有。想了很久,终于,她开口问:“辨机是谁?” 李高阳很郁闷,就像一个黑带九段遇到了一个毫无还击能力的路人,这是很不爽的事情。她简直无话可说了。 盯了萧春夏有三分钟那么久,她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辨机是唐朝很有名的一个和尚。才貌双全。就是……这人年纪轻轻就没得善终。”说着,她撩眼看了萧春夏一眼。 萧春夏被她这一眼撩得浑身冰凉,说:“不会是因为和俗家女子通*奸吧?”一个未婚少女,把“通*奸”两个字说得跟萝卜白菜一样轻松的,在大唐,估计除了萧春夏再不会有第二个了。 “还真是。”看萧春夏要急,她看看四周,伸手对萧春夏说:“别急,不是跟娄梨枝。” 萧春夏彻底服了:“唐朝的一个和尚跟谁通的奸你都知道?!你这已经不止是学霸了呀,你是外星人吧?!” 李高阳似笑非笑地说:“倒不是我厉害,而是他找的这个人厉害!他的那个偷*情对象是鼎鼎大名的高阳公主。” “让你不敢用自己原来的名字那个?”萧春夏能记得这件事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高阳默默点头。 “哈,娄梨枝的表哥还是个色胆包天的花和尚。”萧春夏看着李高阳为难地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娄梨枝她那个表哥是个短命的呢?” “没那必要。”李高阳想了想,冷静地说:“反正你知道,她那个表哥最后肯定跟的不是她就得了。不用在这件事儿上那么上心。我们到这儿,管的事情越少越好,特别是这种大事。”这是萧春夏和李高阳两个人第一次关于历史性的问题进行磋商。 “好!”萧春夏兴意阑珊地说:“先让她高兴一阵儿吧。暗恋这事儿,你不懂,不容易着呢。”说着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突然间又小跑着回来,贼兮兮地问李高阳:“那……你知道有个叫遂伦的人不?他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娶了谁?” 李高阳看着她贼眉鼠眼的样子,淡定地说:“不知道。一个人想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很难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您看上的也就是个普通人。 萧春夏才不管那些,咧嘴乐了:“哈,挺好,不知道最好了。我至少还有努力下去的动力!加油,萧春夏!azaazafighting!” 第三十六章 打入内部,各个击破 自从得知娄梨枝的男神表哥是个短命鬼,萧春夏对她的事就不那么上心了。有时候娄梨枝嘟嘟嘟机关枪一样地开火吵嚷让她们俩帮忙,她和李高阳才蔫儿咕叽地抛出个不怎么灵的主意。没办法呀,不能明知道是个火坑还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呀! 这样一来,萧春夏往娄梨枝那儿跑得明显见少了——她实在受不了娄梨枝的软磨硬泡,又实在不想帮她。帮她就是害她呀! 她憋在书房里的时间多了起来。时间一多,她又开始反复揣摩她自己的追男神大计了。 蹲守这一招看来是不灵了,萧春夏思来想去,觉得遂伦不喜欢她,原因还是在花美男身上。 苦苦思索了几个晚上后,萧春夏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既然从男神身上下手不行,那她就从另一个方面策反!是的,她把主意打到了花美男身上!她要打入敌人内部,各个击破! 她发现,只要男神出现的时候,花美男都跟在身边。花美男出现的时候呢,男神不一定总在。于是,她的机会来了。这天,花美男出现了,只有他自己! 李恪从府中走出来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只不过早上接到个消息,觉得胸闷,要出来透透气。他着一身锦服踱了出来,眼中噙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冷凝。 看他出来,靠在对面大树上的萧春夏也不躲避,光明正大走了上去。“嗨!这位郎君!这位好美好美的郎君!”她抛着媚眼儿说。 刚出门就遇到了这么一副别开生面的景象,李恪蹙眉,靠在树干上那个眼睛圆得像猫一样的少女,以为这是在酒肆画舫上拉客吗? 烦心的事太多,他没工夫搭理这种倒贴的女子。于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萧春夏也不恼,倒从心底升起了几分对这花美男的怜惜。 上次自己的表现足以表明了自己追人家男人的立场,人家把她当成情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试问,谁能给情敌好脸色呢? 早上的太阳不太烫,李恪走在路上觉得胸中的那口闷气散去了很多。可是……她这样,是闹哪出? 萧春夏因为跟了几次都被他们甩了,心理上有了阴影。这次,她变聪明了。 反正男神又不在,这花美男不是个小*受吗?是小*受就说明他和自己在心理上是同性啊。同性之间,牵个袖子怕什么呢? 萧春夏这么想着,一路上就一直拽着李恪的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们两个行注目礼——没办法,他们两个实在太显眼了。一个这么美的男子和一个看上去就和他不配的娘子以这么扎眼的方式走着,搁谁不得看两眼,为那小郎君惋惜一下呀。 李恪实在受不了了,拐进了路旁的一家茶楼。 看来他是常客,刚坐定,堂倌就端来了茶和茶点。 萧春夏也跟着他坐了下来。李恪在她看她,墨瞳璨亮,舒朗的眉眼似笑非笑,眼神里是在询问:你什么意思呀? 一早晨,茶楼里还没几个人,比较清静。 萧春夏这个吃货一看见吃的,什么拉拢策反的事儿统统忘了,伸手就摸了个蜂糕填进嘴里。 李恪从未见过这样没有羞耻的女子,他觉得自己都替她脸红了。他又目光凛凛地看着她,用眼神继续询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茶点很可口,萧春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吃相。她看李恪始终看自己,就把面前的盘子向他那边推了推,启齿一笑:“你也爱吃这个?够不着?来,吃一个吃一个!真好吃!” 不说话是真不行了。李恪不温不火地徐徐张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春夏吃得渴了,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着,边喝边打了个“等等”的手势。等把那杯茶干得见了底儿,她才豪气地一笑说:“嗯,好吃!好喝!你可真懂得享受,怪不得这么好看!” 李恪被她的粗鄙深深震撼了。他的眼里寒光闪烁,说出来的字一个字比一个字冰冷:“你找我就是来吃喝的?” “都是故人嘛,叙叙旧!就吃你口东西呗,看把你心疼的!”萧春夏打着哈哈,又把一块芝麻白团扔进嘴里。 李恪玩味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倒突然有几分兴致想看看她接下来怎么演。 把桌子上那几样茶点挨个儿都尝了一遍,萧春夏才想起自己这趟的主要目的。她脸上浮着类似于中山狼的笑容问:“认识了那么久,也没打听过你是做什么的。郎君您在哪儿高就啊?” 李恪心底一声冷笑,女子就是这个样子。再贪慕你容貌的女子也要来探探你的身家虚实。 他眯起眼睛,做了个决定。反正今天无事可做,就拿这自找上门的女子消遣消遣又何妨呢? 他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说:“小娘子,我呀,你看我虽然光鲜亮丽,其实很苦的。我……也是个寄人篱下的。”说完,还叹了口气,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言下的意思是,你看,我这么穷,你还会上赶着倒贴吗? 这话说的萧春夏却是一愣。这一眼把她看的,在心里很是骂了自己一句。 本来,她的问话多少是有几分恶意的。大有寒碜他一下的意思。要说她真会不介意自己的男神和面前这花美男的关系,那是扒瞎。可以说,面前这男子有多讨厌她,她就有多不喜欢他。情敌嘛! 可是,这人一这么说,一这么可怜巴巴地看她,她就觉得自己真混蛋了。原来,这花美男小*受还是被逼的。她的心里多少有点儿埋怨自己家的男神,这男神真有点儿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呢?仗着有钱有势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家良家少男了?! “哎,只是,你这么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总不是个办法。”萧春夏母性泛滥,扮演起了知心姐姐的角色。“哪个男人最后不是娶妻生子、回归家庭呢,就是他不想,他父母也会逼着他成亲的。” 李恪本来正慢条斯理地喝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呛了嗓子:“咳咳,你说什么?”他目光打斜看她,脸色铁青。 萧春夏略一思忖,突然脑子开了半个窍,谁愿意说自己是被**的男*宠呢?谁愿意听人家说自己的爱人会抛弃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呢?何况他们俩本来还没有熟到聊这种*的地步。 她马上识相地说:“呃,要不说点儿别的?你平时闲下来的时候最爱做什么?”她很狗腿的说。 李恪把茶杯放下,低头拨弄了一下手指,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如春花灿烂,笑得意义不明:“不,不要说别的,我们就把这件事说清楚。” 不知怎地,萧春夏被他笑得毛骨悚人。 她往周围看看,没人,才说:“你呀,我说你还是应该早做打算,趁他还喜欢你,敛些钱财。这样的事,我没经历过总也听过。露水情缘露水情缘,太阳一出来露水就晒没了,哪有长长久久的?!我家乡有句话,叫‘见光死’。” 她试探性地看他,看他还是微笑着的,就放心的说:“见光死懂吗?就是见不得光的,见了就死了。”她自认为说的很语重心长。 本来找他之前,萧春夏还是怀满敌意的。看见他这样,她那一颗烂好心又让她可怜起这个“弱男子”来。 “你说的他是谁?”李恪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低声抿嘴笑问。 “当然是遂伦啊。难道你还不止跟他一个?!这可不行。我不知道大唐怎么样,在我老家,这样会得艾滋病的!” 李恪不知道艾滋病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很生气。 他笑了,光华璀璨——他就是这种人,越是生气就笑得越放肆。他横扫萧春夏一眼,眯眼笑看她,嘴巴咧成弯刀一样的弧度:“你的意思是,我和遂伦是一对?” 萧春夏禁不住暗中赞叹:他真是好看啊!如果自己是遂伦,或许也会把持不住呢!她偷摸地笑笑,点头,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意思是,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会为你保密的。 李恪笑得更欢了,声音有点儿骇人:“你的意思是,本……我是遂伦养的……”努力了半天,“男*宠”两个字也没挤出来。 “别……”萧春夏适时阻止了他:“你……你说你是他的门客我也能理解。”干嘛非要那么露骨呢?萧春夏想。 李恪的笑在脸上突然凝住,让萧春夏突然觉出很大的压力。她……说错什么了吗? 第三十七章 从今天开始,将常常失态 李恪听得越久,越是惆怅。他堂堂大唐的三皇子,在一个小女子的眼里心上竟然成了……不提也罢! 多年的明争暗斗让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老成和深藏不露。笑里藏刀他见得多了,口蜜腹剑他见得多了,哪一次他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哪个人他不是一个照面就明白他腔膛里揣着一颗什么心! 他已经惯于摆出一种与世无争的姿态。任何事,都可以在无形之中解决掉。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动怒,他从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一面——人都说三皇子是最温文儒雅的人,顶顶不染尘世的**才子。 可是,今天,他怒了!因为眼前这糊里糊涂却老装得无比明白的丑丫头!他的眼里携着暴风骤雨,腾地站了起来。 没等萧春夏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一双桃花眼中有熊熊燃烧的烈焰。 “哎,你干什么呀?”萧春夏只来得及惊讶地嚷了这么一声,就被李恪拽得一个趔趄站了起来向茶楼外面走去。 “有话好说啊,你动的什么怒呢?”萧春夏被他捏的腕子疼,拽的一路上尘土飞扬,好不狼狈。 周围的路人虽不认识两人,也不免上来劝说两句:“这位郎君啊,哪家没有个擦擦碰碰,舌头哪有不碰牙的?年轻人吵架嘛,不要动怒,好好跟你家夫人说。看把你家夫人吓的!” 李恪更气了。 今天是个里程碑式的日子。因为,今天,李恪难得失了常态。更因为,从今天开始,李恪将常常失态。 把萧春夏拽回府里,他把她摁坐在正厅的桌子前,就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大声喊:“遂伦!遂伦!还不出来?!” 萧春夏打量着这个气急败坏的花美男,不禁怀疑,他跟前几天走在遂伦前面那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是一个人吗? 刚办完事回来的遂伦听见自家王爷叫自己,赶紧应了一声,闪身跑了进来。王爷从来没用这么急的声音喊过他,他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一进大厅,他一愣,怎么这位萧娘子也在? 他正要上前给王爷问安,王爷突然腾地站起来,指着萧春夏说:“遂伦,你告诉她,我们是什么关系!” 遂伦看了萧春夏一眼,面上露出难色。王爷对外一直自称是商人,这会儿让他跟人说,他一时也拿不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说出他们的关系呢,还是糊弄一下而已。王爷的身份是天大的秘密,他怎么可能随便说破?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快说,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李恪见他吞吞吐吐,更生气了。 萧春夏看自己的男神被他逼成这样,心疼了。“你干嘛呀?不就是想要个清白的好名声嘛!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不就得了?我全相信你,好了吧?至于把我拉到这儿来,脸红脖子粗地掰扯吗?” 李恪几乎要七窍生烟了。“遂伦,告诉她,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遂伦看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结结巴巴说:“主仆。” 李恪的面色好了点儿。 萧春夏眨巴着大圆眼睛,说:“把我生拉硬拽的扯来就为这一句话?行,我知道你俩是主仆,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这人,矫情!”这么说着,就站起来想往外走,脸上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一脸“我全都明白,不用糊弄我”的表情。 李恪润白的脸给她气得灰突突一片,如暴风雨前的天色,阴暗入骨。他一把将萧春夏摁坐在椅子上,转脸对遂伦道:“遂伦,你再给她说,我们谁是主谁是仆?” 遂伦何时见主人这么生气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人,自然您是主,奴才是仆!” 李恪不露痕迹地撩眼看了看萧春夏,对她冷冷又得意地一笑。 萧春夏瞪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遂伦,半天没醒过神来。许久,才瞪着他说:“那你还说什么寄人篱下,什么被逼的!原来……原来是你逼迫遂伦的!” 李恪欲哭无泪,这还拎不清了还!他有断袖之癖这事儿,在这家伙那儿还板上钉钉了还! 李恪一甩袍袖,冷冷问跪在地上的遂伦:“你再给她说说,本王是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遂伦这次真不明白了。他抬起头,一脸惶惑地看着王爷,胆胆怯怯地说:“都不喜欢。” 他说的,毫无虚言,他家王爷,不近女色是有目共睹的。 “哈。”萧春夏干笑一声。 这一声,李恪听进耳中极其刺耳。他扭头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 遂伦见主人这样,心里一惊,主人这样的表情,以往都是因为起了杀心。 “主人,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遂伦低下头重重说。 李恪冷冷瞥他一眼。 遂伦竟然在对他求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竟然是为旁边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懂得羞耻的丫头。 他昂起弧度好看的下巴,声音阴冷的说:“可这不懂事的孩子却懂什么是断袖,还说我就好你这一口儿。”他俯下身子,悠闲地挑眉看着遂伦说。 遂伦猛然抬起头,看着萧春夏,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开口吼道:“胡说什么!我是主人的护卫!主人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有龙*阳之癖!快跟我主人赔礼道歉,否则我让你血溅当场!” 话虽说的难听,但李恪还是听出了他回护萧春夏的意思。 萧春夏却被男神瞬间的变化吓呆了。 时间这个时候好像凝固住了,三个人都没有声音。 半晌,萧春夏终于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委屈地看着遂伦:“你……你至于这么对我吗?还想要我死?!我不就是猜错了嘛!谁让你家主人长得这么好看来着!他长成这样还赖我认为他是小白脸吗?你们一个两个的至于这么抓我吼我的吗?” 萧春夏这哭倒不全是吓的,而是听遂伦说要自己“血溅当场”有点儿寒心了——她压根儿没听出遂伦是在吓唬她让她道歉,好保住她的小命儿。 她这一哭,李恪的戾气却散了。 他醒过神来,想到,这不过是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儿,何必跟她置这样的气呢?他又很为刚才自己一路的不智之举后悔,这一路拽着她回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实是多余。 遂伦被萧春夏那么看着,不知怎的,心里莫名地不舒服。他偷偷打量王爷的脸色,感觉似是缓和了些,于是又对萧春夏皱着眉头,冷冷说:“道歉!” 稀疏冷硬的两个字,让萧春夏实在是有点儿心寒。 许久,她站了起来,走到李恪面前,也不看他,对着地,很用力却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说你是同性*恋,这回我知道了,你们是清白的。”声音小的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都能飘起来。 说完这番话,不等李恪答话,她转过身去,走了出去,脚步有点儿沉重,也没再看她的男神。她,有点儿生她男神的气了。 第三十八章 翻对围墙,进错房 萧春夏这天回去之后,还真是有几分小失落加小疼痛的。遂伦那凉凉的眼神和冷硬的话语在每个她想起来的时候钻出来折磨她一下子,让她产生了阶段性阵痛。 可是,这么阵痛着阵痛着,却给她想通了。 她那开美容院又爱打几手小麻将的妈妈曾经告诉过她:你在很生一个人的气的时候,先跟他(她)换换位置。想想,你要是他(她),会不会这么做,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去这么做。如果这么做了,理由是什么。你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他(她)的做法时,再生气也不迟。 你看,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正经的事情不行,“社会人”却当得很好,把自己瞬间融入社会、跟别人打成一片,让自己瞬间想开的能力,十个普京加二十个奥巴马怕都是赶不上。 她一边趴在桌子上,拎着一颗孤寂受伤无处诉的心难过,一边想,如果我是遂伦,会怎么样呢。 这么一想,脑子就渐渐清晰而有条理起来。 一边是自己连名字都叫不上的花痴姑娘(她还知道自己是花痴!),另一边是自己的老板。这个姑娘贴你贴的极紧,对你百依百顺、高山仰止。那边的老板已经火了,你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炒了鱿鱼。 好吧,结果不言自明。 如果她是遂伦,或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自己给血刃了,让她道歉已经算是对得起她了。 这么想着,她又没来由地喜悦起来。至少,她看上的男神不是个傻子。(是的,萧春夏的逻辑是跟正常人不同的,想理解她必须得忍受她的奇葩) 心情好起来,她又开始心血来潮了。一个计划在她的大脑中酝酿和播散开来,很快就遍布全身,把她烧的热血沸腾——萧春夏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计划,缺的……大概是心眼儿吧。 喧闹的白天结束了,夜晚又慢慢来临。这夜,月黑风高,星星和月亮的亮度加起来刚刚好,足够看清门窗,却有点儿朦胧和浪漫。 请自动脑补动物世界里赵忠祥爷爷的标准声音:夜幕降临,对于人类,这是休息的信号。然而,对于许多动物来说,黑夜才真正是它们自由自在的时刻。它们在黑夜里进食、博斗、交*配…… 是的,萧春夏出发了,她要去夜探隔壁府。 这么晚,府里的大门已经宵禁了。但这难不倒我们的孤胆英雄萧春夏。她怀揣着三件法宝,来到了紧挨厨房的墙根儿底下。哪三件法宝呢?第一件,绳子。第二件,绳子。第三件,一颗滚烫的心。是的,其实她就带了两条绳子。 翻墙这样的事儿是难不倒从小惯于调皮捣蛋的萧春夏的。她的爸爸是大厨,妈妈开着美容院,从小就没人归置她,爬树翻墙的事儿没少干。 本来是打算用绳子系在哪儿把自己荡过去的,结果她发现,根本用不着,唐朝凹凸不平的石头墙比现代从上到下整整齐齐的空心砖墙好爬太多了——她的三样法宝最终只用上了她那颗没什么用的心。 萧春夏鬼鬼祟祟上了墙,正准备再趴转过去,按照来时的动作照葫芦画瓢地轻悄悄爬下去。刚翻了个个儿,正对上一双绿幽幽发着光的大眼睛。 阿飘??!!肝儿一颤、手一哆嗦、腿一软,她就以7.7的难度系数打着旋儿栽了下去,咕咚一声,以屁股亲地的结束动作平稳着陆。 那个绿眼睛的鬼也被她吓得不轻,喵呜一声叫跑掉了。原来是一只出来散步顺便捉老鼠的猫。 出师不利!倒霉蛋儿萧春夏揉着屁股半天站不起来,心想,也不知道这咕咚一声引起人家的注意没,还好那只猫还算仗义,临走前替她喵了一声。 遂伦他主人的府里(她还不知道遂伦他主人叫什么)大门紧锁,鸡犬无声。萧春夏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遂伦练武的那片空地四处环望,有点儿懵了。 这院落比娄家的还大,黑压压一片房子。估计是原来的主人喜欢热闹,内宅里的院落盖得密密麻麻,都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养了多少房小妾,生了多少个儿女。估计这里曾经也是一片宅斗过的圣土啊! 萧春夏估摸着,那个变*态暴*露狂人妖花美男是主人,肯定要住在正中间的正房里啊,遂伦是他的护卫,肯定要住在他周围吧。这么多房间,她就准备一间间摸过去,他那么高的武功,进了他的屋子他自然有察觉呀。到时候,嘿嘿! 请不要有邪恶的念头,萧春夏不是来生米煮成熟饭的。 因为白天实在找不到遂伦和他的变*态暴*露狂人妖花美男主人分开的时候,她就打起了晚上的主意。夜里他总要睡觉吧?她准备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跟他来个秉烛夜谈。 萧春夏的这个排查四周的决定,保证了她的计划顺利实施的可能性从没多少直接降到了0%。因为,她就是查遍整间宅子,估计也查不到她的男神遂伦——遂伦今夜单单就住在她错过了的正中央的那间正房里。 实际上,遂伦每天夜间是不睡觉的。今日例外。 今日李恪看他就想起萧春夏说的,他们两个是……的想法。觉得这个人每天晚上卧在自己的梁上,连睡觉都和他呆在一个屋子里,以前不觉得,今天不知怎地,怎么想怎么别扭。 他就冷着脸告诉遂伦,以后晚上不用保护他了,人家别人正常人怎么睡,他就怎么睡觉去。 遂伦虽然还是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三步一回首的走了——王令难违呀。 万一王爷安危出了问题,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太子李承乾谋反,魏王李泰遭受牵连,自家的吴王此时在这里购置了私宅安顿下来,一是观星推世,二也实为避世避乱之举。这个时候,他每天都加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王爷出了事,他就是有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遂伦无法,只得安歇在了正房里,也是给主人打个掩护的意思。 萧春夏从最角落的屋子一间间摸过去。走了两三间下来,她发现,这几个屋子竟然都是空的!难不成,这偌大的一个府邸,就那两个人?!诡异,实在是诡异! 萧春夏一路感慨一路摸排。就着月光推开了第四间屋子的门,然后轻轻将门带上了。她刚一进去,就觉得这屋子很不同——别的屋子都是空的,这屋子,却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是了,男神她一定在这儿!这么小个屋子,那死人妖对下人真是不好! 萧春夏上前走了几步,果然,地上有一双男鞋。床幔子闭得严严的。 她这小心肝儿跳得呀,惊喜的走到chuang前,一撩床幔。咦?枕上没有人。 正想不明白时,一把短刃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沉浸在爱情中的人吧,就是没办法用常理推断。萧春夏此时觉得,即使这把寒光闪闪的短刃都是那么的可爱。 那人,那个她朝思暮想了好几天的男神,此时正拿着这把短刃,立在她的身后啊,她能不觉得它可爱吗? 她也不恼,嘴里含笑软绵绵说了一声:“你可别伤着我啊,我是来找你的。你要伤了我,你就得负责我的一辈子。”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般谈恋爱的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怎么自己说得这么别扭? 听到她的声音,身后的人警惕的状态明显松了下来,短刃却始终没有放下。 萧春夏一手拂上刀柄就着势握住拿刀的手,神态扭捏地说:“白日你都跟他在一块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还不是脸皮那么厚来找你偷*情的人,我就是来找你谈谈心。” 身后的人一声冷哼。哼,脸皮不厚,一个姑娘家能大半夜来爬男人的chuang? 她手里握着那人的手,头就有些向后靠,意思是想靠在他的胸膛上。哪想后面那人早有防备,拿刀的手依然横在她颈子前,身子却在她靠过来的时候躲得远远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萧春夏也不以为意。她喜滋滋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你的胸膛那么宽阔,体魄那么好,长相那么英伟。还有你这性子……” 没等她表白完,身后那人早已听不下去了:“你这贱人!第一次的事你敢再说!”他拿刀的手从她手里撤出来,狠狠一推她,萧春夏一个没留神就给推躺在了chuang上。 她下意识地倒下去,伸手要拽个东西平衡,一下子拽住了那人的前襟。好嘛,两个人齐齐滚做了一团。 萧春夏此时已经听出了异样。这声音……这声音……哪是男神啊?!分明是那个死变*态! 她张嘴正要大喊,一张嘴却被一双修长的指节分明的大手捂得结结实实,一声都出不来。 此时,窗前,一个声音轻轻响起,低沉得很:“主人,您没事吧?”正是她的男神。 第三十九章 床上的事,谁说谁小狗 微星淡月,夜幕渐沉。寂静罩于江都城之上。 一处私宅中,一个人影,挺拔立于夜色朦胧之中,隔窗与屋内的两人对立。屋里的两条人影,纠缠辗转于chuang榻之上,远看定会以为正值情浓。 月光洒进帷幔里,chuang榻上的二人在微光中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出满眼的震惊和怒意。 李恪脸色铁青,压得萧春夏半点动弹不得。他手上使了很大的劲儿,生怕她弄出一点儿声音来。语气却跟平时一样波澜不兴,人五人六地对着窗外的人影说:“遂伦,没事,你退下吧。” “是,主人。”遂伦想想,又不大放心地说:“属下还是在外面站一会儿再回去,我刚才隐约听见有脚步声。” 萧春夏和李恪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满是讶异。这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李恪无奈地狠狠闭了下眼睛。他不能再赶遂伦走了,再赶就起疑了。便宜了这倒贴女! 萧春夏在黑压压一片空气里,闻着男子身上有点儿好闻还有点儿烦人的兰香,被他用手捂得憋闷又气恼。她在黑暗里睁着大大的眼睛,挥舞着手臂对他表示抗议。自己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虽然她一直认为他是个小受,但万一不是呢?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李恪更窝火,手上的劲儿一点儿不松。能松吗?万一她弄出一点儿声响,让遂伦看见这么个货色躺在自己的chuang上,他这当王爷的脸还哪有地方搁? 他不能说话,更不能让她说一句话,以遂伦的耳力,只消一句话就会被听了去。 李恪用没捂她嘴的那只手臂上去紧紧压住了萧春夏不停动弹的胳膊,两条腿顺势压住了她的腿。这下子,两个人缠成了一根笔直的棍子,直挺挺僵在榻上。 萧春夏被他压得差点儿休克,使劲儿拱了拱他,他就像没感觉到一样,就是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最终,已经没有半点儿力气的萧春夏放弃了抵抗,全身放松下来,任命地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块被压得扁扁的猪肉。 足有一刻钟的工夫,李恪见萧春夏放弃了抵抗,抬起头狐疑地就着微光看她,见她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朦胧的缘故,这女人脸上细细的茸毛在月光下映出淡淡黄黄的一圈光亮,看起来竟有一丝丝的好看。 他毕竟是个男子,和一个女人这么紧的抱在一处,看见这女子胸*脯因为刚刚的抵抗而上下微微起伏,闻到她周身散发出的特有的少女气息,他身上的某处不争气地起了变化。 虽然李恪的喘气略略变粗,但萧春夏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她并没觉出什么不同。李恪自己却烦闷起来。这样的女人也会让他有反应!真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他突然慌张地萧春夏身上翻下来,离开她很远的一段距离。 萧春夏身上一松,难以置信地张开眼睛。见李恪抱着臂膀坐在chuang榻边上,正对她比着噤声的手势,脸色极其不好。 不用他说她也不会出声的——她又不傻。她怎么能让自己的男神看到自己和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地滚chuang单?! 一时间,床上的两个人,离开两尺左右的距离,各自想着心事。 萧春夏目光中星火跳跃,穿过李恪的肩膀上方帷幔那一处缝隙,眼神绝望地看着自己男神投在窗棂上的剪影,挺拔而好看,尽忠职守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心里想,靠,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老娘这一生的清誉就毁在这人妖手里了。将来子孙满堂的幸福生活就在今夜断送了! 李恪坐在那儿,不经意间看见萧春夏眼神哀怨地向自己这边看着,以为她正深情地看着自己。赶紧转过身去躺了下来,面向chuang榻外侧,把榻上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再不看她理她。 萧春夏看他拉过被子给他自己盖了上去,心里更加有气。这么冷,难道让我冻着?!她的手拽过被子就往自己这边抢。李恪自然不给,两人你一下我一下无声地抢了起来。 萧春夏哪抢得过李恪?被他带的一个趔趄趴在了他身上。 李恪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赶紧撒手把被子让给了萧春夏。萧春夏也不客气,把被子拽过来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才算安心。两个人就此再不动弹。 人一暖和就爱犯困,萧春夏就这么在一个陌生男人的chuang上睡着了。 月亮西沉,遂伦见没什么动静,回房睡觉去了。月光穿过帷幔的缝隙照到那两个睡着的人身上,那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抱在了一起……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我总算找到你们了……”萧春夏一句梦呓,把惯常警觉的李恪惊醒过来。 他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何况榻上还有另一个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那个说着梦话的家伙竟然搂着自己的脖子。更令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把她搂在怀里。一切都乱了! 他回头看窗外,早已没了遂伦的影子。窗外的天已经有一些微白。 他气急败坏地推她:“喂,喂,快醒醒!别睡了!喂!!”语气坏的惊人,也不知道是在生萧春夏的气,还是生他自己的气。 萧春夏还沉浸在梦里,被他晃醒了,依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爸爸妈妈,别走!”她哭了一句。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平日里硬逼着自己快乐,不去想,只是因为知道,想了也回不去,徒增烦恼。 李恪惊奇地发现,怀中的女子满脸纵横着泪痕,不知道已哭了多久,看来,做梦的时候,已经在哭了。 萧春夏终于清醒过来,看李恪抱着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装束还在,放下心来。竟然梦见爸爸妈妈了。她摸摸自己脸上,全都是泪,赶紧用袖子三两下擦去。瓮声瓮气地说:“我走了。” “喂,你等一下!”李恪一句话出口才想,自己为什么叫住她?叫都叫了,就说:“你等我送你出去。遂伦一身武艺,你这一走动,他又听得见!” “哦。”萧春夏听他这么一说,马上乖了下来。她可不想让男神误会她。 李恪起得身来,跟萧春夏两个一前一后向外走。李恪探出头去,见外面果真没有遂伦的影子,才将萧春夏唤了出来。 萧春夏正要走,却被李恪拽住。携着她的胳膊,几个点地蜻蜓点水地向两个院子中间的墙头掠去。 擦,太牛了!萧春夏感受着耳边嗖嗖的小凉风儿,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 她刚要张嘴夸他两句,被李恪一个小眼神儿勒令住了。她吐了吐舌头,又忘了! 李恪把她带到墙的那边,才训诫她道:“做女子就要有个女子的样子,以后再不要做昨晚这样的事。”她毕竟是仰慕自己的女子,再不济他也要好言说上几句。他是这么想的。 萧春夏乖乖地“哦”了一声,想尽快结束训话。然后抬头看他,说:“昨天晚上chuang上的事,你知我知,再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啊!谁说出去谁小狗儿!” 李恪谪仙一样的眼睛看她一眼,用的是看朽木和狗屎一样的眼神,一甩袖,绝尘飞过了墙头,分分钟都没有停留。 这边,萧春夏看着空空的墙头想,哎,好险,总算没有被捉jian在chuang。 第四十章 于千万人中,遇到想遇到的人 近日来,萧春夏竟然渐渐繁忙起来——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事。海姑回来了,她又开始了时不时帮忙洒扫的日子。 这倒不是主要的原因,更为主要的原因是,那个从来没见过人,连声儿都没闻过的大少爷出门了。据说出门前一再嘱咐海姑,让他书房的侍笔丫鬟帮忙家里多做些事,别没事儿老闲着往外跑,白拿钱不干活儿。 海姑说:“你看看你是有多闲,你这闲得慌的声名都远播到大少爷那儿去了。” 于是,萧春夏便成了个“惠儿”,都知道她清闲,哪里忙都喊她一声去帮忙。彻底变成了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那块砖。 萧春夏一时之间倒成了最忙的人,一会儿被叫去帮厨房的采买从车上往下卸青菜,一会儿被叫去外宅帮老爷奉茶,前一秒还在帮太太看守着正煮的那碗燕窝,后一秒已经去私学帮忙扫地了。 走动的范围大,干的活儿多,这些天晚上偷吃长出来那点儿肉都被这忙碌消了下去。她的脸看上去清减了不少,两只眼睛显得滴溜溜更大了。 她倒很喜欢这样里一趟外一趟的东跑西颠,因为这样一来,她虽然盯防男神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总有些机会见到自己那几个弟弟。 帮娄通巡铺的时候,能见到口齿更伶俐了的萧纵横。去私学干活儿又能跟萧凌云和萧遥小聚,这两个家伙再也不是当初道观里落魄的小乞丐模样了。十成十水葱儿一样的两个嫩小伙儿,斯文有礼、仪表俊秀(当然,斯文有礼的主要还是萧凌云),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呢。这些让萧春夏觉得,自己当初是选对了。 按下风风火火的萧春夏不表,让我们一起去看看因为太乖,经常容易被忽略的李高阳吧。 这是个春日的下午,李高阳被娄梨枝派出去到城里的胭脂铺取她新订的胭脂。 取完胭脂回来,她不着急走路,在路上慢悠悠的闲逛。主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她看着这颇具古代生活气息的情情幕幕想,如今自己是真的适应了。前世好像已于她,远的不能再远了,如果不是萧春夏还在她身边,连她自己都会觉得那不过是一场迷梦了。 一晃来到府中已有月余,托萧春夏的福,她在娄梨枝的队伍中是很受优待的一个,脏活累活一律没有。大多数时候,她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娄梨枝谈心——准确的说是听娄梨枝谈心。 娄梨枝跟萧春夏一样,是个一条肠子不拐弯儿的主儿,很好应付,给她两只耳朵听她唠叨就够了。 近来,因为那位表哥偶有书信来往,娄梨枝的心情一直不错,李高阳也跟着清闲安稳了不少。偶尔还会从萧春夏(其实是大少爷的好吗)的书房中借出两本书来看,日子倒也滋润。 最烦的时候也就是娄梨枝烦她给表哥写稍显露骨的情书时,她会为怎么遣词造句牙疼一阵,不过还好,她总会把肉麻程度降到最低应付过去。 李高阳本就是个极美的美人,在娄府呆的这个把月,上好的饮食外加没有生活负担,让她的肌肤变得愈加粉嫩,一身丫鬟的装束虽不富贵但材质精良,蓝衣似水,衬托出她的一身清华。令她的容貌焕发出清水芙蓉的美丽,绝世倾城。 过往的行人看到这样一位绝色的女子,都忍不住回头打望一番,四周的眼光都聚焦到她身上。李高阳自己倒不以为意,面色淡漠,没有丝毫变化。走她自己的路,想她自己的事。 “呦,这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呀?”正想着心事,一把没有打开的扇子横伸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正想着心事的李高阳抬头一看,拿着扇子的那只胳膊不怎么太粗壮。她又顺着胳膊往上看,拿扇子的人也不怎么太粗壮。 这人个子很高,深眼高鼻,衣着纨绔浮夸倒也自成风*流。如果不是眼睛中有惯常酒色之人特有的浑浊污气,眼光里写着“色*狼”两个字,也还算个长相不错的人。 “我认识你吗?”李高阳抬头挑眉清淡的开口。 不知为何,就在她一抬头的时候,刚刚还一副急色鬼模样的那男子突然如见了鬼一样:“小十七,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李高阳答话,男子身边的一个家丁张口:“哎,你怎么跟我们家主人说话呢?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听了这句话,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李高阳脸上竟现出了一丝异样。 她偏过头去,仙子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着那说话的家丁。这是个尖嘴猴腮的人,这脸她虽没见过,可这声音她是听过的!而且,当时她还让自己仔仔细细地记住了这个声音,怕自己万一有朝一日遇到他,会不认识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让她想起了一只臭烘烘的鞋面! 天意这种东西,的确是存在的。哈,今天,于千万人之中,她遇到了她想遇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张爱玲她老人家说的真对呀!(学霸童鞋呀,张老人家若是在世,就得让你气吐血呀,这句是用在寻仇上的吗) 有一种东西在李高阳的眼中满轩沉淀,化作一抹最没有温度、最冷漠的弧度绽放在她的嘴角。那个家丁被她笑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子。那猥琐的小人正要开口,却被他主人的扇子给拦住了。 那人脸上带着几分忌惮的笑意,看着李高阳说:“远远的本以为遇到了个绝色,没想到却是你小十三!十三,你越出落越美了呀!”语气里带着几分恭维。 李高阳心里想,看来这人是把她看成旁人了。正好,这人和这帮恶奴一看就不是善类,自己一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在这里跟他们讨不到半点便宜,还是早早脱身为好。至于那次的脚踏之仇——她又看了那恶奴一眼,牢牢记住了他的样子——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还怕他跑了不成? 这么想着,她嘴边的弧度变大,对那男子笑着。静静等他的下文。 男子见她但笑不语,似乎有点“毛”了起来:“小十三,你是跟谁来的?” 李高阳怕自己说话露馅,干脆神秘地看看四下,趴在那男子耳边,偷偷压低声音只余气嗓说了两个字:“自己。” 这么少的音,又是气嗓,估计任谁都听不出分别吧? 李高阳这保算押对了,男子果然没有怀疑。还有几分放下心来的样子,松了口气说:“哦,自己啊!”他上下打量了下李高阳的装束,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是乔装!都说小十三你最会玩儿,果然不假!” 他对李高阳扬了扬手,说:“我就当今日没看见你,你也当没看见我啊!你玩儿吧,我走了!” 说完,他带着一干家奴逃离现场。 李高阳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个男子,一定对跟我相像那女子十分忌惮吧,看他的神色,比拦住她的时候仓皇得多! 第四十一章 马兄,你好面熟 经过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劫*色,李高阳莫名其妙地向家走。 到了娄府,刚进内宅,李高阳的去路再次被一人截住了。 “呦,暖儿姑娘,这是去哪了?”这人长得精瘦细长,面容虽有几分俊色但都被猥琐的气质掩盖了精光,声音里透着十足的猥*琐意味,一听就是个贱男。 李高阳45度仰望天空一蹙眉,敢情天底下的色*狼说的都是一样的话,敢情今天还没完了,这又要被二度劫*色了! 又是二少爷这个色痞*子。这个家伙自从上次在梨枝院见了她一面,就处处堵截她,想尽办法往她身上贴。这要是搁在现代,她有一百种法子制他,可现在她还要指望他家混口饭吃,就只能躲着他走。 “回二少爷,我帮小姐取胭脂去了。”李高阳低头说,掩住了眼中那明显的厌恶之色。 “啊?胭脂啊?让我闻闻香不香?”贱男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嘴巴鼻子就一起上来了。 李高阳眸底掠过一抹低沉,一股热火腾地从心口窜了上来,脸气得刷白,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大嘴巴。 她冷冷一笑,对着娄师才身后福了福身,脆生生叫了一声:“老爷!” 娄师才吓得手一哆嗦,急急缩了回去,回头向身后张望。 在他的满面惊色中,李高阳轻巧巧闪了开去,绕过他快步向梨枝院走去,目光中有种得逞的快意。 “哈,小娘们儿,跟我耍手段!”娄师才怔了一下,用他特有的尖丝丝的声音不甘心地喊道。旋即,他反倒笑了,一点儿没有被耍得恼羞成怒的感觉,眼睛里反倒平添了一丝玩味。“你早晚都是我的,爷我不急,心不急才能吃顿好的。”他的眼里淫*邪之光大盛。 李高阳边走边想,以后需得想想办法,都像今天这样可不行。日子久了,被那些色*狼吃了亏去就糟了。 她满怀心事地走到院中,见平日里总有些下人忙碌的院子里今日分外肃静。心下狐疑,难道,娄梨枝间歇式的病症又发作了?把人都吓跑了?她边走边小心提防着,生怕从屋子里飞出件瓷器来把自己的脑袋开瓢儿了。 走到窗前,却听见娄梨枝腻得流油的声音从屋子里流淌出来。 “表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多少年没见着你了?”娄梨枝激动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李高阳一愣,啊?竟然是娄梨枝的和尚表哥回来了?!她的心情莫名有些激动,这毕竟是一个知名的历史人物啊!对于学霸来说,意义有点儿不同。 “是啊,梨枝,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缓缓流出,隔着窗子看不到面目,但听声音一定是个淡漠清凉之人。虽是句问候的话,却感觉远远地隔着千山万水。 李高阳听见这没情没绪的声音就知道了,娄梨枝,没戏! 娄梨枝倒没听出表哥话头中的疏离,一个劲儿给他讲着从小到大他们共同知道的那些人和事。中间没听见辩机有一点儿声响。 李高阳隔着半敞开的窗棂望进去,没看到娄梨枝的表哥,却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如玉的指尖轻轻拿起桌子上她早上刚看过的那本《文赋》。 清凉的声音再度想起:“梨枝什么时候也开始对诗赋属文用心了?” 娄梨枝本来还要再说些他们小时候的事,被问得愣了,傻呵呵地问:“啊?什么?” 那个如玉的手轻轻抖了抖手上那本书。 “哦,这呀,那是我的贴身侍女暖儿看的。”娄梨枝解释了一句,又开始唠叨起哪个哪个姨妈家的哪个哪个姐姐嫁了个瘸腿郎君…… 李高阳默默在窗外摇了摇头,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本是非常担心娄梨枝会跟这和尚有什么的,可真看这和尚对她一点儿都不上心,她又有点儿为她难过。哎,看来娄梨枝又要闹腾一阵子了。 表哥表妹两个在那儿叙旧,她进去固然不好,可总站在这窗根儿外面毕竟也不是办法。她一转身,走了。有刚才二少爷的事,她不敢走出去太远,便只绕着梨枝院打转。 走到梨枝院的爱莲亭,看见原来自家的丫鬟婆子们都躲在这里乘凉,便也走了进去。 正听见那一堆丫鬟婆子在呵呵笑着说“小姐看到表少爷进来眼睛都直了”云云。她也就只在一旁听着,不做什么评论。平日里李高阳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大家都惯了她的少言寡语,也都不在意她的到来,唠着她们自己的。 日常负责餐食的尤家婆婆感叹说:“哎,也不怪咱们小姐喜欢表少爷。那么出挑的一副人材,谁能不喜欢呢。” 洒扫的黄婆婆也说:“是啊是啊,这表少爷,从小就经史子集天上地下,没有他不懂的,那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啊!” 丫鬟彩云说:“哎,可不是!表少爷何止是长得好,有才华呀!人家也有颗慈悲的心啊,你看他骑的那匹黑马,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尾巴光秃秃就剩根棍子,要多丑有多丑,换了一般人,这么丑的马早给宰了,怎么会留着它给自己丢脸,可你看人家表少爷什么样?就像这是一匹最漂亮的马一样!对它好的呀!啧啧……” 自此,李高阳再也没有听下去,她已经快步走出了爱莲亭奔马厩的方向去了。和尚……秃马……还有那清朗的声音……这些电光在她头脑中交错闪现,终于让她想起了什么。 到了马厩,看马的小倌儿正在往马槽里添草料。她上前询问:“表少爷的马呢?” 那小倌儿看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她,随手一指:“喏,那个黑色的,最丑的,嘴巴光秃秃的就是。” 李高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怔愣在了原地。一匹黑马正在悠闲地吃着草料,丝毫不知道它自己的形象有多可笑,它的尾巴秃秃的,露着粉嫩的肉,有几分搞笑又有几分吓人。 呃,天意啊天意,小黑,马兄,你好面熟,咱们又见面了! 第四十二章 什么什么?九岁? 低头吃草的小黑抬头看了李高阳一眼,不知怎地,突然间就不吃了,向后退了半步,好看的马眼疑虑地盯着李高阳打量。 李高阳一看它这副模样,心虚了。难不成这马记得她? 李高阳被它看得有点儿心神不宁,赶紧低着头走了。多亏马不会说话呀,李高阳心里暗自想。 没处可去,她只好去竹枝院找萧春夏。 萧春夏刚好在。她正趴在桌子上,眼神迷茫而忧伤,还带着淡淡的受伤,头发很凌乱,显然刚刚是用手揉来着,显而易见的是,她的心情比她的头发更凌乱。 萧春夏看着李高阳一丝不苟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衣服和一丝不苟的脸,向她身后看看,咦?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娄梨枝没来找自己,竟然是李高阳自己来的? 李高阳看她手里抱着几个精巧的小盒子,脑袋跟鸡窝一样,撩了下眼皮说:“怎么,收集古董呢?收集古董也没有用,你就是弄一车恐怕也不可能带着它们穿回去了。” 萧春夏耷拉着脑袋说:“我也知道穿不回去了呀。” 她从桌子上抬起乱蓬蓬的脑袋说:“你找我来干嘛的?不会就是来告诉我‘我们根本穿不回去’这个坏消息的吧?我告诉你啊,不以娱乐主人为目的的串门都是耍流*氓!” 这人,就没个正经时候,眼见着心情坏的不能再坏,说出话来还是一样没正经。李高阳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没时没晌儿的不正经,径自走过去做了下来。“怎么,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还真是稀奇。”李高阳给自己倒了杯茶。 “喂,你怎么这样啊?你一个丫鬟还敢动茶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萧春夏使劲儿往门口看了看。 李高阳诧异,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挑眉淡淡说:“你不是常常这样吗?还经常说‘大少爷又不回来,放着也是放着’。” 萧春夏一听见“大少爷”这几个字,像被点了穴一样,又没有骨头的猫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你见着大少爷了?”李高阳看她的样子轻声一笑:“大少爷是不是跟你想的玉树临风有一定差距,郁闷了?“ “你以为我因为这郁闷呢?他是圆是扁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媳妇儿!“萧春夏撅嘴斜眼看着李高阳说。 “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呀?”在李高阳看来,就是天塌下来萧春夏这个米虫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萧春夏看了看四周,放低声音在李高阳耳边说:“我今天发现一件事儿,我觉得我好像早就认识大少爷了。”其实整个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只是人要一心虚吧,说话声音就自然变小了。 “啊?”李高阳看着探过身来跟她说话的萧春夏:“也是穿的?咱们校友?” 萧春夏看李高阳的眼神颇没有焦距,很迷茫。好像琢磨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翻了个大白眼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嗨,你也太有想象力了吧?哪儿跟哪儿啊!” *** 原来,最近大少爷回来了。可是,还是没有来书房。萧春夏已经彻底放弃了见他的想法——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倒也想开了,他不来书房,她不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做一个不用侍笔的侍笔丫鬟了?省得她没事儿老被叫出去充劳工。果然,大少爷一回来,就没有那么多人找她干活了。 就连海姑有时候都会嫉妒得犯嘀咕,一看到她就自言自语:“以前大少爷每日没事就泡在书房啊!最近这是怎么了?也不能因为公务就荒废了学业了呀,这哪儿成啊!哪天我得说说。”很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 她又用那麦格教授一样充满庄严凝重的眼睛审视了一下虽然穿戴得很整齐的萧春夏,这个丫头不知从哪儿就透出股吊儿郎当的痞劲儿,怎么瞅怎么油腔滑调。她最后做出了结案陈词式的总结:“一定是你‘克’的!你这丫头无父无母,我看啊,就是个命硬的!我近来身*子也不怎么太舒爽呢!一定是这么回事!” 萧春夏恨不得狠狠说上一句:这位大婶,您那是陈年的关节痛好吗?当然,她也就是想想,她又不是不想混了。 这可好,大少爷不给她找活儿了,海姑开始了。她看着萧春夏闲着就不舒坦,非要给她找点儿活才算完。 娄家除了当铺,还有自己的绸缎庄、织场。今日,娄管家要去织场里催工,每日都跟着他的小跟班萧纵横被姥爷带走跟着处理外务去了。由于织工们都是女眷,楼总管一人去实属不便,刚自言自语地发愁,海姑便听见了,然后萧春夏就被支了出来。 其实,萧春夏倒也乐得往外跑,大少爷回来之后,她又被限足在了书房里听候差遣,她都快憋的长出蘑菇了!也不知道那些大家闺秀们都是怎么呆的,宅女在古代呀! 萧春夏跟着娄通东走走西看看,很开心。织场设在郊外,此时正是春季,田野里一片绿意盎然,春机勃勃。萧春夏扯了条柳枝给自己做了个小哨子,跟在娄通身后吹得欢实。 今日的事情本就不多,娄通走得也不快,回头看萧春夏的乐天模样,很有几分受到感染。不由自主地说:“春夏丫头,你真是个顶开心的人,不怪的你家弟弟没事儿就把你挂在嘴边。” “弟弟?你说纵横?”萧春夏听他一说,停下玩乐,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行,问:“总管,打来到这儿,遥遥和凌云我还能看的多些,纵横真是见一面太费力。” 娄通看她笑嘻嘻说:“你这兄弟呀,真是个经商的材料。脑子转得奇快,嘴皮子也溜活,眼睛尖着呢,我看啊,你这兄弟日后,必成大器!” “真的?”萧春夏嘴咧得都快露出后槽牙了。 “嗯。”娄通笑着点头,“近来老爷对他青眼有加,我看,我这儿的小庙怕是快留不住他这尊大菩萨了。不单是他,你哪另两个弟弟——特别是萧凌云,老爷爷是经常夸他呢!说他长大了必是国家栋梁之才!” “哈,我就知道!”萧春夏说完,又觉得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说:“哪里哪里,你们家四海也很好啊!”说完,她看着娄通,可是,从娄通的脸上怎么硬找,也找不到娄四海那俊俏的小模样的半点儿影子。 “他?太顽劣了,难成大事啊!”娄通摇头叹息。 “对了,娄管家,四海近来出门了吗?”想起娄四海,萧春夏多少有点儿怅然若失,多好的一个同伙儿啊,最近见不着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没有啊?”娄通诧异看她:“你见过这小子?他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什么时候来的府里?我怎么不知道?” 呃,看来娄管家不知道娄四海经常进内宅……偷吃。作为仗义的人,她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兄弟呢:“啊?没有?他怎么会调皮呢?那么斯文的一个人。就是有过一面之缘。” “斯文?”娄通的表情让萧春夏很担心他会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斯文就不斯文呗,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春夏姑娘,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娄通的眼神怪怪的。 “切,他们的眼睛都瞎了。”萧春夏不以为然。这都什么眼神儿啊,人家四海看上去多斯文啊。 一路无话,从织场回来,两个人一路说笑着从街上横穿而过,远远听到人吆喝糖人的声音。 娄通听见了,说:“春夏丫头你等我一会儿,我家四海最爱这些东西了,我给他买一个回家玩儿。” 萧春夏有些哭笑不得:“娄总管,你家四海都多大了,还要糖人?” 娄通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九岁了,可我总还把他当个孩子啊。”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娄四海?九岁?”这……不是见鬼了? 第四十三章 不比不知道,一比哈哈笑 “照你这么说,跟你偷了这么多天剩菜的就不是娄四海了。”李高阳若有所思地看着萧春夏。 “嗯。”萧春夏又开始拿着那些个盒盒罐罐的把玩了,她抬起头龇牙一笑:“怎么样?像鬼片不?” 李高阳清冷的眉眼没好气地扫了萧春夏一眼,没说话。 萧春夏看看没什么反应的李高阳一眼,说:“你说你,多无趣!这要是虾米她们怎么着也能跟我逗上一会儿。怎么到了你这儿,我什么话都不灵呢?怪不得她们都管你叫李高冷。” “谁管我叫李高冷?说来我听听。”李高阳手指抚着茶杯,轻飘飘说。 “啊!我没文化,你不要骗我啊!”萧春夏防备地看她:“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 跟她对看一眼,李高阳轻声说:“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俩已经死了。” 房间里一阵沉默。是啊,她都是个死人了,还在想着不出卖朋友呢。萧春夏本来就没什么精神,这次无精打采地更甚了。 “我讲一件我不开心的事,让你开心一下啊?”李高阳嘬了口茶,轻轻吐出一句话。看萧春夏这么打蔫,李高阳倒不怎么舒坦,她想,或许已经看惯了她一天天痞*子一样的吊儿郎当吧? 萧春夏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这,这tm是李高阳?!那个每天里昂着个天鹅脖子不可一世地听课、谁都不理的李高阳?! 她瞪圆眼睛仔细看了看,没错啊。赶紧点了点头,不听白不听! “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我剪了人家的马鬃做头发?”李高阳轻声说。 “记得呀,咱俩还因为这打了一架嘛!”萧春夏提到这事儿就好像自己的身上又臭烘烘的了,马上横了李高阳一眼。 李高阳也想到了这件事,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这下子你可以出气了,债主找上门了。” “怎么?”萧春夏来了兴致。 “娄梨枝的表哥就是我剪那马的主人。”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萧春夏的头,摇头苦笑说。萧春夏脑袋上接的马鬃早已不知所踪了,平白做了恶人。 “哈!什么?!你怎么着也该多剪几匹让人家看不出来吧,别告诉我以你的智商,这你都不懂。”萧春夏难以置信的说。“我怎么会不懂?你操作一下去试试!哪个马能老实呆着给你剪!那天马厩里都是烈马,就它老实,我当然就可她一个剪了。”李高阳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说话很没有底气。 想着那匹马可能的样子,萧春夏憋不住笑了:“哈,我觉得我不怎么开心的心情瞬间豁然开朗了!”她笑着一拍大腿:“我倒霉得不怎么孤独了,至少有你陪我呀。不比不知道,一比哈哈笑啊!” 两个人经过长时间的互相嘲笑和密谋之后,准备交换去刺探一下对方敌人的虚实。 “你去梨枝那儿,遇到她表哥你就装成若无其事的问问他那马是怎么回事,谁做的,就成。千万别多事啊!”李高阳临走之前特意回身嘱咐。 萧春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哎呀,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这点儿小事儿我还不会?!”她又大喇喇下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啊!反正你就给我弄明白,娄四海——跟我一起偷吃的的娄四海,是不是大少爷!” 李高阳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点儿她的唠叨。*** 这天傍晚,李高阳为了避开辩机,一直没有回去,在梨枝院的小花园里干坐到天黑,晚饭都没吃——反正到了晚上,她会有东西吃。 而萧春夏则潇洒得多。告别了李高阳,她在心里边儿窜了窜词儿,马上就奔梨枝院了。心想,到了那儿,三个人一碰面,娄梨枝势必会把她介绍给她表哥呀!然后……然后就不用再想了,以她这见面十分熟的个性,用不了一会儿工夫,准保什么都套出来了呀! 要不怎么说呢,事情怕就怕三个字:没想到。萧春夏就遇上了个没想到。没想到她去的时候,和尚表哥已经走了。娄梨枝正自己在屋子里美呢,端着镜子一会儿照照自己笑得好看不好看,一会儿看看自己头上的偏凤儿戴的位置好不好。 她一进去,娄梨枝总算逮着说话的人了。好嘛,叨叨叨,把她表哥的近况都跟她说了一遍。萧春夏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见过这位表哥,但基本上也算他的半个影迷了,连他小时候睡觉从来都喜欢蒙着头这样的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那……你表哥去哪儿了?”萧春夏趁她喘气儿的机会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儿,不然她得跟自己说到明天早上去。 “他?说是乏了,想回去歇息一会儿。不过晚饭时候我还能见到他。”娄梨枝眼角眉梢飞着红霞说,春*心荡漾得很。 爱情果真是个好东西呀,本来那么张飞的一姑娘,硬给弄得跟潘金莲儿似的。 “那他住哪儿啊?”萧春夏直奔主题,她得赶紧完成跟李高阳互换的任务啊,还得回去等她的检测结果呢。 “被我爹安排在外宅的客房了。”娄梨枝说,之后用怀疑地眼光看着她说:“你打听我表哥住哪儿干什么?难道你也看上我表哥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有男神的!我会看上一个和尚?!”萧春夏扁扁嘴,一边说一边跑了出去。 娄梨枝笑了:“没有就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怎么会看上一个和尚’?萧春夏!你给我说清楚!” 萧春夏早就跑远了。她还没听见萧春夏嘴里嘟囔的最后一句话呢,听到她一准儿气背过气去!她嘟囔的是“何况还是个短命的和尚”。 说时迟那时快,萧春夏一溜烟儿地冲到了外宅客房。 “长老……呃……圣僧……呃……方丈,哎,算了,我能进来吗?”萧春夏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个合适的称呼来,就差没叫“御弟哥哥”了。 屋子里的辩机正在打坐参禅,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口的人已经笑嘻嘻推门进来了。 这女子……一头青黄不接的发色,眨着双猫一样的圆眼睛使劲儿好奇地看着他。她穿的虽是府里的丫鬟服,但从眼神到举止,却没有一点儿丫鬟的样子——谁家丫鬟不是低眉顺眼的?这个……太肆无忌惮了些。 “女施主有何事?”辩机敛了敛眸中的诧异,看着萧春夏清淡地开口。 萧春夏圆圆的眸子盯着辩机的脸,心说:靠,这么帅当了和尚,暴殄天物啊!心里想着,嘴就跟着说了出来。 辩机听到这么一句很不正经的话,皎若秋月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娘子到底所为何来?”意思就是“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请滚。” “啊?啊!我呀,是梨汁……小姐的丫鬟,我家小姐让我问问您……”萧春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都快滚出眼眶了。“我家小姐让我问问您,您那马……晚餐需要加个餐不?” 辩机很有点儿听不懂她的意思。如果说李高阳是个高仿的唐朝女子,那么萧春夏连个b款的都算不上,来了这么久,这儿的话怎么说她还是一知半解,一般情况下她就怎么舒服怎么来,跟她日常接触的那几个人也是习惯了。从来都是别人适应她,她从来没适应过别人。 所以,当辩机以询问的眼光看她时,她没读懂人家询问的眼神。 于是,这一瞬间,屋子里的空气静止了,屋子里的人两两对视。 辩机先觉出了不妥,轻咳一声,说:“我的马,喂饱就好。” “哦。”萧春夏还想继续搭话,她颠颠走到床前,离人家辩机两步远的距离,说:“呃,表少爷(她终于想到要叫人家什么了),我斗胆问一句,您的马怎么那副模样了?” 辩机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她——没法不警惕,她离他太近了,而且,这丫鬟一看就不是个正常路数的。“寂灭?皮相而已,不必理会。” 擦,没问出来。 萧春夏不甘心,又往前了一步:“那……它这样是别人弄的,还是它自己生的病啊?”她心说,这位爷,唐长老(唐朝的长老可不就是唐长老嘛),您是说说看,您后来知道是李高阳弄得不啊?看清李高阳的长相没啊?那买了几个包子的银子……您还打算往回要不? 辩机更警惕了。这女人只说些没用的,又一个劲儿往前凑……这种先例他不是没遇到过,多是那不知廉耻之人。 “它……女施主,寂灭已然如此,就不必再问了。”辩机一边说,一边连忙穿鞋想往外走。 萧春夏见他要走,更急了——还什么也没问出来呢,回去没法儿交待呀!她腾腾腾几步小跑到门口儿,将身*子往门前一横:“哎,表哥,别走啊!”这一着急,还随娄梨枝,叫了表哥了,还不是平时听娄梨枝说的听多了。 她这副做派,一下子印证了辩机对她的推测——这就是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女流*氓啊! 他眸底阴寒地看着萧春夏:“女施主请自重。” “自重?什么呀?我就想问问,你那马……” 辩机的脸更冷了:“让开!” 萧春夏急眼了!一股烦闷从心头升了起来!这人咋这么啰嗦呢!一句话,马是谁弄的,你还记得她不,有这么费劲吗? 这么想着,她横在门口的姿态更坚决了。“就不让!除非你从我身上碾过去!”说着,还挺了挺胸*脯。这么一来,辩机想不误会都难了。 他沉思了一下,说:“那好,女施主,您来,我给您看样东西。”说着,就往屋子里走去。 萧春夏心里寻思,看什么?难不成他还把李高阳的相貌记下来画成画像了?!她也跟着走了进去。刚跟进去几步,辩机返身快步就走出了客房,头都没回,连个“哼”字都没留下。 气得萧春夏在屋子里直跺脚:“哎,小样儿!晃我是不!” 第四十四章 学霸得伟大,路盲得光荣 李高阳倒比萧春夏顺当得多——这1%靠幸运,99%靠智商。 她在小花园里早想得很周全。 第一套方案,去后厨,看他是否会去萧春夏说的那个地方——是的话,试探他轻而易举。第二套方案,他没在后厨,她就直接去后厨端碗什么莲子汤之类的直奔他在竹枝苑的卧房——就说是夫人叫他送来的,当然,这样一来,试探他就会费了些力气,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至少也是看见了他的样貌的。当然,他若没在卧房,她还有第三四五六套方案……直到他乖乖就范。 事情比她预料得还要简单——老天常常喜欢这样,把你想的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你要想的简单?那你就死定了(参照被误会成耍流*氓的萧春夏)。 等到天色灰黑,月光渐明的时辰,李高阳老奸巨猾地上路了。走到萧春夏说的那个内宅的小厨房门口,厨房的木门关的紧紧的,里边儿没有一点儿光亮。 李高阳先拿耳朵放在门上听听,里边儿没声没息。她心想,这是没来呀。也对,萧春夏都说了,这个“娄四海”都有一阵子没来了。她正想推开门看个究竟,一低头,头上的钗头碰到了门板,“当”地一声轻响。 里面却有个声音有些惊喜地响起来:“春夏?!” 李高阳愣了,这……是来了呀。她的大脑迅速转动着,怎么弄能即快又准呢? 一溜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是一串忙不迭的话,看来里边这男子对萧春夏的到来很盼望:“我这两天都在等你,怎么你却没来?” 说完,门开了,迎接李高阳的,是一张俊脸和一双弯弯的笑眼。 看到李高阳,欢天喜地的来开门的男子一愣,眼里的笑意瞬间散去。 李高阳看到这情景,赶紧一俯身行了个礼:“参见大少爷!” 娄师德失魂落魄地一挥手:“起来吧。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哦,夫人叫奴婢来找厨娘给她做碗燕窝羹的,她不在?”她假模假式地向里探了探头,说:“那小的去别处找了。” 没等娄师德说话,李高阳福了福身,走了。一边走一边想,哈,这么轻松。萧春夏,你感谢我吧。我这么快就给你问出来了,这大少爷还真是挺帅的,不怪他们都说。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对萧春夏挺上心。不然,撮合撮合萧春夏去做个少奶奶?那自己这后半生也算有靠了。 李高阳打着出卖掉萧春夏的主意一径儿往前走,准备去竹枝院和萧春夏汇合。可是,您怎么忘了,李高阳,她有个特质啊!李高阳的一生,用十个大字就可以形容:学霸得伟大,路盲得光荣。 这些天,她每天在梨枝苑里生活,惯常走的路倒是记住了,从梨枝苑到厨房的路因为萧春夏告诉她了,她来的时候又格外认真,所以才没丢。可是,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东想西想,这就严重干扰了她并不怎么发达的方向感。总之,在乌漆墨黑的夜色中,她再一次华丽丽的走丢了。 虽然是春天,但晚上也依旧有些凉。李高阳牙齿打着哆嗦四下里转着,越转越迷糊,觉得哪儿哪儿都像特别熟悉的地方,又都像从没来过的地方——这一点,不是路盲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她是多么希望来个人给她指引一下迷津啊!可是,赚了大概五十分钟左右了,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春天这个季节,大家懂得,不光绿色植物生长的最快,动物们也是很爱凑热闹的。它们中的那些青春洋溢、热血澎湃的,就会跑出来求个偶叫个春啥的。在李高阳周围五十米处就有一只这样的野猫,正在那儿展现激情呢。 要知道,别的动物或许扭捏一点儿,猫这种动物嘛,最是热情洋溢,它们激动起来的时候,叫声是很惨烈的。 李高阳听着那哭声一样的叫声,不淡定了。她再是学霸,也是个女生啊!天黑得让人害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耳边都是小孩儿哭声一样的猫叫,这太容易让人想起恐怖片了! 心哆嗦得厉害,她急匆匆向前跑去,直想赶紧离那恼人的猫远点儿就好。 恍惚之间,她的脚步本就不稳,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一个趔趄便向后摔了下去。就在她身子一歪的当口,她的腰被一双略显消瘦的手臂揽住了,将她扶正之后,又手忙脚乱地将手收了回去。 嗯,还好不是二少爷。李高阳隐约知道自己撞的这人是个男子,自然不是二少爷,不然,管的撞的是谁,那手势必是不会松开的。 “这位女施主,您没事吧?”那手的主人说话了。 第四十五章 警报,解除了 李高阳一听这声“施主”,不淡定了,这……不是辩机吗?何况夜色虽黑,有树枝遮挡着,却也有月光。那人的脸虽看不仔细,光头却在月色中倒映着十分的月色,在黑暗之中成为了唯一闪闪发光的光源。 她哀怨了看了眼黑黝黝的老天,想,非得这样吗? “没事没事,多谢这位高僧了。”她特意把自己的声音降低了一个音调。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月光,如果再加上她的声音,她很怕唤起这位有名的和尚什么不好的记忆。让人家想起有阴影的事就不好了。 即便这样,辩机依然一愣,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这个声音像是在哪儿听过。 他下意识地向面前的女子看过去。暗影之下不太分明,只能看清楚一个纤细的人影,穿的是丫鬟服,鼻梁顶着月色,应该是道很高的鼻梁,鹅蛋脸,别处看不大清。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却并不是脂粉气。不知为何,这情景莫名其妙地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哦,那施主慢些走,现在夜色已深,女施主还是回房去吧。”他好心地提点道。 呃,这个时候,问他路怎么走,是不是有点儿奇特?不像是熟悉环境的丫鬟该干的事儿,倒像是个作奸犯科的? 李高阳灵机一动,她问道:“哦,表少爷,您是要去外宅客房吧?奴婢也正要去外宅,跟您一道走吧。这天太黑,又有野猫,奴婢实在是有些害怕。” “外宅?”辩机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丝的疑虑,可既然叫他“表少爷”就说明定是对他很熟,又是个女子……他犹豫了:“呃……” “怎么?表少爷?”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那些丫鬟婆子们好像是很遗憾地说表少爷晚上要住在外宅来着。 “住倒是住的,但现在……”他实在被那名女子扰得不想回去,自从下午出来吃饭,一直在外面打转,只怕她还在原地等着他。可自己一个出家人,面对这样一名弱女子的求助,又怎么好推阻:“呃,也罢,我送你去便是。” 李高阳万分高兴,总算能走出“迷宫”了。 一个美女、一个帅哥僧人,在月下慢悠悠走着,怎么看怎么是一幅偷偷约会的画面。 两个人本就是“第一次”见,又都是闷葫芦的性格,便没什么可聊的。可如果什么也不说,结伴向前走着——特别还是在野猫撕心裂肺的叫*春声中走着,也忒尴尬了些。 再不想说也得说两句了。李高阳压低声调问:“表少爷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儿?” 本是一句闲聊的话,却很费了辩机一番心思,总不能回答是被一个色*女给逼出来的吧。他沉吟了一下,说:“夜里外面清净,出来透透气。” “哦。”本来她正想怎么把话题拐到马上,好探探他的虚实,辩机开口了:“女施主,您是哪个院里的?”显然,他对娄家很熟。 “哦,我啊,我是梨枝苑的。小姐总在我们面前念叨表少爷您呢。所以,这娄府里,恐怕属我们梨枝苑的丫鬟对您最熟!”这倒是一点儿都没撒谎,一天从起床念叨到睡觉。 辩机摇摇头,没有说话。神色中有几分尴尬,被夜色很好得掩饰住了。娄梨枝对他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不过他早已是出家之人,俗家的事早就不理了。这次若不是想找姨丈为寺里修井化些缘,他是不会来的。哎,平白让表妹添了很多心思。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梨枝苑?那么,一个头发有些黄又有些黑,眼睛特别圆的,也是和你一处的?” “哦?是啊。表少爷问她做什么?”李高阳一边慢慢向前走,一边笑着问。仔细看的话,那笑容里是带着几分僵硬的。她的心早随着辩机的话提溜了起来。这……说的不是萧春夏吗?难道她暴露了?就知道不该叫她去!她什么时候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再一推六二五的就不是萧春夏! “呃,没什么。”辩机想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该说人家女孩子的坏话:“这位娘子性格……很特殊,像您这么沉稳的脾性,多跟她走动走动,让她也宁静下去才最好不过。” 辩机想,那个女子如果跟面前这位多交往,定不会是现在的疯样子吧——他哪知道,要不是面前这家伙,那疯姑娘哪有哪闲工夫去找他呀。 “哦,她呀。”李高阳笑了,也不知道萧春夏怎么折磨这位大师了,把人家一个出家人弄得这么欲言又止。“她确实是个人来疯。不过很耐看——需要你耐着性子去看。” 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 辩机嘴里始终含着一句话,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说一说。这女子,正好是表妹身边的人,或许可以帮自己去宽解她一番。“我听姨丈说,他有心给梨枝定一户像样的人家,娘子是表妹身边贴心的人,还要劝她收一收心。她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不要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将来是要为人妻母的,总要端庄贤淑些才是。” 李高阳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轻飘飘开口:“表少爷难道不知小姐对你的心思?” 辩机没想到她会这么开诚布公地问自己,薄唇轻抿了一下,缓缓点头:“正是知道,才想请娘子帮我劝一劝她。我乃出家之人,世俗之事早抛诸脑后,此次来,也并不是为梨枝而来。是为寺庙筹集善款的万不得已之举。若让梨枝有所误会,实是不该。” “您确定已对俗世彻底放下了?还是没有遇到那个命定之人?”李高阳淡淡开口,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个和尚,他自己还不知道,他将来会因为他口中说要抛下的“俗事”丢了性命呢。现在在这儿这么振振有词,突然就让李高阳替娄梨枝很不开心,便想刺他一次。 辩机心中登时一怔,扭头看她。 两人已经走出了很远,到了外宅的空地上。此处再没有花园中的那些树和假山的遮挡,皎皎月光披洒而下。辩机这么一回身,月光照到两个人的脸上,让两人彼此将对方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俱是一愣。 辩机回首间心中是有一些怒气的。他最不喜别人拿他的样貌说事,觉得他定是躲不开红尘中的男女之事。 可是,这怒火,在一回眸之间,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散了。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清水芙蓉般的脸,不施粉黛、毫无雕琢,没有半点儿瑕疵的绝色容颜,就像雪山顶上的一朵雪莲花,晶莹出尘。一身丫鬟的装束丝毫掩不住她的一身清华。 辩机自认读遍佛典、一心向佛,早已去除一切牵挂,一心一意修行,定不会被任何外事迷惑。可就是刚刚那一眼,让他的心不知为何,跳了一下。 “阿弥陀佛。”本来到了姨丈家里,他是刻意表现得不要离凡世太远的,所以一干佛语,他只字未提。可就是刚刚这一眼,让他有些乱了方寸,打了一个手势念了一声才觉心安。 他的话语里恢复了早前的悠然淡定:“女施主,莫再说这样的话。出家人早已断除了世间的一切烦恼,那些业障不除,怎会修行得好。” “哦?”李高阳清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那好,我记着大师的这一句话。事情,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 “是啊,女施主倒是比我通达了。事情,何须辩解呢?给它时间就好。”辩机精致的眉眼间多了份淡然。 李高阳见辩机竟也不恼,她冰冷的面色也暖和了几分,抬头看看自己已经熟悉了的环境——外宅和内宅之间那道门,淡淡开口说:“表少爷,谢谢您,我到了。” 辩机一愣,心底里竟生出有一丝不舍,又赶紧压了下去。和缓地说:“好,那小僧就送到这儿了。” 李高阳转身告辞离去,刚走了一步,又转回身来,说:“表少爷,您是世外高人,我想,不应该与俗人一样的想法,至少是该比那些世俗中人看得远的。在我的家乡,并不提倡女人嫁人了就该相夫教子压抑住自己的本性的。人的性格,各有不同,有的安静些,有的跳脱些,没有好坏之分,本来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能活泼开朗了?我倒觉得梨枝小姐那开朗的性子很好,很对我的脾气!你不喜欢,说不准她将来的郎君正是特别喜欢她这一点也说不定。” 她看着辩机一张俊美的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等他答话,展颜一笑,说:“您早点儿歇息吧,我走了。”说完快步走了。 嗯,今天的会面她很满意,因为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是她。哈,让萧春夏的嫉妒来的更猛烈些吧!她的警报解除了! 辩机站在原地看那个美得纤尘不染的女子以特别轻快的步子向前走着,一时痴了。半晌,才突然回过神来。口念一声佛语转身离开,今日这是怎么了?定是最近想些筹措银两的事,让自己变得浮躁起来。他抬头望了望月亮,许久,才返身离开。 第四十六章 人吓人,吓死人 李高阳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来到竹枝苑,远远地,看见书房窗前站着一个人。月影之下,一身白袍,对月负手而立。月光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投下暗暗的阴影,不是大少爷又是谁?! 李高阳走得有些着急,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儿喘,啼笑皆非地想:好嘛,自己算白白试探了一番,人家这是来投案自首来了。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睡觉去吧。 她唯恐那赏月的人瞧见了他,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萧春夏一直没睡觉,在书房里等着李高阳回来给她通风报信,顺便口头上跟她负荆请罪一下(自己什么也没打探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瞌睡虫上脑,不一会儿,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屋外的娄师德一袭白衣胜雪,眉目温润清越。微微蹙着眉看着月亮,眼神深邃似寒星。他立在这里已经多时了,想了很多,却不敢进去。 走进去,什么也不说?只说“春夏,好久不见,你怎么没来”,还当他的“娄四海”?还是跟她直说“春夏,其实,我是娄师德”?自从娄通不经意间说春夏说四海斯文有礼,他就知道,这事迟早是要败露的。可他就是想多贪恋一下这只有他们俩——小丫鬟萧春夏和小仆从娄四海的美好日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着走着就来了这里。有一段时间,他告诉自己,萧春夏就是个他书房里的小丫头,只不过性子乖张些,能在一天烦累之后逗自己乐上一乐。对自己的仕途不但毫无助益,跟她相处久了,学了那么多插科打诨,或许还会消磨了自己的勤勉。 何况,这个小丫头眼里还完全没有自己,竟然……竟然…… 他硬是让自己几天都没去小厨房,让身边的小厮去看她过的怎么样,小厮回答告诉他说她吃得好睡得好,还经常往府门口跑。 把他气得,自己几天没去,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悔意吗(他都没发现,他想让她有什么悔意?)。 他又吩咐下去,她那么闲的话,就给她找点儿事情做吧,省得日日出去看别人!结果……小厮回来说她还是很好,每天眉开眼笑的,全没把这一天的劳累放在心上。 她……就是个这样的人啊! 他立于中宵,想着屋子里的那个人,不自觉嘴角上扬。 这么笑着,他突然就想开了,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一个人,她会因为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就不理他吗?她会因为他是这个家里的大少爷就对他谄媚奉承吗?都不会,只会不理他。 可是,她这样一个人,真会绝情决意地彻底不理他吗?当然不会,他去说两句好话,哄上她几句,以她的性格,怎么会还生他的气。那他还怕什么呢? 终于,心结打开,他转身推门走了进去。可是,本来想好的说辞什么都没用上,因为他的“人生治愈剂”正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直流。 他打量着桌子上自己想了好几天却一直没见的人,她睡着时候的样子真的是比平时乖太多太多,眉头揪着,嘴笑着撇向一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 萧春夏醒来的时候,睡眼朦胧中正看见一个白色的袍子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她吓得“妈呀”一声叫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喊:“啊!阿飘爷爷,我虽然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我现在还是冒着热乎气儿的,您老人家再多等我个几十年,等我再死一次您再找我来做朋友好不好?” 娄师德在她面前立着哭笑不得。“真有鬼你把眼镜闭上耳朵捂上就顶用了?” 萧春夏听出是他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一看果真是他,连忙抚了抚胸脯。“靠,晚上能不穿着白衣服出来吓人不?人吓人吓死人啊!”都是被万恶的恐怖片给害的,一到晚上看到白影子就自动脑补。 娄师德也不知道这“靠”字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一激动就拿这个字出来在嘴上溜溜。他也有样学样地说:“靠,我白天就穿的这衣服,难道为了晚上来见你,还要回去再换一套?!” 萧春夏听斯斯文文的“娄四海”来了句“靠”,怎么听怎么别扭,抬头看他,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才恍然大悟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她扑哧笑出声来,又龌龊地决定不告诉他,就让他以后这么说好了,让自己听着快乐,也给自己报了被他骗的仇。 娄师德见她只笑不说话,便跟她隔桌坐了下来,静静望着她。 “你是大少爷?”萧春夏本来想绕些弯子的,看他的样子,又觉得本来已经那么熟了,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便直接问。 “嗯。”娄师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萧春夏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突然不知道该做何感想了,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哦。”两个人便陷入了沉默。 一会儿,萧春夏才放松着语气说:“嗨,早说不就成了?搞得神神秘秘的。把我吓得提心吊胆的好久没睡好觉。咱们这么好的情谊,我弄坏你的那些东西你大概不会好意思罚我吧?” 娄师德愣了一下,接下来笑了,就那么定定望着她。 “喂,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能反悔!你第一天遇见我时就说了,说什么大少爷心慈面软一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什么的,不然我早跑了!” 娄师德还是那么定定看着她,含笑点点头。 萧春夏被他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难道我睡出了两个脑袋?” “不是,我以为你会狠狠说我一顿。”他依然是那种定定的眼神。 萧春夏很不自然地说:“我怎么敢说你,我是你的丫鬟……”说完她才惊觉,自己的口吻有点儿发酸,一下子收住了话头。 娄师德一怔,这……还是在意了呀。“春夏,不要生我的气。” 其实萧春夏也并不是生他的气。可不知道怎么,心里就是有些涩涩的。 她一直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心中的友情很简单,聊得来就说两句。就像前世的时候,她的朋友,从富二代到穷b,完全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她心目中,家庭背景有什么关系呢?那都是他们父母的东西,跟他们本人有什么相干?!她是跟他们这些人交朋友,又不是跟钱交朋友。所以,她从来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她该对自己的朋友是大少爷这事儿没什么反应,然后摆摆手说“太好了,那我以后活得更舒坦了”,之后该怎么聊天还怎么聊天。 她今天说也是这么说的,却总觉得心里哪里不太舒服,大概是这么多天,她全心全意地在跟他称兄道弟,他却对自己有所保留,有些受伤了? 哎,不想那么多了,想不懂的事就不去想。她挥挥手: “哪有哪有,你想多了。知道你是大少爷,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生气。你想啊,你是大少爷,我是你的小丫鬟,我们是朋友,你舍得使劲儿用我吗?你是大少爷,我是你的小丫鬟,我们是朋友,你好意思给我工钱给的少吗?你是大少爷,我是你的小丫鬟,我们是朋友,你能做的事情怎么着也得自己做吧?你不能做的事情……你这么有才学都不懂,我怎么会懂呢?” 气氛一下子被她说的松快起来。娄师德眼神里的尴尬和试探渐渐散去,儒雅秀美的脸庞上勾起一弯笑意。他无奈地摇头笑了:“敢情,到最后,你这个丫鬟的头衔算是空的了,只负责做朋友就好。” 萧春夏理直气壮地摇摇一根手指:“,你说的不对。除此之外,我还得领月例呢。” 两个人,又像以往一样,山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屋子里烛影摇曳,两个身影映在窗棂上分外好看。 一切,好像都没变。 一切,真的没变吗? 第四十七章 快!给个痛快的! 丫鬟是比乞丐还要难混的行业呀!对于这一点,最近,萧春夏和李高阳两个人都深有体会。 自从娄师德向萧春夏展示了他超人一样的身份后,萧春夏就开始不得安宁了。 这位娄大少爷每天“下了班”就泡进书房来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对书过敏的萧春夏此时才知道,做个侍笔丫鬟对她来说当真是欲哭无泪的一件事儿。 要知道,磨墨铺纸这样的小事儿真的是小case,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娄师德大少爷唧唧歪歪的在那儿作诗啊。古人真是厉害,什么声律什么的,都是谁研究出来的,那韵律,那节奏,真是很好的催眠曲呀! 只可惜,听着听着,睡着睡着,正香呢,娄大少爷就会突然来那么一句:“春夏,你说这句怎么样?这句我甚是喜欢。” 萧春夏觉得这样下去自己会秀逗的。 她义愤填膺地跟他开始谈判了:“娄四海……大少爷!我觉得我们俩有必要就双边问题进行一下磋商了。” 除了称谓,其余的娄师德都没听懂。于是他只对他听懂的发言了:“春夏,求你下次张嘴之前一定要记得我叫‘娄师德’,这三天你已经叫了我十七次‘四海’了。” “是吗?习惯了。”萧春夏倍感这很正常:“谁让你骗我来着,这是惩罚。” 一句话,杵得娄师德再不敢抱怨一句。这几天,只要萧春夏有一点点儿错处:墨调得干了稀了、看完的书放错了地方、毛笔用完之后忘了涮笔就放在笔架上……所有的错处,只要娄师德一提,人家就只一句话:“谁让你骗我来着,老天爷这是可怜我,在惩罚你呢。” 娄师德从此渐渐养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好习惯…… “大少爷呀……” “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师德也无妨。”娄师德的小弯弯眼儿里有点儿委屈的意思——以前那么近,怎么现在叫得这么远了呢?不是萧春夏的个性啊?” “我说师德啊!”萧春夏一点儿没含糊,叫得特别顺嘴:“今天我就说两条。第一,咱能不能好好说话?别一到书房里你就变了身了行不?你成天总这么之乎者也的,我觉得吧,我倒没什么,你不是还想让我多活两年儿,多陪你两年儿嘛。”说完,就殷殷地盯着娄师德,要多殷殷有多殷殷。 “春夏呀!以前我一直迁就着你,虽然也快活,但毕竟活的不是我自己。前几天你不跟我说过嘛,说‘人就要活出自己’来。你说完我觉得特别有道理,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自己。我其实最喜欢的事情不是做官处理事情,而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吟个诗作个对,心里就满足了。这就是我,春夏!这就是我!”说得还挺激动。 萧春夏都想拿鞋底子抽自己的嘴巴了。没事儿瞎说什么实话呀!这下子好了,他做自己了,自己倒苦了吧! 萧春夏眉毛都凝成了两条麻花,清清喉咙说:“让你做自己,是在不妨碍别人的基础上做自己。你这样……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质量你知道吗?”她扁扁嘴说:“我听了你这些个‘乎’啊‘嗟’啊‘矣’啊的,浑身都不好了。腰也酸了,腿也疼了,走路也吃力了,蹲个茅厕出来都得歇一歇……”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吟诗就是。”为了把话题从茅厕扯开来点儿,娄师德义不容辞地答应了。仔细想一想,让性格这么跳脱的萧春夏每天陪自己做这么枯燥的事,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你丧尽天良的第二件事。”萧春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接下来准备再接再厉。 娄师德玉盘似的脸阴了阴,咬牙问:“你说说我有多丧尽天良?” 萧春夏郑重其事地走到娄师德面前,煞有介事地蹲了下来:“那什么?师德呀?你觉得我是不是也不小了?” 娄师德看了看她,眼睛不经意间又顺着她的脸扫向了下面,萧春夏比唐朝同龄的女孩子要高挑些,出落得,这么说吧,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娄师德的脸突然就红了,转脸去端茶杯,似模似样地说:“呃,是不小了。怎么?” 萧春夏没觉出他的窘态,脸又往前凑了凑:“那,我们俩是不是兄弟?” 娄师德很怪异地瞧了她一眼:“不是。” “不是?”萧春夏愣了。 “嗯,不是。”娄师德的脸又阴了。 萧春夏有些生气:“哼,喂不熟的一条白眼狼。那你说,我们俩是个啥关系?” 娄师德不敢看她,只盯着茶杯里沉浮着的几颗茶叶儿,眼睛里散发着晶亮的光芒:“男女之间的朋友。” “男女之间的朋友?”萧春夏眉间的两条麻花更拧巴了,她自言自语着:“那不是男女朋友嘛。咳,你一个古人,我跟你计较什么,反正,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娄师德眼睛看着她微微点头。 萧春夏继续搜肠刮肚地表达着自己的抗议:“既然是朋友,我觉得,如果我将来若是嫁不出去,做个老姑娘,你一定会很没有面子。” 娄师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说话,眼神里的意思是,你往下说。 “我觉得你不应该一天里占用我大量的时间。你总不应该阻挡我追求幸福的脚步吧。我现在,白天,上午帮海姑做事,下午出去给你买纸买书,一混就是半天。到了晚上您老就准时来这儿报到了,比闹钟都准。我觉得,我已经没有时间谈恋爱了。”萧春夏滔滔不绝地说。 “谈恋爱?”娄师德挑眉。他跟她在一起落下了挑眉的毛病,因为听不懂的话太多。 “就是跟我喜欢的人谈一谈,我多恋着他,怎么爱着他,就是谈恋爱。”萧春夏诲人不倦着。 娄师德周身散发出一股凉气。他盯着萧春夏的脸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声音冰冷的说:“你休想!” 他脸上毫无表情——是那种盛怒之下的毫无表情,又望着萧春夏的眼睛很久,之后说:“我倦了,回去睡觉。明天早上,继续,帮,海姑,干活!我明天来书房。” 他提起笔刷刷刷写了个书单,递给萧春夏:“明天帮我买这些书!把我标下的那几本看了,我明天需要你帮我誊写,你必须先看,免得写错!”说完,也不看她,阴着脸转身走了。 萧春夏低头看了看那张清单,对着娄师德的背影嚎叫起来:“喂!娄师德!你还是不是人?!你给我开了47本书,让我明天看6本!你不如直接把我杀了吧,我也能死的清清楚楚!不然等我看完这些书也要死了,死了之后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快,给我个痛快的!你这样我还怎么去找男神?!” 走得猎猎生风的那位斯文书生听到最后一句,不知怎么就笑了,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 李高阳也不比萧春夏好到哪里去。 自从那天晚上她偶遇辩机之后,她的麻烦就来了。 辩机第二天来找娄梨枝说话时,有意无意就提起了《战国策》。李高阳当时在旁边斟茶的时候手就开始抖了,因为她上一次写给辩机的信里,为了表达一往情深,曾经引用过战国策里的那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不出所料的,娄梨枝一无所知。她为了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做了几番引导式抛出问题都未果后,将李高阳拉了出来,说:“这是我丫鬟中书读得最多的,要不你跟她说一说?” 于是,打从进那个屋子一眼也没看李高阳的辩机,就详细而透彻地跟李高阳研究了一下《战国策》,从历史意义到不知是谁的作者,到其中的各个国家的兴衰始末……搞得李高阳都觉得,面前的这个哪应该是个和尚啊,倒像个军事家。 两人倒是越说越投机,很有种人在高处,两两对望,惺惺相惜,俯视着娄梨枝那些小吊丝们的感觉——娄梨枝在他们说到一刻钟左右的时候,就不争气地睡着了。 从那天开始,辩机来的倒是勤快了很多。但和娄梨枝说不了多久的话,就开始和李高阳山南海北地说开了。最起初他们说的都是文学类,后来是史实类,最后,终于聊到了辩机深爱的佛理,他更是深谙其道,每每说到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李高阳跟辩机说佛倒并不觉得有多痛苦。痛苦的是娄梨枝看她越来越怪异的眼神,对她越来越怪异的态度。 娄梨枝有时候会对李高阳很殷勤,因为有她在,辩机便来的多了。有时候又对李高阳很冷淡,甚至敌视,因为……她完全把她当成了情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李高阳长得那么好看,还博学多才。是的,她嫉妒了,一个主子嫉妒了自己的丫鬟,那么这个丫鬟的日子就要开始不好过了。 第四十八章 是人是妖,还是人妖 萧春夏抱着被子在榻上叹了第二百二十二口气,终于睡不着了。 她听着外面的风声想了许多,无论怎么想,想出的路都是死胡同。 看来想从娄师德那儿突破是不太可能了。这家伙自从揭晓了自己是鼎鼎大名的大少爷之后,大少爷的派头儿就跟着出来了。虽然同她说话时候的态度和以前别无二致,可独断专行的那股劲头可真是与时俱进。 她这两天有了点儿对敌经验,总结出了些规律。只要不提要出去的事儿,对于娄师德来说,一切都好商量。 如果单就偷懒问题来说,她还是很好混的,娄大少爷自力更生的能力很强,每天写个字画个画的都不大用她打下手儿。 就是近来他越来越爱画人物画,老是让她坐在那儿给他当“模特”,害她一动不动地要在那儿数着时辰熬点儿。当然,这个问题也被萧春夏解决了,她两次之后就建议他给她画个美女春睡图,画了一张之后萧春夏就开始挑毛病“这处我觉得画的不好”、“这处我觉得不像”,挑着挑着,娄师德不知不觉已经画了十来张“萧春夏春睡图”了,萧春夏春睡得很快乐。 可是,追男神这事儿,指望娄师德就不行了。他们俩现在虽然依旧无话不说,可是一提男神他的脸啊就开始阴了,留的“作业”呀,那就海了去了。几次下来萧春夏再不敢说了。她终于知道,男人也是有攀比心理的,比不过男神,娄师德大概觉得很没有面子,一没有面子他就开始折磨她了。哎,男人,还真是有劣根性的啊! 白天不行了,看来还得晚上啊!对,就现在!上次既然知道男神的主人住哪间了,这次只要不去那间,必然ok啊!这么想着,萧春夏起身给自己找了件“夜行衣”——其实就是件丫鬟仆役们干活穿的灰色“制服”,土淘淘的颜色,正适合与夜色相融合。 萧春夏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在这天晚上有些肆虐的夜风里一路小跑,轻而易举又来到了后厨房。 她大着胆子翻上墙头,往下一望,呃,有点儿高。她又按来时的套路撅着屁股往下蹭。蹭到一半的工夫,耳边想起一个好听的声音:“看来你是把这儿当成你自家的地方了。” 萧春夏给吓得心一哆嗦手一滑,得,每次都是用摔的!她将眼睛一闭,直等着屁股上的钝痛袭来。结果,却没有,只感到昏天黑地的一个打转,自己就落了地。 她睁开眼睛,一个人影,正逆光站在她面前,雪白的衣衫被风吹起,瀑发翻飞,眉眼看不大清。 “你是人,是妖,还是人妖?”萧春夏逆着光斜眼看他,带着股子桀骜不驯——至少她自己觉得是带着的。其实她知道是谁,只不过想恶心恶心他,哼!又是那个她不喜欢的家伙。 那家伙神态高傲地看她一眼,满眼傲慢,正要说话,突然却侧脸过去好像凝神听着什么。 萧春夏看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就来气,正要说点儿什么。那人突然就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让她连“哼”一声的能力都没有。萧春夏激了!这人怎么回事?!不能创新一点儿手段吗,怎么每次都来这招?! 她恼了,嘴在他掌心连啃带咬。因为是嘴对着手掌,不怎么好啃,倒是有点儿舔的意思。李恪在她对面,胳膊紧紧箍着她的肩膀,眼睛里冒着火,目光中刷刷刷对她飞着刀子。 萧春夏不管那么多,她觉得这人妖就是她追求男神过程中的克星,每次只要见到他,必然功亏一篑。她正准备伸腿蹬他两脚,刹那间却两脚离了地,只觉自己像一团旋风一样掠了起来,听得风声在耳边呼啸,萧春夏一脸见鬼了的表情,这……这……这是坐了人肉过山车呀! 李恪几个起落几个旋转,将萧春夏带进了一间屋子。这时,萧春夏才找回了半颗心,来得及细看一眼这间屋子。 这个屋子是萧春夏最不喜欢的屋子,就像面前的这个人是她最不喜欢的人。看见他和这屋子会让她想起一个黑咕隆咚的夜晚。她不忍看那个大chuang,想起来就心揪。好好的一天晚上,好好的可以跟男神滚床单的一天晚上(她好像是想去聊天的哦),都让这厮给毁了,竟然好端端跟这厮滚了床单……差点儿。 刚看完这个屋子,又是一个眩晕,她又被带了起来。呃,怎么又来了?眼前一花,靠,怎么又被带chuang上来了? 萧春夏的嘴一直被他捂着,她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真完了,真要被人给先那什么,再那什么了。她准备豁出去了,奋力一搏,跟他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也就是了。 可是……眩晕又来了。也不知道他的手碰了哪里,身下的chuang板一沉,萧春夏的心底一黯,天突然也跟着黯了一黯。萧春夏被带着一滚,滚了下去。原来,chuang底下竟然有一个一人长的暗格,两人此时面对面滚入了这个暗格中,贴得紧紧的。 萧春夏此时更加看不懂了,一个翻身就想起来问个究竟。李恪伸掌将欲待挣扎而起的萧春夏按了下去,捂着她嘴的那只手压了压,在她耳边低声说:“消停点儿,有刺客!” 萧春夏浑身一紧,立马就不敢动了。“刺客”这个词好高大上啊,本来她觉得这个词跟她是一个光年都追不上的距离,今天竟然这么牛叉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 刺客?萧春夏被人捂着嘴想,一般古装片里,不都是皇上颠颠在大殿里跑来跑去地躲避一个黑衣人,大声喊:“来人啊!有刺客!”吗?她在极度的激动之后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皇上?李世民?她猛然间想起了刚来时自己说要嫁给李世民的豪言壮语。难道……自己跟皇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后,被皇上暗恋上了,之后成了皇上的女人,当了皇后…… 呃,等等,据说这个时候李世民好像都五六十岁了吧?反正,好像是个老头子了,据李高阳说,好像这位皇帝距离“下课”已经不久了。这个人妖,横看竖看也不像个老头儿啊! 哎,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命,一朝穿成皇后做米虫。一样是穿越,人家满朝文武爱上她,要不酷酷的做个特工皇后啥的,自己……就这么悲催的做完乞丐做丫鬟。 她这边皱着眉头一边直勾勾看着李恪东想西想,外边轻轻响起了一声将门栓划开的声音。声音非常小非常小(呀?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划上的门栓,她怎么没注意?)。 这,是刺客?这也不像啊!倒像个小偷。刺客不都是“仓啷啷长剑出鞘人头落地”嘛,这也忒鬼祟了些吧。也没听见这人翻什么,就是脚步轻轻走到床前的声音,看意思,好像看见床上没人,转上一圈,在地当间儿迟疑地站了站,就走了。 暗格里只有一丝丝的亮光,让他们两人勉强能看见对方,萧春夏在黑暗里用眼睛看着李恪,眼神看外面一眼再瞥他一眼,意思是:是谁?李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脚步声又极小心翼翼地走了,走前又把门栓划了回去——刺客也会帮人带门?真是个五讲四美的好刺客啊。 脚步声出去了一会儿,另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这次像是光明正大的。“主子,走了。”萧春夏双眼星星闪闪。啊!是男神! “跟着。”身边的男人开口说。 “是!”就一个字,男神走了。萧春夏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看到。 待遂伦走了,他的人妖主人才想起自己还捂着萧春夏的嘴。他赶紧松开手,表情冷硬,悻悻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你管得着吗?”萧春夏理直气壮地说,还顺便扬了扬脑袋,完全没想到这个暗格的高度,结果嘭地一声撞到了顶上,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咧着嘴,话都说不出来了,用手指着那块chuang板。 男子慢悠悠地用手将板子掀开,钻了出去,伸手将萧春夏也拽了出去。 “死……”本来想说“死人妖”,后来想到自己的男神还在人家手下当差,就临时改口,“死……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都怪你,人都走了还让我在里面躺着!哼,我来不来与你何干!” 李恪看着萧春夏,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雾气一般的眼睛里冰冰凉凉,声音高贵清华:“这,好像是我的私宅。” 声音平平淡淡,表情平平淡淡,可萧春夏就是能从他的话中听出鄙视。到底是自己理亏,男神又走了,她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霍然转头而去。 李恪见萧春夏竟然要走,觉得这女人,实在捉摸不透。费劲地从墙上翻过来,让自己带着她飞了好几次,现在什么也没说就要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聊聊了,不然她保不齐哪天兴致来了又爬过墙来找自己了。 女子这种东西最是烦人,只要见过一次,你跟她温文地说过一次话,她就以为你对她有些意思,缠着你不放。这样的女子他见多了。 正好,今日遂伦不在,可以跟她摊牌谈谈。免得遂伦在时,有些话自己不好说。她毕竟是个女人,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当着别人的面把话说得太绝了很伤她的面子。 他一个闪身挡住她的去路,望着萧春夏说:“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春夏望天,不理。还想接着往外走。 李恪叹了口气说:“今日遂伦不在,有些话,我想跟你摊开来说说。” 萧春夏斜眼看他。看!看!终于来了吧?遂伦不在,他要找她摊牌,还说不是小受?!哎,这算什么?情敌与情敌之间的对决?!她看了他半晌,轻轻说:“有话你说。事先说好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第四十九章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谈判就要有个谈判的样子。 萧春夏走回房间坐下来,像进了自己家一样,先点亮了桌子上的烛台,再从茶壶里给自己倒了杯茶,见茶杯边儿上好像还放了一个小包,打开来一看,是几粒蜜枣。 她捡出两颗顶大的丢进茶水里,喝了一口:“嗯,甜丝丝的,好喝了不少,喏!你也来一杯。”把另一杯如法炮制的蜜枣茶水递给李恪。 李恪盯着萧春夏手中的杯子,丝毫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心里想,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这么脸大的。 萧春夏扁扁嘴,嘁,真小气,情敌就要做出这副死样子?一点儿风度都没有,怪不得是个受儿,还真不是个男人。 她想,哼,自己还是要拿出点儿胸怀来让他看看什么是正房的样子的。她笑眯眯地望着他,说:“至于嘛,不就谈判嘛,至于弄这么苦大仇深的吗?要不,我先给你唱首歌活跃一下气氛?” 说着就要唱。李恪赶紧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就差喊“停停停”了,大有我赶紧喝,喝完赶紧谈,谈完你赶紧离我远点儿的意思。 李恪一声不吭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中掂对了一下措辞,张口说:“呃,那个谁呀……” “我有名字,我叫萧春夏,主子。”萧春夏想,伦哥哥叫他主子,自己就要随他也叫主子才好。这么想着,心里还跟着甜了甜。大有夫唱妇随的意思。 “咳咳……”李恪没想到她这么不矜持,竟然开始叫自己“主子”,这可真是打蛇随棒上了。一个称谓,他也没不好出声阻止,那就太小家子气了。他只缓了缓范儿,说:“我说萧娘子,如果以前我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今天跟您说,那都是无意之举,您全别放在心上。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到我家来了。”想想又加了一句:“特别是晚上。” 李恪说完话还清了清嗓子,俊脸有些微红。心想,怕是说的有些重了吧? 以往时候,若是谁家的女子难缠,他避开也就是了,左不过躲上几回人家就明白他的心意了。都是皇亲贵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什么时候这么直白的说过? 这样的话,他也拿捏不好是轻了重了,刺伤了人心总是不好。这么想着,他转过脸细细凝视着萧春夏。见她只脸色微微阴沉,倒也看不出大变化。他这才脸上又恢复了清清淡淡的神色。 萧春夏绷着脸,想:果然果然,果然让自己不要再来了。哼,这种下作的方法最缺德。有能耐跟自己公平竞争啊!背后捅刀子的事儿最烦人了。 再说,一般这样的时候,不是应该把老大一张支票或者一箱子钞票砸自己脸上嘛——就是在古代,也应该给自己拿一盘子金元宝啊,然后气势汹汹地说:“拿着这些钱离开他,越远越好!”,这样才对嘛!这人忒小心眼儿,连点儿银子都不舍得就像打退情敌,他以为他是谁呀,游说就好使?! 这么想着,她顶起一张比星光还璀璨的笑脸,避开话题问:“那个,主子,遂伦平时喜欢什么颜色啊?” 李恪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这女人还真是难缠,竟然岔开话题不想跟自己说。他低头想了想:“黑**,他惯常穿什么我怎么会注意。”他僵硬着脸色,又说:“萧娘子,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以后请你不要来了。” 萧春夏知道自己不能跟他硬顶,便嗯嗯啊啊的应了,说:“嗯,以后晚上不来了便是。那什么,主子,遂伦哥哥他平时喜欢吃什么?” 又扯开话题!李恪有些恼怒了:“你又不是我的家奴,以后不许叫我主子!” 萧春夏心里暗骂,小心眼儿啊小心眼儿!她扫了李恪一眼说:“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不叫你主子还能叫你什么?”言下之意,我这么叫都是你的错。 李恪沉默了一瞬,轻描淡写地说:“我姓李,叫……李杨。” “好,那李杨,遂伦哥哥平时都爱吃些什么?”萧春夏的圆眼睛晶亮亮的,清脆悦耳地问。一提她的男神,她就激动。 李恪眉头轻轻拧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一点儿话音都听不出,一点儿颜色都看不懂。 他压着性子淡淡说:“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萧春夏脸上的笑意敛去,撇撇嘴说:“你的心太狠了,也不问问人家喜欢什么,就顾着你自己。你这样的人,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 李恪一愣,心想,哪个王爷的护卫不是这样的?就是个大臣的贴身侍卫,怕也比不上他对遂伦的情分吧。这女子,管的真是太多,跟她多说无益,速速说完速速打发她走了才是。 他幽黑的眸子凉飕飕扫了她一眼,说:“是啊,眼睛瞎了才会喜欢我。那请你以后不要喜欢我了吧。” 说完,拿起茶杯煞有介事地喝了喝水。等待萧春夏进一步的纠缠。这女子太难缠,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萧春夏却不淡定了,拿着茶水喝了一口说:“什么什么?我脑子太瘦,你慢点儿说,你刚才说的什么?” 李恪耐着性子柔声说:“萧娘子,以后还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今天跟您把话说开了。我从头至尾都没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萧春夏“噗”地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一杯子茶水一点儿没浪费,全隔空喷在了李恪的脸上和杯子里。李恪满脸茶水狠狠闭上了眼睛,心神都跟着晃了几晃,心头火起,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下了想骂人的冲动。 萧春夏的表情跟刚吃下了一头猪噎着了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恪。说:“那个,李杨啊,你的意思是说。我喜欢你?!” 李恪从怀里拿出一条苏绣的明黄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说:“难道不是?” 萧春夏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天空般清明的圆眼睛笑得眯成了两条缝儿:“我家乡有句话,说你正好。‘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我喜欢你?我会喜欢你?!你有脸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李恪精致的五官皱在了一起,脸上柔和清淡的神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怒气——他基本从不发火,在朝野中是出了名的好性情,不知怎的,一遇到这女子,总会被她惹毛。 他额前的发微微湿着贴到白玉一般的额头上,如玉石雕成的无暇脸孔微微上扬,神态高贵傲慢地说:“你什么意思?” 萧春夏笑得停不下来,往后仰脖子乐了好几乐才说:“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喜欢你啊。我到你家来也不是来追你的。哎,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以前我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今天跟您说,那都是无意之举,你全别放在心上。’‘我从头至尾都没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看他黑玛瑙一般的眸子还在深深地盯着自己,萧春夏着急地眼里透着讥诮进一步解释说:“我喜欢的是遂伦,伦哥哥!我到你家来是来追他的,你懂了?” 李恪一时怔住,没有吭声。这回,换成高贵如孔雀、俊美如孔雀、自恋也如孔雀的他不淡定了。他心中一松,跟着又是一阵失落。 李恪从小到大,见惯了人们奴颜婢膝的种种嘴脸,人人见了他都是谨小慎微或谄媚到底,没有不顺着他的,哪个女子见了他不是面上带羞,想多看上他两眼多跟他说两句话的?可这个女子,这个野丫头,竟然……竟然看上了他的侍卫却说根本瞧不上他! 见他不说话,萧春夏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拍手:“好,总算说清楚了。这回好了,以后我可以来了吧?” 李恪的脸色不好,非常不好,他的眼中是凉凉的刀锋,恨不得杀了面前的蠢丫头才解恨。她……竟然令自己这么难堪! 萧春夏给了李恪一个懒洋洋的笑意,说:“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伦哥哥不在,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俩男女授受不亲,还是离得远点儿好,我走了啊!” 她一路轻跳地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对李恪说:“对了,李……李杨啊,你以后要对我们家遂伦哥哥好点儿啊,作为一个主人,怎么能不体恤下属呢?累坏了我们伦哥哥我找你拼命!”说完,消失在了门口的夜色中。她走出门去有些泄气,哎,还要用爬的呀!过道墙可真费劲儿。 屋子中,烛火摇曳,李恪坐在原地,握着杯子的手一直举着,如果气场有颜色的话,他的脑后早已黑气腾腾了。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怒了!他缓缓把手中的杯子移到嘴边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这是那个女人喷出来的,恶心得一下子吐在了地上。一切都乱了!乱了! 第五十章 和尚,也有红颜知己 风和日暖,梨枝苑的小花园里假山层叠秀逸,泉水叮咚,一藤着急的青萝的枝尖儿已经跃跃欲试地爬上了早早架好的花账。错落的景致笼在阳光暖暖的光辉中,分外美丽。 池塘边的小亭里传来少女娇憨的笑语声,与这春晖和谐极了。 “表哥,你吃点儿这个,这是我早起让雪棠去百味斋买的栗子糕,好吃着呢,我若有三四天不吃就想得睡不着觉。” 辨机一身布衣僧袍坐于亭中的石桌前,一身素淡的装束养不住他的灼灼清辉,他坐在石凳上脊背如松、目光清远,虽于家常却也如入定一般。 他略一点头,接过那块糕,轻轻咬了一小口就放在了盘中,让人觉得既不推搪,也不贪食。 “表哥,一会儿我要去花溪表妹家里玩儿,你跟我去吧,三姨娘他们都好想你的。”娄梨枝一派少女的天真模样,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质小衫,在春天的绿意里显得娇嫩非常。 “前几日我已经去拜会过了。”辨机唇角含着笑意说,那笑意却没有到眼睛里,仔细看去,他的眼睛里还是一派清明悠远。 “哦。去了也不叫我。”娄梨枝撅嘴说。 辨机低垂的眼内闪过一丝迟疑,沉吟一下才问:“梨枝,今日怎么未见暖儿姑娘?” 娄梨枝耷拉着脸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说:“就知道你一来就要找她!她被我派出去买东西了。”说完还不解气地“哼”了一声,重重拧了一下身*子。一副撒娇的样子。 辨机轻笑看向娄梨枝:“我只是随便一问而已。梨枝,我此番找你是来向你辞行的。” 娄梨枝很意外,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满脸诧异震惊:“什么?你要走?怎么刚来几天就要走?” “嗯,我此次前来是找姨丈化缘来的,善缘已结,我也算功德圆满了。”辨机淡淡答道。 刚刚两个随侍的丫鬟在娄梨枝的眼神示意下早就走了,如今,亭子里只这两个人。整座亭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 “表哥,你不能不走吗?”娄梨枝咬着唇,怔怔看着对面的辨机,嗫嚅着问。 辨机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微笑答道:“真是不能再留了,寺里一干事情等着我呢。” 娄梨枝茫然若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着:“表哥,就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辨机无奈地叹了口气:“梨枝,别这样,贫僧真的要走了。”“贫僧”都用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更明显了些。 娄梨枝泪花隐隐的眼里透着伤心欲绝:“表哥,你上次一走,十年都没有回来,这次一走,又要多久啊?这个和尚不当不行吗?你为什么非要出家呢?”她的双肩颤动,眼睛里藏着太多的话没有说出来。 辨机不再看表妹,只垂眼看着地面,静静说:“修行一事,是我毕生之志,多说无益。”虽然言语平淡,但隐隐透着对娄梨枝的拒绝。 娄梨枝嘴唇轻颤,几次都想张口,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她狠狠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丢下了少女的矜持羞涩,一狠心,说: “表哥,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十岁开始,父亲大人就想给我定亲,我好说歹说,苦苦挺到了现在,隔三差五就托人带信给你,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表哥,我是在等你回来呀,我是在等你张口说要娶我呀!” 说到最后,动情地嘤嘤哭了起来。 辨机神色中晃过一丝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俗世中的表妹,她于他,其实不过跟任何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让她快乐些,毕竟,每日看着她都笑得那么好。 他沉吟了很久,极其温和地说:“梨枝,辨机此生心意已决,终身投入佛门,长伴青灯古佛,静听木鱼鸣钟,俗事于我,不过了了,更不会理儿女情长之事。你呢,是个好姑娘,缘分到了,定会有位如意郎君跟你共结姻缘。” 娄梨枝听了这话,眼泪刷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簌然摔落在地上。她强压着心底的伤心,侧头而笑,声音里透着哽咽:“真的不理儿女情长了吗?那我问你,你这些日子,对李暖为何如此不同?你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是暖暖的。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柔柔的。你跟她谈天说地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笑的。这些,在我这里统统没有!” 辨机听了这些话,心头骤跳。自己真的是这样吗?他从未留意过。他紧锁着眉头,看着娄梨枝温润地说:“我和她,也只是在讲文论理中说得来罢了,梨枝你莫要想多。” 娄梨枝冷冷一笑,说:“但愿如此。”说完后回头瞥了他一眼,快步跑了出去。跑出不远,就听见那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渐渐传来。 辨机坐在原地轻轻摇头,哎,红尘事,太多人看不穿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真是特别的吗?大概吧。他此生第一次见这样的奇女子,长相明丽却好似从不在意自己的美丑,世间的道理似乎样样精通,洒洒而谈时你竟忘了她是个好看的女子,只被她侃侃的谈吐折服。这……应该不是男女之情吧? 他望着那藤青萝的尖尖儿想,嗯,一定不是。 *** 李高阳买了娄梨枝让她买的一干东西,腿都跑细了。她穿着一袭绿缎丫鬟服,脸上隐隐透着姜黄色——有了上次一天两劫*色的经验,她已经从素颜改为每日早起必化妆。 人家化妆用的是胭脂黛条,她倒好,日日离不开生姜。挤出来姜汁涂在自己脸上,弄得小脸儿蜡黄,有时候抹不匀了感觉还爆着皮,活像一截生姜成了精。害得萧春夏看见她就抱怨娄梨枝,说她重色轻友,看把好端端个姑娘家弄的,跟正值更年期似的。 在梨枝苑和外宅之间的山墙处徘徊的辩机,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李高阳就皱了皱眉。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李高阳,好像不能说服自己这是暖儿,又不能断然说她不是。 李高阳看他那副内急的样子,便冲他走过去福了福身,盈盈一笑说:“大师,您刚从小姐那儿出来?” 其实此时辩机已经出来许久了,他却不想让李高阳知道他是在这里特特等着她的,便点了点头,说“是啊。” 李高阳以为他没什么事了,便笑着打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又福了福,觉得这样也不算失礼了吧,才要往前走去。 辩机眼巴巴看着李高阳带着一股生姜味儿从自己身前走了过去,不免有几分讪讪,他抬了抬衣袖,想说话,没说出口。看李高阳走得越来越快,才脱口而出:“暖儿。” 李高阳一愣,停下脚步扭头看他:“大师,您有事?” 辩机脑中思绪纷繁,自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想找一个女子说话,何况还是一个认识不久的女子。他看着李高阳忽闪忽闪看他的眼睛,心头猛然一跳。他看着她温和地说:“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 李高阳轻轻“哦”了一声,说:“这就走了?”不知怎的,她的心里突然间就有些怅然若失。到唐朝以来,跟插科打诨的萧春夏呆惯了,智商都被她拉低了几个档次,每日都在听着她扯皮。遇到辩机,能跟他好好聊上几次,山南海北,天文地理,她还是觉得很过瘾的,颇有些惺惺惜惺惺的感觉。 “是啊,早该走了,若不是……”辩机清远的眼睛看着李高阳,幽深中光芒流转,似乎是在寻求什么,又似乎是想昭示什么。“若不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早几天就该走了。” “哦。”李高阳点点头。“那走吧,你是这么能干的人,你们寺里一定很多事等着你回去干。” 辩机仿佛突然被什么惊醒,眼中的光芒迅速敛去,淡笑着说:“是啊,寺里的确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那……大师,你保重。”李高阳眼里雾蒙蒙升起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她张了张嘴,凝视着辩机的眼睛,似乎是想告诉辩机,自己接下来的话他一定要听进去:“大师,您是修行之人,一定要远离朝堂。你不比那些达官显贵,真要受了他们的牵连,他们没什么,你恐怕就……” 她再不敢往下说,抿了抿嘴,抿出了一丝牵强的微笑。 辩机虽然有些不懂自己跟达官显贵会扯上什么关系,也轻轻点了点头,说:“娘子放心,我一个方外中人,怎会连这些都不懂。” 哎,李高阳知道多说无益,自己能说的也仅只那么多了,他自求多福吧。她郑重向辩机欠了欠身子行了个礼,就要走。 辩机看着她婀娜好看的背影,突然想,这一生,或许都不一定会再见了吧。他轻轻说了声:“保重,暖儿。” 听到这一句,李高阳顿了一下,回过头璀璨一笑,说:“大师,我不知道和尚可不可以有知己,若可以,我觉得我也算您的红颜知己了吧。再见,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 辩机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脑海中还在想着她刚才的话,和尚,也可以有红颜知己? 第五十一章 你的职业,好拉风啊! 辩机走后,娄梨枝彻底进入了疯癫状态。一开始是绝食,不吃不喝不吵不闹。后来萧春夏来劝了一次,也没说别的,就傻呵呵扔下一句: “行,让她饿死吧。她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死了倒也干净。我们也好在她的葬礼上再目睹一次我们帅表哥的风采,大概也许说不定表哥就能对我春心大动,还了俗了也保不齐呢。到时候我们生它一窝小和尚,恩恩爱爱卿卿我我朝朝暮暮生生世世……” 没等说完,就把娄梨枝蹦着高地气了起来。 她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抱着萧春夏嚎啕大哭。“啊啊啊……呜呜呜……春夏啊,我表哥他不要我……嗯嗯嗯……他说他做定了和尚……哇哇哇” 萧春夏煞有介事地拍着她的后背劝慰道:“梨枝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一种死心眼就是,明知道前面是一条死胡同,非要去走,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对,你就是那个傻子。天底下别的不多,男人还不有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在寺里找啊!就凭咱们这水灵灵的小模样,跟谁不得让他捧回家供起来呀!” “可是我就喜欢我表哥!呜呜呜……啊啊啊……哇哇哇”孟姜女附身的娄梨枝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这哪儿是个人啊,这就是个自来水龙头啊! “没事没事。你现在吧,属于坐井观天。你就是那只蛤蟆你懂吗,你就看到了那一块儿蓝瓦瓦的天就以为那是全部了,可是你要爬出去的话,就能看见,天啊,大了去了!” “可是我一想到我表哥我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呜呜呜……啊啊啊……哇哇哇” 又来了! 最后,萧春夏经过了长久的口水战才最终把娄梨枝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是的,她不崩溃了,又开始了和以前一样喜怒无常的日子。 总之,随她去吧,谁一个月还没有几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只不过她是反过来了而已——她是一个月偶尔有几天心情好的时候。 *** 萧春夏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蛰伏之后,终于迎来了她期盼已久的日子。娄师德被省府调去帮忙巡视沭河河坝修建了。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嘱咐娄通和海姑给萧春夏“加班”,哈,萧春夏就这样获得了一段意想不到的“年假”。 此时不出动,更待何时呢? 萧春夏搁浅了一段日子的追男神行动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露珠儿刚上的时候,萧春夏又开始在李恪府门口的那棵大树下开始蹲点儿了。 直到皓日当空,府门才不紧不慢地徐徐打开。 一人当先走了出来,容貌清矍、气度雍华,有着秀雅出众的五官,和温文冷漠的笑意。萧春夏看着他的那副样子有一秒钟的愣神,然后收回心神,自己在心里骂起自己来。擦,呸呸呸!怎么会被一个人妖给电到? 李恪看见正对面的萧春夏,脸色沉了沉。他不紧不慢走到她面前,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呀!” 真是个蠢丫头!“我有什么好看的?”李恪微微而笑,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思,眼底里透着笑意。 “看你都出来了,怎么遂伦哥哥还没有出来。”萧春夏往他身后探着身子看了看。 “跟出来了!你——放——心!”李恪说得咬牙切齿。 萧春夏一龇牙露出一排小白牙。“哦?那太好了!”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往李恪身后望去,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李恪负手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么大一个大活人立在这里却被人无视的感觉,真的不好。 上午的阳光照在萧春夏激动着的小脸儿上,把她照得像个毛茸茸的水蜜桃。李恪不经意咽了咽口水,移开了视线,抬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心中有一种难言的酸涩。 一条身影从府门里闪了出来,是刚刚被事情绊住了的遂伦。 依旧如往日一样,酷酷的表情,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别人叫嚣着同一个词“硬汉!”、“硬汉!”、“硬汉!” 看见男神,萧春夏突然之间就紧张起来,她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一下,面庞上马上绽开了一朵美丽的花,她像一只蝴蝶一样跑到了他跟前,笑着拽住他的袖子边边,说:“伦哥哥,几天没见我,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李恪在树下听到她的话,对天翻了个白眼,白痴。 遂伦极不自然地看着她,悄悄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没有拽出来:“萧娘子,你找我有事?” 萧春夏唇边的微笑要多恍惚有多恍惚,完全一副歌迷见偶像的懵样子。她也不答人家问她的话,只径自说着自己的:“伦哥哥,你的职业好拉风啊!”旁边的李恪又翻了翻白眼,再拉风有他这个做主子的拉风?! 遂伦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女子——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个影子一样的角色,贴在主子身边,基本从不与人交谈,何况是一个女子呢。“萧娘子,你若没有什么事情找我,我还有事。” 萧春夏紧张地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生怕他走了:“伦哥哥,人家好不容易能出来放风,你倒是跟我说说话呀!过两天我们家主人回来了我又没时间了。” 遂伦的眉头蹙着:“萧娘子,您自重。” 萧春夏觉得自己距离自己的男神那么近,近到她的鼻息间都可以闻到他阳刚的气息。她的脸红红的,手势放轻缓了些:“对不起,伦哥哥,一看见你,我有些激动了。伦哥哥,你这是去做什么呀?” 遂伦低着头,不再看她。这个问题,已逾矩了,这是做护卫的大忌。他冷着脸暗暗用劲甩开了萧春夏的手,冷冷向前走去。 萧春夏本来毫无防备,又怎能禁得起他一介武夫这带着力道的一甩。一下子摔落在地上,手肘狠狠撞在了地上,疼得“哎呦”一声。 遂伦本来已经走出去了,听到她的惨叫,回过身来。看到她的那副样子,又皱着眉头返了回来,将手伸给她,将她拽了起来,声音不自然地放柔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待萧春夏站稳,他才再不管她,大步向前走去,再不做一点儿停留。 遂伦的背影刚走远,萧春夏就猛地一跳,四下张望,也没看到旁人,便一下子窜到树下站着的李恪身旁,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跳着笑着大叫:“哇,伦哥哥跟我说话了!伦哥哥拉我的手了!” 李恪的身子被她晃来晃去着,紧锁着眉头,脸色很不好。他默默站着,看着萧春夏的眼神满是怒其不争,讷讷说:“遂伦那么好吗?” 萧春夏唇边带着笑意:“自然,我的男神啊!闹呢呀?” 李恪的脸阴的都能滴出水来:“比我还好?” 若是一般人,但得有一点儿眼色的都会说“不会啊,你们各有所长。”这类的。可是,萧春夏恰恰不是一般人,她斜睨着李恪,说出了一句让李恪极为光火的话:“不是同类怎么放在一起比呀?男人要跟男人比呀。你这样的,只能和我们女子放在一起选选美。” 瞬间,某人怒火中烧,醋坛子打翻了,整条街飘荡着浓浓的醋意…… 第五十二章 那么,我不帅吗? 夜幕初降。 一弯秀秀气气的月牙刚刚爬上了树梢头。空气有早春暮色中特有的芳草气息,让人闻着舒爽。 遂伦正在院子里练武,一身一头的汗水,听见脚步声。他停下来头也没回地说:“主子,您找我有事?” 李恪也不说话,站在一旁静静打量着遂伦。“遂伦,你多大?” 遂伦觉出不对,回头看他。李恪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他,让他很有些不自在——虽然主子对他很好,是个好主子。主子就是主子,没有事情的时候,两个人是很少交流的。 “25。”遂伦平时里不爱说话,他看着主子不解地问:“主子,您想说什么?” 李恪本是没话找话,被遂伦这一问,倒不知说什么好了。看到遂伦赤着的臂问:“我从来没问过,遂伦,你这么俊的工夫,跟谁学来的?” “刚入宫的时候,我年纪小又瘦弱,常被欺负。一次正被人欺负,被那时的北衙禁军统领,也就是现在的羽林军统领萧玉大将军遇上。他见我可怜,又觉得我有练武的慧根,就偷偷收我为徒,每日来教我武艺,小的这才有了这一身武功。” 遂伦的眼神坚毅淡定,说到往事竟似说别人一般,若不是受尽了生活的磨难,怎会有这样的寡言刚强。 李恪点点头:“嗯,怪不得当初是萧大将军向我娘举荐了你。” 他此时才方觉出自己出现在此时此地与遂伦唠这几句家常话的不合时宜,点点头说:“你练功吧,我就是随处走走。”说完,负手离去。 遂伦默默站着,一头雾水地看着李恪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思索探究。主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让他这么搞不懂?他从来都是有事说事的。 在外人眼中,主人或许是最温和的人,可他知道,那都是表象,越是不熟悉或是提防的人,他才会越是与人聊得很好,亲切之极。在家时,他几乎很少说话,天生的有种距离感。这么跟自己拉家常的时候,是从来没有的。 回到房间,李恪想着刚刚遂伦的英武,开始在屋子里四下找铜镜。这人虽爱干净,但从不爱照镜子,找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屋子里有面镜子。 他一抬头,正看见墙上挂着的宝剑,便上前取下了宝剑,“呛啷”一声把剑带出了鞘,对着剑身笑出了一个朗月般的微笑,语气低沉地自言自语道:“人家不都说我俊美异常吗,不差呀!怎么单单就她一个觉得我像个女人?像吗?哪儿像啊?” 他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确实白了点、尖了点,眼睛确实清秀了点……看着看着,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提着剑,走到了屋外,在夜色中舞起剑来。 练完功回来的遂伦缓步而来,看见呼呼舞剑的李恪皱了皱眉。今日朝堂之上又有什么不利的消息吗?没听说啊。 他平素里也不爱说话,便静静立在一旁看着。 李恪舞完一整套剑法,停了下来,看看一边站着的遂伦,魁梧刚毅,宽肩壮臂,不由得更加心烦,身形一动绕过遂伦无声地进了屋,不多时,屋里传来隐隐的一声叹息。 站在屋外的遂伦眉头拧得更深了,看来,这次的事是大事,王爷何时这样愁过呀!他在屋外立了一会儿,才回去睡了。 *** 第二天一早,李恪从府门中走出来的时候面容略显憔悴,今天他特地穿了件黑袍,把脸色衬得美玉一样白。晨起,他还特特没有刮胡子,脸上有些青黢黢的胡茬,腰上竟然还挎着一把腰刀,显得气度卓绝。一个气自谦谦、丰神玉朗的人,今日硬生生成了展昭。 他抬头望了望天,今日的天空黑云压顶,跟他的心境很匹配。看了看府门对面的大树,果然,一个小身影又趴在那儿开始“上班”了。 他一眼也不看她,假模假式地缓步向前走。 萧春夏抻着脖子向他身后看啊看,怎么也不见遂伦出来。赶紧追上李恪,一拍他的肩膀:“喂,李杨,遂伦呢?” 李恪故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清淡地说:“遂伦被我派出去了。” 萧春夏的脸垮了下来:“啊?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李恪眉头蹙着,秀长的眼睛里却闪着得逞的快意:“我怎么样了?” “明知道我就这几日有空闲,却非把遂伦派出去!”萧春夏的嘴快撅到天上了。 李恪侧头看她,唇边泛着笑,声音冷冽如冰:“那是他的职责。” 萧春夏懒得再跟他说话,理了理衣衫,转身就要走。 没出几步,听见他说:“或许他一会儿就回来了,正好我无事,你要不要来我府里坐一会儿喝喝茶,或许他马上就回来了。” “我不去,跟你一起准没好事。”萧春夏头也没抬,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李恪不以为忤,反倒一派笑意地返身往府里走:“哦,那算了。我以为你会对遂伦的日常起居很有兴趣,看来是我多想了。” “啊?”萧春夏睁大眼睛:“好好好,我去喝喝茶。”说着颠颠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想,咦?他不是刚刚走出府去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阴天,李恪穿着黑袍穿梭在一片冷硬的高墙大石之间。萧春夏皱着鼻子跟在他身后,深思地看着他的打扮,很认真很郑重地跟他并肩走着,歪头说:“李杨,你今天为什么穿得跟只乌鸦一样?每天你不都穿得跟刚刷了浆似的吗?” 风神如玉的李恪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低沉沉的问:“不好?” 萧春夏的表情基本上是三道黑线,打一行点儿。“你感觉你自己这样很有feel?很拉风?每个人都是有气场的你懂吗?在我的家乡,人人都知道,要做就做独特的自己,只做自己的第一,不做第二的别人。你说说,我要是叫你‘遂伦第二’你喜欢吗?你吧,再崇拜遂伦也不应该这样,这种feel跟你很不搭的。你呀,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就好啊。你以为你学他,他就会喜欢上你的。” “我?我学遂伦?!”李恪清华的脸上隐隐透着怒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哎,学了就学了。我又不笑你!”她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我能理解你!我要是个男的肯定也会学他的。人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到骨子里!” 李恪的脸更白了,分明是被她气的。他冷哼一声,气度华贵地一甩袍袖,再不理她,大踏步向前走着。萧春夏只能捣腾着小短腿儿快步跟着。 正厅的大门前,萧春夏一手拿着一张大饼——是的,你没看错,拿的是一张大饼。李恪家里就两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糕点,萧春夏自己去寻摸了半天才在厨房里找到块饼。一手拿着茶壶——是的,你没看错,拿的是茶壶。她觉得李恪家的茶杯太小了,简直喝得不过瘾。反正李恪也没喝,她就自主自动拿了起来。 李恪看着她翘着脚在门槛上坐着眼巴巴望着大门,简直不忍心再多看一眼,甚至后悔起把她请进来了。 “喂,你能不能不坐在门槛上?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坐到桌边上来不好吗?”李恪压抑着语气放低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萧春夏嚼着大饼回头笑嘻嘻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以为我坐在这儿是因为怕你?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幻觉?你好爱幻想啊。我坐这儿是想等遂伦哥哥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他。”语音中充满了谈到男神的快乐。 李恪的脸上有一丝黯然,他的视线懒洋洋扫过她:“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遂伦?” 萧春夏看着他发了会儿呆,说:“这有什么可问的?帅啊!” “帅?”李恪温润地蹙着眉。 萧春夏随意地解释说:“就是好看。” 李恪笑了,问她:“那么我不帅吗?” “帅呀。”萧春夏吃着大饼抖着腿,说得毫无女子的娇羞。 李恪听了这句,心里莫名舒坦,脸色好了不少:“那你为何单单喜欢上了遂伦。” 萧春夏勾勾手,示意他走过来。 李恪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萧春夏仰着脸说:“蹲下。” 李恪凝视着萧春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嘛?” “蹲下。”萧春夏又重复说。 李恪矮*下身子,蹲了下来。 萧春夏说:“你一只胳膊抱起我转两圈试试。” “你……你……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李恪不自然地说,有些生气。 “嘁,我就知道你不能!找什么借口!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遂伦的原因。他一定能单手抱起我,让我坐在他的臂膀上,赚好多个圈。哇,多浪漫!”萧春夏眼睛里星星闪闪地幻想着。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坐到了一人的肩膀上。周身阴沉沉一片,眼前景物转得厉害,只有那人的眼睛,在她眼里,亮得很美很美,像个梦!萧春夏不觉脸有些烫,心有些慌。面前的那双眼睛,似乎也满是似水的柔情。 “主人……”遂伦此时从大门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对不起,奴才……奴才……”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赶紧转过身退出去。 李恪看见遂伦才忽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荒唐,慌忙带着萧春夏落了地。 萧春夏更惊慌了。看见自己的男神捉到了自己和他的主人的“奸”,含恨而走(完全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好吗),赶紧追了出去,大喊着:“伦哥哥,听我解释!”临走之前,还气恨地推了李恪一把,意思是:哼,都是你! 佳人已去,李恪心上一阵失落。 第五十三章 爷除了飞,还会点穴 萧春夏追出了几步,早已不见了遂伦的影子。此时,天幽幽刮起风来,拂过她迷茫的眼睛。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都怪那个人妖。 她回过头去,拿眼睛狠狠剜了李恪一眼。恶狠狠走到他面前。那人的黑发黑衫,被风吹得微微飞扬,很有几分好看。 可是,这些她全顾不上了。她瞪着他气鼓鼓地说:“我就说,跟你一起准没好事儿!看吧看吧!全让你弄得一塌糊涂!遂伦住哪个房间,快告诉我!” 李恪一愣,秀长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遥遥看去,是内院中的正房。 他这么配合让萧春夏有点儿诧异,不过她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急火火向遂伦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眼睛里都是懊恼、沮丧、不解!呸呸呸,萧春夏,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对那个人妖,你竟然……竟然……竟然扑腾扑腾、扑隆扑隆、咕咚咕咚地春*心大动了!真是该死! 那个人本来就是个不怀好意的情敌呀!他当然会做不怀好意的事儿!你竟然着了他的道! “伦哥哥!伦哥哥!”萧春夏一溜小跑来到那间屋子里,里面根本没人。 她气冲冲跑出去,李恪已经回正厅坐着了。不知从哪儿弄出了个新茶壶,自己喝起了茶。一片淡然悠远,哪还有刚刚看她时候的一点儿温柔和之后的怅然若失。 哼,果然是个大尾巴狼!肯定是算计好了时间让自己进套的!就是为了让伦哥哥误会她,好达成他长期霸占着伦哥哥的阴谋诡计!(她也不想想,那个单手抱着她转圈的馊主意是谁出的!) “我不管,你去解释!”萧春夏一屁股又坐回门槛上(这回是脸朝里)耍起横来。 李恪微笑,一派倜傥:“我是他的主子,做什么事还需与他解释?!”语气平淡,话里却带着刺。意思很明显,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他又满含深意地看着她说:“你可要想清楚,别怪我没提醒你,想跟遂伦有什么结果,那是你自讨苦吃。以后有的是你伤心的时候。你现在难过,哼,还早了点儿。” 说着,起身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没有往日的一派风*流,倒有点儿萧索的凉意。嗯,一定是阴天的关系。 萧春夏看着大尾巴狼先生的背影,啐了一口。行啊,哥们儿,有你的啊。先阴我,阴完我还威胁我!她转身走人,恨恨地想,哎,看来从今天开始,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已经走入了宅斗剧的剧情了。她和李杨两个,不是你死就是我忘,不是你是女主,就是我是女配呀!---咦?怎么好像都是她不好?!! 来到大门口,萧春夏抑郁了。大门上了锁! 这是什么节奏?很显然是遂伦干的呀?捉*奸之后找人抄家伙去了?不能够啊!以他平日里的性格,他也就是个负气而走、抑郁而终的个性啊!----萧春夏就从未想过,她的伦哥哥是为了怕别人来打扰他主子和她的好事。 “李杨!李杨!”萧春夏发飙了。 李恪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了他的身后,举起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是给他自己举的,完全没有给她一半的意思。“干嘛?” 萧春夏看他拿着伞,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雨了。 “门帮我打开!”萧春夏一眼也不想多看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 “你没看见锁是在外面上的?”李恪淡淡轻笑。 萧春夏皱着眉头看他:“你不是会飞吗?” 李恪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是我不想飞。大白天的,飞出去很吓人。” 萧春夏板着脸瞪他:“你真不去?” “不去。” 萧春夏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腾腾腾跑进李恪的卧房---她倒是已经熟门熟路了,从桌子上拿出笔,快速磨了磨墨,端起砚台拎起笔就跟拎菜刀一样走到大门旁。 “你真不去?” “不去。”李恪还是那两个字。拿伞的风姿无懈可击。 “好!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萧春夏阴呼呼笑上一声,脸被雨水打的湿漉漉的,头发已成了绺儿趴在脑皮儿上。 她刷刷刷挥毫写了起来。这个渣渣没上过书法班,拿笔的姿势跟拿刷子刷浆糊贴小招贴一样一样的。活脱脱写出几个大字:遂伦与狗的家!----本来她想写“遂伦和他宠物的家”。她贴心地替李恪考虑了一下,怕他不懂“宠物”是什么,就直抒了胸臆。 她写完,就拎着笔落汤鸡一样傻乎乎挑衅地看着李恪。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萧春夏没想到她写的是简体字啊啊,李恪并不全都看得懂。“伦”和“与”两个字的繁体字与简体字差别太大,人家根本看不懂。只看出了“遂***狗的家”。 何况,李恪是何许人也,其实已经知道,她写的不会是好话。但这种小儿的把戏,是刺激不到他的。他就站在那里,看了看那几个狗爬的大字,嗤笑了一声。没说话,转身要回屋。脸上挂着春风般的微笑,如果不是萧春夏对他恨之入骨,一定也觉得这人真的好随和好亲切好没架子。 看他那副耻笑的样子,萧春夏更气了。这人!不给他嗷呜一声吼吼他总当她是喵喵的y! 说时迟那时快,萧春夏几步跑去到了李恪身后,一把抱住了李恪的大腿---是从上撸到下那种哦,从大腿一直窜到脚踝,由此,她心里嫉妒的小火苗又腾腾燃高了几倍。妈的,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给他一张好脸也就算了,腿还又长又直,让我们女人怎么跟他争?!让我们女人怎么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完成繁衍生息的历史使命?! 最后,她紧紧抱住李恪的两个脚踝就嚎上了:“来人啊!有人要欺负良家民女了!土豪恶霸地主大野狼啊!想把我这个美羊羊吃了啊!快来呀!我要被强了!啊---郎君,你不要乱来,奴家是定了婆家的人啊---啊---郎君,你不能这样,奴家穿得不多,你不要扯我的衣服,我就是来给您缝补的婢女,我是靠手赚钱的,我不卖别的----啊---郎君,你再这样奴家就撞墙明志以保清白----啊----郎君---奴家就这一件**,您不要扯啊---啊---” 李恪的大手一把摁在了她的嘴上,脸色刷白。他将伞刷地扔在一旁,那伞撞在墙上登时粉身碎骨。之后,手上的力道不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提溜萧春夏的领子拎了起来,不管那么多,嗖嗖嗖几步将她带到两府的隔墙旁。倾耳听了听动静,便嗖地将萧春夏带过了围墙平稳落在了娄府的院子里。 萧春夏本来闭着眼睛等着自己跟那把大伞一样的下场。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家了,结局出人意表的圆满。她心满意足地嘿嘿一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说:“辛苦了兄弟,你再飞回去吧。” 李恪在雨里凝视着她,不知怎地,眼神就让她觉得后脖颈嗖嗖冒凉风。这厮淡淡一笑,笑得君子得很,却说出了句很小人的话,做了个很小人的行为。 他说:“你还不知道吧?我除了飞,还会点穴。” 待萧春夏反应过来仓皇想逃,李恪的大手已经极其有力地把她揉进了怀里。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这对情侣真是缠绵,正在雨里黏黏腻腻。不多时,萧春夏已被定住了身形,再不能动。 李恪好整以暇地整整衣衫,看着周身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睛冒着火看她的萧春夏,解气地说:“既然你都说我欺负你了,不真的坐实还真是白白污了我的名声。好,我今天,就让你占了点实惠吧。” 他一俯身,萧春夏的鼻息一股兰香袭来。一个温凉凉的嘴唇,碰上了她的。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只得闭上了眼睛....... *** 很冷。浑身酸痛。萧春夏下意识地靠近了身边暖暖的热源体。嗯,舒服了些。是妈妈吗?生病都是妈妈来照顾她的。哦,她的好妈妈。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但,头太晕了。实在不行。她只在眼睛缝缝儿里看见一双黑黑的温柔的眼睛,清静而明亮,像黑夜里的星星。这眼睛,太熟悉,一定是妈妈,就是的。只有妈妈会在她生病的时候这么无措而焦虑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去,想环住妈妈的脖子,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只好用手轻轻扯着妈妈的衣服,不敢放开,怕放开,她就不见了。 正把手放在萧春夏头上的李恪被萧春夏拽着,尴尬极了。窗外的微光从她头顶上落下,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迷茫的眼神,却挡不住他身上发散出的那一点点一点点崩溃下去的冰冷。 哎,自己这是怎么了?两日不见她,竟然跳墙过来看她!这个笨蛋也是,淋了雨回来自己不知道要喝点热水的?病了不知道去看郎中?他把她揽入怀中,把手放在她的背心处,边给她渡气边想:她也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儿,自己对她的惩罚自是重了些,自己这样就是不想欠了她的。对,就是这样! 第五十四章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萧春夏再爬起来的时候,天依旧蓝、草依旧绿,也没回到那个遥远的不像样子的家去,还是那个雅致冷清的书房,她还在她的丫鬟榻上撅着。哪有妈妈呀?哪有什么温暖的怀抱啊!一定是海姑看她病的重,来照顾她了。 哎,一夜好梦,醒来依旧苦逼在古代!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爽,萧春夏伸伸懒腰,还好,两天的重感冒没让她的胳膊腿儿像以前得了感冒一样酸痛,倒像是刚做了次瑜伽,有种哪哪儿都舒坦的感觉。 她拎着个馒头走出屋子,因着刺眼的阳光闭了闭眼睛。四下找海姑没找见,心说:咦,海姑哪儿去了? 没事可做,她一步三摇地准备向外走,今天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逮到男神? 刚走到外宅,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徐徐迎面而来,吓得她赶紧把嘴里的馒头嗖地一下拿了下来背在身后,又嗖地一下用手推进了袖管里。 她假装恭敬地等在路旁福身,待那个白须老者走了过来,她又一本正经地低头请安,说了声“老爷早”。 坏事就坏在了这声请安上,因为这个时辰属实已经不早了。本来想走过去的老爷扭头看了她一眼,抚髯打量她道:“看着你很是面生,你是哪院的?“ 萧春夏把头低得要多低有多低——不低不行啊,她怕嘴边有馒头渣。恭敬地说:“回老爷,奴婢是竹枝苑新来的侍笔丫鬟。“ “哦?”老爷娄祖荫静默了一瞬,道:“抬起头来看看。” 萧春夏还惦记着自己的嘴巴,心急之下灵机一动,装着用袖子擦汗的样子在自己脸上扑拉了几下,觉得即便有馒头渣也能抖掉了,才放心地抬起脸来。 这娄祖荫虽五十岁上下,却早已花白了头发,跟娄师德的相貌有几分相似,脸膛瘦削,眉眼纤细,也可算是个老帅哥。但单单那双眼睛,里面的内容绝不似娄师德般澄清,闪着精光,一副x光的样子,好像分分钟便能把人看穿。 看到萧春夏的容貌,娄祖荫脸上掂量和警惕的神情褪去,换上了几分温和慈祥的样子,笑着叮嘱说:“好好,既是侍笔的丫鬟,就要看顾好少爷的一应事项,照顾好他的攻读,他日少爷功成名就,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高帽子带得好,语气用的也好,只是脸上的笑没到眼底,便已经消散了开。 萧春夏暗地里撇了撇嘴。行完礼赶紧返身走了。这样的人,她在现代见的多了,拿个嘴出溜人想买好儿,别人行,也不看看她萧春夏是从多么复杂的地方穿过来的! 走出一段路她才发现,擦,见了老爷晕头转向了,本想往外走,却往回走了。此时再想往外走,又要碰回虚伪的老爷,算了,去找娄梨枝吧! 萧春夏走到梨枝院大门口,看见屋门半掩着,里边儿叮叮咚咚地响。她心里一凛,得,这茬忘了,娄梨枝还在发病期呀! 正准备转身逃逸,从身后走来了丫鬟雪棠,轻笑着一拍她的肩头:“你来了,春夏?”得,没法走了。 两人一起向里走,推开门,咚地一声,一团黑烟从门顶上倾泻而下。稍后点儿的萧春夏一声尖叫,向后跳去。前面走的雪棠可没那么幸运了,被撒的一身一脸都是黑灰,脑顶上还扣了个盆子,就像一块木炭顶了两只黑眼珠,露着口雪白的牙齿,戴了个帽子,滑稽极了。 屋里的人一片哄笑。 娄梨枝看见来人是萧春夏和雪棠,赶紧命人带雪棠去洗脸换衣服。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哈哈,竟然是你们,我刚和他们商量了,把小柱子叫过来实验,结果,让你们撞了个彩头!” 萧春夏这时才看见原来屋子里不只有娄梨枝,竟然还有二少爷和小少爷。 正要说话,李高阳一把牵起她的手,说:“小姐,春夏是来找我帮她去买书的!既然她来了,那我们走了!” 说着,还没等萧春夏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在二少爷娄师才虎狼一样的眼光中款款走了出去。 “喂,李高阳,我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走出梨枝苑,萧春夏歪头笑问拉着她的李高阳。 李高阳回头看了看,松开了她的手:“行了,你走吧。” 萧春夏撇嘴嘲讽地一笑:“哎呦,学霸也有怕的人?新鲜啊。” 李高阳转身向竹枝苑走去:“你家少爷没回来吧,我借你家的花园一用。” 萧春夏闻言,颠颠跟在她后面:“你想死吗?碰到海姑可就糟了。我们家海姑,那可不是盖的!逮到你扒你一层皮。” 李高阳顿步回头看她:“你不知道海姑家里出事了?她前两天就被叫回去了。” 萧春夏像个傻子一样张嘴看她:“啊?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啊?”她跟在李高阳的身后进了竹枝苑,“你倒是说说呀,到底海姑家发生什么事了?” 李高阳的眼睛看向萧春夏:“你很关心她?她不是对你很凶?” 萧春夏浑不在意地说:“你懂什么?有些人的凶是表面上的,心里软着呢。有些人啊,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兴许正掂量着把你切成片儿卖了呢。海姑对我的凶,都是假的!”说着,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娄老爷。 李高阳正提着衣裙向石阶上迈步,听到这话顿了顿,才轻轻放下了脚步。想,其实,萧春夏以往那傻乎乎的样子,也并不是真傻呢。在有些事情上,她不是不通达的,只是不在乎吧。 三月,园子里的迎春开的金黄耀眼。春日融融。一池碧水,青天掩映。竹枝苑的花园里,两个窈窕美丽的身影靠坐在树干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还想他们吗?”粉衣的李高阳望着湖心里支出来的一根青苇说。 若是旁人,肯定听不懂她这句既无前文又无后文的话说的是什么。萧春夏却是要多理解有多理解。她揉头苦笑:“想有用吗?你想不想?你想我就想。” 李高阳和她对看了一眼,又回头去望湖心:“我以为你会比我想,你在那儿毕竟那么多狐朋狗友,你爸妈又对你那么好。可我看你到这儿,朋友照交,笑的似乎更欢了。” “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对我好?”萧春夏看见身边有个蚂蚁洞,她拿了根树棍逗弄起蚂蚁来:“你爸妈对你不好?谁的孩子谁不疼啊!” 李高阳想起幼儿园的时候,每天晚上萧春夏的妈妈来接她时,她都会躲在一旁偷看,因为每天萧妈妈都会使劲儿使劲儿给萧春夏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使劲使劲很响亮地亲她一口,笑呵呵说:“今天妈妈要带你去xxx。”她多羡慕啊! 她才不打算让萧春夏知道她羡慕过她很久呢。 一时间,她不言,她也不语,时光静谧,难得的一小段安安静静。萧春夏专心逗着她的蚂蚁,李高阳想着她的心事。 萧春夏逗够了蚂蚁,笑问:“哎,我看今天二少爷看你的眼神,就像苍蝇盯着个有缝儿的鸡蛋。怎么着?你逃什么呀?不想做二少奶奶?” 李高阳秀眼一瞪,竟有几分随性:“你觉得以娄老爷的老谋深算、以二少爷的水性杨花,我能当上二少奶奶的几率有几成?” 萧春夏砸吧砸吧嘴:“要是别人,我觉得也就一两成吧,要是你李高阳,我觉得那就是*成。十成也保不齐呀!” 李高阳有点儿诧异,疑惑看她,眉宇间有种探寻:“为什么?我可没听你这么夸奖过我。” 萧春夏怠懒地撇撇嘴耸耸肩:“以前懒得夸你,看你尾巴翘翘着的样子心里就不舒坦,现在是实话实说。”她扭头看着李高阳微微一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咱们学校至少有四分之三的少男都暗恋你?” 李高阳听到这话,既不得意也不惊诧,平淡地眺望地远处说:“我真的不知道。因为这些,都不是我在意的。”她说话时,罕有的带着一种淡淡的忧思。 “这要是以前,听你这么说我肯定不信,觉得你装逼。不过现在我信了。你这个人真是个不怎么会在意别人的人。看我干什么?不是我聪明,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萧春夏一副很欠揍的样子说。 李高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萧春夏这时候鸡贼地向前凑凑:“哎,李学霸,二班的那个李青松,长得挺像长腿欧巴那个,好像喜欢了你不少年吧,这你也不知道?!” 李高阳看着天上的云,脸上又是那种似有若无的清淡的笑意:“知道又怎么样?关我屁事。” “你这人啊,太冷血,人家那么稀罕你,你稀罕人家一下会死啊?!”萧春夏为那位看上李高阳的帅哥鸣着不平:“据说,人家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暗恋你,不离不弃呀。你连正眼都不看人家一下。你可真狠心啊。” “小学他跟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李高阳诧异地问。 萧春夏哀嚎一声,伸出手想拧她一把,又觉得他们俩好像还没那么亲近,又讪讪放了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海燕啊,你可长点心吧,小学咱们在三班,他就在咱隔壁,他是咱们校草!” “哦。”一个字,轻描淡写。李高阳又开始看着湖心发呆了。 萧春夏的心啊,那种每天都看着帅哥们,可哪个也不是她的那种心情,李高阳怎么能体会。她恨恨地说:“李高阳啊,你这张好脸是白长了。” 李高阳轻轻一笑,说:“如果哪天我醒来,突然间内分泌失调暴涨了二十公斤,脑子再给门夹了智商降到个位数,他要是还这么不离不弃,我再考虑正眼看看他。” 萧春夏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李高阳,我原来以为你就在学习上很变*态,没想到你在性格上更变*态!” 房遗爱洒洒斜躺在树枝上,嘴里叼着片叶子听着树下的那两个丫头聊天。心想,那个咋咋呼呼的,就是傻大姐儿一个。那声音柔缓的女子可是个狠角色,哈,真是奇怪,还敢叫高阳,这是不想活了呀。 第五十五章 滚开,登徒子! 萧春夏笑嘻嘻地凑到李高阳面前,乌溜溜的眼睛打着转:“李高阳,我很好奇,你这两生里,有没有什么事能真正影响你的情绪,让你有了‘人’的感情?” 李高阳深思地看她一眼,脑海中闪现出一间茅屋里并排躺着的四具尸体,想起程施婉好看的笑脸……她深深看着远处的湖面,淡淡说:“没有。” “哼!就知道你冷血!”萧春夏撇着嘴说,“早知道你是个科学怪人。”说着,她还抬起手臂,伸手去摸李高阳的脸:“让我摸摸是不是橡胶的。我觉得,你是不是你那高智商的老爸和老妈研究出的机器人啊。” 老爸、老妈……李高阳的眼睛深潭一样看不见底。没有了她,他们两个会怎样,在家里更是各干各的,一句话都没有了吧? 她回眸看着萧春夏,只有一个每日生活在温暖里的人才会感到血的温度吧?她的血是冷是暖,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麻木了,因为她必须要优秀,只有不断的优秀才能让她的父母彼此看上一眼,笑一下。 她避开萧春夏的手臂,皱着眉头说:“你刚才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 萧春夏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子说到了这个。“没有啊!自从知道娄师德是大少爷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偷吃了。”萧春夏的嘴不自觉嘟了起来。 “那你去厨房帮忙了?” “没有啊。”依旧是一副傻样子。 “那你身上怎么有这么浓重的馒头味儿?”李高阳嫌弃地往边儿上挪了挪。 “馒头味儿?”萧春夏眼神迷茫地看看她,突然“呀”地大叫一声,慌慌张张站起来扒着袖子往袖口里看:“完了完了,全扁了!” 李高阳也不说话,皱眉等她解释。 萧春夏站在那儿,做错事的小孩儿一样,把袖子藏在身后,说:“我找你之前遇到娄老爷了,就把馒头塞袖子里了,之后我就给忘了……” 李高阳挑着眉,想起萧春夏刚刚在梨枝苑拿胳膊帮雪棠掸灰,到了这儿,头枕在自己胳膊上胡侃了半天……可以想象,她袖管里那块馒头如今恐怕是多么的奇形怪状,不粘在胳膊上才怪!这是多粗心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啊!她一脸黑线,丝毫没有掩饰对萧春夏的鄙夷。 萧春夏又羞又恼,捏着袖口匆匆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了”,便急火火地跑了。 看她走了,李高阳的心不知怎地,有些空。大概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跟萧春夏在一起时她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嘴。 以前,她是那么讨厌萧春夏这个人。觉得她除了学习渣之外,交了无数狐朋狗友,每天除了胡闹就是闯祸,觉得她除了搞破坏什么都不会。可是现在,就像萧春夏对她的感受一样,她也不再那么想萧春夏了。 在她眼中,萧春夏就是个二的很极致的人,想跟谁交朋友就跟谁交朋友,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手上就怎么做。是个没什么心眼儿,很热心,很直接的人。 哎,这个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吧?她想。 她学刚刚萧春夏的样子,把两手放在了脑后,闭着眼睛向后靠去,仰躺在地上。 真好。有湖水的温润的湿气,有青草的鲜涩的味道,有徐徐的微风拂过鼻梁……谁不喜欢洒脱随性的生活呢?谁不想不谙世事,永远像个孩子呢?可是有些人能,有些人却不能。 房遗爱斜倚在树上静静打量着树下正对着自己的那张美人脸。 这是个袅娜纤细的美人,肌骨莹润,花容月貌,清丽得宛若一朵徐徐而绽的芙蓉,她的黑发上没被拢起来的丝丝细细的茸毛被风吹着在她额上唇间轻荡,让她在蓝天下美得像个不真实的梦。这个梦,他是做过的,就在一个这种清丽脱俗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一股酥麻麻的感觉从房遗爱胸间流淌而过,是的,这个美人,他见过。 此时,舒服服闭着眼睛的李高阳突然睁开了眼睛。本来只是随意的举动,却突然对上一双俊逸的打量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满是迷惘和痴迷。硬朗的剑眉、透着精气神的星目,有些像梁朝伟、还有点儿像吴彦祖…… 李高阳刚才的放松再不见一点儿踪迹,取而代之的,眼睛里全都是平静到极致的冰冷和深深的戒备。 “干嘛像个小狼一样瞪着我!”房遗爱从树上跃身而下,站在她面前,笑嘻嘻看着她。 李高阳向后退了一步,冷着脸问:“你一直都在?” 房遗爱轻轻一笑,眉眼更觉得舒爽凉净:“你想让我听到多少呢?” 李高阳在心里细细过了一遍,刚刚她和萧春夏说的,似乎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穿越痕迹。她稍稍安了安心。她是记得这男子的,正是在香玉楼遇到过的登徒子。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离他越远越好。 “小高阳,还记得我吗?啧啧,这个名字好啊,真好。”房遗爱摇头晃脑地说着,拿眼角斜着李高阳,明显有点儿威胁的意思。 “滚开,你这登徒子!什么高阳?你认错人了,我叫李暖!”李高阳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儿没因为他的这句话跟他服了软。哼,他能拿她怎么样?这时候又没有录音设备。 房遗爱黑亮的眼睛眯了眯,刚刚明明听那个丫鬟叫她李高阳,她却说自己叫李暖,想来也是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犯了忌讳的。有意思,看来还是个番邦的女子?可是,这长相……又不太像。 房遗爱歪头看她,眼睛闪了闪,问:“是谁将你赎出来的?娄祖荫还是娄师德?” 李高阳很冷地看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房遗爱继续追问:“你给娄祖荫做了小?” 李高阳不再理他,拍拍身上的土,准备走人。房遗爱见佳人要走,再顾不得那么多分寸,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李高阳一脸愤慨:“你干什么……你放手……你这个登徒子,再不放手我喊人了!说着另一只手就来打房遗爱。 房遗爱挥手间化去她打来的力量,一握一推,反而将她揽入了怀里。他被李高阳用力挣扎的小女儿情态逗得乐了起来,笑道:“冰美人,你喊吧,你喊来了人说不定娄祖荫就将你赏给我也说不定!爷就喜欢你这样的烈性子!既然你说我是登徒子,那我总要让你看看到底怎样才算是登徒子吧。” 说完,他欺身向怀中的李高阳压去。李高阳被他制得丝毫动弹不得,直觉得男子的气息漫天盖地将自己笼了起来,任是她再淡定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一下子脚有些软,不知怎地,心也莫名跟着哆嗦起来。 她的眼前一片暗淡,只觉得男子那忽闪闪的大眼睛离她越来越近,她能做的,只有在最后的时刻闭上了眼睛。 房遗爱将嘴凑到她的颈上,却没有吻她。而是顺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将她隐在衣领里的那方吊坠用嘴衔了出来。他一手摁住她的双手,另一手在她颈上一挑,那个带着红绳的小玉佛就离开她的脖子,落在了他手里。 他打量了眼那个玉佛,说:“这玩意儿做的倒精致,归我了!” 李高阳气得咬牙切齿:“你快还我!你……你怎么这样!”她虽是聪明,可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干着急却没有什么办法。 房遗爱无赖似的一笑,说:“好,还你一样。”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缎小帕,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玉镯(也不知道这家伙一个手怎么能做的那么利落),这玉镯一看成色就极好,在阳光下发着润泽温和的光。“这个还你好了,你赚到了。我这个,至少能买你这个五百个。” 说着,不管李高阳如何使劲儿别扭,依然把镯子硬套在了她纤细的腕子上。 房遗爱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一笑,放开了李高阳,转身而走。一边走一边拊掌大笑:“有美人兮,在水一方。快哉快哉!”也不回头,活脱脱游侠一样。 李高阳气得直跺脚,这……这就是个神经病啊。半晌,她将腕子抬起来细细看着那个镯子,不过,这个,真那么值钱吗?她已经在考虑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当了赎身了。 第五十六章 原来,古代也有夜生活 当晚,竹枝苑的花园里灯火通明,虽然不是节日,看一径花枝上挂着的红灯笼,倒真有几分过年的感觉。 竹枝苑的佣人本就少之又少,主管一应事宜的海姑又不在,所以,各院的丫鬟婆子们被调遣来很多供大少爷差遣——忘了说,大少爷回来了,就是中午的事儿,据说还带回来一位贵客。 李高阳来的时候,看见萧春夏正看着一盏琉璃灯发着呆傻笑。 “喂,看什么呢?”李高阳悄悄走到她身边。 “哎呦,你吓我一跳。咱能不能不这样?你把我吓死了谁还能跟你交流飞机火车ipad?”萧春夏抚着胸口说。 然后,她笑嘻嘻地指着花园里的灯海说:“李高阳,我吧,今天有点儿小激动。你也知道,我本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现在突然间没有游乐场、没有商场、没有ktv、没有西餐厅,我觉得我穿回古代都要呆傻了。我以为我一辈子就这么过了呢,当个小丫鬟,浑浑噩噩的。可是,你看看啊,原来,古代也是有夜生活的呀!李高阳,我看到这些觉得我又活了!”她竟然把住李高阳的胳膊晃动起来。 李高阳给了她一个黑眼仁儿少、白眼仁儿少的*的鄙视眼神儿,说:“那你就在这儿站着傻笑玩儿?大少爷也真是纵容你,今天可是你们竹枝苑的事儿啊,你看看,全场谁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就你一个人躲在这边享清闲!” 萧春夏张着大嘴挠挠头,笑着说:“呃,我在竹枝苑呆惯了,一时间让我干活,我都不知道该忙什么。” 李高阳微微摇了摇头,好嘛,敢情只有她一个人是来当丫鬟的,人家是被请来养大爷的。 李高阳一边摆放果盘,一边打量着花园里的情形。看来今天来的是位贵客,老爷特意准了二少爷和小少爷晚上不用做功课,直接来竹枝苑凑热闹。还有几个平日里没见过的年轻男子,想来是大少爷或是二少爷的好友,要不是与娄家走得近的富家公子。 李高阳看着这一屋子的青年男子想,值得娄老爷这么兴师动众地制造情调(这也不是娄老爷的风格呀),看来来的还真的是位重量级的男青年吧——否则怎会请来了这么多年轻男子? 虽然夜生活还没有开始,但可以想见,今晚最最快乐的一定是萧春夏了。因为今晚,她穿到古代后收的三个弟弟都齐齐汇聚到了这里。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自打看到他们,她的嘴就没闭上过。 下人们都还在忙碌,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早把小哥仨拽走了。他们几个避开众人坐在远处的草地上唠了起来。夜色很黑,但丝毫阻挡不住萧春夏熊熊燃烧的热情。 “遥遥,姐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都长这么高了。”萧春夏摸着萧遥梳得顺顺滑滑的头发说:“哎,这头发梳得太顺了,摸起来没有以前有手感了。” 黑暗中传来萧凌云无奈的声音:“姐,你摸的是我的头。” “哦,我说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呢。”萧春夏倒一点儿不觉尴尬。黑暗里,三个小男生都一脸黑线,他们都长大了,这个姐姐,却一点儿没变。 “纵横,你在外面跑,姐最不常看见的就是你了。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有人欺负你跟姐说,姐保管背地里去整的他家破人亡、哭爹喊娘。” 又是一脸黑线,大姐爱吹牛的脾气也一点儿没变。 “姐,你放心,我很好。娄管家对我特别特别好,老爷也有意栽培我。姐,等我什么都学会了,一定赚很多钱,把你们都接出来,咱们再也不给人家当下人了,更不当乞丐了,我们就当生意人,好不好,姐?”萧纵横的语气里带着极其得意和憧憬的兴奋。 “行!太好了,到时候你做老板,姐给你当账房,我们赚他个盆满钵满!”萧春夏说得意气风发,那三个却没一个敢搭腔。她当账房?以她那马大哈的性格,当了账房还不得赔个底儿掉? “凌云,听说你书读得特别好?姐为你感到骄傲啊!”萧春夏在黑暗中摸起了萧凌云的手。她听说,先生夸凌云前途不可限量呢,说他胸中有丘壑,是王侯将相之才呢。 黑暗里传来萧纵横更无奈的叹息:“姐,这是我的手。” 萧春夏干笑几声,也没撒手,将错就错就那么牵着,又把那两个揽到自己身前,极亲近地聊了起来。 刚聊了一会儿,远处喊来三少爷稚嫩的声音:“萧遥!萧遥!凌云!凌云!你们在哪儿呢?” 萧遥几个月才有一次跟萧春夏这么静静呆着的机会,极其不情愿。他愤愤站起来,说:“小兔崽子,几天不收拾他又皮痒了!不知道我们跟姐姐见一次多不容易?!” 这次一头黑线的轮到了萧春夏——也不知道谁是少爷谁是伴读小书童啊。 她嘻嘻笑着拽住萧遥说:“遥遥,以后有的是机会,大庭广众的,你给小少爷留点儿面子,算姐求你了!好歹老爷也在。” 萧遥当下闷闷地说:“那好,那我们走了,姐。” 几个姐弟就此分开,一拨跑去青年男子的阵营里,一拨(一个)回到了丫鬟团里。 萧春夏回到李高阳身旁,发现李高阳的脸色很不对:“咦,你怎么了?谁抱你孩子跳井了?怎么这副死脸色?” 李高阳没说话,一双清灵的杏眼盯着不远处的正席。 萧春夏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那里坐着几个人。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大少爷,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看起来刚毅俊朗,五官生的英气,笑起来哈哈有声,倒像是个极其爽朗却又有些鲁莽的人。 她再转头打量李高阳,她那眼神里装的,好像不只是崇拜那么简单吧?怎么感觉有熊熊燃烧的火苗?学霸就是不一样,遇到个男神,人家的气场都跟自己不一样! 此时,那席间的男子好像注意到了这边投来的眼光,也将眼神投向了这里。看见李高阳,眉梢眼角似微微动了一下,之后再没有别的表示。又转过头来跟老爷说笑了。老爷跟他说话堆着笑脸,谦卑恭顺的样子就像个太监在跟皇帝汇报工作。 “喜欢?喜欢就追呀!”萧春夏最擅长煽风点火。“一看就是个富二代!不对,一定是个官二代!你看老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摞了褶子,要不是对他儿子有利的人,他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摆谱?” 这时李高阳才回过神来,狠狠瞪了萧春夏一眼:“要去你去!这人跟你正合适,是个臭流*氓!” “嘁,我要是没有男神我就去试试,能怎么着呀?勾*引成功了我就上位成了官太太——啊,不对,官儿媳妇儿了!”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李高阳刚才说的好像不是句好话,轻跺了一下脚,压低声音骂道:“哎!不对呀!李高阳!凭什么臭流*氓就跟我很配呀!” 李高阳抬起袖子轻轻掩着嘴:“你小声点儿,老实站着,不要命了?仔细你的皮!老爷可不像你们大少爷那么好说话!” 萧春夏吐了吐舌头,面上一派恭顺的丫鬟样儿,低下头去,轻轻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臭流*氓?他跟你耍过流*氓?” “闭上你的臭嘴!”在夜色里看不出,李高阳的脸是红了的。她向边上挪了挪,再不理萧春夏。 这一夜,真是愉快的一夜,有歌有舞,笑声连连。 那人跟李高阳想的一样,胸无点墨,只生了个好皮囊和好家世而已。 不过,令她不解的是,这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虽是随性风*流,看起来却应该是个聪明人,可到了大堂广众之下却变了,变得鲁莽任性,笨拙可笑,有诸多荒唐之处。 在府上的舞娘跳舞时竟下去陪着一起跳舞,在老爷提议对对猜谜的时候竟然打起了瞌睡,喝酒不用杯子,就用壶,咕嘟咕嘟往里灌,喜欢什么用手抓着就吃,诸多不合时宜之处惹得老爷眉头直皱却也还是陪着笑。 不想他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只离他越远越好! 李高阳收拾了席间的杯盏,端着走在石径上。此时,花园里已经再没有人了,寂静极了。 她想起白天看到的竹枝苑的湖面,突然很想再去坐一坐,反正又没人知道她中途开了小差。 还没走到湖边,就隐约听见有说话声。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尚不明朗,几方势力斗得水火不容。太子那么聪慧的一个人不也落得……那些声色犬马之事还不是人家设下等着他沾的?魏王也是做的过犹不及,小聪明而已。被幽闭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有翻身之日。如今啊,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师德啊,听我一句,老实在江都呆着,先不要图谋什么,不安定。”这是一个清明无比的声音,李高阳对这个声音虽然还算不上熟悉,但也听过几次了。可是,刚刚在席上,他明明是喝多了被人搀下去的。 “遗爱,你是这么个心有七窍的人,可为何非要在众人面前把自己搞的那么糊涂呢?我看你家老爷子对你,也是颇不了解呀!你但凡把你的才华露出一二,也不会像如今的闲云野鹤一般啊。”这是娄师德的叹息声。 那人一声朗笑。“师德,人各有志。什么朝堂,什么争争斗斗,与我何干?我只想靠我自己的一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做个不想太多事,却可以认认真真做上很多事的人。我呀,从小看我家老爷子那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看烦了。只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你就让我住些日子,近日我们府上,真是不安生。” 李高阳秀眉轻挑,这个人,到底有几副样子啊? 这么想着,手中的茶盏杯碟不禁晃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碰触的声音。 “谁?!”是大少爷的低喝声。 第五十七章 爱情的子弹,发射! 李高阳端着托盘从树影中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她特意深低着头,作出一副很胆怯的样子弱不禁风地行着礼:“大少爷,奴婢是梨枝苑的,从未来过这里,天黑走错了路找不出去了。” 娄师德看见是个削瘦的丫鬟,穿的的确是自家的丫鬟服,便摆了摆手:“下去吧,你走反了,去小厨房的路在南边儿。” 李高阳赶紧福身告退。 待她端着东西走到通往后厨的小路上时,一个人正在月色中靠在树干上看着她奸*笑。她好不容易刚放下的心,此时,又给拎了起来。 这位大哥,他是打飞的来的吗?怎么无声无息地就到了自己前面?竟然还有时间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脚气广告造型。 房遗爱靠着树迟迟不见她再向前走,干脆拍拍后背上粘的树皮屑不疾不徐走上前去。 “在想怎么从别的路溜走?死心吧,这儿我比你熟,就这一条路是到厨房的。”他斜觑着眼睛、嘴角噙笑打趣她。“你怕我?干嘛老躲着我?” 李高阳端着托盘使劲儿打量自己托盘里的东西,也不知道真防起身来哪个家伙顺手? 她心里想,看来哪天还得种些草药,不管怎样,遇见这种货色也能防个身不是(李高阳那药剂师妈妈知道她把草药用在防狼上也不知会作何感想)?“饱暖思yin欲”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个酒足饭饱的家伙看来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拿自己开荤来了。 这么多思想活动都是在心里的,李高阳的外表要多平静有多平静。她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你算哪根葱,犯得上让我躲你?” 房遗爱也不戳破她的嘴硬,在她身旁跟她并肩走着。 起初李高阳心里还藏着戒备,怕他一下子来个饿虎扑食自己没防备。走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有这个心思,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刚才那么偏僻的地方他都没作案,现在都快走到大门了,想作案现实条件也不允许了。 两人并肩走着,也不说话,李高阳只到他的耳垂。微风徐徐吹着两人的衣衫,月亮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看上去竟然特别温馨浪漫。显然,说话的东西靠不住,不会说话的东西一样靠不住。 “你是梨枝苑的?”房遗爱的声音温和沉静,看她的眼睛炯炯放着光。 回答他的是更沉静,李高阳压根儿不想跟他说话。 “你叫李暖?”房遗爱也不恼,继续问。 李高阳打定了主意不搭理他。走得略快了些。 这家伙打定了主意非要她开口:“刚才的话,听见了?” 李高阳以为,**并不可悲,可悲的是这**非要装得斯文有礼有文化。一句话问得主谓宾都不清晰,明显的一个病句,还操着那么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勾*引人呢,真是愁人。 她停下轰隆隆向前奔行的脚步,扭头慈悲地盯着他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房遗爱看着眼前刺猬一样的美人,蓦然笑了,说:“看你,怎么都不能好好说话的?我不过是看见一个有点儿意思的人,想问问她,总这么端着,不累吗?”他眼里冒着精光殷殷望着她,丝毫没有一个醉汉该有的样子。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李高阳敛眉冷冰冰看着他说,“我的家乡有句话:好狗不挡路!”说着,打定了主意要硬闯过去。反正这儿已到了离小少爷的青莲苑不远的地界,张口喊人,怎么着也能出来一个半个的。 令她诧异的是,那人却没有拦她,也没有再跟上来,只是站在原处笑笑地说了一句:“可是,在我的家乡,人家都说不叫的狗才咬人,才是好狗。” 李高阳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睛闪了闪,又快步走去……这个人,真要离他越远越好。不但是个臭流*氓,还是个腹黑的臭流*氓! 夜色,听园中流水潺潺,在通幽的曲径上行走,一个人,没有色*狼,真是极爽的! *** 娄师德虽回来了,这几日却没怎么来书房。萧春夏很感谢那位看上去就不着四六的贵客。估计是他的闹腾让大少爷在公事之余得对他寸步不离,好让他不惹出什么事来。 于是,萧春夏那颗思*春的少女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蠢蠢欲动了。 她一个丫鬟,在主人家隔壁的大门前日日站着总不是办法——让娄师德逮到又得一顿分派任务。于是乎,她在有一天接见了娄梨枝之后想,还是写情书吧,短平快。 “李……暖,你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写封情书吧!”在娄梨枝的卧房里,萧春夏第一百多次求李高阳依旧未果。 李高阳把自己的袖口从她握成拳头的手里拽了出来,掸了掸,用怎么看怎么少些温度的眼睛看着拽她的傻瓜提醒道:“你不疼吗?你踩在小姐刚摔的茶杯碎片上了。” 萧春夏闻言低头,嗷地一声窜了起来,跳起来落下去还是那堆碎片。嗷嗷两声之后,才知道跳开了。 “暖儿,好暖儿,你就帮帮我吧。”萧春夏的脸皮跟她的食欲一样强大。 李高阳蹲下身悠闲地捡着碎片,淡笑说:“就不帮。”说完她抬头看看萧春夏,笑了:“心里骂我呢吧?” “哼!”萧春夏被点中了心事,很是不爽。 弄个学霸在身边就是不行,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阴嗖嗖给你一刀子。也怪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在强忍着呢,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边儿骂她呢?擦,这家伙难道还自学过心理学?!太变*态了! “我告诉你,李高阳,你要是不给我写,我就告诉别人你根本就不叫李暖,你就叫李高阳。我再告诉他们你就是个怪物,你是穿过来的!” 李高阳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说吧,也不知道唐朝会不会因为你开设第一家精神病院。”说着好像想到了多有趣的事一样,笑得更深了。 萧春夏把自己放在广大人民群众的角度上想了想,果然,如果自己那么说的话,别人不会觉得李高阳怎么着,倒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于是,她那副威胁的嘴脸瞬间收了回去,趴在李高阳耳边儿说:“大少爷书房里有方砚台是他新买的,我看正适合你,也就你这气度能驾驭得了,不然哪天我给你拿来?” 威逼不行,开始利诱了! 李高阳叹了口气说:“萧春夏,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那么肉麻的东西我是再不会写的了,你想都别想!” 萧春夏柳眉倒竖,一指边儿上刚发完脾气在看热闹的娄梨枝,说:“那你怎么给她写?!”那心安理得指着主子的样子,把屋子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丫鬟也吓跑了——她们怕主子又摔啊! 娄梨枝倒没生气——她跟萧春夏还是有阶级感情的,她也很好奇地看着李高阳,看她怎么回答。 李高阳轻轻一笑:“什么时候我的卖身契在你手里,我也给你写。” 萧春夏怒了,软硬都不行之后,她只得转身走了。走到屋门口回过头大呼小叫着:“好好好,李暖,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赎出来带在我身边,每天你不喜欢什么专让你干什么!每天让你写十封情书,给我写八次脚,连续听我唠叨九个时辰!”狠狠地哼了一声,才走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句气话,有一天竟然一语成箴)。 李高阳该干什么接着干什么,只当她的话是某种经过人体的气体。 没有其他办法了,趁大少爷没回来,萧春夏占用着他的书房开始挥毫泼墨了。跟着大少爷这么熏陶了些日子,她觉得自己也算有那么点儿书卷气了。她用她特有的拿刷子一样的姿势开始充满激情地写情书了。 刷刷点点了两个时辰,最后的成品美得让人无法直视,纸上斑斑点点的墨迹到处都是,内容更是绝无仅有—— “伦哥哥: 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脏跳动就紊乱了。看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疼得稀碎,看见你的时候,又跳得稀碎。我想我是病了,绝症。你就是那个唯一能救我的大夫。 伦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家室,因为我看你从来不敢穿白衣服,一定是没人给你洗。你放心,只要你跟我谈恋爱,虽然我也不怎么会洗衣裳,但是,我们俩可以联手找些衣服穿得白的人下手——比如你主人。呃,说的远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你要是同意跟我谈恋爱,就来施公河边的那棵最大的歪脖柳那儿找我吧。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更要来,我怕我吊死在那儿没人给我收尸。 爱你至死不渝的春夏” 写完之后,萧春夏打量来打量去,觉得毫无漏洞,真是一封好情书,抒情抒到了极致,又让他怎么着也得来一趟。 萧春夏心中洋洋得意,又暗自庆幸,多亏李高阳没答应帮她写,不然哪来的这样的真情实感?左不过又是一些酸诗。 无论如何,她被自己的情书感动了。好,就现在,爱情的子弹,发射! 第五十八章 时间地点都对,就人物不对 青青杨柳岸,红红美人面。日光均匀正好,潺潺流水南风小。这正是一个滋生爱情的好日子。萧春夏也是醉了。 她觉得,这地界,这意境,不缠缠绵绵谈场恋爱都对不起这古代无污染、绿色环保的生态环境——虽然她这美人面实在不见得有多美,但气氛一烘托,一男一女一对眼,八成儿就有了。 她早早就来到了施公河岸边,现下正对着那棵最大最歪的歪脖柳神情表白呢。 “伦哥哥,你来了……哎,不行不行,不够亲近。伦,你来了?”之后,矜持掩唇一笑,笑得脸有些抽抽儿,气急败坏地对自己说:“萧春夏啊萧春夏,你就是女汉子做的时间太久了!连笑都不会了!哪个男生不喜欢娇滴滴的公主病?你粗粗的跟个爷们儿似的,岂不是又等着人家把你当哥们儿呢?!不行,继续练!继续练!!” 平时巧言令色、灿若莲花、化腐朽为神奇的舌头,怎么一到了谈恋爱的节骨眼儿上,就完全显现不出它的优势了呢? 萧春夏用两只手掌使劲儿在脸颊上搓啊搓,终于在搓掉皮之前蹭出了两片看上去很可疑的红晕。嗯,霞飞腮边这效果算做出来了! 她伸出两只手放在他想象的歪脖柳的“腰”上,深情款款地说:“伦哥哥,以后我们两个成了亲,你就不用再去侍候那个死人妖了。我们俩就去种地,过牛郎织女一样的生活。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生他十个八个孩子组成个足球队。嘿嘿,多好。” 这边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轰轰烈烈,那边一个人靠在树上看得津津有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打断了这极尽妩媚娇柔之能事的表演。那人温文如清泉般的嗓音徐徐开口:“我没记错的话,牛郎和织女好像没什么好结果。” 萧春夏回过头去,一个月白风清的白衫公子正在柳荫下斜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这么美的美男子,跟这良辰美景真是极其般配。只可惜,这美男子却不是她想要的美男子。 这就像是一部偶像剧,时间对了,地点对了,感情对了,却发现人物不对。于是,偶像剧没了,变成了喜剧。 萧春夏一个人的演出生生被截断了,先是腾地红了脸。向李恪身后看了看,确定没别人之后,脸上的羞涩片刻工夫消失殆尽。她急急地问:“怎么是你来了?遂伦呢?”突然间,她幡然醒悟,一顿足:“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截了我的信没给他看!” “什么信?这我倒是不知道。是遂伦求我来的,说若是一个人都不来怕有人会吊死在这里。”李恪靠在树干上,云淡风轻得世外高人一般,笑得极其闲散:“没想到在这儿还看了一出好戏。” 萧春夏愣愣看着他,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作何反应,傻傻地问:“他……他真这么说的?” 李恪轻轻颌首,闲闲打量着她。 萧春夏的心里漫过一丝绝望:“那……他还说什么了没有?” 李恪依旧淡然看她,却没有说话。 萧春夏惨淡地笑了一下,说:“哦,知道了。”之后,慢慢走到河边,面向潺潺的河水坐了下来。 李恪靠在树干上,笑着扬声问:“你不是说要上吊吗?怎么着,改投河了?” 萧春夏看着河面,也不回头,对着后面摆了摆手,声音有点儿落寞地说:“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自杀的。你走吧。你的话带到了,我知道了。” 李恪站直身掸掸袍子后摆想走,可是看见河边那孤单单坐在河边的小身影却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怜惜。 哎,也罢,左右也是闲来无事! 他静静踱到萧春夏的身边坐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看着河水流淌。 “想笑就笑吧,我很有抵抗力的。”萧春夏静静看着河水凄惨地笑。 “我干嘛要笑你。”李恪拾起一块小石子噗咚一声扔进河里。 “笑我自不量力、自取其辱呗。笑吧,没事儿,他们常这么笑我。”萧春夏扭头对李恪笑笑,笑容有点儿苦。 “他们是谁?你以前常主动追求男子?”李恪眉头微皱轻声慢语地问。 “你看见美的东西不心动吗?我喜欢我去追求怎么了?反正我就算追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喜欢我。十次有九次半无疾而终。既然是这样的几率我更应该努力去追求不是吗?万一有一次成功了呢?!你以为我是李高阳,每天坐在那儿看着黑板想着题挺着天鹅脖子,帅哥就能一波一波地往上涌?!难道长得丑就得贴墙走吗?”萧春夏也学他的样子往河里扔着石子。 “高阳?你认识高阳?”李恪若有所思地看她。 “哦。我说的和你说的肯定不是一个人。你走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儿,没事儿。你以为我会‘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头’吗?”她给了李恪一个自打认识以来最灿烂最善意的微笑:“我这样的人,出门没人陪上厕所都不敢,还敢自杀?我就是逗逗遂伦,一定不会的,你放心吧。” 说着,又扭过头去静静看着河水。 “其实你不丑。”李恪道。 萧春夏回头笑了:“谢谢你安慰我。” 她转过去面向河水,使劲儿举起了个拳头(想象一下海贼王中路飞的造型),说:“你以为我消沉了?没有!你以为我因为我的相貌不自信了?哈,更没有。我萧春夏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她摇着手臂对着湖面高喊:“遂伦!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偏偏要一直喜欢你,直到你喜欢我!我萧春夏一点儿都不在乎容貌好不好看,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李恪盯着她,觉得这个疯狂的女子就像个临水盛开的向日葵,金灿灿的,永远拥有阳光。 他一时怔怔地脱口而出:“我从来不会为了安慰一个人就说谎话。你……很美。” 只可惜,他这句很认真的恭维话,根本就没听进那个近乎狂热的人的耳朵里。 那个家伙还在疯狂模式中,她叨叨咕咕地喃喃自语着:“你不想见我?我偏要你见我!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去送爱心早餐!嗯,对,就这样!我们学校的男生们都是这样干的……” 实在听不下去萧春夏这种传销式的自我激励了。李恪静雅怡然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未语先笑:“本来今天遂伦是有句话要我带给你的,我却没想带。不过,现在,我又想带了。” 萧春夏碎碎念的正酣,突然间听到“遂伦”两个字,赶紧停下来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李恪伸手理了理头上的碧玉簪子,慢悠悠地嗟叹一声:“遂伦让我告诉你,你不必在他身上费心了,他是个阉人,不该有男女之情。” 这位世家的公子哥儿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萧春夏硬生生惊出了一脊梁的冷汗,脑中一股浊气袭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遂伦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宫,是个阉人。后来……因为习得一身武艺,才被我要了出来。”李恪看着萧春夏惊嘘嘘的表情有些受用又有些不落忍,矛盾得很。 萧春夏的脸先是一白,后来又铁青。最后,却如常了。 如今奸人当道还真不是盖的,想拆散人家的姻缘什么话都敢说。她大义凌然地道:“谣言止于智者,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只不过,你以后要是再散布这种谣言……” 想了很久,也不知道用什么能威胁到他。于是又拿出以前在学校时常说的话:“我有很多小弟的,你知道吧?你再造谣,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呃,其实她在唐朝还真没什么势力,除了那几个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家伙,哪来的小弟?!这哪行?真是退步了。以后还是得开枝散叶、广收小弟才是啊! 听她这么一说,李恪心里的那点儿悲悯荡然无存。他一脸恨不得赶紧把她嗖地一下幻影移形到遂伦面前的样子,冷笑着说:“我造谣?那你自己去问遂伦好了,看我是不是造谣。” 萧春夏脑中一道惊雷劈过。 她一路义愤填膺地向街心飞奔而去,李恪则一副**倜傥的样子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样子。 待跑到李府时,早上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已一塌糊涂。她早已管不得那么多,冲进正屋时,遂伦正呆呆坐在凳子上不知道想着什么。看见她狰狞的神态时,脸色变了变。 萧春夏站在他面前,眼皮都不敢抬,盯着地面问:“李杨说你是……是……,是真的?” 遂伦听了,也跟她一样,不看她,看着地面:“嗯,是。是我求主子去告诉你的。” 萧春夏一听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直觉得脑子都空了,四肢有些发软,当场愣在了那里。 半晌,她却抬起头来,咧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你就因为这个拒绝的我?那没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对我都没什么所谓,我家乡有个叫‘什么图之恋’的。哎,你看我这脑子,关键的东西总记不住。总之说的是只要有爱,有没有性都不重要。”她看遂伦看她的眼神有点儿迷恋,便补充道:“哦,那个,性就是上chuang、亲热。” 靠在门框上看热闹的李恪惊心动魄晃了一个身。 遂伦倒是极淡定,他也不看她,火急火燎地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萧娘子,你不要再费心了。我不是在替你着想,我是……我是……不喜欢女子。”说完,才看见自家王爷正靠在门上隔岸观火呢。 他一眼都没敢看李恪,赶紧走了。 这一天真是天雷滚滚的一天,萧春夏觉得今天遭受的雷击要是攒起来发电,应该够整座城市足足用上一年的。她眼里心里泛着酸,灰不溜秋地耷拉着肩膀走了。背影萧瑟瘦弱,让李恪看着有些心疼。 是夜,遂伦破天荒地练功练了四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汗水把一身短打衣衫湿了个通透。李恪正站在院子当间儿看月亮,也没回头,问遂伦:“遂伦,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人?” 遂伦这个闷葫芦回了句“何苦害了人家一个好女子”就钻进屋里闷头睡觉去了。 第五十九章 官二代,短命鬼 夜漏沉沉,月影横窗,微风将窗纸打得沙沙作响。屋里屋外除了这风声再无响动。 萧春夏软着脚半趴在厨房的架子上醉眼惺忪地想,这是第几天了?哎,管它是第几天。难道失恋还得弄个纪念日不成?那她的纪念日怕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了。 她这短暂的两生里,除了上课调皮捣蛋被抓,经历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失恋了,失着失着,也就习惯了。到底失恋过多少次她是已经记不清了,这么说吧,她的初恋还在。 每看上一个入得了眼的男生,跟人家示了一通好之后,都以跟人家成为哥们儿而告终。这该算是她在人品方面的极大成功,还是在女生魅力方面的极大失败呢? 可是,这次是失恋,却是她无数次失恋中的战斗机。不单单是因为这是她穿来古代之后的第一次心动,也不单单是因为这次是这么近水楼台的一次心动,主要还是因为,这遂伦啊,还真就是她多年以来的理想型。 身手矫健、体格彪悍、锄强扶弱,还耿直不多言。跟他一比,以前的那些小男生们简直都不值一提,弱爆了啊弱爆了。只是,这样的一个旷古的奇男子,怎么却连个直*男都不是呢? 这么嗟叹着,萧春夏又伸出她颤颤巍巍的小手儿去把架子上的小酒坛子拿了起来。哎,娄家的菜也香肉也多,就是这酒,怎么干喝不醉呢?她昏头昏脑地想。 快点儿让我醉了算了,也好过脑子里频频闪现两个字:太监!她昏昏沉沉地想。果然,这么想着的时候,加粗、二号以上、带闪光的艺术字“太监”俩字又在脑子里轰隆隆滚了一遍。 *** 这天晚上,娄师德和房遗爱说了会儿话后往回转。走到竹枝苑的门前不经意望了望书房的方向。呃,他很久没见过萧春夏了吧。这么想着,他低头整了整衣衫正了正发带就走去了书房。没成想却扑了空,萧春夏不知去了哪里,竟不在。 娄师德歪头一想,就有了主意,那个爱吃的小家伙怕不是去了厨房吧? 待推开小厨房的门,娄师德呆了呆。一屋子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他借着外面微弱的光向里打量,那个他连睡梦里都想要看见的小家伙竟然半趴半跪着在喝酒,好像嘴巴里还喃喃有声。 “春夏?”娄师德连忙几步踏了进去,把她扶坐在了地上。 萧春夏扬了扬眉毛,一手拿着酒坛子,一手撑着地面,看身后半搂着她的人,笑了:“伦哥哥,你终于来了?你心疼我了?没事没事,这对我说就是小case……这都不算事儿……失恋对我来说都不算事儿,你不用安慰我。” 娄师德生生一怔,脸色黯了黯:“春夏,我不是你的什么伦哥哥。” “啊?那你是谁啊?”萧春夏脸上现出了痴傻而迷茫的神色,甚是可爱。 仔细回头打量了良久,她一拍大腿:“啊,我知道了,这么白的小白脸,你……你……你是人……妖!哼!你快离我远点儿!说不定我伦哥哥就是被你给掰弯的!小白脸儿,不安好心眼儿!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吧?啊!!” 娄师德看她的样子,脸上又荡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春夏~我是师德。”这声音舒服好听,有些亲近,还带着几分诱*拐的意思。 “啊?”萧春夏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又竭力睁着。从那两条勉强开拓出的缝隙里,她看见了一张丰神毓秀的脸和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啊,还真是我们家娄四海呀!四海呀,你跑哪儿去了?你怎么这么久不来陪我了?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说着,撑地的那只手抬了起来,把娄师德的手拉过来,抱着娄师德的一只手臂哭了起来。 娄师德稍稍侧过身子,拿出一方帕子给她擦着泪水:“别哭,别哭,春夏。我不是在这儿嘛。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喝酒了?” 萧春夏把眼泪鼻涕往娄师德的袖子上擦了擦,好像没听见他问的什么。自顾自说着:“四海呀!我好难受啊!遂伦不要我,他不要我,你知道吗?他……他……是个太监我都不嫌弃,他竟然还不要我!我那么喜欢他,他不要我!” “太监?”娄师德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接着说:“他不喜欢你你还有别人,还有我啊。”他抚着萧春夏的头安慰她。 “你?”萧春夏猛然抬头看着他,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小兽一样可怜,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嗯,我还有你,还有纵横、凌云和遥遥,还有娄梨枝,还有……李高阳那个大学霸!”她重重点了点头,极其严肃地说。 可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哇”地一声哭开了:“可你们都不是男人啊!我是要找个男人啊!我想找个男人谈恋爱啊!我将来还想结婚生孩子呢,我可不是学霸,我可不会以事业为重。我就想弄个舒舒服服的小家,有一帮小崽子。” 娄师德的脸又黯了黯,心想,谁告诉你我不是男人的,只不过你不把我当男人罢了。 他抓起萧春夏的手说:“不要紧,你有我就够了。他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他不跟你谈恋爱,我跟你谈恋爱。好不好?你不是喜欢玩儿吗?以后,我带你走遍山山水水,玩儿他个够!你不是喜欢吃吗?以后,我带你吃遍各地的小吃。你不是说极北之地的冰天雪地很美很美吗?以后,我带你去,我跟你一起去看树挂,打雪仗,好不好?” 萧春夏喝得蒙蒙的,只听见人家说“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说了那么多个。她这个人,平素里就是个热心肠的人,从来不会狠心跟人说个不字。当下就说“好”,又感觉好像不够实在,重新拎着酒壶拍着胸脯说:“好!哥们儿我一定办到!” 之后,把手里的坛子举起来咕嘟嘟喝了一大口,小脖儿一歪,靠在娄师德的胸膛上睡着了。 娄师德看着躺倒在自己胸前的小人儿,一阵哭笑不得。真是个让人劳心伤神的家伙。 他把萧春夏手中的酒坛子拿起来,学她豪气的样子咕嘟嘟干见了底儿。哎,这样什么都不想的生活,也挺好。 他弯下腰去,在萧春夏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上落下了一吻。“春夏,无论如何,我们今天已经说定了。” *** 李高阳近来刚刚消停一些,却又开始心烦了。 本来娄梨枝近来好了很多,再不会在屋子里乱扔东西了。也不会再像前一阵子似的,因为辩机的事儿对她爱理不理,像个刺儿头一样。这位让人捉摸不定的小姐最近迷上了整蛊,经常跟她的小弟弟厮混在一起,去捉弄那新来的木讷先生。回来还会给她讲点儿恶作剧之后的“做后感”。这让她很省心。 可是,俗话说,摁下去葫芦起了瓢。这样的日子刚刚好过了不久,却又不好过了。近来她总会在各处时不时“偶遇”到那个登徒子二世祖先生——这家伙制造偶遇的机会真是一等一的好。 这不,现下李高阳正要去给娄梨枝买纸笔——最近这位小姐为了整那位新来的先生,也是很舍得为教育事业投入的。 就在她刚拐出府门的下一秒钟,一张长相非常正派、在她看来气质却非常猥琐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 “呦。”那人笑着向她飘来。“暖儿姑娘,好巧。” 李高阳皮笑肉不笑地笑着回答:“是啊,这位公子。今天是这几天的第七次‘好巧’了。” 房遗爱对这句讽刺意味非常浓重的话毫不介怀,一径露着他熠熠的皓齿笑得风生水起:“暖儿姑娘干嘛这么客气,叫我遗爱就好。” “遗爱?”李高阳的眉头蹙了蹙,心思转了转,轻飘飘试探着问:“遗爱公子,您不会……是姓房吧?” 这回轮到了房遗爱的眉头蹙了蹙。想,事情大概会没什么意思了。自己真多余告诉这小丫头自己的名头。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也知道长安城里的事。 他以为李高阳知道了他的名字会恶虎一样扑上来。岂不知人家是在心里核计着完全相反的事。李高阳看着他,满目尽是判究和探寻,心里想,这人的人中也不算短啊,怎么那么短命呢? 学霸就是学霸。听到他的名字的第一刻开始,就记起了他的命运。这个历史人物,是个庸莽武夫,最后嘛,好像距离现在没几年就死翘翘了。 她收回眼光,向他投去一个有些悲悯却又更轻飘飘的目光:“哦,那么遗爱公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句话,把房遗爱问愣了。他看见她出了府就跟了出来,实在没什么地方想去。他沉吟了一下,装模作样地问:“暖儿是要去哪儿啊?” 李高阳一副低眉垂目的标准丫鬟相:“奴婢先问的,自是公子该先答。” 呃,房遗爱有些腻歪了。果然,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开始巴巴地勾*搭他了,看那副贤淑温良的样子!他顿时觉得无趣,兴趣索然地说:“哦,我想去茶楼听听书。” 只听李高阳恭敬俯身道:“哦,那公子快去吧。那说书的每天辰时来巳时走,准点儿的很,去晚了怕听不着了。奴婢要去买纸,跟您正不是一个方向。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公子慢走。”语气感人至深、发自肺腑。 房遗爱开动一百万个脑细胞也没料到李高阳对他说出的会是这样一番话呀,当场愣在了那里,望着李高阳的眼光浩淼又深邃。 李高阳才不管那么多,表达了自己一番不同路的心意之后,赶紧走了。很怕这位官二代一时心血来潮说他也要去买纸。那可就不好办了。 还好,官二代短命鬼先生还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直到李高阳走得远了,房遗爱看着她娉婷而行的背影才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事情,终于越来越好玩了。 第六十章 欧巴,fighting! 贵客住得久了,便也不怎么贵了。 房遗爱在娄府从春天住到了夏天,两月有余。日子久了,大家就都不大把他当客人待了。 加之这位贵客虽然背景强大,却着实是个不怎么分好赖的主儿。对他好了,他感觉不到,对他不闻不问吧,他倒觉得舒坦。他还经常往外跑,整日整日的不着家,久而久之,娄府整府人在娄师德的授意下,开始把他当成一团小空气了。 既是这样,娄师德便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他一正常,萧春夏就开始不正常了。 最近娄师德好像还很忙,经常把“单位”的东西带回家来冥思苦想,看着他因为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公文死拧着眉头,萧春夏也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空着两只大爪子干呆着了。 娄师德每晚来书房处理公文的时候,她便准备点儿羹汤点心,以备他饿了的时候随时取用。 这些分内的活儿,以往萧春夏是从未做过的。因而,每每她端着汤水要他喝时,娄师德的眼中都会冒出星星闪闪的幸福光芒。这让萧春夏觉得更为尴尬。可想而知自己这个丫鬟当的是有多懒,就这么点儿举动就能让主人感动成这样。 那次厨房夜醉之后,两人的关系重新上升了一个台阶。 以前,在娄师德还是娄四海的时候,他在萧春夏的心里是个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是的,无话不谈。可是后来,自从他摇身一变成为大少爷之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曾经一度很微妙。 说话的语气没变,两个人脸上的笑容也没变。可是,不知怎地,萧春夏的心里就是突然间就觉得隔了一层什么,有些话突然就不想对他说了,有些事情,本是无足轻重的,也不想给他讲了。 说来也怪了,就那一顿酒的工夫,两人中间的那层隔阂就消失了。正所谓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啊。喝一喝酒,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两个人的。有了共同秘密的两个人,就更铁了。这是从古至今都通用的拉关系的方法。 还有就是,海姑告诉萧春夏,娄师德把她扛回来的时候属实费了不少力气。她都已醉了,却还不肯老实地成为一滩烂泥,被人扛在肩上还在发着酒疯唱着歌,据说歌声惨绝人寰……少爷很是费了番工夫才没让满宅子的人都来围观她。至于具体用的什么方法,海姑一句也不像多说。 都这样了,再不彻底接受人家怎么着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不是?于是,萧春夏在心灵上,与娄师德和好了。 竹枝苑中变化了的不光是娄师德和萧春夏微妙的关系,还有海姑的性情。 海姑在竹枝苑里,历来是个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角色。可是自打这次回来,却变得很少言寡语。萧春夏打从她身边经过,她经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时候还会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萧春夏早已熟悉了海姑连打带骂大嗓门大女人的套路,如今每天偃旗息鼓、闷声不语的样子倒让她觉得心慌。 终于,这日,她终于不胜其扰,一下子冲到正做着针线活儿的海姑面前,说:“海姑,有没有什么让我帮忙的?” 海姑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她一眼,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哦,春夏啊,没什么事儿,你想去哪儿玩就去玩儿一会儿吧。” 这要是往常,她指定乐得后脑勺都开了花。今日却不同,这海姑太反常了点儿,她决定不问出个“所以然于是就”来,誓不罢休。 她撅着屁*股蹲在了海姑面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海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虽然知道海姑肯定不喜欢人问,但她打定了主意要问问。她不问谁问啊?竹枝苑总共就这两个半人,娄师德那厮,就是看出什么来了也会粉饰太平,一定不会去揭人伤疤。人的身边总得有个烦人的人才行不是吗?她就来做这个人好了。 海姑眼珠儿转得都比往日滞得多。她缓缓转过眼神看萧春夏,雾里看花般看着她说:“啊?你说什么?” 萧春夏继续着这种喷气式飞机的姿势问:“海姑,你家有什么事儿了?” 海姑还是那种呆萌萌的表情:“啊?没有啊!”一声“没有”道出来,眼泪也跟着带了出来。 就这还说没有事儿呢?都抑郁了都! 在萧春夏的软磨硬泡之下,海姑终于说出了心事。 原来,海姑的亲哥哥本是在家中务农的,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本来,一个务农的庄稼人会有什么事呢,谁知道却真真是祸从天降了。 他的一块地被不知道哪位大人看好了,非要买去。 海姑的大哥虽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认死理的人。这块地是他家所有田地里最最肥沃的一块,年年都是种什么得什么,收成极好。 庄稼人自有庄稼人自己的打算,这么好的地,卖了的钱花了也就花了,地放在手里却是一辈子的指靠。所以便拒绝了来人。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大哥一家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生生没了。 “没了?”萧春夏跳了起来,这是失踪案啊。“报官了没有啊?” “报了,报了又有何用?这样的事太过蹊跷。我们几次去官府询问,都被人搪塞了过去。想来一定是与那买主有关!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斗得过谁呢?也只有认了。” “海姑你别上火,兴许他们一家被逼得急了躲出去了呢!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您也是有可能的,或许过个三年五载也就回来了。”萧春夏极力编造着瞎话骗海姑开心。 海姑默默点点头,再不做声,又回复了她的呆萌状态。 当晚,夜深人静,烛火之下,娄师德还在挑灯夜读。 萧春夏扶着额,最开始只是盯着娄师德发呆,盯着盯着视线便到了桌角,再盯着……就根本盯不住了。闭上眼睛开始呼呼。 屋子里寂静无声,睡气浓重。 “哎,又是流民!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起了!”娄师德将手中的书卷向桌上一掷,忿忿地说。 摔书的声音让萧春夏激灵一下醒来,腾地站起来:“啊?啊?下课了?”活脱脱像只惊到了的兔子。 娄师德这才发现,原来她不知何时早已睡了过去。他宠溺地看着她,含着歉意的微笑说:“春夏,吵醒你了?你回榻上去睡吧,不必在这里陪我了。” 萧春夏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头打着哈欠说:“没听说哪家的主人还在,丫鬟就先去睡的。我们共同进退,你不睡,我也不睡!”她又琢磨地看着娄师德的脸,问:“老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太好?说来听听。” 娄师德无奈笑笑。还没听说哪家的丫鬟管自家少爷叫“老娄”的呢。 闲来无事,他也便简单跟萧春夏说了说他眼前的这件事: 这是一起北地流民伤人的事件。简单说,就是“外来务工人员”(或者说进城农民工)跟本地居民的斗殴事件,后果严重了些,本地居民死翘翘了。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这位杀人的外来务工人员是前两天刚来的,没人熟悉他的背景,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人家杀完人,把血往裤腿上蹭一蹭,潇洒地跑了,人去楼空。 官府手中除了按照围观人士的描述画的样貌图一无所知。 要知道,古代的样貌图,那就是个抽象漫画,除非脸上有一大片形状怪异的胎记或者长了一脸的美人痣,否则,按图找人的几率微乎其微。 江都是个经济相对发达的县城,北地和番邦往来之人颇多。如今是春去夏来的季节,天气好了,北边儿来的人也就更多了。北地和番邦的人,特别是零星散客,在此地根本没有熟人,犯了事一跑六二五,根本找不到人。这对于江都的治安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作为县丞,娄师德很受伤。 “哎,这可怎么办呢?”萧春夏听他一说也跟他犯起愁来:“这要是在我家乡,人人都有个身份证,大家到了哪儿一掏身份证。样貌体征、出生年月都在上面(其实最主要的是,摄像头多,一上网一扫脸都能查出来。这她也不敢说呀)。在这儿可该怎么办呢?” “身份证?”娄师德眼睛一亮:“春夏,你给我讲讲你家乡这个身份证。” “啊?”萧春夏一听他想听,当时就开始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了:“在我家乡,每个人过了18岁都会有身份证——其实没过18岁,有点儿什么事要做也要去衙门里开临时的身份证。每个人的身份证上都有一串号码,这串号码最开始的数字代表的是出生地,后面的是生日时辰。无论到哪儿,做什么,都得用这个身份证……” 在萧春夏絮絮叨叨的讲述中,娄师德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东西。“春夏,没想到你们蛮夷之地,竟然会比我大唐思虑的还要周密。对了,春夏,你的家乡是在哪儿来着?” 萧春夏瞬间从刚刚牛逼闪电侃大山的氛围中冷却下来:“呃,说了你也不知道,我的家乡,叫……叫中国。” “中国?”娄师德想了很久,最后终于认输似的带着歉疚道:“呃,还是我孤陋寡闻,真没听说过。” 萧春夏心想,你听说过才怪。 她说:“我的家乡,是个半隐的岛屿,只有出没有近,因而这么多年,几乎外面的人都没听说过。”萧春夏按照世外桃源的标准形容了一下自己的家乡,最后叹了口气说:“哎,只有出没有近倒是真的。我只怕这一生也回不去了。”这最后的一句,却充满了真情实感。 娄师德拍拍她的肩头:“只要人在,什么事都有指望。” 接着,他又兴奋地说:“春夏,或许你这个关于身份证的说法真的可以解我的燃眉之急。” 萧春夏本来是在胡吹海侃过嘴瘾,听他的意思自己好像能帮到他,一下子很兴奋:“啊?真的?真的?能帮到你最好不过了!”说完,咧开大嘴笑了。 娄师德找到了一种解决方法,心情也很高兴。一双弯弯笑眼和一对圆圆笑眼相视而笑,好不快乐。 娄师德看着萧春夏感叹道:“春夏,以前我以为你只是我的开心果,没想到,你还是我的福将。” 萧春夏歪头龇牙一笑:“嘿嘿,这叫傻人有傻福。还是你聪明,能通过我说的事想到对策。小伙子行啊!堪当大任啊!我看好你呦!”她学韩剧里的女主角们的姿势扭脚摇臂说:“欧巴,fighting!” 娄师德一愣,旋即笑了:“这是你家乡的方言?那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萧春夏眼珠一转,奸笑着说:“你就说,千颂伊,fighting!” 果然,娄师德有样学样地举起拳头,说:“千颂伊,fighting!” 嘿嘿,被人叫千颂伊的心情好爽——尤其是被一个像都敏俊一样好几百年前的古代大帅哥。 萧春夏闭着眼睛想,等哪天再要份炸鸡试试,哎,悲催的是,大唐也没有啤酒啊! 第六十一章 君子报仇,到了晚上也不晚! 天气渐渐闷热了起来,树上的知了吱吱叫个不停。这日,萧春夏闲来无事,自己弄了个网子捕知了。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在树下响起。 “捕知了啊。”萧春夏趴在树叉上兴奋地说。说完才想起,这个声音怎么不熟悉?她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向树下望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到来人,萧春夏腿有点儿发软,本来想顺着树干出溜下去,结果……不争气地一个仰八叉摔了下去。 更不争气的是,捕蝉的网子脱了手,在她掉下来之后,飘飘荡荡落下来掉到了她的鼻子上。她刚捉的两只蝉就趴在她眼皮子底下鼻梁上蠕动。 那人脸色极不好看,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萧春夏:“你在这儿都是这么做事的?哼!” 萧春夏别的不行,编瞎话的能力一等一的强。她赶紧拿下脸上的网子拍拍土起来,假装恭敬地说:“老爷,奴婢每晚听见知了在树上叫得心烦。趁现在闲来无事,把它们都捉了,省得少爷读书的时候,吵着少爷!” 娄祖荫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心想,倒是个忠心为主的奴婢。 他不再看萧春夏,缓缓走进书房里,手一拂,坐在了娄师德的书桌前。 “少爷最近都在看什么书?”娄祖荫不紧不慢地问,眼睛淡淡打量着娄师德的书房,还算干净整洁,看来也是个守本分的丫鬟(其实海姑早上刚来打扫过)。 萧春夏狂汗。这是拷问吗?拷问也应该问少爷呀。 “少爷近来读书的机会很少,始终在处理公务。”萧春夏一板一眼地回答。 多亏这家伙最近忙啊,不忙自己就死定了。像她这种选手,《论语》、《尚书》都傻傻分不清楚,被老爷知道了还不得连着夜地把她这侍笔撤了,以免拉低他们家国宝级大少爷的智商? “嗯,公务多是好事。”老爷伸手去桌子上拿茶盏。 萧春夏抢先一步拿起了老爷的茶盏背在身后:“老爷,没有茶。我去给您沏茶。” 说完赶紧拎着茶壶,带着刚才那只茶盏跑了出去。好险,这要让老爷看见大少爷没回来,杯子里的茶竟是温的,泡的还是大少爷的大红袍。那她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娄祖荫看着这个丫鬟忙三火四的背影,想: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帮到师德的样子啊。 少顷,萧春夏端了茶来。 娄祖荫一边喝着茶,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娘子是姓……” “回老爷,我姓萧。”萧春夏赶紧狗腿地回答。心里想,怎么还不走啊,怎么还不走啊?再呆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萧娘子,你家中还有何人啊?我听娄通说,将你买进府里的时候你是带着几个弟弟在行乞?”娄祖荫撩眼皮看了萧春夏一眼,让萧春夏周身发凉。 “回老爷,我家里没旁人了。爹娘都……跟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哦,仙去了。”娄祖荫怪异地扫她一眼,没听过谁说自己父母死了这么说的,真是个怪女子。“那么,娘子以前家境很殷实?怎会识文断字、博古通今呢?” 看来又是娄通帮她吹出去的!萧春夏正想说自己识文断字都做不到(繁体字认不全),更不用提博古通今了。可转念一想,可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兴许把她改派去厨房洗萝卜也说不定。 便说:“我……我爹是个教书先生,所以我粗通典籍。” “哦。”娄祖荫又细细打量她两眼,嗯,家世清白,父母双亲都去世了,没什么拖累。只是那三个弟弟有些累心,倒也不是安排不得。顶顶关键的是长得不怎么样,挑不起什么风波,又能助师德一臂之力。 他点点头,问:“我听师德说,前几日身份文帖的主意是你帮他想的?” 哦,萧春夏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老爷特地来跟她说了两句话,原来是感谢她来了。 “也没什么,就是顺口一说,正好少爷用得上。”萧春夏挠挠头,没心肝地笑。 “嗯。”娄老爷点点头,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今后好好辅助少爷。”说了这么句不找边际的话,就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李高阳慌忙靠到一旁,对着娄老爷福了福身。娄老爷也没看她,迈着方步走了,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萧春夏。 “遭到表扬了?”李高阳俏生生带着一身的新鲜空气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依旧看着娄老爷背影发呆的萧春夏,打趣说。 萧春夏带着奇幻迷离的眼神狠狠看她一眼:“你刚才都听见了?这娄老爷子脑筋好像有点儿问题,大白天的找我一个侍笔丫鬟絮叨了半天。” 李高阳出落得愈加倾城的脸上弯起一方看穿世事的笑意:“我倒觉得这娄老爷子思路清晰,要点明确。” “哦?什么意思?”萧春夏的表情更迷茫了。“你说说看,让我也明白明白。” “娄老爷子此行有两个点睛之笔。一是想知道你的家世,二是看看是不是娄师德所言不假,那主意真是你出的。”李高阳沉静如水地看着她,娓娓道来。 萧春夏被她说得更加糊涂了:“他一个老头子试探我这个干吗?” 李高阳笑笑:“或许想让你做小?” “别惹我啊,我心情好着呢!”萧春夏把两个手握在一起掰得咔咔作响,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我又没说是给他做小。”看萧春夏一副蓄势待发要干一架的架势,她扑哧笑了,说:“哎,他说了这么久,我在你院子里站得腿都酸了。快走!娄梨枝让我去帮她买纸笔,你陪我去吧。” 萧春夏二话不说,跟着她就走了。很久没出去逛街了,都不知道街上开了什么新铺子没有。最主要的是,糕点铺子里有什么新研制出的糕点没有。 “娄梨枝最近怎么了?我看你怎么老去买纸笔?怎么着,她要‘春夜闭门读*’?”萧春夏问。 李高阳翻翻白眼,这家伙总能一下子打消自己跟她聊点儿什么的*。她不说话,干看着街上人流中间的缝隙,嗖嗖地走。 “喂,你慢点儿啊,你叫我来又不跟人家说话!还不让人家看看街面上的小玩意儿!你这样很难一起愉快玩耍的我告诉你!”萧春夏灰溜溜地跟着,嘴里嚷嚷着。 李高阳心里想:如果不是被二少爷和房遗爱那两个变*态骚扰怕了,我怎么可能叫你一起出来?! 房遗爱那厮倒还差点儿,也就是时不时来点儿偶遇同行。二少爷可就完全不是个东西了!这家伙真是打着手电筒也找不到闪光点啊!那咸猪手真是说话间就能爬到你脸上啊!所以,不得不防! 她轻飘飘扫萧春夏一眼:“看上喜欢的玩意儿你还能买吗?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这个月的月钱已经在上个月提前支了吧?” 一句话提点得萧春夏马上缩了脖子。上个月她在街上看到了一只机关木鸟,什么发动装置都没有,却能张眼闭眼、起飞降落,价钱高的离谱。她觉得萧遥一定会喜欢,便一冲动,跑回府里支了银子买了。 萧遥是高兴了。可这样做的后果是,打从买了那木鸟以来,她过上了和尚一般的生活——只要想买一点儿东西,就得找各位姐妹化缘去,拆了西墙补东墙。 萧春夏咬咬牙,再不看那些吸引她的好东西! 到了墨翰斋,萧春夏皱着鼻子嘟囔着:“我在门口等你,我晕笔,不能进去!” 李高阳看她的渣样子也不强求,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自己迈步进去了。 萧春夏在门口呆的无聊,就开始在周边四处转看。 虽是刚刚入夏,可这日的阳光分外好,晒在太阳地里就分外热,萧春夏苦等李高阳她也不出来。逛来逛去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又热的实在受不了。 骄阳似火,汗珠子顺着脖子流淌下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微波炉里的鸡翅,该翻面了。 她手搭凉棚放眼往远处一望,整条笔直的大街只在深处有一棵大柳树。看四下里也没有熟人,她偷偷将裤管子卷了起来,又把领口的扣子松了一个,这才觉得不那么热了。赶紧径直向柳树跑去。 急匆匆跑到树下,身上脸上哗啦啦淌的都是汗。赶紧撩起衣服前襟儿,扇子一样向着自己脸上扇风。哎,世界终于风凉了。 “咳咳。” 要不是这声咳嗽,萧春夏根本没注意到树下还有别人。她转过身掀着衣襟儿,回头望去。两个人,挺拔立于树下。一个是红着脸背过身去的遂伦。一个是好整以暇看着她的“李杨”。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萧春夏看见这两个人气都不打一处来。她的眼光扫过一旁根本不看她的遂伦,心里有些难过。 李恪凉凉的黑瞳安静地看她,温文儒雅地说:“从未看见谁家的未嫁女子能如你这般豪放。有这样的景致,自然是要看一看的。”架势是份世家公子的架势,说的话却十足是**话。 “哼!”萧春夏不看他转过身去,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依旧拿前襟儿扇着风,里边儿的贴身里衣在裤腰处飘啊飘。作为一个现代人,吊带背心小热裤都常穿,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哼,不知廉耻!”李恪却不知为何,脸蓦然沉了下去,嗓音低沉中隐有怒意。 萧春夏霍然转过头来,腾腾两步走到李恪面前,说:“你说谁呢?!你信不信你要再惹我,我就一巴掌把你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李恪脸上一片平静,缓缓开口:“不信。” 萧春夏现在用的是她惯常用的干架腔调。可是她忘了,她现在不再是一个青春期校园女流*氓,而只是一个没有小弟的小瘪三。她看着李恪一片清澄的眼睛,干笑两声:“嘿嘿,我也不信。” 李恪一愣,知道她一定有后招,淡漠地看她。 可萧春夏说完这一句,再不和他说话。好整以暇地走到一边,继续将衣襟儿撩起来给自己扇风,一边儿扇一边唱歌: “我就在这儿扇扇风,你偏要往歪里想,今天是个倒霉日子……魔头称号送给你,变*态称号送给你,要多龌龊有多龌龊……你就是个臭呀臭流*氓,眼睛盯着姑娘胸膛,红红的脸蛋都是坏水憋的,请你给我滚滚滚滚滚……”(参照《小苹果》曲调) 李恪当即就发火了。他走到萧春夏面前,用扇子指着萧春夏,半晌没说出话来。 说什么呢,人家萧春夏根本就没跟他说话,就是自己在阴阳怪气地哼唱——这哼唱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和遂伦听见。可人家也没有指名道姓啊! 李恪当街不好发作,只好狠狠瞪她一眼,当作没事情发生,连正事儿都忘了办,气呼呼转身回府了。遂伦在旁边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走了。 萧春夏扇着衣服想:你以为这就完了?骂了姑奶奶就能这么完事儿?哼,想得美!君子报仇,到了晚上也不晚!何况她还不是君子呢!哼哼,你等着! 第六十二章 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夏天的午间有多么炎热,夜晚就有多么美好。夜凉如水这词真不是盖的,夜凉,的确如水。走在夜里,就像泡在澡堂子里一样,小风嗖嗖的,无比惬意。 萧春夏穿着她特有的丫鬟装夜行衣在这个沁凉的夜晚粉墨登场,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李恪的卧房。从她家大少爷的书房,一路小跑,翻墙,到进李恪卧房,仅仅用了大概十五分钟左右,你说这家伙是有多熟? 一般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是才子佳人幽会的时候,像张生和崔莺莺什么的。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她就属于那另外一种情况。她觉得此时自己就是一个锦衣夜行的刺客。嗯,想想就很酷。若是临出来的时候找到个破布头儿把嘴蒙上点儿那就更完美了! 咦?这么晚了,屋子里竟没人?! 萧春夏在卧房里环视了一圈儿,果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晚上不回家?这是逛花楼去了呀!萧春夏暗暗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瞧着像朵白莲,其实烂在心里了! 大唐男人们的消遣形式少之又少。不像现代,可以各种作,去ktv、打保龄、洗桑拿、打壁球网球乒乓球、泡夜店、泡吧、喝大酒等等。这么相比之下,古代男人们的生活还真单一,狎妓喝酒(这两个项目还经常在同一个地点进行),也就赌场还算个比现代人优越的去处,可那小白脸儿一看就不是个豪气的人,定不会去。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桌子上摆着一幅新画的画。墨迹已经干了,却还没有裱。画面很单一,画功却极好。一座空山,山坳里飞着一只孤鹰。不知道是不是布局的关系,看上去就觉得很苍凉。 “什么破玩意儿,一点儿也不喜庆!一看就知道是个心理阴暗的变*态狂画的!”萧春夏看了一眼,就扔回桌子上,行为里一点儿都没有一个犯罪分子该有的谨慎。 在屋子里晃了那么三圈两圈,还终于让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好嘛,主意竟然是到这儿现想的——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她本来是打算伺机而动的。结果,机会来的竟然比她想象还要匆忙! 她屁颠屁颠儿跑到李恪的榻前,捧起李恪的枕头淫*笑了起来。 李恪的枕头是丝绸做的枕套,边边儿上镶嵌着碎玉。古朴大气。这一点儿没有阻挡住萧春夏的破坏欲。 她嘿嘿一笑,将枕头上的碎玉狠劲儿往下拽了拽,露出里面的一点点丝质填充物。hiahiahia,李杨,你死定了!萧春夏一边将辣椒面儿一点点倒进枕头被她拽出的缺口里,一边笑得极为yin荡。 她心想,哎,现实中如果真有那个小说里的什么痒痒粉就好了,往榻上一倒,等他往榻上一趟,哼哼,那该有多酸爽! 此地不宜久留!干了坏事儿,萧春夏拍拍屁股正想走人,突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声音不大,似乎还有一段儿距离。 她凑到窗前,舔破窗纸向外看。得,那俩家伙回来了! 两人在院子当间分开。遂伦回了他的住处,李恪从远处徐徐走了过来。明目皓齿、清雅夺目,顾盼流转之间贵气逼人。若是在月光之下第一眼瞧准,定以为九天之上的神仙趁夜色下凡来了。 萧春夏傻了眼,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这下完了。出是出不去了,出去的话定会跟这人走了个碰头?这要是让他看见自己,那不是全毁了?! 转念的工夫,她灵机一动,想起了屋子里的一处与众不同。对呀!床下是有个暗格的! 不容她多想,她的手脚就已经开始协调地行动起来了——它们习惯了大脑的反应迟钝。她三下五除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上榻找到那个机关翻进了暗格里。嗯,一切很ok! 李恪走进屋子的时候,俊眉蹙了蹙。奇怪,桌子上的画怎么放这么乱?他回头看看窗子,关得还算严实。大概是出入的时候吹的? 他点亮了烛火,仔仔细细看着那画上的鹰,越看越憋闷,将那画团成一团,扔进故纸堆里。萧春夏透着一点点木板的缝隙往外望着,很觉遗憾。那纸也挺贵呢,她去买过,知道的。哎,可惜了那么好的纸。 当李恪顺顺当当坐下来喝着茶水看着书时,萧春夏的大脑才开始缓慢的工作了。一个意识轰然袭上心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完了,躲是躲了,根本出不去呀!难道要在这格子里躺一夜?! 想想就心塞!就好像自己刚刚打了一枪,本来这一枪打出去妥妥的了,却发现子弹弹了回来!她狠狠捶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萧春夏!笨,笨!猪都比你想得透彻! 李恪的那本书啊,翻了一页又一页,翻了一页又一页……始终没有个头儿。萧春夏双手合十在暗格里反复默念着两个字:“出恭”、“出恭”、“出恭”!这位大哥,你睡觉之前是要出恭的吧?她只等他出恭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出宫了! 结果,李恪确实要进行一项两个字的运动了,不是出恭,却是——洗澡!遂伦把洗澡水打来没说话就走了。接下来,激动人心的一幕发生了!人妖开始脱衣服了! 天雷滚滚啊天雷滚滚!自己一朵小黄花已经两次瞻仰这位仁兄洗澡了,这样好吗?萧春夏怀着紧张刺激的心情从木板缝里往外望着想。 这暗格里,李恪是做了特殊的隔音设计的,高手也察觉不出里面人的气息,何况里面那位偷*窥狂还秉着气呢。 于是,这位仁兄心安理得脱起了衣服。人美脱起衣服来也美,里三层外三层的外衫里衣,在他的指尖穿梭翻飞得赏心悦目,不消片刻,几件衣服便离了身。 啊!大luo男! 萧春夏害羞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边儿上,从指缝里向外看着。 他的发带取了下来,黑发铺散了一肩,把肌肤衬得更加白皙。萧春夏流着口水想,妖孽啊妖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全脱了的关系,这么看他,反倒平添了几分阳刚气。鼻梁显得更挺了,眉毛显得更英气了,好看的唇线轻抿着、棱角极其分明,啧啧,大概还是因为那一身结实、没有赘肉、流线型的肌肉,活脱脱一本活动的写真集。 脸、脖颈、锁骨、双肩……哪儿哪儿都那么恰到好处。在一团雾气中,这个大美男真是……啧,这要是有个录像机就好了。 萧春夏怒了啊怒了,那个木桶是个什么鬼东西?!怎么回事啊?哪儿碍事放哪儿呢?关键部位就不能让她扫两眼吗?哎,等人家嗖一下迈进木桶去,她连根毛儿都没看见!这心啊,白扑腾腾心律不齐了半天了! 这个人妖,生在古代真是白瞎了!看他那副样子应该是个落魄的世家公子——哪个有钱人有这么大个宅子只雇一个保安的?!他要是生在现代啊,靠当个牛*郎小模特啥的怎么也能弄个土豪当当呀! 李恪在浴桶里坐着,萧春夏在暗格中隔着缝隙看他。 他没洗澡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这么细看吧,怎么觉得,没有旁人的时候,他怎么这么孤单呢?他这个人,走在街上总是笑吟吟的,自带三分笑好好先生的样子。原来自己独处时是这么清冷的。 你看他紧锁的眉头,顺着胳膊的肌理轻轻擦着水珠的刚毅的手势,一点儿笑意都没有的表情,哪有半点儿平常的样子?!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洗了一盏茶的工夫,李恪终于从浴桶中走了出来——呃,又没看见!只看到了个结实的屁*股!萧春夏对着空气无声地挥了挥拳头。 李恪也没叫遂伦帮忙,穿上里衣把浴桶抬了出去。萧春夏高兴得不行!太好了,总算逮着机会出去了! 可素——人家李恪根本没往远走!把浴桶放到窗前就回来了!! 萧春夏觉得自己应该回去扎个小人儿了。就拿一百根针!把他戳成刺猬!戳死他!你怎么那么懒?!你怎么那么懒?!(没看谁家主子自己搬东西的) 不过,接下来,萧春夏又精神了!因为——灯灯灯等!她今天最终盼望的一刻就要来到了!李恪开始放床幔了!嘿嘿,阴谋就要得逞了!哼哼,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他脱靴上榻的那一刻,萧春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哈哈,快来了!快来了!!!她心里有无数个红色的小手伸出去招手喊着,来呀,来呀,来呀,奴家在枕头里等你呢! 终于,李恪一歪头倒在了枕头上。下面的萧春夏只觉屡屡青丝拂过,然后,枕头里她下足了份量的辣椒面就从那些既定位置喷了出来…… 咳咳咳,她早该料到的!倒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转运?!老天从来都是打算玩儿死她的! 整张榻头上红雾弥漫,榻上榻下,两个人咳嗽得震天动地。 李恪闭着鼻息将萧春夏从暗格中拎猫一样拎了出来。怒目盯着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刚才想着心事,一时间竟然着了这个丫头的道,让他对自己很恼怒! 萧春夏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她连肺都要咳出来了die啊,她真是深有体会了! 她连踢带打地挥动四肢,想让李恪别再这么拎着自己,可李恪哪肯放了她?他改为两只手牢牢钳着她的手臂,任由她不停地咳嗽。 遂伦闪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一幕:主人穿着里衣,衣服上有一片片红色的可疑印记,两眼冒火地看着怀中的灰衣女子。灰衣女子在死死反抗,衣衫凌乱,头发更凌乱……这……也是个贞洁烈女呀! 第六十三章 平地惊雷起,老树又逢春 看见自家王爷和一个女子撕扯在一起,遂伦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要走。虽然从不知王爷竟然喜好强抢民女这一口,可毕竟是自己的主子,心里觉得不对也不敢打扰。 正要退出去,一眼扫过那女子凌乱的头发中,因为剧烈晃动脱颖而出的一张脸。竟然是—— “萧娘子!”遂伦大骇,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遂伦的眼神闪烁不明,最后,还是一咬牙返身回来,心中惶然地走到两人身前,不自在地咳了咳,道:“主子,萧娘子她若是不愿意,您就不要强求了吧?”声音里打着商量,隐有哀求之意。 李恪压下咳嗽跟萧春夏做着殊死搏斗。 要说,他一个大男人,还有武功,对付这个丫头还不是轻飘飘?可若是自己动用了内力,就她这样的小胳膊小腿儿,他可不确定既能惩治她又不致残!肉搏他却很吃亏,这女子很有些胡搅蛮缠的劲头儿,一时间还真制不住她! 李恪不悦地说:“遂伦,你还愣着,还不来帮我!她不愿意,她不愿意的事情多着呢,我能样样遂了她的心意?那我不得被她整死?!”他咬牙切齿着,清俊的脸上因为刚才的辣椒粉呛出白里透红的两坨粉嫩。 萧春夏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跟李恪对峙着,嘴里也没闲着:“哼!遂伦!枉我喜欢你一场!你竟然要帮着你主子助纣为虐!你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要帮他?!算我瞎了眼!”说着,又是一阵手刨脚蹬。 遂伦实在有些看不懂自家王爷了。欺辱良家女子也能这么光明正大吗?还要他也帮着一起?! 他在一旁插不得手,又不敢造次,很是尴尬。又开始力劝了: “主子,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这得费多大力气呀!我看萧娘子也没那么貌美,你真想找……奴才去香玉楼给您找个花魁娘子……不是更好?” 这下一旁比武的两个人住了手,齐齐看他,眼里满是诧异。 李恪的手没松开萧春夏,倒也没使劲儿,凤眼似笑非笑地斜着遂伦道:“嚯,知道的不少啊!你还知道香玉楼呢!遂伦,你自打到了江都,说的话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多吧?” 遂伦的脸给自己主子说得粉嘟嘟的。 “不是,遂伦,你几个意思啊?啥叫萧娘子也没那么貌美呀?!”萧春夏听到了她想听的那部分。 她跟李恪组成了一个我们小时候经常玩儿的钻山洞游戏的姿势。两个人就那么诡异地架着手问遂伦。 遂伦的脸更红了。 “不……不是……”遂伦词穷了。 李恪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月朦胧鸟朦胧地看着他说:“遂伦,你的意思,我是在对她欲行不轨?”那挑着的眉和他笑得眉开眼笑的表情告诉遂伦,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在遂伦看来,主子笑得很生硬。而且,有种牙疼的感觉,声音都不清晰,眼神跟飞镖一样向他飞来。他绷紧神经斗胆小声说:“是……不过,主子若是喜欢,奴才可以……” 李恪的眼里闪着绝望的光:“遂伦,来,别低着头!你抬起头来好好看看我们俩!你觉得我会看上她?!” 遂伦诧异地看着装束凌乱的两人,天可怜见,是个人都得这么想好吗? 萧春夏带着一种难以言传的表情吼了起来: “唉!你有胆再给姑奶奶说一遍!你看不上我?!你看不上我你?那你怎么每次看见我都要惹我?每次总自己贱贱的跑来惹我?!哼!姑奶奶还是一朵顶花带刺儿的玫瑰花好吗?谁像你,一副阴险毒辣、阴谋诡计的死样子,一看就是一根刷了绿漆的老黄瓜!” 呃,没听过谁形容玫瑰花是用“顶花带刺”的。 李恪的脸上扬着优美轻柔的笑容,眼光却冷气飕飕:“也不知道是谁贱贱的,自己送上们来!光我这房里,就自己跑来了好几次!” 遂伦听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春夏。 萧春夏真是百口莫辩,因为人家说的都是真的! 她一跺脚,不停地用车轱辘话咒骂着李恪在“贱”这方面的特质,声音快速而持久——她得让他根本插不进话来。最后,用狼牙山五壮士的姿态扭身走出门去,并回头放狠话说: “以后见面,绕着走!我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死,不会被人抬着挪进来一步!” 然后,扬着莫名其妙的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李恪很郁闷,真的,刚刚不是明明胜利的是他吗? *** 老爷访谈事件和辣椒面事件让萧春夏偃旗息鼓了一阵子。她觉得近来她有点儿犯太岁,还是应该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冬眠一下,稍安勿躁。 娄师德关于流民入县一律建立身份文帖的建议在江都县城被广泛采纳,并且在一次“省级以上会议上”得到了中州司马的点名表扬。 这让娄师德在他那个级别的官员中,成为了一名冉冉而起的新星。一时间,拉拢其做门生的人比比皆是。这是一个好现象,这说明,他要升了。 萧春夏对遂伦的那场爱情,用公厕里时常贴着警示我们的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吧,不是冲冲)”。 一般来说,单恋就是这样的,经常失恋。而且失恋的打击跟**之间的分手是绝对不同的。何况萧春夏又是一个经常单恋、经常失恋的老手呢? 所以,她很快就从那场单恋中解脱了出来,投入到生活里更多无穷无尽的快乐中去。 只是,近来让她很担心的,是她跟娄师德的关系。她跟娄师德之间,不知怎地,一点点亲近起来。 每天晚上,娄师德在处理完公务之后,总会跟她聊上一会儿。带着他特有的清爽的、眉眼弯弯的笑容看着她,跟他肩并肩或面对面坐着。听她说她家乡的人和事,听她说她的爸爸妈妈和朋友们。这让她很觉温暖。 虽然在穿越来大唐之后,她也有凌云、纵横、遥遥这些弟弟,和娄梨枝、学霸李高阳这些朋友,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可以这么毫无顾虑地说一说、靠一靠——主要是靠一靠。 是的,娄师德现在成为了她心灵上的一份依靠。他会在她想起父母落寞无比时,把温暖的手放在她头顶上轻轻抚摸,劝慰她说,将来有机会,他一定可以带她找回去。路是通的,有来自有去。 虽然萧春夏明明知道那是根本不太可能的,但她依旧像突然间有了些指望一样。 他会在出差回来之后给她带各种好玩儿的小玩意儿:精雕细刻的小木剑、一盒胡人的胭脂、一块漂亮的波斯女人的蒙脸纱……这些都让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像爸爸妈妈一样疼她。 她在心里跟娄师德逐渐亲近了起来,娄师德似乎也感觉得到。用一句话来作结案陈词就是,两个人最近很暧*昧。 娄师德会在她给他研磨的时候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摇摇头让她在一旁看着就好。于是,她就偶尔红一下脸。 有时又会在看书的时候溜号,轻轻在纸页的边边儿上,按照她给他形容过的漫画手法,刷刷刷几笔勾勒出一个极无聊望天的小人儿,正是萧春夏当时的样子。 这些时候都让萧春夏倍感珍惜,却又很困惑。 她越来越清晰地知道,娄师德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她喜欢他吗?喜欢是肯定的。因为自己很愿意跟他呆在一起。 可是,这是……爱吗?她不知道,她还没有爱过。 哎,管它呢?她本着想不明白就不想的原则,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反正事实摆在眼前。她看来百分之四五百是要永远留在大唐了。她又不想当个尼姑。那就势必要嫁个人来玩玩儿。 非要有个人的话,如果这个人是娄师德,她是能够欣然接受的。毕竟是个温暖的熟人。挺好。 *** 萧春夏和李高阳的日子都过得很平淡。他们的姐妹娄梨枝却平地一声惊雷起,枯藤老树又逢春。 她,恋爱了! 这日,娄梨枝把萧春夏叫来,麻利地遣开一干丫头,只留下李高阳她们两个说话。 萧春夏没什么事儿,拿着一根竹条儿,用刀削着尖儿。 “你弄这干嘛?”李高阳歪头看她问。 “做笔呗。毛笔我用起来太费劲。我的毛笔字,写出来对娄师德,对我,都是一种考验。还是弄个细的硬的蘸着墨写吧。”萧春夏熟练地挥舞着菜刀——从海姑那儿偷来的。 李高阳翕着鼻子斜眼看她:“你最近常常提起大少爷。” 萧春夏停下手里的活侧身看她,脸上呈现出一种又丑又怪的美:“姐,每天就我们俩大眼儿瞪小眼儿,我不提他提谁?” 李高阳那标准的美人脸上绽放开一朵标准的坏笑,正想接着跟她说。旁边的娄梨枝开腔了: “喂,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我了?据说我是个大小姐来着!我可是这个家的主子!”她无奈地吼道。 “是吗?” “是吗?” 李高阳和萧春夏异口同声地说。 娄梨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没办法,自己喜欢的不就是她们这种不拿她当主子的态度嘛。 “我叫你们来是有正事的!”她叹道,在语气上就先服了软儿。 “说!” “说!” 又是异口同声。 她们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吗?学霸和学渣深深对看了一眼,都有点儿为自己担忧。 “帮我写一封情书。”娄梨枝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抿嘴说。 “什么?还写?”萧春夏怒了。 “不写!谁爱写谁写!”傲娇的李高阳更愤怒。 萧春夏站起来,拎着菜刀对娄梨枝抖着吼叫:“我说娄梨枝!你脑子是让门夹了还是进水了?!人家都不diao你,你怎么还死命往上贴呢?你总这么执迷不悟这个朋友没得做我告诉你!!” 娄梨枝躲闪着她的菜刀,也不恼,笑嘻嘻说:“春夏,你消消气,消消气,你先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商量。” “哼,吃冰棍拉冰棍——没话(化)!”萧春夏一梗脖子。 “人家也没说是给我表哥写呀。”娄梨枝的小脸儿笑的呀,多么含苞待放楚楚动人啊。 “啊?!” “啊?!” 今天的第n次异口同声。 第六十四章 人家开花结果,她却分外苦涩 “怎么回事?”萧春夏本就圆溜溜的眼睛都快突出了眼眶,瞪着李高阳问。 “别看我,我只是一名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李高阳拿起她刚削的竹笔打量着,闲散地说。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虽然她练过很久的软笔书法,但毕竟写起来太慢。摆个谱还成,真求起快来就不那么方便了。萧春夏这个东西,倒可以试试。 “那你自己交待吧!”萧春夏一跷二郎腿,端起了一副审讯犯人的派头儿,对娄梨枝说。 娄梨枝那竹筒倒豆子的性格,还用她审?自己突突突,机关枪一样就全交待了。 原来,娄梨枝是在对敌的斗智斗勇中跟敌人培养出了阶级感情。 事情的经过大体是这样的。 娄家不是新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嘛——娄家哥俩儿和娄梨枝还曾经用锅底灰给人家弄个下马威来着! 这位先生脾气非常好,怎么调*戏捉弄人家都不生气。什么锅底灰、水炸弹、椅子上粘浆糊、桌斗儿里面放老鼠……各种大招儿都使了一遍,人家先生只几声叹息,却还是笑呵呵如常地教,根本不生气。 只一点,这位葛先生是个厚道却严谨的人。课前爱怎么闹怎么闹、爱怎么疯怎么疯,只要一上课,那对不起,人家就麻辣鲜师上身了,各种苛刻,各种戒尺。 娄梨枝最开始只是好奇,这位脸皮厚的先生怎么就赶不走呢?后来发现不单是小弟弟,连那惯常只爱偷香窃玉的二哥竟也很爱听这位先生上课,便很好奇,没事儿便去跟着听几堂课。 要知道,师生恋都是怎么来的?什么许广平和鲁迅、什么杨过和小龙女,不都是从一个坐在底下听,一个站在那儿白话开始的吗? 日久天长,坐在底下那位因为高度的关系,一定会觉得白话那个家伙很不错啊,你看,他那么高,还有话语权! 总之,娄梨枝在课堂上迷上了老师葛汐平。自然,那个木讷得有些过分,只懂得在课堂上指点江山的先生毫无所知。 萧春夏和李高阳对视一眼,两人眼里传递的信息是那么相同:哎,又是一场单恋。 萧春夏语调悠扬地说:“嗯,还好,这次不是个和尚,也不是个有妇之夫什么的。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是吧?这就比较靠谱了一点儿。” 娄梨枝不乐意了:“什么大龄啊,人家汐平才20岁。” 萧春夏撇撇嘴,这家伙,一谈恋爱智商就自动降为负数,忽略她也罢。她转头看李高阳:“你说怎么办?” 李高阳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只竹笔: “我或许可以让你这支笔变得更完美些。只要能找个能工巧匠,在笔尖的地方钻很细的孔,后肚的地方钻略粗一些的孔。就像……就像钢笔一样……” 萧春夏的话显然一点儿都没往她的耳朵里入,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散发着开心的光,像极了萧春夏发现了极好玩的事。 “喂,跟你说的是娄梨枝的事好吗?居里夫人!”萧春夏没好气儿地说。 “哦,那还不好办嘛,这个也来问我?当然娄梨枝的话不能全信啊。先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她说的那个样子,然后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计划。”李高阳难得的心情很好,嘴角漾着动人的微笑。 计划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制定了下来。 由萧春夏和李高阳负责观察和试探葛汐平,看看他是不是真像娄梨枝说的那个样子——爱情往往是盲目的,娄梨枝说的话很可能不靠谱。 不过,事实证明,娄梨枝的这次“王八看绿豆”行径还是很靠谱的。她的那个大绿豆还真就是个不错的古代优质男。 萧春夏找到萧凌云和萧遥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葛汐平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加人材——尤其是萧凌云,对这个葛先生赞不绝口,把他说的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简直跟姜子牙差不离了。 当萧春夏问若是成亲的话,值不值得托付终身的时候,他们俩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萧凌云黑着脸,叹了口气问她:“姐姐莫不是看上葛先生了。葛先生虽是个好人,可是个有担当的人,可他生性太过木讷、又刻板,跟姐姐这样的人在一起……恐怕不够合适。” 萧遥的神情就像吃了只苍蝇一样:“姐,你想嫁给葛先生?千万不要啊,那就是个老古董啊!每天一上课就跟插了电门一样(萧姑娘你应该反省一下,你看看你教孩子的都是什么话),一下课那就是根笑呵呵什么都不懂的大木头啊!” 萧春夏用手指指萧遥,再指指萧凌云,说:“你们跟我那么久都白跟了!但凡跟书沾点儿边儿的东西,都是我的克星!我能自己去触那霉头?我是给别人问的!” 两个孩子这才放下心来,又说了葛先生一火车皮的好话。只要不做他们的姐夫,这葛先生还是非常不错的人的! 萧春夏这边打探的结果很乐观,李高阳那边的结果更振奋人心。 她们定下的计策中,李高阳负责的部分是美人计。 说实在的,以李高阳和那葛先生差不多的性格,让她来完成这个任务,那简直比让秃子梳头发还要困难。如果交给萧春夏,那简直不算个事儿。 但美人计之所以叫美人计,是因为使计的这个人足够美。“组织上”本着这样的考虑,还是选择了李高阳。 拿萧春夏和娄梨枝做了几番实验之后,李高阳去了。 她(是她们)挑在了一个大片的月季花开的正红的地方和葛先生偶遇了。 李高阳秋水一样的大眼睛眨的频率飞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断变换着姿势,扭动着身体,就像长了虱子一样。 人家放学从打这里路过的葛先生连看都没看一眼。嘴里叨叨其咕地就走了过去。 本来想应付差事的李高阳这下却被激起了斗志。她站起身来,匆匆把衣领上的扣子解开了一个,操着迷离的z字步就向前走去——她这方面的经验明显不足,慌忙之间想起了电影《青蛇》里两个蛇女的步伐。终于,她这怪异的舞步卓见成效,葛先生看见她了。 葛先生躲来躲去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往哪走,干脆站在了地中间一动不动等她过去。李高阳把z字画到他的身前,离他近的不能再近,用迷离的眼神看着他说:“这位公子,有没有工夫跟小女子叙谈一会儿。” 李高阳这会儿觉得自己好像《西游记》里的妖精们,只等着唐长老一上钩就把他做成午餐肉罐头。 人家葛先生却淡淡答道:“娘子您请先行,叙谈一番在下实在没有闲暇,您可去后宅看看有无女眷。”说的有礼而冰冷。 这位瘦弱高挑的骨架男在李高阳心中一下子就高大了许多。在李高阳这里满分通过了。 得到了萧春夏和李高阳的一致认可,娄梨枝开始行动了。 但这次,她的两个参谋没有建议她再写什么劳什子情书。 萧春夏神经兮兮地教了她一套“勾师*”,娄梨枝心领神会。于是乎,从那一天开始,娄梨枝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用功的女弟子。不耻下问、不耻下问、不耻下问……不耻单独下问……不耻到先生的住处单独下问。 一来二去,还真就成了。 有一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还有另一句话说得更好,钻木取火。 无论什么样的木头,只要是有足够热情,是完全可以点燃的。何况这个热情的发热体还是一个问题多多的水嫩嫩的喜欢跟他讨论学术问题的女弟子呢?! 我们不用再详细地了解这两个人是怎么勾*搭并热恋上的了,我们只需知道,这两位男女,如今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了。饭可以少吃一顿,面却是决不能少见一次。 这日,刚刚帮助娄小姐和她的情郎花园相会,心情正好的萧春夏像往常一样走回了娄师德的书房。 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她放缓了脚步支着耳朵细听。 “爹,这事还不是时候!”这是娄师德温润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永远是那么舒服。萧春夏不禁笑了。 接着,是老爷有些走了调的声音,鼻子和嘴的气声有些多,一听就是喝了酒的:“师德,这亲,是早晚要成的。而且,那刘丹阳在江州也是出了名的貌美。男人娶妻图个什么,一是门第,二……不就是个样貌吗?这两样,爹是早就给你打听了再打听,挑了再挑的。不会亏待了你。” “可是,孩儿仕途才刚刚起步,还不想谈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娄师德的声音暗淡下来。 “哼!你当我是瞎的吗?!”娄老爷怒气冲冲地一句,之后,半天两人无话。 此后,娄老爷深深一声叹息,说:“师德,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之事,确实是需要从长计议的。莫要让那些有的没的,冲歪了你该走的路!为父也不是叫你不能用情,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先把正妻娶了,也才有工夫想那外几房的事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萧春夏突然间不想再听下去。 她连忙转身疾步走出了院子。步伐太快,让她心里微微有些气闷。待走到竹枝苑的小花园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腿微微颤抖,手竟然始终是紧紧攥着的,什么时候把手心抠破了都不知道。 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自作多情,不禁悲凉地笑了。她怎么忘了啊?人家娄师德,早就是个有主儿了的人啊!自己竟然还在幻想着要嫁给娄师德。 有什么东西,竟然不争气地顺着眼眶滚落到她的鞋面上。 突然,一阵悠扬的箫声响起,在夜空中分外空洞苍凉。 她顺着声音转头看去,看见在隔壁院落的一颗大槐树上,一锦袍玉带的男子正斜倚着树干吹着箫,探究地看着她。看她看见自己,也不躲闪,就跟她对视着。 萧春夏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箫声是这么像哭声,低沉婉转,直吹进了她的心里。不知怎地,她突然就觉得更委屈了。好像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寻也寻不见了。那人虽然不熟,却是看到过她很多惨状的,自己好像丝毫都不在意他看见这么糟糕的自己。 她不再看他,蹲下身双手抱膝呜呜哭了起来,肩头微颤着。 第六十五章 有爱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萧春夏哭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有些纳闷自己怎会哭得这么伤心。大概最近受了娄梨枝热恋的刺激,有点儿想把自己嫁出去的冲动吧? 再大咧咧的一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没有亲人,也会失落吧。 记得有一次,她跟损友看宫崎骏的《千与千寻》,还笑话人家怎么会看这样糊弄小孩子的东西,什么神明之都,怎么会有人的爸爸妈妈变成猪,然后一个人孤零零被抛弃在一个全是鬼怪的世界里?! 害得虾米那个宫崎骏迷一周都没有跟她说话。还扬言她再诋毁“她的宫崎骏”,就友尽! 如今,她不正是这样了? 她抬起头来环顾四下的青墙重瓦、假山木屋,哪些不是以前在梦里都不会梦到的东西?而她的爸爸妈妈又在哪里??她不是也和那千寻一样,在陌生的环境里苦苦挣扎,自寻其乐了吗? 今日这顿痛哭,要说只为了娄师德,其实还算牵强。因为,她对他的好感,也仅仅在于他给她的温暖。说到爱,还差得远呢!刚洒的眼泪,算是把她穿越大唐之后所有的委屈和难处都宣泄了出来吧。 她回首望斜倚在树上宛若仙人的那个人。 那人已不看她,自顾自吹着箫,侧脸落寞寂寥。这样的箫声,如泣如诉,该是一个心里有多少伤心事的人才能吹得出呢?他这样的人,长得好、家世好,是个小开,怎么还能伤心呢? 哎,都说同性*恋心里都很苦的,原来是真的。 这么想着,以前所有的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了。她对着树上的李恪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同是天涯苦逼人,相逢何必窝里斗呢? 那边的李恪正好眼梢瞥到了萧春夏,眼角略略抽搐了一下。曲子的调子生生跑了几调。 这女的,是有病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害他白白给她吹了这么久的曲子! 心里埋怨着自己的多事,他一个纵身飘飘跳下树落到院中,萧春夏再也看不见他。 萧春夏回到书房的时候,娄家父子俩都已经走了。她看看桌上的茶盏,娄师德走之前还收拾过,都是干净的。心里不禁依然一暖。这些都是她的事,他却都帮她做了,还要她这个丫鬟干什么呢?傻子。 她倒头便在榻上睡去。睡前朦朦胧胧地想,没见到最好不过,见到了真不知说什么,难免尴尬。 *** 日子如手中流水。你握不紧,飞快;你若握紧了,更快。 转眼又是深秋,一园的草木渐现凋零。不经意间,李高阳和萧春夏已经整整来了3/4年了。 上个月,娄老爷给娄梨枝定了门亲事,是扬州首富姓张的一户人家。张家的公子据说生来就是个武学奇才,仪表堂堂的很。娄老爷也算没白疼爱娄梨枝一场,终于给她找了个金窝嫁。 可谁想到小姐娄梨枝死活不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动用了,根本没让娄老爷回心转意。反倒日日把她反锁到厢房里只供个一日三餐,禁了足,说是什么时候同意了,什么时候放出来。看来,娄老爷是铁了心让娄梨枝服软了。 娄梨枝倒也硬气,被关了月余,愣是不松口。 李高阳和萧春夏来看她——来人“探监”老爷倒是不管,大概他心里有数,觉得女人们(除了娄梨枝)都会觉得这桩婚姻是段佳缘,去了也只会劝她嫁过去。谁会想到探监的这两个家伙是主张自由恋爱的国度来的两个怪咖呢? 她们俩刚走进去,娄梨枝便脱了缰地冲了过来,拽过萧春夏的手问:“汐平哥怎么样?!” 萧春夏翻了个大白眼儿,说:“你们俩果然是真爱呀真爱。你们家葛汐平看见我第一句也问‘枝妹怎么样’,酸死人不偿命是不是?!” 娄梨枝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 萧春夏继续逗着她:“我看你是真适合圈养,你看在屋子里呆这一个月呆的,越发白白嫩嫩出水芙蓉了。你家汐平要是看见这样的你,病更要加重了,兴许就起不来chuang了。”说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 李高阳在旁边儿一个大白眼儿翻了过去,就知道这家伙没把门的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漏。来之前说好的,葛汐平生病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娄梨枝,这倒好,两个人还没坐下,就给卖了。 娄梨枝“哎呀”一声,拽住李高阳就问她的汐平哥哥怎么了——她知道,萧春夏满嘴跑火车,从她嘴里说出的,不知道会变了多少味儿。 李高阳轻叹一声,说:“你别急。其实也没什么,他一听你爹给你许了人家,又把你关了起来,就急了,想找你。可他是外宅的先生,根本就进不了内宅,急火攻心,病倒了,没大碍。”见娄梨枝竟呜呜抽泣了起来,李高阳又悠悠加了一句:“你哭什么哭?离死远着呢。哭能想出办法?!” 萧春夏最佩服的就是李高阳这冷血的劲头儿。一句话就让娄梨枝的眼泪憋了回去,傻呆呆看着她俩等着她俩帮忙拿主意。“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呀,我该怎么办啊?” “那个什么张公子的,你肯定是不嫁了?我告诉你啊,外面都传言,说你拒了这门婚事真是脑子有包。人家那张公子要祖业有祖业,要长相有长相,要事业有事业,性价比可比你那个穷酸diao丝男不是强了一点儿半点儿!”萧春夏最后提点着娄梨枝。 其实她们俩人来的路上还真的是议论过了,如果换成她们俩的任何一个,恐怕都会跟了那个金玉满堂的张公子了(看看,还是古代人纯洁呀)! “我不管!金山银山我也不要!多好的人我也不跟!我就要我的汐平哥哥!”呃,有爱的人就是这么任性! “要不然,你去跟你爹说说?你就说你跟你汐平哥哥早就私定了终身?你爹那么疼你,或许就退了这门亲事,让你嫁给你家书生哥哥呢?”萧春夏试探性地问。 李高阳白了白她,心里想,这人怎么活了两回还这么幼稚? 果然,娄梨枝沮丧说道:“我爹那人,我最了解。一边是富贵齐天,一边是家徒四壁。怎么选根本不用想。他现在是不知道我跟汐平哥哥私定了终身,要是知道了……”娄梨枝打了个冷战:“说不定汐平哥哥就消失了。” 萧春夏也跟着打了个冷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多亏自己悬崖勒马,断了非分之想呀。不然,说不定,下一个消失的就是她。她的脑中飘过一系列恐怖片中杀人的场面……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 “那……想招儿吧,学霸!”她摇头晃脑地叹息着看向李高阳。 哎,可惜了那万贯家财了,据说还是个独子。不然把她萧学渣嫁过去得了,有那么多钱,要是搁现代,那得啥样啊,今天在墨尔本明天就在北海道啊。左手拎着驴牌,右手爱马仕啊!想想就觉得遗憾。 李高阳望着窗外透射过来的阳光,若有所思。她回过头问娄梨枝:“你心已定?” “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除了问这个就不会问别的呢?定了定了!肯定不嫁什么姓张的!”娄梨枝烦躁起来。 “那……你就先答应了吧。”李高阳肯定地说。 “啊?” “啊?” 娄梨枝和萧春夏“啊”的异口同声。萧春夏鄙夷地说:“你那华丽丽的智商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李高阳鄙夷地回敬了回去,说:“她要不先稳住她爹,从这里出去,能私奔得了吗?” “私奔?!” “私奔?!” 李高阳凉飕飕地说:“你们俩再大声一点儿,让大家都知道,那跑的时候才刺激。” 那俩家伙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歉疚地看着李高阳。 “亏你想得出?私奔?”萧春夏捂着嘴,小偷一样探头探脑地说。 “不然怎样,她爹那边儿肯定行不通。我们又不能让她爹消失了。那就只能让他们俩消失了。”李高阳的思路很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怎么样?你敢跑吗?”萧春夏担心地望着娄梨枝。 娄梨枝白嫩新鲜的脸上放着打了鸡血一样的光,女中豪杰一样点点头:“嗯!敢!正好,这个家,我早就该够了!我爹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天天就像只金丝雀一样呆在家里有什么意思?!春夏,我想看看你给我说的那些外面的世界!” 李高阳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春夏,心说,你刚来一年,尽要饭了,知道什么外面的世界呀?你给她讲的不会是我们那个年代吧? 从萧春夏略为尴尬的表情中她知道,嗯,被她猜中了! 为了转移目标,萧春夏咳了两声,说:“嗯,好主意!女人想结婚,男人想私奔!你这招,一定正中了她家汐平哥哥的小下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你们这就属于偷!而且,你连书信都省得费心想了。我在网上看过一个‘私奔体’,用在这儿正合适!” “网是什么?”兴奋中的娄梨枝两眼冒着贼光问。 “呃……咳咳”萧春夏想着再往哪儿转个话题呢? *** 假意投诚的娄梨枝被放出来之后,就紧锣密鼓地开始筹集资产了。她如今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砸了房间里那么多古玩。不然,那能兑出多少银子啊! 两个月后,娄老爷终于以为自家的女儿正常了,终于知道自己的苦心了。再也不限制她的行踪了。 甚至偶尔,他还跑到女儿房里来逗两句,父女俩相谈甚欢。说到娄梨枝的大婚,两人都眉飞色舞。在一旁的李高阳听得不寒而栗,就是不知道,娄老爷要是知道女儿口中的新郎不是他说的那一个,会不会当场休克或让女儿休克过去! 在一个星光灿烂、月光灿烂、什么什么都很灿烂的秋日夜晚。李高阳和萧春夏两人终于送那两个私奔的人儿上路了。 当娄梨枝怀着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头也不回地走了时,被背上那个大包袱压得有些佝偻的书生葛汐平走到两人面前,说:“代小生跟娄老爷说句对不住吧。知遇之恩未报却拐走了人家的闺女,哎,真是惭愧。” 娄梨枝不耐烦地摆手说:“酸什么酸啊!费什么话啊!快走吧!干都干出来了,还怕说?!我们俩敢代这话?那老爷还不得宰了我们?!” 书生再不多言,和娄梨枝踏上了他们悲壮而浪漫的漫漫私奔路。自此,娄梨枝算是真的夜奔了,还给她爹娘留下了这么一封不伦不类的书信: “父母大人在上,我放弃一切,和汐平哥哥私奔了。感谢大家多年的关怀和帮助,祝大家幸福!没法面对大家的期盼和信任,也没法和大家解释,也不好意思,故不告而别。叩请宽恕!女儿鞠躬。” 萧春夏没想到,她在网上学来的私奔体没给自己用上,倒用在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也算是今为古用了! 第六十六章 狗咬狗,一嘴毛 娄梨枝的幸福生活是以李高阳的痛苦换回来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娄梨枝的私奔,直接导致了所有跟她亲近的人的倒霉,最最直接受到损害的就是李高阳——李高阳被二少爷娄师才要去做了房里的丫鬟! 娄梨枝的逃走,让老爷很是迁怒于她的丫鬟侍从们。梨枝苑的所有下人们都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均被打发到府里各个角落做了最粗最累的活。几乎所有的人都很羡慕李高阳,因为李高阳在所有人里是唯一一个做体面活的人。 可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高阳宁可做最苦最累的活,也不想去二少爷的牡丹苑。据说,牡丹苑里三十五岁以下的雌性,就没有二少爷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没有染*指过的。 本来,萧春夏是求了大少爷想让李高阳来竹枝苑的。可是,老爷看了一眼李高阳的长相,马上就给否决了。大概是怕他儿子沉迷色相,不思进取,耽误了前程,更耽误了婚事(他怎么就不怕他二儿子变成一个十足的yin棍呢)。 李高阳很庆幸,她被遣来的时候已是深秋。这要还是夏天,穿得那么少,岂不是废了?! 每日,李高阳都化着她的姜汁妆,穿着深冬才穿的厚棉袄,游走在娄师才美轮美奂、奢靡气息浓重的卧房里。一天下来,身上的汗都黏糊糊的,可是,也真的只有这样,才能逃过二少爷的魔爪。 二少爷还曾经强烈要求她作为贴身丫鬟住在自己的外间榻上——二少爷毕竟是知道她不故意扮丑时候是有多美的,美人在旁不能染*指,这对于一个色*狼来说,就像一个沉迷游戏的网瘾少年看着电脑不能上线是同一个意思。 还是二少爷的一个爱婢“救”了她,这个蓝衣是二少爷宠爱的一个没有名分胜似有名分的老婆。简直宠上了天。知道二少爷前脚要调李高阳来外间,人家蓝衣后脚马上阴着脸便进去跟他谈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用完了之后在二少爷房里呆了那么一个时辰左右,衣衫不整的出来。二少爷自此就再没提过让李高阳来的事儿。 李高阳是多么想给这位蓝衣大姐颁发个精神文明奖啊!就是这种舍己为人的董存瑞堵枪眼的精神才让她到了牡丹苑半月有余也没被占到什么便宜。 这日无事,李高阳抱着被子出去晾晒。 这牡丹苑里的下人主要分两拨,一拨是插在瓶里供人看的——自然,这“人”指的就是娄师才;另一波是趴在地上供人使唤的——因为这样的人实在太少,而那些用来看的又个个觉得自己是少奶奶。 李高阳抱着被子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忍不住有些想娄梨枝了。不比不知道,一比真奇妙啊。原来在梨枝苑的日子是那么遂意。娄梨枝虽然平时里爱摔摔打打,那辩机走了之后又阴阳怪气地跟她别扭了一阵子,但却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丫头,对下人还不错。哎,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哪儿,和那葛先生是不是已安了家,过上了自己的小日子。 晾完被子,做杂活的齐婶唤她一起去洗衣服——这是李高阳最不喜欢的一项运动,因为此时的水已经渐渐凉了。而最近,她实在不能摸凉水。 理想跟现实总是有差距,再不想去,活总是要干的。今日还不错,太阳大,这时候又是午后,晒得水已温了些,洗衣比往常好过不少。两个人,一人一盆衣裳,边洗边聊,倒也不错。 只是,人家齐婶干活比她利落得多,三下两下那一盆衣裳就洗完了。再看李高阳这边儿,还有大半盆。 齐婶对她真是不错,她心疼地看着李高阳说:“娘子啊,你这些天做的事,老身都看在眼里。如今像娘子这样甘守贫贱清白的女子,不多了呀。哎,瞧您这双细皮嫩肉的手,以前定是个没做过活计的,苦了你了。” 李高阳的汗水已经从额头上滴了下来——谁穿那么厚的棉袄把手泡在温乎乎的水里那么久能不出汗呢?她摇摇头,笑一笑,算是回答。 “娘子,您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吧,回去就要干别的活。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在这儿多歇上一会儿再走便是。”齐婶临走前跟李高阳说。 李高阳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她一边洗衣服一边想,自己以前,真是忽略了太多东西。 她相信,其实,在她的那个世界也一定有像程施婉和齐婶这样的人,能在你最需要歇息的时候扶你一把,或者,哪怕只是给你一个温暖的眼神。可那时候,她对于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从未留意,甚至会在心底嘲笑他们多管闲事…… 李高阳洗好了衣服,也不急着回去。坐在牡丹苑的小河边看着河里的流水。就在一年前,她还在为读一个重点高中拼尽全力,每天挑灯夜战,如今竟能就这么静静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做。命运,真是变幻莫测。 刚刚出了太多的汗,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反正园子里也没有人,她便把外面那层厚重的大袄去了,只闲闲盖在腰间。 “呦,原来我们暖儿在这儿啊。”李高阳没有回头就知道身后的是谁。她告诉自己,李高阳,你千万别回头,一回头你就看到了地地道道的一头**。她还说着了,娄师才正像一个成天眼巴巴看着挂在房梁上的咸鱼的喵星人一样盯着她,就差没流口水了。 “哎呦,刚洗完衣服吧。啧啧啧,也不知道河水凉不凉。来,爷给你暖暖手。”娄师才肚子里的坏水若是都倒出来,能给娄家开一条“护家河”,这样的鬼主意多了去了。 李高阳把身上虚盖着的衣服向上拉了拉,不卑不亢地说:“不必了,挺暖和,一点儿都不冷。”说着,还把两只手也缩进了衣服底下。 娄师才扑了个空,也不尴尬。接着没话找话。他伸出手去捏了捏李高阳身上的棉袄,说:“这个时候就穿起了这么厚重的衣服,也不热?” “不热。”李高阳面无表情。她若不是想到以后还要这个院子里混,早就痛骂他了,这个不要face的家伙!说他是**都拉低了**这个队伍的档次! 娄师才全当没看见李高阳阴着的脸,用捏着大袄的手指一拽,就把棉袄从李高阳的身上拽了下来。“我看看,是不是真不热。”他假模假式地把棉袄往自己身上披了披,大惊小怪地说:“这还不热?成天价穿着还不得把自己捂出痱子?来,让爷看看,出没出痱子!” 李高阳再也坐不住了!她把自己身旁的大盆一端(全当防狼武器了),一下子隔开了娄师才那大烟鬼一样的骨架爪子:“二少爷,奴才先走了,衣服洗完了。” 娄师才总算逮到一个她落了单的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三两步抢上前去,把李高阳手中的盆子一下子拨拉到地上,一把拦腰抱住她:“暖儿!我的心肝!你都想死我了!你别走!还洗什么衣服啊,你跟了我,有的是好衣服穿,有的是好地方住,有的是好东西吃,想要什么有什么!来,让爷香一下,爷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 “二少爷!您快放开我!快放开我!奴婢……奴婢……早已订了亲了……您放开我!”李高阳一边儿在娄师才那单薄的小臂弯里连蹬带踹,一边儿想,看来今天不见点儿红是不行了。她的手正一点点往自己头上挪去,那儿有她到了牡丹苑之后专门为娄师才量身磨制的尖利无比的一根簪子。 “呦,师才,帮你家丫鬟洗衣服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干活了?”一人从月亮弯门中大踏步走了进来。面目俊朗豁达,浓眉挑着,有股英气。正是已有月余未在娄宅露面的房遗爱。 他说完还咂了咂嘴,说:“哦,我倒是忘了,师才不是喜欢干活,是喜欢怜香惜玉。” 娄师才大概是被父亲耳提面命过,要对这位贵客礼遇有加。因而,好事被撞破了也不敢恼。只悻悻地行了个礼。 他没说话,房遗爱却一点儿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不以为然地说:“我正寻你呢,我是想让你心里有个数儿。这些日子,我在你家别的都好,只一点,身边连个贴身服侍的人都没有,忒不方便。” 他故意停了停,看了看衣冠十分不整的李高阳,说:“早听说你院里的丫鬟最会疼人,我正想跟你要个丫鬟来。行啊,既是这么巧,这儿就有一个,我便不必再去你那儿了。这个丫鬟,给大哥我做几天贴身侍女可好?” 一旁的李高阳难以置信地看了眼他,心想,哈,你倒挺有创意!真敢想!她看着娄师才铁青的脸色又很暗爽。哈,狗咬狗,一嘴毛!他们俩谁赢谁输,对她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一件事,都值得放挂鞭炮庆祝下! 她本指望二少爷跟那个姓房的较量一下子。没想到娄师才虽然色*欲熏心,却是个唯他爹圣旨是从的主儿。他明明很气,却特特挤出了一个要多丑有多丑的笑容,说:“既是房兄喜欢,我就让她明日去你那儿帮忙便是。” 房遗爱很有点儿得寸进尺的意思,拉起李高阳的手腕,扭身便走:“不必了,她直接跟我走了便是。不过,那盆衣服,就烦劳师才端回去吧。” 说完,拉着李高阳头也不回地走了。 娄师才看着那盆衣服,越看越气,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我说怎么对我不理不睬,原来是攀了更高的高枝儿!臭婊*子!” “嗷呜!”他没想到那盆竟然那么重,脚趾头踢得生疼,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嗷嗷叫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白簪子进,红簪子出 花间树影下,一对青年男女携手而行。男的器宇轩昂,女的袅娜柔美(虽然脸有那么一点点黄),画面美得让人心醉。可是,谁又知道,这两人其实是一个大色*狼和一只小绵羊的关系呢?要不怎么说呢,不要看着别人盆里的菜流口水,那人兴许吃的万分难受。菜香不香,只有吃的人知道。两个人究竟啥关系,只有这两个人知道。 李高阳被牵着走的时候想了很多。首先,她感叹了一下她多舛的命运。刚出狼窝又进虎穴的事儿也不是谁说遇就能遇见的!她很应该发表一下年度最衰人士获奖感言了。她已经在被虐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有意境了。其次,她一直在想,以前单单只是自卫,以后……是不是得搞点儿自卫反击呢?哎,作为一个丫鬟,想反击太难了! 走到娄师才看不到的地方,她使了使劲儿,将手从房遗爱的手中抽了出来。 房遗爱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拧着眉毛说:“你都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样子了,娄师才那厮也不放过你?啧啧,也忒饥不择食了些。” 李高阳不理他。他不走,她就也站着不动。 房遗爱走到李高阳面前,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李高阳往后一缩。 他也不管,又上来一只手,硬摁着她的后脑勺,先前那只手上来使劲儿在她脸上搓着。蹭出一片姜黄,放在眼皮子底下瞅了瞅,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皱着鼻子说:“以后不要弄这些玩意儿,我最讨厌吃姜。” 呃,什么意思? 她擦在脸上他说他最讨厌吃?!李高阳更加不淡定了。还没走回屋呢,就开始居心叵测了?! 李高阳全当没听见,垂着头不说话。 房遗爱得不到回应,很生气。可须臾之后又自顾自莫名笑了。他两眼熠熠放着贼光,说:“你喜欢涂这破玩意儿也行,左右爷天天没事儿,你涂一回,爷帮你洗一回,也算咱们俩之间的情趣。正好顺带着能摸摸你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儿,最好不过。” 李高阳心中暗骂,你个人渣,不要脸的蠢货!脸上木头人一样恭敬地回了句:“是,房少爷!” 房遗爱被自己的胜利弄得很爽,当前走着还哼起了小曲儿。 李高阳在心里边儿自己安慰自己:李高阳,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总有一天皇上会给你做主,把这个家伙废了的!这个人也就再能蹦跶个三五年了……若要让他灭亡,就让他猖狂,就这么回事儿……嗯,莫气莫气!他没几年活头儿了,你跟个死人教什么劲?! 之后她又在心中默念了十次“死人”,终于好受了不少。 房遗爱住的晴雨阁,是娄家外宅的一处客房。常年没人居住,平时除了晨间有个下人来做例行的洒扫,根本无人光顾。这就造成了,她被跟一头色*狼隔绝在了一个孤屋里。多可怕,多可怕?!她就不知道了,来了这么久他连个下人都没要一个,干嘛非得以这种“色*狼救美”的行径把她要到这里来?难不成他以为她会感激他?! 哎,这万恶的旧社会!把人当了骡子马了!说牵走就牵走。你们问过骡子马的感受吗? 两人单独相处的第一个晚上,是个阴天。没有月亮,外宅里一到晚上,各屋都已没人,早早熄了灯,黑得让人绝望——主要是让李高阳绝望。 房遗爱把她带来也没说什么,就给她指了指她的住处便匆匆走了。李高阳一看他给自己指的住处,当时脸就绿了! 房遗爱完成了娄师才没有完成的任务,将李高阳安排在了他卧房的外间。这让李高阳又默念了三十多遍“死人”。 这个杀千刀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呀! 在娄家——大概这个时代所有的富户都是如此,主人的卧房外间都有一个丫鬟榻,留给随侍的丫鬟住的,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在夜里随时听从召唤。 以往在梨枝苑,这个位置都是雪棠的。而在牡丹苑,就是那个精神文明标兵蓝衣的——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让那个榻空着。 今夜的风有点儿大,呼呼刮得窗格子哗哗作响。李高阳坐在桌前,困得直点头,却依然拿着本书静静坐在房里等房遗爱回来。 房遗爱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身凉气。看见端坐得笔直的李高阳,先是愣了一愣,方才想起午前的事来。他柔声对李高阳说:“以后我若回来晚了,你先睡下便是,不必等我。我彻夜不归的时候都是有的,你等不起。” 李高阳微微点头应着。心里想着:你当我愿意等你?你回房歇着势必打我这里经过,万一哪天等我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摇身一变,兽性大发,对我大下其手,那我岂不就完了! 待那边儿房遗爱已经睡下了,李高阳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又裹了两床被子,才躺下了,却根本睡不着。 “李暖,灯吹了。有亮光本少爷睡不着!”房遗爱不乐意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 事儿事儿的!李高阳对着里间的方向翻了一个大白眼,答了句“是”,利索地下地扑了烛火,返回榻上。这下,更睡不着了。 一夜无眠…… 接下来是两夜无眠…… 三夜无眠…… 第四天一大早,当房遗爱笑眯眯心情不错地从卧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被李高阳吓了一大跳。她早早就起来了,正肿着双熊猫眼擦桌子。 房遗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想了想,又退了回来。歪头看她的眼睛,气恼地说:“我是不是跟你说,不要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脸上弄了。” “没弄啊。”李高阳没精打采地给他投毛巾,准备洗脸。 房遗爱上前一步,做了个跟那天一模一样的动作:搓脸。蹭完还往窗前凑了凑,看是不是自己看得不仔细。没什么颜色呀,这眼圈儿咋这么黑呢——敢情他以为她化了个熊猫妆呢! 李高阳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根本不想跟他说话——她终于知道抑郁症失眠患者为什么都选择跳楼轻生了,失去了睡眠真是让人觉得了无生趣啊! 房遗爱把手指头在她直勾勾的眼前晃了晃,问:“你怎么回事?没睡好?” “嗯,换了地方,不习惯。”李高阳打着哈欠,大烟鬼一样,把毛巾递给他。 房遗爱看着手里的毛巾,诧异问道:“你递给我这个做什么?” 李高阳抱着晚上的香炉要去倒炉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中规中矩地回答说:“我刚给您用温水浸过了,这时候洗脸刚刚好。呆会儿就凉了。” 房遗爱哭笑不得地举着手里的“毛巾”,笑着摇头:“你让我用抹布洗脸?” “啊?”李高阳一本正经的表情烟消云散,慌慌张张跑过去一看,呃,果然,想给他擦脸的毛巾在桌子上平静地躺着,依然被她擦了灰。 “你还是去乖乖睡一觉吧。”房遗爱摇着头,挽起袖子,把外袍撩起来掖进腰带里,自己端着盆重新去打洗脸水。那模样,一点儿都不像个富家公子哥,倒像个江湖儿女。 刚刚那个一瞬间,李高阳竟然觉得这家伙其实挺帅的,很有股豪气。她摇摇昏昏沉沉的头想,睡眠不好真是容易出现幻觉啊。 *** 晚上,李高阳抱着被子绝望地望着屋顶想,不行了,挺不住了,怎么着也得睡睡了。她把身上的两层棉被裹得又严了些,一暖和,人就开始迷瞪了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忽听里外两间之间隔着的门帘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心下一惊,刚刚还迷迷糊糊的神识登时清明了。来了来了!这人太过狡猾,终于等到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他可以原形毕露了。她飞快地将手伸向榻边的小几上摸索,还好,簪子还在。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高阳的心提得越来越高。她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今天,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白簪子进去,红簪子出来!也好过成了他砧上的鱼肉! 那脚步声终于停在了她的榻前。再不有所行动,他就要扑上来了! 李高阳想象着房遗爱在她榻前看着她的狰狞面孔,腾地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睛大喝一声:“我告诉你,房遗爱!别以为我可以随便欺负!今天你要是敢动我,我就……” 只听“噹”地一声响,之后是沉默。 举着簪子的李高阳很尴尬。因为,张开眼睛坐起来的她,接着外面透进来的光,看见房遗爱正一手端着茶壶,一手空举着——想是刚才手里是有个杯子的,却被她一声大喝吓得掉在了地上。那茶壶里的水还向外空流着呢。 火折子点亮了烛火,整间屋子明亮开来。 房遗爱看着李高阳尖细的簪子尖儿,目光灼灼如星辰,嗤笑一声:“原来你几日不睡,不是睡不着?!” 李高阳苦笑一下,不敢作答,算是无声的道歉。 房遗爱着里衣走到她的榻前,欺身而下,脸凑得极近极近。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低低笑着,声音醇厚可怖:“我还怕夜里起来喝水吵醒你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很愿意被我吵醒啊!” 李高阳觉出他的危险,别过脸去挣扎,冷不防却被他捏住下巴,把唇一点点压了上来。任由李高阳捶打挣扎不理,低低浮浮的一吻后,又把头放在她颈窝发间轻轻嗅着:“嗯,真香。不怪有脾气!”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面有疑色地问:“人家都往上贴,你却为何死命不从?不怪是在青*楼里呆过的,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好吧,你成功了,我对你,这回是真的有兴趣了!” 李高阳如惊弓之鸟一样望进他满含愠色的眼底,心彻底碎了。 第六十八章 这尖情,算是坐实了 李高阳最近防狼防到手软,一天天脸上愁眉不展,总想摁着自己的手,以防它把持不住拿刀去捅死房遗爱。 房遗爱自从那天晚上开始,看她的眼神便格外*鲜活,像看会走路的春*宫图一样。还经常有意让她做些事来挑*逗她的底线。 早上,里面刚刚睡醒的房遗爱毫无意外地又开始了。“暖儿,进来给我更衣。” 叫叫叫,就知道叫! 李高阳默然低头拿着衣服走进去。 内间,房遗爱斜斜倚在榻上,慵懒惺忪。里衣微微咧开,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他手拄着头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李高阳,目光热气腾腾的,像一锅正在蒸的热馒头。 这房遗爱肤色古铜,浓眉凛凛,英气逼人。若是别家的女子看了这么一幕,估计早已心内小鹿乱撞了。殊不知看在李高阳眼里,那只是一坨让人恶心又有些怕的狗屎,离得越远越好。 李高阳顶着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的扑克脸走进去,把床幔卷好,开始给他穿外衣。 “哎呀,这衣服怎么这么凉?暖儿,你对我真是不上心,在家的时候,我的侍女都是给我烘暖才敢给我穿的。”房遗爱的顾盼间带着不少春*情,挑*逗意味浓之又浓。 李高阳才不管那么多,聋子哑巴充得极好极好的,生硬地往他身上套。 房遗爱等她穿完要系最后一个扣袢的时候,笑了,双目微合:“暖儿,你都没问问我这里衣要不要换换。我今天想换一套,你都没给我说话的工夫。”这句话是在李高阳的耳边说的,轻飘飘的,和风细雨。李高阳听了却跟惊雷差不多。 她又无奈地给他往下扒。 这人是猪吗,自己抬他胳膊才动一动,不抬就不动?!她很小心地捏着他的衣服边边儿,生怕碰到了他的肉他会突然“变形”。 这个原本装死不动的家伙,在脱去了里衣之后,却突然转了过来。他起先侧着身子,李高阳倒不觉得怎样——哪个现代人夏天没看过男人光膀子呢?可他一下子正对着自己,正面明晃晃的是大片古铜色赤luo的肌肤,离自己那么近,她就淡定不下来了。 偏偏那个穿的极少的家伙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光着身*子很可耻,还在云淡风轻地跟她唠家常:“暖儿,听口音你并不是江都人,你是哪里人呢?” 李高阳心中陡生一种想弄死他的冲动,嘴上却毕恭毕敬地回答说:“中国。” 房遗爱来了兴致:“这个……中国,我倒没听过。” 李高阳想赶紧给他穿上,拎着里衣往他胳膊上套,随口应着:“少爷您未必知道,只是个小岛,与世隔绝多年了。出来后我们自己都找不回去。” 这是她跟萧春夏一起定好的说辞,这样能省去很多口舌。 待她使劲儿给他套好一个袖子,他身子往前压了压,一下子触到了她的手,接着,对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地一笑:“暖儿,我的亵*裤还没换你就将我的里衣穿上了。” 李高阳在心底发誓,若是她让自己帮他脱亵裤,她就帮他脱下来再用亵裤把他勒死——如果在现代就好了,她就给他拍张luo照传上网,这个大变*态! 房遗爱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满意地笑了。眨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暖儿,你现在还不转过身去,是想看着我换还是想亲自帮我换?” 李高阳一声不吭,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在心中默念着“死人、死人、死人……不跟死人一般见识……”。 “再转不过来我就冻死了。”房遗爱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怎么不冻死你个死变*态!李高阳转过身来,神色木然地帮他穿衣服。 “哎,暖儿,那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向前探了探身子,胸膛贴着李高阳的手臂。 李高阳本能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贴得这么近,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此前极不愉快的几次独处,猛然往后躲开。 房遗爱继续慢条斯理地往前贴,声音极温柔:“你倒是说说,你家还有谁啊?” 李高阳假意回身取腰带,躲过他的狼*爪:“就我自己了。” 空气有些凝重。她转过身来时房遗爱没再说什么,任由她穿衣。 李高阳被他问得有些心烦,衣服也穿得心不在焉。 待穿上外衣要系身前的扣袢时,才发现外衣前襟上的带子掖在了了腋下。 再脱实在是费劲,看现在房遗爱倒也老实,她把手伸进去想把带子拽出来,反正隔着里衣,也摸不到皮。 待她的手刚刚伸进去的时候,负责外宅洒扫的那个下人进来了。大概是没听见声音,以为人走了,便走进来准备打扫了——往日就房遗爱自己时,这个时候他早出去办事了。这位下人还没有习惯这里多了个丫鬟。 那位欧巴桑冷不丁看见榻上那两个人的扮相和距离,赶紧“哎呀”一声退了出去,到了外间说:“奴婢该死!奴婢呆会儿再来打扫!” 得,被误会了! 李高阳的心像是被抽了一鞭子,却很快平静下来。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有事。别人怎么看,跟她有什么关系?!这十几年,她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除了她妈妈。 她将那根带子默默拽了出来。 房遗爱静静看着她,低声说:“你这么不想跟我有染,被人误会却为什么这么淡然?” “她们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们想怎么样了,我跟你就真的怎么样了吗?”李高阳的素手轻系着衣带。 从房遗爱的角度看下去,她低眉挽带的样子真是美极了,让他心头不禁真的一颤。 他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头,又想起之前逗她的情形,缩了回来,声音温和地说:“你这个丫头,性格真是执拗,处处透着和别人不一样的古怪。” *** 负责外宅洒扫的王桂花呆了半个时辰又来到了晴雨阁,这心里呀,既激动又抱怨。激动的是终于和自己的几个老姐妹们有谈资了,抱怨的是,本来一早晨就能干完的活儿,又得再来上一遍! 她拿着洒扫的工具走到晴雨阁门前,从屋里飘来了一男一女的对话。 “疼,你轻点儿。”女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柔弱中带着小跋扈。 桂花欧巴桑的耳朵马上雷达一样支了起来。现在的丫鬟都可以这么跟主子说话了吗? “叫你不要动不要动,你偏不听。”男子温柔的声音——这一听就是房公子啊,可房公子何时这么温柔过?不都是五大三粗、有时候还混沌得不行吗?啧啧,男人那个的时候确实不一样。 “拔出来吧。”女子的声音有点儿坚定。 “你能行?”男子轻声询问,“出血了,可我看还好。”桂花欧巴桑的心跳的啊,啧啧,第一次就让自己赶上了。 “嗯。拔吧。”女子更坚决了,似乎是咬着牙说的。 “呵呵,看你这样子我又舍不得拔了。”男子的坏笑声。 啧啧,这房少爷平时看着浑得很,没想到这时候这么有情趣。 “你个……”女子想骂却忍住了。“疼,你别逗我。” 王桂花缩手缩脚退了出去。嗯,今天她算捞了笔大的。晴雨阁新来的这个丫头也算是有手腕的,没几天就爬了主人的榻,啧啧,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屋子里,房遗爱正在全神贯注地帮李高阳拔刺。 “你说,你非要在你床边放个什么木头棒子。我要真对你怎样,就这一根棒子就能打得倒我?” 李高阳不服气地嘟囔:“那在香玉楼,你还不是被个大瓷瓶子放倒了?” 不提那一次还好,提到那次房遗爱就生气:“好马不是也有失蹄的时候?”何况那时候他的心早就被她的美乱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没留意身后的动静,不然怎么人都说“红颜祸水”呢? 李高阳抬头看他一眼,不作声。等他把她手里的刺拔出来再说。 “备个棒子就备一个呗,我拿起来看看你还抢什么呀?你不知道这木头是会刺手的?”房遗爱用手拔了几下都没拔掉,疼得李高阳直皱眉。 “其实我还真喜欢看你有点儿表情的样子,不喜欢看你一天死气沉沉的。”房遗爱痴迷地看着李高阳含着怒意的眼睛小声说。 李高阳这才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将低下去的头抬起来一点点,离开他的头远一些。小声说:“你那样就好?在屋子里是一样,出去又是另一样?” 房遗爱抬头看她,若有所思地说:“那么明显吗?” 李高阳沉默不语。 房遗爱笑笑:“我那是装的!你的却是真的!我是想让自己快乐。你一个小女孩儿,我却总觉得你不快乐!” 李高阳抬头看房遗爱,目光沉稳中带着探寻。 房遗爱捏住了那根刺的尖尖,使劲儿拔了出来。疼得李高阳“啊”地一叫。 房遗爱看着李高阳,目光中有股朦胧的温柔:“别再想那些劳什子事情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好好睡觉。能笑的时候多笑笑。这几日,我都是跟你逗着玩儿的。”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她说话,让李高阳很是愣了一愣。 第六十九章 秋意融融,求婚忙 阳光透过窗子斜斜落在桌上,萧春夏趴在桌子上的脑袋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光。 “哎,李高阳,我认输了。你注定了到哪儿都有不平凡的人生。”萧春夏夸张地拄着下巴颌摇头晃脑地叹息。 “此话怎讲呢?”李高阳一边看书一边问。这个萧春夏,有她在,想清清静静看会儿书都不能,耳根永远不得清净。 萧春夏抽去她手中的书,趴到她脸前研究来研究去,觉得她脸上的神情不像是装的——对学霸同学的这点儿认知她还是有的,她不会装。 “你出去的时候不觉得人家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 “我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眼神。”李高阳的脸色如常,“她们的眼神怎么了?” 萧春夏呵呵干笑两声,这倒是真的。李学霸啥时候在意过别人的想法呀?!“羡慕嫉妒恨呗!”她回答道。 “为什么?”李高阳不解地问。 萧春夏左脸写着“八卦”、右脸写着“鸡婆”,额头正中间写着“我要内幕”,眼睛闪闪发光,小心翼翼地说:“因为你摇身一变变成了房少爷的……呃……暖床。” 李高阳撇了撇嘴,清冷地说:“听洒扫的……”她认真回想了一下,根本不知道那个负责外宅洒扫的妇人叫什么名字,“……讲的?” “王桂花!”萧春夏翻着白眼儿说,“你总是这样,谁的名字都记不住。以前就是,中学三年你居然都不知道我们班班副叫常江,亏他还那么喜欢你!你成天就是高高在上的,好像你是公主,我们都是小喽啰!不,小喽啰都不是,小喽啰还有得到传唤的时候呢,你就当我们是空气!你呀!不得人缘就是因为太张狂!” 李高阳一脸不明白的神色看着她:“你们都是那么想的?”她张狂什么呢?她只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想太多。 “别转移注意力,说说,嗯?”萧春夏挤眉弄眼地说,“没看出来呀,挺有正事儿啊!房大少爷平时看就是个二愣子,他……对你咋样啊?他……那方面咋样啊?” 李高阳冷哼一声,正要骂她八卦。房门“吱呀”一声响,房遗爱迈着方步笑眯眯走了进来,温和暧*昧地说:“这位小妹妹,你想问我哪方面怎么样?来来来,直接问我,咱们两个研究研究。” 不等他说完,萧春夏噌地一下站起来得既利索又好看,更为笑眯眯地说:“房公子回来的这么早,一定是想暖儿了吧?我……就不打扰了。暖儿,我改天来找你啊……哎,不送不送,办正事儿要紧。” 说完,向后退着猫腰弓背地退出了屋子,走之前跟李高阳挤眉弄眼一脸坏笑。 李高阳看她这副标准的奴才相,一脸内伤。心想,她穿到这儿来当丫鬟真是屈了这份材料了,正应该穿去清朝做个盖世太监。 房遗爱抱着肩膀看着临走时还贴心地替他俩将门关得死严的萧春夏,摇着头忍俊不禁:“这是你朋友?” 李高阳给萧春夏弄得头皮发麻,极其无奈地说:“算是吧——虽然我不太想承认。萧春夏,大少爷房里的侍笔丫鬟。” “什么什么?她就是萧春夏??”看房遗爱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赶紧把萧春夏再拎回来好好瞻仰一番。 “是啊,怎么了?”李高阳慢条斯理地问。 “原来师德一直患得患失的就是这么个人?”房遗爱放肆大笑了一声:“师德可真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连个女人都看不出美丑?” 李高阳听了很不舒服:“就你懂得美丑!找的都是烟花柳巷里的美女!”别看她平时嘲笑打趣萧春夏的时候多之又多,别人说了她却听不得。这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怎么打都无所谓,别人要打,哼,敢!! 房遗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连你都这样,看来这姓萧的丫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李高阳一愣。自己怎么回护起萧春夏来了? *** 萧春夏没问出什么来,又没能把李高阳找出来陪她说说话玩一玩,只好打道回府——自从被失恋了之后,她就不怎么有兴致去街上了,一是怕遇到遂伦触景生情,二是……她不是还和某位人妖约好了见面绕道走嘛。 一回到书房,她一愣。大白天的,娄师德怎么在? 她怔怔地看了眼他,问:“大少爷怎么白天回来了?” 娄师德也愣了愣,轻声说:“春夏,你怎么又叫我大少爷了?” 萧春夏老老实实地说:“近些日子,老爷老来陪你看书做公务,老爷在,我自然不敢叫你师德啊。叫着叫着,就叫惯了。” 娄师德低头沉思半晌,才抬头轻声说:“春夏,我今天回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哎呦!”萧春夏大叫一声,慢吞吞捂着肚子,两只大圆眼睛滴溜溜乱转:“跟你一说话,我……我都忘了我回来是干嘛的了!我赶着去茅房,等会儿回来跟你聊!” 说完,抱着肚子跑了。 娄师德轻轻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地自言自语:“春夏,你就这么不想听吗?” 萧春夏一脸便秘的表情蹲在茅房里,根本就没脱裤子。她啰啰嗦嗦地唠叨着:“他要跟我说什么?他是不是想说,呃,春夏呀,我要结婚了,这儿容不下你了,你走吧……还是,春夏,我们私奔吧。你看,梨枝私奔了,李府养马的阿才和喂猪的彩云也私奔了,不然,咱俩也私奔吧……” 过了许久,萧春夏从外面慢吞吞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晃,蹲得过于久了些。 进屋的时候,娄师德正坐在椅子上等她,看她来了,轻轻笑了笑。 萧春夏不自在地缩了缩膀子,干笑说:“还没走?你白天在家的时候可不多。” 娄师德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他直直盯着她说:“春夏,我今天就是为了单独跟你说说话,才这时候回来的。” 萧春夏低着头想,刚才不回来好了,出去转一圈逛一逛,还能找些吃的,看些好玩的。 娄师德站起来,高高向下看着她的眼睛:“春夏,我刚才那句话,你还想听吗?” 萧春夏心里发虚、腿发软:“可以不想吗?” 娄师德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不想,但,我还是要说。” 萧春夏哭的心都有了,这个人脑子坏了。“那你问不问我有什么用呢?” “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娄师德看得她鸡皮疙瘩突然就起了一身,愣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娄师德走上前来,拉住了萧春夏的手。萧春夏都快哭了,这是什么情况啊?是要被求婚了吗?好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画个好看的妆啊!今天早晨起来,为了去李高阳那儿打探消息,连个脸都没洗,更别说化妆了!这家伙可真会挑日子。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了,答应不答应呢?是第一次就答应,还是故意拖上几次之后再答应呢?人家不是都说女人对待求婚要矜持吗? 开始了!开始了! “春夏,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娄师德的眼睛里星月璀璨。 萧春夏被他看的有些醉了,身上僵僵的,连嘴都张不开。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娄师德被这个点头振奋得精神大作:“那么,你也是喜欢我的吧?一点点,一点点就好。除了那个遂伦,我是不是最多的?”他的手上用上了劲儿,捏的萧春夏有些疼。 萧春夏被他盯得又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么,将你这一生交托给我好吗?” 萧春夏从来没想过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求婚场面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宛如中彩票了的感觉。 “哎,你要是穿着西装、拿着玫瑰花跪在我们学校门口就好了。那我得多么雪耻啊。”她轻声叹息着。 娄师德俊朗的脸上映出笑意,浓浓的笑眼里映出的都是萧春夏的影子。“春夏,你……这是答应我了?” 第七十章 是一双人,不是三个 竹枝苑的书房里,清幽宁息,安静异常,连窗外竹叶被微风吹着的声音都听得清晰无比。 娄师德站在萧春夏身前,眼里满含深情笑吟吟的,看得她心跳紊乱。 “春夏,只要想到将来你不会再跟我这样聊天,每天再不会这样呆在我身边。我的心就很疼。”娄师德攥着她的手,手心微微发潮。 萧春夏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心都要化了。 “春夏,不要离开我好吗?”他始终都是这一句话,一次比一次说的诚恳动人,直指人心。眼睛里泛着漫天的温柔波浪。 萧春夏本来是想推一推的。本来还想问一问:你这么向我求婚,你老爹造吗? 可是看到如此深情的娄师德,她从头皮到脚心都酥了个一塌糊涂,想推的,想说的,什么都忘了。只痴痴迷迷看着娄师德皎月一样的脸,说:“嗯,我不会离开你。” 娄师德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将萧春夏的手捏的生疼:“真的吗?春夏!真的?你答应不离开我了?!” “嗯,真的。我答应你了。”萧春夏的眼中荡漾着如水的温情(这一点对她来说很不容易)。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头含笑,尴尬地说:“只是,我随身没有什么值钱的,你这几天需要把手边值钱的东西拢一拢,能卖的卖一卖,当然不要卖的那么明显。” “嗯?春夏,你说什么?”娄师德澄清的眼睛里满是惶惑,不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萧春夏看着明月般清俊的娄师德,心里乐开了花。她想:原来这个就是自己未来的老公呢,她以前幻想了无数次的原来就是这个人!看看,也是个校草级别的帅哥呢。 虽然没有一见他就心跳得嘭嘭嘭的,虽然没有两个人黏黏腻腻的浓情蜜意。可是,他是多宠着自己啊,他想跟自己永远在一起,真好。 哎,如果有办法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就好了,省得他们老愁自己嫁不出去。看,她还不是找了个最好的?! 看着娄师德丝毫不懂的样子,她又结结巴巴地提示:“嗯,你妹妹梨枝走的时候,我还是帮过她一些小忙的,所以,我还算知道私奔的路数……” 娄师德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半张着嘴。 萧春夏看他吃惊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喃喃道:“对不起,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梨枝走的时候,我是知道的。其实……” 未待她说下去,娄师德低低唤一声“春夏”,打断了她的滔滔不语。 她尴尬地眨眨眼睛看着他。觉得他握自己的手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紧了。她低头看看他们两个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等着他说话。 娄师德沉默片刻,突然问:“春夏,我说的不是私奔,我不想跟你私奔。我们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我是问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着我?” 萧春夏骇然张大嘴巴看着他:“你爹会同意?你跟我?”娄老爷是什么脾性,她从跟他的两次交道和娄梨枝那儿,还是知道个一二三四的。 娄师德的眉头轻蹙,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一丝哀伤。原来刚才都是白白欢喜了一场。春夏是会错了他的意。怪不得,怪不得…… 他拉着她的手,低声说:“春夏,我爹说,只要我年上跟刘家小姐成婚。我的心里有谁,今后娶谁,他都不会管。“ 心跳、满含爱意的深情、她的老公……一切一切,突然间都消失了。世界一片宁静,仿佛冷冻住了。 萧春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突然乱作一团乱,心里猛然间涌上了一股怒气,像是被骗了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是啊,人家也没说要跟你私奔,人家也没说要娶你做正室。你是自己非要那么理解的啊!人家就是说离不开你,想让你留在人家身边。这还不明显吗?就是做妾的意思啊! 她的心里乱七八糟,好好的生什么气呢?说开了就好了呀! 她的喉头被什么东西哽得很难受,上不去又下不来。哎,早晨起来不该吃了一口鱼的,难道是早晨扎了刺,现在发作了? 萧春夏用手抓抓头,烦躁地蹙着眉头,狠狠在心里跟自己说:萧春夏,端正态度! 半晌,才抬起头来,极其温和随意地跟娄师德说:“嗯,师德,我刚才是说笑的,逗逗你。就是你要跟我私奔,我我怎么可能去呢?我怎么舍得我的几个弟弟呢?怎么舍得让你扔了现在的一切跟我去种田卖豆腐呢?你说是不是?” 她现在的笑容一定极其丑陋,因为娄师德的笑容就是那样,僵僵的,丑极了。 “那么,春夏,你可以……可以和我在一起吗?”娄师德勉强压抑着心慌问,不知怎地,他连眼睛都不敢看她。 虽然在大唐,人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虽然像萧春夏这样的孤女和丫鬟,能做一个妾室已经实属不易,可他就是不敢说。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她跟他说过,在她的家乡,都讲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也想和她就两个人,厮守到老啊。可是,爹说的对,在仕途中行走,若只单靠自己的能力怎么够?!官场中的青年才俊何其多,任你如何有抱负、如何有胸襟,只窝在江都这区区弹丸之地又怎能实现?没有助力,只依靠自己和自己从商的家庭怎么可能平步青云? 他为官,要的不是有多高的官位、多显赫的功名,却一定要将自己的一腔抱负用以为民谋福祉。虽然,父亲的目光有些短浅,很多考虑都是围绕着自己一家的利益,有一句话说的却不可谓不对: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女人,丢掉你自己多年的想法吗? 娄师德这么想着,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只不过他每次看到萧春夏,还是会心头钝痛。毕竟,这是他今生喜欢的第一个人——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人啊。他必须再为他自己争取一次,就算她怨他也罢、恨他也罢,为了她,他还是想再争取一次。 他低低却坚定地说:“春夏,和我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我愿意跟你做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她个名分又何妨。” 萧春夏觉得很尴尬,史无前例的。她这么脸皮厚的人也会觉得这么尴尬,也是真心不容易。她想抽出她的手,可娄师德拉着她的手又紧了起来,像个铁箍一样箍着她。 “那个,师德,我想……这个事儿咱还是得从长计议。你说我说都不作数,将来变数还挺大。比如,你娶了刘家的小姐,你可能觉得她漂亮、好,可能就不大想娶我了呢。再比如……再比如……” 她也比如不出什么来了,干脆说:“要我说,不如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娄师德听了她的话,却不肯松开半分,就那么拉着她的手固执地说: “春夏,我不要到时候再说。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把她娶回来,只是遵照了我父亲的意思,完成了他的一个心愿。我不会爱她一分一毫。虽然你只是个妾的名分,但,你在我心里,却是谁都比不上的。春夏,我知道,我说的,你会懂。你也不会在乎那个名分,不是吗?” 见萧春夏始终不说话,他又说:“春夏,如果你不想看见她,那我就为你在外面盖一座别院,我们一起生活在那里。那里只有你我,不好吗?” 萧春夏看着娄师德的眼睛,他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深情。她都要被他看化了,她觉得她马上就要答应他了。 她听见自己有气无力地说: “师德,你说的都很好。可是,你想过吗?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做了你的妻子,却没有得到你一点爱。你从来没有想过她吧?她也是一个人,跟我一样的女人。你让她就那么孤零零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人好,一辈子,这公平吗?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残忍?你也想让我跟你一样残忍?我要的,是一双人,一双人,不是三个……” 她将手一点点从娄师德手里抽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把她抓得更紧。起先好紧好紧。看着她的脸,不知为何,他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力道。手,从萧春夏的手腕上一寸一寸滑下去。 最后,他的手臂无力地垂着。脸上毫无表情,却万分凄苦:“春夏,留下来陪我好吗?没有你,我实现了一切也不会快乐。” 萧春夏的心狂跳不止,几乎再也承受不住。 她突然转身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呀,我走了。海姑说让我去帮她写个寻人的帖子,她的亲人失踪了,我给她出主意要发个帖子寻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说完,一步也不停,匆匆一笑,赶紧快步向外走了。 她压抑住心中的心慌意乱,告诉自己:萧春夏,快走!不要回头!不要停! 她害怕她自己会忍不住答应他。恐怕他再那么苦苦求她两句,再深情地看她几眼,她就会答应他了! 那样他会很高兴吧?可她自己呢?她该怎么办?她这一生就要面对着一个困境:和另一个女人抢一个男人,或者还不止一个?赢了输了她都不会开心! 她萧春夏要的是最最少的。她就想像自己的妈妈一样,有个很爱自己的老公。就算将来很老很老了,她的老公依然很爱很爱她,可以当着他们的孩子肆无忌惮地亲她逗她。 可这些,在唐朝,竟是那么奢侈。 她漫无目的地走出屋子,一滴泪从腮边滑落下来…… 第七十一章 我们屌丝的事,你不懂 萧春夏在外面晃荡了一天,哆嗦着回到了竹枝苑。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娄师德的身影投在窗棂上,显得分外纤长瘦弱。 萧春夏盯着那个剪影很久很久,却不敢往前迈步。她知道他在等她,她也知道,自己不想进去。 她的心里空空荡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就那么茫无目的地行走。停下脚步的时候,她竟然溜达到了小厨房——她和娄师德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推门而入,只觉得眼睛里有些微微发涩。这个地方太熟悉了,看着看着就不想看了。总会想到她和娄师德拿着吃食谈天说地的样子,那时候多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她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停留。哎,真是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不是她的作风啊!她走出门去,抬起头来,看见头顶上那颗明晃晃的大月盘,心说,看古装片主人公们都喜欢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今天我是不是也风*情一回,赏他一回月! 谁说就李高阳那样肚子里有些诗歌的美人可以赏月?她萧春夏也是可以的嘛! 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上去呢? 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萧春夏拿出了当初追求遂伦时候的勇气和胆量。战战兢兢地从围墙上往屋顶爬。 谁知,屋顶哪是围墙能比的?高度太高,可以蹬的地方太少,最终的结果就是,她像一只刚烤完的鸭子一样哆里哆嗦挂在了房檐上,上不去、下不来。 萧春夏的两只眼睛急成了红宝石,自言自语骂道:“萧春夏呀,你活腻了吧?die啊!你也不像人家学习那么好,弄个什么毕业旅行干嘛?不毕业旅行你就不能穿回唐朝来,不穿回唐朝来你就遇不到娄师德,遇不到娄师德你就不会非要来赏什么狗屁月亮,不赏……” 一只手向她伸了出来,骨节鲜明、白皙纤长,是只男人的手。此时,她已经来不及抬头看那手的主人了,无论是谁,她觉得她都要握上一握。 萧春夏终于借着这只手的力气连滚带爬上了屋顶,笑眯眯地要去跟那手的主人道谢。待一抬头,愣了。 那人一身素袍,头发只一根发带闲闲扎起一缕,其余都披散在肩头。把她拉上来便不再看她,坐回到屋顶上去,一边拎着酒壶把酒送到嘴里,一边冷冷看着月亮,脸上一片清冷,毫无表情,嘴角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春夏的头皮一阵发麻,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个人妖?!爬个屋顶也能碰上,哎,芝麻掉进针眼儿里,巧了! 她脸上的肌肉每一块都僵着,无可奈何地走到他面前(战战兢兢地,这儿真是太高了),说:“我可不知道你在这儿啊!今天我是不可能绕道走了,要走你走。我得歇会儿,爬上来太不容易了,我可没有下去的力气了,腿都软了。” 李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静静坐在那儿喝酒。 萧春夏见他不说话,斗着胆子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你喝的是什么酒?闻着可真香?” 她以为她这么一说,那人或许会递过来让她尝尝——大部分的男子都应该是这样的吧。只可惜她忘了,他不是个正常的男子,她也不是个美人。那人聋子一样,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喝酒。连萧春夏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鬼,难道他看不见她?! 嗯,很好。她就喜欢这样有难度的。这样才有挑战性。 她暗暗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对他一笑,客客气气地把小手放到他的酒坛子上。这下,他该懂了吧? 李恪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压根儿没有想给她的意思。 嗯,很好。她就喜欢脸皮厚的。这样,她占点儿便宜就不觉得亏欠人家了。 她就着他的手,一抬坛子。一口酒顺着她的嘴唇滑进喉咙。口太大,呛得她“咳咳”咳嗽了几声,竟然咳出了眼泪。这眼泪竟然还一时有些收不住。无法,她只能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酒,才把咳嗽压了下去。 “真是好酒。多少钱买的?”萧春夏眼睛里含着眼泪,晶莹剔透地笑看着李恪问。 李恪看她,皱眉半晌,才道:“不是因为遂伦,是吗?” 萧春夏晶亮亮的眼睛盯着他,心头突然不是滋味,别过脑袋去,梗着脖子说:“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他转过去,再不看她,斜斜侧在屋檐上看月亮。又向嘴里灌了口酒,声音几不可闻:“我只看你哭过两次,都为的是同一个人吧。他既然能让你哭,还在意他做什么呢?” 萧春夏冷着脸想站起来,却一下子晃了晃。他伸出胳膊抓住她,才没有掉下去。他一带,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大概也是有点儿吓着了,不敢再动,凉凉地说:“你懂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懂我们的不快乐!你就像以前的李高阳,高高在上,跟我们都不是一种人。根本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吊*丝的事,你不懂。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儿闲的,还能出来赏赏月喝喝酒。” “没事儿闲的?”李恪一挑眉。 “难道不是没事儿闲的?” 李恪再没有话。只是喝酒,看月亮。 明月当空,凉风习习。对面比屋顶略高的柳树叶子,有的成熟得早了些,黄透了,随着微风打着旋飘飘而落。 萧春夏和李恪,这对诡异的搭配,坐得很近。两个人,都斜斜倚着,就着一个酒坛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酒看月亮。 萧春夏觉得这酒越喝,心头越畅快,心思越轻,唯独头有些沉。她把头靠在李恪的肩膀上说:“人……人妖。” “我叫李杨。”李恪的声音依旧清晰无比。 “嗯,好,李杨。”喝了酒的萧春夏乖顺得很:“让我靠一会儿,我觉得屋顶都是转的。原来你们古代也有大转盘。真好。我很久没玩儿过游乐场了。以前我妈妈带我去方特,我就可着最转最晕最刺激的玩儿,我妈这个老家伙,岁数虽然老了点儿,心却一点儿不老,我玩儿什么她就跟着我玩儿什么。” 她哪儿是靠啊,她已经倒在了李恪的腿上。哑着嗓子说:“我想我妈了。真的。想我妈了。” “妈?你说的是你娘吗?”李恪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抚着,冰凉温柔。 她把他的手拿下来抱在怀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人家都说手凉没人疼。没人疼你吗?你妈妈呢?你也找不到你妈妈了?跟我一样?” 李恪不回答他,被她抱着的手觉得暖和了些。他看着月亮问:“你娘就你一个孩儿?” “嗯。”萧春夏微微勾着嘴角,似乎是想起了她的妈妈。把李恪的手抱的更紧了。 “你爹呢?有几个孩儿?”李恪的声音在月夜里显得飘渺空灵。 “一个呗。谁像你们大唐人,男人们都贪得无厌,娶了一个又一个。在我们中国,有法的,婚姻法里规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要是不相爱了,就离婚,谁也不要耽搁谁!然后才可以找个自己爱的人再结婚。反正,一个男人娶一个女人,必须要很爱很爱她。”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滴泪不自主从眼睛里流了下来,从她的侧面眼角滚落出来掉到他的衣袍上。她怕有更多的泪滚出来,便拿着他的手去给自己擦眼泪,擦了一滴又一滴。“谁像你们大唐的男人,我们那里很好的!很好的!只能爱一个人……一个。” 萧春夏口齿不清地说,把李恪的酒坛子拿过来往嘴里灌。 李恪的眼睛极其好看,看她的眼神极其深情——虽然此时的她只知道喝酒。他的眼神中薄雾弥漫,低声说:“你该知足,能只为男女之事伤神伤心。你多快活啊,有那么好的娘,那么好的爹。” 他学她刚才的语气神态,抚着她额前的头发,说:“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们……我们……吊……吊丝的苦痛。”说完,苦笑一声,把酒坛子从她手里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萧春夏见他又再喝酒,去他手里夺酒坛子,夺过来发现是空的。撅着嘴不依:“酒都没了!没了!你赔我酒!赔我酒!” 一声低低的叹息轻轻飘进她的耳朵里:“傻丫头……” 萧春夏一愣,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人。眼前人的面目渐渐幻化成娄师德的弯弯笑眼。她伸出手去抚摸着他俊秀的姿容,喃喃说:“师德,其实,你在我心里,还没有达到做丈夫的标准。我不爱你。我知道,你虽然很喜欢我,也并不爱我。爱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她做第二?你说是不是?”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做第二?”他重复着她的话。 “我们就这样吧,好吗?不要逼着我离开了。”说着说着,萧春夏伤心的哭了起来,抱着怀里的那只手哭得痛彻心扉:“因为离开这里,我实在无处可去。” 那人把她揽入怀中,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和她融为一体。她抱着他的手,他抱着她,都像抱着珍宝一样。互相取暖,这个夜晚,便不那么凉了。 夜过三更。天渐渐凉起来。除了天上的那轮明月,地上再无丁点儿亮光。人们,忙的,不忙的,此时都已入了梦。屋顶上,有两个人还在因为酒吵架。 “没酒了!我不管,你给我酒!” “你多了,不能再喝了。” “不嘛,我就要就要!” “哎。” 李恪抱着萧春夏,轻飘飘落了地奔厨房而去,没记错的话,那里还有一坛梨花醉吧。 两人的身影融化在夜色中。 遂伦从阴影中悄悄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往年的这一天,王爷都会谁都不带,自己喝个酩酊大醉。今日的王爷,该没有往年那么清冷吧?她,毕竟是个温暖的人。 第七十二章 她,把人家潜了? 夜,宁静而清凉。屋顶上的两个人搂抱着去取了酒,又执着地搂抱着回到屋顶看月亮。 好在,李恪虽是喝了很多酒,功法却是没忘,只是那脚步愈发飘飘欲仙了些。 “我好冷。”萧春夏的脸色酡红,躲在李恪怀里嚷嚷着——能不冷嘛,此时若是有表,也许大概差不离是北京时间凌晨一点半左右了吧。秋日的凌晨,那不是冷得不能再冷?! 李恪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很紧很紧,嘴里轻声说“不冷了吧?”有人需要他,有人肯跟他贴得如此近,这个感觉真好。 “还是冷。”被搂得都快喘不上气的萧春夏还是不满足。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李恪的怀里还是觉得冷。 “哦。”喝了酒的李恪特别乖顺听话,他抱着萧春夏游龙一样从屋脊上飞落下去,两个“粘”在一起的人八爪章鱼一样回卧房取了床被子,又再一次执着飞回了屋顶。呃,看月亮这个事儿,或许早已经忘了吧。 月光如水,光明遍地。一两只秋虫孤寡地鸣叫,见证着这一场着三不着四的醉酒。 两个人,华丽丽地围着一床被子,一边喝酒,一边自说自话地聊天。 “我打来了大唐,都没看过一颗流星……我们那儿总有流星啊,流星雨那种,你看过吗?”萧春夏一边喝酒,一边傻乎乎地说个没完,她也不等李恪回答,憨憨傻傻地笑着,说: “我们那儿的专家们总说,这是千年一遇的流星雨,这是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你说怪不怪,我一共才活了十几年,千百年一遇的我都遇上好几次了。” 她又哭丧着脸,反手搂着李恪的胳膊,说:“那时候,虾米他们对流星雨许愿,我总是笑话她们,笑她们真没文化,笑她们老鼓捣些女生们的稀奇古怪玩意儿。可是……你知道吗?” 她伸出手去摸着李恪满是凉气的脸:“我现在好想遇到一颗流星,许个愿。我想对它说,够了,不要再玩儿我了。赶紧让这场梦醒了吧。醒过来我一定好好上学,再也不逃课瞎混了。我还要跟我爸妈说,我爱他们,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爸妈,拿什么我都不换。” 李恪搂着萧春夏,看着她的笑脸,突然间仿佛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没有被支去封地,虽然不敢经常去觐见,但也每天都能看看母妃。母妃那么美,那么优雅,身上香香的。他那么喜欢呆在她身边,听她柔柔软软地说话。可他觉得,母妃即使笑着的时候,脸上都有着淡淡的愁。 他从小就懂事,从不让母妃和父皇操心。文治武功,样样精通。无论谁对他不好,他都是一径笑着的。他觉得,母妃只有在看着他笑的时候,脸上的愁容才会少一分。父皇去找母妃,才会勤一分。 “母妃,现在你开心了?你留在这世间,就那么难吗?”李恪抱着怀中的萧春夏动情地说:“早知道,恪儿就该做个坏孩子,让你省不下心来,不舍得走才是。”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像一个没糖吃的孩子。 他坐在深夜里,抱着萧春夏诉说。就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儿,在对着自己的布娃娃念家家。 “我十来岁便被父皇送去了齐州封地,临走时父皇跟我说‘父子之情,岂不欲常相见?可家国事殊,须出做藩屏’,我是那么信他!我想,去封地是应该的,只要他照顾好,照顾好弟弟。可李泰呢?他与太子同母啊!若有觊觎之心,威胁不是更大?可为何父皇不将他谴去封地,甚至还想让他住进伍德殿?” 他是真的醉了,这是他一生都没有说过的话,是他心底想过又想,却跟谁也不敢说的话。就是他母妃在世的时候,也是不敢对她说的。 “父皇他,是怕我对皇位有所图啊。哎,母妃,他还是不够了解你我。你是她的妃,我是他的儿,可他何时只把我们当过妻儿呢?”他的声音低低如泣,断断续续,眼里却刚强如铁,没有掉一滴泪。怀里的人儿不知道何时早已睡着了,脸紧紧贴着他的脸,手勾着他的脖子,和他相拥在一起。 一坛坛的酒见了底,坛子散散置于屋顶上。 析声“梆梆”,锣声“当当”,四更的梆声锣声已响。 李恪酩酊大醉,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抱着怀里的萧春夏,就像抱着一个最怕惊扰了的小婴儿。他把脸轻轻贴在她的脸上,晃晃荡荡飘飞下地,晃晃荡荡进了屋,两人依旧裹着那一chuang棉被,抱在一起深深睡去。 遂伦站在房门外,背对着房门立了一会儿,见再无动静,才返身回了房。 *** 萧春夏是被憋醒的。做梦梦到一个劫匪正在抢银行,她在旁边儿看热闹。结果不知怎地,这劫匪就拿着毛巾使劲儿捂着她的口鼻让她把钱交出来。她哪来的钱啊?她就是个没有银行卡的围观群众啊。于是,连蹬带踹起来,跟歹徒展开了殊死搏斗。 越博斗捂得越紧,越博斗捂得越紧。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去见马克思了的时候,她吓醒了。 自己的眼前,是一堵胸膛。宽厚。怪不得,原来这就是那梦中的毛巾啊! 她顺着胸膛向上看去,片刻工夫,又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萧春夏吸了吸鼻子,再次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张睡眠不足的俊脸。有点儿黑眼圈,但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一个妖精的本质。眼眸如星、自成风*流,乌发披散了一肩。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身上一股酒香合着兰香,下了蛊一样好闻。 萧春夏晃了晃头,脑袋里闪电般搜索着昨天自己晚上的行为举止。哎,酒啊酒啊,多少英雄豪杰都死在这败家玩意儿上了! 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自己抱着一个人又哭又闹,一个劲儿往人家怀里蹭。 她低了低头,自己的身上穿的也是里衣,皱皱巴巴的,领子那儿的前两个盘扣明显是硬生生被拽开的,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悲催了,现场的证据确凿,很明显,她,把人家给潜了! 哎,干出来的事儿,泼出去的水。后悔是没有用了,协商吧。 她把心一横,脸一撂,冷言道:“跟我那个什么,虽然你是吃了点儿亏,但毕竟你是男的呀!而且……而且……也不是我掳你跟我那什么的,你不是也得了道、成了仙、欲仙欲死了吗?这样,咱俩两清。今天这篇儿就翻过去了,以后谁也别提了。成吧?” “你什么意思?”李恪如玉的脸颊瞬时一片冰霜,薄唇微启,腔调冷淡:“你的意思是,即便跟我有了什么也不想认账?” 萧春夏一看,糟了,这是要讹她呀!情急之下,她拉住李恪的袖子,哭上穷了:“那什么,钱我肯定是没有了。我……我真是啥也没有,我一个月就二两银子,还是个月光族,月月光!我连下个月的工钱都支出去了,哪儿有钱给你呀?再说,昨天晚上就是再痛快,我不是也没记住不是吗?” 李恪抖了抖嘴唇,神色更阴冷了:“不记得了?要不要再重温一回?” 萧春夏赶紧往后缩了缩,抱住膀子说:“呃,不必了不必了。不就是嗯嗯啊啊、进进出出嘛,不用重温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回的钱我还没地方筹措去呢,两次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李恪听说她这话,脸都气白了,这哪是一个女子该说的话。还要给钱?把他当成小*倌儿了?“你……你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你一个女子,这些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你若是与我有床第之事,最先做的不是要我对你有个交代,央我娶你吗?!” “什么?娶我?!!”萧春夏双眼圆睁,脸瞬间变成了茄子皮色儿,终于怒了:“我告诉你,李杨!别的什么都好商量!成亲,没门!什么呀,就成亲!不就是一夜*情嘛,至于嘛!酒后乱个性这事儿谁都能理解,小说我也看了不少了,这不算啥大事儿。你要硬把这事儿上升到一定高度可就没意思了!” 看李恪面皮僵硬,星眸熠熠注视着她,她咽了咽口水,循循善诱着:“你看,李杨,娶我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啊。我这人吧,人比黄瓜瘦,没有三两肉,脸比城墙厚,炮弹打不透。我做个解闷儿的丫鬟都嫌拿不出手,给你做个媳妇儿,你多跌份儿啊!” 李恪笑了,笑得很深很清凉:“我不怕跌份。” 看来这是一场持久战啊。萧春夏被他气得生烟,却只能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是人家的地盘。 “那个啥,李杨啊。你再想想,我吧,连点儿长处都没有。呃,也不是没长处,‘特别能吃苦’我做到了一半,我……特别能吃。” 只听外面“扑哧”一声笑,突发性的,虽然马上收住了,但她已听出那是她以前的男神遂伦。萧春夏的脸黑了黑,哎,为了推卸责任,她容易嘛她。 “我看你家……”她环顾了一下李恪卧室中非常简单的摆设,“也不富裕。连个做饭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照我这么个吃法儿,几天就把你吃穷了。再说,我吧,自然条件就摆在这儿。是个地道的美女,就是……到了地道里看不清的时候才是美女。就你这小模样,跟了我,那不是糟践了吗……” 萧春夏絮絮不止地唠叨,雷得屋里屋外两个男人外焦里嫩,李恪一脸黑线地看着她,打断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谁告诉你我们两个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萧春夏低头看看两人让人心猿意马的装束,提溜着心肝儿问:“昨天晚上,我们两个什么也没发生?那我们俩衣冠……怎么都这么不整?” “你说我的衣服太硌,硬逼着我脱掉。” “那我的衣服怎么这样了?” 李恪横扫她一眼:“你自己嚷嚷热,脱了。若不是我摁着,恐怕你现在穿的就不止是这样了。” 萧春夏被他说得一阵心虚。哎,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啊!但是,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呀: “你那么清醒你为什么要跟我睡在一个榻上?” 李恪笑得更加温醇灿烂了:“你死死抱着我不放手。” 看着他的笑容,萧春夏只觉一阵手痒。一个人欠揍不难,难的是次次这么欠揍! 她按捺着给他一记组合拳的冲动,起身,穿衣服。 临走时,两眼带着阴森的怨气:“我对灯发誓!李杨!我跟你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遂伦正站在门口,侧着身给萧春夏让路,看她风火轮一样从门口奔了出去。 不知怎地,李恪今天的心情非常好。“遂伦,去请个厨子。再找个洒扫的婆子。查清底细,可靠点儿的。就咱们俩,是寒酸了些。” 第七十三章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一个不小心,生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窗外艳阳高照,秋老虎正斗着精神作威作福。萧春夏拄着下巴侧头看窗外的那竿还算精神的翠竹,百无聊赖。 娄师德已经三天没出现了,打从她宿醉归家,她就再没见到他。想来是有些生她的气了吧?毕竟她这个决定也算是给脸不要脸的一种典范了。让哪个丫鬟听见大少爷想纳她做妾她却没同意,都会骂她不识抬举,认为她脑子坏掉了吧? “姐!姐!”两个小人连蹦带跳由远到近而来,边走边互相推搡笑闹,两只唧啾小雀一般。 愁眉苦脸的萧春夏一下子展颜笑了:“遥遥!三少爷!你们俩怎么来了?咦?凌云呢?凌云怎么没来?”她向两人身后望去。 “哼!就知道你们都喜欢三哥!”萧遥不乐意了,小嘴儿撅着争起宠来。眼神里都是委屈和撒娇。 萧春夏哑然失笑:“臭小子!你要是没来,我问的就是你了!” “真的吗?”萧遥怏怏说。 萧春夏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儿,懒得理他的意思。 这下他倒乐了,笑吟吟说:“马先生和解甲归田的孙阁老在聊天,三哥听的入迷,我们俩觉得无聊,就来找你玩儿了!” 自从葛先生带着梨枝跑路,娄老爷大发雷霆之后就花重金请来位曾经在朝为官的马先生。估计是想再培养出一两个娄师德来。可是孩子们却不怎么买这位马先生的帐。有基情四射的葛先生 萧春夏看这两块鲜嫩可爱的小鲜肉,高兴的不行。娄梨枝离经叛道的出逃,损失最大的除了娄姥爷的脸面,就是葛汐平的这几个学生了。葛汐平虽迂腐了些,却当真是个好老师,人有激情,肚子里的存货又多。最难得的是有耐性,虽严格却很少发火。太适合这几个顽皮的小子了。何况,娄梨枝平时又爱和他们胡玩瞎混,他们俩这一走,对这几个孩子来说真是双重打击。 他们现在好像除了找她,还真就满宅子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跟他们玩一玩的了。 三人都是爱玩儿的主儿,凑在一起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了主意。他们决定从院子的湖里捞出几条老爷养的鲫鱼,再捕上几只麻雀,在这儿开个烧烤派对。 说干就干! 湖里的鱼是好捞的,湖水本就澄清,家养的鱼又傻。娄师洋跑去娄梨枝以前的院子弄了条纱织披肩。三个人拿纱当网,挽着裤腿站在湖水里瞅着湖面,静静把纱放在水里,有鱼群游过来便眼疾手快地赶紧收网。一会儿工夫,还真弄上来七八条鲫鱼。 萧春夏来了情绪,一叉腰,咯咯笑着:“同志们加把劲儿啊!再弄他个四五条就够一锅了!我们烤几条,再做上一锅汤。啧啧啧,这小日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正意气风发的时候,只听一声咳嗽,在娄师洋腰间兜着的鱼便都扑腾腾落回河里……得,这么半天算白忙活了。 竹枝苑里一片宁静,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景象瞬间凝固成冰。 “我请先生都是给别人请的?!我自己的儿子却在这儿玩乐荒唐?!”老爷的声音生冷凛冽,是真动气了。 三个人呼啦啦上了岸,都挽着裤脚儿,光着脚丫子。 “烤场”没组成局,又来了个活阎王,眼见着今天的欢乐时光是泡汤了,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灰溜溜作鸟兽散。 那两个小子都顺利跑了,待萧春夏经过老爷身边时,老爷却沉声说:“你留下。” 萧春夏以为说的是娄师洋,她往边儿上躲了躲,想避开他的眼神。可老爷锋利的小眼神却如影随形,于是萧春夏不是很灵光的脑子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在跟她说。 书房,老爷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脸色发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七杯茶,一杯不少。”萧春夏的裤脚子还吊吊着,却装得中规中矩。没办法,一看见老爷,她就后背发凉。 “我是让你给我沏杯茶。”老爷拿起其中的一杯,一边喝一边叹着气说。语气无奈而薄凉。 “没错啊,是七杯。”萧春夏还伸出指头数了数。 娄姥爷摇头喝第二杯,还是不大相信自己才华横溢的儿子会喜欢上这么个粗枝大叶的女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样一个女人会给儿子出什么主意,不觉得她会对儿子的仕途有什么助益。可是儿子喜欢,执意那么说,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抚了儿子的意。 他嘬了口茶,看着她缓缓说:“你跟师德相处有一阵子了,师德总会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夸奖你。我是他爹,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师德要纳你为妾,我不反对。他开心,我这当爹的便也开心。可是……” 他故意顿了顿,故弄玄虚地说:“但是有些话我必须先跟你讲清楚。一个妾,要懂得做妾的本分。你要协助嫡夫人打点好内宅,让师德安心朝堂之事。虽然你只是个妾”他看看萧春夏挽的高高的裤管,“也要注意言行举止,莫要给师德分心。还有,你须时刻谨记,你也只是个妾。” 说完,他很有威严地看了眼萧春夏,把萧春夏看得起了一身白毛汗。 萧春夏暗暗庆幸,逃过一个坑啊!如果说今天之前,她还一直在觉得很对不起娄师德。今天娄老爷来给她来这么个下马威,却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多么英明神武啊。 “作为一个妾,想得多,斗得狠,没什么好下场……"娄老爷看来还需要对他关于妾的论断进一步展开来解释。 “停!停!打住,老爷!”萧春夏一伸手,做了一个交警停车的手势:“您不用在我这儿妾妾的了。在我看,这词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是没好出身!我是个打工仔!可是呢,谁也没规定我们这样的人就非得给人家做二*奶吧?” 娄老爷这一刻的表情,让萧春夏有理由跟她的朋友们炫耀足足一辈子,这么说吧,就像有四五个煮鸡蛋噎在了他嗓子眼儿里。 “你是说……你不想嫁给师德做妾?”娄老爷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萧春夏心里有点儿后悔,我应该趁机耍一耍他的,虽然他是娄师德的爹,不过看他那不把人当人看的样子,她就很不爽。于是她金灿灿地冲他一笑,说:“听老爷这么一问,我好像又有点儿想了。要不然这样,您……容我想几天?” 估计娄老爷也看出萧春夏这个二货很不靠谱了。不知道是怕她拉低了儿子的智商,还是怕她真要嫁给儿子给他儿子丢脸,反正但看他眼珠一转,就挤出一个无比奸诈的微笑: “娘子也不必想了。我看以娘子这样的容貌胸襟,配与小儿倒是屈就了。我第一回瞧见娘子便觉娘子面善,如若不嫌弃,小老儿倒想收娘子做个干女儿。你在我家也呆了一段日子了,必是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小女……哎,不提也罢。” 嗯?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萧春夏正运转她单核的脑子揣摩着娄老爷的意思,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挡在了她和娄老爷之间,生生拦截了娄老爷笑眯眯的眼光。 “爹,您来这里做什么?”墨绿的常服,乌发束起,是永远都那么一丝不苟的娄师德。咦?他身上怎么有种可疑的酒香?萧春夏觉得自己没闻错,虽然这种事在娄师德的身上不太可能发生。大白天喝酒?娄大人是不可能干出来的。就像李高阳逃课一样,难以想象。 “师德,这个时候,你不在衙门,怎么回家来了?嗯?你怎么喝了酒?”娄老爷的眉皱的呀,跟两条麻花差不离。 “我……告了几天假。”娄师德的头低垂着不看他爹。 “告假?”娄老爷疑惑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萧春夏。“师德,爹这一生,前半生一直在为我们一家人的生计奔波,你看,爹也算小有成效。可后半生,爹背井离乡,带着祖产来到江都,你道是为了什么?”娄老爷一脸严肃。 萧春夏心道,这下完了。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她妈要是把革命家史搬出来痛说,那就听吧,没有四十分钟半个小时准结束不了了。 娄师德也算个孝子,精致的面庞变了颜色,肃了肃神色,轻声说:“爹这一切都是为我。” “为你什么?!”娄老爷的声音蓦然提升,目光骤然凛冽,吓了萧春夏一跳。这老爷子要是有个拐杖,那就得把地敲得丁咣山响吧! “为了孩儿实现一腔抱负!”娄师德木头人一样答道。 娄老爷笑了,笑得冷极:“什么都知道,你却在给我去流连酒巷?!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去?亏我还想成全你一片痴心,想让你收这个女人做妾!你去喝酒,为的就是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为了个女人你就敢一连告几天的假?!” 完了,战火烧到自己头上了。 萧春夏听这老爷子的话听得心惊胆战,脑中赫然闪现出现代的“虎爹”或是“孩儿奴”那类的形象。 娄老爷一抬胳膊,又把指头指向了她。不表示表示怕是不行了! 萧春夏心里狠了两狠,看了那低眉顺眼的娄师德一眼,幽幽张开了嘴,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哥哥,以后你别再惹爹生气了。爹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地为你的前程奔波也不容易。” 一句话,父子俩俱是一愣,齐齐看向她。 萧春夏一副乖巧的样子,看着娄师德,说:“刚才老爷说要收我做干女儿,我正要说好。你就来了。不过你来的正好。我还怕你家老爷抵赖呢,好,现在,你就给我当个证人。从今天开始,我可再不用做丫鬟了,真好。” 她笑得眉舒眼展,娄师德望她的眼里却是肝肠寸断…… 她突然就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句搞笑的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擦,这么搞笑的事也能让她遇上,她这是有多衰呢? 第七十四章 主仆,卧谈会 娄宅上下人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竹枝苑里一个小小的侍笔丫鬟怎么就当上了娄家的小姐。真是天大了,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其实连娄家夫人都很是纳闷。她左看右看,也没觉得萧春夏这丫头有哪个地方出奇,值得向来无利不起早的老爷这么大费周章。 问老爷,老爷又不说。她也只能猜测这孩子大概是出身有什么不同,才让老爷如此看重。反正家里多一个闲人也不闲多,便将萧春夏安排在了娄梨枝的梨枝苑,又找雪棠去服侍她,也算有了个小姐的待遇。 萧春夏自此搬出了竹枝苑,与竹枝苑的那座清雅的书房再无瓜葛,与那书房里夜读的人……更是,虽为兄妹,心却殊途。 有时候娄师德会来她这里坐一坐,也不说什么。两个人再不会像以前那种无拘无束的随性聊天。萧春夏常常费尽心思想出一些段子逗他乐一乐才能避免尴尬,而娄师德,大概能看上她一眼就是好的。 只一点,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从未兄妹相称过。 *** 李高阳越跟房遗爱相处得久,越觉得此人处处透露着诡异。 看他平日看的,都是雅致非常的书,从史书到诗词,全都涉猎。她偶尔翻看他读了一半的书,看他写在书旁的批注,都是精准非常,有理有据。足以见得,这人,是个腹有诗书的人才。 可是这样一个人才,到了众人面前,却总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怪样子。表现得粗鄙不堪,行为举止,无一是处。连丫鬟婆子都背地里议论,这房公子,白白生了个好相貌,生了个好家世,怎么就偏偏粗鲁无礼,不学无术呢? 这是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是:房遗爱明明是个二世子,没什么正经事情。用他的话来说,是出来躲清静、混日子来了。混这个字,李高阳虽不是十分懂,却大略一揣摩如今萧春夏的状态,也能懂个*不离十。 混跟闲应该何其接近。 可是这房二少爷却是丁点儿不闲。每日早出晚归,忙得很呢!看他有时候回来狼吞虎咽的吃饭,定是这一天里连饭都没怎么顾上吃。这哪像个混日子的主儿该有的样子? 这天,和以往的很多天一模一样,房遗爱又是一天未归。夜色极凉的时候,才一步三摇地晃进了晴雨阁,一副醉鬼该有的样子。 李高阳正拿着本书在灯下看,抬头看看晃荡着倚在门框上的房遗爱一眼,又低下头去。 房遗爱长叹了一口气,跌跌撞撞走到她身前的桌边坐下,目光在她脸上荡着:“暖儿啊,你也不心疼我。喝成这副样子,你也不知道出来迎一迎、扶一扶。”好大的一个男人,却一副娇嗔的样子。 李高阳把书页翻得哗哗响:“你又不是真醉,我干嘛多此一举?” 房遗爱撇嘴抱怨:“我爹总说我性子鲁钝,要我找个聪明的女子成婚。你看,聪明的女子多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 李高阳全当他自言自语,依旧翻着手里的书。一边看一边想,这古代的实证性书籍虽不多,但文字类的却写得真好,有情有境有意有品。 房遗爱不乐意了,谁被当成空气谁乐意啊?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李高阳的脑袋,伸手抢走了她手里的书。 李高阳正读到兴头儿上,便伸手来抢,嘴里埋怨着:“你这人,好歹也让我放片书签才好。” 房遗爱握住她的胳膊,打量着她纤细白净的腕子,问:“我送你的镯子呢?” 李高阳冷幽幽看他一眼,脸上挂着一抹不像笑的笑意:“我的玉佛呢?” “呃,丢了。”房遗爱给自己斟了口茶,笑嘻嘻地看着李高阳说。 “嗯,那就好。这我就不愧疚了。你的镯子,被我当了。”她轻飘飘说。 “什么?当了?!”房遗爱一口水喷了出来。“当哪儿了?” 李高阳淡然得很,移开视线,也不看他:“你不是给我了吗?问那么多干嘛?” “给你,那是让你戴的,谁让你去当了?你就那么缺银子?你当了多少钱啊?那个镯子,够你吃一辈子的了。”房遗爱眼睛里的酒意尽去,满眼的不舍。 “二钱。” “二钱?!” “嗯,二钱。” 房遗爱气得嘴唇都直哆嗦。扔出一锭银子在桌上:“二十两,明天一早你赶紧给我赎回来!” 李高阳把银子收进怀里,淡淡说:“好。” 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也到了就寝的时候。就去给房遗爱打水洗脚。她在洗脚水里放了淡竹叶和透骨草,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房遗爱打量着李高阳:“暖儿,你也真是个奇怪的丫鬟。你洗脚的时候只让我泡脚,却从不碰我的脚。你通医理、有学识,单就这两点,在大唐已实属罕见,可我见你的时候你却偏偏不是在青*楼就是当丫鬟。你是谁?” 李高阳低笑:“房公子您过奖了。我并不通医理,我爹是做草药生意的,所以略懂药性。至于学识,更谈不上了,识字而已。” “一个草药商的闺女能有你这样的见识?日前我无意中看见你写在《军志》上的批注,字字玑珠、句句精准,怎是一般的女子比得的?《军志》是一般的女子看得了的?!你说你是草药商的女儿,那么,我问你,你爹娘呢?” 李高阳取了汗巾低头递给他,让他自己擦脚。没有接他的话。 “我查点了那些罪臣之女,没有一个像你,你到底是谁?嗯?李高阳?”房遗爱接过汗巾的时候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询问的声音低沉蛊惑。 李高阳这是第一次从除了萧春夏以外的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既熟悉又陌生。她的手顿了顿,沉吟片刻,看着房遗爱嫣然一笑,灿若夏花: “我都没问你为什么装愚卖傻、遮遮掩掩,你却为什么非要对我问这问那呢?谁还没有点儿*呢?非要问个清楚让别人肉疼吗?” 房遗爱一愣,旋即展颜一笑,如脉脉春水倾泻而出:“是了。暖儿说的太对,谁还没点儿事儿不想人知道呢?” 李高阳沉静的一笑,去倒洗脚水。 每晚睡觉的时候,是李高阳最烦恼的时候。她自小秉守的就是“食不言寝不语”,睡觉之前就该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 可房遗爱却正跟她相反。李高阳有时候都会诧异,他们两个到底谁是穿过来的呢?这家伙很有种大学宿舍中“卧谈会”的架势,每天晚上不聊他十块钱儿的就睡不着。 “暖儿,你这么安静。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最喜欢的游戏?”这不,又来了。 李高阳很鄙夷他这种睡觉前非要唠一会儿的习惯。就像他同样鄙夷李高阳的古板。傻子都知道他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可他偏偏要招惹她说话,偏想让她跟他一路。 李高阳假装睡着了。 “暖儿!暖儿!暖儿……”她不说话他就一直在里间叫魂儿一样叫个不停。 “捉迷藏。”李高阳在黑暗中咬着牙说。 “哦?我也爱玩儿捉迷藏,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高阳在黑暗中不出声。 房遗爱不以为意,扑哧笑出声来:“因为等哥哥弟弟们藏好了,我就可以回去找我娘给我讲故事了。” 李高阳的嘴唇在黑暗里勾出一道弧线。她呢?她为什么爱捉迷藏?大概是因为她可以把自己藏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不被发现吧? 又是一阵沉默。只要房遗爱不说话,屋子里大多都是这么安静的。有时房遗爱竟会以为自己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因为,经常他一连串说上一段话,也听不见外间吭上一声。 他叹了口气:“暖儿啊?你每天都这么不说话,不闷吗?” 外间又是一阵沉默。 “我真好奇,你有过什么经历呢?才能让你这么沉静?你看你的朋友萧春夏,像个猴子一样,每日每日脸上都挂着笑容,那么活,才不累。” 任由他说什么,李高阳今天就是不想说话。 房遗爱仿佛想到了什么,说:“对了,萧春夏怎么跟隔壁府里的人走那么近?” 这句是明显的问话,李高阳不得不回答:“不知道。” “她不知那人是做什么的?”房遗爱试探性的问。 李高阳微微睁开眼睛,狐疑起来,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萧春夏从小就爱交朋友。认识人特别快,熟得更快。怎么,那人有什么不妥吗?” “哦,没什么。只不过那人周身贵气,我看不是等闲之辈。若你朋友不是有心攀附权贵,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房遗爱避重就轻地说。 “哦,好,等看见她我会告诉她。”李高阳轻轻说。 此后,任由房遗爱怎么与她攀谈,均不再说一句话。 第七十五章 当小姐,太累 秋高气爽,梨枝苑里楼阁依旧,白墙黑瓦,树枝搭着树枝,未凋的花开得香香艳艳。窗棂斜敞。从敞开的缝隙中,能清晰看到两个少女,对坐桌旁。 一人着丫鬟服,坐得标杆溜直。 一人着锦衣华服,却坐没坐样,一副浑身长了虱子的臭样子。 “当个大家闺秀真没意思。”萧春夏趴在桌子上撇着嘴吁着气说。 “哎呀,小姐——”雪棠向窗外打望了几眼,见没人,对萧春夏嘀咕着:“您嘴上有点儿遮拦吧。让人听了去,哎!”说也是白说,她只得跑出去放哨去了。 萧春夏满不在乎地继续趴着,大放厥词。 “哎,我以为当了小姐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谁承想,吃个东西还得小口吃。这边儿没等我吃够呢,那边儿都撤下去了。不如我以前去厨房里偷吃东西过瘾呢!”她叹了口气,黑着脸、扁着嘴抱怨。 如今居住条件虽然变好了,但是行为准则却多了不少。不能抛头露面,不能穿得太轻便去胡蹦乱跳,每天还要定时给老爷夫人去请安……此类种种,让萧春夏觉得倒不如当个小乞丐活得滋润。 天知道娄梨枝那根健康环保的小绿苗是怎么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还能活得那么根正苗红的。 “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顶着多少艳羡、妒忌、惊讶过来的,你自己不知道?”李高阳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陪她闲聊。 若不看两人的穿着,倒很像一个同学放学回家,去另一个同学家做客。 “对了,隔壁住的什么人?”李高阳转头问萧春夏。 “隔壁?雪棠啊。”萧春夏用手从桌上的油纸袋里抓了一块鸭脖子递过去:“尝尝,百味楼新出的!可好吃了!” 李高阳看看她沾满油的手,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来。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一点点啃了一小口,说:“我说的不是你的隔壁,是我们府的隔壁。” “嗯?李杨啊。你问他干什么?”萧春夏圆圆的眼睛瞪了李高阳一眼:“你不会看上那个小白脸儿了吧?我告诉你啊,那人长得虽然人模狗样的,心,极坏!” “哦?那我怎么听人说你和他关系很近?”李高阳轻轻问。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鸭脖,不知怎的,觉得确实有些好吃。便又低头啃了起来。细细长长的手指轻轻捏着,指尖泛着粉嫩嫩的油光。 听了这句话,萧春夏突然扭过头去狠狠啃着鸭脖子:“哪有?我跟他近什么呀?我们俩算半个愁人!”说着,把鸭脖子啃得嘎嘎作响。细看的话,脸上有可疑的淡淡红晕。 李高阳点了下头:“他是做什么的?” 萧春夏翘着二郎腿,嚼着鸭脖子说:“不知道。大概是个破落户。有钱买宅子,没钱雇仆从。整个院子里就俩人,一个主人一个保镖。” 李高阳含笑望着她问:“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个保镖好像是谁的男神。” 萧春夏呸的一口吐出了口里的鸭脖子,愤懑说:“哎,人家已经硬生生把我变成了无神论者。” “怎么呢?” 萧春夏又拿起一截鸭脖子丢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不适合。” “哈,这不是你的作风啊。”李高阳一点点抿着鸭脖说。 萧春夏最擅长的就是反唇相讥:“哈,徒手啃鸭脖子还不是你的作风呢!人都是会变的,李高阳!” 李高阳听了这话,盯着萧春夏,又低头看着手中的鸭脖子和自己油光光的手,一阵错愕。是啊,这真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一定是跟萧春夏在一起呆太久了。 想到这一层,她不再停留。自己去找脸盘,舀水,一边洗手一边跟萧春夏说:“若是不熟,就离隔壁那人远点儿。我听房遗爱的意思,那可不是个善茬!本来我们就是穿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大唐猫着就行了,能猫到寿终正寝没灾没祸,就算一次成功的穿越了。” 萧春夏也跑过去跟她在一个水盆子里洗手,一边洗手一边笑呵呵地说:“李高阳啊,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变得让人越来越稀罕了!” 李高阳一怔,说:“变什么变!我哪有变!” 萧春夏随手找了条巾子擦擦手,又扔给李高阳:“以前这样的闲事儿你从来不管。嘿嘿,这样挺好,跟我越来越搭调了。” 李高阳擦了手,赶紧起身走了。看萧春夏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移动的大病毒,生怕传染了他。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离那人远点儿啊!” 萧春夏用刚洗的手又去抓鸭脖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放心放心。” 这时,雪棠从外面急颠颠跑来:“小姐小姐,大少爷来了!”看见萧春夏的大油嘴大油手,哎呀怪叫一声,赶紧拉她去洗手。 娄师德进来的时候,萧春夏被雪棠鼓捣得已经还算整齐。 两个人对坐着,一时之间略有冷场。主要是萧春夏的心思多半还停留在那袋没吃完的鸭脖子上。 她秉了屏息,还是觉得那鸭脖子的香味儿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最后,她放弃了抵抗,又把爪子伸进袋子里。稳当当抓出一根最肥美的,嘻嘻笑着递到娄师德眼前:“喏,百味楼的新品,好吃极了!” 娄师德看着萧春夏笑眯眯的眼睛,和油手,突然觉得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小厨房,两人侃侃而谈的时候。 他恍着神刚想去接,突然听到一声轻咳,原来是雪棠一直在旁边暗暗给萧春夏使眼色。 他刚要抬起来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毕竟不是那个时候、不是他们两个人了。他不再是他的小兄弟娄四海,更不是那个曾经和她有过小心动的大少爷。他现在是她的干哥哥,不远不近的那种。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你吃吧,我刚在前厅吃过茶点,不饿。” 萧春夏一愣。她想,吃鸭脖子跟饿不饿有什么关系呢? 她笑一笑,略带尴尬地把鸭脖子放了回去——她突然也没有吃的兴致了。 又是一阵沉默。 “春夏,你有梨枝的消息吗?”娄师德勉强找了个话题。 “啊?没有啊!真的!我真没有!”萧春夏赶紧澄清着:“他们俩自从走了再没跟我联系过!” 看她竭力辩驳的样子,娄师德一阵心酸,他本来是找了个不冷场的话题,可没想到她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一阵沉默。 娄师德又张口问:“春夏,你跟隔壁的人很熟?” “你说的是雪棠还是隔壁府里的李杨?”萧春夏扬着眉毛问。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来问隔壁。 “他叫李杨?”娄师德略一沉吟,低声说:“遗爱猜的果然没错。” “什么?”萧春夏没听清,支起耳朵问。 “哦,没什么。遗爱说他长得像他的一位故人,你知道这位李公子是哪里人吗?”娄师德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跟他好好攀谈过。除了斗嘴就是——”萧春夏的脸今天已经因为那位人妖兄莫名其妙红了两次。因为除了斗嘴,她尽跟那位仁兄上chuang……啊,不,在chuang上呆着了。 娄师德倒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若有所思着,又问:“你去过他府里。他那儿守卫森严吗?” “森严?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雇人啊!就俩人。一个他,一个……”她举起两根手指头,没什么底气的说:“是遂伦。” “遂伦是个太监?”娄师德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萧春夏的脸儿有些绿了,悻悻说:“娄师德,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娄师德脸色大变,仔细看萧春夏那种半开玩笑半恼怒的样子,才恍然醒悟,她是在说自己知道她以前的“男神”是太监的事。笑了笑,把头凑到她眼前,说:“我的嘴很严的,不会对人说。” 萧春夏看他弯弯的笑眼,里边竟带着几分顽皮的调笑,经不住有些恍神。觉得眼前的人还是和她瞎吃胡侃的娄四海,便上去给他脑门儿一顿爆栗子,也随他乐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谪仙,也吃糖葫芦? 仲秋之月,秋叶翻飞之时,李恪成了娄府的常客。 萧春夏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原本不相干的人,怎么说走到一起就走到一起了呢? 有时候,她从外面回来,那三个男人(李恪、房遗爱、娄师德)正坐在正厅里叙谈,不时就会从房中发出一两声爽朗的大笑。她偷偷从窗旁听,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笑的。这帮男人,真是无聊至极。 她回来的时候,如果正赶上这样的场景,李恪就会常常把她叫过去逗上一逗。她只顾着听他们话里的热闹,很多东西都看不到,很多东西也听不出。但她的插科打诨和呆萌可爱,倒也能给那间屋子平添了许多生气。 这种时候,娄师德却总有办法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萧春夏倒也不以为意,本来这三个人里,也就娄师德跟她还算对路。她又实在听不下去他们男人们的话题,没有八卦又没有绯闻,她在的时候还没有黄*段子,真是没意思。 让她不明白的是,怎么李杨那人妖来娄府的时候,就不带遂伦了呢?本来形影不离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整个一个秋季,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唯一的大事应该算是娄府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帮娄师德准备亲事了。 萧春夏感受着越来越浓重的婚礼气氛,依稀还是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儿伤心的。这说明她还是对娄师德动过情的吧? 好在萧春夏是个心特别大的人。看着心烦就不看,听得难受就不听,该吃吃该睡睡,过得还真是挺安逸。 因为府里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婚事,所以便疏于盯着这个本就不太重要的“假小姐”,她倒有了很多时间可以溜出去玩耍嬉戏。 这天是冬月十七。江都县城每逢一四七便是集市,这天正赶上集市,热闹得很。萧春夏趁人多混乱的当口从府里溜出去逛大街——主要是解解馋。 集市上热闹非凡,萧春夏手里捏着刚买的金黄豆馅的驴打滚大嚼特嚼。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白袍男子,一袭锦白长衫,气质华贵素雅,绝代风华。虽是个男子,却美得不可方物,无可挑剔的长相,款款悠悠的身姿。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呼扇着,下面那双狭长微吊的眼睛正盯着她。 她转身想逃,却失败了。那人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哎,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霉星都不知道。萧春夏翻了个白眼,嘴里含着驴打滚问:“咦?你怎么每天没什么事情可做吗?怎么我干什么都能遇到你?” 李恪,不算出身,单就这长相,便算是人中龙凤。一贯都是太具女人缘了些,这事每每让他头疼。如今遇到萧春夏这样的人,却又被她嫌弃得像一坨狗屎一样,倒也很火大。男人啊,也很奇怪。你太在意他,他烦。你不在意,他更烦。 他的眸子冒着火光:“你不是也一样?” 萧春夏有一种预感,今天大概又是一场恶战。 萧春夏来了脾气,噼里啪啦地喷了起来:“你跟我比什么比?!我是个女子,女的结婚之前——不对,结婚之后也是,就应该无所事事,绣绣花聊聊天。为生孩子带孩子做准备。你跟我比!你也会生孩子吗?你也为生孩子做准备吗?” 话像火箭弹一样发射出去,不等李恪说话,她又接着说:“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样吃闲饭,你不觉得丢脸吗?” 这样的对话,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他们俩的对话,从来就没有心平气和过,都是这么唇枪舌剑的。斗嘴而已嘛,他们俩也全当练嘴皮子,都当过真,就像两个小孩子为了块糖打嘴架,过去就好。 这次,在萧春夏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前,李恪一直眉毛轻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保持着与她斗其乐无穷的姿势。可就是最后这句话,让他莫名其妙的怒了! 他那极度养眼的脸一片铁青,薄唇轻抿,眼眸更深邃了几分。他的拳头在身侧轻轻攥起,指尖微白。 萧春夏看他这副样子,下了一跳,神速地往后退了退,表情一收,大叫着:“哎?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最近这么没品?难道男人也有更年期?!” 她看着李恪的拳头,眼神有惧有怨:“怎么着,你还想吃了我不成?!我不就瞎说了句实话吗?你至于这么计较吗?”话虽然还是硬硬的,意思里却有点儿求饶的意味。 她这么一说,李恪回过神来,竟然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是啊,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怨你干什么?我不过就是个闲人,还怕人说吗?”那笑容,清逸俊美,却让萧春夏觉出很是寂寥。 萧春夏才不管那些。反正也不生气了,那就接着问吧。“喂,李杨,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人家问我我都不知道。我跟你认识了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很说不过去!” 李恪只是淡笑着看过来:“谁问你了?娄师德?还是他爹?” 萧春夏瞪大眼睛:“你真是个半仙!他们俩都问过我!” “你回答不知道就是他们最想要的答案。”李恪缓缓向前走着,笑得高深莫测。 萧春夏转转眼珠,她实在是听不懂李恪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在多想——她的眼光早就被街边的吃食摊子吸引了去。 “喂,你带银子了吧?”萧春夏问完,也不等李恪反应,便把刚吃完驴打滚的手伸进李恪的袖口里去,想从他的袖兜里掏出银子来。 李恪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可不管他怎么瞪,萧春夏的动作一点儿都没停。他实在受不了了:“哎,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大庭广众的,你怎么一点廉耻都不懂?!你这样成何体统啊!哎!哎!”李恪向后闪身,极力想躲开她的爪子。 萧春夏毫不退缩,手依旧在他袖子里锲而不舍地摸着。这动作,让旁人看了产生很多遐想。 “哎,服了你了!我给你拿!我给你拿!行了吧?!”李恪不耐烦地从袖兜里赶紧掏出几锭银子扔给她。 萧春夏接过银子,满眼放着光:“嗯,果然是土豪啊!出手就是大方!”心里却想,怪不没落了,这么败家,不没落才怪呢! 待她以兔子的速度跑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吧嗒着嘴吃得香滋滋时,李恪的心里不是味儿了:“好吃吗?” “好吃啊。”萧春夏一边啃糖葫芦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谁给你的银子买好吃的?”李恪看她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开始循循善诱地启发她。 “当然是你呀。这么一会儿你就忘了?老年痴呆了?”萧春夏嘬着糖葫芦好奇地看他。 李恪一如既往,她话里不明白的地方自动略了过去。“那你怎么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给我买一串?”他淡扫了一眼萧春夏手里的糖葫芦,悠然说。 “啊?”萧春夏显然消化不了,她张着嘴打量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一眼,说:“你……这样,拎喘糖葫芦吃,不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我怎么不觉得。”说着,掰开她的手,拿了她找剩下的钱不紧不慢地向糖葫芦摊走去,衣袂翩跹。 第七十七章 大户人家,都宅斗 街上游人如织,路人纷纷侧目,看着两个拿糖葫芦边走边吃的年轻男女——主要还是在看那个男人:一个谪仙般的人,穿得纤尘不染,却毫不顾忌。 “李杨,我还想吃烤红薯!”萧春夏手里的那根糖葫芦已经接近了尾声。她看着路边的红薯挑子嚷嚷着。 李恪把一串糖葫芦吃得高贵写意,跟在豪宅广厦里吃着燕窝鱼翅一个水准。他看着萧春夏,眉头皱得呀,缓缓开口说:“阴阳不同性,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 萧春夏眼睛一瞪,把最后一颗糖葫芦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说人话。” 李恪看她那副粗俗的样子,嘴唇扯动了一下,说:“女子该有女子的样子,柔顺些。不能如男子一般在大街上吆五喝六的!” “哎,有什么。以前我同学们都管我叫‘女汉子’,女生怎么了,男人做的事女人一样做。我们女人做的,你们男人可未必能!”萧春夏拽起歪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 看见李恪明显脸色一黑,想到还指望让人家给她出银子。她又笑嘻嘻地把话拉了回来:“好好好。以后不了,也不急于在这一时。快!赶紧给我银子。一会儿那个卖烤红薯的挑着担子走了!”说着又要去李恪的袖子里边儿自取。 李恪无奈地又把刚才剩的银子扔给她。心想,她要是能改,猪都能上树! 看她屁颠颠儿跑走的背影又觉得十分好笑。“女汉子”,嗯,这词真好,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萧春夏把烤红薯买来一口一口吃着——这次她倒机灵,也给李恪买了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可是李恪这次却说什么也不给接。 看萧春夏吃糖葫芦那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很想尝一尝。可真尝了,又觉得不过如此,哪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吃。 何况,他一个风度高华的王爷,拿着一个红薯在路上啃像什么样子!别说吃,他连拿都不想拿! 他不接,萧春夏乐得高兴!正好,两个都是她的! 买东西的愿望满足了,手里还捏着刚才买东西剩下的银子。萧春夏志得意满。她乐颠颠跟李恪说:“慢走不送啊,再来玩儿啊!”说完转身要走。 “哦,好。再见。我去看看南郊看看,据说那儿有一片向日葵开的正好。”李恪含着狐狸一样的微笑说。 “哦?”萧春夏回过头来:“你是说南郊?徽州戏班子驻扎的那个南郊?” “嗯。”李恪沉静清冷,脚步不停地往西走去。 “那个什么,”萧春夏笑眯眯跟在他身后:“我也跟你去看看,海姑的老家就在西郊那边,据说那儿的葵花籽又大又香,好吃得不得了。” 李恪不答言,脸上依旧一派清华悠远,一派随时都可以随风而去的样子,眼角眉梢细瞅时却能看出丝丝笑意。 在县城里穿街走巷,终于出了城。沿河边又走了一里地的路,翻过了仙吕山,又走了一段路,才到了西郊。 经过仙吕山时,看着山上的一切,萧春夏不禁暗暗唏嘘,想当年她是深冬时节来的,如今已是初冬,转眼快要一年了。这一年里,她从一个闯入者,变成了个坐地户。从小乞丐,变成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这也算是种划时代的进步了。这么一想,她觉得连她自己都很敬仰自己呢!她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了吧?! 江都的别处已经现出了冬意,唯独西郊,灌木依旧郁郁葱葱,路边竟偶有野花开放。据说这里的春天来的极早,冬天却来的极晚,一年四季都有绿意。 萧春夏回忆起自己刚来的时候,在仙吕山上,虽然穿着夏天的裙子,在冬天的冷风里竟然也是半天才有反应,大概也是因为仙吕山离这里较近吧? 真正到了人人传说的西郊葵花地,萧春夏却极其失望。这里的葵花虽然还长在地里,大部分却都倒伏在地上,还有的干脆烧了,留着秃荒荒,让人看了心寒。 萧春夏本来是来尝鲜的,却没尝着。很有几分郁闷。李恪却没什么变化,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他缓慢地在田地之间,凝望着大片倒伏的向日葵,面色如水,无喜无怒。 萧春夏问:“这儿地下有温泉吧?这么四季常青的。” 李恪抬眼看她,眉眼间有些倦意:“大概吧。是个好地方,也用不着这么糟蹋吧。” 萧春夏看着他的脸,问:“你心情不好?” 李恪轻轻摇头,没有回答。而向田地边的一个农户人走去。那人看来是在割砍地里的向日葵杆,想晒干了做劈柴的。 “这位大哥,这是你的地?”李恪走上前去询问。 那人边用镰刀割着秸秆,便摇头叹道:“哪里,这是我们村一位农人的地。前阵子不知举家牵去了哪里,一夜之间就搬走了。地撂了荒怪可惜的。不过大家都传说他走之前将这片地卖给了那位大贵人,得了不少钱才走了的。” 萧春夏睁圆了眼,她听这个情节听得怎么那么熟悉?!“敢问这位大哥,这个村子是叫双山村吗?” “正是啊。我们村子南北各一座山而得名的。” “那你说的这位农人可姓海?”她急切地问。 那个农户人惊讶地说:“呀,这位姑娘原来认识海友道啊?那可就好了,我们的村人都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改日您看见他替我们跟他带个好,知道他平安我们就放心了。” 萧春夏胡乱应答了一番,看着那一片片倒伏的向日葵想,若是真能平安就好了。 这时,在一旁久未说话的李恪微笑着问:“敢问这位大哥,你可见过您说的那位大贵人?” 庄户人答道:“远远见过一次而已。” 李恪低声问:“那人是不是身量细高、眼窝很深、鼻梁很高?” 庄户人家把背上的篓子填满了,一边打捆要走,一边回答:“正是。那位啊,一看就是个不凡的大贵人,衣服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长得也好。”他歪头看了看李恪:“啧啧,竟跟您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像呢。” 农人跟两人略点了点头就走了。 李恪还在看着倒伏的庄稼沉思。 “你在想什么?”萧春夏歪头问他。 李恪有些魂不守舍:“果然是他。是,这正是他的一贯手段。” “谁?”萧春夏不解地问。 “嗯?”李恪回过神来:“我的叔叔。” 萧春夏大叫:“你是说,是你的叔叔买了海姑哥哥的地?” 李恪负手而立,只点了点头。 “哦,原来你家是佃户。” 李恪挥挥手,示意她走吧。萧春夏也不认识路,只好乖巧跟在他身后。只觉得这一路上,他都沉默寡言,气氛有点儿憋闷。 萧春夏陪着笑问:“你不喜欢你叔叔买那块地?” 一直阴着脸没有说话的李恪看向萧春夏,微微笑着,说:“这么明显吗?” “嗯。” “还真是。”他解嘲地笑笑。“这片地,我们家里的几个兄弟和舅舅都想争。有人弄的两败俱伤买不了了,有人会光明正大地去买,有人会用些计谋去智取,有人会等着别人斗完了坐收渔人之利。谁都可以得到,我唯独不想我这舅舅得到,因为他的方法,总是很下作。” 他又象是对萧春夏,更是对自己说:“都说天下大势不可逆。可偏偏有人想以一己之力去扭转。多少人生灵涂炭他都不管。” 这最后一句话太深奥,被萧春夏自动消音掠过了,直接想前边那几句。 “哦~”萧春夏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家,这是在宅斗啊!嗯,能理解,大户人家都宅斗。” 两人进行了一趟并不成功的南郊之旅后,准备返程了。 走在仙吕山上,萧春夏突然就很想去看看羊角观。那毕竟是她曾经的家。她软磨硬泡地求,李恪终于答应跟她回去。 她的心情大好,半路上拿着根破树梢一路打着路边渐渐委顿的枯草,一边问:“你什么时候跟娄师德那么好的?” “想好就会好。”李恪又开始说这种她听不懂的话。萧春夏的一贯作风就是,听不懂就不听。 她拿着根破树梢抡着伦着突然想起什么,“呀”地懊恼地叫了一声。 李恪回头看向她。 山风把山上的草吹得刷刷响,萧春夏的头发也和那些草一个方向飘啊飘。让李恪不觉有些心痒。 “完了,本来想去南郊看看那个戏班子的,忘记了!”萧春夏嚷嚷着。 李恪偏头看他,眼眸里有星光璀璨:“戏班子里也并不一定都是唱戏的。不唱戏的人也并不一定不会唱戏。人生哪里不是在演戏。演的开心,看的满意。也便好了。不用看,人人都在演戏。” 又这样!萧春夏暗地里撇了撇嘴。他估计以为自己是个哲学家呢!她真想提醒他,哥,别装了,其实你就是个佃户。不,佃户的儿子,佃二代! 一不服这话就来的特别快:“演戏?演戏不就得穿戏服上戏妆?不就得或悲或喜地演给别人看?那多累呀。要我说,人活着,活一天就得做一天自己,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也不用给别人活着!说不定哪天,吧嗒,你就挂了!结果你这一辈子尽演戏玩儿了,你说你赔不赔?” 这句话李恪倒像是听进去了,和她并肩行着想了很久的心事。 不一会儿工夫,萧春夏带着李恪来到了羊角观西面的静波湖。她笑得圆圆的眼睛小了不少,真是一幅许久未回家的样子。 她眼里绽放着灿烂的光芒,招呼李恪说:“你跟着我啊,我落到哪里你就落到哪里,这水底下的暗桩很复杂的!” 说完,小燕儿一样嗖嗖在水上飞了起来。 李恪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他和遂伦查了许久的疑点竟是这样,他们几人的“轻功”竟然是因为此处的水下暗藏玄机,他轻笑着跟了上去,眼里的暖意越来越深…… 第七十八章 有人大婚,有人愁 腊月初八这一天,江都县城漫天飞雪,雪花玉蝴蝶一样纷纷而下,把大街小巷点缀得格外干净透彻。 街头巷尾的小孩子在如絮的雪花之间追来逐去,好不快乐。他们这么快乐,不仅仅是看见了许久未见过的雪花,更主要的是因为,这一天,是江都县丞娄师德大婚的日子。 娄府上校彩灯高挂,红幔翻飞,大开的府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府门口站着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神采。 “来了来了!”娄府的一个小厮当先跑来知会众人。众人一听都凝神向远处的街上望去。 萧春夏跟着娄府迎亲的队伍等在府门外,远远看着一顶格外醒目的大红花轿吹吹打打而来,那送亲的队伍,长长的甩着尾巴,后面是一个一个的大箱子,看抬嫁妆那些壮汉的姿势,真是十成十的有份量呢。 这么大的阵仗,这要是搁在现代,怎么着也相当于一个奔驰车队吧! 小孩子绕在轿边奔跑,轿边的丫鬟们篮子里都是喜糖喜果,她们逗着那些男孩女孩们说着好听的吉利话。说完,便笑嘻嘻给他们喜糖喜果吃。 队伍近了,萧春夏第一眼便看见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边的娄师德。他一身红衣红袍,对着围观的民众们露出一副淡淡笑意,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嗯,富二代就是应该娶官二代的,强强联合嘛。萧春夏在心里跟自己说。只不过,他那么一直笑一直笑,脸不会僵掉,不会累吗? 正想着,她的胳膊给人碰了下,回头一看,是不知何时挤到了她身旁的李高阳。 她对李高阳笑笑。李高阳瞥她一眼,挤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让她很不理解。 她笑嘻嘻把头凑到李高阳耳朵边儿上,说:“也不知道新娘子长得好看不好看,穿的喜服是不是今年的限量版?” 李高阳用特别不屑的眼神看了看她:“你用得着这样吗?硬撑着不难受吗?” 萧春夏深深看了她一眼:“李高阳,我终于知道我以前为什么那么烦你了。” 李高阳笑:“是因为我总瞎说实话吗?” 萧春夏白了她很大一个白眼:“是因为你这人最会扫兴!那怎么着,难不成我还得在心里跟上帝王母娘娘祈祷,幻想有人拦轿抢钱抢亲,全是风波吗?” “你要是不抢亲,这样的情景估计就不能发生。”李高阳用她最讨厌的高深莫测的笑容夹带着平缓的语调说。 萧春夏的鸡皮疙瘩都给她说了起来。她心里边想了想自己去把新郎抢走的画面,再幻想那轿子里走出来的是自己,怎么想怎么觉得怪异。她用胳膊肘儿杵着李高阳说:“去去去,你一个丫鬟,跑前排来干什么?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她正跟李高阳闹着,眼神突然跟站在迎亲队伍正中央的娄老爷撞了个正着,便对着他笑笑,既亲切又友好。没想到娄老爷微微看她一眼,一线冰凉的光芒射到她身上,那眼神既陌生又敌对。萧春夏想仔细看看,难道是自己眼睛花了? 待她仔细去看,娄老爷已经转过头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咦?怪了。自己都遂了他的心意跟娄师德划清了界限,怎么他还不满意?看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何止是不满意啊!那是恨不得把自己杀了吃肉的样子啊! 哎,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萧春夏决定抛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疑问,专心致志看热闹。 花轿到了府门前,娄师德当先走过来,于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萧春夏。他的眼睛焦灼着她的,萧春夏对他善意地笑笑,完全忽略了他眼神中传达出的恋恋不舍之情,不再看他,兴致勃勃地向他身后的花轿看去。 这轿子可真好看。轿身红幔翠盖,轿帘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轿子四角悬着金色的丝穗,装饰华丽,制作考究。不愧是官商勾结呀,真排场! 娄师德察觉出她的刻意回避,不再看她,跳下马来去,掀开轿帘,将轿子中的新娘子扶了出来。两人手里牵着一条红绸,新娘子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去卖事先准备好的火盆子。 萧春夏这时候不知怎地,心里微微一阵酸涩,呃,控制,劫了婚就不好了,她暗暗对自己说。再说,即便是劫,那新郎也未见得会真就跟她走了吧? 为了分散自己的小酸涩,她细细打量起新娘子来。结婚标配的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呃,大概不能说是标配,因为人家穿的都是高档货。交枝牡丹的绣花喜袍,颈套项圈天宫锁,胸挂镜,肩披霞;下身着鸳鸯戏水的红裙,红锻绣花鞋。 虽然喜袍宽大,但也看得出新娘子纤腰一握、亭亭玉立,腰身虽细,该丰满的地方半点儿都不含糊,挺拔得很是惊人。这……是超乎标准的魔鬼身材了呀! 周遭的人看着新娘子好看的身影议论纷纷: “听说新娘子是有名的美女呢!” “可不是,娄大人真是好福气。老泰山家世了得,娶的夫人又是一等一的美女……” 萧春夏勉强支撑到礼成,下人们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才算替自己松了口气。不知怎的,她总在心里将自己跟新娘子悄悄比较,比着比着,就自卑了起来。她算什么呢?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流浪儿。 前院吃喜酒的人们已经开始闹了起来,很多人围着娄师德起哄,灌新郎倌喝酒是每个婚礼不能免的一个步骤。看见娄师德淡笑着欣欣然一杯一杯向嘴里倒着酒,萧春夏一点点退了出去。 她正在花园中闲荡,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怎么?吃醋了?看不下去了?” 这话里浓浓的挑衅意味,和那讨人嫌的闲庭信步一样的腔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萧春夏用手拍额头,仰天长叹,怎么到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妖?!懒得理他,她连身都没回,该看花园里的残花败柳接着看那残花败柳,一点儿没耽误。 李恪几步走到萧春夏身前,面对面向着她,跟着她的脚步倒着走。“本来你是想做妾的吧?结果今日一看新娘子这么美,知道自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心焦了是不是?”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萧春夏胸中乱走,她觉得心里一阵委屈一阵心酸,突然停下脚步冲他怒吼道:“你是来羞辱我的?恭喜你你成功了!好吧,就这样了,慢走不送! 李恪一阵错愕:“你还真想做他的小妾?” “什么呀?”萧春夏丧气地看他一眼:“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有些心焦。被你说中了。” 李恪愣了一下,扑哧笑了:“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早该心焦才是!” 萧春夏怒气上涌:“滚一边儿去!关你什么事儿?”看见他一点儿走的意思没有,知道自己各方面都弄不过他,便说:“你到底滚不滚?你不滚我滚了啊!” “正好。婚宴什么的最最无趣。你要滚去哪里?我们一起滚。” 这人还死皮赖脸了还!萧春夏也没什么心情跟他争辩。再者,她刚记起,前次两人去南郊之前,好像还从他那儿顺了好些银子没还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老话说的真真儿的!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妖跟她要银子,那些银子早就悉数折成了吃食填进肚子里了。她哪儿来的钱还他?! 梨枝苑里,就李恪和萧春夏两个。萧春夏斜躺在榻上,李恪坐在旁边的绣墩上。 咕噜咕噜,萧春夏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刚才怎么没觉得?原来已经这么饿了。她看向地当间儿的桌子,什么也没有。一大早起来全府的人就都开始忙乎吃食,谁还来得及顾她? “我饿了。”萧春夏理直气壮地跟李恪说。 “我还饿了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连点儿茶点都没有?”李恪白衣玉带,纤尘不染,坐在那儿一副闲来找揍的公子哥儿样。 萧春夏嘴里嘟囔着:“我是女的,怎么能跑出去找吃的。你不一样啊,你一个大男人,你不去难道还等着我一个弱智女流帮你捕食回来?叔能忍婶儿也不能啊!再说,你跟娄师德关系那么好,他爹把你奉为上宾……” “你不笨,但你太罗嗦。”李恪站起来,走了出去。 萧春夏靠在榻上心情莫名大好。不啰嗦,不啰嗦能把你弄出去找吃的吗?这招还是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学的呢! 一个时辰以后,萧春夏的卧房里,两个人盘腿对坐在她的榻上大嚼特嚼着好吃的。 “今日的席面真是不错,那么多人的婚宴能做出这么精细的好滋味,娄府的请的厨师当真是不简单啊!”萧春夏一边摇头晃脑地嚼着烧鸡一边品评着。 李恪和她一模一样的姿势,也是徒手拿着烧鸡在啃,却啃得怎么看怎么比她好看。“谁告诉你这是娄家的东西,这是我回家,吩咐了厨子做的。” 萧春夏的大油嘴撇了撇,摇头说:“你这样有便宜不占的,家道不没落了才怪呢。我要是你,一定是要钻进厨房里弄些吃食的。那得省多少银子?” 李恪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不知道好赖的性子!他还不是想让她吃着口感好点儿?! 萧春夏一边吃着,一边挑眉而笑:“怎么着,最近你发了?怎么有钱雇这么好的厨子了?” 李恪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干脆不理她的话茬。他一边吃着一边说:“你得小心娄家老爷,我看他大概已经对你恨之入骨了。” “嗯?你也看见他那样看我了?”果然,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萧春夏拿着烧鸡的骨头伸了个懒腰,说:“这人真是小心眼儿,他不想我跟他儿子走太近,我都照做了,他竟然还把我当个眼中钉似的。” 李恪淡笑:“你就这一点值得他恨你?” 萧春夏歪头看他:“什么意思?” “你就这一点对不住他?” 萧春夏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回忆了一下从见到娄老爷到现在的所有细节,又想起一件事了。脑袋上的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难不成……“梨枝的事东窗事发了?怎么着,她被她爹找回来了?” 李恪看她的模样,忍不住上前摸了下她的头:“那倒没有。不过有次我来娄府的时候正听见他提审原来小姐的那帮仆从们。有人说小姐走前跟你走得甚密。还有人说小姐走前那两天一直在跟你和什么暖儿姑娘商量事情。我看,你若不做娄师德的小妾,大概在娄府是呆不下去了。” 呆不下去了?萧春夏陷入了沉思。呆不下去,她又能去哪儿呢? 第七十九章 本想立中宵,谁想痴心付尖情 “男人们这个时候大概都去闹洞房了,你怎么不去?”萧春夏看着外面渐晚的天色,问李恪。 李恪静静站着,笑得风轻云淡:“惯常的戏码我不爱看,我觉得今天我或许能看到出更有趣的。” 萧春夏撇着嘴说:“戏戏戏,也不知道在你那儿的戏怎么就那么多,今天演戏明天看戏的,你是北影的吧?” 李恪听不懂北影是什么意思,也不问,他早已习惯她稀奇古怪的说辞,不接茬便是。 天色越来越深沉凝重,如浓墨一般。李恪却丁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萧春夏觉得自己不撵他,他大概是没有自觉走了。 她把桌子上两个人吃了这么久制造的垃圾清了清,说:“我说我怎么有点儿困了呢?原来都这么晚了。” 说完便拿眼睛左一眼右一眼的扫他,意思很明显,你该走了。 偏偏李恪不解其意的很,淡雅地坐在那儿,自己给自己斟着茶吱喽吱喽喝得还挺欢,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看萧春夏看他,便很是温情体贴地说:“困了?那你先睡吧,我再等会儿。”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萧春夏愤怒了,不冷酷点儿看来是不行了。她走到李恪面前,说:“客官慢走,再来玩儿啊!” 李恪的脸绿了绿,心说,这好像是青*楼老*鸨的口头禅吧? “想让我走?”李恪娓娓问道。 “嗯。”萧春夏点头点得很是干脆肯定。 “可我不想走。”李恪回答得很清淡,笑得很风月。就像他付过了银子,理所应当在这儿呆着一样。 萧春夏心里狼烟四起。正要发作,李恪看她的脸却一亮,绽开了一个让人目眩的笑容:“来了。” 萧春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什么?什么来了?” 这时,听见有人不轻不重地敲门:“春夏!春夏!” 萧春夏心中一凛,是娄师德! 她佝腰蜷腿地轻声走到门前,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一声也不敢出。外面的可是今天晚上的新郎倌啊!他现在应该出现在洞房花烛夜正卖力办着“正经事”呢,却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前。她敢开门吗?开了门就是千古罪人啊! 她不做声,外面娄师德的叫声却越来越“凄厉”:“春夏,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里面灯亮着呢!我都看见你的影子了!你开开门!让我跟你说会儿话,我的心里苦啊!” 声音大得象轰炸机一样,轰炸着萧春夏今天本来就不怎么坚牢的心房。主要是,这狼嚎似的一声跟着一声的惨叫,如果再不制止,估计明天她就成了娄家的“全民公敌”了,还怎么在娄府里混啊?! 萧春夏不得不说话了:“师德,这都……”她紧张地抬了抬腕子,哎,这是古代,哪儿来的手表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赶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吧!”萧春夏在门里压低声音劝着他。 娄师德悾悾凿着门,声音并不是往常儒雅的声音,倒是有点儿歇斯底里,一听就是喝高了:“春夏,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我们俩……”他信口大喊的声音,如同晴天里的霹雳将萧春夏的脑袋轰得生疼。 “春夏,春夏,你开开门,让我再看看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这些天我都不敢正眼看你!我知道做妾是辱没了你,你这样的人,正妻或许都不定应允,何况是妾呢?可是我有我的苦处啊……” 萧春夏在门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完了完了,这家伙是真喝多了。嘴上一点儿把门的没有了,指望他幡然醒悟是不可能的了。这家伙现在等于站在门口对着她在扫射啊!比开枪还像开枪啊!这么下去,她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她急得抓耳挠腮之时,突然看到桌边坐着的李恪,这家伙看热闹看得正风生水起。漂亮的眼睛里全都是戏谑的笑意。 嘁,看我的热闹?没门儿!萧春夏这么想着,就走过去把他拉了起来。没等他明白过来,就几下把他拽到门前,身子往他的身上一靠,把他的手一勾横在自己腰上,赶紧开了门。 “师德,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叫什么啊?”萧春夏含笑看着娄师德,眼睛里温润轻暖,她的头发靠在李恪的怀里有几分蓬乱。李恪刚在榻上吃东西的时候把袍子别在了腰间,还没来得及拿下来。这两个人的模样还是有几分奸*夫yin妇的意思的。 娄师德看着他们两个,眼光有些迟钝。他看看他们俩,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大红衣袍。惨笑了一下,说:“哦,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不知道。” 这时候院子里已经零星有仆人们来拉架听风看热闹的了。萧春夏再管不得那许多了。装作很害羞地咬了咬嘴唇,说:“你不是跟他做了朋友嘛,他总来,我看他年轻英俊家世好,样貌身材一级棒,就跟了他。” 娄师德一副小孩子被冷落了的表情,伸手来拉她的手。却被她一下子将手抽了回来。她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精神英勇地转过身去,吧嗒一口亲到已经万分错愕的李恪嘴上——本来是想亲脸的,他一躲,好嘛,亲了个正着。 这在唐朝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个举动啊!估计就是香玉楼的姑娘们都不可能来得如此直白大胆。所以围观群众们都懵了。 她力拔山兮气盖世地一仰头,对着李恪说:“亲爱的,别误会。我和师德吧,就是革命兄弟。以前瞎吃胡侃的交情,如此而已。是吧,师德?” 说完,天真无邪地看着娄师德,等待着他的回答。 娄师德看着她,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再看她,低着头转身而去,走得极慢极沉重极趔趄。萧春夏几次想去扶他一把,都抑制住了。直到有小厮上前去搀扶住了他,她才放下心来。 可是,他却在走出五十米左右,停住了。没有回头,侧着脸,似乎在等她叫他。 情急之下,萧春夏不得不用大招了:“杨,师德喝多了。我看今天晚上是不能消停了。我们今天晚上去你那儿住吧,嗯?” 李恪身形虽未动,心里却早已一个趔趄接着一个趔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自己不是来看戏的吗?怎么倒跟着演上了? 听到萧春夏的这句话,娄师德才再无留恋,对身旁的小厮说:“走,走吧,我的新娘还等着我呢。” 萧春夏突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她的眼泪在眼圈里转着,对李恪说:“李杨,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李恪明明被卷进来的很无辜。看着萧春夏的眼睛却心软了一下,点头说声好,便揽着她向外走去。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干叶子漫天飞舞,飘洒在两人周围。萧春夏将头转过去埋进李恪身前,像一只鸵鸟一样回避着这个世界,看在别人眼里却不过是一对神仙眷侣的温柔情深。 “真的去我家?”走出大门,李恪轻声问。 萧春夏此时的心有些低沉,她勉强点点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嗯。不去你家,我都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李恪幽幽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人家本来要为你风雨立中宵,你却给人家演了一处痴情汉子负心妇。”说完,又抱屈地添了一句:“还把我也拐带进了沟里。” “人家今天结婚,我若要是横插一脚,就有点儿太那啥了。”萧春夏保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说。 “没想到你还挺有德行。”李恪也没动,依旧维持着刚刚揽着她的动作。 “嗯?你会错意了吧?你觉得我的‘那啥’是什么意思?”萧春夏问道。 李恪奇道:“难道不是不地道、没良知的意思?”说完,一手揽着她的腰凌空飞跃起来。会轻功真是好,本来需要走5分钟的路,3分钟也就到了——也看不出什么优势了,因为两家实在太近。 萧春夏解释:“我是说,他今天都结婚了,我还横插一脚,那我不是傻、二百五、缺心眼儿吗?有老婆了还来招惹我,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李恪的心灵饱受打击。早知道该把她扔在娄府门口的灯笼上挂着才对! “今天晚上你睡地上,我睡床!” “不,你睡地上,我要睡床!” “不行,那我马上把你送回去!” “不行,那我马上就告诉遂伦你偷看他洗澡!” “我哪有?!” “我不管,就是有!你还偷看他上厕所!你还……” “好,你睡床!” 第八十章 完了完了,正房找来了 如果你一喝酒就醉,没关系。如果你醉了爱哭也没关系。如果你哭的时候爱抱着个人,还是没关系。可是如果你一喝酒就醉,然后就爱抱着个人哭,那就麻烦了。 萧春夏睁开眼睛就面临着这样一个窘境。自己半挂在人家的身上——一看就是她主动的,因为李恪即便已经睡着了,也采取着自卫反击的姿势。 哎,“酒是穿肠**,色是刮骨钢刀”啊!酒再遇到色,双重考验,那对于意志本就不坚定的她来说,何其狠毒啊! 萧春夏尽量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腿儿轻轻从李恪身上撤了下来,再更加小心翼翼地下地准备溜之大吉。蹭到门口,李恪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不想揭穿你,可你穿去的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鞋。” 萧春夏低头,懊恼地发现,果然,自己的脚上穿着一双男鞋。怪不得刚才走起路来感觉怪怪的。 她面如槁灰地走回去,丧气地换了鞋,问:“我昨天晚上没把你怎么样吧?” 李恪侧躺在床上用胳膊肘支着头,笑眯眯问她:“你是说把我‘潜了’?没有。”好嘛,他倒是学得快用得快。 “那就好。那我走了。”萧春夏很没面子,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想听听你昨天晚上都跟我说什么了?”说完,李恪面带桃花地看着她。 萧春夏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准自己说了什么,便低声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爸爸妈妈,以前我多傻啊,有你们在身边都不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萧春夏的眼神有些低沉。 “你还说,以前学霸那个家伙最最讨厌,我捉弄她一百次都觉得不够。最近怎么看她顺眼了这么多呢?虾米呀,我变节了,别怪我。” 萧春夏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无奈和温暖。 李恪笑了,眼波很醉人:“你抱着我说:‘师德,你把我忘了吧。以前我以为我会嫁给你,可今天我想明白了。即便你没定什么亲,我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 他拿眼睛看着萧春夏,目光像能穿透她的心。萧春夏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款款一笑:“因为我喜欢上了李杨。他年轻英俊家世好,样貌身材一级棒!” 萧春夏的心轻轻巧巧落了地,嗤笑一声:“嘁,就会胡诌!我就是醉了再加发高烧烧糊涂了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扯淡!” 李恪耸耸肩膀:“爱信不信。” 不管她说没说话,事儿是做了的。萧春夏在这屋子里一遍遍地发过誓,再也不来,结果,哎——她真是灰头土脸,如果有个地缝儿都想学耗子打个洞钻出去。“没什么正经事儿我走了!” “走吧,我也该用早膳了。新请来的这个厨子正合我意。做的小笼包又有卖相又好吃。” 萧春夏怎么去的,又怎么摸了回来。她突然想起昨天和李恪坐在自己床上吃的那些好吃的。卖相她不管,好吃是真的好吃。 李恪的嘴角现出一抹绷着的笑意,淡淡的。 *** 晴雨阁里,倜傥不羁的房公子正在打点行装——严谨点儿说,是在看着李高阳帮他打点行装。来了有一段日子了,房遗爱的婚事也过去了,他是时候该走了。 看李高阳顺顺当当把每一样东西都放得妥妥当当,他的心情有些不爽。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着,转头望向外面晴得清亮亮的天空,怔怔地有些出神。 下一刻,他猛然转过头来,目光如电:“你真不跟我走?”问完,那双眼一刻都不离她的脸,眼里有期盼,也有焦急,最后所有的神色都陨灭在他脸上一成不变的纨绔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浑不在意。 李高阳悠哉悠哉地收拾着东西,仿佛没听见他那句貌似玩笑的话。她从房遗爱要带走的东西中拣出一本《诗经》,问:“房公子,我没记错的话,这本《诗经》好像是我的吧?” 房遗爱没有等来他要的答案,又挂着他吊儿郎当的神情说:“连你都是我的,还差这一本破《诗经》?” “这是我批注了的,你路途上无聊,带一本别的不就好了?!”李高阳习惯了他的无赖,话题根本不被他带着走。 房遗爱心里说,我要的就是这本你批注了的。 他面不改色地将那书从她手上取下来,塞进自己胸前,笑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我看你还是跟我走吧。你的那个姐妹萧春夏,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闹,恐怕在娄府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过来你吗?你还不知道吧,昨晚娄家的新郎倌儿可没在新房睡。而是宿在了竹枝苑的书房里。” 李高阳娇美的面容黑了黑,萧春夏也真是倒霉。不抢亲不去闹也会躺枪。房遗爱说的不错,以后她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房遗爱见李高阳那凝重的表情里有机可乘,又在火上浇了点儿油:“我听说,娄老爷早知道是你和萧春夏撺掇他女儿私奔的,你在这儿呆着,怕是比你那姐妹还水深火热啊!毕竟她还有个小姐的名分,你却就是个小丫鬟。” 刀已经磨上了,就等着小鸡钻进网子里就可以下锅了。可是,他觉得该钻进来的那个小家伙却迟迟不买账。 李高阳心说,天天跟着你这个轻薄狂徒过日子?和在娄家受点罪大概也不相上下了。 这么想着,不知为什么,心中还是会有点小难过。人真是感情动物,在一起泡得久了,对个不正经的家伙也能生出些不舍之情来。 哎,真是跟萧春夏那个家伙在一起呆的,好的没学来,尽学了些没用的——话说,萧春夏身上真的有什么好的东西吗? 房遗爱看着她,笑得天真纯良,慢吞吞说:“我爹可是当朝司空房玄龄。”他见李高阳没有反应,继续勾*引着:“我家可住在长安。” 李高阳低头含笑不语。 房遗爱继续:“我家可比娄家大得多。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李高阳禁不住笑了:“这些不都是你最不喜欢的东西?却拿来诱*惑我。” 房遗爱没想到李高阳竟然这么懂他,心里一暖一凉。不再说笑话,正色说:“跟我走吧。你这样的女子,不该呆在这里做个丫鬟。” 李高阳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装傻笑着:“你怎么知道做丫鬟不适合我?我偏偏觉得在这儿呆得不错。” 房遗爱看她的手有条不紊地干活,不由得心里烦乱得很。他一下子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铁钳一样:“你还不是放不下那个萧春夏,却在这里嘴硬。” 李高阳的手被他捏得生疼,看着他,脸色有点儿白:“放手,你弄疼我了。别临走还不给人留个好念想!” 房遗爱直直看了她很久,松了手,说:“快点儿帮我收拾好,下午我就启程。”说完,转身走了。 李高阳揉着被他捏得生疼的腕子想,多亏没答应跟他走。这人不但表里不一、流*氓成性,还有暴力倾向。 *** 萧春夏回到梨枝苑的时候已是正午,在那里等着她的,除了焦急打望的雪棠,还有两个人,一坐一站,气定神闲地呆在她的屋子里。一看就知道,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丫鬟。 萧春夏的寒毛都立起来了。因为,在她屋子里等她的两个女人,她不认识! 不认识,那可就不太妙了,因为娄府的人她都认识。 她放眼打量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那个美人儿。鬓发乌鸦一般黑,衣裳嘴唇一样红。眉毛描得秀长,眼里含着秋波,真美!长得像枝插在长颈瓶里的花,修长好看,光彩楚楚。 看见萧春夏走进来,美人儿只看她一眼便不再看她,依然坐在那里等。直到雪棠走到萧春夏面前,怯懦懦叫了一声“小姐”。她美丽的眼睛才难以置信地瞪向萧春夏。她的小丫鬟跟她的眼神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她的眼睛看了萧春夏很久,仿佛想看出她到底是哪里好,最后才喟然长叹一声,问:“你就是萧春夏?” “嗯,是我。嫂子?”萧春夏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笑呵呵问。 没错,屋子里坐着的正是娄师德的新婚娘子刘丹阳。 萧春夏就纳闷了,这新娘子第一天不都是去给公婆奉茶的吗?还有给个干小姑子来奉茶的? “呦,我可不敢担这一句嫂子。”那朵花儿笑得阴森森的,说不出的别扭。“没听说天下谁家的小姑子在哥哥成亲那天晚上,把哥哥拽进自己房里的?!” 刘丹阳的头摆得正的不能再正,腰杆子挺得直的不能再直,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好像要把萧春夏戳穿了。 呃……萧春夏泄了气,乖乖站在那儿。她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还真没当过小*三儿,没有作为小*三儿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呀。 她的心里被人家正房盯得百爪挠心,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嚷嚷着:完了完了,萧春夏人家正房找来了。 咦?她也没干什么,干嘛这么害怕?不是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吗?她怎么还是觉得心虚? “嫂子,昨天我哥是喝多了才跑到我那里去,他是跟你成亲太开心了。”萧春夏最不擅长的就是和人交恶。既然将来要住在一个宅子里,那还是应该和平共处,处好双边关系的。 “我说你长得其貌不扬,我相公怎么会被你迷惑住呢?原来是破罐子长了一张好嘴!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假惺惺的。”刘丹阳这个水灵灵的**美人把眼一横,看萧春夏的眼睛里都是鄙夷痛恨——是啊,搁谁在新婚之夜被抢走了新郎能不痛恨呢? “我早已把你的底细打探清楚了。你一个小小丫鬟,能爬上小姐的位置,怎么说也有那么点儿本事就对了。若是你能尊我敬我,兴许过段时间我会让相公纳你为妾,可昨晚你竟然在我新婚之夜令我不痛快!哼!这个妾,谁有份儿你都没有份儿了!” 看来刘丹阳是做足了功课来的,知道萧春夏没有靠山,也知道娄家是不会因为一个丫鬟跟自己作对的,就变着法的来使下马威来了。 萧春夏已经接不下去了,这话,没法接。 她干巴巴在那里立着,憋出了一脑袋的白毛儿汗,一句话都不说,又不敢走。 见她不说话,刘丹阳身边的丫鬟来劲了:“呦呵,我们小姐的话你连理都不爱理了?!” 要不怎么说呢,坏事儿一般都坏在奴才的撺掇上。那丫鬟一这么说,刘丹阳的脸明显更阴沉了几分。雪棠怕萧春夏受欺负,也悄悄把身子向前挪了挪,挡在了萧春夏身前。 两队人马正僵持着,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 “娘子,你在吗?爹让我带你去熟悉熟悉我们家外场的生意。” 一人背对阳光临门而立,阳光把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就像《西游记》中的一尊金佛。 这人一眼都没看萧春夏,而向坐着的刘丹阳伸出一只手臂:“走吧,娘子。随为夫去吧。” 刘丹阳的脸色一僵,随即,好看的脸上笑出了一片极其好看温柔的笑容:“好,相公,我们走吧。” 第八十一章 咱俩,也私奔吧 房遗爱走了。李高阳被派遣回了娄师才的院子里。娄师德与他美貌凌厉的娘子圆房了。这一连串接二连三的事情看起来毫无联系,实质上是相通的。 娄师德娶完了老婆,于是房遗爱走了。娄师德与他老婆圆房了,他那背景高贵的老婆就做了娄家的当家女主人。她做了女主人,萧春夏想要把李高阳弄到身边自然是不可能的,刘丹阳怎么可能让她舒服呢?!让她们俩最不舒服的事情,自然就是把李高阳放在色.狼二少爷身边去,于是,她就在那儿了。 刚刚对生活有所期望,觉得自己转运了的两个新时代好姑娘,以为自己摆脱了贫困正奔着小康,结果却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过上了猪狗不如的日子。 一个日日防狼,一个天天宅斗。 刘丹阳长得如花似玉,做起事情来却一点儿创意都没有。都是宅斗宫斗里见惯了的指桑骂槐、唇枪舌剑那一套。萧春夏玩儿沉默玩儿的都腻了,真想告诉她,她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她说的不腻,自己听的都腻了。 穿来的时候准备不够充分,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应该给娄少奶奶带本《甄嬛传》看看,也好叫她多学点儿花样,不用这么就一招六脉神剑反复用——有时候还用不灵…… 有一天早上,她的“六脉神剑”就走了火儿。她指着娄师洋买的一只小狗骂:畜生就是畜生,专会摇着尾巴去招惹公狗,也不看看自己长了一副什么狗样!骂着骂着,觉出不对,好像把自己相公骂成了公狗。才收住话头儿,悻悻走了。 李高阳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日,她正在屋子里插着瓶干枝梅,那闲得蛋疼的二少爷从门外走了进来,浑身飘着股劣质的脂粉味儿。也不知道刚从哪儿沾了腥回来。 他看见比花还美上几分的李高阳,心又痒痒了起来。干巴巴的脸皱得跟朵干巴枣儿似的,拿腔撤调地说:“真是人比花娇啊!” 李高阳巧妙地退了几步,去掌起了灯。灯芯不够亮,便把那头上磨得尖尖发亮的簪子拔了出来,一下一下挑高灯芯。 刚擦黑的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照的李高阳的脸阴森诡异,照得那簪子尖儿闪闪发亮。照的二少爷娄师才心头一惊,色心马上收了。 美人的确是美人,就是烈了些,不太对他的胃口。他还是喜欢浪一点儿骚一点儿的。为了那一时间的几下子舒坦,把命搭上可就不值了。他身边什么都缺,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却从来不缺。都知道他好这一口,那想飞进金窝里当凤凰的麻雀挤着涌过来。 谁有那主动热情的不要,非弄根板着脸的木头在自己身边呢——何况这根木头还拿着根凶器。 于是败兴地嚷嚷着:“天还没黑透呢就掌灯,费了多少灯油!熄了熄了!”便走了。 萧春夏和李高阳的日子都不大好过,不过也还能凑合,就是生活质量不太好而已,温饱还是有的。 这天,刘丹阳又跑来寻衅。非说她嫁妆里的一个翡翠扳指不见了,要搜雪棠的屋子。 雪棠气得嘴唇儿都直哆嗦,要上前跟刘丹阳理论。 萧春夏赶紧伸手拦住了雪棠——这要是真上去了,那就是一顿好打。跟主子顶嘴,还不得打废? 萧春夏裂开嘴笑了,没心没肺地说:“既然嫂子的东西丢了,那就搜吧。不光雪棠的,我的也搜搜,大家就都安心了。” 刘丹阳本来是想来找萧春夏不痛快的,她这么大大方方一退,让她顿觉很美意思。一记重拳打在了一团棉花球儿上。这个时候,退也退不得了,正要阻止她带来的队伍去搜搜了事。 这时候娄通从外面连跑带颠进来,老脸通红,呼哧带喘。“少奶奶,少奶奶!外面有人求见。” 他来的正是时候,正适合刘丹阳借坡下驴。她一挥手阻止了她的大部队,带着些嗔意地看着娄通说:“求见就求见,干嘛这顿好跑?娄总管您的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娄通也是陪娄老爷多年的老人,让她抢白的老脸一红。可毕竟人家是主,他是仆。夫人也把当家的权限给了少夫人,自己就得敬重她。他一猫腰,施了个礼,说:“少夫人,不是在下毛躁,实在是来的人……”他看了一眼萧春夏,没有说下去。 刘丹阳本就烦躁,没管那么多,直接问:“来的到底是谁?” “是扬州张家的公子来了。”娄通极不情愿地说。 萧春夏的眼睛登时圆了。扬州张家的公子?那不就是娄梨枝的那个婆家? 果然,刘丹阳的脸色顿变:“小姐的……?”她试探性地问。 娄通默默低头点了点头。 刘丹阳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说:“刚来就给我留了个烂摊子!也不知道是有多野,还敢跟人跑了!”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避讳,萧春夏能感到周围的下人们连声大气都不出了,不知道是给吓的还是气的。 刘丹阳带着她的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萧春夏望着一大堆黑压压的背影想,这娄家,看来是真呆不成了…… 刘丹阳前脚刚走,后脚萧春夏就摸去了牡丹苑。 牡丹苑可不像她当初呆的竹枝院那么冷清,这里真是比青*楼更像那么几分青*楼呢。啧啧,真是个争奇斗艳的场所啊! 自打李高阳搬来牡丹苑,萧春夏这还是第一次来找她。不为别的,这位二少爷太让人恶心。虽然他是不会对萧春夏这样中等姿色的婢女动心的,但萧春夏单看他佝偻着身子、眯缝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就觉得很反胃。 虽然李高阳天天都得跟这位“大海兄”在一起,每日看见他都会有种晕船想吐的感觉,但她也只能不太义气地让她一个人呆在这儿。 虽然她没来过牡丹苑,但牡丹苑里的侍女仆人们看来都已知道她的身份。一见到她的神情很是复杂,嘴里称呼的是“小姐”,也行了鞠躬礼,但大多眼光都是躲闪的,怕跟她说话,怕跟她扯上关系。 很多时候,在一个家里的地位,看仆人们的反应最能说明问题。她如今的,正是这么个尴尬的地位,主人不主人,仆人不仆人。宾不宾,客不客的。 下人们告诉她李高阳正在少爷的避暑阁里收拾被褥。萧春夏晃了过去,在门外探头探脑往屋子里打望。 屋子里的李高阳正将榻上凌乱不堪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萧春夏真是很佩服李高阳,不愧是学霸,真是个干一行爱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的人。 以前上学的时候怕是和自己一样什么活儿都没干过吧?可是现在和自己的差距那真是一个是高级工程师,一个是搬运工的水平。而且,人家就能在这间明显刚刚做过苟且之事的屋子里,眉毛都不皱一下的干活,这也不是个一般战士啊!学霸就是学霸! 李高阳扭头看了她一眼,依然忙自己的事。 萧春夏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乱转开,东瞧瞧西看看,时不时弄出点儿响动来。 李高阳说:“你找我来不是就是来摸东西的吧?你这么想摸那就拿起旁边的那块抹布,挨个摸摸。” 萧春夏撇着嘴说:“嘁,那还叫摸吗?那叫擦灰好吗,大姐?”这么说着,却也把抹布拿了起来挨个擦着。 两个人,一个收拾床榻,一个清扫尘土,倒也相得益彰,轻松自在。 “不然咱俩也私奔吧?” 萧春夏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了李高阳一跳。回头一看,萧春夏正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冒着贼光。很显然这是她此行的目的。 李高阳说:“咱俩跑不能叫私奔好吗?” 萧春夏做了个鬼脸,“私自跑出去,那不就是私奔喽?” 李高阳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她的嘴里,真是保不齐什么时候会说出什么话来。 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无所谓地说:“叫什么都行啊!总之,咱俩跑吧。这儿,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李高阳更无奈了:“你倒说得轻巧。上嘴皮一碰小嘴皮。跑出去咱俩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养活自己?” 萧春夏嘻嘻笑着:“咱俩来的时候不是比现在还一穷二白,不也照样跑了?别告诉我你看上娄师才了,不想走了。那我一个人跑,成全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高阳虽然这么呵斥着她,心里却属实也动起了念头。 萧春夏的这个计策,其实也不是不可行。别人可能觉得寄人篱下,受些气忍一忍也就算了,可她们俩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啊,脑筋怎么可能那么死性?“人挪活树挪死”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走是可以走,但得从长计议。事先还是该先弄点儿盘缠。”她松了口。 “你答应走了?”萧春夏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高兴地龇牙蹦了起来:“你答应走就好,其余的都交给我吧!” 李高阳突然有些头疼,“其余的都交给她”这件事,真是听起来极不靠谱。正想说什么,久未谋面的萧纵横却从外面跑了进来。 看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估计已经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的这儿。 他奔进来顾不上说别的,拉上萧春夏的胳膊就开始喘气、喘气、喘气…… 萧春夏看他的样子急得慌,摇着头说:“三儿啊!你都不如不跑了,你喘气的这么多工夫,把你跑的那几步路都给浪费了!” 萧纵横的表情异常兴奋,他晃着胳膊指着门外:“姐……姐……大……大哥……大哥来了!” 八十二章 what?把嫂子策反了? “谁?!”萧春夏听的很困惑。 萧纵横很无奈地皱眉,刚想解释。只听外面一声爽朗的笑声,一个身材魁梧的猛*男掀帘走了进来,笑容洋溢,神情里带着点儿激动。 萧春夏见到这人嗷呜一声冲了上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在现代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在唐朝——这个时候还不是盛唐,怎么说也是太放肆了些。张拂靖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后面跟着的娄师德轻咳着转过身去,唯有最后跟着的娄老爷,虽也跟着儿子背过身去,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里满是殖民侵略的兴奋! 李高阳一看,自己不上是不行了,赶紧上前把搂住张拂靖的萧春夏掰了下来,跟她压低声音说:“保持冷静!” 此时萧春夏才意识到这是在大唐,还有,她是个女的。 “大哥,你怎么来了?”萧春夏雀跃着问。 “呃,这说来可就话长啊。”张拂靖刚刚褪去潮红的脸又有点儿白,他看了看娄老爷,觉得有点不大好张口。 他不说,娄老爷也不说,萧春夏正纳闷,萧纵横板不住了,说:“姐,真是歪打正着,张大哥竟然是梨枝姐姐未来的相公。” “娄梨枝跟人私奔了”这件事只有仅有的几个人知道,外宅和内宅不明真相的仆役们都以为小姐是走亲戚去了。所以萧纵横说的一派天真喜气。 萧春夏却听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呃,what?那也就是说,她成功策反了她的准大嫂? 她张嘴说:“嗯?梨枝……梨枝不是……?” 娄老爷赶紧插嘴说:“是啊!梨枝去了姥姥家。”说着,还跟萧春夏递了个眼色。可笑的是,萧春夏竟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就是,你少在那儿瞎说! 呃?自己什么时候她跟娄老爷这么心有灵犀了? “那你是来谈婚事的?”萧春夏有些心虚地问他。 张拂靖微微笑着避而不答,反倒关切地问:“后来我又回羊角观找过你们,可是你们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怕你们被谁掳了去,在街市里四处查访,还问了很多小乞丐,始终打听不出你们的去向。”说这话,他觉得别扭,便回头看了看娄家父子,很显然,娄家那对父子一致装看不懂。 他们可不敢走。娄老爷是怕萧春夏这个不靠谱的把娄梨枝的事情说出来——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跟人家交代。而娄师德除了怕梨枝的事情败露外,还对张拂靖和娄梨枝的关系不怎么放心。他总觉得张拂靖看萧春夏的眼神太过热情了些。 张拂靖无法,只得又问:“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你怎么跑到娄府来了?” 萧春夏心里这个悔呀,心想,谁知道你是扬州首富啊?要是知道,我们怎么着也得赖着你跟你走呀!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我们不太相信你能回来,就跑这儿来了。 她思量了再思量,才嘻嘻笑着说:“我跟娄总管一见如故,再见难忘,这儿离我们的羊角观又近,我便带着弟弟们来了。” 在屋外窗根儿底下听声儿的娄总管身形闪了闪,脸黑了。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屋里的张拂靖脸色比他还黑:“这娄总管……是哪位啊?” 他环顾四周寻摸着,除了娄师德也没看见什么青年才俊。 娄通哪敢耽误,连跑带颠跑进来,说:“回张公子,在下便是。” 张拂靖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又和萧春夏叙谈了很久,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张拂靖还是忍受不住了,说:“娄老,我可否跟义妹单独聊一会儿?” “好。”娄老爷答应得痛快,然后,很恬不知耻地将萧春夏叫到了近旁,小声叮咛说:“小心说话。” “啊?”萧春夏一时之间有点儿迷惘。 对这种点也不通的劲头儿,娄老爷爷无计可施,只好趴在她耳边再说了一次:“梨枝跟人走了的事儿,先不要跟他说,说也轮不到你说!”这次说的足够直白,萧春夏听懂了。 直到她点头答应了下来,娄家父子才出去了。 张拂靖此时才放开心思跟萧春夏聊天。一别大半年,两个人丝毫都没觉得生疏,越聊越开心。当然,这是在牡丹苑,李高阳又是萧春夏的朋友,她在旁边伺候着也没显出什么格格不入。萧春夏跟张拂靖说清了李高阳的身份,他便也无所顾忌。 两个人聊得正欢,突然,张拂靖对上萧春夏笑笑的笑眼,微微怔神,没有来由的,他看着她说:“春夏,你不要误会。其实,我这次来,不是准备迎娶的,而是来退亲的。” “退亲?为什么?”萧春夏下意识问道。 张拂靖尴尬地看看她,没有回答。 在一旁伺候的李高阳脸上却放出奇异之光。 萧春夏问的这个问题,张拂靖又没回答。而是直接说:“虽然,都说娄小姐贤淑温柔、美丽聪慧。可是,我……不想娶。” 萧春夏和李高阳大骇着对视了一眼,心想,呃,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吗?呃,真是谣言猛于虎啊! 两人唠到正午,张拂靖才起身告辞了。 临走之前,一直在旁边斟茶伺候二人、一句话都未说过的李高阳突然张口:“张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您看能否答应?” 张拂靖见她说话,心中多少有点儿诧异。萧春夏知道,李高阳从来都不是会多说一句废话的人,如果她说话了,说明这句话一定该说。 “你快说!跟我大哥有什么客气的?!”萧春夏催促着。张拂靖见萧春夏真的视李高阳很不同,便也郑重说:“暖儿姑娘,请说。” “张公子,退亲的事,您能否先不和娄家提?您就只说做生意从这里经过顺便来看看就好。” 萧春夏和张拂靖都诧异看向李高阳。 萧春夏虽然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对其学霸技能的深深崇拜,让她对李高阳的决定深信不疑。她看着犹豫不定的张拂靖,说:“大哥,我这位姐妹是个女诸葛。如果她让先不提,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就听她的好了。” “好!”张拂靖本就是个痛快之人,有萧春夏这句,更是马上答应了。 张拂靖告辞走后。萧春夏跑回屋子,急火火问李高阳:“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李高阳笑了,这笑容拳打西施、气死貂蝉,美得特别高高在上、特别阴险狡诈。 她说:“萧春夏,我们的机会来了!” 第八十三章 归零,重新开始 “快,说说你的馊主意!”萧春夏跃跃欲试。 李高阳喜怒不显、从容镇定地把任务交代给萧春夏。萧春夏听了赞不绝口,直夸李高阳的脑子没有白长。 果然,娄老爷在晚上忙不迭地召见萧春夏,目的显而易见是想刺探张拂靖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萧春夏就按照李高阳事先交代好的,很随性地讲了张拂靖如何如何仰慕娄梨枝,如何如何想提早将她娶回家……,将娄老爷糊弄得脸色刷白。 娄老爷知道张拂靖和萧春夏走得近,似乎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亲密,便试探萧春夏,问起他们二人的关系。萧春夏的心里此时已经务必佩服李高阳那机器人一样的大脑了!真是料事如神啊!什么都能想得到!连娄老爷肯定会刺探她和张拂靖是否有奸*情也提前想到了! 萧春夏又按照事先“彩排”好的,诅咒发誓地说了一遍,二人是多么纯粹的革命兄妹情。这才让娄老爷死了他的歪脑筋。 见时机差不多了,萧春夏就找了个借口,再大肆地提张拂靖说他们家里如何如何将他这么亲事看得很准,广撒了多少请柬,请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这之前都是两个人串通过的,自然毫无破绽。把个娄老爷炙烤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管在热锅上加温,看那只蚂蚁团团转。终于,蚂蚁坐不住了,像李高阳预料的那样,主动来入瓮了。 “那个……春夏啊”在萧春夏的印象里,娄老爷好像第一次这么亲切亲和亲密无间地叫她。“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明人不说暗话,梨枝怕是回不来了。即便回来,以她那残花败柳之身,人家张家也不会要她了。” 说到这儿,他摇了摇头。萧春夏突然就有点儿可怜这位很趋炎附势的老爷了。他图的什么呢?不就是图自己的孩子衣食无忧,前途无量吗? 他接着说:“春夏,虽然那会儿我跟你说不要跟你大哥讲。可是,刚才我想了想,这话还是你说最恰当。我看他跟你很是亲厚,到时候真动气了,你劝劝他,或许火气也没那么大。你也知道,我们家是经商的,张家是扬州首富,真要对我们动怒了,我们就难做了。” 萧春夏心里相当惊愕,李高阳怎么像娄老爷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事事料得精准?她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露出惊讶为难的神情,说:“老爷,我也知道你难做。可是我……我也没办法跟我大哥说呀,这事儿,太难说,而且,是你们娄家和张家的事儿,我实在不好横在中间瞎说。” 说着,还作势要走。 娄老爷机警地拽住萧春夏,开始打苦情牌了。 “春夏,很多事情干爹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有数。你和师德……” 萧春夏怕他将话题带得太远,赶紧小手一伸,打住了娄老爷的话头:“别,我们那一篇儿早就翻过去了。不提也罢!” 娄老爷的心此时其实也没心想那些有的没的,心头像有一辆八马驾辕的马车驶过一样,早已经细碎了。很显然,无论他说什么,只是想力劝萧春夏为他所用。 “春夏啊,你看,爹自从收了你,便一直在忙师德的婚事。也怠慢了你些。你嫂子吧,又尤其霸道。据说你也吃了她的一些苦头。不过这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就是那么个有口无心的人,以后这样的事也不会再有了。” 称呼从“干爹”直接升级了“爹”,还许下了承诺。感情她被欺负的事老爷始终都知道,懒得管而已。 娄老爷越来越焦急,看她的眼神满是急切。萧春夏深深吸了口气想,是时候了吧? 她对娄老爷说:“干爹,其实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不过,我若答应你,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娄老爷笑道:“什么事情,孩子?莫说一件事情,就是一千件一万件,只要爹做得到,也会答应你!” 此时的娄老爷真是一副好性子,若萧春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定会真心实意地认这慈祥的老者做干爹。 萧春夏把嘴角的笑意死死压了下去,压低声音说:“我今后不想在这里呆了,我走的时候,干爹能否风风光光赠我些盘缠银两,再将李暖给我做丫鬟?” 听到这句话,娄老爷略显戒备的脸上的笑容自然了不少:“就这些?” “恩,就这些!”萧春夏点头。 *** 事情解决得意想不到的顺利,转眼,萧春夏已经拿了银子携了美女准备启程了。 这天一早,清晨薄薄的暮霭静静笼罩着几个依依惜别的人的身影。 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旁,车帘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李高阳美丽端庄的脸。她透过缝隙看萧春夏和萧凌云、萧纵横、萧遥和娄师德道别。心里想,萧春夏到了哪里都有狐朋狗友一堆,自己倒好,没有一个人可以道别的。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程施婉一家人的笑脸。 她对着原来程家的那个方向,心里说:施婉,我走了。你们在这里,都好好的。这样也挺好,你们再不会有那么多生活的苦痛了。如果我知道是谁害了你们,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一定! 车外,萧遥抱着萧春夏的大腿不肯放手:“姐!姐!你为什么走了也不带着我们?!” 萧春夏被他抱得也有些难过,说:“遥遥,别闹,你在娄家学到的会比跟着我多!姐现在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干什么,也就是出去散散心、走一走。一旦安定下来了,觉得地方还不错,一定把你们接去。好不好?” “我不嘛……不嘛……我就想跟你走……姐,跟着你要饭乞讨我都开心。” “傻孩子,姐怎么还能让你们跟着我再受苦呢?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应该有更好的前程。”萧春夏摸着萧遥的头,宠溺地说,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萧凌云在旁边背手看着萧春夏,一副小大人的做派:“你说的啊,你安定下来就一定要把我们接过去!遥遥说的对,其实我们不在乎什么环境,什么学业,我们只在乎大家能在一起。” 眸光多少有些深邃晶莹。 萧纵横不放心地问:“姐,没我们在身边,你自己能行吗?” 萧春夏把嘴一撇,似模似样地说:“你们也太看扁我了!没你们的时候,我不也挺好?” 三个小兄弟不约而同地想起萧春夏刚来时候的泼墨写意鸟巢发型,目光中又担忧了不少。直到萧春夏一再安慰他们说,同行的李高阳是个数学天才、物理天才、化学天才、生物天才……总之各方面都是天才。他们三个才多少放下心来一些。 最后,娄师德走到了她面前。萧春夏有些不知道以什么心情来与他作别了。是解脱?是难舍?是平常? 总之,两个人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走了也好。 娄师德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才说:“保重。” 这两个字,把萧春夏的心说的有些酸涩。她故作轻松地说:“放心,干爹给我的银子足足的,银子若够,就没什么保重不了的。” 娄师德眼含不舍,却再没有一句话。萧春夏侧身低头上车,回头看他时,他负手而立,看着她,身影略显单薄孤单。 就这样,萧春夏和李高阳离开了娄府,开始了他们未知的旅程…… 第八十四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隆冬时节,万物萧瑟。一片青山矗立在云霄里,山势磅礴,在一片冬天的景致里宛如一条盘踞的卧龙,横亘在天地之间。北风阴冷地刮在毫无遮蔽的山野中,发出呜呜的回响。 山岭上有条从天边而来、又到天边而去的古道,看似无头无尾。一支队伍正在路上向前移动,两排镖旗迎风招展,身材魁梧的镖师们走得虎虎生风,喊镖声响彻山谷,很是威武。 “我饿了。”萧春夏斜躺在马车里喃喃着。 “你脸皮是真的够厚。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就只有你每天每顿都喊饿。”李高阳低声说。 张拂靖也真是,一个那么大的头目,带领着整个镖队,也不管行在哪里,什么时候,只要萧春夏说饿,马上就会命令对我停下来开伙。 萧春夏靠在窗边,不以为意地笑:“其实他们每个人肚子都饿了,只不过他们都不好意思说,都在等我提议而已。” 李高阳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打望,前后是无边无际的荒山野岭。她瞥了眼萧春夏说:“我告诉你啊,你现在可不能跟张公子说你饿了。你一说,他马上就要停下来开伙。早上他说过,天黑之前要赶到石鼓镇。你看这荒无人烟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你先吃点儿干粮垫垫肚子,把你的嘴堵上。” 说着,她从车角落里的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块饼递给萧春夏。 萧春夏歪头想想她说的也对,便接过饼,咬了两口。硌的牙疼。干脆侧身窝着躺下,闷头装睡。 跟着张拂靖的镖队离开江都县城已经七八天了。萧春夏拒绝了张拂靖的邀请,打算和李高阳自己去闯荡一番——用她的话说,她要打破穿越女的寻常套路,不谈恋爱不修真,不走寻常路,做个游山玩水的穿越人。 反正娄老爷给她的答谢钱足够多——在娄老爷眼里,劝张拂靖退婚那是需要极大的能量的,这么点小钱儿算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张拂靖此趟前来正是要退婚的呢? 这是萧春夏有史以来最富足的时候,她癫狂地表示,她要用自己所有的银子挥霍个够,先去一趟长安,再去一趟洛阳,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如果一趟下来还是有钱有闲,那就再出国旅旅游。 她很纳闷这时候的埃及、古罗马什么的都什么样,竟然还异想天开地问李高阳,这个时候,世界上哪块大陆还没有被发现过呢,她是不是一去了就能当上个国王、奴隶主什么的,发现个新大陆。 前两天,萧春夏还心血来潮说要不就去跟着张拂靖闯荡江湖吧。多亏人家张拂靖说,虽然他在江湖上有一定威望,但江湖也不像她们想象的,是可以随便闯荡的,流派界限分明,像她这种无根无派还不会武功的,闯都不知道去哪里闯。听了这话,萧春夏才不甘不愿地收了做个江湖侠女的心思。 李高阳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跟她分道扬镳才保靠一些。萧春夏这个人,一生就是用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写成的:不靠谱。信她你就输了。 李高阳倚在车窗旁看着窗外的山景,想着心事。萧春夏从装睡到真睡,早已去见了周公。 天色晚时,一行人马终于到了石鼓镇。 李高阳推萧春夏:“醒醒,快醒醒,到了。” 萧春夏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从李高阳掀起的帘子望出去,外面天色已经漆黑,看来是又行了很远的路。她刚才一鼓作气地坐起来,却发觉睡得有些头晕,便又躺倒下去,放赖说:“容我再躺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的觉睡了个七分熟,就差三分,就难受死了!” 李高阳看不得她的死样子,恨恨说:“懒死你得了!到了客栈了都懒得迈一步下去睡,你也算懒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春夏早就又睡成了一滩烂泥,哪儿还管得她说什么?! 石鼓镇是个非常小的镇子。整座镇子只有一个客栈,小的很。二十多个人的队伍到了这里,便把这里装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叫“迎客居”的小客栈,掌柜的加跑堂加大厨加账房通通算起来就一个人,还是个老头儿。六七十岁的模样,耳背眼花,谁说什么都听不大清楚,行动也很迟缓。 张拂靖见他这般模样,便嘱咐自己的人能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不要指望这位老伯帮他们做什么。 张拂靖到江都县城除了退亲,另一件事情就是押镖。张拂靖家的产业在扬州遍布各种行业,张拂靖参与最多的却还是镖局的生意。大概是因为他出身江湖,父亲更是鼎鼎大名的虬髯客张仲坚的关系吧。 萧春夏和李高阳二人本来是想从娄家出来就与张拂靖分道扬镳的。结果,二人一打听,张拂靖这趟镖竟然是去长安,和萧春夏打算好的旅游目的地完全雷同。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们俩便蹭吃蹭喝蹭睡地一路跟着镖局混了过来,自然,还有蹭保护。 此处已到宽阔平敞之处,客栈的老人又完全没有功夫——镖局总管事张平远早已试探过。大家便安下心来,分头去安排食宿,只留下两名镖师看护镖车。 萧春夏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刚想起身去找吃的,就觉车身一阵晃动。刚要跟人说,她还在车里,让他们小心点儿。就听见两个低沉的、从没听过的声音说: “办妥了?东西找到了吗?” 她的心跟着一沉,这个声音她从来没听过呀。 另一个声音说:“翻了,不是。” “操。错了?”前一个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我早就说,这么明目张胆的镖,怎么可能?主人却偏要费这一遍事!” 萧春夏害怕极了。难道都被灭了口了?就她一个活口儿了? 她环顾车上,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遮蔽的地方。可是……满车厢只有一个李高阳的旅行袋。怎么着,她全钻进袋子里也不大可能啊!! 她闭着眼睛等着临终宣判,心想,下辈子也不占这样的便宜了!跟着镖师走就是不安全啊!还闯荡江湖呢,没等看到江湖啥样呢,先让江湖给卸载了! 她这边一顿心理活动,外边的两人却还在商议: “我放个信号。让十里八方的兄弟们都撤了。边儿都没沾上,就是些地契手续,还有从波斯来的琥珀、刀和宝石,都是寻常商人的东西,没见什么异常。这张拂靖虽着了道,我们却不能动他。一是他家世背景牵连过大,二是我们没必要再给王爷树敌。我再去追踪,转告王爷,相某定将那东西找到!” “嗯,你先进去歇息一会儿,我来驾车!” 这一句话像是萧春夏的判决书,一下子把她的心打入了谷底。 她在心里怨恨着自己:你说你!本来就是个倒霉蛋儿你自己不知道吗?穷折腾什么呀?老实呆在娄府受点儿欺负苟且偷生不好吗?非得死来死去的吗?也不知道这人会让她怎么死?拧脖子还是抹脖子?哎,李高阳,等等我吧,咱姐俩还拉着手再穿一回!这回咱穿冥界! 第八十五章 李高阳,蒸发了 萧春夏已经做好了这个杀手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连磕n个响头的准备;还做好了就地十八滚、屁滚尿流,最后被一支飞镖解决在逃亡路上的准备;还做好了连凶手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就四爪朝天、两腿一蹬的准备。 总之,她准备得很充分——对死。 这时,外面那有点儿凶残的声音说:“歇息什么?你当我是个娘们儿?放倒这几个人算得了什么,老子连喝水的力气都没费,就把他们放倒了。” 那人的声音离轿门越来越近。萧春夏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剧烈,嘴里发干、双膝酸软。她最后贪婪地吸了口新鲜空气,香醇清冷,以前怎么没觉得空气这么好闻呢好喝——不对,是这么好吸呢! 萧春夏想,这儿要是有纸笔就好了,谁死之前还不得有点儿留恋呢?怎么着也该给她个机会留封遗书吧? 在萧春夏生命这最后的几分钟,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完了完了,弟弟们一定等啊等啊也等不到她,以为她玩儿得太尽兴把他们忘了。她还想,也不知道李高阳死没死,死在哪儿了,一会儿死完了争取再去会会她一起走。她又想,娄师德,遂伦,雪棠,还有那个讨厌的谁谁,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了。该死的李杨,临走之前应该跟他打个招呼的! 时间逐分过去,却迟迟不见那人进来。只听吱吱咯咯的声音。 “相兄,你这是干什么?”先前那人诧异问道。 “这一队马里,这匹最好。卸了这车轿,我骑着它向前赶一程,看能否寻到李恪的踪迹。”这人说话,处处透着锋芒,处处带着嗜血的冷硬。 接着就听哐当一声,萧春夏所在的这个轿厢被甩了开来。本来车轿是平衡的,可突然之间,驾辕处离了马匹的支撑,轿身轰然向前倾去。 萧春夏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两只手死死抓着窗棂,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随着轿车的倾覆,她的身*体被狠狠甩了下去,发出极大的声响。好在车厢里的桌几小凳都一样一样掉了下来,跟她掉落的声音很呼应。她的那点儿动静便也不那么凸显。 旋即,听到那人打马离开。 剩下另一人落了单,一边解着旁边拴着的一匹马,一边嘟嘟囔囔地说:“拽得跟个爷似的,什么好的都是你的,什么功劳都是你的!哼!你不也是个奴才?!呸!”啐了一口,他也骑马离去。 萧春夏在车厢里大头冲下躺了很久很久,就像一摊熬软了的糖稀。因为受了伤,也因为害怕。 又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鼓起一丁点儿的斗志,获得了突破那层车帘子的勇气。她一点点爬起来,弯着腰掀开轿帘,外面一片漆黑。 周围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原来是院里为了灌溉院中的菜圃流了一处活水。估计也正因为这水声的干扰,才让外面的两个高手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股像丁香花一样的气息弥漫在客栈的小院儿里,熏得她有点儿头昏脑涨。 这个院子,她没见过。但她知道,是个客栈。睡之前李高阳跟她说过,客栈到了。 之前预料的血流成河的场面没有出现,一切都静悄悄的。难道这些杀手这么有职业操守?管杀管埋? 一进正屋门,她的心提了上来。一地的尸体,黑压压一片。 有的在饭堂准备用餐,有的在缸边大概是要饮水,还有个镖师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被撂倒了。 没有血,看来使的是毒。 她在众人的尸堆中一眼看到了张拂靖的尸首,飞奔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想到大哥一直对自己很好,她悲从中来,张开大嘴嚎了起来:“哥哥,你死的好惨啊!我就是不知道是谁害了你,我要是知道……”说到这儿,觉得自己吹大了,一顿,说:“我也不敢给你报仇啊!哥,要不你变成厉鬼12点去他们家收了他们吧!呜呜呜……" 这时,她怀中的张拂靖突然动了一下,萧春夏没想到自己刚说完让他变他就变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她本来是抱着张拂靖的头在嚎哭的,他一动,她吓得马上一撒手,准备跑路,跑出几步,大喊:“哥呀,还没到十二点呢!你变早了!变了你也不应该来找我呀!我还没活够呢!我还得给你,还有你们,收尸呢!” 张拂靖浑身酸疼,手还不大好使。慢慢伸出手揉着摔在地上生疼的头,懊丧地说:“本来没死,让你这么一摔也摔成厉鬼了!” 萧春夏在逃命的路上回过头来打量他。试探性地往回走两步停一步。张拂靖无奈地想:这是得有多惜命! 终于,她走到被她摔得七荤八素的张拂靖面前,把手颤巍巍伸到他的鼻子下面。耶,有活气儿! 她一把抱住张拂靖大哭起来:“哥啊!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 张拂靖手软脚软,完全没有力气,在她怀中哭笑不得地说:“你要再这么勒着我,我恐怕还真会再也看不见你了。” 萧春夏赶紧松开他一些。两个人对视着笑起来。 “奇怪,我检查过店家给我们喝的水,完全没毒。我们还没用饭,怎么会这么快被毒倒的?!”张拂靖在为被人放倒了耿耿于怀。 萧春夏自然不懂,便想起博学多才的李高阳来,说:“我虽然不懂,但李暖兴许能想明白。我去问问她。” 她给张拂靖倒了点水,自己跑去找李高阳。 奇怪的是,张拂靖队伍中的人一个也没少,却不见了李高阳。 “大哥,你知道暖儿住哪个房间吗?”萧春夏跑过来问张拂靖。 张拂靖皱着眉头说:“暖儿当时就倒在我身前,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有武功在身,又是个男人,自然挺的时间比她长点儿。当时我是看着她倒的。”他喝了水,好了很多,开始一个个救治自己的弟兄。 待大家都起来,发现还真就是缺了李高阳一个,哪哪都没有。 这下萧春夏不淡定了。她围绕着这个小院翻来覆去找了四遍,连鸡窝都翻遍了。 没有找到李高阳,倒找到了一对陌生夫妇的尸首——在柴草堆下面。看来是被凶手害死的。 张拂靖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口,说:“一刀致命,伤口细薄,一看就是惯常杀人的人做的,干净利落!” 萧春夏找不到李高阳,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她会有不测。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就在那儿拉磨一样转着圈。 张拂靖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迟疑地张嘴:“春夏,你对这暖儿姑娘了解多少?她……会不会……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是跟他们跑了?” 萧春夏听了,立即摇头,肯定地说:“大哥,我和李暖是一起长大的,以前我们虽算不得是朋友,但她的为人我最了解,她干过什么,我更了解。这事儿,我能干出来她都干不出来!” “那……是不是那些人看暖儿姑娘长得如花似玉,一时起了色心,将他带走了?”张拂靖听她这么说,又推测起来。 萧春夏想了想,说:“不会呀!那两个人走的时候,我是听到了的,没带人走啊!” 这时,镖局的张总管从外边走了进来,跟张拂靖禀报说:“少主,奇怪的很,我们的货丁点儿没丢,只是有翻动的痕迹。” 张拂靖点点头,说:“我身上也是,有翻动的痕迹,大额的银票却一张都没少。”他转过头来问萧春夏:“春夏,你说你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都说什么了?” 萧春夏向左右看了眼,没有马上说话。 她觉得她听到的那些话好像不太适合让谁都听到,毕竟说到了王爷什么的。 张拂靖是个多精明的人,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想人听见,马上把手下都打发了出去。 萧春夏把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张拂靖更疑惑了:“嗯,我刚才看那二人的伤口,就怀疑是官刀所为。可是,我家一向只涉足江湖,不涉政事,朝廷中人是都知道的。为什么还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劫我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的镖,自从开镖局就没人劫过。以他家的背景,劫他的镖就等于与他扬州张家为敌。 张拂靖闻着空气中有点儿像丁香花却更浓腻的味道,说:“古怪一定就出在这味道上。”他看看萧春夏,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啊!不然你不会没事!” 萧春夏还沉浸在找不到李高阳的沮丧中,还在试图寻找李高阳的踪迹。 张拂靖此时才发觉,原来萧春夏这么在意那位暖儿姑娘。平日里,看她俩大都是说两句呛一句半,李暖又都大部分时间不爱理她他一直以为她俩之间不过是女子之间的那种假装的友情,貌合神离罢了。 他轻轻拍了拍萧春夏的肩膀:“没有看到尸体,那就是个好兆头。只要她有口气在,大哥一定能替你找到她!” 萧春夏的眼里滚出了眼泪:李高阳,你到底在哪儿啊?两个人一起来的,你怎么能把我丢在这儿呢? 她重重点头:“嗯,大哥,一定要帮我找到暖儿。暖儿对我,比你想像的还重要!” 第八十六章 运气不好,是硬伤啊! 日子已经过去了八天九夜,李高阳毫无动静,无声无息。 月色里,萧春夏实在睡不着,觉得胸中好憋闷,将所有窗子全部推开,在窗前立着。外面的寒风灌了进来,让她难受的脑子清醒了一点点。她看着被周围的云彩笼得朦朦胧胧的月亮,低声说:你在哪啊?你跑哪去了?你从来都不是喜欢恶作剧的人啊?怎么跟我呆着呆着,学的这么调皮了呢?” 练完功回来的张拂靖打这儿经过,默默站了下来。 站了很久,她都没发现他。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前,挡住了来自前面的风,担心地看着她说:“夜里风硬,开这么大的窗子会染了风寒的。” 萧春夏这时才看见他,笑了笑:“凉快凉快,心里有些发热。” 张拂靖无奈地看看她,慢慢将其余的窗子都帮她关上,只留下她身前的半扇,挡在她的身前,隔着窗和她说话。 “我派人去寻过你说的那匹快马,人是跟踪到了,身边却没有暖儿姑娘。我也查到了那人是谁的人马。”他顿了顿,想想还是不告诉她的好。便接着说:“他主人的府邸,我与查过了,也没有暖儿姑娘的踪迹,简直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萧春夏没什么表情,看着黑黑的夜色点点头:“我今天看见你的人回来跟你禀报你却没找我说,就知道一定是没什么消息。” 她回头对张拂靖笑了笑,说:“谁知道呢,或许这样的时候,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暖儿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张拂靖站在夜色里束手无策,作为一个大男人,他知道怎么能打一架,知道大醉一场忘了心中所有的不快,知道能帮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却不知道怎样才能为自己喜欢的女子分忧。 他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负手看着月亮。 “大哥,明日我们就启程吧。”良久,萧春夏静静说。 “我们可以再等半个月,反正这趟镖也没什么时令鲜货,这些东西,放一放也不打紧。耽搁的日子,赔给他便是……”张拂靖真诚地说。 “不必了。能回来早回来了,她一定是被人扣住了。”萧春夏摇摇头,“你帮我留下一个人送信就好。我要给娄师德写封信。暖儿不知道我到底落脚在哪,只要脱险,一定会想办法与娄师德联系的。” “好。”张拂靖点点头。 *** 那么,我们的倒霉女神李高阳到底去了哪里呢? 当她恢复神智的时候,正被一个人扛在肩上快速前行——是的,不是牲口,是一个人。 她的身体完全用不上劲,动了动手指,嗯,还能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在颠簸中,她试图在朦胧的月色中辨认方向。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人不知道是不是会武,简直像辆隆隆驶过的卡车,只能看到树木一行行向身后退去。 她前后左右找着,想看看是不是也有别人跟她一样在坐卡车。可是,没有,就她一个。看来,她跟萧春夏失散了。 她回想着自己倒下之前的一幕:她看见自己身边已经有人纷纷倒下了,之后就脑子昏得不行,瘫软了下去。 看来他们是统一着了别人的道。 那萧春夏呢?她躺在马车里,会不会逃过一劫?还是被人发现死得更惨? 哎,运气不好是硬伤啊! “醒了?我告诉你,小蹄子,你给老娘老实呆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打死的逃跑的,跟我抓来的,五五分!”一个闷雷一样的声音在身下响起,把李高阳吓了一跳。劫自己的这人,竟是个女的? 李高阳感受着这大步流星的力度,心里想,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 “这位大姐,您总得让我知道你劫我去干嘛吧?”李高阳有气无力地说。 “呦,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胆色。”背着她的女人哈哈笑了,音调跟驴叫有些许相似之处,“被我背过的小娘们儿不计其数,吓尿的有,趴在我背上磕头求饶的也有,大喊大叫的更有,倒从来没见过跟我唠家常的。你这小蹄子啊,就是托生错了,生了个女儿身,还长得忒好看。你要是个男人,也能成个人物了。” “谁说女子就不能是个人物了?”李高阳趴在她肩上,被颠得眼冒金星,却依旧气定神闲。 “嗯,你说的也是。不还有苏小小?还有长安现在顶红的廖玉涵?” 廖玉涵李高阳没听过,苏小小她是知道的啊,那……是个名*妓啊!哎,自己这是个跟青*楼渊源颇深啊!怎么一趟一趟的,没有头儿了呢? “你是个……老*鸨?”李高阳试探着问。 那人笑了,又是叫驴一样的笑声,在黑夜里听着尤其瘆人:“你要是恩*客,遇到我这样的老*鸨你敢来?我就是个‘驼子’,专门拉被人盯上的姑娘小孩儿的!今天托你的福,拐人这事儿也被我干了,回去多得一份儿钱!”这女人说的得意洋洋,看来是十分高兴。 李高阳趴在她的背上欲哭无泪。人家从来都没拐过人的,遇到她也能干上一票,她这时运! 她突然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儿,连忙问:“你把我背出来的时候,其余的人怎么样,都还活着吗?你怎么能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弄出来呢?” 那个“驼子”女人想来今天是有钱赚心情十分愉悦,她健步如飞地走着,气依旧喘得均匀:“担心你的那些同伴?没事儿!我一看那架势,那些人就不想要你们的命。过不了一时半刻,那些人就能醒过来。” 李高阳一想,也对,自己都醒了过来,想来他们也是一样。看来,萧春夏生还的几率很大。 “那你……” 还没等她说完,那女人又爽气地笑了:“我怎么把你弄出来的?很简单啊,那客栈里有条密道。是我们早就跟老板定好了一起挖的,为的就是我们‘运货’方便。” 好嘛,敢情住了家黑店。 “他也劫镖?”李高阳好奇问。 女人冷笑一声:“你去的时候的老板,和我说的,可不是一个人。原来的白老板,多半是被弄死了。” 李高阳心里一凛,不再做声。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边已经有一点鱼肚白,才算慢了下来。李高阳有点儿“晕车”,后半程一直都闭着眼睛不再张开。 一处村落远远的隐约可见。这女人把李高阳放下,装进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扎了口扛在肩膀上,依旧健步如飞。 李高阳在麻袋里又隐约呆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被放了下来。 麻袋口敞开,她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鸡窝般的脑袋,脑袋上的头发早就没什么亮度,擀毡了一样,结在一处。脸上干黄、眼睛无神,身长看起来似乎有一米八五左右,一条胳膊有李高阳大腿那么粗,完全没有一点儿女人的样子。 怪不得背着她、跟她聊着天也能跑得飞快,先天条件好啊! 李高阳站在这间平房土坯屋里向四周打量,周围还有十来个跟她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子,有的躲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有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像是受了刺激。这些女孩子虽然穿的都不稀奇,脸蛋儿却个顶个清丽明艳,看来这些拐子们拐人,也是要经过遴选的。 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就先暂且观望观望吧。什么行动都要先熟悉环境才好开展不是?! 一个字:等。 第八十七章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外面的阳光好不好,热闹不热闹,李高阳统统不知道。她在这个只有两个很小的气窗的土坯房里呆了半个月,只能从极高处的小窗那儿看到到底是黑天还是白天。听到的都是那些新来的姑娘们的哀号声,外面却丁点儿生意都没有。 伙食倒从没短过她们的——大概是还指望着她们能吃得水灵灵的好卖个好价钱。即便是卖牲口,也要讲究个毛色鲜亮不是? 在所有的姑娘里,有一个姑娘最醒目。这姑娘长得,在所有被劫来的女子里,只能算中上之姿,却很惹眼。 为什么呢?不是她有气质,也不是她什么皮肤特别白、身材特别好。她虽然深鼻大眼,却略显刚硬了些,并不见有多美。而是,这孩子,最二。 怎么说呢?别人都哭的时候,她在吃。别人麻木发呆的时候,她还在吃。别人害怕得瑟瑟蜷缩在墙角时,她不在吃了,你以为她怕了?,她吃饱喝得,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高阳看见她就觉得格外亲切。 有一天,正在这姑娘吃完饭准备打盹儿的时候,她凑了过去——平时的时候不行,她吃饭的时候是从来不看别人的,更不会专心跟你聊天。 “我叫李暖。你叫什么?”她挨着她坐下,微笑着问。 那个姑娘狐疑地回过头来打量她。这是她自从被带到这个地方之后,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话。在她面前的是个很美的女子,云鬓花颜,巧笑嫣然,虽然身处牢笼装着做派一点儿不乱。一看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女子大喇喇笑着,说:“我叫贺鲁花,高丽幸州人。认识你很高兴。”这话说得好像两个人并不是相遇在这么个蹩脚的地方一样。 李高阳笑了,看了看两旁:“你有办法出去?” 贺鲁花茫然地问:“出去?怎么出?每天给我们喂饭就从那么一个小铁洞里送进来,有多强的武功也是白费呀。何况我还是个半吊子,刀也被人缴了。” 李高阳一脸黑线,原来是个临死想多吃点儿的。她依旧不死心:“你怎么每天吃的这么安心?” “不吃饭又能干什么?像她们一样每天担惊受怕,把自己弄得跟羔羊一样?至少要让自己吃得饱饱的,真能跑的时候才会有力气。”贺鲁花倒下身去准备睡觉。 李高阳想想,她说得也不无道理。不知怎地,她看到贺鲁花这个样子,就觉得好亲切。 躺在她身边,想想,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个贺鲁花的性子,还真有那么点儿像萧春夏。 ……萧春夏,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个笨蛋一定在想尽办法找她吧?以她的智商一定找不到这里来。以她的智商,她肯定死心眼地在原地等她吧? 李高阳躺在茅草上,闭着眼睛微笑着。心里想,萧春夏,你这个笨蛋,赶紧走吧!等我我也回不来的!你去游山玩水,过你的穿越旅行达人的瘾吧!千万不要有事!我比你聪明点儿,我一个人受苦就好,至少我还能伺机逃跑呢!这要是…… 她想想,这要是萧春夏会怎么样呢?她又一次微笑了,那个笨蛋,大概会像贺鲁花一样傻吃惗睡。 这样过了很多天像猪一样被圈养的生活,女子们都渐渐认命了。吵闹的人不多了。多日不见阳光,让很多美女更美了——因为都白白的。有些人甚至在结伴议论,怎么还不卖了她们,不管卖去哪里,也好过这不见天日的鬼日子。 李高阳想,那些拐子把她们放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刻吧?所有女子们都懈怠了,急于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她还真探查到点儿事情。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座尼姑庵。每天给她们送吃食的人虽看不见,却能看到一截灰色的类似于僧衣的灰麻衣裳。一点点向里递餐的那只手,也是纤细秀白,一看就是个女人的手。 可每日,无论她们怎么叫嚷。送饭的那人都一声不吭,从来不搭理这些美女们。 日子一日比一日漫长,连李高阳都觉得,再不出去,大概自己也快憋疯了。 可贺鲁花却还是那副闲云野鹤的样子,吃吃喝喝,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好像走也无所谓,留在这里更无所谓的样子。这没心没肺的劲头,还真学不来。 李高阳甚至都开始怀疑,大概这个家伙在使计策将自己吃胖。胖到一定程度不算个美女了,大概总要被带走?或是被扔了?或是被便宜些卖到别人家做粗使婢女?可是,她就不怕被灭口吗? 最后,李高阳很坚定地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贺鲁花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她只不过是个傻大胆儿罢了。 终于,姑娘们等来了她们盼望的日子。 当一个尼姑把给她们送饭的大木门整个打开时,整屋子的心仿佛都在扑腾扑腾地跳动。 果然,如李高阳所料,真的是尼姑庵。 这是个看样子年龄不大的小尼姑,只有十二三岁模样。一群女子蜂拥上前就要去跟这小尼拼命。 李高阳适时制止了大家的冲动,劝阻着跟她们向外努努嘴说:“你们即便打死她又有什么用?她只是个跑腿的。你们打死她就能跑出去?” 那尼姑小小年纪倒很镇定,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些疯女人当回事。 她的手臂上搭满了鲜艳的衣服,看起来清透凉快,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季节穿的——如果李高阳记得不错的话,现在应该快到腊月中旬了,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了,谁还会穿成这样上街? 看来她们是要被卖到青*楼了。李高阳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这一生,跟这个倒霉地方的缘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大多数女子都乖巧地按照那小尼的指示穿上了衣服。个别道貌岸然地鄙视这些衣服的女子们,很快就把“节操”两个字丢在地上了。 无他,打的。 怪不得刚才那么多人一齐涌上来,那个小尼半点儿也不害怕,敢情*人家有一身好功夫在身,根本不怕。 别看她长相清秀,身子骨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禁不起两下揉搓的样子,其实拳风硬朗的很。这要是晚个一千来年,怎么着也能成个女拳王了,得个什么奥运会金牌,那都没问题。 第八十八章 祖坟,青烟不断 李高阳和贺鲁花两个人并着排穿衣服,都闲适得如在家中一般。好像周围女子们雀跃着想出去的叽叽喳喳,和那挨了打的女子的**声,都不存在。 贺鲁花暗暗打量李高阳,说:“我以为你们中原女子个个都是婆婆妈妈、娇滴滴的,没想到也有你这样的。” 李高阳笑笑,不以为意。 贺鲁花穿着穿着,不耐烦起来,扯着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多出来的一片前襟,懊恼地说:“你们大唐人奸诡,衣服也繁复。啰啰嗦嗦的很多层,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每天闲着没事儿干。” 她抬头看李高阳,看她也在那儿跟衣服较劲,心里才好受了不少,咯咯笑着说:“你看,连你一个大唐人都穿不好。你那个裙子上怎么多出了条尾巴?” 李高阳把身后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带子捧在手里也直发愁,心想:谁的大唐啊?反正不是我的。 她来大唐这么久,做的一直是丫鬟。丫鬟的服饰没有那么复杂,都是以方便干活的打扮为主。给娄梨枝做丫鬟的时候,她不是贴身侍女,也就不会注意人家的衣服是怎么穿的。 她打量了很久那条多出来的带子,最后,无能为力地将它系在腰上,还好,不显得突兀。 看贺鲁花比自己还沮丧的样子,走过去照自己的样子帮她穿起来。贺鲁花不太信任地看着她,说:“我怎么觉得你穿得跟别人不大一样?” 李高阳拍拍贺鲁花的肩膀,宽慰说:“穿错了也死不了人。” 贺鲁花呵呵笑着说:“我发现我有点儿喜欢上你了。” 李高阳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要是个富家的贵公子,这么说我可能还高兴一点儿。你跟我一样是个女的,还是个跟我一样被拐出来要卖的,我只能说,谢谢您的喜欢,其实对我没什么用。” 贺鲁花哭笑不得:“不都说你们中原女子都很娇羞吗?怎么你能这么直言男子喜欢你什么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个女人!” 李高阳想,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萧春夏要来了,给你说上几句,那才真会让你震惊呢。 她把贺鲁花那条腰带鼓捣平坦了,笑着说:“其实,在这方面,我对你的怀疑,一点也不比你少。”本来就是嘛,哪有一个女子在如此危险的境地里好吃好睡跟个没事人似的。 她们两个相视笑了起来。 这时,有两个女子为了争抢一件漂亮衣服厮打了起来。 漂亮女人就是如此,平时自视甚高,都觉得最好看的衣服都该是自己的。什么境地、什么情形,只要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变得不重要了。 贺鲁花撇撇嘴,小声对李高阳说:“看看,还是我们这些不像女人的女人好吧?不麻烦,适合搭伙过日子。以后咱们俩一定好找夫家,不用人家费心。” 李高阳也撇撇嘴:“别咱们咱们的。我们俩不一样。你是女汉子,我只是对这些不上心。” 贺鲁花歪头琢磨着“女汉子”这个词,笑了:“我很喜欢你们中原的这个词,很贴切。” 待所有的女子都穿好了。小尼姑示意大家跟她走。此时,她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尼姑竟是个哑巴。 女子们被分别赶上了不同的马车,满满三车。 一路颠簸前行,贺鲁花一直坐在李高阳身旁。这次她很反常,静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好像凝神在想着什么。 李高阳往她那边挨了挨,探身过去问她:“你怎么了?” 贺鲁花也不说话,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接着又进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 李高阳若有所悟,想到她大概是在听声音。于是她也侧耳去听,却什么也没听到,只能听到车厢里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和车轮咯吱咯吱的滚动声。 她不再打扰贺鲁花,软绵绵靠在车壁上静静想着心事,想萧春夏在干什么,她远在一千年后的爸爸妈妈在干什么,甚至还想了想上学时候的很多事。 车子走了很久,女孩儿们很多都被晃荡得摇摇欲睡了。这时,车终于停了下来。门口有人催促她们下车,不是那个小尼姑,是个家奴模样的人。女孩儿们一个个下了车去,惶惶然不知所措。 贺鲁花并不着急,渐渐落在了所有人的最后。李高阳也不愿意和别人挤在一处,便也坐着没动。 趁着前面下车的场景一片混乱,贺鲁花从头上解下来一段不起眼的黑色头绳。李高阳觉得奇怪,这也不是整理头发的时候啊!便仔细看她。只见她将那段头绳拿在手里,口中小声地念念有词。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李高阳瞪大眼睛,看着那段黑头绳自己诡异地动了起来,接着变成了一个个比芝麻还小的能活动的小黑点儿,从马车缝里钻了出去。她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贺鲁花的小举动,只有她。 一时间,她脑子里闪现了很多英雄人物。这些英雄人物有的在灰姑娘的故事里,有的在睡美人的故事里,有的在青蛙王子的故事里,总之他们都在童话故事里。不要想的那么美,不是公主和王子,而是巫婆。是的,就是那些带着尖帽子有着尖鼻子的老太婆。 她有些害怕、有些敬畏地看着贺鲁花,用崇拜巫婆的那种眼光看着她——她能像变魔术一样让一段头绳有了生命,不是巫婆是什么?她都要怀疑自己一下子来到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了。 贺鲁花察觉到了她的眼神,爽朗一笑,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低声对她耳语:“那个是迷踪虫,我的迷踪虫和我哥哥的本是雌雄两窝,把他们放出去,哥哥就会找到我们的。” “你哥哥很厉害?”李高阳心头一跳。 “我的武艺虽然稀松平常,我的哥哥却很厉害!我哥哥的师傅是我们高丽第一武士,对付这些货色还不轻松?!”贺鲁花说的得意洋洋。 李高阳心中窃喜,却故意咬牙切齿地说:“那你还说你不能出去?” 贺鲁花笑着说:“我确实不能出去。可是,我没说不会被别人救出去啊。我丢了,我哥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来找我的。他要是把我弄丢了,呵呵,回去就有他受的了。” 说话间,女孩子们都已下了车。 这是一处宅子,普通的民宅。李高阳四处打望,马车停靠的地方是宅子的最深处,想看外面根本不可能,就算呼救,也没人会听到。这伙拐子,做事还真是缜密。 女子们被要求一字排开,服务员一样。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扭着蛇妖一样的腰,化着蛇妖一样的妆,在她们面前走来走去,一个个打量着她们。她操着蛇妖一样尖细的嗓子说: “往日里我们拐的人都是卖进长安城最后的青*楼去,今天是你们的福气,有位大贵人府里要找舞姬,你们谁若被挑选了去,可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这语气,拐人拐得底气十足,一股店大欺客的感觉。 李高阳心里好笑。心说,如果这样也能冒青烟的话,她的祖坟大概已经青烟不断了,先是穿越,后来又跟娄师德、房遗爱、辨机这样的历史名人擦肩而过。 正想着,蛇妖停在了她眼前。她打量李高阳的眼神,让李高阳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大元宝儿。“啧啧,焦熊家的那个痴货这次倒捡了个宝贝,看来有点儿赏钱儿混日子了。” 刚才迎她们下车的家奴迎合着那女子说:“可不是!刚才下车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且能卖个好价钱呢!” 李高阳心里狂汗,一不小心,还成了个热门货。 在堂屋里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就有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女子来挑人。那个“蛇妖”围前围后地溜须拍马,中年女子理都没理,眼睛一直在女孩子们身上徘徊。 最后,她挑萝卜白菜一样,带着轻蔑的神情指出了几名女子,其中就有李高阳,却没有贺鲁花。 待那女子带来的几个壮汉想领了人走时,站在那里许久未动的李高阳说话了:“夫人,恕小女不能从命。”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一屋子的目光。牙婆子那伙儿拐子都很诧异,显然这个是这些姑娘里的大美差了,之后都是高中低等的青*楼,命运可想而知。来挑人的中年女子觉得这女孩子竟这么有胆识,便挑着眉问她: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走。跟我走,是你最好的选择。” 李高阳不卑不亢地将身边的贺鲁花拽上前一步,说:“小女还有个妹妹,我不想跟她分开。”贺鲁花看了看她,眼里闪着疑惑。 李高阳见那挑人的女子不接茬,继续说:“说老实话,人生在世姐妹一回不容易。以前我娘告诉过我,我和妹妹的心要永远站在一处,互相照应,做彼此最可靠、最信任的人。你没挑我妹妹,所以,我不能走,谢谢您。” 那女子说:“你不会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用强这一说吧?” 李高阳直视着她,笑道:“您挑我若是去做个小妾,动了强或许有用。您找我去做个舞姬,动了强却当真没用。我若整日郁郁寡欢,您看着不舒服,舞也跳不好不是?!” 这是一段变相的威胁,人人都听出来了。拐子们有些色变,那女人却笑了:“有点儿意思,你这份聪慧,正是我想要的。”她又转过身去,看看贺鲁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太硬了些。怎么一朵鲜花还要配条狗尾巴草才行?!” 贺鲁花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马上就想翻脸,李高阳却偷偷拽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心里虽动怒,却还是忍住了。 那女子低头一个沉吟,抬起头的时候眼睛一亮,问贺鲁花:“你会舞剑吗?” 李高阳手中攥着贺鲁花的手,抢先说:“会!夫人!我妹妹最会舞剑!在家的时候能把双剑舞得虎虎生风、英姿煞爽,好看的紧!” 贺鲁花眼睛瞪得溜圆,心说,撒谎都不打草稿吗? 第八十九章 美女特工队,谍报组织 坐在马车上,贺鲁花瘪着嘴说:“嘁,还说我是狗尾巴草!等我哥来了,管叫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一嘴牙都落去了哪里!” 她又白了李高阳一眼:“你干嘛非要拉着我?看见那女的我就心烦!” 李高阳笑:“好心没好报!你若被送去青*楼,只怕还没等你哥来呢,就先失了身了。” 这点贺鲁花倒是没想到。“哦,那谢谢你。”她就是这么个直性子。 李高阳摆摆手:“其实我不过是想等你哥来救你的时候顺便把我也捞出去。” 贺鲁花摇头叹息,想,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说话还直接的人。 李高阳暗暗打量车里其他几个被挑选出来的女子,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挑人的眼光还是非常精准的。现在车里的几名女子,容貌都属上呈,而且,是被拐的这些天来,所有女子中,最沉静自持的。 这些女子被安排在了一处奢华的园子之内,这个宅子可不是娄府能比的。李高阳这下多少有些相信了,她们的主人还真就很可能是位“大贵人”。 和李高阳一起来的女子都是被买来做歌舞姬的,因而,自打来的第二天,就开始勤加操练。 挑她们来的那名中年女子叫曼娘,是府里的乐事头头儿。所有酒席宴请上的歌舞,全权由她负责。而她也终于知道,她们所在的地方,原来是国公府位于渭河的一处外宅。 而这位国公爷,不是别人,正是在唐史中赫赫有名的长孙无忌。 曼娘请了很多个师傅每天教授她们不同得技艺。除了琴棋歌舞这些作为乐人必须要修习的东西,却也有很多让人看不懂的练习。 例如,有一次,曼娘请来了一位先生(这位先生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懂音律的人,事实证明,他也确实不懂)。 这位先生不教别的,只教这些姑娘在非常热闹繁杂的环境里,听到很细小的声音。 还有一次,另一位女先生(看起来就不像个正派女子),专门教她们根据席间人们的眼神,猜度他们对席间各种菜式的喜好,猜度他们对席间所坐之人的喜好。 还有一次,她们竟然要求背诵出一个时辰之前,分别来找过曼娘的那几个人说出的不同的话。次序一点儿不能颠倒、人名不能安错。 一切看似极其荒谬,李高阳却通过观察,越来越清晰地明白了“组织上”对她们的期望。也许你猜到了!是“谍报组织”、美女谍报组织,打着歌舞的旗号,顶着她们美丽的脸四处寻找情报的美女特工队! 这天,她们练习的是跳舞。同样是练习舞蹈的基本功,贺鲁花却比李高阳累了不少。李高阳从小学习过舞蹈,贺鲁花却是硬胳膊硬腿儿,练起功来啊啊大叫,可这么一叫换回来的是教习舞艺的先生的板子。 几次打下来,贺鲁花这个刚硬的女子也是服了。只把嘴角咬着,一点儿不敢叫苦,忍得分外辛苦。害得李高阳自己心里暗暗想,把她弄来和自己一起,是不是做错了。 到了休息吃饭的时候,贺鲁花比谁跑得都快,就像那些苦全没吃过一样。待李高阳掀帘走进饭堂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她哭笑不得。一身狼狈的贺鲁花正金刀大马地坐在那儿胡吃海塞,——如今她们在府里落下了脚,伙食还是不错的。 但舞姬们身材很重要,所以每天曼娘都会来看她们吃饭。贺鲁花之所以跑那么快来吃饭,无非就是想多吃点儿。打个提前量,待曼娘来的时候她已经吃得七分饱了,便可以再假装吃它个四五分饱了。 李高阳坐在她身边,看她狼吞虎咽地吃饭,脸上刚才练功时候流下的汗水也没来得及去洗,弄得跟个花猫一样,一点儿都不女人。又好气又好笑。 贺鲁花嘴里嚼着饭,口齿不清地说:“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搞得我跟强抢民女的恶霸似的。” “没有。我只是看见你这个样子,想起了我的一位姐妹。她也像你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心没肺,吃三大碗米饭连饭粒子都舍不得掉一个。”李高阳用手帕帮她擦着脸上的**子,看着她含笑说。 “啊?中原也有这样的女子?看来我这趟还真是没白走!”贺鲁花说:“等我们出去,一定要见见这位和我投脾气的姐妹!” 话说的好像明天就能出去一样。 虽然她这么说,可她的哥哥却依然没有找来。 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两个月里,她们这些舞姬的队伍已经初具规模了。李高阳在复习了一遍自己的舞学造诣之后,还学了点儿刺杀的本领。舞姬们虽然对自己学习的这些东西越来越感到害怕,但,身在屋檐下,能有一口饭吃已是不错,谁又能管得了那么多。 倒是贺鲁花,学些刺杀近身格斗这样的事情时来了精神,让曼娘频频表示,虽然买了她来,倒也不亏本。 整个国公府的渭河外宅,占地很大,养了很多闲人——之所以是闲人,是因为一年到头,国公爷长孙无忌都不一定会来一次。李高阳不禁暗暗叹息,这是有多腐*败呀! 一日,练完舞,她们几个舞娘一时兴起,想去花园里走走。虽然此时已是隆冬,但园子里的梅园里种了很多梅树,此时已经开花,分外鲜艳好看。 曼娘此时虽然还不允许她们去宅子外面,但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倒还是可以的。这里是个外宅,平日里没有主人,所以仆从们都相对随便一些。 去梅园的路正通着宅子大门进来的大路。几个美丽女子香香走过,吸引了很多仆人的眼光。 李高阳本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但有一道赤*裸*裸的目光一直在往她们这边扫来,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打眼望去,看见迎面走过来两个人,都是仆从打扮。一个是府里的管事,另一个不是府里的,那人目光极其猥*琐,好像要把女子们的衣服剥了一样。 李高阳看到此人,一愣。 这人,她认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正是想当年施舍过她两脚的“鞋面兄”。半年未见,他尖嘴猴腮依旧,脸上还隐隐透着股小人得志的气息。仔细看去,他身上衣服的料子,虽是仆从,面料却很考究,看来好像还升了官了。 李高阳略略低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很简单,因为他那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 走过去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几眼,方才作罢。 待他们走出一段,李高阳跟身边的几人说:“你们去吧,我突然想起要去办件事。”说完,就折返回去跟了过去。 没想到,贺鲁花也跟着回来,眼睛里放着贼光,悄悄拽着她的衣袖说:“你去跟踪,也不带我!” 李高阳无可奈何,只好压低声音说:“哎,哪儿都有你!别给我添乱啊!” 贺鲁花笑着鬼鬼祟祟地跟她说:“这种事情少了我多没意思!” 李高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再不说话,莫莫跟上前去。跟前面的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尾随着。 第九十章 好人,都有好报? 李高阳和贺鲁花两人不近不远地跟着,见前面的两人没有去待客的正堂,倒是拐往了管家居住的上等仆从们的住处。看来这人不是国公爷派来送信的,却像是管家自己的私客。 李高阳在心中否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断。 她原本以为,那日在江都县城内遇到的那个花花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那位“鞋面兄”拍马又拍得格外带劲,很有可能是长孙无忌的子侄,这么看来,倒不是。 前面的两个人显然不会武功,对后面的人并没什么提防,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鞋面兄嘿嘿笑得很猥琐:“哥,你的艳福不浅啊。这里虽然是外宅,却养了那么多如花似玉的舞娘。长孙大人喜好歌舞,果然是真的。” 长孙府里的管家黄春兴倒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他一边和“鞋面兄”走着,一边说:“冬兴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让我省心啊。你看看你,刚才看见那些女子,眼睛都掉到人家身上了,这是做侍从的大忌呀!不管主人在不在,府里所有的女子……包括个扫地的,你也不要轻慢了,也不能去逗弄。府里的一切,都是主人的。你就只管张大眼睛,闭上嘴,才是正道……” “哎呀,哥,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知道说我!以后娘再让我来给你送东西,我才不来!”鞋面兄被念叨得烦了,不耐烦地打断他。 这鞋面兄原来竟是黄管家的弟弟,听名字,还是亲弟弟。李高阳想,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哥哥那么老成持重的一个人,弟弟却是这样一副德性。 看来,黄管家是极其宠让弟弟的,弟弟一不高兴,他马上就收住了话头。 两个人走进了黄管家的住处,在屋子里叙谈了。 李高阳听到这里觉得已没了听的兴致,刚想拽着贺鲁花离开。屋子里的对话却吸引得她又停了下来。 黄管家问:“你在赵王的外宅呆的可好?” 李高阳心中一动:赵王?那不就是李元景?李渊的第六个儿子,李世民的弟弟?这个人,好像跟姓房的那个混蛋有点儿牵连。这么想着,她又驻足停了下来。 鞋面兄话说得洋洋得意:“哥,我也算是走运的了。刚去了大半年王爷就来了。我记得你不是说你来了三年都没见过国公大人吗?这次我帮王爷办事得力,还升了我的职。” “你小子从小就比你哥我命好。”黄管家很为弟弟高兴:“听说赵王……”他斟酌了很久,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才说:“听说赵王暴戾乖张,你小心着些,别知道他太多事情才好。我们做奴才的,顶紧要的是不碰刀枪,伺候好主子的起居,这样才做的长。” 李高阳在窗外认同地轻轻点头,心想,这黄管家倒是个明白之人。 可惜他的兄弟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二货。这个二货还在鄙视着他精明的大哥:“嘁,你懂什么?分了主子的忧才能真正成为主子的心腹。你每天就弄些主子吃喝拉撒的,人家就能高看你一眼了?” 黄管家虽然是个明白人,到了自己弟弟那儿却又毫无原则了。他嘿嘿笑着说:“你呀,说你什么你都有一大堆道理等着。那你到底给赵王干了什么,他才高看你一眼了?” 鞋面兄十二分得意洋洋地吹嘘道:“我们王爷不就是好猎个奇、寻些个小家碧玉什么的嘛。有一次他在江都的香玉楼看上一个琴师。那天他派他的跟班闫喜去送信,便把我带在了身边。” “香玉楼?是个青*楼?”黄管家的声音里透着不悦,说话的声音冷冷的,似乎为自己的兄弟去那种地方而感到难受。 李高阳听得不再那么淡定了。她站在那里,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头皮发凉,喉间腥甜,耳膜嗡嗡作响,身上所有的零件都突然间不听了使唤。 贺鲁花好像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眼睛死死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又向别处指了指,意思是,你听着难受就不要听了,我们走吧。 李高阳凝视着面前的窗格,不说话,也不动。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打算。 贺鲁花看她听下去的意思很坚决,便也不再管她,陪着她一起听下去。 只听里边的鞋面兄的声音里透着讥嘲:“能陪主子逛**那是莫大的荣耀,说明主子信任我!你以为跟平常我们自己逛**一样呢?!” 他压低声音说:“哥,也不知道我们家王爷怎么想的,我觉得那个女子长得也就是个清秀吧,还没有你们府里那帮舞娘好看呢!也就有那么股子冰清玉洁的水豆腐劲儿。我们家王爷就看上了,非要成了好事。” 鞋面兄的语音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一般的女子,有这么个金主儿看上,不早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了,那女子也是个烈性的,混横!我们王爷本来心情不错,全让她搅了,就想用强。那女的,嗖,小燕儿似的就从窗子飞了出去。” “啊?还是个会武的?”黄管家说。 鞋面兄一声嗤笑:“会什么武啊,跳了楼了!当时就死了。” 李高阳站在窗外,手心被紧紧攥着的手指弄得生疼,牙齿把嘴唇咬出血了却浑然不知。 “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么没了。”黄管家叹息道。 “一条人命?!何止啊——”鞋面兄感叹道:“哥,人若是有了权有了钱,真是随便干什么都行,杀人跟杀鸡一样!后来,那个小娘子的情郎寻来了,被我们家王爷的侍卫弄死了!王爷正在香玉楼的温柔乡里玩儿着呢,那小娘子的爹娘又寻来了,还要闹到衙门,我就跑去报信。那两个老的就被弄死了。王爷觉得我办事得力,便升我当了个小头头儿。” “就这官府也没管?!”黄管家有些难以置信。 “哥,你给有权势的当了这么多年管家都是白当了。那么点儿个小衙门敢动我们王爷?!要是娄县丞在那儿,或许还能过问一句,可那天姓娄的根本不在,也不知道王爷的侍卫去说了什么,反正无声无息,不了了之了。” 鞋面兄的语气很复杂,有点儿羡慕,还有点儿害怕。 屋里屋外一片寂静。不管怎么说,伤了这么多人命总不算什么好事,屋子里的兄弟俩也一时无语。 屋外,一滴泪,从李高阳的眼角无声地落了下来。贺鲁花呆呆看着她的眼泪,不知所措。在她心里,李高阳是个外表看上去很柔软,心却硬的像铁一样的女子,根本不会流眼泪。 里边的兄弟俩的话题已经开始转移到他们的娘身上,李高阳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那间屋子。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甚至忘了身边还有个贺鲁花。 回到舞姬们的住处,那些赏梅的姑娘们已经回来了。她们央求了管园子的李阿郎摘了些梅枝回来,正叽叽喳喳地往瓶子里插。 李高阳默默走进屋子,安静得像是根本不存在。她在通铺上自己的位置抱着腿坐了很久很久,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一直在旁边陪她静静坐着的贺鲁花向她身边靠了靠,跟她肩比着肩,问:“他们说的那个小娘子,跟你是亲戚?” 李高阳就像什么都没听见。眸子里黑沉沉的,仿佛能把一切都吸进去。 贺鲁花讨了个无趣,却也不吱声,依旧静静陪着她。直到晚上,姑娘们熄了灯躺下了,李高阳也和衣躺下,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姑娘们又叽叽喳喳议论了很久,说外院的哪个仆从长得俊俏,说哪个丫鬟长得就一副风*骚相,说据说国公爷的公子生得个顶个好相貌…… 在这嘈杂声里,李高阳一直都没有说话,沉寂得就像一口枯井。甚至连指头都没有动过一下。 渐渐的,所有人都没了声息,睡着做美梦去了。 贺鲁花以为李高阳已经睡着了,正想自己也去见见周公的时候,李高阳说话了,她轻声唤着:“贺鲁花?” 贺鲁花激灵一下,一下子没了睡意:“嗯?李暖,你叫我?” 李高阳半天没有喝水也没有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涩涩的:“贺鲁花,你不是说你哥哥会来救你?他为什么还没来?” 贺鲁花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若是往日,我哥早该找到我了呀。” 她垂下眼帘,轻声说:“我从小就在家里受着管,爹娘把我看得紧,连我哥哥也管我管得死死的。没来中原之前,我竟然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武功很高强很高强呢,你说可笑不可笑?到了这儿挨了打才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叹了口气说:“我来中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后来我哥哥来寻我,找到我我又跑了,我就是想自由自在地干点儿事儿,交点儿胡吃海喝、胡说八道的朋友。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逮来了这里。这下好,想他来找我他又不来了。”她说话时,很有几分赌气撒娇的意味。 李高阳眼睛睁着,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说:“贺鲁花,你真是个不知足的人。我有位朋友,每天睁开眼睛就要为一家老小的伙食发愁,为老父老母的身体发愁。明明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却不肯嫁人,就是因为怕她走了父母孤苦无依。” 贺鲁花说:“嗯,其实被拐的这些天我也想通了。虽然我不自由些,却是最最被人心疼的,已经很好了。”她随口问道:“那你的那个朋友现在呢?嫁人了吗?” 李高阳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久到贺鲁花以为她又要不说话了。她却开口说道:“嫁人了。她和她相公还有她的爹娘在一起,他们不用再担心衣食的问题了。应该很快乐。” “哦,那就太好了!”贺鲁花的语气轻松愉快:“就知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贺鲁花看不见,李高阳的脸上一片木然冷漠,她看着屋顶说:“是吗?好人有好报?” 第九十一章 一道彩虹,在行走 萧春夏沮丧着沮丧着就想开了。有什么想不开的,李高阳刚来的时候没有自己不是也一样活得很好?那家伙虽然表面上木讷不灵活,实际上鬼着呢,根本不必别人替她操心,兴许这会儿正吃香的喝辣的呢。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好了不少。饮食起居也开始正常起来。总不能等李高阳寻回来,她瘦成了一根火柴棍吧?那样会被她笑话死的。 行镖路上,北风很大。萧春夏一个人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北风呼号发呆。 张拂靖骑着马走到轿边,和马车并行着。萧春夏听到他的声音,揭开帘子看他:“大哥,有事?” 脸刚一露出来,就被北风打得变了形。 “赶紧放下帘子,隔着帘子说也是一样。”张拂靖打马又向马车边靠了靠,从马上探身把帘子放了下去。 张拂靖勒慢马,说:“我们好像有了点儿暖儿姑娘的消息。“ “真的?!”萧春夏腾地揭开了帘子,脸再次被吹变了形。 张拂靖看她的样子,摇头笑了。“一会儿到了前面镇子,我就陪你去找。” “离这儿很近?”萧春夏问道。 “还好,两天的脚程。”张拂靖答得毫不在意。 萧春夏看着在北风里慢慢前行的镖队,心里腾起一份暖意,她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张拂靖已经为她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大哥,你就告诉我暖儿在哪儿,我自己去就成。你跟镖队走吧,这趟镖,实在不能耽搁了。” 张拂靖脸上还是那种毫不在意的微笑:“没什么,这趟镖本就是个熟人的镖。耽搁了这么久,他连催都没催我,看来也是不急。他呀,每天烦心的事儿多着呢,估计现在还没怎么把这些东西想起来。” 萧春夏不好再说什么,觉得再说什么都是矫情,便男人一样扬了下脸:“那谢了,大哥!够义气!” 张拂靖听了这话,脸有些僵,又强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安顿镖队在镇子上歇了脚,两人就启程了。行了两日,第二日的晚上,到了张拂靖打听出的清泉镇。到哪儿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通透。萧春夏从街边买了个灯笼,燃了个火绒点亮了灯。 突然间,前面路上走的一个男子,一下子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活蹦乱跳,大喊大叫,跟鬼上了身一样。而原本前面只这一个人,却不知从哪儿黑压压冒出来十多个人围在了前面那人身旁。 没等张拂靖反应过来,萧春夏赶紧一拉他的手转了方向,走进右手边的一条胡同里。气喘吁吁地跑到很远,萧春夏才停了下来。 张拂靖会武,自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只是刚才发生事情的时候他正低头想事,什么也没看到。那人一动,萧春夏就跑了,他更来不及多看。他有些不明白地问:“那个人你认识?是……癔症?嗯……不像。是被人下了毒来寻仇的?” 萧春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张拂靖的手一边喘一边说:“哪……哪呀,我刚才点完灯笼扔火绒,风一刮一下子扔到他身上了,好巧不巧,进了他袖子里……” 火绒……袖子……张拂靖一愣。 旋即,两人对视着大笑了起来。 胡同里四处漆黑,灯笼的光很温暖,照在萧春夏的脸上也暖暖的。把张拂靖的心照的也是暖暖的。觉得就这样两个人拉着手大笑,一直下去,什么江湖,什么家产,都不去想,也挺好的。 到了那所宅子时,张拂靖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少爷,就是这儿。有人说前些天隐约看见一群女子从这儿下了车,里面好像有暖儿姑娘。” “好,徐成,你办的很好”张拂靖点头。 徐成犹豫着说:“可是,主子,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儿……已经空了。“ 萧春夏的心跟着一沉,本来以为今天能看见李高阳这只学霸,结果,还是没能找着。 “你下去吧。”张拂靖送走了徐成,拉着萧春夏的手走进那所宅子——打从拉着手,他就没松开过,萧春夏一心想找李高阳,也没在意。 两人前脚刚走进院子,身前身后齐刷刷蝙蝠一样飘下来几个人。萧春夏以前只见过李杨和遂伦飘,还不是一起飘的。这么一下子雾霾一样下来这么多人,她还真有种武侠烂片的感觉。 她也没辜负了这种感觉,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快护驾!”呃,这不能怪她,电影里大部分的刺客都是行刺皇上的,这纯粹是她的第一反应。 本来两边的人已经对峙了起来,萧春夏愣头蒜的一嗓子,让两边人顿时都有点儿懵了。 院子当中的一人,穿着绯红色的长袍,轮廓有些看不清晰,听见她这一声赶紧喊:“且慢!” 那人走上前来仔仔细细打量着张拂靖和萧春夏。这人虽然是中原人的打扮,但衣服穿得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绯色的长袍上面系着绿色的带子,头上戴的幞头里边却没像一般贵族男子一样衬着巾子,而且,那幞头,也太蓝了吧,竟然是天蓝色的。呃,这么说吧,这位公子,就像……一个五颜六色的行走的大彩虹。 这位公子只怕还有点儿近视,本来是离着十五步左右,后来走到了十步,然后是五步,最后干脆贴到了张拂靖的脸上。 他一边打量张拂靖一边自言自语说:“嗯?难道是……不对呀,不是说是个老头子?难道是……” 打量完张拂靖,又趴到萧春夏的脸前打量起她来:“谁说中原的公主个顶个的漂亮,看来都是假的!哼,都是骗我的!” 早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张拂靖汗了汗,心想,萧小妹也真是能扯,救驾这个词也敢想出来,也想得出来! 这位彩虹小哥儿在打量萧春夏的时候,萧春夏也歪头打量他。这个人不但是个近视眼,恐怕还是个疯子,看他自言自语的那副样子,哎,白瞎了一副好相貌。这个小疯子打扮得虽怪里怪气的,颇像以前城市街头有点儿神经兮兮的“犀利哥”之流,人却长得十分英气。卧蚕眉、丹凤眼,长挂脸,眼窝很深,鼻梁高高的。 哎,果然,上帝给你推开了一扇窗子,就得给你关上一扇门啊!啧啧,自从她踩了时光隧道的电门穿回了唐朝之后,这学问果然是见长啊! 萧春夏正在那儿意yin呢,彩虹公子张嘴了:“我不管你们是谁,赶紧把我妹妹交出来!否则,今天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想我出去我都不出去,快,把李暖给我带出来!否则我把你的房子点着了!”萧春夏人不多,气势倒不小。张拂靖在旁边更是狂汗,春夏可真是,也不问问他周围那十来个高手的武功怎么样,就敢点人家房子。 “我的房子?”彩虹公子疑惑了。 “别打马虎眼,赶紧把我的姐妹交出来!不交出来的话,哼!”她一指自己身边的张拂靖:“我大哥可是……中原第一高手,打得你落花流水可不好看!” 萧春夏这句分明是喊出来吓人的,没想到,那人听到“第一高手”这几个字,眼睛却亮了亮。“真的?你真的是第一高手?”咦?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害怕的样子,倒像看见了梦寐以求的东西,非要豁出血本也要买回来的感觉?! “你们都退后!我要跟他过过招!”神经病的彩虹公子来劲了!再一次印证了他在萧春夏心中神经病的不可撼动的地位! 这一刻,什么他妹妹还有李暖的,都不重要了,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了。这位公子人虽癫狂了些,功夫却一点儿不差,跟张拂靖交起手来竟然不相上下,吓得在一旁观战的萧春夏腿一阵阵的发软。 这下完了,不仅没找到李高阳,她这条小命儿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张拂靖跟那个疯子打起来不吃亏也不占便宜,可剩下十来个人就是匀出一个来弄死自己也轻飘飘啊! 她偷眼望过去,还好还好,这些人都在全心观战,没有人来收拾她。 那两个男人打得院子里的大树哗哗地往下掉树干,萧春夏本来还想睁大狗眼看看他们打架的招式是不是跟武侠片儿里的一样,却只能看见一黑一绯两个影子在院子里旋风一样打转。 最后,张拂靖一声“罢了”,退了出来,落在萧春夏身旁一拱手:“这位公子,恐怕我们都误会了。以兄台这样的好身手,绝不会是个拐子!” “拐子?我?”那彩虹公子看起来好似没打得过瘾,很是意兴阑珊。但张拂靖一句话也让他想起了正事儿,大叹一声:“哎呦,把贺鲁花给忘了!看来你们和我一样,是来找人的吧?” 张拂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阁下与扶馀国主是何关系?”彩虹公子似乎从刚才的招式里看出了什么。 张拂靖一抱拳:“正是在下的父亲。” 彩虹来了兴致:“哦?原来是自家兄弟!您父亲和我父亲可是很有交情呢!怎么大哥没在扶馀却来了中原?”这一会儿的工夫,连大哥都叫上了。萧春夏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善变的生物。 “呃,说来话长啊。”张拂靖拿眼睛扫了扫萧春夏,含着笑意说。 从古至今,人们只要说“说来话长”四个字,大概只有0.001%的人是真正的因为整件事太长了才这么说的。而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还多的人们都是因为不想说。 可惜,很显然,彩虹公子对这种人情世故很不通达。他一揽张拂靖的肩头,很豪气地说:“大哥,如果长那就屋里说!” 萧春夏狠狠翻了个白眼。鉴定完毕,这位彩虹欧巴不是个疯子,他是个傻子呀,傻子! 第九十二章 挖地三尺?那不是死了? 原来,这位看上去有些脱线的彩虹小哥竟然是高丽王子肃朗科。他此次来并不是两国之间的什么外事接见,也不是来做间谍的。主要是因为他的妹妹贺鲁花偷偷跑来了中原,他是奉王命抓她回去的。 “那……王子知道带走你妹妹的是什么人吗?”闲聊了那么久,萧春夏已经非常按捺不住,张拂靖见她在一旁坐了钉子外加便秘一样急火火的表情,替萧春夏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肃朗科焦急地摇摇头:“我妹妹性子太顽劣,整天就知道玩儿!我本抓到她了,转眼的工夫她又跑了。若不是出了事,根本不会与我联系。这次一定是事出紧急,她才放出了救急的迷踪虫。可我找到这里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了。我便想试试守株待兔,看看那些人是不是还能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萧春夏强忍心中的不耐烦闭了闭眼,在心中默默对这位普通话很生硬的高丽王子优雅地竖了竖中指。平翘舌都说不利落呢,还敢显摆成语,也不怕说不好咬了舌头! “那快点儿把你那个追踪设备拿出来接着追呀!”萧春夏看说完他们都混沌地看着自己,继续启发道:“就是你那个什么虫的!” “哦。贺鲁花已经把她的那一整窝都放了出来,大概以为到这个地方会歇上几天。迷踪虫跑得很快,我一看到马上就来了,可是他们还是走了。看来,他们只怕在这儿呆了一天都不到。”肃朗科沮丧地说,“张大哥有什么发现吗?” 擦!本来以为到这儿就能听到“真相只有一个”呢!结果,这集《柯南》竟然才刚刚开始! 萧春夏很沮丧,一沮丧就开始溜号。“咦,什么东西糊了?”她提着鼻子闻來闻去。 肃朗科的脸变成了可疑的潮红色,不自在地将右边胳膊背到了身后。 萧春夏猫儿一样弓着腰四处闻,最后把视线定格在肃朗科身上。她本就不是大唐人,根本不懂得什么礼数界限。走到肃朗科身后,使劲闻着。肃朗科又可疑地将袖子拿到了身前。 这下她闻得更彻底了,猫着腰,用手指和拇指轻轻捏起肃朗科的袖子边儿提了起来。肃朗科的脸已经臊的一块红布一样。 他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恼羞成怒地说:“刚才回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我身后,将火绒扔到了我身上!我别让我知道是谁,知道了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虽然很有危险被发现了壮烈掉,萧春夏还是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旁边的张拂靖也有点儿绷不住,轻轻把头扭向了别处…… 肃朗科看她的笑,又气又恼,眼露凶光、饿狼一样盯着她看。 萧春夏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心想,她不就是穿得黑点儿,眼睛圆点儿,长得丑点儿吗?至于这么看着她吗?难道是他已经发现了,扔火绒的那个“混蛋”就是她? 肃朗科打量了她半天,神叨叨的开口了:“你排行多少?” 萧春夏想了一下,她们家就她一个,算不算老大呢?又一想,哦,人家问排行,肯定问的是整个家族啊,她把她的堂兄弟姐妹们按大小个儿在心中过了一遍,掰起指头一个一个数了数,煞有介事地说:“十七。” “十七?!难道你就是……?”肃朗科突然大声说。 他那样子,要多戏剧化有多戏剧化。搞得萧春夏都想从胳肢窝里掏出一块手帕,说:“对,皇上,我就是想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萧春夏才不管他什么什么王子,反正也不是大唐的,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何况,高丽,虽然她历史地理学的统统不好,她也知道那不是多大个地方。在地图上有没有鸽子蛋大都很难说,有什么好怕的?! 她白了肃朗科一眼:“怎么着?你又让火绒子烧了?怎么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 肃朗科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脸色缓了缓,把后边的话咽了下去,没了声息。心想,他父王还说要为他定个大唐的公主做媳妇儿,还说什么,现在正好轮到了十七公主,说这个公主最是漂亮,什么时候替他去跟大唐的皇帝求亲! 原来都是骗人的!就是想他娶回个大唐公主来父王好少打些仗!对,就是这么回事! 哼,多亏今日遇上了!不然娶这么个又丑又呱噪的回家,妹妹会笑死他的! 原来,他听见刚才萧春夏危机时刻喊的一声“救驾”,以为她是个公主呢。本来他找不到妹妹就很心急,这么一来更心急了,生怕没等他回去,父王就派使臣来求亲了,那可就糟了! “大哥,那我们快找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回这两人倒是很一致。“是啊,大哥!我们赶快找吧!去的晚了李暖就被人先奸*后杀了!” 一屋子的男人听了萧春夏的话,脸色都变了变。 张拂靖也终于醒悟了,革命只能靠自己了! 他带着肃朗科沿途查车马行、车辙,问客栈、问饭馆。花了无数的银子,费了无数的嘴皮子……折腾了*天,终于还是给他们找到了! 他们找来的那天,李高阳正抱着脚躲在屋子里边揉边想,一定是她上辈子每天坐的时间太长了,现在遭报应了,让她一直运动到爽。先是当个丫鬟打扫卫生、洗洗涮涮,现在好了,当上艺*妓了! 她这边揉着脚,那边舞姬们放肆地调笑着:“青荷,你跳得那么卖力,是不是想让国公爷的公子看上你啊?”一群人都跟着这人笑开来。 李高阳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这些女子虽长得好看,但大都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到了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几天来倒没有了想跑的打算,真的一心一意做起舞姬来。 先前被嘲笑的青荷半点儿恼意都没有,笑呵呵说:“难道你们不想?你们没听曼娘今天说?我们前一批的舞姬便被国公老爷招去长安的府邸里了。若是跳得好,说不定……到那时候,我们姐妹也算有出头之日了!” 另一帮人听她这么一说,跟她笑闹起来:“说不定什么呀?”“对呀,青荷,说不定什么呀?” “呵!”本来躺在大通铺上睡觉的贺鲁花发出轻微的一声冷笑。 李高阳伸出一只脚踢了踢她。贺鲁花为人太直,长得又不出彩,半个月来在舞姬的队伍里本就不怎么受待见。刚才那一声要是让那些姑娘们听到了,打起来也说不定。 “睡你的觉得了,你冷笑什么?”李高阳轻轻挪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训斥她。 贺鲁花翻过身来,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李高阳,眨了下眼睛说:“我笑她们自不量力。这里所有的人,如果真的说有谁能嫁个贵家公子,那一定是你。” 她一双深邃的眼睛使劲儿盯着李高阳问:“你为什么不用功练?你是这里最漂亮的,而且,我看你明明什么都会,却故意装作不会,为什么?” 李高阳阴着脸推了她一把,让她住口。看看那些正笑闹的舞姬们。还好,她们没注意到贺鲁花的话。她小声趴在贺鲁花耳边说:“我本来指望你哥哥能来救我们,可看样子……我还得再想办法。表现得太好了,肯定被盯得紧,到时候不好跑。” 贺鲁花一愣,歪头长长叹了口气:“你还真是老奸巨猾。”之后又狼狗一样龇牙,咬牙切齿地说:“你就那么肯定我哥哥找不来了?!我哥哥对我最好!挖地三尺也能把我找出来!” “挖地三尺的意思是……是把你从地里刨出来?那你就已经死了很久了。”李高阳笑呵呵地说。 贺鲁花狠狠盯着她,银牙都要咬碎了:“你不止狡猾奸诈,还是个乌鸦嘴!”说完,转过身去,屁*股冲着李高阳,任李高阳怎么推也再不理她! 待夜黑透了的时候,张拂靖和肃鲁科一行人趁着夜色悄悄潜进了国公爷的外宅。 白天,他们已经买通了府里的丫鬟,知道李高阳和贺鲁花是被买来做舞姬的,也打听好了舞姬们的住处。本来肃鲁科还想让丫鬟给妹妹带封信,被张拂靖阻止了。怕送信的人不保靠,倒泄露了他们的计划。 虽然这是国公爷的宅子,防守却并不严密。因为国公爷一年都来不上一次。所以,所有的守备力量也就是为了防止舞姬们偷跑出去,避免丫鬟婆子们把值钱的字画拿出去卖。护院们都是些看起来膀大腰圆,实际上也就是民工级别的壮汉而已。 当一行黑衣人从门里徐徐而入时,白天累了一天的舞姬们已经睡得咬牙放屁,半点儿白天的美貌婀娜都没有了。 张拂靖跟李高阳虽认识但毕竟不熟,所以将她推醒推得很温柔。李高阳本就觉浅,醒了一看张拂靖喜出望外。 肃鲁科则不然,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睡觉既沉又死,不使劲儿推根本不会醒。便大力地将她摇醒了。贺鲁花大概也是睡懵了,坐起来揉着眼睛看了她哥哥一眼,接着,又揉,看第二眼,又揉,第三眼。 最后,她张开大嘴…… 在她大叫之前,肃鲁科及时点了她的穴道,让她那一声喊叫在喉咙附近戛然而止了! 第九十三章 这家伙,不会是来表白的吧 李高阳和贺鲁花被以一种很夸张的、完全不符合地心引力学说的很高档的方法带离了国公爷外宅。 李高阳被张拂靖带着飞上屋顶时,一睁眼,赶紧又闭上了。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脑袋会摔坏的——如果脑袋还在的话。 回去时,萧春夏正跟一只猴子一样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一刻也消停不得。看见李高阳进来,嗷呜大叫一声,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李高阳嫌弃地把萧春夏的头从自己怀里往外推了推,撅着嘴说:“快离我远点儿!你几天没洗头了?!怎么这么臭?一股头油味儿!”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是骗不了人的。那笑容就像一朵花,从花心绽放到每一朵花瓣,辐射到花瓣的最边边儿上。 可她这一句话,还是让张拂靖和肃鲁科同时摸了摸脑袋。 萧春夏嘻嘻笑着,一点儿都不脸红地说:“嘿嘿。至少有五天没洗过头了!一得知你们的行踪,我们就星夜兼程地赶路,怕来晚了又扑了个空,哪还顾得上洗头啊!这一路尘尘土土的,却是恶心了点儿,你凑合闻吧。” 她说的带着点儿愧疚,李高阳却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她觉得眼眶又些酸,便让自己的眼睛四下打量,不想让自己矫情地哭出来。 一下子,她看见站在他们旁边,拉着贺鲁花一直盯着她的少年。这少年长得卧蚕浓眉、丹凤吊眼,异域风情弄得很,只一点,这少年,恐怕是个色盲,身上的衣服鲜艳晃眼,不能看的时间太长,长时间看他一定会眩晕。 她问贺鲁花:“贺鲁花,这就是你的哥哥?” 此时,肃鲁科才意识到,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给妹妹解穴!他连忙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去解妹妹的穴道。光顾着看美女了,正事儿忘了——你以为他红着脸是因为对妹妹的愧疚?那就错了,他是被美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自打萧春夏和李高阳上演久别重逢的那一幕,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移开过,一直盯着李高阳盯到现在。这女子生的……真是忒赏心悦目了。肤若凝脂,发若浓墨,两弯柳眉生得正正好好不粗不细,一点朱唇如鲜花浸润不浓不淡。仪容也温婉贤淑,跟那个十七公主,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他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到了李高阳身上。李高阳只顾着跟萧春夏拉家常,完全没注意到。 贺鲁花被憋了一路,刚才又被忽视了这么久,简直要气疯了。她冲上来就要跟她哥哥拼命。 到了肃鲁科眼前才发现,这家伙就是连对她道着歉的时候都美看她,一直盯着李高阳。 这下她更生气了,上去把肃鲁科的胳膊拽了过来,上去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肃鲁科吃痛,嗷地大叫一声:“啊——贺鲁花!你疯了吗?!干嘛咬我?!” 贺鲁花一口没过瘾,还要咬第二口,肃鲁科赶紧跳到了旁边喊:“你这个疯婆子!怪不得母后说你再不收敛一定没人娶你!哼!我要是男人,就剩你一个女子了也不会娶你的!” 贺鲁花满屋子追着他跑,大骂道:“你还有脸说我!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找我?!带我走的时间还点了我的穴!” 肃鲁科一边躲着她跑,一边无奈道:“我不点你行吗?你那一嗓子要是叫出来,我们还走得了吗?!我告诉你,贺鲁花,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是再敢咬我我就再点你一回!我也不是不敢!” 萧春夏嫌兄妹俩玩的不尽兴,笑嘻嘻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说着风凉话:“那个谁!贺鲁花是吧?恐怕你是误会了!你以为是你哥找到你的?!其实是我哥哥帮我找暖儿,你也就是借光而已。” 贺鲁花更生气了,嗷地一声扑向她哥,兄妹俩闹在了一处,笑笑叫叫,好不热闹。 大家看着这两个活宝,久别重逢的那种酸涩感荡然无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笑呵呵看着他们俩大闹,没人上去阻止。大家也都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兄妹俩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而已,跟见面拥抱没什么区别。 萧春夏凑到李高阳耳边说:“喂,感谢你啊!你让我知道了自己心脏的承受能力还不错!睡了一觉,‘死’了一屋子人,你这家伙彻底失踪了,吓人不?下次你再被人劫走之前,记得给我留个条啊!” 李高阳照常瞥她一眼,照常没有搭理她的胡说八道。 萧春夏长长叹了口气,说:“嗯,这就对了嘛!啧啧,我一看到你木头一样没有表情的表情,再看见你特有的大白眼,我的心怎么就安宁了呢?” 李高阳很有风度地笑着,一边看着屋子里打得鸡飞狗跳的那对兄妹,一边说:“你这种表现,就是古代的一种兵器!” 萧春夏脸色一沉,气呼呼说:“哼,你才是古代的一种兵器!你们全家都是兵器!” 一直在旁边偷听她们俩说话的张拂靖禁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兵器啊?” 李高阳落落大方地对他微微一笑,拿下巴怒了努桌子的方向:“就是桌子上放的那样。” 原来,为了方便行动,在救人之前,肃鲁科把他的长剑放在了客栈里,正是桌子上那把长长的家伙。 张拂靖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剑。” “嗯,就是剑。”李高阳抿嘴偷偷乐了。 旁边有一个家伙的头已经要冒火了…… 两边打得过了瘾,也有些累了,才偃旗息鼓。肃鲁科的暗卫们都隐入了夜色中。两拨人马洗澡的去洗澡,吃饭的去吃饭,总算都恢复了正常。 萧春夏洗了澡,从房间里出来正准备去吃点儿宵夜,补充一下刚才吵嘴架浪费掉的卡路里。 “出来了?”一个人靠在墙上,声音有那么七到九分谄媚。 “呀!吓了我一大跳!”萧春夏夸张地抚了抚胸*口,看着肃鲁科说:“哥,咱能不这么吓唬人不?你是来杀人灭口的吗?” 肃鲁科一点儿也不受她不怎么友善的态度的影响:“洗完澡了?真香。” 萧春夏心里不消停了起来,她眉头轻拧,扭过头去看肃鲁科。这家伙的脸上浮现着紧张?忐忑?兴奋?期待? 靠!这家伙不会是来……表白的吧?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萧春夏这么思考一下之后更不给他好脸色看了。 这句话更让肃鲁科坚定了她是公主的信念——他怎么能料到萧春夏这个平民是个逗比,又是个从现代穿过来的什么都不怕的逗比。 肃鲁科亦步亦趋地跟着萧春夏一块儿走,边走边笑得跟个打褶儿的包子一样,两眼放光。 他正要张嘴,萧春夏一伸手,拦住了他,主动出击了。“我告诉你啊,做个朋友聊聊天还成,别的,哼!想都别想!我可是有意中人的……”为了打退他的自娱自乐,萧春夏决定牺牲一下,给自己形容出个男神来,“我的意中人,高大威猛,走路虎虎生风,是武学奇才,家世好人也好……总之比你好上一百倍。你就不用肖想我了!趁早打消了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念头!” “我?花里胡哨?”肃鲁科觉得很受伤,而且是很重很重的内伤。这么……这么……那什么的一个女人,竟然以为自己要跟她求爱,竟然……竟然拒绝了他!! 如果不是有求于她,肃鲁科早就转身拂袖而走了!不过,这会儿他不能走! 他僵硬着脸,笑得不如哭得好看,说:“春夏公……姑娘,你多心了,我不是来找你……那什么的。我就是想问你点儿问题。” 他这么一说,萧春夏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自己竟然自作多情了。她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略带着些褐色的眸子,真诚说:“啊,这样啊!只要不是来求爱的,问什么只管问!” 肃鲁科扁扁嘴,仰望了一下回廊里的天棚,说:“我只想问问,暖儿姑娘可是您的姐妹?” 哈,原来是冲着李高阳来的!萧春夏很开心,她就喜欢这样乱乱的,特别是乱的是李高阳! “对啊,算是吧。”她装作很认真地回答,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来这么久,也该看一次李高阳的好戏了。 “那……她排行多少?” 萧春夏很纳闷,他们高丽都是这么问候人的?见了人先问排行?以她对李高阳他们家的了解……她费力算了算,最后不大肯定地说:“好像是老四。” 本以为肃鲁科还会让她帮忙送个情书带个话什么的,没想到肃鲁科就问了这么一句便返身跑了。临跑到走廊头里一个愉悦的声音传来:“谢了!春夏姑娘!你虽长得不好看,但也是个好人!!” 萧春夏站在走廊里皱着眉头想,他们村儿都是这么夸人的?自己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生气呢? 张拂靖临着窗听着外面的声音,脸上有着笑意。脑海中回想着萧春夏的那句“我的意中人,高大威猛,走路虎虎生风,是武学奇才,家世好人也好……” 第九十四章 想和你,一人一个耳机 第二天一大早,风和日朗,是这个冬天里最暖和的一天,太阳又圆又大,天空只有一丝白云在天上挂着,挂得分外素雅又有情致。他们居住的客栈栽种的腊梅开了,远远就能闻到随着风飘来的香气。 一大早,李高阳正站在院子里用盐刷牙。肃鲁科很是风*流倜傥地走了进来。只是……似乎他这风*流倜傥有些不是时候,李高阳连忙转了过去。谁能在龇牙咧嘴地刷牙时,和别人聊天呢。 肃鲁科根本没注意到李高阳的窘态,又绕到了她身前,笑眯眯说:“早啊,暖儿姑娘。” 李高阳正用个软布蘸着盐刷牙,牙上刚沾满了盐,说话实在不方便,便挥了挥那块软布,算是打招呼。 她本以为肃鲁科打个招呼就该走了,没想到他这么有兴致看人刷牙,压根儿没有走的意思。她讪讪笑了一下,对他晃了晃手中装盐的盒子,嘴里吐出句很不清晰的话:“刷牙。”意思是“我刷牙呢,要不咱等会儿聊?” 肃鲁科完全沉浸在见到女神的喜悦中,至于女神的潜台词,一点儿没领会。他红着脸点点头,开始自我介绍了:“我叫肃鲁科,来自高丽。” “嗯。”李高阳点头,表示“我知道啊”。她很憋闷。盐在嘴里一点点融化,有点儿咸嗓子。她总不能在这位高丽王子面前华丽丽地漱口吧? “暖儿姑娘,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肃鲁科的语气很轻柔,阳刚中透着羞涩。在他看来,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奈何,李高阳的一颗心全在嘴里那口越来越咸的盐上,她眉头已经拧到了一处,心说,这个王子大概说上句说惯了,拉家常也看不出个眉眼高低来。她又含糊地说:“很好。” “那,我先回去禀告我父王。明年我便去长安求见……求见大唐皇帝,请他……让我们在一处可好?”肃鲁科越说声音越小,他虽是个王子,在感情这方面,都是高丽泼辣爽利的姑娘们追求他,追求姑娘的事还是第一次,不好意思得很。 李高阳急得已经跳脚,心想你求大唐皇帝,大唐和高丽一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来问我!她挥挥手,含混说一句“随你随你”,便落荒而逃,不逃不行了,齁嗓子! 这个逃跑的姿势,看在肃鲁科眼中,很有些害羞而走的意思。于是,一门亲事就这么愉快地单方面决定了。 吃过早饭,肃鲁科早早就来辞行。张拂靖很疑惑他怎么这么着急着走,劝说他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晚走几天。等他送完这趟镖,带他去自己在扬州的家住上几天。 肃鲁科怎么也不肯,他说总算逮到了妹妹,怕她又跑了回去不好交代。又说回去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王禀报,一边说一边羞答答看着李高阳。 李高阳吃完饭准备出去剔牙,这时便起身向外走。肃鲁科看着她的背影,再次把这个行为领悟成含羞而走。 临行前,贺鲁花又企图逃跑了一次,被肃鲁科抓了回来,无奈,只得乖乖跟他回高丽。她黑着脸问李高阳,她们是要去哪里,若是自己再来了中原,去哪里找她。 李高阳轻声说:“如果快的话,长安吧。”她也不敢肯定,因为萧春夏的打算是周游大唐……乃至各国。 “好!暖儿!我一定会去找你!”贺鲁花给了李高阳一个大大的拥抱,依依不舍地上路了。 送走高丽王族的兄妹俩,张拂靖折身回去打点行装,准备出发和镖局的兄弟们会和。 萧春夏陪着李高阳看那一行人马越走越远,看那些背影都已经小得快看不清了,李高阳却还舍不得进屋,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行啊,丫头!虽然晚了十多年,但你总算学会交朋友了!” 李高阳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和贺鲁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她绝美的脸上勾起一丝笑意,满不在乎地说:“世风日下,不流于世俗就不能独存呗。”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边走。 萧春夏看她别扭又傲娇的模样也不戳破,上前像个男生一样揽着李高阳的肩头,大咧咧说:“李高阳,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干嘛?”李高阳轻启樱唇,微笑着问。 “我就想找一片绿草地,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看看天。拿个随身听,你一个耳机,我一个耳机。” 李高阳以前读书的时候看过萧春夏上课的时候跟虾米一人一个耳机听歌,被老师逮到没收了之后,班级里的同学笑他们俩傻,线在中间荡着,俩人又时不时地眼神交流,不被抓包才怪呢! 萧春夏当时混不知错地大言不惭:“你们懂个屁!能一人一个耳机听歌的,才是真朋友!” 看来,萧春夏现在是真把自己当成跟虾米一个级别的朋友了。原来,处得久了,这家伙也没有在学校里看着那么差劲。 她的心头感动,却依旧冷着脸,冷笑着说:“第一,现在是冬天,就是有绿草地,我们躺在地上也会很冷。第二,我们根本找不到随身听,只能幻想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最好不要想,想也是白想。第三,你那个张大哥的这趟镖本来就是晚了又晚,恐怕火都上房了,不催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最好能有点自知之明,把速度放快点儿。” 萧春夏抖了抖她活灵活现的眉毛,凑近了李高阳说:“喂,李学霸,咱商量商量,你再改个名字吧!你不应该叫李暖,你该叫李冷。不对不对,你就叫李酷吧,内酷加外酷,混合酷!要不然就叫李一二!整天一二三一二三的!你烦不烦?” 李高阳笑笑,这样,每天听萧春夏不的聒噪,很好。 又连赶了两天的路,张拂靖他们三人终于与镖队汇合,再次开始了护镖之旅。 萧春夏和李高阳两人自然和这趟镖一起,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张拂靖带领的镖师们经过了上次的历险,再不敢大意,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护镖,不敢有半点差池。 又行了几天的路程,镖队来到一座大山前。这座山,像极了常常出现在水墨画中的那些山,峰峦叠嶂、云海翻滚,异常高大的黄杨和红花继木依山势而生,怪石嶙峋,山势嵯峨。 张拂靖谨慎打量着眼前寂静中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大山,说:“翻过这座沣峪山,再过五天,咱们就可以到长安了。兄弟们要多加留意,这里山多树多,很易遭受伏击,大家要提起一百个小心才是!” 还好,在山间行走,并无异常。 到达山腰时,张拂靖说:“这里山势最凶险,我们加快点脚程,到了前面的缓坡再停下来歇息用餐。” 众人点头,正要加快速度。只见前边不远处的林间灌木丛好像晃了晃,张拂靖倾耳细听,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声音不像很多人,张拂靖也没有太在意。这山间草木繁茂,走兽众多,来时的路上遇见不少。他们整个镖队这么多身具功夫的男子,即便遇上山禽猛兽也没什么可怕的。 待大家走近了,那丛灌木早已不动了,就像刚才的偶一晃动是张拂靖的错觉一样。这倒勾起了张拂靖的好奇,他直直向那丛灌木走去,饶有兴致地准备看看藏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仿佛通了人性一般。 就待他走到近前的时候,嗖地从灌木中窜出一道黑影,直奔张拂靖面门袭来。张拂靖这才意识到那里躲藏的竟是一人。连忙接招。 这人的招式虽然招招致命,处处透着狠辣,但总觉底气不足。 张拂靖眉毛微缩,在过招的间隙打量对手,才发现,跟自己交手的这名男子身上有多处伤口,虽然穿着黑衣也能看出浑身是血。最令张拂靖惊讶的是,即便这人周身遍布伤痕,背上却还背着一个人。被背着的那人看不出什么模样,只能看见头上的长发披垂在黑衣人身前,看来已经昏迷了过去。 “兄台且慢!”张拂靖一个收势跳后一步。 跟他交手的男子,晃了一晃,显然已经精疲力尽,却仍倔强地站的笔直。他将身后那人牢牢背着,颈间青筋突起,手握成拳,不动不惧地凝视着张拂靖。仿佛只要他一动,他就又能像一头豹子一样扑过去把他撕碎。 张拂靖心中暗暗升起了敬佩。一抱拳,说:“兄台怕是误会了,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我是一个镖师,从这里路过而已。” 那男子这才去打量他身后的镖队,看了看镖车上的箱子。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镖师毫无上前一搏的打算,眼神才放缓下来,露出疲态。 他轻轻一拱手,似乎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背着身上那人缓缓离去。一路行走,每一步都滴下很多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身后那人的。 “兄台,不嫌弃的话……”张拂靖明明知道,能将如此的高手打成这样的,一定不是寻常仇家,也一定不是寻常恩怨。 行走江湖最忌讳的便是多管闲事,以往他也从未动过恻隐之心,今日,许是心中升起无限对这位豪杰的敬意,才出言挽留他:“兄台这样,恐怕走不出多远。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走一段吧。” 那人虽是力枯气竭,可却没有停下来半分。也不知道是怕连累了张拂靖一伙,还是觉得他们不保靠。他连回身都没有,伸出手摆了摆,拒绝了。 既然人家拒绝,他也不便再强加挽留。张拂靖正准备招呼大家继续赶路。刚才发觉队伍停下来,跑出来看热闹加放风的萧春夏却瞪大了眼睛,往前跑了几步,难以置信地喊: “遂伦?!” 刚才还走得缓慢坚毅的男子缓缓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萧春夏。这一眼,千山万水,很有内容。下一秒,便软软倒了下去。 第九十五章 人家唱歌要钱,她唱歌要命 “你们两个都睡了两天了,是不是也该醒醒了?!你们这么占着我的地方,两个大男人大模大样地并排躺着秀恩爱,害得我和李高阳不得不骑马,磨得大腿生疼,你们好意思吗?”萧春夏一边端着粥挨个往他们两个嘴里灌米汤,一边假装生气地碎碎念。 躺倒着的两人依旧纹丝不动。 “我告诉你们啊,如果你们再这么一意孤行、执迷不悟,我就代表人民、代表组织消灭了你们俩,哼,给你们断水断粮,哼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萧春夏继续一边灌米汤,一边唠叨。 那两人还是纹丝不动。 “那我可使杀手锏了啊!”萧春夏喂完东西把碗往旁边一放,颇有气势地说。“我要唱了啊,真唱了啊!好,没有人反对,我就当你们同意了!” 于是,她扯开嗓子唱起了《忐忑》。“啊嘶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呔咯咯~~啊~~啊咿呦~~” 声音绕梁三日,惨绝人寰。 李高阳刚去帮张拂靖清点过镖箱,回来听见车里动静不对,赶紧远远跑来:“咋地了这是?哭这么大声?”她还以为躺着那俩谁有个三长两短了呢。 把萧春夏气得,吃了她的心都有。“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哭的?!会不会说话呀!有没有一点审美呀?!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儿啊?!”萧春夏不乐意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又开始唱上了。李高阳赶紧捂着耳朵落荒而逃,人家唱歌要钱,她唱歌要命啊!一时之间,镖队里的众耳朵很羡慕躺着的那两个人。 “萧娘子,你还是别唱了。主子需要静养。”遂伦眼睛都没睁开,声音沙哑而虚弱。刚才这歌唱得太过漂亮,本来基本还需要再躺一天的遂伦,直接提前醒了,醒的很可疑。 “你看,就遂伦最乖,怕错过我唱歌,这么着急就醒了。”萧春夏夸着遂伦,一点儿都不避嫌地上前用手拍了怕他的脸颊,说:“嗯,也不枉我喜欢过你一场。” 遂伦刚刚才睁开的眼睛一听到她这句话,一哆嗦,恨不得马上再闭上。他看萧春夏有再接再厉,把主人也唱醒的意思。赶紧抿着嘴,嘴角微微颤抖,挤出一句:“萧娘子,谢谢您救我们俩!您送佛送到西,别再唱了。”看见萧春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又加上一句:“不是您唱得不好,实在是主人他太需要休息了。” 萧春夏吃了根软钉子,悻悻闭上了嘴。 遂伦自从醒来,无论大家怎么说也不听,再也不愿在车厢里呆着,非要挣扎着爬出去跟在车驾旁边亦步亦趋地走。张拂靖佩服极其他这种精神……病的同时,还真任由他胡闹,说什么这就是做人仆从的最高境界。在萧春夏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地精神短路。 “喂,你要这么睡到多久才能醒啊?遂伦都醒了,在边儿上跟着呢。也就你醒了能让他再上来。”萧春夏坐在车厢里,趴在李恪耳边说:“你的那个臭脸仆人,谁都拿他没办法,你倒是醒醒,起来收拾收拾他呀!” 为了不下去骑马,颠得屁股生疼萧春夏主动请缨留在车厢里照顾“李杨”。她倒也算尽职,一直在病人耳边话痨一样说个不停,还美其名曰“话聊”,让人很怀疑她的动机。 “你这个大人妖,那么爱美。你躺在这里不动,都快臭了,来,让我闻闻,是不是跟臭豆腐一个味儿了。”她说着,还真将鼻子凑到李恪脸前去闻。 这要是往日,这家伙早厌恶地推开她了,可现在,毫无反应。萧春夏有些厌烦:“喂,我说你!到底能不能醒了啊?是死是活给个痛快的!别老在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知道我们李暖都多少天骑个破马在外边晒着了吗?”跟在外边的遂伦脸黑了黑,这……也算照顾? 萧春夏眼睛突然一亮,看着李恪惨白完美的脸说:“对了,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我猜一定是!你就是对遂伦情有独钟是吧?你这么装睡一定就是想让遂伦没事儿就来看看你,照顾你的吃喝拉撒,顺便好占占他的便宜!” 她说的煞有介事,遂伦在窗外听得直摇头。隔着窗子轻声提醒道:“萧娘子,请你不要信口……信口……”信口胡说?信口雌黄?毕竟他们这两条命是人家救回来的,遂伦怎么也不好意思在这时候张嘴说狠话。 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全当没听见。她得意洋洋地冲着躺着的李恪坏笑:“呵呵,李杨啊李杨,你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吧?你说吧,我是拿你清蒸还是红烧,你自己选吧?”说完,自己从车厢里拿出一只毛笔来,在李恪脸上一个一个的画小人。一边儿画一边儿给他讲笑话。 “你怎么这么烦?想休息都休息不好。你这一整天叽叽喳喳地在这儿说个不停,就没人管管吗?”李恪终于忍无可忍,吃力地睁开眼睛,吃力地开口说着,声音沙哑暗沉。 “啊?醒了?”萧春夏看着他有些虚弱的病容,脑海里腾迪冒出一个词——“被*虐的小*受”。嗯,太像了!一样一样的!看那气若游丝的模样,看那玉洁冰清的肌肤,不去倌*馆真是白瞎了他这绝好的自然条件。 “主人,您醒了?”遂伦听到李恪的说话声连忙撩帘来说话。 李恪点点头,没好气地说:“这么吵谁还能睡得下去?” 遂伦红着脸笑笑,说:“对不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哼,还嫌吵?!要是没有我,你们俩这辈子都没有被吵的福气了!还在那儿不知足!”萧春夏一撅嘴,一抬脚,本来想踹李恪一脚的,可看他身上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下脚,便忍住了。 “喂,姓李的!谁跟你这么大的仇儿,非把你整死不可?”萧春夏探脸在李恪面前,好奇地问。 “不知道。为了劫财吧。”李恪根本不想多谈。 “嗯。”萧春夏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李杨,你再努力一点儿。我就可以把你踢下去了。你不知道吗?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编瞎话’!” 李恪完全不拿萧春夏的威胁当回事:“我的脸上还写着三个字你没看见?不想说。” 萧春夏气呼呼地走下车,再不想理他。 张拂靖得知李恪醒了,来探望了一下。出来的时候问萧春夏:“妹子,你知道车里这位贵人的底细吗?” 萧春夏不以为然地说:“贵什么贵?!他是我以前在江都县的邻居,是个地主家的二世子。” “就这样?”张拂靖显然没有被她说服。“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追杀成这步田地?” “哦,他以前跟我说过,好像他们家里斗得挺玄乎的!哥哥弟弟,还有他叔叔,都想跟他争家产。反正乱的很。我看他也不想说,我也不好问。” 张拂靖点点头,不再多问。但很显然,也没有百分百被说服。看那人的伤,刀刀致命,一看就是高手所为。而且,看他的随从,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地主家的二世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随从。何况,那人气度雍容,恐怕——就这样,李恪主仆二人加入了镖师的队伍中。为了答谢张拂靖的慷慨相救,据说李恪付给他相当于这一趟镖的钱做酬谢,又另外加了相当于这趟镖的价钱做酬劳让他护送自己去长安。萧春夏觉得自己很亏,明明是因为有她才让他们留下来的,自己却什么也得到。“喂,人妖,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点儿什么补偿吗?”李恪的伤很重,一直在车厢里歇息。李高阳为了避嫌,依旧骑马,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怎么舒服怎么来,便一直跟李恪挤在这个小车厢里。这不,她又想起了张拂靖进账的白花花的银子,很不平衡,卡油来了。李恪对“人妖”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它的含义,熟悉是因为萧春夏老管他叫“人妖”,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她叫起来就很爽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词。“没有你我兴许都不能遇袭。我只要遇到你,准没好事。”李恪给自己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开始跟萧春夏打嘴仗。反正大好时光,闲着也是闲着,这几天,他发现跟她这么磨磨嘴皮也挺好,看见她气得七窍生烟,他就心情莫名舒展,比吃药都有效。“你!”果然,萧春夏气得脸白了。“好!”一秒之后,她怒极反笑,指指李恪,“有你的!你生病呢,我治不了你是吧?可是,哥们儿,你忘了吧,你有心上人啊!”说着,对着车外面大声喊:“哥,走了这么半天,该歇会了!我颠簸得心肝脾肺肾哪哪儿都疼!”果然,张拂靖一听她这么说,马上就吩咐人歇息。她又对着外面大喊:“遂伦!你来给这匹马洗洗尾巴,也不知道它吃了什么,一路上一直在拉屎,这么臭!熏得你家主人一个劲儿往后躲!”外面的遂伦硬着头皮想,得,又来了! 第九十六章 大侠饶命,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李恪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萧春夏也终于找到了漫长旅途中的乐趣——随时随地跟李恪斗嘴。 这天,一辆镖车的轮子坏了,镖队只能暂时停下来。张拂靖带人骑马去最近的镇上买轮子,其他人原地休息等候。 萧春夏闷得发慌,就背着手四处乱晃。一开始只在休息的地方周围十来米的地方闲晃,后来是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一会儿去追一只出来觅食的松鼠,一会儿爬上树掏一掏残败废弃的鸟窝。 “萧春夏,你能不能老实点儿!这里深山老林的,保不齐从哪儿冲出一只斑斓猛虎来,到时候跟你撞个正着,他正饿着呢,看你怎么办。”李高阳坐在石头上没好气地吓唬她。 萧春夏听到李高阳的话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依旧四处晃荡,说:“它饿着呢?我还饿着呢!打早晨起来就喝了碗稀粥,早几泡尿尿了出去。我们俩要是狭路相逢,指不定谁吃谁呢!” 李高阳见她说话一点儿女孩样子都没有,不愿再理她,任由她胡闹去便是了。 萧春夏在树林里四处游荡,心想,这要是夏天就好了,一定又凉快又有很多好吃的。哪像现在这么冷清。 这么想着,一只兔子嗖地打她眼前飞掠过去。让她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一样来了兴致。 “嘿呦,小样儿!你跑这么慢是在挑战我的底线吗?”她俨然像另一只兔子一样放马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儿撒欢儿乐着说:“告诉你吧!小爷的底线就是根本没有底线!我活泼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呦!”那调*戏的语气,不知道的一定以为是个在花*楼里找乐子的恶少呢! “喂,别往那边跑了。林子越来越密了你没觉得?”她正跑,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李恪在她身边出言阻止道。 萧春夏没有停下她追逐理想的脚步:“你管得着吗?有能耐我逮住兔子你别吃!”她一边疾风一样跟着兔子飘走了,一边还幽幽飘回一句话:“你要是怕死,赶紧回去!这儿离我们歇脚的地方也很远了,你呼个救什么的人家根本听不见!” 说着,这个风一样的女子风一样地灰走了。 李恪看着她的背影,转身想往回走,本来就是出来解个手的,管那么多事干嘛?可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放心,顺着萧春夏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乖,小宝贝儿,快到妈妈怀里来。”萧春夏逮到那只心仪已久的兔子时,已经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她拎着蹬着脚的兔子,志得意满地说:“跑什么跑?看在你这么快的份儿上,晚上奖励你跟我共进晚餐!我吃,吃你,怎么样?嘿嘿。” 直到这时,她才惊觉真是跑出来太远了。山高林密,到处都是厚厚的落叶,哪儿哪儿都没有踪迹。偶尔还邪性地刮来一阵山风。 萧春夏拎着兔子,打了个哆嗦,说:“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任性?跑这么远干什么?咱俩还得一点点往回找!” 多亏她是萧春夏,这要是李高阳,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萧春夏其他方面都极差,只一点,从来不会走丢。 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边儿上的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悄悄趴在兔子耳边说:“咦?那边儿有人在嚯嚯哈嘿!咱俩去看一眼不?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被她拎在手里的兔子很无奈。 待她穿枝拂叶找到案发地点,才看清,原来是人妖兄正跟一个锦袍人打在一处。 那个锦袍人,长得阴森森的一张脸,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虽然她看不懂武功,但也能看出来他在步步紧逼,人妖在步步后退——没办法,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没好,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出手招招都毒辣的人。 萧春夏在旁边拎着兔子有点儿手足无措:“需要帮忙吗?” 李恪心中很窝火,本来自己就很难自保,又来了个拖油瓶。他一边交手,一边没好气地喝道:“需要你能来打吗?” 萧春夏把两手都拿上来放在嘴边——丝毫也没管手里还拎着个兔子,对着外边做喇叭状大喊:“来人啊!遂伦!救命啊!李杨需要帮忙!!” 她手里的兔子估计是被她震到了耳膜,歪歪脖子昏了过去。 那边正交手的立刻气个半死:“你是猪吗?他选在这里下手必是因为这里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外面也听不到!” “哼!我跟了你四天,总算老天开眼,让你今日失了算落了单!识相的,就把符交出来,我也给你和你的这个丑女人留个全尸!”跟李恪交手的,正是当日算计了张拂靖一行人的相龙,李元景的嫡系部队。 早前伏击暗算了李恪和遂伦的是另一个亲信佟林一支,相龙跟佟林有嫌隙,因而,他发现了李恪的踪迹也没有放出信号去报警,而想自己生擒了他问清兵符的下落将功补过。 可是萧春夏不乐意了:“呸!说谁丑呢?你会不会说话呀!瞎了你的狗眼!我长得最好看!顶顶好看!天下第一好看!!你这人,一看你就一副衰样!一定是你娘将你生出来就后悔了,又把塞了回去憋成了这副样子吧!” 眼见着李恪已经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她还在那儿破口大骂。不过这骂也真有效,倒是气得相龙脸色铁青,对李恪的手上又加重了几分,直想制服了他再将这恶婆娘弄死才解气! 李恪身上养了几日的伤口渐渐流出血来,动作渐渐迟缓,连萧春夏也看出来苗头不对了,拎着兔子就要过来帮忙。李恪余光中看到她要过来搅局,更加头疼,心想,你是猪吗?你来只会让我更加束手束脚! 情急之下,他大喊:“萧春夏,你过来干嘛?快去找人帮忙!”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春夏此时才后悔,自己刚刚发现他们打起来就该去喊人的!她“啊”了一声,转身向后跑去。 相龙怎么可能放任她回去报信?连忙闪身前来封住了她的去路。 萧春夏看相龙恶狠狠向自己扑来,吓得一闭眼睛一抱头,把那只已经昏死的兔子顶在了头顶上,凄惨地一声大叫:“大侠饶命,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人妖又飞过来跟那个大坏蛋战到了一处。 李恪此时已经是末弩之势,只是在苦苦挣扎。他堂堂堂使劲力气将相龙逼退了几步,赶紧拉着萧春夏就跑。 相龙封住了他们往回跑的去路,见他们越跑越深,倒也不那么紧紧逼迫。这就是玩儿耗子的猫的心理,萧春夏很懂很懂。 她心里大声感叹:难道大唐一年游今天就要告一段落了?她怎么就这么可怜啊?活了两辈子加一起也没到20岁!连个婚都没结,对象都没处就死翘翘了!临死还跟个半男不女的小*受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果然,萧春夏想得一点没错。结果没错,方式却错了。 她以为他们俩一定会被这位看起来有点儿像个老鹰的家伙给撕了。其实,则不然。 她将以一种很浪漫很唯美很玄幻的方式来结束她在大唐的短暂生命——跳崖。 当他们俩跑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前面那道很突兀很突兀的断崖让萧春夏明白了什么叫地老天荒。妈的,就是地突然就没了天看起来格外宽敞啊! 人妖握着她的手隐隐发抖,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了。他归根结底还是个差点儿没死了的病人,能撑这么长时间全靠老天爷照顾了。 “我打不动了。”这句话,李恪是跟萧春夏说的。 萧春夏呼哧带喘地说:“哦,那投降吧。” “投降没用。他跟我要东西。”李恪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哦,那给他呗。他要是跟我要兔子我就给他。给他,完了我再帮你买。”萧春夏劝导着他。 李恪一笑,光华无限:“只可惜,他要的那东西,我压根儿没有。” “啊?”萧春夏极失望,说:“完了,大哥,那咱俩今天死定了!” 李恪又那么谁与争锋、让周围一切顿时光彩地一笑,问:“萧娘子,你是想死个痛快,还是想一刀一刀地慢慢死?” 这是这个大人妖第一次叫她“萧娘子”,多少让萧春夏有点儿恍惚。果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萧春夏咽了咽吐沫,不死心地问:“非得死吗?” “看来是。”李恪给了她极不想听的一个答案。 “那当然是痛快的。我爸说钝刀子割人最疼。”她看着面前一点点向他们俩飘来,越来越近的大坏蛋,自动脑补了一下自己被他一点点儿割成一根血棍的恐怖画面,声音都跟着哆嗦了。 “那好。那咱们俩今天就一起死在这儿吧。”这是李恪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待萧春夏明白过来,他已经被李恪拉着从悬崖顶上跃了下去。萧春夏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拉着李恪,一手抱着个兔子,她有一种错觉,她怎么像月宫里的嫦娥呢?只不过估计嫦娥没有落地时候变成柿子饼的,这一点很遗憾。要是不用死,直接羽化成仙就好了…… 第九十七章 天然浴场,格外酸爽 从悬崖上飘摇而下的新版嫦娥萧春夏抱着怀里早已昏死过去的“玉兔”,心里有一阵的恍惚。 心想,怪不得妈妈说人的命是上天早就定下来的,该着井里死河里死不了。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穿回大唐了,原来是来找悬崖的,简要点儿说,就是来找死的。 天空如洗,苍山峻岭,空气里绝没有雾霾。嗯,这么个葬身之所也算是不错了。 李恪怕那么大的气流将两人冲散,在下坠的途中将萧春夏紧紧搂在怀里。 萧春夏在烈烈风声中勉强睁眼打量了眼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悠然出尘、清雅绝伦,嗯,这个跟自己一起赴死的小伙伴儿也算不错了。如果不考虑到他很有可能性*取向有问题,还有可能人品有一点点问题,颜值还是蛮高的! 萧春夏自己想一些有的没的,李恪却一刻也没闲着。他揽着萧春夏的腰肢一直在打量周围的山势,确定了上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们俩的身影之后,他开始行动了。 他一提内力,携着萧春夏向旁边崖壁上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萧春夏觉得自己被他带着左撞一下、右撞一下,闭上眼睛听着砰砰的巨响,她心想:风这么大吗?把他们两个刮来刮去的!李杨这家伙倒是很好,没等摔到悬崖底儿呢先撞死了过去,也好过自己,太恐怖,到地面的一刹那,一阵剧痛完了就变成了饼状。 她心说,不是说人临死时,生前的一幕幕都会在脑海中闪现吗?怎么她没有呢?怎么着也应该让她再看一眼爸妈,还有她的历任男神们吧?老天爷就这么不待见她?这点儿福利也给她剥夺了?! 哎,只盼望等她死了之后又能穿了回去,再醒来时又是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堆人围着她,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大吃二喝,而不是什么狗屁贞观十八年。还是那个可以在上课的时候偷吃薯片,下课的时候偷追男神的混少女战士萧春夏,而不是什么丫鬟乞丐短命鬼…… 随着人妖哥哥嘭嘭嘭撞了那么十几二十下之后,终于,最后的那一刻来临了。 奇怪,是“噗嗤”一声,而不是梆地一声巨响然后四角开花。 不过也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下一秒,她就因为这大力地一堕,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喂,醒醒!” 萧春夏最讨厌的事儿就是早晨还没有睡醒就被人叫醒去上学。 “嗯~~嗯~~”这个“嗯”被她“嗯”得千回百转,很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然后想伸出手去把被子拽上来盖住脑袋,再翻个身继续睡。 结果,“哎呦!”她的手只动了一下下就疼得要死。她的意识迅速回转,爸、妈、上学?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哪儿还有爸妈、哪儿还有上学、哪儿还有床啊?!好像自己已经来了大唐了吧?哎?又好像——自己已经死了吧?? 啊?!死了?! 萧春夏腾地坐了起来,疼得使劲一咧嘴。做了鬼也有痛感?她睁眼一看,大山,绿树,水潭,捅她的……是人妖兄。 她轻吁一口气,原来没死啊! “呀!这儿竟然是春天!你看,树都是绿的!还开着花!”知道自己没死的下一秒,她就开始打量起这个地方来。一打量不要紧,她马上兴奋地站了起来,虽然身上还很疼,但有了眼前的发现,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 这里简直可以算是个世外桃源了! 他们掉下来的这个小山谷,正如萧春夏说的,跟外面的世界迥然不同,高大的乔木浮空蔽日,青翠欲滴,虬枝匝地,各种花木点缀其间,五彩斑斓,乱人眼目。其间雾气糟糟,很有一种朦胧飘渺的美感,也很有穿越仙境的错觉。 呃,好吧,不要提“穿越”这两个让人不舒服的字眼。 这份美景让萧春夏很“来电”,她跑了一圈之后又跑了回来蹲在李恪的眼前,说:“喂,你也起来跑一圈看看啊,这可美了!” 李恪躺在那儿狠狠闭了闭眼,心想,父王还说找女人就要找没有脑子的,这没有脑子的女人,他分分钟都想戳死她很多次。“你觉得我起得来吗?” 此时萧春夏才从满眼的花红柳绿来腾出精力来仔细打量人妖兄。还成啊,零件儿都还在呀!只是——“你怎么浑身都是大稀泥?” 李恪今天穿的是件深蓝色的衣袍,大概是下坠的时候衣服被树枝划破了,一条条挂在身上,已经没什么完整的地方了。好像还掉进了泥潭,使得那条早已不蔽体的衣裳又裹了泥很服帖地贴在他的身上,他的头发也沾了泥服帖地背在身后,脸虽脏了些,那略黑的肤色倒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蛊惑好看。这么一副倒霉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男美人鱼。 萧春夏吞了吞口水,不自主地顺着他的腰线往下看了看,那儿的衣服也很服帖,鼓起了一个包。 “你还要看多久?”李恪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生气。 萧春夏再次吞了吞口水,不屑一顾:“谁看你了?我在想,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泥来。我也不是没见过。” 李恪再次闭了闭眼睛:“要不是我在半途中撞崖壁泄了我们下坠的力道,这谷底正好有个深潭我们摔进了潭边的泥里,你觉得你能活着在这儿看我吗?” 萧春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原来自己跟他一样,是条女美人鱼——不,她更像一条泥鳅鱼,因为她不咋美。 她绝对不是李恪想的在偷看他的秀色,但不是在偷看的她又看了很多眼那个鼓包才说:“我都能动,你怎么就不能动了呢?你不是会武,还是个男的?” 李恪今日闭了太多次眼睛了:“我本就伤重未愈,跟那人一场恶斗,之后又为了保住我们两个的性命强提真气去撞崖壁,没死已是万幸了。你不谢我,反倒在这里嘲笑我!”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他多少有些晕。 “不是因为你,我能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那个人跟你是仇家吧?又不是我的!”萧春夏吵架的时候头脑转速最快。 “那不是因为怕你走丢跟着你,我能被人埋伏了?”李恪看上去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跟萧春夏却从来没有温润过。 萧春夏一听这话,底气明显有点儿不足了。便闪烁其词地顾左右而言他了:“我们俩什么时候能出去?” 李恪很好奇,这女子的脑袋是不是块木头做的:“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是男的,不找路难道还让我找?”萧春夏气得很想用兔子摔他两下。咦?兔子呢?她跑到水潭边去,果然,兔子在那里。 “我动都动不了了,还能帮你找路?!”李恪没好气地说。 萧春夏打量了他周身上下一眼——顺便又看了看那块鼓包,说:“嗯,看来你不是装病。那好吧,我们先在这儿住下,来日方长。其实这儿也挺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李恪已经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哼哼着说:“鬼才会跑这儿来追杀我们。” 说完这句话,就没什么动静了。 “喂!喂!人妖!你可不能死啊!喂!喂——”萧春夏见他不说话了,有些急了。 “放心,你死了我也死不了。”李恪闭着眼睛,表情很痛苦。 萧春夏怀里抱着只泥兔子,坐在他身旁,一筹莫展。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觉得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便四处去找出口。结果令人很伤感,没有出路,真的没有。 四面的地势都比这里高的多,换句话说,这里就是山谷中的东非大裂谷。本来就很洼了,这里最洼。说白了,就是四面环山的小裂缝! 萧春夏知道自己逃出去无望了,只得又跑了回来,看见人妖还以刚才的姿势窝在那儿。想到他落地的时候大概还把自己拽出了泥潭,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抬头看看天,天色刚刚好,晕了这么久,跑了这么久,太阳快下班了,月亮还没有上岗。 “哎,算了,看你跟我一起落难的份儿上,给你换个地方吧!”萧春夏幽幽叹了口气,自己去在靠着崖壁的地方用干草搭了个小窝(这倒难不倒做过乞丐的她),之后对她来说才是对痛苦的——她要把他扛去窝里。 呃,本来是想扛的,但他太沉了,只好换做拖着走。虽然显得有点儿不够义气,不过,反正他也没有力气骂自己。 把他拖到那儿已经用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喘着粗气想,哎,这一身大泥,真需要洗个澡啊! 可是……一想到还需要吃饭,还需要喝水,就实在不忍心去那水潭里洗澡。把一身泥洗掉?然后……再吃进嘴里?! 想了很久——很浪费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最后,她还真想出了办法。 她先上山上找来很多个大叶子做成很多个锥形的大口袋,把它们盛了水插在石缝里。又把那只兔子拍死裹上泥在火上烤了(人妖的习惯真好,随身携带者火折子)。 不久,兔子的香味儿就飘了出来,把她馋的呀。可想到,还是伤员最需要补给,何况,自己还指望他带自己出去呢! 她在泥潭边的稀泥里弄了个水坑,用火把水坑边儿上的泥烤干了,上面糊上几层厚厚的叶子,全当是锅了。全做完便把已经熟了的兔子肉扔了进去,再在水坑锅上面用很青很粗的木头支了个架子。在那个架子上燃了堆火——没办法,没有锅,也只能指望这样做个青木架子,火烤不着它又把兔子汤做好。 一切弄完,她就去泡澡了。她泡在水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水竟然是温的——刚才弄水的时候,只觉得一点儿不凉。现在下到深处才发现,真暖和呀!萧春夏光*溜溜泡着天然温泉,别提多酸爽了! 第98章 这一夜,很忙 “萧春夏你是猪吗?!东西都糊了!”萧春夏正睡得香甜,李恪一声断喝扰乱了她的一场好春*梦,她前世的篮球男神正要极其温暖地抱着她一点点、一点点向她袭来,结果—— 哼!是谁?!刚到关键时刻,就给她掐了没播! 正要发作,一股浓浓的糊味儿冲鼻而来!让她一个激灵吓醒了!她醒过来的姿势很凶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泥潭边儿上,两只手臂挂在泥潭边的泥里,脑袋搁在稀泥上。怪不得男神一点点地向他袭来呢,原来,是自己在一点点往水里出溜。 虽然脸上沾着泥,虽然身上穿的极其少,可是什么也不管了!她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锅兔肉汤——呃,现在是兔肉干。能抢出来几块是几块啊! 早在她光着两条大白腿疯颠颠跑出来的时候,那边不知道何时醒了的李恪已经自觉自动地闭上了眼睛。他是想呵斥她几句的,可是实在没有力气,刚才那一声喊完了他已经咳嗽了起来,实在不该再枉费力气。 哎,任她跑去吧。反正就他们两个,他不看就是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还好,兔肉大部分还是很好的,因为有泥包裹着,并没有变得硬邦邦的,只是其中的一块烧裂了泥,沾了火,被烤糊了,所以味道很重。当然,汤是早就没有了,早就干了。 她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地掂着那几块香嫩嫩的兔子肉跑到了李恪面前,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放了片大叶子当托盘,把新鲜出炉的兔子肉放在了上面。“喏,吃吧。” 李恪以为她穿好了衣服,欣欣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欣欣然地傻眼了。她,从水潭里爬出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你……你怎么……怎么不知廉耻?!”李恪本就没什么力气,现在,被她气得更加语塞了。 萧春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之前穿的外衣上面全是泥,早就洗了晾在了树枝上。里面的衬裙因为怕弄湿也放在了岸上——别误会,她并没有光着,也没穿什么肚兜。 她早前在娄府做小姐的时候,按照以前在现代时候衣服的样子,给雪棠画了几个样子,让她帮自己做了几件吊带背心和四角**,现在身上穿的,就是其中的一套。 她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呀?至于这么古板吗?我家乡,人们游泳的时候比这穿的还少呢,都是把胸和两腿之间盖上就完事儿了!也没看见谁像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这身衣服,在我的家乡,那就是夏天的标配!标配你懂吗?就是满大街的女人里,十个有八个这么穿!嘁,小家子气!” 李恪很窝火,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是小家子气!而且,还是这么——这么——与众不同的一个女子! 他虚弱地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蛮夷之邦就是蛮夷之邦!”他不想被一个女子看扁,又觉得反正她都不怕别人看,他又不损失什么,便板着脸再不说让她穿上的话。只是尽量不看她白花花的两条大腿。 萧春夏的眼睛盯盯地看着兔子肉,就差留着口水了:“快,快吃,吃完了伤就好了。” 李恪摇摇头:“不想吃。”没听说哪个重伤的人啃肉吃的,本来说好的汤呢? 萧春夏接的不紧不慢,看都不看李恪一眼,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兔子肉:“你不吃会后悔的哦!我告诉你,我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我饿起来很凶猛的,连骨头都不会给你剩下!” 李恪不理她,眼睛望天,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萧春夏一边撕着兔子,一边碎碎念:“哎呦,香喷喷的兔子哦,怎么这么香啊~~我先吃一口兔子腿~~再来一口兔子胸脯~~再……” 李恪勉强抬起手把她刚刚剥得细细的兔肉抢了过来,放到嘴里,很费力地吃了起来。 “喂!你不是说你不吃的吗?!”萧春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张牙舞爪地,也不去抢,反而跑到水潭边拾起自己的衬裙穿了起来,穿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点点笑意。 *** 夜凉如水,繁星璀璨。许是离天更远的关系,觉得今夜的天格外黑,天上的月牙也格外朦胧美丽,如梦如幻。这里的夜色美好而宁静,清凉宜人。只是,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 因为,风雅的李恪现在不可能欣赏,本来就不怎么风雅的萧春夏更没有那份心情。 李恪发烧了,烫得像个热馒头。萧春夏一点儿主意都没有了,在他身边急的团团转。 “你可不能玩儿完啊!你玩儿完了我可怎么办?”这话说的有点儿像要死了夫家的小媳妇儿。 李恪已经烧得说起了胡话,“母妃母妃”的叫不停,死死拽住萧春夏在他额头上试体温的手不放。 “那个,你那个叫什么菲的,也不在,你就别叫了,省省劲儿吧。”萧春夏从自己的吊带背心上撕下来一块布条,去浸了水放在他的额头上——这是她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退热方法。 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腿儿都跑断了,也不见效啊。这家伙双目死死闭着,眉头皱成了一团,嘴里胡说八道着不知道什么……这,是要挂的节奏啊! “哎,要是李高阳在这儿就好了,她爸妈都是搞药剂的呀!怎么偏偏是我跟你一块儿掉下来?!”萧春夏挠着头,一筹莫展地看着眼前被他自己烤的外焦里嫩的人妖兄。 李恪早前已是重伤在身,还没养好,又填新伤。坠崖之际,为了保命,又强提内力撞崖壁,伤上加伤。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呆了一个下午,不发烧简直没有天理,发了烧才是情理之中。 跳豆一样的萧春夏跳得更厉害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恨不得用脚把地刨出个坑来。 她就着潭水反映的光,看着山谷里茂密的植被,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叶子,突然眼珠一转,自言自语道:“这么怪异的地方,还有温泉。这些草都是平常我没看过的。这里面肯定能有退烧的药吧?”她转过身去,冲着烧得人事不省的李恪说:“要不咱试试?万一我给你兑出一个板蓝根来,你不就好了嘛!” 刚刚往返了一趟,萧春夏就从头皮凉到了脚底板。哎,这草的种类,可真多呀!这要是全试遍,还不得试上个*天?!哎,不管了!开始吧! 萧春夏虽然有点儿愣头青,却也不是个傻子。她施展自己的拿手绝技,抓了几只山谷里的野兔子,干什么呢?试毒! 于是,她的流水作业开始了。 她先把一种草煮了,煮熟了,捏着兔子的嘴灌进去。等。两个兔子一起来。用两种不同的药。 没事儿,就喂给李恪。有事儿,就换种药再试,再换个兔子。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妈喂药给她,两种药一般都要隔上至少半个小时的。于是,她就按半小时一次的时速给李恪灌药汤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李恪丝毫没有起色。 山谷里白天虽很温暖,夜里却很凉。萧春夏冷得很,在给李恪灌药的间隙,摸着李恪发烫的身*体,觉得,咦?自己竟然不冷了。 就这样,李恪成了她的人工暖水袋、电褥子、暖手宝、电暖气。她先是拉着李恪的手,然后是抱着李恪的胳膊,后来变成钻进了李恪的怀里。 李恪虽然身上烫的不行,实际上的感觉却是极冷的。他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样抱着萧春夏。 萧春夏又给李恪喂了两种药,在她已经对自己的这种方法失去信心时,李恪的烧,竟然退了! 第三个时辰到来时,他的脸色由红转白,额头渐渐涌出了汗珠。萧春夏一边帮他擦着汗,一边把她的外衣盖在两个人的身上。觉得薄,又把自己的衬裙也脱下来盖在他们身上。她由钻在李恪的怀里,到死死抱着他,摁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掀“被子”。 “热——热——”李恪推着萧春夏的手,已经烧起了泡的嘴喃喃着。 “少乱动,刚退烧,你再折腾感冒了,我可救不了你!”萧春夏见自己的手段奏了效,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神医了。 李恪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死死抱着自己的萧春夏,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的声音嘶哑温润:“是你救了我?” 萧春夏见他彻底醒了过来,不再伸手去摁他的手脚,一翻白眼儿说:“怎么着?你还巴望着有个仙女救了你,然后再跟你喜结良缘、生儿育女?” “那敢情好。”李恪的声音里有几分轻松。 萧春夏的手放在了李恪的腰间,小小掐起了一块细肉:“我看你是真好了!好得都可以掐架了吧?” 李恪含笑把她的手从腰间拽了下来,眼神却一僵。“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仙女什么的你就不要指望了,就是我脱的。我要是不脱,估计你穿着那身湿哒哒的衣服,你就该死翘翘了。” 李恪的手顺着自己的腿摸了摸自己的浑身上下,光着的,一丝不挂。 他的眼睛看着怀里的萧春夏,有十分的怒意。他的手顺势放在了萧春夏的身上,上下窜了一下,她不是光的,是白天洗澡时候的那身衣服,跟光的差别不大。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竟然趁我生病打我的主意!不要做梦,你即便真跟我怎么样了,我也不会娶你!”两人之间的耐心告罄,战火一触即发。 第99章 你说说看,我是哪一种人 “你的意思,我把你的衣服扒了,又把我自己的衣服扒了,就是想赖着你负责任呗?”萧春夏目不转晴地盯着李恪,恨不得把他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你想的还挺美。”萧春夏一激动的时候就爱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来,咱们从头捋一捋。你是因为跟着我被人追杀的是吧,我是因为你才掉下来的是吧?这一点咱俩扯平了。我是因为要给你退烧才一趟一趟跑去找药的吧?又把衣服脱下来怕你二次感冒的吧?现在,你欠了我了。” 不等李恪接话,她又说:“你是因为我……还有你自己,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发高烧的对吧?我是因为你,把你从那个脏兮兮的地方背到这儿的吧?我是因为要给你退烧才一趟一趟跑去给你采药吧?是因为你,怕你感冒严重才帮你脱的衣服吧——你那衣服在水潭里泡着呢,脏成那样能盖吗?又把衣服脱下来怕你二次感冒的吧?现在,你说说,你除了坠崖的时候救了我算找回去一次,你欠我几次了?” 她说的虽然是让李恪“说说”,却丝毫没有让李恪插话的意思。用手一下下点着李恪赤*裸的胸膛说:“你说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就没有个自知之明呢!我?看上你?!还想让你娶我?!您老人家挺敢想啊!有没有点儿修养啊?!你知道在我老家,像你这种人想找个老婆有多难吗?!我恬不知耻?!我看是你恬不知耻才对!” 萧春夏的嘴果然是万金油,李恪被她指责得一愣一愣的,在她酣畅淋漓地指控间隙,疑惑地问:“我想请你给我说说,我这种人是什么人?” 萧春夏冷笑,冲他飞了个不怎么媚的媚眼:“你懂得。” 李恪笑,笑得寒气逼人:“我不懂。你还是说说吧。” “你这种人……就是,人妖,同*性*恋,ga*y佬,而且还是个受*儿,不是攻。”萧春夏本着一种无私的精神为他传道授业解惑,见李恪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进一步给出了详实的注解:“用你们大唐的话讲就是断*袖。” 一开始李恪还听得镇定自若,直到听到那声“断*袖”,他的脸瞬间阴了下来。萧春夏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算不错,看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可能该跑了。毫无仪态地撅着屁*股往外钻,以一种顶撞饲养员的肥猪的姿态苦苦撅着往外拱。 李恪怎会让她得逞,伸手就将她摁在了原地。任由她怎么折腾,就是岿然不动。 李恪是真的气得不轻,他不顾萧春夏杀猪一样地叫着“疼”、“疼”、“疼”,狠狠将她拽回来甩到地上,一个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爷今天就让你看看,爷到底是不是断袖!” 萧春夏一下子成了被摁在砧板上等着刮鳞的鲤鱼。李恪,像是古装烂片里强抢民女的恶霸。 萧春夏看他来了真格的,倒是有些害怕了,颤抖着说:“那个,李杨啊,不要勉强自己,这样不好!受就受,断*袖就断*袖。我还是很理解你的。我们那个世界有一批人,叫腐*女,专门喜欢你们,越断她们越喜欢。我虽然不是,但我我我……哎,你别压我呀,我倡导恋爱自由!我看,男的女的,没啥两样!” 没用——也不是没用,而是起了反作用。她越是放开嗓子呼天抢地李恪越是很生气,将她越搂越紧,越搂越紧,压在她身上向她袭来。萧春夏就觉得他的脸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开始萧春夏还和他闹得很起劲。她心里敞敞亮亮着呢,知道李恪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只不过是小惩戒一下自己罢了。她跟他扭打其实也是多半也只是闹着玩儿的。 可是不知怎地,扭着扭着,萧春夏就觉得气氛不对了。 她想张开眼睛去看李恪,可他压得太近了,她的视线里一片昏暗,只能影影焯焯看见他的脸,感觉到他鼻息间喷出的热气。虽然她看不真切他,却很清晰地感觉出来自于他的威压。那么,明显。他的喘气声带着微颤,在她耳边,越来越明显。 月华满地,夜风温柔,边儿上一树不知道叫什么的花开的分外热闹,发出类似于玉兰的香气,微风一吹,花枝轻颤,花瓣如雨般飘落下来,很有一种“牡丹花下死”的气氛。 李恪的心里有种奇异的骚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的心肝,不停地挠,让他觉得憋闷、难受,他觉得自己离得萧春夏越近、碰到她的肌肤越多,心里才会越舒展一些。 原本看起来并不是很顺眼的萧春夏,不知为何,今晚看起来就像一个好吃又好看的鲜果子,在自己眼前不断诱*惑着他。她的嘴唇鲜嫩欲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就像在跟他说:“来亲我呀!来亲我呀!“ 李恪脑子里沉沉一片,他觉得身上的各处零件已经都渐渐不听从自己的支配,它们都在齐心协力地跟自己说“要了她”、“要了她”,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服从着自己心中的悸动,茫茫然压了下去。 萧春夏本来还在挣扎,被他一亲,全没了气息,眼睛睁得大大的。只觉得他的长睫毛刷刷地蹭着自己的脸。接着,他的舌头就伸了过来,温温柔柔的,像棉花糖。 这个吻最起初的时候很温柔。萧春夏推了推他,没有推动,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想,还说自己不是个受儿,哪有大男人的嘴唇是又软又甜的?可是,她又一想,她也没有比较过,不知道别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像她只跟他一个人吻过。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李恪渐渐将这个吻越加越深,舌头如疾风暴雨一样在她口中凶狠了起来,缠得萧春夏的舌头生疼。她吃痛地吭吭唧唧了两声,表示抗议。 这下可糟了。李恪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受到了激励,大爪子倒爬到了她身上,一顿乱摸,急切而没有章法。 把萧春夏弄得既痒又怒,她使劲儿推着他,在两个人的嘴离开的那个小小时间段里含混不清地喊:“李杨……你这个……这个色*狼……杀千刀的,你别碰我……别……我妈知道了会弄死我的……我妈……天天……嚷着让我提防……不……不能早恋……她要是知道我竟然……竟然跟人上了床……准……扒了我的皮!” 萧春夏现在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大唐,不知道,自己早已没了妈妈。她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妈妈恐怕现在也都还没出生呢。 不过,她这浑浑的一句话倒说得李恪找回了一刻的清明。他勉力支撑起了身子,让萧春夏脱离开自己的桎梏。 萧春夏躺在他身下看着他,神情恍恍惚惚,痴了一样。李恪的脸则又红又烫,嗓子很沙哑,跟萧春夏贴合着的地方很热很热,像要烧着了一样:“萧春夏,你给我吃了什么?” “啊?”萧春夏被亲得七荤八素,三魂六魄只剩下一魂一魄,傻傻地看着他,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她傻呵呵看向李恪,见他虽然脸红红的,喘着粗气,看自己的眼中却泛着清冷的光。李恪厉声问道:“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兔肉啊!”萧春夏不明所以地小声回答。 “我是说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李恪的脸通红,身上的冷汗却已经顺着两人贴合的地方流到了萧春夏的身上——这么激动吗?萧春夏想。 她底气不足地清了清喉咙,说:“这……那可就多了。我又不懂医理,没办法,只能每隔半个时辰就给你吃一种叶子熬的水,这么说吧,你喝了……有五六种药了吧。” 李恪盯着她,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隐约可见阴森森的后槽牙,配合着他那有点儿用着劲儿的表情,很像电影中常演的雨夜色*魔之流得手的变*态样子:“五六种?你是怕我不死?” 萧春夏斜睨他:“你都要烧死了,还不许我死马当成活马医?” 李恪略一点头,看来是认同了她的做法。接着,他又咬着牙说:“退烧的肯定是早前的那种。你最后给我的这种……恐怕是……春*药。” 第100章 得女如此,不如去死 呃?春*药?!那不是在那什么的时候……助兴的吗? 萧春夏歪着脑袋想,怪不得最后那种药喂的那只兔子,后来跳得格外欢实。她还想呢,这种恐怕兴许有效,看那兔子吱吱的,多活泛!敢**家吱吱乱转……是寻求配偶呢! 春……药?那……岂不是…… 她的眼珠儿转了转,光着的大腿支出去了一些。咦?果然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准确地说是既软又硬。 李恪被她碰得“嘶”的一声,脸僵得像块铁。他把自己的身体拱了起来,成个桥的样子:“不想死就安分点儿!” “死?你的意思是欲仙欲死吧?”萧春夏说完就后悔了。可是,别以为她不动,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吗?这事儿能死人?这事儿,据小说里说,只能吧人舒服死! 李恪用眼神在警告她,李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萧春夏看李恪的那副死样子,真不敢动了,也不敢轻易说话,两个人就那么尴尬地对视着。本来她是想偷窥一下男人的那个东西大起来是个什么样子的。刚才她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本着孜孜不倦的学习精神,他已经瞻仰过了,长长软软的,没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偷偷看过言情小说的,据说生猛起来完全不是那个样子哦! 可是,既然他这么小气,还是算了。为了学习把自己搭里去就犯不上了。 萧春夏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个人呼吸相闻,李恪为了摆脱这种致命的牵引力,紧紧咬着牙关,闭上了眼睛,半晌,他缓缓对萧春夏说:“你离我远点儿!”声音低沉而嘶哑。 “那你不会爆精而亡吧?我记得一般这个药不都是这样?!”萧春夏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好博学,“不是说必须要男女合*和吗?否则,你很可能挂掉吧?” 李恪忍的难受,听她的废话,眉头皱了皱,咬牙说:“你都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再不走就真要合和了!” 萧春夏赶紧跑走。 夜里太凉,唯一的衣服盖在了李恪身上。她刚从李恪的“被*窝”里跑出来马上就感到阴风刺骨。连忙抱着膀子,缩脖鸡一样跑进了水潭里。 李恪离开了她,虽然浑身上下很难受,但却不用那么强忍了。虽是痛苦,倒也清明了不少。“你疯了吗?大晚上的跑进凉水里。” 萧春夏身上被沾了很多李恪的汗水,这一刻泡到温泉里感觉舒适无比。她得意洋洋地说:“那么问题就来了!我为什么这么厉害呢?因为我功夫了得!因为我天下第一!” 李恪滴着汗白她一眼。也不是没查过她的底,她都会什么,他恐怕了解得比她自己都清楚! “来呀,下来呀!”萧春夏装模作样地挑衅着。 李恪看着潭水里的她,突然想到,自己这样的症状,泡到冰水里恐怕能有所缓解。便围着身上萧春夏的衬裙慢慢向水潭走来。月光下,清泉边,他俊美的面孔配上旁边那一束花,顿觉很娘*炮。 萧春夏看他穿自己裙子那副活色生*香的模样,更加坚定了他是人妖的信念。 李恪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以为她也被自己的风姿所吸引了,不禁扬了扬下巴。如果他知道她一直觉得他很娘,恐怕早不能走得如此淡定从容了。 李恪走到岸边,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耐烦地说:“你还要看多久?我要脱衣服了。” 萧春夏“哦”了一声,算是个模棱两可的回应,却没什么表示。心想,我等的就是你脱衣服的这一刻啊!她一直看着,李恪却不脱。 看她不说话,也不闭眼。李恪恨得牙根儿痒痒。身上的燥热一阵紧似似一阵,来不及多想,他背过身去,把衬裙扔在地上,倒退着走进了水潭。 萧春夏很失望。不过,这家伙的屁*股也是蛮好看的,紧实,翘。 一时之间,这水潭里很有了种日本混*浴的男汤女汤的味道。很幽静,很禅,因为没有人说话。 李恪一入水,发现竟是温泉,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那么急火火跑来了,原来是为了取暖。他到了这里便一直有病,从未认真想过山谷里的雾气其实就是来自于那些温泉的。 他动了动真气,发现在温泉中泡着,不但对他的情*毒有点儿抑制的作用,好像还对他的伤有些助益。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离萧春夏很远,闭着眼睛,泡在水里也依旧很紧张。 看他全身戒备的样子,萧春夏倒想逗逗他了,她无耻地笑着逗他说:“哎呦,这小月色,这小微风,这小花,这小美人,如此良辰美景,不做点儿占便宜的事,那就太可惜了。” 精神好了些,吵起嘴来便格外有劲儿。李恪回嘴道:“你说的美人是你吗?如果是的话,我还真能做到坐怀不乱。” “哎呀!给你鼻子你还上脸了?!”萧春夏不乐意了。其实她刚才说的“美人”,指的是李恪。可他一说她不是美人,她的火就腾地上来了!美不美很重要吗?人家不是都说心灵美更重要吗——虽然她也不敢肯定地说她心灵就属实很美了。 她满腹怨怼,皮笑肉不笑:“那个,李杨啊,反正闲来无事,我给你讲个我家乡的笑话吧。” “等一下再讲,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李恪在水雾中注视着她。 “说。” “你为什么没有扔下我自己走?”他的神情淡淡的。 萧春夏丧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走不出去呀!” “那你为什么千辛万苦,连清白都不要了,非要把我救活?”还是淡淡的。 萧春夏很想说“你猜”,因为这实在太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她看着他“扑哧”一笑,说:“清白这件事和把你救活这其实是两件事。先说为什么要把你救活。刚刚说了啊,我试过了,出不去。你有武功,我把你救活兴许就意味着把我自己救活了。” “至于清白呢,我家乡本就不怎么把这事儿当回事。还有,我为了救你把被盖在了你身上,我自己就特别冷。后来我发现,你身上挺热乎的。嗯,就是这么回事。”萧春夏说完,还肯定地冲他点点头。 李恪长时间看着萧春夏一句话没有,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悲悯的眼神。好像在说,这孩子这是傻呀。良久,他说:“说你家乡的故事吧。” “哎?我想讲什么来着?”被他一打扰,萧春夏需要很费力地想想刚才的话题。“哦,我家乡有这么一个故事。有个男神,叫水仙。” “这根本就不是个男子的名字。”李恪第一句话就打断了她。 “你还听不听?!”萧春夏回忆故事情节回忆得很吃力,他一说话她想得更吃力,所以变得很暴躁。 “嗯,说吧。”李恪说。 “这个水仙吧,长得可美可美,有一天他路过一条河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下子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水中的倒影。他每天不吃不喝,就一直呆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和自己的影子说话,最后终于死了。变成了一朵在河边照镜子的水仙花。这则镜子告诉我们说,自恋的人死得快!” 李恪听了故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蛮夷之邦就是蛮夷之邦,故事都编的这么差劲。” 萧春夏见不能愉快地聊天,索性就不跟他聊了,自己泡着温泉哼着小曲。是那首她最喜欢的王菲的《流年》: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李恪静静听着,心里渐渐宁静了下来。觉得如果出不去了,就在这里也很好,至少不会再有那些纷纷乱乱。 萧春夏唱完,他点点头:“嗯,很好听。” 萧春夏正要得意洋洋地自夸上几句。他又来了一句:“就是词儿差了点儿。回去我帮你填首好词。你家乡的小调倒是有些情趣。”一副天朝上民的样子。 萧春夏的脸又沉了几分,简直要掉在地上。她向李恪靠了过去,大概又想掐他一两下。 李恪有所警觉,用眼白看着她说:“你别过来啊,我的毒还没全解!”吓唬着她。 “李恪,经过今天的事吧,我突然间觉得你的形象好高大。能忍人所不能。”萧春夏笑容和煦地说。 李恪的嘴角有一丝得色:“是吗?” “是啊。”萧春夏笑得很狗腿,“如果嘴边要是没有刚才吃兔子蹭上的泥就更好了。” 李恪脸色一黑。下一秒,那块黑泥就没有了。 他看着萧春夏,脸上露出高贵清雅的笑容,在月光下,他的脸被水波反的清白透亮,瞬间让萧春夏看闪了神。他笑着说:“你别说,这月光,这花树,这池水……”他一抬纤长细白的手指一指萧春夏,“还有这美人,让我突然想做句诗。” “哦?什么诗?”萧春夏想,还从来没有人给她做过诗呢。 李恪一笑,风华绝代,薄唇中吐出了一句诗:“得女如此,不如去死。” 第101章 原始社会好,光着屁*股跑 两个人,一掬清泉,几缕月光,赤诚相见地聊了一夜,插科打诨,天南地北。 萧春夏从来都不是个和风雅沾得上边儿的人,不知怎地,偏偏觉得和李恪的这场了解,很有些风雅的滋味。李恪平时则被认为是最最风雅的人,今天却偏偏觉得和这个丫头胡侃很过瘾,最是无拘无束,毫无芥蒂。 聊着聊着,萧春夏的声音越来越不清楚起来,她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困得点起头来。一边点头还一边看着眼中已经模糊的不行的月亮,嘟囔着说:“一看月亮就觉得我们好远啊。李杨,你说,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李恪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潭水,用手轻轻掬起一汪清泉,看它从手中一点点流下去,说:“你很想出去吗?” 萧春夏已经昏昏欲睡,勉强开口说:“怎么可能不想出去?你不想?老呆在这儿,不就变成野人了?再说,李高阳那家伙还在外边儿呢,她那个人,又臭清高又不合群长得还漂亮,女人都不待见她,男人都想霸占她,我要不出去,她会被人欺负的!” 李恪打量着闭着眼睛说话的萧春夏说:“有朋友很好。” 萧春夏闭眼喃喃回应:“谁没朋友?!你没有朋友?” “以前有,后来没了。”李恪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萧春夏闭着眼睛,都感受到了这种浓浓的落寞。她被他失落的语气弄得稍稍精神了一点点:“怎么呢?反目成仇了?因为女人吧?还是——你喜欢上人家了吧?你跟你最好的兄弟表白了?!”好嘛,睡意这么浓了,八卦精神还在。 若是往日,李恪早就激了,今天却没有,很奇怪。 他轻笑一下,说:“如果是那样,倒也好了。”他好像沉浸在了很久之前的回忆里:“他们有的死了,有的,去给别人做了朋友。再长大后,我就不再交朋友了,何苦连累别人。” “哦。”萧春夏虽然不懂为什么交朋友也会连累别人,但她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他的不快乐,不知怎的,她的心里也跟着堵堵的。她打起精神赶紧转移了话题: “李杨,既然你说我们能出去,那我们就应该给这个地方起个名字!将来回忆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李杨,你还记得那个哪哪哪儿吗?还有,你看这个地方,显然没人来过,我们给它起了名字,就算我们的领地了,相当于插上了我们的国旗。” 对于她的话,李恪不置可否,她就全当他同意了。“叫什么好呢?这里温暖如春、风景如画,还有温泉,不然咱们就叫它‘夏威夷’吧。” “夏逶迤?什么怪名字!”李恪对这名字一点儿都不感冒。 “那叫什么呢?美,静,暖,那叫香格里拉?马尔代夫?” 李恪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萧春夏起个名字怎么也能起成这个样子!他不耐烦地说:“这里天高月远,就叫‘小月谷’吧。” 萧春夏念叨着:“小月谷……小月谷……小月谷,嗯,挺好。月亮在这里的确变得很小。” 刚才那股劲头儿过去后,萧春夏的困劲儿又上来了。“李杨?” “嗯。”李恪跟她遥遥相对。 “我困了。” “睡吧。” “你好了?没毒了?” “嗯。” “太好了,那你来。” “干嘛?” “让我靠靠你的肩膀吧,我不想把头靠在稀泥里。” 李恪对于她赤着身*子,完全不把和一个光着的大男人靠近当回事儿很气愤。“你们家乡,这也是很正常的?跟一个男子这么呆着?一点儿都不设防?” “哎,不是你嘛。别人我是不会的。”萧春夏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本来很气愤的李恪,听了这句,气消了一半。看她摇摇欲坠又极力克制自己不向后靠去的样子,又气又心疼。他慢慢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僵硬地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头。 “谢谢啊。”萧春夏喃喃着。 李恪别扭地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我们算朋友了吧?”萧春夏的声音几不可闻。 李恪歪头想反驳,发现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不经意间,看到了水潭中萧春夏若隐若现的玲珑身*躯,他不自觉喉头一紧。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长大的,心这么大?! 他怕自己体内的残毒未清,不敢怠慢,赶紧闭上眼睛清空心思慢慢调息。行过一周天,感觉体内再无毒素,内力也恢复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也觉得困了,跟萧春夏头抵着头睡了过去。 醒着的时候虽然是一对冤家,睡着了,却的确像一对可爱的鸳鸯,交颈水中,恩爱非常。 *** 第二天午间,太阳温暖而柔和。白色的雾气笼罩着整座山谷,如纱如云。 萧春夏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醒来的时候,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深吸了一口绿色的不能再绿的空气。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身上盖着她的衬裙和李恪那件条状衣衫。而李恪白衣胜雪、墨发如瀑,正站在水潭里做一套很奇特的早操。 “早。”萧春夏觉得既然昨天晚上相处还算融洽,今天早上应该示个好。 李恪却像被人抓住正做坏事一样,收了那套操。表情十分畸形。 “早什么早?醒的那么晚还好意思提‘早’这个字?!”这家伙像吃了枪药一样。他回过身来萧春夏才发现,他身上那胜雪的白衣,原来竟然是自己的外衣,被他穿得紧紧绷绷,马上要爆裂开的感觉。 “你穿我的衣服干什么?”萧春夏打着哈欠问。 李恪黑着脸从潭水里走出来,也不理她。 “我饿了。”萧春夏蓬头垢面地说。 李恪依然黑着脸。 “不然咱把昨天替你试毒剩下这两只兔子烤了吃吧?”萧春夏看着歪在旁边奄奄一息的兔子问。 这下李恪终于说话了:“你想自己试一遍情毒你就吃,我是不会给你解的。” 萧春夏一想,也对。这两只兔子不知道吃了多少种药,简直成了*实验室。让她吃,她还真有点儿下不去嘴。 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天上的鸟她是不可能打得到了。兔子……经过昨天晚上那么一折腾,恐怕几窝兔子早都奔走相告搬了家,一定没有昨天那么好逮了。她的目光定在了温泉里。 “李恪,你说水里有鱼没有呢?”萧春夏若有所思地问。 “有,只是狡猾得很,太不好抓。”李恪瓮声瓮气地回答。 萧春夏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醒来的时候,李恪并不是在做早操。而是在抓鱼。 当萧春夏拎着尖树杈一尾尾将鱼甩上岸来,李恪的嘴角抽搐了再抽搐。 当萧春夏把烤好的热气腾腾的鱼递到他面前时,他竟然扭过脸去,不接不吃。 萧春夏看他别扭的样子哭笑不得。 她说:“至于这么傲娇吗?让你承认在某方面确实不如别人很难吗?嘁,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儿度量都没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不是万能的,每个人也都不是万万不能的。证明我是个废物这件事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比你的命还重要?” 给她这么一说,李恪才算放下心中的耿耿于怀,吃起鱼来——而且还吃的不少。 萧春夏却味同嚼蜡。哎,自从回了大唐,连吃的都不如以前好了。虽然是纯绿色无添加,但调料有限,确实是色香味都跟以前现代吃的东西味道没法比。本来觉得那已经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了,这现在,连盐都没有,一下子回到了原始社会。 哎,从高科技穿回了古代,又从古代掉下来山崖,她在闭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她很悲催地想,接下来我还能去哪儿吗,难道要进古墓?啊?我该不会就是小龙女吧?也不知道小龙女是哪个朝代的! 一想得这么漫无边际,她突然想到,咦?坠崖?武侠小说里坠崖不是都会有奇遇的?一定有山洞啊有山洞,一定有秘籍啊有秘籍,一定有武功盖世的高人啊有高人! 萧春夏十分激动,分明觉得自己开了窍。嗯,就是这么回事!她穿越过来不是找死的,一定是来学武的!! 她顿时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像一只合格的警犬一样,把山谷里所有有坑的地方都排查了一遍,又在石壁上四处乱摸找机关。一边找一边还哼着按《社会主义好》自己改变的歌曲:“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好,原始社会可以光着屁*股跑……” 李恪恨她恨得牙痒痒:“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你真这么有体力,把中午晚上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再四处去摸摸索索。” 萧春夏经过她的一番推理论证已经发现,自己的这场穿越并不是武侠式的穿越,而只是个diao丝式的。 她的眉毛纠结着,表情狰狞,嘴硬道:“那也比你什么都不干,准备等死强!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咱们俩的交情还没好到非得死在一块儿的地步!”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等死?我只是在养精蓄锐等着人来救我们。” “那你倒是说说,谁会来救我们,怎么救?”萧春夏横在了他眼前,距离他的眼睛只有十厘米,准备跟他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嘴架,反正呆着也是呆着。萧春夏最怕的事儿就是闲着。 李恪看来不想跟她吵架,他准备绕过她走到水潭那边去。 “哎?走什么呀?你倒是说说呀?这么高,咱们怎么被救出去?!”萧春夏又不依不饶地挡在了他身前。 李恪很着急,要推开她。萧春夏很讨厌他这种冷虐待式的毫不理睬。坚决不让,拽住他的袖子就是不撒手。 李恪濒临疯狂了:“你……你……再不撒手就真被救不出去了!” 萧春夏才不吃他那一套,就是拽着他不放:“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过去!别以为你就比我聪明了!天天拽得跟二五八万式的,装高深,我就不信你真想出办法来了。你倒是说说呀!” 李恪气得不行,指着她的身后:“那……那……” 萧春夏依旧拽着他回头看去。 一小捆东西正忽忽悠悠从天而降。李恪激了,点了她的穴绕过她向水潭跑去。 可是,一切都晚了。萧春夏做着被点时回头的姿势,看见那捆东西噗地一下掉进水潭里,溅起了一点儿水花…… 第102章 我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李恪很生气,这次后果真的很严重。他从水里捞出那捆东西,从形状上来看,是一封信和一捆焰火。 信已经被水洇得什么都看不见了。上面的人大概是不知道他们的死活,想试探下,让他们放个焰火就知道他们还活着了。 他恨恨看着萧春夏。萧春夏也后悔莫及,张着嘴维持着刚才被点的姿势,心中直拍大腿。 李恪压根儿不想给她解穴,就让她那么张着嘴站着以示惩罚。 待半个时辰,穴道自动解了,萧春夏的胳膊腿儿已经僵得不像自己的了。她看看李恪比屎还臭的脸,说:“没事儿没事儿,我看啊,那包烟花晾凉兴许还能用。” 李恪穿着她的衣服,坐在水边照镜子,自己给自己梳头发。 “不然我帮你梳吧,你自己梳起来多费劲呀。”萧春夏将功赎罪的决心挺大。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折腾,萧春夏发现梳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自从做了丫鬟,一直是在书房打杂的。前世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头利落的假小子短发,根本没梳过辫子。没事儿的时候,看李高阳出手刷刷刷就弄出一个髻来,觉得真是很轻松的一个工种,哎,原来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本来她是想给李恪弄一个简单又新潮的“梨花包包头”的,简单清爽,容易打理,干活儿的时候头发不会散下来。结果……开始扎发辫的时候就把人家弄得直咧嘴,盘起来的时候,那些头发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她让它们向东、它们偏要向西,最后弄出来的样子,惨不忍睹——一个花美男的头上,顶了一坨牛粪一样。 李恪倒也不甚在意,反正已经梳上了,不掉下来就行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傻,还不得把萧春夏的脑袋卸下来当球踢? 梳好了他就去旁边打坐调息了。害得萧春夏心里直敲鼓,心想,一会儿去水边做的事自己都要包揽下来,千万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给他梳的这个头发。 山中岁月实在难捱,对话唠症的萧春夏来说真是痛苦,她没话找话地跟打坐的李恪聊起天来。 “对了,李杨,你们大唐结婚都早的,我看你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你就没娶过老婆吗?”她本来是盯着李恪的,但看见他那牛粪发型,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不笑场,便眼睛时不时瞥瞥别处,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娶过。”李恪打坐,爱理不理。 “你老婆什么样?”萧春夏很好奇,这个自恋的家伙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一定很美吧,不管他喜不喜欢女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既帅又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一个女子。” 萧春夏发飙了:“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当然是和一个女子成亲啊,你想跟个男人,你倒是高兴了,你爹娘能同意吗?你听过谁会和一个男子结婚的?!” 李恪抬眼寡淡地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说:“听过,我姐姐。” 她看出来了!他就压根儿不想好好跟她说话!萧春夏气得跑去山坡上摘花,再不理他。 李恪看着她在山花中上下翻飞的背影,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王妃——杨妃。 她是定州刺史的嫡长女,嫁给他的时候才十四岁,是个少言寡笑的女子。他那时候在之藩,心情很不好,总是在一心一意寻求引起父皇的注意,并没有在意过这个比他小一点儿的妻子的感受。 现在想来,她大概对他也是不大上心的。她很少跟他说话。他每次看见她的时候总是直直坐在窗前眺望着远方发呆。 他那时候小,以为她是在思乡,并没太在意。可不久,她便郁结于心,郁郁而终。跟他过了三年就去了。现在想来,那时候是太忽略她了。她那时,大概是有心中惦念之人吧? 萧春夏正在那儿蹂*躏一只被她放了逮、逮了又放、放了又逮,现在放了都不想走的蝴蝶,突然看见一个小白点儿从天上下来,越来越大,向谷底而来。 她张开大嘴,指着那个白点儿“啊”地大叫一声。 李恪一抬头,看见那白点儿,嗖嗖嗖几步蹿到她身前,特别熟练地点了她的穴,让她以抬头等着吃鸡蛋的姿势定在了原地。 那白色的影子越来越大,终于看得清了。原来是一只鸽子,它飞到谷底打量了一下,似乎跟李恪很相熟,静静落在了他手掌心里。 李恪从它腿上拿下纸条和碳条,刷刷刷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写完又绑回它腿上,将它放飞。 直到看它飞得看不见了,李恪才慢悠悠走到萧春夏近前解了她的穴道。 “喂!你点习惯了是不是?!”萧春夏敲着自己发酸的脖子骂道。 李恪双眼一眯,说:“我若不点你,恐怕你又要大叫了吧?你以为鸽子的胆子有多大?被你吓飞了,那就真没人会来救我们了!” 一提救他们,点她的事儿马上被忽略了。她星星眼看着李恪:“咱们有救了吧?” “离被救还远得很,不过,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我们还活着了。”李恪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说:“我饿了。” “那他们会怎么救咱们上去呢?这么高的山崖,我们光掉就掉了那么久,他们怎么能搞来那么长的绳子把我们打捞上去呢?”萧春夏揣测着各种可能,觉得哪种可能都不太可行。 “用‘打捞’这个词的话,除非咱俩在海里淹死了。”李恪好心提醒她。看她丝毫没有去下厨的意思,又说了一遍:“我饿了。” “可是我还没有啊。”萧春夏纯真而威风凛凛地一笑,又去山花间招蜂引蝶了。 可是,她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两三分钟,便被李恪一句话给弄来乖乖做饭了。李恪说:“恐怕昨天扔焰火的是你的同伙吧,兴许他们以为你死了,已经走了。鸽子是我的,来救人的一定是我的人。你若不给我做饭,我就不带你出去。” 为了能顺利出谷,萧春夏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彻头彻尾成了李公子的小跟班。变着花样的做饭,早晨起来几天如一日的帮人家梳头——自然,梳得还是那么不忍目睹,晚上帮人家洗衣服晾干,没事儿的时候还得帮人家锤锤腿揉揉肩。 当遂伦带着一个护卫下到谷底时,萧春夏刚给李恪梳完头。 遂伦看到李恪那酷炫的发型和不怎么得体的衣服时(穿着女式衣服怎么可能得体),很是愣了一愣。萧春夏看见同来的护卫,下唇一直在微微抽搐。不过,富人家的护院就是有素质,憋成了内伤也站在那里一动没动,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遂伦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主人身上,又想帮他梳头。李恪诧异地看了遂伦一眼,又看了萧春夏一眼,心说,不是刚梳完吗?便一抬手:“不必,上去要紧。梳洗的事,到了上边再说。” 遂伦又不好告诉主人他的发型很有特点,只好反身将主人背在了背上。另一个人背起萧春夏,一起向崖上窜去。 这悬崖峭壁基本是直上直下的,很耗费人的体力。腰上系着绳子的护卫们,每上个百八十米就要换下一个人背负,倒了几十个人,总算将两人平安运达地面。 到那儿的时候,张拂靖、李高阳他们一干人等也都在。众人见到李恪的发型,均黑了黑脸,抽了抽嘴角。 萧春夏看李高阳和张拂靖笑脸蜡黄的样子,笑了:“到底落难的是我还是你们?怎么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一点儿不精神,跟闹了饥荒似的!” 李高阳的声音都哆嗦了:“你还敢说!你都吓死我们了!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去,我以为你成了花泥了呢。我给你扔的焰火呢?你明明在谷底怎么不联系我们?” “嘻嘻,你们扔的那个东西掉水坑里了。现在还在山坡上晾着呢。” 萧春夏精神饱满地张开双臂,对李高阳说:“快!想死姐了吧?快到姐怀里来,把姐扑倒吧!” 李高阳皮笑肉不笑:“没有你最好,没有人在我耳边话痨,清静地很。”说完,却转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花子。 萧春夏和李高阳这边正述着别后离情,那边李恪突然爆发出一声暴喝“萧春夏!”,这跟他平时在人前表现出的大尾巴狼性格极其不符。 萧春夏回头去看,他站在众人中,一坨牛粪头让他那么超凡脱俗、与众不同。他铁青着的脸都能滴出水来:“你来,给我解释解释我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第103章 不是富二代,难道是官二代? 萧春夏知道李恪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刚才又在山崖上一顿颠簸劳累,一定已经倦了。她怕他强撑着,就装作不经意地说:“喂,你跟我们去车厢里休息吧。你要是再受伤了,我岂不是白白救了你好几回?!”话说的好像每次没有她,他就活不下来似的。 李恪听了她的话,呆了呆,看着萧春夏说:“不了,我要走了。” 萧春夏刚从春天倒回冬天,时差还有点儿没倒过来,脑子晕乎乎的,有点儿迷糊:“走?去哪儿?” 李恪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他不想骗她。 “你在这儿还安全些,不管谁想害你,总要有些忌惮。”萧春夏不知怎的,就是不想让他走。大概是担心他的安危吧?她本来想说,你看,镖局里的人个个会武。可一看到李恪身后的营救队伍,又咽了回去。 这时,萧春夏才发现,遂伦带来解救他的人,竟然加一起有三四十号,这些人个个都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跟十八铜人似的。再看看镖师们,高的高矮的矮,突然有种拿土匪跟正规军比的感觉。 “不必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害得了我了。”李恪的声音不大,说的时候一直看着萧春夏不笑也微微上翘的嘴角,“你一个女孩子家,平时注意些。”本来他还想再说什么,却终没有说,只对她轻轻说了一句“走了,有缘再见”。 萧春夏从始至终只“哦”了一声。对于他的来了又走了,不知怎地,觉得好不真实。对于小月谷里呆的那几天,更是像一场梦一样。 李恪谢过了张拂靖这段时间的收留和照顾,就此与张拂靖告辞。张拂靖也没过多挽留,只是跟遂伦说了几句,他对遂伦的好感远远胜过对李恪的。一一别过之后,李恪带着遂伦和一干人等上路了。 张拂靖目送李恪的队伍离去,心事重重地看了萧春夏两眼,没有说话。 李高阳和萧春夏并排走着,试探着问她:“这个李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我不早跟你说过了嘛,地主家的富二代。”萧春夏把她身上披的一条棉披风扒下来裹在自己身上,这家伙太没有眼力见儿,自己冻成个缩脖子狗她还在那儿问东问西。 李高阳似笑非笑地瞄他一眼,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你除了吃,不怎么注意别的。你的那个李公子,带来的那些人,你不觉得跟镖局里的这些武夫很不同?” “什么叫‘我的李公子’啊?话说得像是他是我裤腰上挂的护身符似的。”萧春夏总算从谷里边儿出来了,就跟犯人刑满释放没什么区别,手脚利落地爬进车厢四处翻找吃的:“快,把好吃的都给我拿出来!这几天可把我给馋坏了!我以为我天天就吃果子河鱼了呢!” 李高阳跟她来到车里,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跟一个人相处了这么久,连人家根底都不知道。你看看他那些护卫,往那儿一站跟*前的国旗护卫队似的,多明显的是组织的人啊,就差胳膊上纹四个字——精忠报国了。” 萧春夏嘴里塞着一块糕点,眼中闪着懵懵懂懂的神情,闷声闷气地回答说:“是吗?难道他不是富二代,而是个官二代?哎,人家不说,就是不愿意说呗,打探那些干什么?” 萧春夏一这么说,李高阳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本来是害怕萧春夏这么二的性格,跟那明显来路有问题的姓李的交往,被人骗了。再一想,人家能骗她什么呢?财色都那么没什么可骗的。 好好的一趟镖,被几次风波搅合得稀碎,一路上吃喝玩乐的机会少之又少。还在剩下的几天路程里,除了一次车轱辘陷在路边的泥地里之外,一切还算顺利。车匪路霸什么的,没有遇到一个。 转眼就到了桥南镇。这里距离长安城只有一天的路程,虽是市郊,却已分外热闹。 越是离长安近,街市越繁华热闹。走在桥南镇的石板路上,听着小贩们渐次的吆喝声,萧春夏的心早就飞了。 这些天始终有事,从来就没有好好逛一逛,总算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还不得shopping一下? 萧春夏很快就在这里琳琅满目的小商品中迷失了自己。很快,李高阳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了。否则,两个人还没等开始旅行呢,恐怕钱就要让她都花在购物上了。 “你要是不想买这些来再去别处倒卖,我觉得你买的多了点儿。”李高阳笑得极其轻柔,这全是因为一旁有不太相熟的张拂靖在,否则,面部表情和唇枪舌剑早就暴风骤雨般糊上来了。 “啧啧,我也知道我买多了。可是,你看这个布小鸡做的,多憨厚多性*感,我觉得我不买都对不起它。”萧春夏说的是在她面前地摊上那个,而不是她手中的一堆。 “你买来放哪儿呢?”李高阳的声音虽然柔和,但看她的双目明显已经喷火了。 “好吧。那不买了。”萧春夏恋恋不舍地走了。 “喏。”走在两人身后的张拂靖追上来几步,把刚才她看的那只布小鸡献宝一样送到了她面前。 李高阳对着没人处一翻白眼,得,来了个冤大头。 “大哥,你太好了。”萧春夏接过小鸡,跳着脚向张拂靖扑了上去。张拂靖没敢动,脸分外红。 在桥南镇林林总总的店铺里走了一个半时辰,基本上把街上的店铺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数了一遍,哪家有个风*骚的老板娘、哪家有个斜眼的伙计、哪家的小厮格外会勾人全都掌握了,她的扫街行动才算告一段落。 “我有点儿伤心。”萧春夏撅着嘴,看着夕阳,装作难过的样子说。只是手里那一大堆的东西,跟这伤心的表情很不搭。 不明所以的张拂靖赶紧快走几步上前问:“春夏,怎么了?是不是拿不动?” 他的手里拿的就像两座小山,李高阳真不知道如果萧春夏说“拿不动”,他还用什么办法给她分担。她把他扒拉到一边,看着手里大包小裹的萧春夏说:“想干什么,直接说。”她太了解萧春夏了,只要她这么说,一定是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萧春夏干笑着说:“一点儿都不给人发挥的机会。你这女人,太不可爱!” 她转过去,不看李高阳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对张拂靖说:“我觉得吧,我历尽千难万险从地底下爬出来,那么不容易,你们就抱一抱我就完事儿了?忒不够意思了吧?怎么着也得有个洗尘宴不是?” “你是僵尸吗?还从地底下爬上来。”李高阳嘟囔着。 张拂靖把萧春夏放在心尖尖儿上,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说:“春夏说的是,是我疏忽了。晚上我就给你办个洗尘宴。” 李高阳的白眼翻得愈加浓重了。疏忽了?一路上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怎么可能办什么洗尘宴? “在哪儿办呢?一会儿我去问问,看哪个酒楼的菜做的不错。”张拂靖和萧春夏商量着。 “不用找了,就那个八宝楼吧。”萧春夏一指右后方45度角处。早在逛街的时候,她就已经用她的两只大眼睛看好了,镇东头这座八宝楼,看规模看门脸看“服务员”的长相身段儿都是这个镇上最好的。 “好,就这儿吧。”张拂靖微微一笑,允了。 李高阳的白眼已经用光了,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个就差把金子贴在门上的八宝楼,在心里默默想,土豪就是土豪,明知道前边儿是个坑,人家就能往里跳,全是因为有财气呀! 是夜,总管张平远带一个兄弟负责看守镖车,其余人等都来八宝楼参加萧春夏的洗尘宴。 席间,萧春夏跟弟兄们推杯换盏,一点儿没拿自己当外人儿,也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女生。直到酒过好几巡,才晃晃荡荡往回走。 李高阳并没有喝多少酒,扶着明显脚步有点儿踉跄的萧春夏往外走。 张拂靖不知何时,走上前来,说:“暖儿姑娘,我来吧,你一个姑娘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李高阳本来想,那你一个大男人,不是授受不亲?后来,看见他看萧春夏的温柔眼神,心又软了下来。她知道其实他是有话想跟萧春夏说的,便点点头,把萧春夏的臂弯乖乖送了出去。 “喂,李高阳,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亮啊!”萧春夏半眯着她的小醉眼,夸张的说。 张拂靖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春夏,那……是棺材铺门前挂的白灯笼。” “哦。”萧春夏含含糊糊挠着头,笑。她把眼睛凑到张拂靖脸前,不认识他一样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然后说:“大哥呀!我还想呢,我们家李高阳吃了顿饭,怎么就把个头儿吃高了呢。” 张拂靖不知道她口中的李高阳是谁,他想,*不离十说的是暖儿姑娘。他笑笑,说:“春夏,你走慢点儿,喝了那么多酒,别崴了脚。” 萧春夏嘻嘻笑着说:“还是大哥对我好。” “你若喜欢,我可以一直对你这么好下去。”张拂靖贪婪地看着萧春夏醺红的面颊,喃喃说。 第104章 给我张床,我能睡到世界灭亡 大概是张拂靖的声音太小了,大概是萧春夏喝得太醉了,这句本就声音不大的话,消散在夜风里,一点儿都没入了萧春夏的耳朵。她半张着大嘴,呆呆看着月亮,喃喃说:“太黄了!真黄!像个黄*碟子!” 李高阳狂汗,黄*碟?偶买噶!多亏唐朝还没那么发达,也不知道岛国现在精神文化建设是不是也搞得跟现代一样如火如荼了,总之这儿还没a*v这回事,不然……即使不被请进警*局,恐怕也会有欧巴桑们组团讨伐她了! 张拂靖本来还想再跟萧春夏说什么,看她可爱的自言自语的样子,又不说了,在一旁笑笑看着她。 到得客栈,李高阳把晃晃荡荡的萧春夏往屋子里面扶,萧春夏被李高阳架着膀子也不老实,对伙计嚷着:“快!备两大桶热水来!我们姐俩要洗鸳*鸯浴!” 小厮虽然连声称是,看她们俩的眼光却有些怪怪的。 客房里,地当间儿摆了两个大木桶,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把屋子里弄得跟桑拿房似的。 萧春夏和李高阳两个,一人盘踞着一个桶,享受着泡澡带给她们的舒爽和快乐。 “喂,萧春夏,你别跟我装蒜。我可知道你没多。张拂靖那句话我不信你没听着。”李高阳一边儿往自己身上搓盐,一边儿非常肯定地说。 萧春夏一个人仰躺着,什么也没做,就把头靠在桶沿儿上眯着眼睛傻笑。“李高阳,我就说你这人吧,最没意思!什么都知道你不累吗?” 李高阳恨恨剜了她一眼:“你一装蒜时就是那种表情,跟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张大哥这人挺好的,又是高富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跟了他你能少受多少苦啊,我还能跟你沾沾光。” 萧春夏喝了不少酒,洗澡水又很热,泡的满头大汗。目露凶光地看着李高阳:“看他好你去嫁给他好了!有一次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也不能谁喜欢你,你都因为他的喜欢就不活了呀。就是这么回事儿!他是喜欢我,可我只把他当大哥。我那样装疯卖傻就是怕他伤心。” 李高阳替萧春夏想得很周全:“就是因为你不喜欢他呀,所以他娶几个你都不伤心,还能坐享其成有钱花,岂不是很好?” 萧春夏嘿嘿一笑:“你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他家是有钱,可是你听过哪家封建旧社会的老爷夫人允许自己的儿子只娶一个儿媳妇儿的?你说,我这人是做大房的料吗?让他们家小二、小三、小四五六把我脑袋斗没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人家新鲜劲儿一过,隔个一年半载地来我这儿视察一次,说声同志们辛苦了。我为了这一句话,得在那儿宅斗十年,浪费多少青春荷尔蒙和脑细胞啊!” 李高阳见劝她嫁给张拂靖是不可能了,便转移了话题:“你不喜欢他,那喜欢谁呢?不会是那个姓李的吧?我告诉你啊,那人来历不浅,你千万得小心提防,最好别去招惹他!”李高阳又借机旧事重提了。 萧春夏只恨自己的耳朵长得短,不能把耳朵尖儿扯过来塞进耳朵眼儿里。“哎呀呀,你都成祥林嫂了好吗?!这辈子都指不定还能不能再遇见的人,你有事儿没事儿非提他干嘛!” 这家伙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把脑袋嗖地钻进了浴桶里,在水底下憋起气来,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玩了一会儿,大叫大笑着从水底钻出来,说:“太舒服了,喝大酒、跑大澡,现在就差睡大觉了!快!赶紧睡觉去!给我一张床,我能睡到世界灭亡!” *** 第二天头午,镖队终于抵达了长安。 天子脚下,真是气象万千,大气磅礴之地。一路上见惯了荒郊野路、疏木寒鸦的萧春夏,再看长安这繁茂的街道和如织的人流,大有土包子进城的气质。 千楼万阁,细密有序,人声鼎沸,一片最尘世最热闹的风景。 萧春夏进了长安,就如脱了缰的野马跑进了草原,撒起欢儿了。张拂靖虽押着镖车却也任由她嬉戏胡闹,走得极慢。跟随她给杂耍卖艺的草台班子叫好,镖师们个个派上了用场,个个拎着她买回来的各种小泥人儿、假羽毛做的小鸟儿、很搞怪的木头面具…… 直到她说饿了,才不再在集市上流连,快快找家酒楼休息了。 长安城到了夜间要宵禁,市坊是不互通的。不过好在他们住的酒家是商家,在热热闹闹的繁华地,她们吃了饭也可以出去。 晚饭时分,气氛略显沉重。主要是因为张拂靖一行在晚饭前已经将镖车卸了货,给了该给的人,这趟镖算齐活儿了。 早前李高阳在两人晚上卧谈的时候已经将张拂靖的底细讲给了萧春夏。萧春夏也大体上知道,她这位大哥,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财力上,都是跺跺脚大唐都会颤一颤的人。镖局,只不过是玩票性质的罢了。 “春夏,明日一早我……们就要离开回扬州了,过一程子,我还要回一趟扶馀,明天若是分开了,大概很久都见不到。你……们不想跟我去扶馀看看吗?”张拂靖端着的碗挡去了他的一部分表情,萧春夏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急切。 萧春夏捏了自己手里的筷子,又捏了捏,说:“扶馀?当然想了!”张拂靖的眼睛大亮,刚要说话,只听萧春夏又说:“可是不是现在。”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萧春夏心有点儿虚,清了清嗓子说:“大哥,我来了大唐这么久,除了江都那个小县城,大唐盛世我连看都没看过呢,那哪行啊?我和暖儿早就商量好了,我们先游长安洛阳,再把祖国各地有名的名山大川走个遍,之后才能去国外。我们的祖国母亲都没看见过,先跑外国认干妈去了,好像不大好……” “太长了。”李高阳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她。 她虚心接受,马上闭上了嘴巴。 整张饭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张拂靖注视她的目光,几乎能将她燃成灰烬。萧春夏几乎都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张拂靖开口出声:“好。那你先玩儿。你的玩儿心重,我最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若跟我去,还兴许玩儿不好。等我处理好了,你把大唐也玩儿的差不多了,我再来找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从桌子上推到了萧春夏眼前:“这块玉佩你收好。你们两个女子,一定有诸多难事。遇到什么事儿,便去随便一处‘静福记’的铺子里把这玉佩晾出来,掌柜的能帮一定会帮你们的。” 萧春夏心中略有酸涩,点头应了。 次日,张拂靖等人再不停留,与萧李二人告辞离去。 望着张拂靖的背影,李高阳深深叹了口气。 萧春夏看张拂靖的背影远了,转过头笑嘻嘻跟李高阳说:“你不是说张大哥的爹是风尘三侠里的老大,长得最是丑陋吗?能生出大哥这样的儿子可真是不易。” 李高阳鄙夷地看这货一眼,不打算理她。 萧春夏又掏出张拂靖给她的玉佩,放在齿间咬了咬说:“哎,李高阳?你说这玉佩能换出银子来不?我要是要五百两银子,张大哥他们家的掌柜的们能给我不?我换了银子,这个玉佩还给他们吗?不给的换就好了,我能换很多次银子。到时候,咱们就发了。” 李高阳扭头狠狠瞪了萧春夏一眼。嗯,张拂靖,你没跟这货在一起就对了。 第105章 遇见你,准没好事儿 送走了张拂靖,两个人——主要是萧春夏更肆无忌惮地开始玩儿了。 长安城,隋唐两朝的都城,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和中国古代最大的都城,人口近百万。这座古都真是名不虚传,远远不是小小的江都县城能比拟的。 长安城分成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宫城是皇帝和皇族的家,皇城是当时政府机关“办公室”所在地。这两个部分,基本上是不怎么好进去的。外郭城是居民区和商业区,这些天来,两个人基本上一步一步量着,走遍了三分之一的长安城。 长安,是座很规矩的城市,又大又方正。来自四面八方的宏大气度让这里既时尚又繁华。 此时是贞观中后期,正是一个最昌盛、最旖旎的时节。这时的长安,虽然还没有盛唐时的奢靡香*艳,但雍容大气、标新立异风格已成。 萧春夏和李高阳两个来自现代的小姑娘,也让这恣意绽放的长安城迷住了。当然,长安的风景吸引的主要是李高阳,而萧春夏沉迷的,主要还是长安的美食。 长安位于秦岭之下,渭水之滨。“八水绕长安”让长安的土壤肥沃,物产丰饶;交通的便利让外地的好吃食绵延不断地涌入长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萧春夏腰兜里有的是钱。这么天时地利人和一结合,让萧春夏很有一种老虎归山的感觉,每天每顿撑到爆。 这天,李高阳提议去曲江看一看名噪一时的芙蓉园。萧春夏问她曲江都有什么。 李高阳告诉她,曲江有数不清的可供观景的亭台楼阁,遍种名树、花卉。 她撇撇嘴说:“看了这么多天,你还不腻吗?无非都是那样的亭子园子,山山水水的,都差不多。” 李高阳点点头,说:“也好。本来我是听说曲江游宴是很有名的,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那好,那就不去了。” “啊?什么宴?”萧春夏上钩了,“你说的宴是宴会的‘宴’?” 一丝笑意爬上李高阳的眉梢,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啊。据说曲江两岸沿途摆满让人们观赏的珠宝珍玩。不仅皇帝和皇亲国戚,各级官员和他们的妻妾,乃至和尚、道士、普通百姓都来。皇家的宴会设在最豪华的紫云楼上,大臣的宴会设于周围的楼台亭榭,翰林学士们则在江中泛舟饮宴,一般士庶在花间草地豪饮。据说菜肴特别丰盛……啧啧” “别说了,赶紧走!怎么有品味的地方怎么能错过呢?!”萧春夏赶紧拉着李高阳往外走。 *** 曲江,亭台楼榭是不少,游人也不少,可是……哪儿来的什么宴啊! 萧春夏陪着李高阳走了一个时辰,也没看到她一直空腹以待等着的美食大宴。 “李高阳,你倒是说说,你说的那个什么曲江游宴在哪个耗子洞里躲着呢?咱俩都快把曲江翻过来了吧?我也没看见一丁点儿大宴的影子啊!” 李高阳一边打量着紫云楼横椽上绘着的精美绝伦的画作,一边不甚在意地说:“我是说曲江有非常闻名的曲江游宴,可是我也没说今天有啊。想看游宴,得等到三月三。”李高阳转过脸去继续看画,脸上有没有憋住的笑意。 萧春夏的脸,好吧,不要说她的脸了,还是说她的肚子吧,已经咕咕叫得很厉害了。为了这顿自以为的大餐,她放弃了早晨的特色包子,甚至连口水都没敢喝,就怕占了地方一会儿吃不下了。 “李高阳!”萧春夏十根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气得眼冒金星——当然,也可能是饿的,脸上的控诉浓的化不开,她冲李高阳挥着拳头喊:“你这个骗子,你真卑鄙!” 李高阳笑得云淡风轻,她转过头来走到萧春夏身前,拍拍她的肩膀:“春夏啊,听话的时候要听仔细,做事之前要考虑周密。” 萧春夏把肩膀上那只很漂亮又很讨厌的手扒拉开:“哼!你真卑鄙!” 李高阳一笑,转身继续她的曲江发现之旅,留给萧春夏一个嘲笑的背影,轻轻飘来一句话:“哪里哪里,比起你,我算不了什么。” 萧春夏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臂,最后决定放弃。实在太饿了,任何一点儿多余的卡路里都不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动作上…… *** 事情发生的时候,萧春夏正如一匹脱缰了的野马,在四处寻找吃的。李高阳则徜徉在曲江岸边的新蒲细柳里,看着岸上雕工精致的一只大的木雕莲花。 这时,只听,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地传来小童的尖叫笑闹声,声音刺耳锋利。她都吓了一跳,何况是不会思考的动物。在那处旁边一位游人的马一声长嘶就乱跑了起来,向人群冲去。 眼看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受到了威胁。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马上的那位无名英雄将马缰勒得就差冒出火星了,终于让那匹受惊的马偏离了它的既定航线,不再向人多的地方驶去,而是笔直地向李高阳冲来。 马跑得太快了!李高阳完全失去了反应的机会。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运气好的话能不能再穿一次——这次是魂穿! 说时迟那时快,马上的那人把缰绳在胳膊上缠了几道,猛力一拉,让惊马的前蹄腾空而起,紧接着他手撑马背腾空而起,一揽李高阳的腰肢,把李高阳带着滚出了几米远。 惊马灰灰叫了两声,在岸边收住了马蹄,看来是被自己主人的举动吓到了,站在原地一副害怕又委屈的样子。 它倒是没事了,李高阳却不怎么好。死虽是没死,重伤虽是没重伤,可刚刚马主人向一边倒去的力量太重,又没考虑到旁边的那棵碗口粗的柳树。 她的肩膀硬碰硬撞到了树根处,当时她倒是没觉得疼,只觉得好像咔吧一下。等那人把她扶起来的时候,钻心的疼才从肩膀传来,她试了试,手指还能动,手臂却抬不起来了。铁定是骨折了。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声音急匆匆地说。 李高阳诧异抬头,这个声音……果然!李高阳的脸气得红红白白,白了他一眼:“我遇到你从来就没有好事!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撞一下大树试试!” “哈,原来是暖儿姑娘!本来我还在愁怎么跟人家谢罪呢!这下好了,既然是熟人,更要谢罪了,在下也没有别的可以赔罪的,就……以身相许吧。”房遗爱一脸无赖的笑容,笑得很有几分大尾巴狼的风采。 “哼,你这是赔罪?你这是二次伤害好吗?”李高阳自打看见房二少爷的脸,脸色就没好过,语气就没软过,“肩膀骨折了。没别的,赔钱!治病!” “啊?哪里?我看看。”房遗爱紧张地去摸她的肩膀。 好巧不巧,转了一圈没找着一点东西的萧春夏回来了。一看李高阳正被一位白马王子揽在怀里摸摸索索,还挺高兴。哈,这家伙终于不是白莲花了,玷*污了她!快玷*污了她!(这是什么心理呢这)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两人面前:“暖儿!就一会儿的工夫就给自己找着婆家了?资讯手段够发达的呀!快!帅哥!加快速度!今天就拜堂,马上请我喝喜酒!我就算见证人了!我做主了,嫁给你了!!”(这家伙实在是太饿了) 房遗爱摸出李高阳是真的骨折了,担心之情写在眼睛里:“你跟我走吧。你们两个姑娘,看病也不方便,跟我回我的别院,那儿除了我没别人,我能请来长安城最好的大夫给你诊治,又有长安城最好的厨子给你每天做养伤的饭菜,必定能好的快些。” “啊!太好了!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说话的不是李高阳,而是萧春夏。她别的都没听见,只听见了“厨子”两个字。 第106章 干柴烈火的,就这么劳燕分飞了 “哈,原来是房公子啊!早前光顾着看帅哥了,根本没想这帅哥到底是谁。这可不能怪我,全是您这么帅气的一张脸遮盖了您名字的风头!”萧春夏直到上了房遗爱的马车,才总算认出了曾经跟她和李高阳在一个宅子里生活过两个来月的房遗爱。 李高阳捂着膀子翻白眼,心想,这嘴呀,真能满嘴跑火车呀!你是看帅哥看的吗?你是想吃的呢吧? 房遗爱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笑吟吟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李高阳的膀子更疼了,谁跟你是一家人啊! 萧春夏却笑呵呵地打听起房府的伙食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姨子的角色。害得李高阳架着脖子想,早直到她这样,路上应该使点儿计策让她从了张拂靖的。也省得这家伙因为点儿吃的就把她卖了。 光阴是极其有意思的东西,你特别想它慢的时候吧,它快的要命。你想让它快点儿过吧,它却磨磨蹭蹭不想走。 转眼,李高阳才在房遗爱的私宅里住了五天。其实她早就想走,可房遗爱舔着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偏说她们俩在长安也没有宅子,不便于养伤。又用一个新请的厨子拴住了萧春夏的胃。 旭日初升,房遗爱的苍风园里四季长青的枇杷树随着风微微摆动,阳光在枇杷叶子上洒下斑斑驳驳的点点金黄。枇杷围绕的院子里有一间木屋,装饰得别致素雅。谈话声从这间屋子里传来。 好,现在我们把镜头往前推一推,看看面对面坐着的两个姑娘。她们俩打扮得几乎一模一样,一个肩膀上包的厚重的一层药用面布,身上飘着药香。另一个整张脸上,两个眼睛滴溜溜地占了一半的脸。 “哎,今天你们家房遗爱怎么没来呢?这家伙天天这个点儿该来上班了呀。”萧春夏手里拿着个木条拼插的小玩具,一边儿吃力地拼着,一边儿酸不啦叽地说。 “你再说一句‘你们家’你试试!!”另一个声音无比清晰地说,听起来是咬牙切齿着说的。正是旁边儿包得跟粽子似的李高阳说的。 “哎,你看你?怎么不识逗呢?”萧春夏放下手里的小玩具,哎,不弄了,弄不上,浪费脑细胞,“不是你逗我那时候了?再说了,房公子也算个有心之人了。你看他对你那样子,也算个痴情的、多情的人了。” 李高阳一激动,手边的一本书呈抛物线状飞向了萧春夏,哼哼唧唧唱出一句“找一个多情的,痴情的,绝情的,无情的人来给我伤痕……”她白了眼萧春夏说:“多情痴情,之后得手了就是绝情、无情,然后给你伤痕。这种花心大少都是这种套路。不知道?” 萧春夏把书从脸上拿下来,呈张牙舞爪状:“呦,长本事了,还敢扔我了!”她把书往地下一扔,往桌子上百无聊赖地一趴:“哎,你什么时候能好啊!你这副样子,去哪儿玩儿都不方便。房遗爱特意嘱咐我,不让我带你出去,怕人来人往的碰了你。” 李高阳走过去费劲巴力地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书,拍拍上面的灰,摇着头。哎,可怜这一本子的学问! “你非要听他的?他是你爸你妈?”一提到房遗爱,李高阳的火儿就搂不住。看见萧春夏全城戒严的神情,她敛了敛如矩的目光,让自己柔和了点儿。“春夏。” 萧春夏一哆嗦:“你还是如狼似虎的吧!你这样我害怕。” 李高阳一笑。呃,还柔和过头了。“萧春夏,你觉得,住在房遗爱家里舒坦吗?” “舒坦啊,要什么有什么,有吃有穿有冤大头,什么都不用咱们自己拿钱。”萧春夏在这间屋子里四处翻找。 “别找了,我这儿没那么多吃的。”李高阳无奈的说。她们俩所在的这间屋子,是李高阳平时住的碧云斋。她继续把话题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引去:“舒坦吗?永远在寄人篱下。看哪个仆人不顺眼也不能换,哪个仆人看你不顺眼却能随便给你脸色看。”说完她状似无意地看看萧春夏。 果然,萧春夏的脸色变了变。她住的傲霜斋里的小丫鬟如意,不知怎地,就是看她不顺眼,每天动不动就给她两句风凉话听,噎得她在傲霜斋里一秒钟都不敢多呆,天天泡在她的碧云斋里。 李高阳用眼角睐了她一眼,说:“房府的厨子做的饭吧,好吃是好吃,就是他是个湘菜的厨子,吃的久了,就腻了。要是咱们自己有个地方,就能请个全面点儿的厨子,想吃川菜做川菜,想吃粤菜做粤菜,多好啊。” 萧春夏眼睛亮了亮,又犹豫地看着她说:“自己有个地方?那不得买房子吗?可是……咱们不是想全国旅游,做两个旅游达人吗?旅游还怎么买房子啊?” 李高阳有的是耐心:“旅游和买房子不冲突啊。不管到什么时候,也要有个自己的地方,旅游回来才能有个安稳的落脚点啊。”看萧春夏好像有些动心了,她开始往火上加柴禾:“你没发现在这儿住的最大不便是什么吗?” “是什么吗?”萧春夏一愣一愣的。 “晚上出不去啊。咱们住的这个地方是坊间,一到宵禁就没有了夜生活。其实,我听丫鬟们说,晚上,在市集那边儿,一切才刚刚开始哦。” 萧春夏一阵火气上头:“买!必须买房子!马上,明天,咱们就在长安买房子!” 李高阳脸上涌着欢喜点头,很欣慰。“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儿了。” “谁要离开这儿了?”门外,房遗爱一身紫金袍服从阳光里走来,鼻直口阔。这才上午,却一身酒气。 他走进来两人才看见,他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晶亮,脸上却有化不开的郁闷。他笑盈盈望着李高阳:“怎么,要走?” 李高阳歪着头抿着嘴,笑得格外天真烂漫:“是啊。这段日子打扰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好,走吧。走了也好。”房遗爱的话让李高阳一愣。她以为他会为难她们好久才能让她们搬出去,甚至还要用一些小计谋。 房遗爱学她的样子也歪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李高阳脸沉了下来:“你看我干嘛?” 房遗爱的语气轻柔:“让我好好看看你。” “看可以,保持一定距离。”李高阳一本正经地说。 房遗爱哈哈大笑,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睛一亮,趁她没注意将她的手腕擒了起来,笑看着她手腕上的手镯:“你还说当掉了。”眼睛里的柔情腻人啊,让萧春夏看了一眼就觉得含糖量忒高,想赶紧离开这个雷区。 “我看它值点儿钱,又赎回来了。关键时刻万一能卖个大价钱呢。” 房遗爱也不气,笑着说:“也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能救个急也好。”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今天陛下召见我,说高句丽宝藏王奏请唐朝,陛下要我去高句丽考察教导东方先进文物礼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高阳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看他:“八学士?” “什么?”房遗爱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八个人?” 李高阳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历史书上看来的,便含糊地说:“听人说的。” 房遗爱眼神古怪地说:“哦?原来坊间竟然也知道了?消息传得真快。”他不放心地看看李高阳,说:“你的伤还没好,别只顾着玩儿,一定要养得结结实实了才能去胡玩瞎闹。” 萧春夏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李高阳胡玩瞎闹,听着真挺爽。她感叹着说:“一对金童玉女、*,就这么劳燕飞分了?” 李高阳眯缝着眼睛看她,她不敢再说下去了。 “什么时候启程?”不知怎么,李高阳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家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烦,走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三天后。这两天我陪你们一起买房。把你们安顿好了,我再走。否则,万一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从长安走了呢?我还去哪儿找你……们?” 李高阳的心里微微一跳,扭头看向窗外,全当没听见。 第107章 开个同福客栈,当把佟湘玉 李高阳知道房遗爱要去朝鲜之后,倒是对他稍微好了一点。以往他每天来的时候,她都是冷言冷语,从来不给他好脸色。这几天倒是一点儿没有。虽然不至于很温柔,但也没太别扭。 房遗爱每日晨起就来,陪着两人看房子。看了很多家,也有看起来宽敞明亮的,但最后还是被否定了。 最后,两个女生决定,不在居民区混了,要在商业聚集地买一间商铺。长安城市坊分明,晚上宵禁这事儿对爱玩儿爱吃的萧春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这么美的长安城,这么繁华的夜市,不物尽其用就真的可惜了。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们就买一间商铺!”在考察了两天之后,从居民区走出来的萧春夏终于拍板决定了。 “可是,你们两个女孩子,能做什么生意呢?”房遗爱走在她们俩身后一筹莫展。本来是想力劝二人买了离他私宅不远的一处宅子的,那个园子景致好、地段好,什么什么都好,而且离他的宅子近。可这两个丫头坚决不同意。 “哎呦,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富二代、新新人类、不走寻常路的小叛逆,还会搞性别歧视?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能建功立业、扬刀立马,闯出一番天地吗?再说了,我们买商业区主要也不是为了赚钱,不就是图个玩儿的方便嘛。”萧春夏满不在乎地说。 李高阳在心中一声轻叹,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输人不输气势都不懂。本来前一句说得虎虎生风,非要在最后一句把自己猪一样的本质说出来。 长安的商业区是左右对称的,以朱雀大街为中轴,东南的叫“东市”,西南的叫“西市”。一个一个封闭的店铺就像棋盘上的格子一样,非常方正。 商铺都热闹的很,有政府派的官商,很多是卖那种垄断性货物的,盐啊什么的,这样的店铺牛气得很;有国外来的“番商”,卖的都是国内没有的外国特产,绿松石啊什么的;有“前店后坊”的作坊主,后边的屋子里做工,前边直接卖,有打造首饰的店铺什么的;还有转手贩卖的坐商、各地涌进来的行商…… 商品更是种类繁多、琳琅满目。丝绸、服装、珠宝、首饰、药材、皮货、漆器、竹器、陶瓷、书画、薪炭、饮食……上九流、下九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商业区里做不到的。 李高阳非常头疼地看着脸都笑抽抽儿了的萧春夏问自己,在这里买房子真的对吗?她们那点儿钱会不会一年就被这个被吃喝玩乐冲昏头脑的萧春夏给败光了? 她忍无可忍地拉住又要消失不见的萧春夏说:“我们是来买店铺的好吗?不要在瞎逛砍价去了好不好?你想砍价去跟房主砍,别去买那些零三八四的东西成吗?以后有的是时间。” 萧春夏自打到了商业区就异常活跃,她抓抓脑袋,眨巴两下圆眼睛,看着李高阳笑了:“呃,我倒真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嘿嘿。”她小手一挥:“走!买店铺去!” “你想好要做什么了?”李高阳问。毕竟银子是人家的,自己只是个寄她篱下的米虫。用她的钱开店,当然要她拿主意。 “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看买到的店铺适合干什么,再决定干什么呗。”萧春夏嘻嘻笑着,把买商铺说的跟买跟白菜差不多。 李高阳觉得浑身都不好了,她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们俩会坐吃山空,到时候可能这个二货就会带着自己去要饭的。 买店铺真还不那么容易,长安商业区的生意兴隆,卖店的本就不多。为数不多有空屋的几家,不是地方偏远,就是只租不卖。 在三个人积极的寻找下,还给她们找到了一间非常不错的店面。这是间二层的客栈,楼上楼下收拾得很干净,格局有板有眼,各种软装潢还有那么点儿小情趣。 萧春夏看了一圈,直接拍板:“好,就是这里了!买下它,改名叫同福客栈,我也要像“武林外传”那样,自己做一回“佟湘玉”!哇咔咔咔!”她站在二楼的斜窗往外看,正好看见隔壁那家商铺的招牌,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咋咋呼呼地说:“李暖,你看看,邻居也好!‘暖香书苑’,看人这学校的名字起的,多有知识有文化有内涵有品位,真雅致啊!” 李高阳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字,又看看那书苑粉红翠绿的挂饰,还有那大白天还紧闭着的窗户,说:“你真不知道这书苑是干什么的?” 旁边的房遗爱和卖商铺的店家均别过脸去。 萧春夏又看了看那个牌匾,没错呀,是书苑两个字啊,她皱起一张脸问:“看你这鄙视的小眼神儿,难不成这地儿是蒸馒头的?!” 李高阳回头看了她一眼,看她吊儿郎当不怎么着调的样子心就哆嗦:“哎,没文化,真可怕。那是青*楼。” “啊?我书读的少你不要骗我!”萧春夏惊心动魄地叫了一声:“青*楼不都叫什么红袖招、天香阁之类的吗?怎么能叫书苑?!” 店家咳嗽两声,充着笑说:“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是这家也叫暖香教坊,来头大得很,里面官ji居多,主掌俳优杂技、教习宫廷俗乐,这里的很多艺女们都会常常去给达官贵人们演技助兴。” 他生怕说多了漏了底,赶紧转移话题:“两位娘子,我们这家客栈的东西,都是上等的花梨木的,你看,我保你用三十年都不会变形。你看看,这里所有的家具,楼梯,都是*成新的,你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地方……” “老板,你这间店是什么时候开的?”李高阳轻飘飘打断了店家的话。 店家一直在针对那位咋咋呼呼的小娘子进行忽悠,压根儿没把这进门就没说过几句话的放在眼里,他据实回答说:“前年秋里。”他不知道,李高阳已经开始智力问答了。 李高阳点点头,慢慢踱着步看着屋子里的东西。依然是那轻轻柔柔的语调,依然是带着笑的表情,却听得店主心里一阵打鼓。她说:“前年开的店,照楼梯和用具的磨损程度,贵店的生意只怕是不好吧?” 店家虽跟他们说要回家养老,实际上真正卖店的原因却是生意特别不景气,让李高阳一问,一时之间倒答不上来了。 李高阳看着店主,眼眸如秋水明月,微微浅笑:“您要的这一千两银子实在是贵了些。我给你三百两,您看成吗?您若是再还价,我们就去别处看看。照我看,来您这儿看房的人,大概也不多吧。”看他热情的态度和生怕他们跑了的眼神就知道了。 “这……小娘子真是太狠了。三百两连我的本钱都赔在里面了。”店家哭丧着脸说。 “我刚转了一圈,你里面的摆设都给你估了价了。就三百两,你虽然不赚,倒也不赔。”李高阳清高得如池中的一株莲花,可这只莲花偏偏是个带刺的,分分钟会出刀让你肉疼。 萧春夏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高阳,说:“大暖儿,果然还是你狠毒。” 果然,最后店家同意了。 萧春夏说:“哎,先等等。我看我还剩多少钱。”一句话,让另外三个人都想去死。她一边摸着自己的小包袱一边说:“这几天花钱没个数,也不知道剩多少钱,够不够。” 李高阳也是醉了。就这样的经济实力,人家刚才要一千两的时候,她也敢拍着胸脯说要买呢。 最后关头还是房遗爱按住了李高阳要当众开包袱点银子的手,说:“这钱,我来拿。” 富二代就是富二代。萧春夏一拍他的肩膀,赞许的说:“土豪,多亏我们抱住了你的大粗腿。我没有白白看好你,再加点儿油,我就把暖儿托付给你了。” 房遗爱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不知道这跟腿有什么关系。又想,这腿,粗吗? 李高阳没说一句愿不愿意,就这么被托付出去了,心里的气憋的呀。 当天晚上,萧春夏和李高阳就搬了过来。 萧春夏有了在大唐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又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业,已经疯的找不着北了。 她和李高阳呆在最好的客房里,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看着屋子里豪华的装修,嘿嘿笑着说:“我们也算有产业的人了,李高阳。” 李高阳躺在床上,脸上也带着笑容:“明天开始,我们需要招个厨师、一个跑堂的……嗯,跑堂的还是算了,你来干。一个账房……算了,就我来干吧。就雇一个厨师就成了。” 萧春夏头儿点的跟鸡啄米一样:“对对对,厨师必须请,还得请个好的!”她从窗子望出去,这里看不到隔壁的青*楼,却有歌舞声传来,把她的心搅得都要飞出去了。 “啊,太好了太好了!穿越就要有个穿越的样子,遇美男逛青*楼一个都不能少。我们遇到的美男虽然都不怎么称心,不过这青*楼倒是有了。哈,我一直以来的小心愿就是参观一下古代的红灯*区!也算不白穿越一回啊!” 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看看青*楼。只看一次,一次怎么够,我要看见许多许多的青*楼。一个看看,看看名ji。一个看看,看看俊小*倌……” 李高阳闭上了转过脸去,《种太阳》这首歌能让他糟践成这样,也是醉了。 连窗外的月亮都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扯块乌云遮住了脸……和耳朵。 第108章 干饭一碗,混蛋一个 同福客栈开业在即。为了酒店的长远发展考虑,在这间快捷式酒店开业之前,萧春夏和李高阳做了不少相关筹备工作。 首先,是按李高阳的设计图纸改造了门面。古代人每天都在看古色古香的建筑,对这种装修类型当然不感冒。所以,两个人想弄出点儿现代感极强的装修风格,打造出高大上的感觉。 好在房遗爱还没走。李高阳说死了不去,没办法,萧春夏就豁出去她的二皮脸没事儿就上门去找他讨要东西,只要他一面露难色,就提一提高贵典雅的李高阳女神。于是,所有难题便都迎刃而解。 本来按她们俩的意思,是想用大片的抛光玉石做成像玻璃幕墙的效果。可是,房遗爱委婉地提出,如果她们不怕三天两头就有贼惦记,晚上去她们家门口撬玉石的话,尽可以那么做。她们一想有理,便改成了大片的抛光精细的铜片,嗯,做出来倒也非常炫酷,引得旁人驻足旁观,连连称奇。 接下来,李高阳自己在家里招聘厨师,派本来就闲不住、天天跑出去逛的萧春夏当探子,打探长安城里大小客栈的薪酬状况、“员工职位”还有入住价位。 好在唐朝开店用不着那么多的合格证书,这点比现代强了很多。她们只要打点好了市场管理机构“市署”和“平准署”,就一切ok了。当然,这一切都是萧春夏去干的,因为她怕让李高阳去,那些爷爷们里边儿谁看上了李高阳,那可就热闹了。 萧春夏还给员工们定了统一的工作服——其实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就是她、李高阳还有一位雇来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 一切准备停当,对“同福客栈”的宣传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她们在高处悬挂条幅:同福客栈即将隆重开业,敬请期待! 萧春夏还去房遗爱那儿求来了20来个小厮,帮她们发宣传单。拦住各种卖菜的大妈、喝酒的叔叔们来体验酒店的环境。 一应手段,把长安城的商家们看的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一家哪儿来的这么多的花招。 开业这一天,更是热闹。房玄龄家的二公子隆重地来给同福客栈剪了彩。剪彩,长安城的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就是弄了个大红花两边都是红飘带,房公子咔咔两剪子下去,把大红花剪在了托盘里。人们在一旁看着很是纳闷,这么咔咔用剪子剪,难道不是剪断了财路吗? 果然,如他们剪彩那天预料的一样,这一家“同福客栈”的财路,确实是断了。 “为什么?!”萧春夏捂着脸看着她们冷落的门庭,“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呀,怎么就是没客人呢?!”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两天你已经问了几百遍了。”李高阳淡定地站在柜台里写账本。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呀?”萧春夏穷追不舍,这几天问“为什么”都成她的职业病了。 李高阳抬起脸,一皱眉,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回廊,那位今天刚住进来的住客正站在二楼窗子那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隔壁“暖香书苑”的院子发呆。 她看着萧春夏平静地说:“你跟我说过,得失心不要太重,那样很没意思。你还说,你买下这里本来就没怎么想赚钱,只不过想在商业街住下方便晚上逛夜市吗?你现在又是怎么了?” 萧春夏撇着嘴:“可是……谁不想自己的买卖生意兴隆啊。我就是想不透,到底什么让我们这儿这么冷清。” 李高阳神秘笑笑,冲二楼那位正往外张望的住客努努嘴,说:“你信不信,这人,今晚就会退房。” “你怎么知道?”萧春夏正想再多问,房遗爱施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今天他穿了一身蓝色锦袍,不似平时穿得像个俗艳招摇的孔雀。显得他朗眉星目、皓齿熠熠,从容而有气度。连李高阳看了,心都跟着跳了一跳。 “哎呦,今天穿这么帅是为了什么呀?”萧春夏逗起他来。 他跟萧春夏打了声招呼,便站在“收银台”的地方静静端详着李高阳。 李高阳自己做自己的事丝毫不乱,见他看她迟迟不走,抬头爽快地对上他的眼睛:“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房遗爱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手放在下巴上微微一笑:“我不打尖儿,也不住店。” “那恕不接待。”李高阳低头继续写账本。 房遗爱立刻改了口:“我不打尖儿不住店,我吃饭还不行吗?” 李高阳也爽快,笑着问:“那么客官,您想吃点儿什么?” 房遗爱咧嘴呵呵一笑,冲着李高阳说:“来碗白饭,一个鸡蛋炒鸭蛋。” 李高阳点点头,冲着后厨吆喝一声:“楼下的这位客官,干饭一碗!混蛋一个!” 一句话把萧春夏乐得直不起腰,哈哈大笑着跑出了门去。她知道,房遗爱是来找李高阳的,这点儿觉悟她还是有的。 “我明日就启程了。”房遗爱笑呵呵看着李高阳说。这丫头,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从来没对自己表露过丝毫,他还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哦。然后呢?”李高阳慢慢把笔放在砚台上,抬起头直视他问。 房遗爱有点儿发怔,他歪头看她,看她毫无情感的眼神,不免有些心酸又有些可怜地说: “暖儿,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美、聪明,这都很吸引我,可这也不是像你想的那么重要。我有时候看见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小时候的我自己,好像你不管站在多热闹的时候都觉得你孤零零的。我想照顾你,我喜欢看见你笑。” 他见李高阳没有说话,他便接着往下说:“我明天就要走了,高句丽山高水远,我这一去不知道有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李高阳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轻声咳了咳,端起手边的茶来润润嗓子,揣度了一下自己的台词,才轻轻张口了:“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小女是一介草民,房公子是达官贵臣,皇上眼前的红人,您的亲事,想必不会是您说了算的吧?既是这样,说这些都是无用。您呢,我不敢高攀。我呢,您也少来搅扰我的清净。” “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你也喜欢我,我……” “你怎么样?你就娶我做妾?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把她娶了做你的其中之一就是对她最好的交代了是吗?可是我不这么想。”李高阳敛去刚刚脸上的认真严肃,换上了一张笑脸,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得栩栩动人,她引用了萧春夏常说的一句话:“我可是新新人类呢,你们大唐那些乱七八糟的古板理念只适合你们大唐的那帮脑子进水的姑娘,我们可不行,我们崇尚的是‘鸳鸯双戏蝶双飞,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们最起码的择偶标准。” 房遗爱的眼睛里有着诧异,他以为世界上,只有他娘一个女子是个与人不同的,不管旁人的非议,不顾祖父祖母的威逼利诱,不许爹纳妾就是不许,一辈子也没松过口。有时候,他很为自己的爹抱屈,堂堂一个一朝宰相,府里连个侍妾都没有,一生刚正不阿,单这一件事,让人笑了一辈子。 李高阳说的没错,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他喜欢她,看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外表冰清玉洁,内心聪慧刚毅的女子。他也很想娶了她,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想一生只娶她一个女子,为了她一个人,放弃了所有人,这是他以前认为疯了的事。 他从前就对自己说过,无论如何,他这一生,绝不会像爹爹那样,在女人面前活得窝囊。现在,他依然这么想。 房遗爱心里有些别扭,迟迟没有说话。 这时,厨子从后堂厨房中走了出来,委屈地对着李高阳说:“暖儿姑娘,干饭倒是好做,可是这混蛋,是个什么呀?” 李高阳扑哧一声笑了,对他挥挥手:“不用做了,下去吧。”房遗爱也跟着笑了起来。 房遗爱看着李高阳好看的笑脸,心里头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问:“那明天你会给我去送行吗?” “送行?为什么?”李高阳噼里啪啦、字字清晰,噎的他不轻。 “我这一去,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作为朋友,你也该送送吧。”房遗爱人生中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委屈。什么时候不是女人求着他的?现在是怎么了,偏要在这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的。 李高阳提起笔也不抬头:“我这人吧,会那么点占卜之术,你这一趟,没什么事儿,不需一年,就能平安归来。屁大会儿的工夫,还送什么?估计你明天,最不缺的就是送行之人吧?” “哼!你……”房遗爱伸出一根手指,想指她,又徒劳放了下来。一甩袖子:“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拂袖离去。 李高阳头都没有抬一下。心里说:李高阳,你做的对!就该这样做!千万不要心软!你明知道他是个短命鬼,千万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千万不要! 可不知怎地,心里却总是不能平复。她安慰着自己说,大概是这么多天,店里没有客人,有点儿上火了。去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会好了。 第109章 人是世已非,岁去情常在 果然,那位客人一到晚上没有过夜就退了房,人家认掏了一晚上的房钱,晚上也不在这儿住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那位客人前脚刚走,萧春夏又抱着头在冷冷清清的大堂里面干嚎了!她嗖嗖嗖跑到李高阳面前,晃着她的肩膀:“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倒是说呀!” 李高阳被她晃得头晕,苦笑着指着门说:“你去跟着他就知道了。” “啊?是吗?”萧春夏全身上下的好奇细胞都被激活了,放开李高阳,赶紧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了出去。 半晌,萧春夏终于耷拉着肩膀走了进来。 “知道怎么回事了?”李高阳嘴角一牵,笑着问。看萧春夏吃瘪的样子她还真挺开心。 “擦,那个大色*狼从咱们家拐出去就跑隔壁青*楼去了。你看从咱们家出去的时候人五人六的,说什么有要事在身要退房。哼!什么要事?!原来是去……那什么去了!”萧春夏毕竟是朵小黄花,嫖ji这词脸皮多厚也说不出来。 李高阳笑着摇摇头:“没办法。不正经点儿的男客们本来想住店的,瞧着瞧着就被隔壁的****去了。正经点儿的客人谁愿意住在**隔壁呢?买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蹦着高想买,我拦得住你?!” 萧春夏一拍大腿:“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李高阳以为她会后悔莫及之类的,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了,不是咱俩的问题,那咱俩不用想办法改进了。从明天开始,咱俩就把店铺交给红嫂(保洁阿姨加采买)、月月(服务员,她们今天新雇来的)和马昆山(大厨),晚上的时候作为地主,回来收租子,咱俩就可以游山玩水了。” 好嘛,原来问题找到就完事儿了。这家伙一点儿没上火。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两人干脆过上了甩手掌柜的生活。每天来住的客人不多,有几个吃饭的客人都让月月代收了钱,回来一对账,清清楚楚(主要是因为客人太少了)。 游山玩水,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游遍了泾、渭、灞、浐、沣、滈、潏、潦八大水,终南山、陇山、函谷关,还看了各种原,少陵原、白鹿原、凤栖原、乐游原、神禾原…… 如果不是快到除夕过年了,这两个家伙可能会跑得更远。 这天,天刚亮,两个人打算着想去集市上买些过年的东西。刚一出门,就见一个小乞丐横在家门口。 萧春夏一看这小家伙蜷缩在门口台阶上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家的小萧遥,连忙冲着门里刚开张的几个人喊:“红嫂!月月!快拿碗粥出来给这位小兄弟!这孩子肯定是好几天没吃一顿饱的了!” 台阶上的孩子一听萧春夏的声音,连忙蹦了起来:“姐!” 萧春夏听到这声音一哆嗦!连忙拉了那孩子的手细看,这孩子脸上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脏的像个小泥人儿。萧春夏也来不及进屋舀水,啪地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抹了抹(周围那几个人浑身一凛,大概心里想着,这口唾沫多亏没吐到自己脸上)。 那孩子却一点儿嫌弃的神情都没有,只嘿嘿嘿地笑。 “遥遥!”果然是萧遥。萧春夏拉着他的手又跳又叫,叫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他们两个没跟你一起来?“ “来了。你在信上只说是开了间客栈,又没说名字,昨天晚上我们就到了长安了。但几个客栈都关了门,我们这一身也不方便硬闯,便商量着在门口堵着,怎么着找上两天也能找到你了。” 萧春夏连忙拉着萧遥的手去找另外的两个弟弟。 一边走着,萧春夏才一边想起了什么,恨恨地说:“是娄师德那个娶了老婆忘了朋友的家伙容不下你们了?害你们弄成这副样子跑到长安来。” 萧遥挠挠头,做贼心虚地说:“姐,你千万别怪娄大哥,他不知道我们出来。我们几个一看你的信就坐不住了。我们三个怕娄大哥和娄师洋不放我们出来,就自己跑出来了。反正乞丐也是我们的老本行,我们就一路要饭来了长安。” 原来,萧春夏到了长安之后不久便写信去了娄府,本来是告诉萧凌云、萧纵横、萧遥和娄师德他们,让他们宽宽心,知道她们一切安好。 可萧家三兄弟知道姐姐在长安彻底有了房产之后便惦记了起来。一直写信过来说想过来和她们一起住。萧春夏挂着想让弟弟们多学点儿文化知识(现代像他们那么大怎么着也得再读个六七年书啊),没允许,说等他们读好了书再过来找他。谁知道这几个小子耐不住性子,跑了过来。 萧春夏看见几个弟弟又长高了一大截儿,心里高兴得很。说:“嗯,来了也好,在这儿上学也是一样的!太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过个团圆的除夕夜,今年一定要过得快快乐乐的!” 提前几天,她们就给红嫂、月月和大厨昆山伯伯发了红包、放了年终假。到了年三十这一天,萧纵横早早就张罗着去换门神,本来还要钉桃符、买春联,可萧春夏拦着他没让。说是要让李高阳写一副对联,再写一个福字,虽然与众不同,但也算寄托对千年以后的亲人们的一种想念。 家家户户这一天都是要祭祀祭祖的,整个同福客栈的人们里,就没有一个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祖先的。萧春夏和李高阳更是混乱,自己就是自己的祖先,所以这一项算是免了。 萧春夏看见李高阳写的春联怔愣了很久,她写的是:人是世已非,岁去情常在。 她看了好久好久之后跑进去抱住李高阳的肩膀,说:“学霸!从今天开始,有我就有你!”李高阳笑着接过话来:“别蒙我,没你也有我!我比你消停得多!”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看得一干小鬼摸不着头脑。 除夕夜,到处爆竹鸣响,家家团聚守岁。 同福客栈的人们本来是把团圆宴设在正厅的,可是萧遥一会儿出去放一挂鞭炮,一会儿出去放一筒烟花,折腾得大家一会儿进一会儿出,好烦哦。于是萧春夏说,反正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干脆就把干果瓜子端去院子里吧,外面那么热闹,咱们就到院子里,开个自己家的“春节晚会”好了! 李高阳知道萧春夏是想家了。哪年除夕哪家人不是吃着饺子看着春节晚会的?今年却看不上了,也不知道她们两家的爸爸妈妈是怎么过的春节? 同福客栈的春节晚会还真是办得有模有样。 先是李高阳,她随程施婉学会了古筝。她和萧春夏联袂出演,她伴奏、萧春夏演唱,弄了个《现代歌曲联唱》,唱了《城里的月光》、《青花瓷》和《桃花朵朵开》。李高阳的琴弹得好,萧春夏的嗓子亮堂,直把大家唱得如痴如醉。 萧家的几个小男孩儿,要饭的时候练就了十八般技能,在娄府又学会了很多,这会儿倒是都用上了。 萧凌云拿起箫吹了一曲《佛上殿》,舒缓飘渺,让人听了心里静静的。 她吹完了,其余人都沉默着,萧春夏带头啪啪鼓起掌来。李高阳用胳膊肘儿杵她,轻声告诉她,这么悠远的曲子是不应该这么喝彩的,她很像是在给耍把式卖艺的艺人们鼓掌。 萧春夏一点儿不觉得自己错了,哈哈张着大嘴笑着说:“二啊,我发现你真是长大了,越长越像以前我在故事里听的那些特招小姑娘稀罕的男子了。什么知书达理呀、长得俊秀啊、气质儒……儒……”她有点儿儒不出来了。 李高阳在一旁提醒她说:“儒雅。” “对对对!儒雅!总之我看你这媳妇儿我不用愁了。你这小眼神儿一勾、小笛子一吹,小姑娘肯定前赴后继呀,我看我能省下不少彩礼钱!要不,二啊,到时候,你看上谁了,你使个劲儿勾勾她,一私奔,姐一份钱不用花了!” 李高阳在一旁听得眼冒金星,没听说谁家家长教育孩子拐带别人家姑娘私奔的! 萧凌云也被她说得脸红了,他不大好意思地说:“姐,我这不是笛子,是箫。” “啊,对,箫,箫。在你姐我眼里,一个长管,能吹的,都是笛子。一张琴,往那儿一放挺占地方的,都是古筝。”萧春夏哈哈解释着,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可耻。 小萧遥在娄府学习的这段时间,功课没学怎么样,倒跟护院的娄春学了点儿拳脚功夫,在院子里一舞虎虎生风,很像那么回事。 最后表演的是萧纵横,他长得一张好嘴,说起笑话来毫不费力,包袱抖得一个连着一个。萧春夏跟李高阳耳语说:“我这三弟,真是可惜了。要是在现代,那就是个脱口秀主持人啊!” 李高阳点头称是。 萧纵横的笑话太好笑,几个人哈哈笑起来。这时,墙头上也传来一片笑声。几个人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墙头上多出了黑压压一排脑袋,正被萧纵横的笑话逗得花枝烂颤,笑作一团。 第110章 青*楼和客栈,联袂过除夕 姐弟几个齐齐往墙头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排脑袋瓜儿在墙头上浮现着,密密麻麻的,黑夜里,冷不丁看去,还挺瘆人。但借着天空上偶有燃起的焰火看着,那一排脑袋瓜的脸上倒个个都是嬉笑着的。 看见院子里的人看向了她们,这些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个个不知所措起来,有些尴尬狼狈。 两边一下子都很安静。墙头上的那些人脑袋中,不知道谁带头,开始往下走。 萧春夏见她们要走,心里一急,嚷着说:“诸位要是没什么事儿也跟我们一起开联欢会吧!” 李高阳心里想,这个家伙,从来不怕事儿大。 墙头上的脑袋缓慢下来,有的在歪头打量萧春夏,有的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有一个胆子大的冲萧春夏说:“这位娘子,您……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萧春夏感觉仰着头看她们累得慌,干脆窜到了凳子上,站在上面对墙头上的人们傻乎乎一笑,说:“你们这些美女不就是‘暖香书苑’的红姑娘们?!” 那个胆子大的更觉得诧异了,手把着墙头不大肯定地问:“‘暖香书苑’,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吧?” 萧春夏蹲下身从桌子上拿了把瓜子,嗑着瓜子说:“早前我不知道来着,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呀,你们‘暖香书苑’不就是温柔乡、英雄冢吗?” 李高阳在旁边轻轻拽了拽萧春夏的裤管:“没有像你这么说的。” 萧春夏低头眨巴眨巴她的小圆眼睛:“这句话不是昨天你跟我说的吗?”好嘛,连李高阳也给卖了。 “既然知道,你就不嫌我们……脏?”这女子倒不觉得萧春夏的话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这话问的试探意味十足,“脏”字说的飘之又飘,很没有底气。 萧春夏对青*楼女子的好奇心已经爆棚,她才不管那些,先骗过来再说。“什么脏不脏的?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耳朵两个鼻子眼儿,谁和谁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老人家好像说过这么一句话,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老人家是谁?这个人倒是真的为我们**女子出了口气。”墙上那女子叹道。周围的女子纷纷应和。 “快来吧,我们这儿好吃的好玩儿都有。反正你们也没事儿,都来热闹热闹,快来快来!” 看墙头上的女子们迟迟不动,萧春夏又笑着跑到墙根儿底下去发动群众。那个说话的女子带着头从墙上毫无形象地翻了过来,她带着豁出去的语气说:“姐妹们,难得有人跟我们这样讲话,不管你们怎么样,反正我是要去她们家看看的!” 那些**女子,本来看萧春夏她们玩闹就看得心痒,看那女子已经翻墙过去了,萧春夏又笑意盈盈地在墙根儿底下接着她,更是想去了。有些也从墙上直接翻了下来,有些斯文些的,从大门绕了进来。 一下子,同福客栈的小院儿里前所未有的热闹,女子们个个花枝招展,香气袭人,给小院儿平添了很多色彩。 几个男孩儿虽然心中还是有点儿别扭,但见自己的姐姐浑不在意,便也渐渐不再多想。 原来,领头的女子叫樱姜,是暖香教坊的老*鸨,虽是有些年岁了,性情倒很通达,资历高脾气好,众女子都听她的。 女子们一开始都分外扭捏,站的也远,三三两两欺在角落里,后来樱姜和几个女子都大方地表演了节目,萧春夏和李高阳都大方地鼓了掌,她们见这两个女子果然对她们青*楼女子没有任何鄙薄之心,才真大大方方和她们玩在了一起。 是夜,同福客栈中热闹非常,莺歌燕舞。 暖香教坊的姑娘们第一次不为钱财绽开笑颜、不为一争高下献艺,也第一次过了个暖暖的除夕夜。 这群青*楼女子,一年有364天热闹欢笑,独独除夕这一天,谁会来青*楼买笑呢?她们又哪有家可以回呢?因而,年年的这一天,是她们最孤寂冷漠的日子。 十年如一日的卖笑为生,这一天,她们都不想假装欢颜了。在同福客栈过的除夕,她们有的醉的眼儿惺忪,喃喃着家人的名字;有的恣意欢笑,只是想留住最美最开心的时刻;有的放声大哭,哭自己哭姐妹哭这笑贫又笑娼的世道…… 萧家姐弟见了青*楼姑娘们真性情的一面,更觉得其实她们都一样是人,有乐有苦。从此以后,连萧家的几个小伙子也不觉得**女子下贱卑微了,真心诚意地怜惜起她们来。 同福客栈与暖香教坊,从此建立了长期、稳定、互利互惠的友好关系。 *** “主人,我们到了。”遂伦抬头看着“同福客栈”的牌匾,对身后的李恪说。 “就这儿啊!”李恪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门脸有些古怪的客栈,又扭脸看看隔壁的**,脸歪歪的想,这儿要是生意好,他就把脑袋拧下来。 两个人往客栈里边走,果然,里边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不过听声音却很热闹,全是女子嬉笑的声音。 李恪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他走到门口,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似乎是在门前准备招呼客人。这孩子他认识,早前跟萧春夏一起,被她唤作三弟的。 他问道:“小兄弟,萧春夏在里面吗?” 那小厮看见他,笑得极其热情:“哦,原来是李公子。我姐姐在后堂和朋友们聊天呢。您直接进去吧,想来她看见您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李恪点点头,面上沉吟着。心里却有一丝快意,看来萧春夏是经常提到他的,不然她的弟弟怎么会一下子认出他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萧纵横本就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看过一次的人过目不忘。而且,萧春夏也的确经常提到他,只可惜,是在讨论男生女相啊、人妖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此类的话题时。 他带着遂伦向后堂走去,走到门口向里打望,心里一阵恼火。 一个浓妆艳抹、穿的极少的青*楼女子正被一群女子围在中间,拿着根竹竿立在地当间搔首弄姿,穿得分外少,姿势分外邪恶。 遂伦看见屋子里面的情形连忙扭过脸去。李恪的脸沉了下来,转过身去,轻轻咳了一声。 屋子里面的嬉闹声一下子静了下去,众女子纷纷向门外望去,只见门外一个锦衣素袍之人,长身玉立,背着手站在那里,玉佛一样。看不见脸,只看背影就如谪仙一样。 那个正跳“脱衣舞”跳得火热的少女“咦”了一声,蹦跳着走到门口,绕到李恪身前,一看是他,笑了。“李杨,原来是你啊,我当是谁呢,背影这么帅气!害得我白花痴了一下下。”这话听起来,怎么着也不像是夸他的吧? 李恪惊诧,再看向他刚刚不屑去看的女子。从那张大白脸的轮廓和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依稀找到了萧春夏的影子。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你是萧春夏?” 萧春夏颇有几分得意地笑着说:“怎么着?我打扮的好看就看不出我了吗?这里除了我,谁还认得你?” 李恪很无语,用手点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你这也叫好看?” 第111章 画面太美,不敢看 萧春夏睁着一双大眼睛,把李恪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李杨你有毛病吧?到了我的地盘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 李恪的脸色很不好,盯着她的样子就像盯着一坨牛粪:“你快把衣服穿上,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青*楼女子。” 本来一屋子的女人都在为这个相貌英俊的世家公子犯花痴,听到这句话,除了李高阳,所有的女人脸色都变了。因为,她们就是他说的青*楼女子。 “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呀你?!”萧春夏回头去看屋子里的“姐妹们”,怕李恪再瞎说下去给她们难堪,赶紧插嘴骂了他一句。 暖香教坊的女子们纷纷站起来告辞。“你有客人,我们走了。”说完便鱼贯走了。 萧春夏怕她们往心里去,一直送到门口,说:“明天再来玩儿。” 大家纷纷应了,她才放下心来。 李高阳跟李恪叙了两句闲话,便也找了个借口走了。诺大的屋子只留下李恪和穿着比较暴*露的萧春夏——遂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你不是当了客栈的老板娘了吗?老板娘就你这样儿?”李恪一指萧春夏黑的吓人的眼圈儿和红的像刚吃了死孩子的红嘴唇子,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老板娘都是花枝招展的,好招揽客人,怎么了?!”萧春夏还来劲了。往边儿上的柱子上一倚,做了个风*情风*骚风月无边的姿势说。萧春夏的性格特点非常鲜明,打蛇随棒上就是其中之一。 “你……”李恪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一扫门口,“那些都是什么人,看把你教的,成了什么样子!以后少跟她们来往!” 萧春夏不乐意了:“你一进屋就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朋友们说三道四?!你要是不喜欢看,大可以不必来!我又没要你来!” 李恪一怔,脸色一沉:“你不是开客栈的?客栈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萧春夏饶舌的工夫从来都出神入化:“客栈是谁都能进的,但是基本上没有哪个住店的客人会对老板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李恪恶狠狠瞪着她,说:“你去照照镜子!你当谁都爱管你不成?你看你的模样成何体统!哪有好人家的女子是你这样的?!” “跟你有关系吗?”萧春夏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还翘着二郎腿。本来穿的就不多,里边儿贴腿半截儿的绸缎裤张扬地露了出来。那画面太美,令李恪不敢看。 “你爹娘要看见你这副样子,准被你气死!”李恪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我替我爹妈谢你了啊!你要是想跟他们去告状,出门左转,有棵歪脖树。你拿根粗麻绳儿去吊一吊,幸运的话,你兴许会穿到他们身边。到时候请你帮我告诉他们一声啊,我过的还不错,跟他们当时想的我将来一定找不着工作非常不一样,我自己开店做了老板了。”萧春夏大嚼起糕点,还顺势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 李恪在人前从来都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不会多说一句不好的话。不知为什么,到了她面前却失了分寸。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在这里斗嘴,自己觉得自己很没意思。便抬腿往外走,走到门口冷哼一声,说:“哼!谁有空理你这些闲事!你爱跟谁交好就跟谁交好去!我走了!” 说完,气呼呼向门外走。 萧春夏笑着一路小跑追了过去,说:“客官慢走不送啊,我们这儿没别的便利条件,就是花姑娘多,您要是不喜欢,那我就没办法了。” 李恪腾腾往外走,听她继续这么气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深深看着她。“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不识抬举。”他站定在她面前,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颌,说:“你们这儿的花姑娘,包括你吗?” 萧春夏的脸变了变色,不过她像来是倒驴不倒架的,嘴硬得很:“怎么着吧?包括我,怎么着?” 李恪半晌没说话,盯着萧春夏的脸笑得很吓人:“好,那我住这儿了。”说着,捏起萧春夏刮着大白的脸就亲了上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萧春夏的手里面还捏着她跳钢管舞的那根竹竿,竹竿傻愣愣地杵在地上,跟萧春夏自己一样。 李恪本来是被她气的,只是吓唬吓唬她。可是,沾到了她的脸,闻到了脂粉气息底下遮掩着的那股熟悉的味道,他却迷失了自己原本的心思,一心一意亲起她来。 几个月没见,他的确是想她了。这个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子的女子。她的脸黏糊糊的,头发上都是俗艳女子们俗浓的味道,可他却吻得浑然不觉。 他托着她的后颈,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轻吻着她。他素白的容颜上爬上了一丝红晕,他自己看不到,不然他就会在自己轻颤的眼光中看到一种虔诚的急切。 他的唇温润甜蜜,一点点刷过萧春夏的脸颊、鼻尖儿、眼睫毛儿,蜻蜓点水似的四处撩拨,最后终于找到了嘴唇。寻过去便再不放开,吻得投入忘我。萧春夏被他吻得浑天迷地,手中的竹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没了这个碍事的东西,李恪更肆无忌惮了,把萧春夏揽得紧紧的,生怕她飞了一样,两个人唇抵着唇,一样的气息。 “放开我姐!你这个臭**!”门口一声断喝打断了两个人的卿卿我我。 萧凌云眼里冒着火星跑了过来,把萧春夏一把拽到自己身后——萧春夏这时才发现,这大半年的时间,凌云的个子长了这么多,居然长到自己肩膀了。 “你是谁?!”萧凌云的声音都气得哆嗦了。 “我……”李恪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懊恼,竟然让一个小鬼看到了自己失控的样子——竟然还是跟萧春夏,还是这副打扮的萧春夏! “不管你是谁,离我姐远点儿!”萧凌云的动作活像个保护小鸡崽儿的老母鸡。 萧春夏有点儿同情起李恪来。他们家小二可不是好惹的。她为了避免战火,拉着小二的袖子说:“他……他还以为我是个青*楼的花姑娘呢。” 萧凌云更火了:“你这是私闯民宅!强抢民女!我们足可以去报官!” 李恪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行为里,看见萧家老二那副他姐姐是香饽饽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我是来住店的?你们家不是开客栈的?还不让人住了?再说,你看看她那副样子,不像个……卖笑的女子?!” 萧凌云回头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眼睛差点儿从眼眶里掉出来,这……难怪人家误会她,她穿的也太……少了吧?这脸也太白了吧?这眼睛上边画的一圈黑是什么? 萧凌云第一眼看自己姐姐之后,又接二连三看了很多眼,又看看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子,觉得自己如果是他,大概下不去嘴。 本来是想干一架的——虽然自己很可能干不过这个大个子,但姿态还是要有的,干过干不过那是另外的事。可看到姐姐这副样子,他就不想干了。心想,这个男子也就是色了点儿,心肠大概不坏,打扮成这样的青*楼女子也要,应该是挺有爱心了。 他轻声说:“要住店在前厅登记,后面是我家的私宅。” 李恪略一点头,施施然走了出去。 咦?小二怎么这么奇怪?萧春夏好奇地看过去,萧凌云看了她一眼,咳嗽一声,声音怪怪地说:“姐,也不怪人家住客误会你是……那什么,你看看你穿的,你这妆化的,赶紧去洗洗脸、加件衣服。” 萧春夏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刚才看着自己和一个男人打kiss,还在弟弟面前袒露了穿的不算太多的胸*脯,脸猛然一红,赶紧一低头钻了出去。这老脸啊,全让自己给丢尽了。 第112章不高兴的事儿说说,让姐高兴高兴 同福客栈的生意日渐冷清,萧李二人也不想法子调整它,每日的进项够给服务员、厨师开工资的也就行了。本就不是指望赚钱开的,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晚上能出去溜达也就完了。 **的姑娘们看两人对她们也不嫌弃,就越来越多,白日里没“工作”,只要不睡觉,都会和他们插科打诨。 萧春夏是个最能拉帮结伙的人,每天旅游的正事儿之余,总会和一帮姑娘笑闹作一团。 这日,**的姑娘们围坐在李高阳设计的青泥壁炉旁吃着瓜子插科打诨,萧春夏看见**的红姑娘杏雨坐在人群的后边一个人看着壁炉里的火发呆。萧春夏这人吧,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好个八卦,便探头探脑地贴了过去。 她用胳膊拽了拽杏雨,问:“喂,大美人儿,咋了?今天你打进来就低眉顺眼的一副受气包儿童养媳的模样儿,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跟姐说说,让姐高兴高兴。” 杏雨拿出手帕一股香风打在萧春夏脸上:“去,一个女子,一天没有个正经的!跟你说了你也没办法。”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没办法呢?没听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咱还有个女诸葛暖儿呢!你以为我们暖儿是吃素的?!我告诉你啊,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上下五千年,没有她不知道的。”她神秘兮兮地给杏雨递上一个贱贱的笑意,毫无底线地出卖了自己的盟友李高阳。 杏雨不以为意,拿手帕象征性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哎,这不嘛!前些天,那个做丝绸生意的李老板包了我二十天,去做生意的时候带着我游山玩水,也算逍遥。可是,回来就糟了。你看,你看我这脸……”她翘着兰花指捏着手绢指着自己的脸。 萧春夏仔细看看,说:“这不还是仙桃嫩果、鲜花一朵嘛,美美的呀!” “哎……”杏雨把萧春夏的脸往旁边一推:“你什么眼神儿啊?我这脸,黑了多少啊!以前是白面馒头,现在……变成荞麦面的了。”杏雨一托腮,嘟着嘴。“你不知道,以前,那些恩客们最喜欢的就是我细致粉嫩的肌肤。可是,自从晒得黑黑的回来之后,恩客就少了不少……” “就这?”萧春夏咧着大嘴说:“不就是晒后修复吗?我当多大点儿事儿呢!”萧春夏一听乐了。 “你有办法?”杏雨姑娘的眼睛叮地亮了。“你现在很像个大师!” “小姐,‘像’这个字你用得不是很准确!来来来,净化脸蛋,还你恩客。”萧春夏拉起杏雨向柜台走去。“那啥,李暖,来,记录!” 李高阳提起笔来,问:“你想写什么?” “生活不像新闻联播,只要换台就能逃避现实。来,让我们直接面对吧。我列出方案,我们来一项一项实现,总有一项适合你。”萧春夏龇着大板牙对杏雨姑娘笑着说。 “你慢点儿说,我写不那么快。”李高阳提着笔刷刷刷,急得不行,着急的说。 “写?我还没开始呢。”萧春夏说。把李高阳气得七窍生烟。 等李高阳放下笔,萧春夏说:“现在可以开始写了。第一条……”李高阳气得在她脑袋上方甩了甩拳头。 “第一条,小黄瓜泥面膜。小黄瓜磨泥敷脸15分钟。” “15分钟是什么?”杏雨满脸狐疑地说,“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人用黄瓜敷脸,单这样有用吗? 萧春夏法西斯的大手一挥:“关于分钟的问题你就别管了。我也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不过咱们有的是大招儿,招招儿循环用一遍,必有一款适合你!” “第二条,牛奶面膜。面粉和鲜奶调匀敷脸。”萧春夏逐条叙述,李高阳逐条记录。 “第三条,红萝卜面膜。红萝卜磨泥,加面粉敷脸。” 她还想说的更多。李高阳适时打住了她。“你想干什么?” 萧春夏用手在脑门上象征性地抹了一把,一扬脸,做了个很英雄的造型:“这你都看不出来?我要救死扶伤了。” “好好说话。”李高阳冷脸说。 “帮杏雨把晒伤的脸搞白点儿。”萧春夏一遇到李高阳就没电。 “那这三个足够了。”李高阳放下笔说。“你每周把这三个叉开轮番用,怎么着也能比现在白点儿。贪多嚼不烂,没听说过?” 萧春夏吐了吐舌头:“我这不寻思卖弄一下嘛。我知道的还多着呢,什么芦荟蛋白面膜、什么豆腐面膜、什么青瓜蛋白面膜……老娘的老娘就是干这个的,这涉及到了我的专业领域啊。” 萧春夏能有个专业领域还真不容易。 杏雨在一旁好奇地问李高阳:“暖儿姑娘,这‘老娘的老娘’是怎么个意思?” 李高阳对萧春夏的态度很恶劣,对别人却还算暖和。她笑笑地跟杏雨解释:“就是萧春夏她娘。” “哦?春夏姑娘的娘难道是个老*鸨?怪不得她对我们这些风尘中人一点儿都不介怀呢。”杏雨豁然开朗地说。 “呃……这个……”美容院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一时之间将李高阳难住了。 “哎,你要那么理解也行啊。”萧春夏一拉杏雨的手,向后堂走:“走!磨黄瓜去!今天咱们就来黄瓜泥!” 李高阳揉着额头想,这萧春夏又开始作妖了!一会儿还不知道现场要留下多少垃圾呢! 你还别说,萧春夏的几个diy面膜还真管用!几天功夫,杏雨的脸眼见着的白,半个月的时间,又白嫩如初了。 青*楼的姑娘们一开始就是开西洋景一样看着萧春夏折腾杏雨的那张脸。反正白天大家呆着也是呆着。围着一天是绿脸一天是白脸的杏雨看看热闹,也好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可大家看见萧春夏真的帮杏雨变白了,心就活泛了起来。杏雨不单是变白了,而且又白又嫩,跟新拨出来的鲜笋一样。 这下,这些姑娘们都开始为自己的小心思操起心来。纷纷来跟萧春夏说她们自己的心事。弄得萧春夏跟救世主一样。 青*楼姑娘们的职业特点决定了,她们跟现代的明星和模特们一样,对容貌和身材有较高的标准。她们的心事也多跟“美”这个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时之间,萧春夏成了知心姐姐,帮助每个迷途中的少女寻找出路。 青霜姑娘担心自己太瘦,说客人们很多都嫌弃她是个骨架子。萧春夏为她制定了严格的增肥计划。调整作息,生活有规律,早上必须起床吃饭,然后才能睡觉。晚上接客之后锻炼身体,消耗了很多能量之后吃夜宵。一天五餐,蛋白质类尤其多摄入,还要看着她做仰卧起坐,保证不长小肚腩。 灵芝姑娘说客人说她腿毛太长,摸她一把跟摸个搓板一样。这个好办,萧春夏帮她自制了蜂蜜脱毛膏,把凉透的自制蜜蜡涂在灵芝的腿上,用布顺着腿毛发生长的方向压紧,数上60个数儿,逆着腿毛发生长的方向撕下去,然后涂点儿芦荟汁。登登登等!两条大光腿出现了!! 好嘛,这样一来,连那些平时不来的姑娘们也来她这里凑热闹了。这个说客人嫌她黑眼圈太重。那个说自己的胸好像有点儿下坠的倾向。都来向萧春夏求办法。 这下子,连正事儿旅游都顾不上了。萧春夏每天都在出谋划策和亲自操刀中度过。 有一天,再次被要求做记录的李高阳面露鄙夷,闲闲张嘴了:“萧春夏,事情都进展到了这个地步,你再不想做点儿什么,连猪都会鄙视你了。” “咦?”萧春夏歪头打问:“那你说说,你和猪是怎么鄙视我的?” 第113章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夜深人静,隔壁的暖香书苑一片红灯高照,人声鼎沸,胭脂翻滚,莺歌燕舞,同福客栈的门庭总算在一天的热闹中冷落了下来。只有一两个住客在楼下大厅里吃着晚饭。 月色如画,此时的同福客栈里,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会议正在召开。与会人员有萧春夏、李高阳、萧氏三兄弟(如果在一边儿吸溜着糖葫芦画乌龟的萧遥也算的话)。 “李高阳,你把大家伙儿都叫来了,赶紧说说你的阴谋诡计吧!”萧春夏勾起嘴角痞痞一笑,摸着自己近来因为帮花姑娘们美容而日渐消瘦的下巴,用研究外星生物的眼光在打量李高阳。 “这两天,咱们这儿的人川流不息,你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就没想点儿什么?”李高阳喝了一口新沏的炒茶,不疾不徐地问。 “想了呀!想怎么给她们祛痘祛斑,变胖变瘦,怎么让她们皮肤光滑、唇白齿红啥的。”萧春夏拿起她的茶杯也喝了一口,“呸”地吐在地上,太苦了,急火火跑去后厨抓了把蔗糖放在嘴里,总算觉得嘴里心里都舒服了。 李高阳思量地盯着萧春夏:“萧春夏,亏你妈妈还是经商的。” “有话直说啊,这种连带着长辈性的侮辱会让我失去耐心的。到时候,我如果想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就不好了!”萧春夏的地痞劲儿又上来了。 李高阳叹气,如果萧春夏的妈妈知道她在这里在用她的诸多方法为人民服务,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她笑了笑:“你就没想过,在唐朝开个美容院?” “美容院?!”一时间,萧春夏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她的胳膊肘儿放在柜台上,撑着下颌,皱着眉头,歪头一边盯着李高阳一边思索着。 李高阳也不急,笑着点头,等她的下一步反应。 半晌,萧春夏摇着头说:“李高阳啊李高阳!你的脑子真不是白长的!你说,一样是吃大米白面长大的,都是妈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怎么就单单长了个龙套的脑子呢?” 李高阳笑了,拍拍她的头:“你复杂的五官掩饰不了你朴素的智商啊!没事儿,不是还有我嘛。怎么着,决定了?” 萧春夏一咧嘴:“反正一样是做买卖,干啥不是干呢!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反正唐朝也没有美容院,咱就开它一家怕什么?!概念崭新啊!还能比咱们这客栈更不赚钱了?!” 一排黑线在屋子上空飞过。没听过这么没有志气的创业宣言! “姐,美容院是什么?”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萧家的几个小弟弟还不知道定下来的事儿是什么。萧纵横对经商最有兴趣,趁着两人说话的空隙连忙问道。 这么一问,萧春夏来神儿了!她摆出一副电视购物主持人的架势专业地开讲了:“你们知道哪些人的钱最好赚吗?” 三个小兄弟的头摇得象等着喂食的小燕儿一样齐刷刷。 “小人儿!美人儿!病人!死人!”萧春夏说得头头是道,“不要用这种崇拜的眼光扫射我,这是我妈说的。小孩儿我不敢玩儿,怕玩儿出事儿。病人我想玩儿,没那本事。死人……还是算了,不到山穷水尽我们不用放那么大的招儿!” 萧家几个弟弟齐刷刷点头,然后齐刷刷问:“那么,美容院到底是什么?” 萧春夏揉揉鼻子,说:“简而言之,就是让女人变美的地方。其实,变美不大可能,因为我们还没有能力整容,只能美美容,就是让女人觉得她们自己变美了的地方。” 弟弟依旧很疑惑。 “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就这么决定了。”萧春夏挥了下拳头。 一副要吃人的样儿,谁还敢说个“不”字儿啊! 开唐朝第一家美容院的决策就这么隆重决定了! 某天晚上,上外边转悠了一圈,吃饱喝得剔着牙回来的萧春夏看见柜台后面一脸便秘表情的李高阳,疑惑地问:“你干嘛呢?怎么一脸阴郁?你也有不开心的时候?哎,这要是在现代就好了。” “为什么?”李高阳从面前那张写满了横七竖八的字的纸上抬起头来问。 “我就可以带你去我们学校附近的大润发捏方便面了啊!捏着捏着你就开心了。”萧春夏剔着牙笑。 “萧春夏,我建议你在大唐就独身吧,不要找老公了,这样挺好。”李高阳打量着萧春夏说。 “怎么呢?” “你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就你这样的道德品质,一下子拉低了我们华夏民族的好几个层次,而且让我们的低素质早了好几百年!”李高阳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萧春夏一把扯过她写的那篇鬼画符,看见上面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字,什么“倾城”,什么“秀”,什么“女人心”,问:“你这是在干什么?练字?” 李高阳叹了口气:“两个人总得一个想点儿正事儿吧?我在想美容院该叫个什么名字。总不能叫‘同福美容院’吧?!” 萧春夏露出了招牌式的大傻笑:“就这?我还以为是什么尖端课题呢!就叫……大唐之花吧!” 得,李高阳想了好几天的事儿,让她斜着眼睛扫了扫旁边儿放着的一瓶子小野花就这么草率决定了。 李高阳想了想,倒觉得这名字还真不错。 “大唐之花”开业之前,李高阳和萧春夏决定再来最后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旦当了老板就不能那么放荡不羁爱自由了——无论如何,这次比上次看上去正经一点儿、靠谱一点儿。 这次因为要开业,两人没走太远。去了长安城西隅的思后园。长安城走了个遍,也只差这里没走过了。 思后园,是汉孝武帝卫皇后卫子夫的陵园,据说庄严肃穆。李高阳一直想去,可萧春夏一听是陵园,就推三阻四了很久,一点儿提不起兴致去。这次,实在没有别的去处了,只好随李高阳去了。 在思后园游览了一番,日头已经偏西,李高阳提议去趟西北隅的普光寺。萧春夏起初有些不乐意,但李高阳说,大凡寺庙旁边,卖吃食的总不少。这么一说,萧春夏就乖乖跟去了。 普光寺是李世民赐给魏征的家庙,这时候原来并未对外开放,两个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倒是临走的时候,萧春夏顺着香味儿找到了一处卖斋饭团的小摊子,两个人才看见,道西还有一处寺庙叫会昌寺。 来都来了,两人便信步走了进去。 两人走在绿杨影中,不断惊叹这寺庙的齐整——惊叹寺庙的主要是李高阳,萧春夏多半惊叹的是嘴里好吃的小吃。 这寺庙造的琉璃碧瓦浮金紫,还真是有一派庄严的气象。三檐经阁、七重宝塔、百尺钟楼,样样不缺。院子里,香火飘渺,瑞兽镇檐,真有几番仙家气派。 萧春夏看正殿中的善男信女特别多,又看见正中的善神菩萨栩栩如生,嘴里咬着一段儿糖稀说:“李高阳,要不然咱们也拜一拜吧,万一灵呢。好歹咱也算老板了,让菩萨保佑咱财源广进,反正跪一下又不缺块肉!” 李高阳无奈地点点头,去花银子请了两柱香,交给萧春夏一柱自己一柱。 两人稽首跪拜。萧春夏口中念叨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神仙啊,求您保佑我和李高阳在唐朝大吉大利发大财,顺顺利利的活到一百岁再作古。如果作古之后能穿越回现代去接着生活就更好了——我说的是接着生活啊,也就是回去我俩还是十五六岁!要是七八十岁可就不行了……” 李高阳沮丧地闭上眼睛,对着正中的菩萨许愿,希望远在现代的家人一切安好,父亲和母亲能够相携终老。 两人许了愿,刚走出正殿,就有一个寺中的行童匆匆追了出来:“两位女施主请留步!” 两人回头一看,来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萧春夏打趣着身边的李高阳:“完了,你说说你,是不是祸水。出门许个愿还被和尚看上了。” 李高阳轻声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小点儿声,当心人家听到。” 萧春夏吐了吐舌头,再不说话。 李高阳柔声问那行童:“小长老,您有事?” “哦,是今日当值的辩机师兄让我来唤两位女施主的,说是旧识。”那行童双手合十说。 “辩机?!”“辩机?!”两人对视一愣。 第114章 你的法号,不会叫悟空吧? 两人被领到寺庙后殿的一处厢房,等在那里。 萧春夏自从走进这间屋子脸色就不对,青白相间,很是好看。直待引领她们的小和尚一走,她着急地盯着李高阳说: “完了完了,是不是我们俩帮娄梨枝写情书的事东窗事发了?这和尚是找咱们算账来了吧?!完了完了,我就说给和尚写情书这事儿不靠谱,哎,你说是不是比送他把梳子还侮辱他的人格呀?!完了完了……” 她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转圈,“和尚不杀生是吧?也不知道会用什么损招儿来折磨咱们俩!也不知道咱们的‘大唐之花’还有没有命开得上……要不,咱跑吧!” 萧春夏提溜着一张苦哈哈的脸开始在屋子里乱窜,妄图寻找一个出口。在三分钟零两秒之后,她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不可能的:窗子是糊死的!就一个出口,门外站着两个一看下盘就很稳的小和尚。这是早就打好主意的呀:要瓮中捉她们呀! 李高阳好笑地看着萧春夏的怪样子,那犹如困兽般绝望的眼神让她很想再多看一会儿。她盈盈而笑,正想劝她省点儿力气,告诉她其实自己和辩机还算相熟。 却不料,一个清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久违了。” 两人抬眼看去,辩机正轻撩僧袍,姿容清癯地打门外走来。清澈的眸子正对屋里的两人微微而笑。 萧春夏盯着辩机皎洁如画的俊雅面容,片刻闪神之后,轻声嘀咕着:“靠,又帅了!一个和尚,搞这么帅是为哪样?!怪不得这里女香客那么多,敢情都是冲着他来的吧?有这样的妖孽,女人们不天天来才怪!”说的这里不像是寺庙,倒像是倌*馆。 李高阳用胳膊肘使劲儿撞了撞萧春夏,示意她赶紧闭嘴。 萧春夏从嘴唇缝儿里咬着牙飘出一句:“哎呀!疼!你撞习惯了是不?怎么没事儿老拿胳膊肘儿撞我?小心一个胳膊粗一个胳膊细!” 李高阳不理她,对着辩机莞尔一笑,淡然开口:“大师,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辩机看着美若芙蓉的李高阳,心底升起一丝暖意,她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女子,淡定从容,眼中有大智慧。 他嘴角勾起,清冷出尘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喜悦:“今日是贫僧当值在大殿中诵经,刚才远远看见二位在此上香,远远的还不敢认,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原来真是故人。这里离扬州不近,二位是随谁来的?” 语气里竟有关切之心。 萧春夏心里还在盘算着,害怕他找她们算账。见他询问,赶紧凑上前去主动交代,态度极其谄媚:“我们姐妹俩觉得总是寄人篱下也不是办法,便给自己赎身变成了自由人。现在我们要打马放歌、纵横江湖……”想想自己好像说大了,又往回圆了圆,“第一步,我们就要踩遍大唐的山山水水,做一对游历天下的姐妹花,之后写一本《大唐姐妹游传》也有可能。” 李高阳含着笑,视线落在门外遥远的天际,心想,你是真敢吹呀! 吹到高兴处,萧春夏还退了李高阳一下:“喂,是吧?李暖!” 李高阳满脸好深莫测的笑容,但笑不语。 “原来两位一直在游历?那倒好,这几日就在小寺小住一段日子最好。今日有高僧要来讲经,很多施主慕名而来呢。小寺的素斋向来不错,还有专供女眷留宿的斋房。”辩机平静无波的眼中隐隐现出一丝期盼。 “哦?不知是哪位好僧?”萧春夏正摆出一副万古奸臣的狗腿模样开口拒绝,李高阳却等着一双顾盼生辉的醒目,抿唇发问了。 李高阳,你成心的!萧春夏咬牙切齿地看着李高阳。 哼,在别人眼中,李高阳是美丽温婉、典雅精致的,笑不露齿、行不带风、吃饭没有声。可是,只有她知道,这家伙其实特记仇儿!特计较!特小心眼儿加坏心眼儿!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害怕被辩机惩治了,非要这么折磨她! 哪儿得罪她了呢?最近和暖香书苑的花姑娘们走得太近了,冷落了她?不能啊。她不是说这样太好了嘛,终于有人能吸引一下她的火力了。那是什么呢?难道是她取了好几天的那么多店名自己都没用,自己随口想了一个把这家伙惹恼了,她记仇了? 其实她这次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次李高阳还真就是真心向学的! 辩机笑容一如既往的悠远,温和地说:“是我的恩师玄奘。” “玄奘?是那个……”萧春夏一听,这名字自己熟啊,她单手打了个佛手,说:“是那个‘来自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玄奘?” 辩机点了点头:“正是。” “你说你是他徒弟?”萧春夏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彩,“你的法号不会叫悟空吧?” 李高阳已经听不下去了,又开始作眺望远方状。 辩机倒一点儿不恼,微笑着说:“辩机便是我的法号。” “哦,原来猪啊猴啊果然不是真的。他是带一个人去的?”八卦精神充斥在萧春夏的所有表情和举动里。 “只他一人。这举世皆知。”辩机眼中有些疑惑。他又哪里知道,很多年后,有一部旷世的作品即将问世,说他师父西游是带着一猪一猴一人一马的呢? “哦。暖儿,我们该走了。西游记比这个好听多了。”萧春夏干笑几声,提醒着身边的李高阳。 李高阳回头看了看萧春夏,完全没有理会她的说法,倒歪着头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那好吧,左右这几天我们也没什么事,我们就住下。” 萧春夏撞墙的心都有了! 肯定是!自己想的很对!就是这么回事!没用她起的店名她就这么抱负自己! 什么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干嘛说她们俩在游历天下?!干嘛非要叫什么狗屁的大唐之花?! 萧春夏这么胡思乱想地揣度了好几天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这辩机和尚,好像还真不是来找她们麻烦的! 他除了偶尔在斋饭后找李高阳聊聊佛经佛法,一般都很忙。近来寺里有法会,他看上去好像还是个级别不低的和尚,每天都在为很多事操劳着。 这下萧春夏就放心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如蛟龙入海,撒了欢的在寺里玩儿开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搞定了寺里的一干小和尚小行童,每日在寺里变着花样的玩儿,倒也不觉沉闷。 有时候还能躲在墙角里听听别人在殿中许的愿,看看痴男怨女在角落里互诉衷肠,觉得庙中岁月还真是颇为有趣的。 这天黄昏,萧春夏从会昌寺的院墙里逮了两只叫声特别嘹亮的蝈蝈,正和两个小和尚拿着蝈蝈逗弄的时候被寺里的一个执事逮了个正着。揣着蝈蝈败兴而归。 回来的时候,看见斋房门外,正是一副才子佳人的美好画面。 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生和李高阳站在一起这么和谐过。以前上初中时候的那些毛头小子,无论单看有多帅,只要往李高阳跟前一站,总觉得不知道哪里就是不搭调,那些男生不知怎么就是被显得很挫很逊,一副崇拜女神的小diao丝状。 可这个辩机却全然不是。虽然人家一身青袍、出家人的打扮,还是个小秃瓢儿,可站在李高阳面前却一点儿都不违和。端的是一个淡然清澈浑然天成、一个娇艳傲然绝然出尘,郎才女貌也就这样儿吧? 难不成……有奸*情? 她猫着腰绕着道就跑厢房墙边儿上听壁脚去了。 “大师近几日很忙?”李高阳的声音。 “是啊,法会的杂事很多。”辩机的话中含笑,“暖儿姑娘这几日都在借寺中经阁中的典籍翻看,不知有何心得?”哎,又是佛经,没意思!不过……这家伙在两个人的时候叫女施主,对李高阳却叫暖儿姑娘,还是有点儿猫腻儿的吧?接着听。 “我对佛学没什么研究,只是看看以前只能耳闻不能目睹的经典罢了。”李高阳谦虚道。你没研究?萧春夏想,你对什么能没研究啊!你就是个学霸,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你还敢说没研究?! “近日恩师想要我帮他完成一部书,不是佛经,是他一路上行过各地的人情地貌。”辩机倒像是在跟李高阳唠家常。 “哦?《大唐西域记》?”李高阳的声音里带着思忖。 “《大唐西域记》?简单清晰,这名字倒可以一用。”辩机的声音里有些小惊喜。 萧春夏听两人说的并没有什么意思,打算拿着她的蝈蝈再到别处玩儿一圈。哪料到,手里的蝈蝈却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 她手忙脚乱的去捂,可是,捂哪儿啊?这两位蝈蝈大爷身形这么娇小,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嘴在哪儿呢呀! “萧春夏——”李高阳的声音里没有试探,只有肯定。她只好从墙根儿旁尴尬走了出来。 第115章 胡玩瞎闹,讲经睡觉 萧春夏从厢房山墙的阴影中讪讪走了出来,一边用草叶子搔着蝈蝈的头,一边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辩机师傅,你来了?你们聊你们聊,我回屋逗一会儿蝈蝈。” 辩机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跟李高阳说:“我也该回了,不知道*的台子搭到什么程度了,我还得去看看。”说着,就和她们俩告辞走了。 萧春夏手里拎着蝈蝈,张着嘴看着他在蜿蜒石径上行着的笔直背影,说:“李高阳,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一点儿都不信。” 李高阳愣了一下神,用手敲了一下她的头,说:“你脑袋有包吧?他是个和尚。” 萧春夏走进屋子,痴懒地往床榻上一躺,举着那两只蝈蝈对着光打量,又把它们放在床上逗弄着,越看越喜欢。 她懒懒开口道:“和尚怎么了,自古以来,花和尚多了去了?我记得水浒里边儿有个和尚就跟谁的老婆私*通来着吧?再说了,你不也说,这个和尚就是后来跟人私通被处死的吗?他有前科——不对,有后科呀!我告诉你啊,那个和尚看你的眼神吧,就像我看这两只蝈蝈。喜欢喜欢的,懂吗?” 李高阳伸手把她从榻上拽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少拿你那些东西往床上放,还能不能讲点儿卫生!” 萧春夏也不恼,拿起蝈蝈又往旁边儿的凳子上痴懒地一靠,说:“就你讲卫生!哎我说李高阳,怎么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能讲些文的酸的,到了我这儿除了说我脑袋有包就说我智商太低呢?就不能文雅点儿?” 李高阳笑了:“说明我对你是真爱。” 萧春夏冷的一抱肩:“李高阳,我发现你现在已经很有了我的不要脸的气质了。” 李高阳把辩机刚拿给她的武夷茶拿出来泡。看见萧春夏的怪样子,笑道:“我对别人就一个原则,‘从不说硬话,从不做软事’,可我发现对你这种脸皮像铠甲一样厚的,不说硬话不起作用。” “说了硬话就起作用了吗?”萧春夏把手里的两个蝈蝈按着头放到李高阳的热茶杯边儿上,看着它们缩头缩脑往后挣的样子取乐。 “当然基本上也不会。但我自己爽了呀。”李高阳把茶杯拿开来一点。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布包,打开,把里边码得整整齐齐的蝴蝶酥和芝麻饼摊开到萧春夏眼前。 萧春夏一看。乐了:“算你有心。咦?今天也没见你出去呀,哪儿来的?” “辩机拿来的。”李高阳自己倒没拿,只静着心等着茶沏开。 萧春夏反应很大,盯着她说:“瞧!你还敢说他对你没意思?!这跟现代不是一个套路吗?追一个女生。就每天给她买爱心早餐、小食品!” “人家是高僧!高僧你懂不懂,萧春夏?哪儿有你那么多腌臜心思!他来找我。也只不过是因为我跟他说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很新奇,别人没说过。” “你跟他说什么别人没说过的了?物种起源?牛顿定律?蝴蝶效应?核武器?”萧春夏又开始不正经地抬杠了。 “哎呦,你再说说我听听。我看你还知道什么?”李高阳看来心情不错,也跟着她抬起杠来。 “呃……容我想想。”萧春夏大嚼着糕点,本来想就辩机的问题再深挖一挖。奈何门口已经有两个小和尚在探头探脑地找她了。 她左手拎着蝈蝈,右手尽可能多地捏了几块糕点往外跑:“我走了啊!晚上我要是回来的晚。你自己锁好门,我叫门再开。你这人,哪儿都聪明,就是这点。你没看见这一寺庙的和尚看见你那张脸的时候都是什么表情?!和尚也是男人!有些还是非常危险的老处*男!” 李高阳翻了翻眼睛,无力地摆摆手:“你快走吧!你去荼毒一下别人,让我歇会儿!” 送走了萧春夏,李高阳悠闲地端起桌上的武夷茶走出门去,此时是冬天,院子里的一处腊梅开的正好。 她倚在门上看着开的热闹的花,想:辩机,是如此严谨敏学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一个女子私*通,受了腰斩之刑呢? 她抿着茶,轻轻用指尖儿拨着门框上一块脱落的木屑,心想:以前看历史,都是些冷冰冰的事情,看这些事情总觉得一切都是必然的。现在身在其中,看到的都是热腾腾的人,看到这些人,你却迷惑了。比如房遗爱,那么闲散的一个人,他会谋反?比如眼前的辩机,他会和一个放荡不羁的女子私通?这样深藏不露的两个人,会因为一个那样的女子身败名裂?一切一切,太不可思议…… *** 玄奘讲经的那天,会昌寺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常。讲经堂里,烛光莹燿、宝像庄严,人们挤得满满当当,连一点儿空隙都没有,却鸦雀无声。 萧春夏和李高阳因为来的早,占据了不错的地理位置。萧春夏本来看着人群还有几分新鲜,待玄奘来了大家对其行礼时却泄了气。她没精打采地对着李高阳耳语:“不是说唐僧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帅吗?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是个干巴老头子?那我来干什么来了?” 李高阳不理她。心想,玄奘贞观元年就走了,一走就是二十来年,中间风餐露宿,那时候也不兴防晒啥的,纵使走的时候长得跟吴彦祖似的,回来大概也成了犀利哥吧?能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 这么多人都在屏息等着玄奘讲经,她怎么可能对萧春夏解释那么多?只能对她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玄奘的经讲得确实好,既彰显了汉传佛教关注人间、普度世人的特征,又圆融了大小乘,注重信仰的神圣,同时也注重个人的克己修养、笃实践行。 话讲得深入浅出。上至达官显贵、文人书生,下至贩夫走卒、妇孺童叟,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就是大师的魅力吧?李高阳动容地想。这时,她忽觉肩上一沉,转头看去,萧春夏不知已经睡去了哪国,正流着哈喇子吧嗒嘴呢。 她气得咬了咬牙。却不知道该不该推醒她。 她向玄奘看去。这位老先生在讲得意气风发,还好没有注意这里。如果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的鼻子会不会被气歪了。 她觉得好像有人正在看她。便打量过去。原来,是玄奘讲台后面的僧团中,辩机正看着她笑而不语。 辩机这么一看,把李高阳弄得极其不好意思。心里想,怎么就跟这么个不省心的家伙绑在一起了呢?太丢脸了! 李高阳盈盈对辩机回了一笑。悄悄伸出手去推了推睡在一旁摇摇欲坠的萧春夏,她毫无反应。 她又推了推,萧春夏还是没反应。 李高阳急了,手轻放在萧春夏的大腿上。两个手指一捏,轻轻一拧。 “啊——!”萧春夏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吓得李高阳赶紧想去捂她的嘴。可略一思考。她也大叫了一声:“啊——说的好!”并鼓起掌来。 周围的人原本纷纷向这边看来,看见她鼓掌。也都纷纷鼓掌喝彩起来,场面一下子不那么混乱了——也可以说全面混乱了,反而压制住了这边儿的单独混乱。 那边儿的辩机看着她们二人的表现,笑着摇了摇头。暖儿,大概只有跟那位萧娘子在一起时,才会流露出几分这样的真性情吧? “你掐我干什么?”萧春夏没好气地跟她耳语,并伸出手作势要掐回去。 李高阳觑她一眼,冷冷一笑:“你敢!你看看身边,人家都听得聚精会神的,就你睡得像个猪似的,还在流口水,你就那么好意思?!” 萧春夏想想,也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搔搔头说:“我有什么办法,上课睡觉睡习惯了。你听这老和尚那优雅的语调、稳稳的频率,我觉得就是在跟我说‘萧春夏,睡觉~~萧春夏,睡觉~~” 李高阳不想跟她过多纠缠,回过头去听经。 不一会儿李高阳就后悔把萧春夏叫醒了。至少睡着时她不扰民啊!这家伙,一句话就能概括:根本停不下来。 她觉得讲经无聊,就四处在人群中打量。打量完跟李高阳交流心得,一会儿推推李高阳说:“哎,你看那边儿那个书生,哪儿是在听经啊,分明是在勾*搭人家大姑娘呢,那眼睛里,都长着倒刺儿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高阳扔出一句,继续听讲。 “喂喂喂,李高阳,你看那边儿那个大婶,竟然哭了。哈,太搞笑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啊。你说她是不是暗恋这个老和尚?” 李高阳已经彻底不想理她了。 可是,这种情况愈演愈烈。萧春夏的眼睛瞪得像个灯似的:“李高阳,李高阳,你说我刚才看见了谁?” 李高阳忍无可忍,横扫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萧春夏闭了一秒钟,又轻声耳语说:“我刚才好像看见梨枝了。” “谁?!”李高阳有了反应。 “娄梨枝。娄小姐!” 李高阳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没有。“在哪儿?” “就在那边儿。”萧春夏伸出手指指过去。 李高阳看过去,还是没有。“萧春夏,这么玩儿有意思吗?” 萧春夏急了:“我刚才真看见了呀!你等着,我去找找。”说着,也不管那么多人都在听经。站起来就走了。很有一种愤而离席的味道。惹得会昌寺的僧众纷纷投来忿忿的目光。 李高阳赶紧往人群中缩了缩,表示自己和她不认识。 萧春夏借着寻找娄梨枝的由头,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到哪儿瞎玩儿去了。(未完待续) ps:这次上架真是感慨良多。今日怀上了第二个宝宝,有些孕吐征兆,编编这个时候通知我上架,真是悲喜交加。这本一定会努力码好它的,大家放心。 第116章 佛祖啊,赶紧让萧施主消失吧 法师讲完法很久,萧春夏才从外面吊儿郎当地回来,一溜小跑别提多带劲了,早把娄梨枝什么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在等她的李高阳,一遍遍在脑子里骂自己是傻子,竟然期盼这家伙有点儿正形儿,真能给她带回个娄梨枝来。 娄梨枝……还真有点儿想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和葛汐平过得好不好?她不禁想起了在梨枝院时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是个丫鬟,托娄梨枝这个没有小姐架子的小姐的福,活得还是比较舒坦的。 “到了饭点儿了吧?也不知道今天吃什么?李高阳,咱俩也该走了吧,再好吃的斋饭也都是素的呀。我都好几天没见荤腥儿了。”萧春夏还在不知死活地抱怨。 李高阳正想拿什么话损她两句,辩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清华,一脸兴奋。“今天的讲经,你觉得怎么样?”他看李高阳的眼神里闪耀着光芒,看来他是急需找人交流一下。 “嗯,不愧是得道的高僧,很多东西,即便再发展几百年,也有其先进性。”李高阳笑笑地说。她看着表情热烈的辩机,又加上一句:“不过,我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所以很多佛教的东西我在心里上并不接受。我欣赏玄奘的讲经,大部分在于欣赏他这个人,而非他代表的佛教。” 辩机不以为意,跟她聊了起来。 萧春夏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就好像自己正站在杨振宁和袁隆平的面前,明明他们说的都是中国话,却什么也不懂。更不想懂。 “那什么,你们聊啊,我去吃饭了,去晚了好的都被人抢走了。”说着,蹦蹦跳跳走了出去。走到门外,自己跟自己笑声嘀咕着:“多亏走得快,再听下去我会厌世的。” 辩机看着萧春夏逃离命案现场一样的匆忙。笑了。“萧娘子也是个真性情的人。” 李高阳给他倒了杯那天他拿来的武夷茶。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场法会。 天色渐暗,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聊了两个多时辰。辩机正谈到兴起,听到李高阳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声。他愣了一下。幽幽叹了口气:“我好糊涂,光想着找你来说说,却没想着你还没吃晚饭。” 李高阳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不是也一样没吃吗?今天聊得很开心,很久没跟人聊得这么畅快过了。” 听了李高阳的话。辩机似乎有些激动,一下子站起身。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前:“你也这么觉得?贫僧也是如此。” 萧春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的,她打着饱嗝在门口抻着脖子往里瞧了瞧,看见屋里的两个人,天都有些黑了也不点灯。面对面很近地站着,看辩机的样子似是很激动,嘀咕着说:“这也行?说佛经也能说得这么激动?服了。学霸与学霸的交流,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真是不懂啊!” 辩机和李高阳对视着。脸均是一红。索性天黑,萧春夏吃得饱了又有点儿倦意,根本没看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辩机每每在黄昏时分都会来找李高阳。两人要不一坐一晚上的下棋,要不一聊一晚上的佛佛佛。 萧春夏有天百无聊赖地对李高阳说:“嗯,你早前说这位辩机小和尚对你没意思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信了。我每天回来听你们说的东西,‘佛’这个字出现的频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我想,哪个追求幸福的小伙子也不会把这么个字儿像数钱一样每天在嘴边儿数来数去的。哎,话说,我们的钱还赚不赚了?你就打算在会昌寺这么住下去了?” 李高阳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转眼她们俩已经在会昌寺住了五天了。可想到马上就走,心里却总有些舍不得。就是在现代,能这么静静地在一起说一说自己思想的人也不多啊,如果这么走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再住两天吧,就两天。”李高阳说。 萧春夏嘻嘻笑着说:“其实走不走于我都不打紧。住在这儿也挺好。会昌寺里十一个行童二十六个十五岁以下的小和尚跟我都成了过命的交情。我想,如果我们再这么混上二三十年,说不定他们谁当了主持,我们就能在这儿呆一辈子了!” 李高阳对于她的疯癫很不屑,仰天长叹一声,想,造化真是弄人,自己本来也算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吧,偏偏被这个二货带的,每每总有杀*人和自残的冲动。 本来多住两天的打算,被一位不速之客提前终结了。 这天,李高阳吃完斋饭正在房里练字。只觉得身后的光被什么挡住了,李高阳转头落去目光,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口。 这是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和尚,第一眼她还以为是辩机,却不是。 李高阳先是一愣,这里除了辩机和那些找萧春夏去玩儿的小和尚,还没别人来过。待反应过来,她才对门口那人说:“哦,大师,您请进。” 这和尚稍稍看了李高阳一眼,面皮上一热,低下头去。毕竟是个年轻男子,虽是个和尚,看见一个美貌的姑娘,依旧会害羞。 他向屋子里走了几步,便不肯再向里走。“女施主,小僧惠明,是辩机的师弟。” “哦,惠明师傅您好。”李高阳打过招呼,就静静站在那里等待他的下文。 “呃,惠明本不该来打搅女施主,只是……”他咽了咽嗓子,惴惴地说:“只是寺主要我来一趟。女施主,您住在这里,我们寺里很多僧人都说您蕙质兰心,是位仁和的女菩萨。” 李高阳对他之前的说辞全没往心里去,一直在等待着他之后的转折。难道,最近她和辩机常常在一起,引人非议了? 果然。转折开始了。“可……您的那位同伴,就是那位姓萧的施主,却全不像您的这个样子,好像……好像已经把寺主惹恼了。”惠明叹了口气,对上李高阳的眼睛,脸又一红,赶紧又扭向了别处。 “你的同伴。每日带着我的小师弟们玩乐。害得他们无心向佛。每日里不是在殿中逗虫,就是在经阁中聚赌。她竟然……还带着师弟们把放生池里的鲤鱼抓出来烤了吃了,还……还……还把我们寺里养了十五年的一只猫倒掉在了树上一晚上……她还把寺主的坐垫上涂上了糨子。让寺主诵经起身的时候袍子都撕裂了……她还……” 这位小长老本来是个挺腼腆的人,可一历数起萧春夏的劣迹,这位腼腆的小长老立马跟刚加满油一样,油门踩到底就说开了。 不用再说了。李高阳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又是萧春夏那个不省心的!从这位小师傅的语速里。她就已经能够领会寺庙中各位和尚的伤痛了,不然也不能派个代表来找她谈判。 李高阳二话不说,赶紧表态:“慧明师傅,您放心。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了。给贵寺带来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惠明一听她们要走,马上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惠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走了。 夜色如许,寺院里的夜晚格外清净。萧春夏不知和小和尚们去了哪里。也好,她还不知道明天就要走的这个消息,也省得跟他在这里交的一帮狐朋狗友道别了——要是道别,还指不定又出什么捂不住的事儿呢! 明天就走了。不知为何,李高阳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失落。她轻轻走出厢房,今夜的月亮不错,月光洒满了一地。 在白亮亮的月光中,站着一个人,负手而立,看着院中的一丛腊梅。她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大概是外面有些凉。 李高阳施施然走了过去,那人回头,看见自己身后的李高阳,脸色变了几变。有惊喜,有无奈,还有一丝丝的愁。 他走到她近前,低垂着眼看她,轻声说:“明天就要走了?”清澈的眼波流转,纯净清亮。 空气中有腊梅花的清甜气息,李高阳重重闻了一口,说:“是啊,明早就走了。你来得正好,正愁来不及跟你告别。”她看辩机的眼中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仔细看看,却看不真切。他大概跟自己一样,大有惺惺相惜的不舍吧。 这么想着,她又笑着补上了一句:“你不用听萧春夏骗你,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我们暂时不会去云游四海的,其实我们在长安城里开了家店,叫……‘大唐之花’,你若有机会路过那里,一定要进来喝口茶聊聊天。以后我有空也会再来这里找你。” 辩机笑着点点头,脸上云淡风轻,眼睛却没看她:“我被恩师选进了他的译场,以后会闭门修经,恐怕不会在会昌寺久留了。” “哦。”李高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会去哪里,现在贫僧也不知道。”辩机的眼睛在星光灿烂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晶亮,里面波涛翻滚,声音里有化不开的苦涩。 “不要紧,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这次不也是偶遇的嘛。你们佛法不都讲究个佛缘吗?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缘又会相遇。”李高阳笑着劝慰道,她的声音温润如珠玉,像一阵和风抚平了辩机心头的一点点小失落。 “是啊,每次我遇到你,倒都是你在开化我呢。”辩机嘴角一弯,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两人相对而望,没有说话,空气里有种暧*昧在流转。 “哎呦~~辩机师傅在呢,又说佛呢。”萧春夏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她的出现,冲淡了有些暧*昧的氛围。 李高阳和辩机看着她丐帮造型的打扮,不约而同地摇头笑了。 李高阳拍了拍手,像是刚做了一项运动的结束动作:“萧春夏,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了,‘大唐之花’还等着我们呢。” “啊?”萧春夏愣住了,然后返身往外跑,“完了,那我还没告诉秃子和狗蛋儿他们呢,我得去跟他们道个别。”说完不理李高阳的阻止,一溜烟跑了。 “你们寺里的僧众,名字怎么这么奇特?”李高阳掩着嘴笑问辩机。 辩机尴尬地张张嘴,无奈一摊手,说:“春夏姑娘来之前,我们这儿的师弟们好像没有叫这样的名字的。”两人相对而笑。 这晚,两人在月下聊了很久,聊的都不是打紧的事情,也破天荒没有聊佛家的种种。到底说了什么,他们俩也记不得了。(未完待续) ps:上架双更,答谢读者!fighting! 第117章 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太恶心 有时候命运会因为无数个转折而改变,萧李二人的这次命运转折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大唐之花”在筹备了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后,终于开张了! 长安城的人们又饱了一次眼福,看西洋景儿一样看这家生意冷清的客栈又大张旗鼓地折腾了一回,变成了什么美容院。 一打听,老板娘还是原来的那个——李高阳素来不爱抛头露面,外人眼中,这买卖就是萧春夏开的。 这次开业依旧很隆重,比起上次来一点儿都不跌份。为了节省开支,萧春夏让萧凌云和萧纵横穿上龙衣狮衣,披着行头舞龙舞狮。舞得祥瑞喜庆,倒也引来了好多人驻足观看。门口看热闹的人们拥挤喧嚷、挤匝不开。 店里也是张灯结彩,装点得热闹豪华,门口备着免费试涂的“试用装”,店里原来的那名服务员负责将街上的那些妇人们拉过来做手膜,然后对比一只手和另一只手的差别。 门口用一张很大很大的大红纸写着很大很大的广告词。这广告词写相当霸道:大唐的男子们,请不要随意跟本美容院走出的女子*,因为她很可能是你的外祖母! 萧春夏还心潮澎湃地发表了激情洋溢的开业讲话: “各位,人生百岁如朝露,清风明月休辜负!俗话说的好,爱就爱,无需等待!我们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今天,我开这个‘大唐之花’美容院,就是想替我们长安的女子们争取更多主动去爱的资本!我们要让有心追爱的姑娘,变得更美!让美的姑娘,美得更持久!我们要让美丽的旗帜在大唐永远飘扬下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经过我们的加工,保证我们大唐的美人儿们个个面若桃花、明眸皓齿,不着痕迹地拂掉岁月的小手儿!我们一定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以最专业的技术博得跨行业、跨领域的广泛认同!谢谢大家!!” 说的没人明白,但所有人都鼓掌!老百姓们还是善良的居多呀! 这还不算完,萧春夏为了热闹。还准备了一台下基层的春晚级别的演出。当然。除了她自己,“大唐之花”里没有人愿意抛头露面站在大堂广众之下又唱又跳。所以,这场百姓春晚。也可以说是她的个人演唱会。 萧春夏童鞋大大方方唱了无数首通俗歌曲之后,又应广大人民群众热情洋溢的要求,最后,唱了一首压轴的《桃花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哦~~桃花仙~~” “好!”这声好倒是由衷的!萧春夏的嗓音清亮,歌词也好。 在里间忙活着的李高阳手里的毛笔顿了顿。咬咬牙想:这个家伙,又把明朝才有的词给弄唐朝来了。希望今天来的里边没什么有心之人觉得词好回去誊抄下来才好。 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她咧着大嘴挥着小手,说:“既然唱得好,大家就到我们店里去看一看吧!我们针对各色美女设计了很累美容项目,保证经济实惠,包您满意呀!” 虽然看热闹的人多,真正进去实践的人却并不算太多。怎么说这也是个全新的行业,大家围着也只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贫民百姓的女子有几个好意思明目张胆为了美去花银子的? 倒是“暖香书苑”的那些姑娘们,都大大方方向里走。还说,萧老板早就应该开一个这样的店面了。不然她们姐妹来了一次便不好意思再来求她。这样,她们来找萧老板帮忙也心安理得了。 萧春夏笑嘻嘻地和她们扯皮:“没办法,此处不挣钱,自有挣钱处。哪儿都不挣钱,姐就得回家做家务!这个生意要再不行,我就和我们暖儿收拾收拾行李卷儿回家做家务去!” “不会不会,我们早就领教了你萧娘子的好手段,您开这个‘美院’啊,是正对路!”姑娘们打趣着。 李高阳低头在旁边浅笑,好嘛,还美院,敢情这是要教画画? “好个‘你何碌碌我何闲’,唱得好啊!你们两个小妮子,改门面了怎么不知会我一声?”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女子向门口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剑眉笔挺、慵懒随性、含笑开口的男子,穿着天青紵丝貂鼠氅衣,从门外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淑雅清简、淡定温和的男子,素净面庞,长身玉立,洒然而来,像极了画上的人。 暖香书苑的众女子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见了这两位却也统统心神为之一慑。前面那位她们里的很多人是认识的,是房大人家的二公子,他在长安的花场还是很有名的,是流连花场的官家子弟中为数不多的美男子。 众女子纷纷起身与房遗爱打招呼,目光却都不时扫向他身后那位面如脂玉、眉飞入鬓的公子。这位公子对众女子微微点头,态度温和有礼,可不知怎的,大家就是觉得不敢靠近,怎么都觉得那笑容是亲近中透着疏离冷清的。 “暖儿,这些天不见,想我了没?”房遗爱凑到柜台前,对正提笔写字的李高阳不大正经地说。 李高阳已经习惯了,他只要有别人在场,都是这种吊儿郎当败家子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的。 她提笔写着美容院的项目单,也不抬头,带着冷笑说:“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当怎么着也得去个三年五载的呢!想你了啊,怎么没想?!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太恶心。” 萧春夏在一旁被逗得哈哈大笑,说:“房公子。我终于找到一个跟我同病相怜的了。原来暖儿不止跟我是这副原形毕露的样子,跟你也是!而且跟你,不单原形毕露,还有点儿张牙舞爪呢!” 被晾在一旁的李恪看着萧春夏,心里想,怎么就没有脸?人家上次冷言冷语对你,没过多久却又来了。你看。她连理都懒得理你! 他刚在街上遇到房遗爱——他说今日是她们新店开张的日子。问他去不去。本想说不去的,心里却总想着看看那姓萧的丫头到底又鼓捣出了什么花招儿,就不自觉地跟来了。 这不。来了就看见这丫头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唱独角戏。一个人唱了十几首歌也不觉得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笑得哈哈的,一点儿闺秀的样子都没有。不过,她最后那首歌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写的倒有几分韵味。 他离开那些明显就不是好人家的姑娘们一段距离。坐下来喝店里准备的茶。喝了一口,皱了下眉。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从未喝过。 萧春夏本不想理他,后来想怎么着也是来给自己庆祝开业的,一点儿也不搭理倒也不好。看他喝了茶那副疑惑样子。走到他旁边,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他,说:“怎么着?不嫌我的疯癫样子不成体统了?”她拿眼睛看看旁边的姑娘们。说:“我不但把你不喜欢的事做了下去,这下子还要发扬光大、进行到底了!”说完。拿眼睛示威地觑着他。 李恪假装对她的挑衅视若无睹,今天她开张,不跟她计较。他举起茶杯,问:“这是什么茶?这么怪?” 萧春夏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纵使你是土豪,也没喝过吧?这是大麦茶,用大麦炒了冲泡的。开胃,助消化。”她把杯子从他手里抢下来,“不过你还是少喝点儿吧,这东西减肥。你要是再减,就快成柴禾棍儿了。少喝点儿,也好给我省点儿银子。” 旁边的姑娘们一听哄然大笑。 李恪被她说得有几分气,又不好发作,便问:“你的这个美容院,又是个什么地方?莫不是……”他看看旁边的女子,“也是处教坊?” “哈,我倒是想做个老*鸨,可是老天爷没给我这个机会呀!”萧春夏话里的意思,这“大唐之花”不是个青*楼她还挺惋惜。“这儿是给女子们做脸、美容的地方。日子久了也会找点儿保健师,给女子们按按摩、放松放松筋骨。” 李恪听得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周遭那么多人,他也不好再多问。便点点头,自顾自喝茶。 头天开张,需要忙的事情太多。萧春夏和李高阳迎来送往,并没有和房遗爱、李恪两人说上话。两人见店中全是女客,不便久留,呆了一会儿也便告辞走了。 只是萧春夏送出去的时候,李恪临到门前,脸色不大自然地把一个东西交到了萧春夏手上,没说什么,便走了。 萧春夏低头一看,自己手掌心里躺着一只精致小巧的乌龟,只有自己手掌大小,绿色的龟壳,上面的纹路规律好看。她盯着手里的乌龟半天,冲李恪的背影喊:“喂!李杨!大开张的,你送我个王八是什么意思?!找打架是不是?!喂,你回来!!” 李恪的背影明显一僵,硬硬地立在那里两秒钟,又向前走了,看步履,愤愤的,似乎有点儿生气。遂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跟在了他身侧,无声无息。嗯,他还是那么帅——虽然是个太监! 李高阳听见萧春夏在门外大喊大叫,走出来问:“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 那只小乌龟可能生性喜静,对萧春夏的呱噪很受不了,早就把脑袋和四肢统统收进了壳子里。萧春夏两根手指捏着乌龟壳子说:“你说那个李杨,安得什么心?大开张的,送了我一只乌龟!是不是找我的霉头?!” 李高阳仔细打量了那只乌龟几眼,笑道:“这你倒错怪好人了,乌龟乌龟,是富贵的谐音。乌龟寿命长,估计他送你乌龟,是取富贵久久之意吧。” 萧春夏愣神看着那只乌龟:“啊?是这样的吗?”(未完待续) ps:妊娠反应开始了,最近一直恶心,看什么都不大想吃。好在朵朵(我们家的老大)比较乖,不用我操太多心,亲们晚安。快过年了,真好。 第118章 长得丑,就可以装黑社会? “大唐之花”的生意果然比同福客栈好了许多。不过它的主顾很固定,就是全大唐的青*楼女子。本来固定客户只是暖香书苑的姑娘们,但干这一行,人是流动的呀。 于是,“大唐之花”就在青*楼女子之间讳莫如深的口口相传,成了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这个说,哎,那个黝黑发亮的黑牡丹最近怎么变白了?那个说,哎,本来脸上的毛孔那么粗的碧莲最近开起来怎么不一样了? 就这样,“大唐之花”被“业界”传得神乎其神。 随之而来的,萧春夏和李高阳——主要还是李高阳,也产生了站在巅峰上的危机感。原因很简单,“大唐之花”的所有美容产品都是绿色纯天然、不添加防腐剂的产品,这样的产品,是很容易被模仿的。 加之大唐之花开店之前,萧春夏一点儿都没想过要保护自己的“知识产权”,造成了其美容知识的大量泄漏。 因而,那些最简单易做的面膜,很快就没什么人来店里做了。像鸡蛋蜂蜜面膜、黄瓜泥面膜,在青*楼姑娘们中间已经非常普遍了。她们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小丫鬟,着丫鬟们把东西捣碎,涂脸上二三十分钟再洗掉,很方便,根本不用自己到店里来。 虽然暂时人还很多,但是李高阳站在居安思危的角度上,已经找萧董事长和两位萧经理(萧凌云和萧纵横)商量技术性问题了。 开了个董事会之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1、再也不能向顾客泄密。产品是由什么东西做的,打死也不说。尽量隐藏其气味,尽量把产品吹得神乎其神,打造得高大上。 2、必须研发新产品。第一。尽快研发面膜纸。第二,尽快想还有哪些配方,由李高阳来开发中药美容品。 3、必须拓展新项目。 这次会议从头至尾都是李高阳一个人发言,萧家姐弟们只负责点头、鼓掌和执行。 技术性的问题并不是“大唐之花”遭遇的唯一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一个黄昏的午后姗姗而来了。 这天是阴历二月十四,“大唐之花”已经开业快两个月了。 早晨起来,萧遥看着黄历说今天是二月十四,又畅想了一下不久之后要到来的春天。和在春天里可以干的一切事——包括踏青、放风筝、去田野里捉那些冬眠刚刚苏醒还有点儿懵懂的小动物…… 听到这个日子。萧春夏和李高阳还对视了一眼。因为这个数字,对于所有现代的少男少女来说,是个敏感的日子。 “那今天的阳历是多少?”萧春夏问萧遥。 “阳历?阳历是什么?”萧遥眯着眼睛疑惑地问。 此时。萧春夏才意识到,这时候大概还没有阳历。她拍了拍萧遥的头说:“哎,以前在我们的家乡,二月十四号这个日子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呢。” “什么特别的日子?姐姐?有好东西吃吗?”萧遥的性格。很得萧春夏的精髓,吃和玩儿对于他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 萧春夏摸了摸萧遥的头。说:“遥遥呀,等你长大点儿你就知道了,其实还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儿。” 萧遥说:“我知道啊,玩儿嘛!” 萧春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嗯,玩儿的确很重要,这件事儿呢。跟玩儿的重要性差不多,那就是。谈恋爱。” 李高阳赶紧快步走进了后堂,以免萧春夏在荼毒祖国下一代的时候也给自己洗脑。从来没听说过,比吃更重要的事儿是玩儿和谈恋爱。这句话要是让她从小到大的思想品德课老师听见,会含泪自尽的。 待她出来的时候,萧春夏已经给萧遥讲上了情人节的盛况。“其实这个情人节吧,跟你们这儿的七夕差不多,但是比你们的七夕直接多了。一般这个节日吧,有女朋友的男生,必须向女朋友买花、买吃的、买用的……总之,这是一个不把女朋友伺候好了,你就会不舒服的节日……” 萧遥更困惑了,挠着头问:“啊?这也算节日?这应该受苦日才对呀!” 李高阳摇摇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再回去躲一躲。 “哎呦,这是什么时候开这么个店啊?我们哥儿几个怎么不知道呢?”一个一听就其貌不扬衣冠不整的声音飘了进来。人没到,声先到。还是个一听就各种违章的声儿。 果然,打门外走来一群人。这一群人吧,一个个的衣服能披着着不穿着,鞋子能趿着不挂着,能用嘴角看人不用眼睛。这么说吧,一看职业特征就非常明显。地痞! 当先进来的那个人,一看就是众流*氓的头头儿。这人生得短粗身材,腆着个大肚子,眼睛使劲儿睁成了两个三角儿,塌鼻梁,厚嘴唇,猪肚子脸,下巴上有为数不多的几根打着卷儿的红胡子。 萧春夏一瞅,乐了。这家伙要是搁现代,肯定还得弄个纹身,脖子上挂一条大金链子啊! 这么想着,她向正往外走的李高阳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赶紧给我躲屋里去!收个保护费也就罢了,要是再劫个色咱们可就完了! 李高阳本来也正举棋不定,看见萧春夏的眼神,赶紧走开了,在后堂的门缝里向外瞧。 这时,她身后突然有个小身影,正拎着衣服要走出去。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萧凌云,原来他竟然一直躲在后堂中看书。现在,听见前面有动静,要出去帮萧春夏。 李高阳心头一喜,赶紧一把拽住萧凌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萧凌云疑惑地向外看了看,最后还是点点头,从后窗爬了出去。 前堂,萧春夏正笑着脸迎过去:“哎呀,这位爷,您这是要做美容吗?” 那个为首的三角眼瞪了瞪她,说:“你在这儿开店也没打听打听我是谁?!” 萧春夏心里那个气呀,心想,长得丑就挨我这儿装黑社会是不?可她也知道,强龙还敌不过地头蛇了。便又强装笑意说:“不管您是谁,到了我这儿都是客。花嫂,来,给这位爷先倒一杯香醇的大麦茶驱驱寒!” 三角眼一听这话马上怒了:“小娘们儿,连我韩三爷都不认识还敢在这儿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后面的那些小地痞一听三角眼说这话,掀桌子的掀桌子、踹门的踹门、摔东西的摔东西,一时之间,“大唐之花”里一片闹闹嚷嚷。原本在店里做美容的客人听见这声音,都赶紧捋着墙根走了。 萧春夏见到这样的情景,不淡定了。她把拳头攥了攥,还是硬挤出一个微笑:“您不就是想要保护费吗?”她走到柜台,从“收银台”拿出了三十两银子,递到三角眼面前:“韩三爷是吧?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这点儿银子您收下,以后小店还仰仗着您的庇护呢。” 她想着息事宁人也就过去了,没想到那三角眼斜着眼睛看了看她手里的银子。一抬手,把银子“哗”地打落在了地上。“就这点儿小钱儿,你打发要饭的呢?!兄弟们,给我砸!” 萧春夏的火终于捂不住了,她一叉腰:“三角眼的癞蛤蟆,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本来不想跟你计较,现在一看,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真当姐是y呀!我告诉你,我在朝廷里是有人的!想动我!门儿都没有!” 本来她是想用房遗爱的名号吓唬吓唬他们。可这些流*氓确实嚣张,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萧遥——萧遥——”萧春夏急了。萧遥是跟着张拂靖和娄府的护院学过几天拳脚的。 “来了,姐!”萧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厨抄出一把菜刀来,冲到了萧春夏旁边。 本来萧春夏是想让他上的,也好挽回点儿损失,可看他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又犹豫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局面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大唐之花”里的人们只觉得门口一团黑云卷了进来,接着,三角眼带进来的那帮乌合之众就在两秒钟之内都被按倒在了地上——也包括刚才还牛逼闪电的韩三爷本人。 萧春夏揉了揉眼睛,看见把韩三爷摁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却是遂伦。 “伦哥哥!”萧春夏揉着眼泪花子就过去了。一点儿都没管遂伦有点儿害怕的一哆嗦,直接扑过去搂住了遂伦的脖子。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萧春夏抱着遂伦的脖子就不撒手了! 后堂里的李高阳纳闷了,咦?来的怎么会是他?(未完待续) ps:妊娠反应越发明显,胃口很不好。而且,再一次像动物一样,嗅觉超级敏感。闻到一点儿不喜欢的味道就极其难过。哎,希望这种时候快些过去。阿门~~~ 第119章 遂大人,你死定了 遂伦一脸无奈地说:“萧娘子,您先松开手再说话。” 萧春夏依旧搂得死死的:“我心目中的英雄就是这么踩着七彩祥云来救我的,我才不松手呢,一松手你就跑了。” 这时,门边儿上出现了一角锦袍,遂伦带来的那几个皂袍“打男”脸色均是一黯,大概他们心里的潜台词是:遂大人,你完蛋了! 李恪进来之前本来是准备了很多套说辞来应对萧春夏的感谢的。 比如,萧春夏说:“你不生我的气了,救我救的这么快?”他决定摆个臭脸说:“气该生还是得生,但别人欺负你是不行的。”比如,萧春夏看见他就扑上来嚎啕大哭,哭着说:“你总算来了,人家好害怕。”他就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很有样子地说:“怕什么?有我在,有什么可怕的?”或者,她看见自己,一下子害羞了呢?她会害羞吗? 不管他想了多少种可能,也没想到眼前这种。他进来等待收到无限感谢的时候,正看见萧春夏抱着遂伦在那儿讴歌她脚踩七彩祥云的大英雄。 遂伦一看见自家王爷,跟看见了救兵一样,赶紧说:“萧娘子,你要谢就谢我家主人吧,是我家主人派我们来的。” “主人?”萧春夏迷惑了一下,抬头正看见打门外迈步进来,正考虑要不要拂袖离去的李恪。 她一下子松开了遂伦的脖子,对着李恪喊了一句:“喂!” 本来李恪还在想走还是不走,她这一喊,他扭头便走了。萧春夏一愣,跟着便追了出去。 “喂。李杨!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怎么这么小?你至于这样吗?不就是认错恩人了嘛?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李恪在前边大步流星地走,萧春夏在后面一溜小跑地追。 李恪根本不想理她。他心里想:这长安里,遍地都是父皇皇兄的眼线,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着自己的暗卫在闹市里救她,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了这么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儿! 其实,他之所以扭头走了。最大的原因不是萧春夏对遂伦甜腻腻地叫“伦哥哥”。而对他只叫了一个字——“喂”,虽然他的确很生气。 他突然发现,周围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长安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多。但他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可是……让她一直在自己身后大喊大叫也不是办法,路上的很多行人已经开始纷纷对他们侧目。 李恪停在了她前方的不远处。萧春夏快走几步,跑到他身前和他并肩而行,扭头看着他问:“不生气了?” 李恪的神情依旧很别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她并排走着。 他这个表情,明明还是在生气嘛。萧春夏脸有点儿绿。一个大男人竟然还这么小心眼儿。萧春夏垮着脸,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腿,刚才太紧张了,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才发现。原来刚才那帮人砸东西的时候好像砸着自己的腿了。 她跟着李恪,没好气儿似的说:“你这是想跟我一起走到天荒地老?”她已经追了他一条街,又跟着他走了整整一条街。脚步已经有点儿开始晃荡了。 李恪在余光中看她揉腿的手,眉头轻轻拧了起来。终于,他停到了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这里已经离闹市很远了,周围大多是民居。他看了看这里,走到梧桐树下不知谁家放置供人乘凉的大石头上坐下。 那儒雅俊秀的样子,说他坐在最雅致的茶楼里喝着世上最贵的茶都不为过。 萧春夏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向旁边挪了挪。 萧春夏一边揉着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李杨啊!我这个人吧,就是这么个有点儿直接的人儿!眼睛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了!我看见了遂伦,没看见你,就以为是遂伦来搭救我来了。你来了,遂伦跟我说了,我就知道了呗,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那我跟你郑重道歉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李杨!” 李恪坐在那儿,宽袍广袖轻摆,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萧春夏看他这么敷衍自己,有点儿怒了,她伸出手去,把李恪根本没看她的脸扭向了她这边。“你总是这么目中无人吗?” 李恪的脸在她的两手之间微微泛红:“你总是这样举止轻浮吗?” 萧春夏从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反正,我追着你两条街就是为了给你说一句‘谢谢’,一句‘对不起’。对不起说完了,那么,谢谢!虽然你心眼儿这么小,但你还是救了我们大唐之花一命,谢谢你。” 说完,站起来大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我走掉,不是因为生你的气。”李恪的声音清寡中夹着落寞。 萧春夏回头,眼里漾开笑意:“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成你在跟我解释吗?你不是在生我的气,那是怎么了?”她回头盯着李恪,他漆黑的眼眸黑不见底,就像一个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又像是千年都没有融化的冰雪。 看来他是不打算回答自己了。萧春夏撇撇嘴,又走了回去,坐回他身边。 按照萧春夏的推测,事实是这样的。 李恪让遂伦来帮她,纯粹是因为自己曾经在悬崖深谷中救了他一命。他肯定是这样的。他依偎在遂伦的肩膀上:你去看看,她也算我们的朋友。遂伦脸色阴森森地说:我不去,她知道我是个太监!他又说:知道了不是更好?省得她对你有邪念。 去嘛去嘛。 不去不去。 去吧。我们的爱情总算也有个人见证了。 于是,遂伦勉强地去了。于是,她误会遂伦了,便去搂着人家的脖子。这时候,李恪进来了。于是,他吃醋了!他当然不是生她的气!他生的是遂伦的气呀! ……以上纯属萧春夏夸张的胡思乱想。但她觉得这些场面很 萧春夏的同情心开始无规则泛滥了。她往李恪身边靠了靠,李恪大概是不习惯有人贴的自己那么近,又往旁边挪了挪。 “那个,李杨啊!其实,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处于你这样的心情都不会太好的。这我能理解。都怪我,怪我行为太莽撞。可是,哎,其实我对遂伦吧,早就没有那份儿心思了……” “萧春夏,你爹娘都是像你这样的人吗?” 萧春夏一阵错愕,仔细去看他。看见李恪偏着头,阳光从树影间投在他的眉梢和侧脸上,让他的脸显得很柔和。 他转过头来对她轻轻一笑:“说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现在太可疑了,这一点儿都不像她熟悉的那个死板傲娇的李杨。 不过萧春夏倒确实很想跟人谈谈她的父母,她觉得再不说,他们在她的世界里,确实就都像没存在过一样了。 “我爸妈吗?他们俩都是普普通通的商人。商人在你们这个时代是不怎么受待见的是吧?在我们那儿倒不这样。他们俩都是很忙的人,对我上学并不怎么操心。但只要他们俩有空,就会想着一定要带我去玩儿点儿什么快乐的事儿。我爸妈都不是很爱说大道理的人,他们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一个人,快乐最重要。他们彼此很相爱,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虽然,我现在找不到他们了。”她轻叹了一口气,说:“很可能一直到我老了,死了,也找不到他们了。” 她看着投在地上的李恪的剪影,很久很久不再说话,好一会儿才说:“谢谢你,李杨。谢谢你问起他们,不然我都快忘了,我还有这样好的一双父母。” 李恪的脸上悄然无波,无喜无忧。他就那么坐着,一直坐到萧春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低声道:“你说好笑不好笑?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相爱。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爱我。我有兄弟却不如没兄弟。我已经很久都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萧春夏听得一头雾水。她听他这么幽怨的说话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每次看见他,他都潇潇洒洒、淡淡然然的,可是她就是能觉出他从来不快乐。 她每次见他都觉得好像是第一次见他,对他的身世、性格好像全不知情。 她知道,即便她追问他也不会回答的。这个男人就是这么个古怪的人。 她觉得他再不会说话了,便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顺势递出一个微笑,说:“不管怎么说。我来追你没白追,知道了你没生我的气!别的我就不管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还一下子烂摊子呢!” 说到这儿,她仿佛才想起来,自己的“大唐之花”已经被人砸得稀巴烂了,一拍大腿,说:“妈的!这下惨了,这得敷多少脸才能挣回这么多钱来呀!”说完也不看李恪,风驰电掣地往回跑,什么腿疼,早就忘了。 李恪坐在那里,神情散淡,看着萧春夏有些好笑的背影出神。一会儿,也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120章 刚才还是爷呢,现在成兄弟了! 萧春夏跑回“大唐之花”时,稍微有点儿糊涂。 只见刚才那帮地痞流氓正卖力地帮她们收拾屋子,自家的几个人都在一旁,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聊天,该拉着李恪手下缠着人学功夫的缠着人呢(这个自然是萧遥)。 刚刚跟她耀武扬威过的韩三爷,一看她进来了,满脸哭丧中硬挤着笑意地迎了上来:“哎呀,萧老板,您回来了。” 早上的一幕太过惊险,让萧春夏有点儿心有余悸。她瞪了他一眼没答话,稍微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 三角眼韩三爷见她这副样子,当时就一膝盖跪在了她面前,耗子见了猫似的开始用头杵地了:“萧老板啊,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我们哥儿几个抓去官府坐牢啊。我们这些个人都是有家有口的,没办法,什么都不会就有股子蛮力气不得已才出来干这个祸害人的行当。您就饶了我们吧!您放心,以后,大唐之花的事儿,就是我韩三的事儿!您让我跪着,我绝不站着,您让我横着,我绝不竖着!” 萧春夏想,我让你竖着有什么用? 她往屋子里边儿看了看,遂伦还在,其余他带来的兄弟都已经悄悄移进了后堂——那位被萧遥缠得紧的,没办法,连拉带拽把萧遥也带了进去。房遗爱正坐在桌旁笑容满面地喝茶,一边喝还一边儿在和他隔桌而坐一起喝茶的一位贵公子聊天。就好像完全没看见这边儿的这码子事儿。 萧春夏这下子心里有谱了。三角眼这是知道自己有靠山了。兴许遂伦还是房遗爱的刚刚已经威胁过他了。 此时的萧春夏很是狐假虎威:“那什么,那就得看你以后的表现了。你也知道,我们房公子是什么人,你以后要敢有半点儿的不老实,拿个由头把你弄进去轻飘飘!” 房遗爱那边儿虽然还在微笑着聊天。拿杯子的手却一僵。这个小丫头可是真缺德呀!把他说的跟个恶霸似的!这要是传进他们家老爷子耳朵里,那回家可不又得一顿好打?! 三角眼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萧春夏这么一说,他更是殷勤了几分:“您放心,您放心!店里的东西都给您归位,砸坏的东西,一会儿我就给您买齐喽!” 放下那些瘪三不表。说说房遗爱,他冲萧春夏招招手:“来。小丫头。给你介绍我的好朋友。” “这位是莱国公府的公子杜构。这位是这个店的老板萧春夏,一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他指向萧春夏的时候,眼神飘到门口的时候一愣。问:“咦,李杨呢,春夏姑娘?” 萧春夏摇摇头:“他没跟我回来呀。” “哦?是吗?”房遗爱的眼睛再次往门口飘了一眼,轻轻点头笑了笑。 “你好。萧老板。”这位杜公子一张嘴,声音糯糯软软的。竟然是个小正太。长得也像个小正太,大大的眼睛圆溜溜的,圆圆的脸盘儿,额前还有一小撮卷卷的头发帘儿歪在脑门儿上。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倒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哇,杜公子,你长得好可爱呀!”萧春夏伸出手跟杜构握了握手。把杜构吓得呀! “嗯……咳……咳……”杜构是抽手也不是,握着也不是。他还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女子呢!哪有一上来就拉手的呀?他一个劲儿拿眼睛瞟着房遗爱。那意思是,老二啊,你倒是说话呀! 他的眼睛都要飘出眼眶了,房遗爱在一边儿岿然不动,跟没看见他在求助一样。 就在他骑虎难下的时候,人家姑娘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松开了。 看见他的脸通红,萧春夏才想到,唐朝是没有握手的。她挠挠头说:“你看,我又忘了。这是我们家乡打招呼的方式,我老忘自己是来大唐了。” 杜构的娃娃脸上闪过一丝释然,长长“哦”了一声,和萧春夏相视笑了。“萧老板家里是哪里?” “我家啊,我家在中国。”萧春夏随意地说,然后赶紧转移话题:“你肯定没听过,是个避世的小岛。” “哦?那一定是个好地方,有时间我一定要去看看。”从言谈上来看,这杜公子倒是个很随和的好脾气。 萧春夏笑笑,心想,我都回不去了,你还能找到?她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李高阳不在,便问房遗爱:“咦?暖儿呢?” “哦,在后堂吧。”不知为什么,房遗爱说话有点儿支支吾吾的。还没等萧春夏再问他什么,竟站起身一拱手:“萧老板,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和杜公子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房遗爱这么一告辞,杜构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不走了。一边儿跟着走还一边儿想,咱也没什么事儿啊! 萧春夏本来跟他并不相熟,又不见李高阳出来,正不知道要跟他唠什么呢。他这一说要走,她还挺高兴。 房遗爱连哄带骗把杜构带走了,生怕他看见暖儿。这个家伙对美女没什么免疫力,还是拽走的好。 把他们俩送走,李高阳才从后堂中走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你们家房公子来了,你怎么也不来和他说说话?让我和他说什么?”萧春夏逗着她。 李高阳笑了,说:“我们家房公子打来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赶紧跑进来告诉我别出去。大概也不怎么想见我。” “哦?真是个怪咖!”萧春夏有点儿不懂了,“对了?是你叫人找的李杨?” 李高阳走到柜台前,查看自己的账本是不是被弄乱了。“我认识李杨是谁?我是让凌云赶紧去房府找房遗爱来的。我哪知道你家那位李大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哎?这个家伙,一句话的亏都不吃!她刚说她家的房遗爱,她就说把李杨指给了她! 萧春夏看着大厅里忙活着的三角眼和他的弟兄们,趴在李高阳耳朵边儿说:“行啊,我看通过今天这一役,咱就算有正经的营业执照了,以后估计没人儿敢惹咱俩了。我们也算黑白两道通吃了吧?” “大概吧。”李高阳不置可否。 三角眼不但知道见风使舵,耳朵也好使:“萧老板,您放心。以后您的事儿,就是兄弟我的事儿。以后有人要是敢惹您,您说句话,兄弟们肯定往死里招呼他!”刚才还是爷呢,现在成兄弟了! “好兄弟!”萧春夏拍着三角眼的肩膀,很是得意洋洋地看着李高阳。 “这位韩三爷,您看您的兄弟们也打扫得差不多了。不然,你们今天就在这儿用饭吧。”李高阳脸上堆满笑容,对韩三说。 精神高度紧张的韩三这时候才发现这店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冒着仙气儿、美轮美奂、玉洁冰清的美女。 韩三目不转睛看着李高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位美丽的……” 萧春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个胳膊举起来捏在他的胳膊上,直接让他来了个180度的大转身。“这你也听不出来吗?她这句话就是‘慢走不送’的意思。” 韩三走的时候还在一走三回头呢。 萧春夏埋怨着李高阳:“咱俩过来也有一年了吧?你挑战了我一年!我跟你说过没有?在男的面前,你少说话、少说话!就这一句话,你能不能记住?!能不能?!” 李高阳挑了挑眉:“你不觉得他们再在这儿呆着,会影响我们的生意吗?” 萧春夏笑嘻嘻说:“那你不知道你这么一张走,一下子影响了他的智商吗?你觉得以他看到你之后那种直勾勾的眼神,能理解你撵人的话吗?” 无论如何,这一天的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萧春夏一伸胳膊,对天做了个yeah的造型,说:“小的们,都准备准备!为了庆祝今天转危为安,咱们开个情人节party!” 晚膳很丰盛,是热气腾腾的火锅。为了烘托情人节的气氛,还是烛光的!没有那么多蜡烛,萧春夏带着萧遥把两根白色的大蜡烛用菜刀一小截、一小截切成了很多段。 没有玫瑰,萧春夏以前为了追各任男神,曾经在课堂上叠过纸玫瑰的,这能难倒她吗?她又带着萧遥折了999朵纸玫瑰。美是美,但店里没有红纸,是用白纸叠的。 结果,吃饭的时候很壮观。 两张木桌子并成了一张长排的餐桌。两排蜡烛一字排开,两排玫瑰从桌头排到桌尾。听起来很浪漫是吗?可是,请你再好好想象一下,一切一切,都是白的。 李高阳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佳肴,一边听着不知道谁家传来的犬吠声,忍不住问萧春夏:“你真不觉得挺瘆人的吗?你确定这是情人节主题吗?” 萧春夏只要有吃的,可以忽略一切。一边大嚼着牛肉,一边说:“当然了,烛光,玫瑰,美食,男女!可不就情人节嘛!不就男女的人数多了点儿嘛,无所谓!” 李高阳摇头轻笑,自从跟萧春夏搅合在一起,哪一天正常过呢?(未完待续) ps: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了,外面鞭炮一直噼里啪啦响着,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第121章 给她点儿火药,就能放一晚上焰火 近来,“大唐之花”门外贴了一张布告,上面写着“招聘美容师、保健师,待遇优渥,美女优先”。 告示贴了半月有余,长安城里来应聘的女子半个都没有。现在,“大唐之花”在长安城里,不说顶风能臭二里地,也可以算臭名昭著了。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送到这里来呀?谁都知道这里每天出入的都是青*楼女子,在外人看来,这里跟盘丝洞大概没啥区别,里边都是妖精蛇蝎啥的。 没办法,她们只能从各个青*楼的丫鬟里高价买来几个做美容师。 人虽不好招,但项目的进展却不小。 萧春夏和李高阳共同回忆了一下现代的美容项目。在自家的店里弄了个温泉浴池——长安城边儿上有几处泉眼,水都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温泉里的矿物质能让人皮肤变好。 她们每天找人从温泉里早早拉来两水车的水,除去做美容的之外,都用作沐浴用。 “大唐之花”除了李高阳新设计出的中药美容项目,又上了胸部护理和美发护理。 最开始做胸*部护理的时候,招来的仅有几个美容师都不愿意做。觉得一个女子,去摸另一个女子的胸,简直是难以想象。没办法,只好两个老板娘亲自上阵。 她们让所有的美容师在旁边观摩,让做胸*部护理的女子先沐浴,之后涂上李高阳研发的滋润霜,先美化颈部、强化颈部肌肉,然后,用手从下向上、从外向里把胸*部往上提拉。最后。用最细的棉布,蘸着面粉做的胸膜涂在乳晕上,保持一会儿之后用清泉水洗掉。 就这么又掐又推又涂的手法,还真的有很多顾客喜欢做。因为,胸*部,对于青*楼女子来说太重要了,跟颜值的比重不相上下。 萧春夏曾经在没人的时候。偷偷问李高阳:“这个真管用?” 李高阳心安理得地说:“她们认为管用那不就行了?!” 萧春夏终于知道无奸不商是什么意思了。 至于美发项目。美容师们倒是都跃跃欲试地往前挤。她们用猪苓加香料兑成的洗发水给客户们洗完头发之后,再在半干的头发上一撮一撮地涂满温热的蓖子油,最后用蛋黄涂抹。用巾子包起来,呆个半刻钟之后再洗干净,梳得通透滑顺,还散发着缕缕幽香。做过的女子们都说。客人们都喜欢她们头发上的这种香味呢。 这天,暖香书苑的几个女子没事来闲聊。几个人脸上个个都是愁云不展。 “你们这是咋了?一个个都是黑云罩顶啊!难不成集体卡到阴了?”萧春夏一边儿跟进来的客户们搭讪。一边儿和来串门的女子们瞎逗。 “哎,什么呀!这不是刚过了个年,猫了个冬儿,把我们姐妹都猫胖了嘛!”灵芝姑娘说。 萧春夏迷惑不解地扫她一眼:“你们大唐不都是以胖为美的吗?姑娘越胖。那些恩客们不就越喜欢吗?你们还怕胖?” 旁边正嗑着瓜子的书玉艰辛地把自己从面前那堆瓜子中拔出来,眼神里透着懊恼说:“臭丫头,你知道什么?人家说的胖。那是该胖的地方胖。你以为肚子腰上全是肉人家就喜欢了?人家也不是花钱来摸猪的!” 正说着,发现身边的馥雅正打着瞌睡。头都要碰到桌子了。书玉用手推着她,说:“睡!睡!整天就知道睡!你真当自己是猪了?还敢睡?你想想,你都几天没接过客了。再这么下去,樱姜姐还不得伦斤两把你卖了?!” 馥雅被她骂了一顿,精神了些许,睁大眼睛盯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哎,你当我不想有多多的客人?可我本来就是个丰*盈的,过了个冬,变成了这么个胖墩子,谁还愿意来找我?!就是我原来那些个客人,来了一次,也不愿意来了呀。” 书玉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你,你也知道自己胖?我们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了,你却还是在吃,吃完了还在这里睡。你可真是——” 萧春夏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在大唐,脂肪多也分怎么用:用在丰胸、肥臀上,那叫丰腴妖娆;那些个脂肪要是集中堆在胳膊腿儿肚腩上,那就是肥蠢。 这么说来,大唐的以胖为美,美的还真的是最苛刻的。人家看中的是健美结实,该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地方丁点儿没有。亏得那些现代的胖姑娘们还天天嚷着生错了年代呢!还说什么,自己要是生在唐朝,必定也是个杨玉环,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做梦啊做梦!真是欺负人家大唐的美女们不会说话,只能躺在坟墓里生闷气呀!当然不能怪那些个痴心妄想的胖丫头们,她们还以为胖和胖没什么区别呢! “大唐之花”的减肥健身训练营就在这种情况下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提议的自然是李高阳。萧春夏听了很兴奋,立马张罗着置办东西、布置场地,招聘“健身教练”,显得极其跃跃欲试——只要是好玩儿的事儿,她总是乐得后脑勺都开花的。只要给她点儿火药,她就能放一晚上的焰火。 李高阳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禁开始有点儿担心。不托底地问:“我就是提个议,你怎么也不论证一下就动手实行了?” 萧春夏不怕死、很乐天地说:“老李呀,你忘了?咱们原本弄个店就是玩票性质的!咱就是长期潜伏在长安商业街里的两个卧底游客来着!当老板那就是个掩饰身份!没想到还歪打正着干得有点儿上道儿!咱走的就是个无心插柳的套路,还论证个啥?!喜欢啥干啥呗!” 看着李高阳阴晴不定、略显游移的表情,她拍了拍李高阳的肩膀:“在大唐,有人比咱姐俩更了解健身房是个啥东西吗?没有啊!那还等什么?开呗!开了也不少块肉!有银子就挣,没银子拉倒呗!” “大唐之花”健身房就是在这种紧锣密鼓的筹备下很快就开班了!除了萧春夏教授健美操(里面融合了很大成分的广播体操),李高阳教授瑜伽(里面有很大成分的舞蹈基本功)和印度舞之外,萧春夏还神通广大地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女外籍驯兽师,一个个金发碧眼的,身材要多婀娜有多婀娜。 她们俩教授这些驯兽师基本动作,她们在培训上岗之后当上了“大唐之花”的专职健美教练。 一天从早到晚开五个班,竟然班班爆满。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 更想不到的是,健身和美容两个项目竟然成了相互促进的一对因素。来做美容的姑娘们,听着健身房里的琴声和口令,就被口令和好奇心吸引了过去。而来健身的姑娘们想,反正来了也是来了,不如做个脸再走吧。 这样一来,成倍的银子向“大唐之花”涌来,把一时有些懵的两个人弄得很有些一夜暴富的飘飘然。 “大唐之花”,火了!(未完待续) 第122章 一切,尽在掌握 两个懵懂的老板兼老板娘在长安城里呆的久了,多少也知道了长安城里三教九流的那点儿事儿——主要还是从来做脸和健身的姑娘们唠嗑时候听说的。 可以说,唐朝的青*楼就相当于现代的**啊,上九流下九流,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不知道的,都在圈子里。咨询量之发达,接触面之广,令人咋舌。一切,尽在掌握。 如今的长安,虽然比不上唐中期的歌舞升平,不过也可以算得上兵强马壮了。李世民这个不是开国皇帝的开国皇帝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能打江山,更能坐江山。手底下一群忠心耿耿的老家伙,本事都不是盖的。 若说李世民真有什么难心事儿,那也就剩下一件了:就是,一旦他有gameover的那一天,他屁*股底下那把金光闪闪、带着刺儿的椅子给谁坐? 据说,虽然现在长安城的勋贵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星光烁烁、其乐融融。其实,水深着呢。正可谓,水深王八多,遍地是大哥呀!每一股暗流都拥护着一个大哥,这些大哥与大哥之间的较量已经在背地里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早前,正宗的瘸子太子李承乾谋反刚刚被判充军到黔州。接连的,立储呼声最高的四皇子李泰以大家没想到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败涂地,改封其为顺阳王,徙去了均州。 如此,一下子峰回路转,很多王公大臣们都看不真切了。早前拥立了人的只怪自己暴露得太早,后悔莫及。现在还没有“投注”的纷纷在打望,到底是杨妃所出的吴王李恪。还是晋王李治,又或许还有黑马,有早前的两个,谁都说不准。 “啧啧,你说说,这封建社会就是好,人家皇上。咔嚓。把皇位传给儿子,谁敢反对?!”美容院里,萧春夏两条腿架在桌子上。嘴里叼着根美容剩下的黄瓜尾巴说。 “不论政事,你懂不懂?!”李高阳披着外衣走向健身房。 这班轮到李高阳的印度舞。青*楼女子有人喜欢动,也有人喜欢静。所以她们根据大家的喜好开了各种不同的班。李高阳学过民族舞,她开的这个肚皮舞夹点儿印度舞的舞种。因为有点儿神秘、有点儿魅*惑,相当受欢迎了。 人家李高阳不跟她讨论政事。萧春夏只能在前台坐着,一边儿啃黄瓜一边儿嗑瓜子,闲的很。 房遗爱就是这时候打外边儿走进来的。金冠束发,穿着银底儿滚边儿的长袍。唇红齿白,英气凛凛。他一进来,眼睛亮亮看着前台。看见四脚拉叉坐着的萧春夏,眼睛里的亮度灭了灭。 “哎呦喂~”萧春夏每天跟青*楼姑娘们打交道。学来了老鸨的语气都不自知,“什么风把房大少爷给吹来了?” 房遗爱微微含笑:“据说最近萧老板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呀!” 萧春夏吧嗒着嘴,撇撇着眼睛说:“怎么着,房大少还在我们这儿安插了眼线不成?” 房遗爱愣了愣,咳了两声,神情略有尴尬地说:“这不是怕再有人来你们这儿捣乱,没有帮手,你们吃亏嘛!” “啧啧,这么关切,也不知道我们暖儿领不领情?”萧春夏不怀好意地撇着嘴坏笑。 “暖儿呢?”房遗爱知道自己在嘴皮子上跟她打官司绝占不到一点儿便宜,也不跟她纠缠,眼睛左顾右盼着,嘴上直奔主题。 “后边带学员跳舞呢。”萧春夏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腾地站了起来,贼兮兮从前台绕出来,四下一瞅,不怀好意地趴在房遗爱耳边儿笑着说:“你来的正好,今天你算是有眼福了!我们李暖今天跳的舞,可美了!你去观摩观摩吧!” 看着她那谄媚中透着阴谋的笑意,房遗爱心中一阵狐疑。不过,为了看见李暖,他还是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向后堂走去。 一阵奇怪的乐曲将房遗爱的脚步引了过去。 透过门缝看到的一幕,让他震撼极了。 房间里不知是谁弹奏着很奇怪的音乐。轻快,多变。李高阳上身穿着一件材质轻飘、单薄的紧身短襟衣,仅到脐上胸下,吓着一条贴着身却也飘逸的长裙。 她正随着音乐荡动着身*躯起舞,舞步跳跃灵动……诱*惑,动荡中,隐约露出半条长腿。 这一刻的她,跟往日很不同。 她像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闪电,光芒绝美,撕心裂肺。 房遗爱屏息立着,不觉间,竟被她深深魅*惑,憋闷得心疼。她眉宇间的惊艳和妖*冶,美得毫不真实。 突然,“啪嗒”一声,因为微微探身向前,他腰间的玉佩打在了门棂上,发出一声脆响。 屋里正随着李高阳群魔乱舞的那些女子齐刷刷向门外看来。 反应过来的房遗爱连忙闪身躲到一边,女子们看到门外衣角一闪,并没有看到他。 李高阳让女子们随着音乐自己跳,自己施施然向门外走来。 一出门看见门边立着的房遗爱,愣了一下——她还以为是萧春夏找她有事。 看到她这样一身打扮从屋子里走出来,房遗爱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大堂里还有谁。发现萧凌云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低头在大唐里不知在写着什么,赶紧下意识挡在了李高阳身前。 “你……这是干什么?”李高阳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找我有事?” 房遗爱也不接她的话,皱着眉头扭头不看她那露出来一截的白皙肚皮,“你跳舞都这么穿?也不怕冻着?” 李高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有些忿忿地看了一眼他极其不自然的表情,了然一笑,说:“跳舞能穿太多吗?难道房少爷没去青*楼看过人跳舞?”她是个现代人,当然对自己穿的少没什么感觉,以前学舞蹈的时候比这穿的不知要少多少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什么事我还要回去上课。” 说完,扭头往屋子里走。 “喂!”房遗爱很舍不得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光。自打“大唐之花”开业,她就成了个忙得不可开交的账房加健身教练加保健师。每次来都说不上几句话,又总有个看不出眼色的大灯泡萧春夏在旁边杵着。 他害怕她走掉,用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高阳跳舞出了不少汗,手腕上黏腻腻一片都是汗水。不知怎的,刚一触到她的臂,房遗爱的心里也变得黏糊糊的,混沌沌一片。 李高阳低头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容里的内容很多。她一挑眉,问:“怎么,想好了?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房遗爱的手突然就失去了力气,触电一样松开来。他扁了扁嘴,说:“我在你们店门口安排了个眼线,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出门到门口找那个卖糕饼的崔喜就行了。” 李高阳也不看他,转过身边走边扬了扬手臂,说:“哦,知道了。谢谢你了哦,房少爷!”就又施施然走了进去。 房遗爱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闪神,在门口又站了很久,听了很久的琴声,才有些落寞地走了。(未完待续) ps:怀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老公不允许我每天上网了。现在只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更一章。望读者们见谅。 第123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妞 李高阳披着条diy的棉布大汗巾,热气腾腾从健身房走出来时,萧春夏正合萧遥坐在柜台后面打“扑克”(自制简易扑克牌)呢。 “房遗爱走了?”李高阳问了一句,语气有些不善。她轻轻坐在萧春夏身旁,用肩膀上的汗巾擦半湿的头发。 旁边的萧遥从小就是个小乞丐,看惯旁人眼色的。见李高阳脸色很差,忙从柜台的茶壶里给她倒了杯新茶递过去。 “你家房公子啊?进去跟你说完话,就像丢了魂似的走了。”萧春夏“咔咔”甩着手里的牌,不抬头地回答。 听到“你家”这个词,李高阳像扎了刺儿的刺猬一样毛了。“萧春夏,以后说话请你注意措辞!你再这副德行,别怪我用些非常手段拾掇你!” 说完,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儿重了,吸了口气,喝了口水,缓缓情绪说:“还有,我们既然做的是女人的生意,这女人们来我们店里又得经常穿脱衣服,以后,我们门口的牌子上是不是该写上个‘男人与狗不得入内’什么的?” 看萧春夏放下扑克回过头来大张着的嘴,她扬了扬颌,不屑地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也可以写‘男士止步’。” 萧遥悄悄从旁边探出头来:“暖儿姐,我们哥儿仨都是男的。” 李高阳颇为头痛,没有萧家三兄弟(主要还是除了萧遥之外的另两个),这店里,还真不行。 萧春夏随即起哄:“姐,不能房公子一个人惹着您了,你就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吧?你那么写。让我们家纵横还怎么在店里跟女客们推销新产品?让我们家凌云还怎么在店里写宣传标语外加吸引女客?让我们家小遥遥……”她想了半天,还觉得,原来萧遥还真是个吃白食的,于是勉强恨铁不成钢地说:“让我们小遥遥还怎么在店里白吃白喝?” 萧遥在一旁,手抖了抖,赶紧放下扑克拿起抹布去做擦桌子状。 “再说了,我还指望韩三没事儿帮我看看场子呢!”这句说的。仿佛她这里不是个美容院。倒像个赌场。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坏水儿又上来了:“要不,我就给你专门挂个牌子‘房公子与狗。不得入内’,你看咋样?你也清静了,我也清静了。” 李高阳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随后又刷刷刷地写了几张‘男士止步’。说:“我不管,这里毕竟是女子的生意。对顾客的起码尊重还是要有的。以后,美容室、健身区这种相对私*密的地方,男子一律不能进——窥视也不行!” 说完,气呼呼拎着还没干的条幅去粘贴了。 “看来。房公子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难道……他来的时候,你正换衣服?我本来想,他今天来的正是时候。看见你这身儿准能喷鼻血。难道,还看见更劲爆的了?!”萧春夏眼睛里怀着不怀好意的精光。 李高阳背影一僵。说:“萧春夏,我记得不错的话,下一个健美操班是你的吧?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 萧春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哀嚎一声:“啊?怎么又该我了?!总这么跳,我这几两肉恐怕都要跳没了!” 萧遥拿着抹布本就很闹心,根本不想擦下去,连忙说:“姐,快去吧,这不是挣银子的事儿嘛。” 萧春夏又捶腿又捶腰又龇牙咧嘴地说:“银子再多,我也得有命花呀!这天天跳,累都累死了,挣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萧遥嘿嘿一笑:“姐,有用啊!你还有我呢!你死了,我替你花呀!” 萧春夏一声怪叫跟他打闹起来。待萧遥抱着脑袋求起饶来,她又拽着萧遥的袖子温柔说:“遥遥啊,不打也行,你替姐去上一堂课。我看你前两天比划那两下子挺到位,我们家乡,男健身教练可多了。”声音柔的很吓人。 萧遥不等她说完,赶紧摆脱开她就跑。边跑边喊:“没门儿!别打我的主意!我还在长身体呢!总那么累会不长个儿的!”说话间,已经窜进后堂,连影儿都没了。 李高阳一边贴条幅,一边揉了揉头。没看见谁把自己的弟弟往女人堆儿里推的。这是要培养出个韦小宝? 生意做得一天天威风八面起来,整个长安城各大青*楼的名妓和不名妓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在“大唐之花”冒了出来。这么说吧,“大唐之花”的名头在妓女圈,跟整容行业在明星们那儿是一样一样的。 这天,“会春楼”的老鸨来做脸。看着柜台后站着的端庄高雅、秀美温文的李高阳,操着母鸡般“咯咯咯”的动人笑意就走了过去:“暖儿姑娘~” 正低头算账的李高阳冷不防抬头一看,正对上老*鸨杨西施虎视眈眈的目光——这杨西施名字虽叫西施,却跟西施半点儿关系都沾不上。可是生的方头大脸、吨位可观了。 李高阳在这样的情况下跟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上了眼,吓得心头一哆嗦,手指尖儿的笔都淋下了几滴墨点子。可李高阳毕竟是李高阳,她清了清嗓子,问:“西施姐,您这是……找我有什么事儿?”心头虽然跳着,语气里倒一点儿没露。 杨西施看她端得住的样子,目中的“凶光”又强了几分。 她裂开一脸横肉嘻嘻笑着说:“暖儿姑娘长得可真叫倾国倾城、弱柳扶风啊。” 李高阳禁不住身子向后靠了靠:“西施姐,我对做你们楼里的红姑娘没兴趣。” 杨西施一愣,旋即笑了:“小老身也知道没那个福分。暖儿姑娘是有本事的人,何况……”她向后堂望了望,萧春夏不在。“何况都说你们家萧老板是有皇亲国戚做靠山的,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打强抢了您的主意呀。” 李高阳的心放了放:“那您是……” 杨西施的笑啊,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本来包子脸上就都是横肉。笑开了之后,脸就是个等边梯形,两个大脸蛋子尤其大:“我看暖儿姑娘遇事沉稳不惊、仪容秀雅文静、举止谦恭不俗,定是大家出来的。你看,姐姐我吧,始终有个心结。我们家的姑娘,美是美的。都是从各地淘弄来的好货色。就是吧。都是从小地方弄来的,毕竟脱不了小家子气。你看看我这个长相面貌,我教她们也力不从心啊。我吧。有这么个想法……” “什么??”晚上,李高阳把早前杨西施跟她说过的话给萧春夏叙述了一遍,萧春夏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让我们帮她们培训姑娘?!不行,指定不行!现在都累得要死。再弄这么个事儿,那咱俩不是得废了?钱是什么呀?王八蛋!咱俩总不能有命挣没命花吧?!!” 其实李高阳此时已经打定主意想接这单买卖了。原因无他。奇货可居呀。唐朝还没有这种正规的礼仪培训机构,蝎子粑粑独一份儿的活儿最是讨巧又赚钱。现在,单看怎么能说服这“懒驴上磨屎尿多”的萧老板。 “哦,那算了。本来我还想。你应该动嘴多过动口呢。”她说了半句话,就不再多说,转身欲走的架势。 “哎哎哎——那啥——你把话说完啊!”萧春夏一个蹿身就挡在了她面前。 李高阳的嘴角暗地掀了个弧度。 “我是觉得。我们的健身房也稳定下来了。有几个成型的健身教练了,接下来也不用我们俩亲自去了。再招几个健身教练,我们俩专门负责培训礼仪。反正你嘴皮子利索。”李高阳微微一笑,风情柔情得很:“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不拓展这项业务了吧。我们俩继续干健身教练的老本行,省心了。你说的也对,摊子铺大了太累。” 萧春夏简直想抽自己两嘴巴,怎么就那么欠儿登呢?!她发出了悠然的一声呻*吟,停了片刻又一声,藕断丝连,然后说:“那啥,我想了想,为了咱们的大业,这点儿罪咱姐俩儿还是应该遭一遭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妞捏?!” 她一拍李高阳的肩膀说:“姐们儿,行啊,干吧。干完这一票挣了大钱,咱俩就退隐,纵马江湖、俯首为农,你看咋样?!” 李高阳撇撇嘴说:“有个乔峰定律你没听过?” “什么乔峰定律?”萧春夏眼睛发直地问。 “就是干完最后一单就神仙眷侣、塞外牧羊,结果,吧唧,挂了。”李高阳用一种很气人的表情和很气人的语气叙述完,用一种很气人的气定神闲的步态走了出去。 萧春夏愣愣半晌,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嘿嘿,你现在说话很有我的精髓了。” 最终,大唐之花礼仪培训班如期开班了! 这回萧春夏简直是如胖头鱼得了一池子水呀,真是浑身解数得以施展。很快,这位长得并不怎么地的萧教官却比闭月羞花的李教官被学员们所认可。 她的名人名言也在学员和不是学员的人们中竞相流传。 比如,她说:“男人的年龄由自己来感受,女人的年龄由男人来感受。” 比如,她说:“男人有喜欢你不化妆的吗?有你多丑他都不嫌弃你多胖都不离开你的吗?有!就是你爹!你若连个爹都不会这样,那就别想别人了!” 比如,她还说:“你丑你先睡,我美无所谓!” 比如,她更加气人的说:“做个十足狐狸精的坏女人,这样才有好结局!” …… 本来是为了逃避劳动才当培训老师的萧春夏,一下子却火了,全长安城的老*鸨们都争相找她做培训,活脱脱成了一个礼仪大师! 萧纵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点着钱,看着把脚放在桌子上抠着脚巴丫的自家姐姐想,那些人要是看到这样的她,会不会觉得这些钱都被骗去了?(未完待续) ps:在停更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点儿心情写下去了。接下去的很多天我大概还是会断断续续的更新,但不会坑我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我对喜剧文有点儿抵触,请大家谅解。谢谢您的支持! 第124章 女人,也有娘子?! 铁腕幕后黑手李高阳就差拿枪逼着把萧春夏弄出去挣钱了,在这种情况下,萧春夏在外面“游学”了很多场,赚了不少银子,同时,“大唐之花”的声望也更加响亮了。甚至有“贵妇团”慕名而来,想请萧春夏去她们的后宅里给她们讲讲“养生之道”。 萧春夏这样的人,虽然放任自流,从来无组织无纪律,但在强权的威逼利诱之下,还是可以走正路的。一开始她还有点儿想反抗,每次反抗都得到温柔却阴损的镇压之后,也就随了李高阳的性子,在李高阳这位后台老板的强迫下,竟然养成了赚钱的好习惯。 李高阳不仅对萧春夏严格要求,自己也是身体力行。黎明即起,不是在健身房就是在美容室,或是在去健身房和美容室的路上。 “大唐之花”里,一时之间不可能发生有一个人——特别是姓萧的人,还没有事情做在闲逛的场面。萧家几姐弟被李高阳弄得滴溜乱转,不过看见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看见账上的资产在以一种疯狂的态势增长,姐弟们还是痛并快乐着的。 这一天,是“大唐之花”举“花”欢庆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休息日! 经过了不间断的折腾之后,萧春夏有点儿受不住了,嘟囔着好歹如果回现代上个班还得双休呢,怎么穿回古代,连个休息日都没有呢。 大概李高阳也是觉得最近整个团队确实人困马乏了,于是决定每个月双休——是每个月哦!即使这样,也足以让萧家几姐弟手舞足蹈了! 萧春夏早起就带着她的几个弟弟去逛街——其实是想采购上一堆牛羊肉和各类小点心之流,然后跑回家丢给李高阳腌渍,准备去野外搞露天烧烤派对。 萧家几姐弟是乞丐出身。在长安城里呆了那么一阵子之后吧,却又开始怀念以前无拘无束的乞丐日子了,决定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呦。搞个野外party全当对以往日子的追思和悼念。 经过这些日子,萧家的男丁们都长大了不少,一个个细细高高,这个队伍走起来还有那么点儿气势。 何况,从街头到街尾。跟“萧老板”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这个说“萧老板真是日进斗金啊”,那个说“萧老板小小的一个女子,自己就能把‘大唐之花’打理得有声有色。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这让萧春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是想直接到肉市上买完了肉菜作料就走的,被人们一恭维,“萧老板”的自信一爆棚。就找不到北了。愣要捋着远路绕道过去。 萧遥不明就里,问为什么。这主儿竟然不假思索义无反顾地答:“姐从小就没被人这么阿谀奉承过。你让我多听几句能死吗?” 萧遥又不怕死地问:“姐,你以前就跟暖儿姐姐相熟,你没被人夸过,她那种端庄贤淑的。一定竟然被人夸吧?” 补刀很成功,萧春夏当即就白了他一大眼,噔噔噔往前走去。决定不理他了。 拐过一条街,萧春夏腾腾跑了起来。萧遥害怕了:“姐,我也没说你什么呀,你至于这么生气吗?怎么丢下我们跑了。” 萧春夏头都没来得及回,往前跑着摆了摆手说:“快走,前边儿有热闹,不是打架了,就是大甩卖!” 虽然萧家三兄弟对“大甩卖”是个什么东西一头雾水,但这不影响他们跟上去的脚步。 走到近前一看,一大群围观群众,把“百花楼”围得水泄不通。“百花楼”,顾名思义,是个让些男人去“摘花“的地方。萧凌云一看是青*楼,伸手就想拦住萧春夏跃跃欲试的脚步。 那怎么可能?萧春夏历来信奉的就是“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绕过了萧凌云的胳膊,又泥鳅鱼一样消失在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等萧家三兄弟用目光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内圈。 “百花楼”门前的青石板上,趴伏着一个瘦弱的人影,身体蜷缩着,看上去是个女人,脸向下垂着,看不大真切。 女子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料子,衣服上却都是裂口,清晰可见绽开的口子里露出的血道子,头上盘的髻蓬松地开了,前额上挡的都是长发,只能影影焯焯看见下面是一张巴掌大的脸。 女子的领子上是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一看就是小厮打扮——这人眼睛眨巴眨巴的,嘴里吆五喝六着,一看就是个狗仗人势的奴才。 “百花楼”的老*鸨青青姐正焦急地拽着旁边的一个男子求情:“爷,您就高抬贵手放了颜棠吧,她就是个死脑袋瓜儿,从来都是个清倌人,不是您来了非要惹您生气的。” 被她拽着的男子深眼高鼻,高高的个子,长相算是个帅哥,但从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气息却阴冷淫*邪。 他看着地上趴着的女子,冷冷一笑,轻飘飘地说:“死脑袋瓜儿,那爷更得带回去教教了,把她教活泛了,以后你这‘百花楼’也好开的长远些,都这样儿,你不就得要饭去了?!” 声音不大,却让老*鸨青青姐的手一哆嗦,再不敢拉着他了。看来,这是个位高权贵的主儿了,不然,在长安城里有一号的青青姐怎么怕他怕成这样。 那个奴才听见自己主子的话,手上越发狠了,拽着女子的领子向前走,女子被他一路拖行着,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百花楼门前,一群姑娘们都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神里全是悲痛,有的人已经轻声抽泣上了。 人群前头的萧春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流云,想,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流年不利,让她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 想着想着,她就走了出去,来到了青青姐跟前。把外围的萧家三兄弟吓得魂都飞了。这个姑奶奶呀,不会要去见义勇为吧?一看那就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啊! 青青姐正一脸心痛地看着自己楼里的姑娘被拖走,猛然间感觉一个人影杵在了面前。她一抬头,看是萧春夏,忙勉强笑道:“萧老板,您……您这是……” 萧春夏就好像没看见旁边儿的那血葫芦一样的人儿似的,笑嘻嘻地走到青青姐跟前,说:“青青姐,我这不是今天得闲了,来看看我家娘子嘛。” “你家……娘子??”青青姐今天受到的打击已经很多了,再听到什么都是木木的。 萧春夏做出挺害羞的样子,说:“哎,我和颜棠平日没人的时候都是这么叫的。” “颜棠……?”青青姐彻底懵了,她的目光木讷地落到地上那个血人儿身上,又折回萧春夏身上。突然,她的眼底仿佛闪过了一道光。“啊,萧老板,你家颜棠……呃……呃……”她配合地用手指了指地上。 围观群众此时已经炸开锅了。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大唐之花’的萧老板吧?” “可不是。难怪平日里打扮的那么古怪,说话那么随性,原来……原来……原来是个磨镜啊!” 外圈的萧家三兄弟痛苦地捂上了脸,不捂不行啊,磨镜这个词儿不是什么好词儿,搁在现代,那就是“蕾丝边儿”,再说的直接点儿,那就是“女同*性*恋”啊! 萧春夏才不管那么多,颠颠儿几步跑去血人儿姑娘那儿,也没管拎着她脖领子错愕的那个奴才,抓起她的小手心疼地说:“啊?!这不是我的颜棠吗?怎么这样了?不是早告诉你不要跟人打架了吗?” 被她握着手的那个血人,似乎挣扎着想把手从她手里拽出去,未果——她拽的死死的。 萧春夏把血人儿的手放在嘴唇底下相当怜惜地亲了亲(血人儿的手明显一哆嗦),然后才愤怒地抬头看那个奴才:“是你打我娘子的?!我跟你拼命!”说着,作势冲了上去。 那人愣在了当下,回头看自己的主子。 青青姐在那人旁边,适时递着话:“这位是‘大唐之花’的萧老板。爷,事到如今,老身也不瞒您了,这颜棠吧,她不是个清倌人,她……她……她是专门伺候女主子的。近来她让这位萧老板包了。” 那男人看看一副恨不得捧着血人儿脸啃的萧春夏,轻蔑一哼,说:“晦气!徐才,走。” 奴才模样的人听了主子的话,放下血人儿跟着走了。 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百花楼的姑娘们纷纷去颜棠姑娘的身边安慰。青青姐走过来,说:“萧老板,谢谢您今日的仗义,若是没有您,颜棠今日恐怕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萧春夏不甚在意地嘻嘻笑着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行,人没事儿就行了,我还得买肉去呢。” 还没走出一步,就被青青姐拽住了:“萧老板,萧老板……您且留步。”她面露难色地说:“不是我讹您,只是,只怕您前脚走了,那位爷哪天来了又变卦了,颜棠怕是还得有难!您就好人做到底,把颜棠带走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她了呀!” 看这语气,是铁了心不让萧春夏走了。临了还说“赎身银子我不要了,只要您带走,养伤的钱也老身出了!” 看来,那位爷的确是个大人物了。、 闲话不再叙了,那一天,野外烧烤没吃上。在萧春夏的教唆下,萧家三兄弟又给“大唐之花”扛回了一个白吃白喝的“赔钱货”。(未完待续) 第125 章 嘿,鱼儿上钩了 “凌云,好好的休息日,阳光大大的好,你怎么不出去?”萧春夏问低头练字的萧凌云。 萧凌云抬头看她,欲言又止。 “遥遥,凌云练字也就算了,你这么爱动的,怎么也不出去?”萧春夏又窜到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萧遥面前。 萧遥抬眼斜她一眼,撇撇嘴说:“算了,我不出去,丢不起那个人。”说完,又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甲在桌子上划道道儿。 “什么意思?”萧春夏眼睛亮闪闪地眨呀眨。 萧遥极快地躲开她追问的目光,把头埋在桌子上。 李高阳在柜台前,动作老练地打着算盘,说:“他们不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外面都传言你是个磨镜!磨镜!就是同!性!恋!!他们怕出去被指指点点的,跟着你丢脸呗。”说的轻松而随意。 “啊?都谁说了?遥遥你告诉姐。我就不信了,我还收拾不了他们了?!”萧春夏跳着脚撸胳膊挽袖子窜起来。 萧凌云摇头皱眉看着她说:“姐,你就消停消停吧,你的事儿不少了。” 萧春夏沉吟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正算账的李高阳。李高阳此时也正看她,这是今天的第一次对视,萧春夏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恨铁不成钢。她只得老实坐了下去。 颜棠此时端着茶杯一脸愧疚地走了出来,挨个给大家倒着茶。她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萧老板……”越说声音越小。 李高阳接过茶时拍了拍的手,说:“不怪你,你就是不连累,她也没什么好名声。” 萧凌云也抬起头来说:“颜棠姐。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嘛,怎么又出来干活!” 萧春夏假装吃醋地笑着说:“哎,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带这样的啊!见义勇为的不是我吗?舍己为人把自己搞成同*性*恋的不也是我吗?你们不该表扬表扬我、安慰安慰我吗?怎么?看人家长得好看就往上贴是不?” “你还真说错了,这跟颜值没什么关系!你要是也像人家颜棠一样忙前忙后,里里外外帮我张罗,我也贴你!”李高阳直着她的罗锅,萧家的几个小崽子跟着嘿嘿笑。 这话不假。 颜棠来“大唐之花”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刨除最开始卧床的几天。剩下的时候就一直没闲下来过。 等养好伤大家看见她的长相。才知道为什么那个看上去极有来头的男子非要她不可了。 颜棠的美,不是小家碧玉的,也不是妩媚的。而是由内向外流露出的美。独立而纯净。不是莺莺燕燕的胭脂俗粉能比拟的。 最难得的是,颜棠从来不把自己的美当回事儿。她家以前是做油坊的,后来爹爹赌钱把油坊和她都输了,她才落魄至此。 在家的时候。她娘是个病秧子,爹爹又生*赌钱喝酒。所以油坊是她一个人支撑着的。 到了“大唐之花”,她的协调能力和管理能力简直是如鱼得水,小试了几下身手之后就被慧眼识珠的李高阳重用了。 这么一来,萧纵横的任务一下子也轻松了不少。以往这个萧家最有经济头脑的人真可以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停不下来呀。 今日,店里的人都在,而萧纵横却不在。他是去寻摸店址去了。 话一说来就长。 颜棠的能干让萧纵横稍微可以喘口气了。可天生忙碌的人怎么可能闲下来?他那颗摇钱的小脑袋瓜儿又开始想钱了。 他跟李高阳商量着——凡是跟经营有关的事儿,大家已经达成共识自觉地去找李高阳了。没事儿逗闷子才会找萧春夏。这正是萧春夏喜闻乐见的。 萧纵横跟李高阳建议说最近“大唐之花”名气渐大了。很多名门贵妇慕名找她们上门给贵妇们做保养,却都不爱到店里来。 既然贵妇们忌惮着“大唐之花”与青楼女子往来的频繁,不爱与青楼女子共处一室。那何不做一间专门给贵妇们开的美容院呢? 李高阳的心也为之一动。她仿佛又听到了金钱入库的叮叮铛铛的声音。萧纵横可真是一个经商的好材料。大唐还没有商学院,有的话她一定建议萧春夏把他送去念个mba啥的。 知会了萧春夏一声之后,vip钻石店的准备工作就乌央乌央地开始了! 萧春夏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她觉得她能在大唐活下来都是个奇迹,弄个什么大唐之花,那都是全赖李高阳、她兄弟纵横这样的聪明人的聪明脑子了,自然没什么疑义。她的人生信条很明确:没那金刚钻,就看别人做瓷器活儿,在旁边儿加个油就行了! 有了“大唐之花”的经验,这次的准备工作非常充足、准备周期也非常短。两月有余,vip店就要开业了! 为了撇清与“大唐之花”的联系,他们重新为新店起了名字。 萧春夏嚷嚷着,别的工作自己都没做着,这名字是一定要她来起的。李高阳想,反正名字就是个符号,也就答应了。 于是,新店就华丽丽地被叫做了“北影”。 李高阳被她雷得外焦里嫩。问她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她理直气壮地说:“北影里边儿美女多呀!个个出来是明星啊!” 李高阳虽有主见,但有一点:说话算话。答应了的事儿,丁是丁卯是卯。最终,“北影”这个四六儿不靠的名字被做成明晃晃的大匾额挂在了vip店的店额上。 新店要开业的时候,李高阳犯愁了。请不请房遗爱呢?有个达官显贵撑撑门面对经商的人来说最要紧不过。虽然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有钱有势的人认识了一些,身份像他那么显赫的却不多。 可是,他有几个月没来了。自从上次被自己说走了之后。 萧春夏举着块西瓜从门外走进来,正看见李高阳手托着香腮入定。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李高阳淡定地全当没听见,眼睛望着空气心如止水。 “你不说话我就当街去大叫你本来的名字,说你是朝廷叛逆。” 李高阳嘴角抽了抽:“新店开张总得请点儿体面的人来撑撑场面吧,请谁呢?”说完,就用眼角瞥萧春夏。 萧春夏不知道她心里有什么鬼花样儿,说:“咱现在也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了。什么百花楼、天香书苑、醉红居、风月书苑的老板娘,哪个不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呀!” “用我提醒你吗?这些人都是青*楼的。”李高阳撇了撇紧绷的唇。 萧春夏咂咂嘴,说:“对哈。那上次我们开业请的谁来着?” 快说到重点了。李高阳的唇微微上弯。 “哎?请的是房遗爱吧?对了,把你家房公子找来不就得了?!他是官二代呀!” 李高阳假模假式地略想了片刻,撩起眼皮弱弱地说:“他是挺有分量的。可……”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不说了。 “可什么呀?你这种学霸弯弯绕太多,忒急人。” “可我上次已把他得罪得彻彻底底的了,你没看他几个月没来了吗?”李高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啊?是吗?”萧春夏是除了玩儿对什么都后知后觉的人。她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一段儿时间没见过房二爷了。 她唏嘘着数落起李高阳来:“你说说你,平日里还逼着我做生意呢,做生意的人一点儿趋炎附势也不学?完了吧?仗着人家喜欢你摆谱儿摆大发了吧?这回怎么办?” 李高阳表情有些许变化,一副恳切的神情看着萧春夏说:“我是不想去请他的,要不你去吧?”姿态放得很低,让萧春夏很满意。 萧春夏什么时候看过趾高气扬的李高阳这副样子啊,当时就心软了,为难说:“我去倒是行,可人家喜欢你又不喜欢我,怕我去了也没用啊。” 她眼睛瞟了瞟李高阳,馊主意不由自主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下一秒,她拍着胸*脯说:“虽然难点儿,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李高阳见她眼珠转啊转的,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儿。可一想到如果她真能把房遗爱请来,也能了了自己的愁事,就放她去办,不再过问了。 那日磋商之后,萧春夏一连旷工几日,始终在房遗爱的府邸旁徘徊。看来房遗爱真是生了李高阳的气了,连安插在“大唐之花”门前的“眼线”都撤去了。 “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边走动?”萧春夏正茫无目的地瞎逛,就听后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嘿,鱼儿上钩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房遗爱,舒眉朗目,淡定自若。 “哎呦,是房公子啊,好久没见啊!我……我这不是出来帮我家暖儿置办点儿嫁妆嘛,你也知道,我们姐妹在长安举目无亲的,彼此不想着点儿,谁还记挂着我们啊!” 原本还一脸春风和煦的房遗爱如雷击顶,愣了半晌,喃喃问道:“嫁妆?” “啊,是啊,嫁妆!暖儿的!!”萧春夏笑着说。 房遗爱嘴张了几张,终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低头问道:“那人怎么样?” 萧春夏说:“人?挺好的呀!行了,我不跟你在这儿闲磕牙了,我还挺忙的,走了啊!” 萧春夏说完,留房遗爱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一溜小跑就钻进旁边儿胡同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126章 有代沟,不方便沟通 入夜,“大唐之花”的热络之气刚刚过去,月亮穿梭在云层里,闪着时明时暗的光。 李高阳做着一天的结算,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她回头向后堂看去,这才发现今日萧家的几兄弟都不在,大堂里只有萧春夏和颜棠。 她使劲儿看了颜棠两眼,正低头扫地的颜棠看着她的眼神儿,扭头怯生生问萧春夏:“要不……我去做饭?”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张罗了几次去做饭,萧春夏都不让她去。 萧春夏一边儿端着美容用的瓶瓶罐罐清点入库,一边儿笑呵呵说:“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出去买点儿好吃的。” “这么晚了,随便做点儿什么就成了。”李高阳实在有些饿了。服务类行业就是这样,吃饭没有点儿。 “随便?随便哪行啊?你李暖从来就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啊!”萧春夏说完,拉着颜棠就走:“走,颜棠,我一个人拿不那么多,你得帮我。” 说完,对颜棠挤眼睛。 颜棠会意,放下手里的东西,由她拉着走。 走到门前,颜棠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子在门外的树下,着银灰长袍,负手背对着立在门旁,从背影看去,该是个阔绰的青年男子,一副风流倜傥的形状,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却始终没有进去。 她看看萧春夏就差写着“我有奸计”的脸,再回头看看柜台低头写字的李高阳,明白了。有故事啊。 房遗爱听见身后的脚步身,回头正看见萧春夏和颜棠手挽手嘻嘻哈哈着离去。再看门里,李高阳正一个人在柜台写着什么。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走了进去。携着一种夏日入夜的气息。 李高阳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时,俊朗挺拔的房遗爱正迈步进门,刹那间有几分恍然。这个人,好几个月没见了呢。 房遗爱踱到她面前,也不说话,就看着她。脸色不佳。 李高阳笑笑,像是对待任何一个来串门的人:“来了?” “你还好吗?”房遗爱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李高阳。李高阳感觉他看着她。目光却好像穿过她的身*体、身后的墙壁、墙壁以外的空间……落在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的眼神空旷,还有些哀伤。 “很好啊。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放下手中的笔,走出柜台去给他沏茶。 她优雅地取出杯。拿了茶壶,泡茶。拎起茶壶正要给他倒上一杯。手腕却被他攥住了。 她的手一抖,茶壶一动,一滴滚烫的水从茶壶口里溅了出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烫得她“哎呦”一声。 房遗爱此时才慌忙想起她拿的是热水,赶紧把茶壶接过来放在桌上。再去看她的手。 李高阳心里带着气,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一下一下吹着。斜觑着他。也不说话。 “对不住,我……”他道起歉来。 “没什么。”李高阳抢先说。她还指望他来剪彩。绝对不能和他翻脸。 房遗爱一愣,她从来跟自己没这么好说话过。旋即想,人逢喜事精神爽吧。“你很高兴?”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李高阳分析了一下。想一定是萧春夏告诉了他新店开张的事。便点点头,说:“还好。就是以后更忙了。” 房遗爱沉默地坐了下来。 他低着头,好像怕她看出什么似的迅速地拿起杯子给自己倒茶,有些用力过猛,水溢出来一些,洒在桌面上。他就定定地看着洒出来的那几滴水发呆。 “日子定了?哪天?”他的脸色有些白。 李高阳觉出他和平时有些不同,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答道:“六月十六。日子很好吧?” 房遗爱点头,又不做声了。 时间走得很慢。 “以后再见你,便难了。”房遗爱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高阳诧异地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竟隐隐有些发红。 她拨开额前的一缕长发,浅浅一笑,说:“倒也不至于那么忙吧。” 她不甚在意的笑容似乎激怒了他,让他不再保持沉默。他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撕扯,想把他和她隔得越来越远。 “你就这么不在乎我?!”他咬着牙问。 李高阳完全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这跟在不在乎有什么关系?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房遗爱尽力控制着怒火——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理由跟她生气:“有了夫家,见起来哪还那么容易?” “夫家?!”正喝水的李高阳“咳咳”被呛到了。 “什么夫家?!你出门忘吃药了?今天怎么错着位、胡言乱语的就来了?”李高阳擦了身上的水渍,拧眉埋怨着。 房遗爱一愣,旋即脑子里有道闪电划空而过。 他试探着问:“你说的日子是给什么事情定的日子?” “新店开业啊!春夏没告诉你?!那你问我的是什么?”李高阳一头雾水。 房遗爱停住了。脸上一片青黄不接。 李高阳瞬间反应过来,问:“萧春夏怎么跟你说的?” 房遗爱闭上眼睛,咬牙说:“说你要成亲了。” 李高阳张大嘴,一阵讶然。之后又憋着笑,不好意思被房遗爱看到。嗯,这无厘头的搞怪,确实只有萧春夏干得出来。 “她大概也就是想诳你来见我,别恼她。”李高阳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萧春夏,等你回来你就死定了!我的清誉不算个事儿是不?! 房遗爱点头。心不知怎么就觉得特别舒服。脸上又换上了以往那副吊儿郎当二世祖的神色:“这么久不见,想我了吧?” 李高阳美丽恬静动人心魄地一笑,说:“思想有多远,就请您滚多远。” “思想?”房遗爱笑闹的脸上一僵,现出迷茫的神情。 李高阳倍受打击。有代沟真是不方便沟通啊。 想到还要请面前的这位仁兄来捧个场剪彩,李高阳把自己的姿态往下压了压:“晚上留在这儿吃饭吧,春夏去买吃的了。那个不怕花钱的吃货,肯定买回来不少好吃的,在我们这儿吃晚饭吧。”还有一句压在心里没说,买的多,浪费多可惜。 从来没给过自己好脸儿的李暖终于肯请他吃饭了。这让房遗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 两个人饥肠辘辘等了一个时辰以后。房遗爱无奈地看着李高阳说:“你是在耍我吧?你们都觉得耍我很开心吧?我跟你们有这么大的仇?” 李高阳颇为尴尬:“要不然,你在这儿等会儿,帮我看会儿店。我去买些吃的。那什么。萧春夏的野书挺多的,估计你能爱看,我给你找一本去。” 房遗爱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就这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呗,一副看野书就高兴的好材料? 他叫住有点儿慌乱的李高阳:“你别忙了。走,我带你去吃饭吧。我看你们这位萧老板是回不来了。” 李高阳在心里默默骂了那位天上有地下无的无敌萧老板一顿。还是乖乖跟着房遗爱走了出去。谁让她这么饿,还有求于人呢。 房遗爱和李高阳并肩走在长安街头,举止间尽是纨绔公子特有的流气。 李高阳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明明不是个二世祖。非得表现成吃喝嫖*赌的模样。这个人,表里如此不一,如果不是想求他剪彩。绝不该离他太近,城府太深。 两人行在街头。实是男俊女美的一对璧人,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房遗爱潋滟的双眸看向李高阳。天已全黑,两边的灯光照在李高阳身上,让她好似发出淡淡的、暖黄的光芒。 房遗爱一边负手走着,一边想,这样真的挺好。一路行走,有个妇人陪着。还是个不多嘴的妇人。 李高阳本以为房遗爱会带她去哪个知名的酒家,不想他带着她穿街走巷,却来到一个小店前。 这个小店门脸极小,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挂着个已经破烂不堪的幌子。 房遗爱似是常来,一派自在地挑起旧的不像样的门帘走进去。 店里只一位老妇人,看见房遗爱来,有些浑浊昏黄的眼光泛起活泛气儿来,跟房遗爱笑着点头,走进后堂忙活起来。 李高阳环顾四周。只两张窄桌,四把椅子,一点儿多余的陈设也没有。很难想象,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吃东西,看见衣着华贵的房遗爱,会是什么表情。 房遗爱倒是淡然得很,熟门熟路地自己去找筷子和各种作料,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把筷子递给李高阳,李高阳淡然地接了过来。一句话也没多问。 他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对什么也不多问,什么时候都淡定从容。 一会儿,老妇人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李高阳见她走得缓慢,上前从她的手里接过碗,放到桌子上,依旧一派淡然,坐下吃面。 老妇人笑笑地对房遗爱伸了个拇指,看了看李高阳。 房遗爱淡淡笑道:“她说你很好。” 李高阳正吃得兴起,含着面一脸茫然抬头:“嗯?谁?” 房遗爱笑着摇头打量她。这个女子,毫不做作,关心的从来不是一干女子喜欢关心的身家背景、婆婆妈妈。你说她教养很好吧,她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一个男子在夜里出来吃饭,毫无顾忌地嗤喽嗤喽嘬着面条。 “我查过你。”房遗爱一眨不眨地看着李高阳。 “查出什么了?”李高阳实在太饿了,吸溜面条的动作从来没有停过。 “什么也没查出来,你怎么说?” 李高阳形状优美的红唇里夹杂着面条吐出一句:“反正我们是来自于方外的,爱信不信。我又不是卧底,你查那么细干什么?” “卧底?”房遗爱今天里的第n次迷茫。 啊!!代沟!!李高阳头大起来。人家都说两年一代沟,这是隔了多少年啊!!!这简直比东非大裂谷还深啊!!(未完待续) 第127章 人妖,今夜看你格外美 “这婆婆不会说话?”李高阳发现,这老婆婆说话都是用手比的,才恍然惊觉。 “嗯。也听不见。她这里只卖一种面。小菜都不收钱。所以收账也容易。”房遗爱端起碗喝着面条汤说。 李高阳若有所思地看他,觉得这个人真是越相处得久,越看不懂。 “你总在我面前这么变身,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李高阳看着他说。 “变身?” “你一会儿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一会儿又来体恤贫苦百姓这一套,不是变身是什么?你这样的人,不是更应该去青*楼、而不是来这儿吗?”李高阳说的云淡风轻。成功让房遗爱喷了口面条汤。 “不要侮辱我的节操好吗?我去青*楼是去找人谈事。”房遗爱擦着身上的水渍懊恼说。 “你?节操?”李高阳的话没有下文。但,没有下文胜似有下文。 “你的意思我没节操?!” “你有?”李高阳挑眉。 “我告诉你,它还在。我得留给我娘子。”房遗爱奸笑着说。 李高阳狂汗。那是贞操好吗?再说,他?贞操还在? 算了。她低头吃面。 …………………………………………………………………… 李高阳回到店里的时候,一家老小统统都在,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 她的气不打一处来。 “剪彩的事儿说了?”萧老板狗腿地赶紧找个凳子让李高阳坐了。这是劳苦功高的功臣啊,等安抚啊。 “没说。”李高阳淡淡说。 “啊?我这么费劲儿给你骗来的,你没说?!!”萧春夏猴子一样跳起来。 李高阳放她上蹿下跳了一阵,才缓缓说:“会来的。” 萧春夏嘴角抽搐了下,在她脑子后边挥了挥拳头。这家伙。总是这么气定神闲的玩人。 “怎么样?涛声依旧了吧?”萧春夏笑得很欠揍。 “本来也依旧啊。”她扫了一副贱笑的萧春夏一眼。 “到哪步儿了?几垒?”萧春夏不知死活的问。 颜棠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萧家那几个男丁,心想,平日在青*楼也没听人这么放肆地说话呀!何况还有男子在,不怕把自家弟弟带坏了? 人家那哥几个该干嘛干嘛呢,看来,早已习惯这种疯癫模式了。 李高阳脸上是完完全全的不悦:“你的晚饭买到哪儿去了?害得我等了那么久!” 萧春夏根本没理她那个茬儿:“kiss了没?”脸上是发自内心肺腑的无赖。 李高阳冷冷说:“萧春夏,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 “没有?”萧春夏手放在下巴上。捋了捋她想象中的山羊胡:“手总拉了吧?” 李高阳皱眉。不理她。 “啊?手都没拉?我还以为房公子是个花心大萝卜呢,结果……太逊了吧?哎,一定是你。不给人家机会!痴心错付呀!真可怜!枉我还给他制造机会……哎……哎……李暖我告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带这样的啊……有事儿说事儿……你是泼妇吗……” 这个夜晚很欢腾,李高阳铁青着脸、拎着扫帚,追着萧春夏跑了很多圈。围观群众很快乐。 ……………………………………………………………… vip店“北影”,六月十六如期开业。 开业的时候。不但房遗爱来捧场了,李恪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也出现了。 他送给萧春夏一尊玉财神。萧春夏大喇喇地握在手里问:“喂,李杨,这个破玩意大概能值多少银子?” 李恪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假装想了一会儿,说:“卖好了的话,说不定能买下‘大唐之花’一半的铺面吧。” 萧春夏的手抖了一抖。赶紧改握为抱。敷衍了李恪两句,抱着玉财神颠颠往后堂跑了。 李恪含笑看着她的背影。不用猜,这女人指定是找个地方把玉财神藏起来了。 刚剪过彩的房遗爱在人群之中看到李恪,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吧——显然,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李兄,好些日子没见。”房遗爱端着一脸笑意走到李恪面前。 “是,近来回乡忙些俗务,抽不开身出来。”李恪一副洒然自若的良好风度。 房遗爱叹口气,说:“长安毕竟不比故乡,太热闹的地方总是是非多。”说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这话里极有深意,李恪定定看他一眼,了然于心。脸上依旧一派高雅淡然,含笑缓缓开口:“这次离乡,是家父让我出来办批货,来这热闹的地方也不打紧。” “哦,如此就好。”房遗爱笑说,心中替他松了口气。 这一来一往的几句话,别人听或许一头雾水,说话的两人,却都了然于心,而且终于从心中重新认识了对方将自己视为朋友的事实。 开业典礼隆重而成功。当夜,“北影”工作人员举行了集体庆功宴。 一桌桌热气腾腾的火锅,伴着一碗一碗新焙的酒,气氛很high。 最难得的是,无论是老板还是员工,地痞还是贵客,都一个桌子喝酒吃肉,平等说笑。 李恪没吃多少东西,却舍不得走。一边闲闲散散地夹上几筷子吃食,一边看着在数张桌子间穿梭嬉闹的萧春夏。也就是这么个不羁的女子,才能弄出这么不羁的场面来! 穿梭也不是白穿梭的,她手里还端着酒杯,跟各种人喝。凡她到过之处,一片欢声笑语。 转到他跟前时,萧春夏已经有些醉了:“来。人妖,咱俩喝一个。” 李恪的桃花眼里溢满了愤怒,待要发作,看她红彤彤的脸蛋儿和已经发懵的眼神,又软了下来,汪起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一汪柔软:“你这个人,不会喝倒去逞能。一个女子……”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萧春夏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捂着耳朵一顿摇头。说:“你好啰嗦啊。你是我妈派来的奸细吗?”又高声问隔了好几桌的李高阳:“那个李高……李暖,这个店里谁是老板,谁最大?” “你。”李高阳无奈地摇头浅笑。 萧春夏扭过头来。赖皮地冲李恪一笑:“怎么办,这里我最大,什么都得听我的,来。干一杯!你这个杯子不行,来。换个大杯的!一看你这样就是没怎么喝,那哪儿行啊,我今天得多跟你喝几个!客人喝酒就得醉,要不主人多惭愧?!”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李恪拼起酒来。 此时场面已经混乱,众人的酒兴让萧春夏搅合得渐高。混战起来。时不时还有人来找萧春夏喝酒,她都是一来就喝。从不拒绝。 李恪看势头不好,伸出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夺过了萧春夏的酒杯放在桌上。用手一揽已不太清明的萧春夏,说:“萧老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需得你跟我走一趟。” “啊?”萧春夏懵懵地半张嘴,好像听见了他的话,又好像没听见。 待到萧春夏再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在月亮地上了。 此时的长安城,夜已深,安静的街道上静谧非常。月光把两个人的人影拉得极长。 “咦?我怎么转眼间就来了这儿了呢?”萧春夏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看看街边大部分都熄了烛火的店铺,目光迷离,自言自语。 李恪在她身边叹了口气,伸手扶住她晃晃荡荡的身*子,淡淡道:“你总是这副样子,怎么能叫人安心?” 萧春夏一怔,仿佛这才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一样,回头看他。仔仔细细地看,凑到他鼻子跟前看,之后,嘴角边绽开浅浅梨涡,笑说:“人妖啊,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跑去哪里了?” 李恪一头黑线,敢情这一天白呆了,玉财神也白送了,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 “难得你也知道好久没见……”李恪的话里隐有笑意。 “有一天我梦见遂伦大哥了,我一想,也有几个月没见你们了呢。”萧春夏嘟嘟囔囔。 李恪皱着眉转过头去,看着一脸醉意的萧春夏,恨不得一掌劈死她。 此时,萧春夏也正醉萌萌地转头看他。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 李恪莫名其妙地一阵心紧,正想退开一步,岂料那个不怕死的萧春夏却又因为醉意朦胧看不清他,把脸更往前探了探。 她歪头傻乎乎地说:“咦,人妖,今天看你格外的美。你可真像个天仙啊!” 李恪看着眼前圆溜溜的大眼睛、嘴角噙着傻乎乎笑意的梨涡,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要蹦出来一样。 他伸出手臂,手快落到萧春夏脑后的时候又落下来。再抬起来,又落了下去。他不能……,她这么单纯的一个女子,他不能把她带到黑暗里。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已经够了。 正纠结的档口,萧春夏却伸出手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嘟囔着说:“人妖,快点抱紧我,我站不住了,脚上好像沾了棉花。” 说着,脚步发软地往李恪胸前靠去。 李恪不得不举起手臂环住她。看她伏在自己胸前的模样,又极其受用,不愿再松手。 他在黑夜的街头紧紧抱着她,问:“萧春夏,我是谁?” 萧春夏醉的北都找不到了,喃喃道:“人妖啊。” “人妖是谁?” “李……杨嘛。你是傻……子吗?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萧春夏嘴上说话虽有点儿不利索,臭屁的脾气倒是一点儿没跟着醉过去。 “你为什么让我抱着你?”李恪抱着她暖暖的身*子沉沉问。 “习惯了,反正你也老抱我。”说完这句,萧春夏彻底醉了,倒在他胸前就开始往下滑。 李恪却灿然一笑,如春花绽放。 他把她打横抱起,低头凝视着她红彤彤的脸。心想,自己以前想找的,不是个天资灵慧、性情温雅的美人吗?怎么临了,却是个这样不靠谱的一个糊涂蛋?罢了,罢了。 他丹唇轻启,笑说:“这可是你自己要跑到我怀里来的。” 夜色融融,两人的身影让月色融为一处,分外和谐。(未完待续) 第128章 人生多美好,行乐要趁早 vip店开的比预想中还要火爆,看来,只要是女人,无论是现代的,还是古装的,无论是青*楼茶肆的,还是深宅高院的,对美都有着永恒犯二的追求。 萧春夏把“北影”的事务统统交给了颜棠,把“大唐之花”的事务统统交给了萧纵横,把两个店的财务大权统统交给了李高阳。不再去上健美操的课,不再给顾客做美容,浑浑噩噩地过上了她甩手掌柜的生活,只偶尔被聘去高价给人讲讲礼仪课。用她的话说,那睡的比狗晚、累的跟驴似的日子,她多一天也不想过了。人生多美好,行乐要趁早。 萧春夏觉得有钱了,弟弟们的教育问题就该提上日程了。她用“终身vip卡”贿赂了国子监祭酒的夫人,把萧凌云和萧遥纷纷送进了国子学——萧纵横对学问没有对经商感兴趣,劝说了几次,只好作罢了。 萧春夏最最得意的事儿就是把李高阳的差事排得满满的。每天用大把的银子绊住了她的脚,省得她看见自己没事可做就拼命帮自己“排档期”。 不过,几个弟弟一个也不在身边,这多少让她觉得有点儿寂寞——特别是萧遥。以往,只要有个调皮捣蛋的事儿,怎么着也有这个弟弟跟在自己身边胡混啊,现在,连这个平日里被自己引为知己的弟弟也不见了,着实有种孤掌难鸣的孤独感啊! 且说这日上午,萧春夏无所事事,走到金粉斋门前——这金粉斋可不是个卖胭脂水粉的,而是又一座青*楼。大唐的商业发达,人民生活富裕安乐。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饱暖思淫欲”,所以青*楼特别多。 “呦,这不是萧老板吗?”以前还有人叫她“萧娘子”,自打那次“磨镜事件”后,人们都有组织有纪律地再不叫她“娘子”了。 萧春夏打眼儿一看,金粉斋门前站着的是和她相熟的几位娇客。平日里老来“大唐之花”美容的。这几个女子见她一个人。拽了她的袖子就不让她走了,拉拉扯扯地调*戏了她一番。 自从青*楼姑娘们知道她是“磨镜”之后,在她身边起腻的时间就久了起来。大概是想做了她的蕾丝边儿,当个后院里的“少奶奶”,便能脱离了纷纷扰扰的烟花之地了。没办法,“傍大款”是中国的传统特色项目。古代的美女们也想多些银子少挨累呀! 萧春夏反正也从没顾及过自己的颜面,有人陪她疯正合了她的心意。 就在她搅合在脂粉堆儿里笑得风驰电掣、前仰后合的某一个刹那。她一扭脸,电光火石间,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在彻底飘过去之前,映入了她的眼帘。 “葛先生!!“萧春夏好不容易从众多青*楼女子职中脱颖而出。跳到那人面前。 那人的眼神本来很无力,讶然抬头看她半晌,虚弱的小眼神回光返照一样腾地亮了。试探性地问:“敢问这位是……是……是萧娘子?” “啊,正是不才在下小人我呀。”萧春夏笑嘻嘻地兴奋道。 真是他乡遇故知啊!这位面黄肌瘦、胳膊腿儿加一起一共没有几两肉的仁兄不是旁人。正是和娄梨枝私奔而走的葛先生。 葛先生看了眼萧春夏,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门脸,还有那一群花枝招展花红柳绿的小伙伴儿们,凄凄然说:“萧娘子……对不住。是我和梨枝带累了你呀,你……你……你竟给卖到了这里?” 萧春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出他说的是什么,带回过味来时,张大嘴巴回头指指那些青*楼姑娘们,又指指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想到,葛先生还没说完,他打量了几眼萧春夏肃静得有些男性化的衣服,又看了看她身后女子们的衣服,说:“你在这儿一定过得不好吧,以你这样的姿色,在这儿,哎,也是委屈你了。” 萧春夏被雷得外焦里嫩。 葛先生又嘚吧嘚说了半天,萧春夏已经懒得辩驳了。她放他唠叨了一会儿,问:“先生,你和俺们家梨枝过得咋样?小日子老滋润了吧?” 葛先生小白脸一红,目光直直:“呃……从何说起呢?” 这是另有隐情的意思啊。萧春夏放眼一打量,一看他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和瘦的快支出来的颧骨,就对他的结巴有数了。 “咋了,投资失败了?” 葛先生叹气摇摇头。 “半道让人劫了?” 葛先生又叹气摇摇头。 萧春夏恍然惊呼:“难道是娄梨枝那个败家玩意对你始乱终弃了?!” 葛先生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没,你可别瞎说,梨枝对我好着呢。” “那你这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当了丐帮帮主了。”萧春夏十分不解。 “别提了。”葛先生在浓浓的脂粉气息中深吸了口气,说:“这得从我们刚跑出来的时候说起了……第一笔钱,是在我们刚跑到胡阳城的时候捐出去的。那是母子三人,爹死了,娘的眼睛哭瞎了。实在养不活几个孩子,那个瞎眼的娘舅当街卖孩子。梨枝给了他们二百两,让他们过活去了。” “嗯,应该帮。”萧春夏点点头:“啊?等等!二百两?!够普通人家活个二十年了吧?!”她叹道。 葛先生点头:“嗯,梨枝是个惜弱怜贫的人。”他菜色的脸上还因为想到自己那花枝般美丽菩萨般心肠的缺心眼儿娘子而平添了些红晕。 “第二笔,是走到通县的时候捐出去的。”葛先生接着回忆,“那是一个卖豆腐为生的婆婆,摊子刚被恶霸砸了,在我们经过的树林子里拿着白绫自尽。梨枝给了她一百两。” 萧春夏点点头:“老娄家那小谁傻是傻了点儿,心肠是真不错。” “第三笔……” 萧春夏放他唠叨了半个时辰,他还在一笔一笔地数——这脑子也是忒好,一笔笔都能记住。 萧春夏做了个交警停车的姿势:“得,您别啰嗦了,你就说她一共捐出去多少钱吧!” 葛先生轻声说:“加在一起总有个两三千两吧。”平淡的语气里也听不太出多心疼,就好像在说娄梨枝吃进去的饭,拉出去的……嗯哼~ 萧春夏歪头想想,娄梨枝走的时候,也就带了这么多吧?她不甘心地问:“一点儿没给你们自己留?!”想那娄梨枝,能在短短一年多挥霍掉两三千两银子,大小也是个人才呀! “她捐出最后一笔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包裹里没有银票了。她以为我有。”大概是又想到他那个可爱的娘子什么可爱的地方了,这家伙竟然宠溺地笑笑。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还在那儿没心没肺地笑呢!你能想象一根豆芽菜跟你咧嘴的模样吗? 亏他还笑得出来!萧春夏鼻子没被这俩没心没肺的东西气歪了。想她辛辛苦苦一年多才赚多少银子啊! 待到葛先生把她带到郊外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庙时,萧春夏还是被震住了!娄梨枝这个大家闺秀能住这样的地方?!这么说吧,比他们姐几个呆过的那个羊角观还要破上十倍!风凉得很! 走进庙里一看,嚯,娄大小姐还是原来的那个娄大小姐!穿得光鲜亮丽、皮肉细滑,一点儿也不像她家那个“豆芽菜”。 若不是站在这么个四处漏风的破庙里,萧春夏简直以为自己又回了娄家,站在小姐的闺阁里呢! “呀!!春夏!!”娄梨枝见了鬼一样一声大叫,之后像藏獒一样扑了过来一顿啃。接下来拉着萧春夏开始在庙里转圈,“呀呀呀”叫个不停。 半晌,回头跟她家面黄肌瘦的葛先生说:“相公,我等了你一天了,都饿了!春夏来了,我们今天吃点儿好的好不好?你去买点儿好菜回来做好不好?” “好!”葛先生答应得痛快,转身要走。 萧春夏眼睛都看直了,真爱呀真爱! “娄梨枝,你太不像话了!你老公都瘦成这副模样了,苦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么还……” “萧娘子——”葛先生出演制止了她:“娘子,你陪萧娘子聊聊,我出去买菜!” “她不知道?”萧春夏指着旁边娇憨的娄梨枝难以置信地说。 “知道什么?”娄梨枝在一旁疑惑地问。 萧春夏五雷轰顶!真爱呀真爱! “那你拿什么出去买好菜?”萧春夏被他气得笑问。 葛先生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替人代写书信赚了几钱银子,我……我……我腰间还有块玉能去当……” “相公,你腰间的玉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你为何要当掉?咱们……咱们已经落魄至此了吗?!”娄梨枝一愣,问道。 接下来,刚刚被娄梨枝拉着坐了一顿“过山车”的萧春夏又被迫着充当观众,看了一部催泪苦情戏,时长……一个晚上,直到她告诉他们她现在发了,带他们大餐的干活!!(未完待续) 第129章 哥们儿,你水瓶座的吧? 自然,娄梨枝看见李高阳之后,又同样拉着她各种摇晃转圈,让她坐了一次“过山车”。萧春夏暗暗想,看这轮人的力度,葛先生是一点儿没让娄梨枝受苦啊! 当一干人等坐在了百味楼里时,娄梨枝看着一桌子的菜,吞着口水,却不吃。 萧春夏用胳膊肘儿碰着她说:“你不饿?” 她吞口唾沫,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说:“饿。” “那干嘛不吃?”萧春夏好奇问。 娄梨枝压低声音,带着点儿哭腔儿说:“我怕我一动筷子,就醒了。” 这倒霉孩子,敢情以为在做梦呢!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能发财?”萧春夏没好气儿地说。 娄梨枝傻傻笑着,夹了块白斩鸡放在嘴里。闭上眼睛吃着,半晌,叹道:“我的娘哎,还真不是做梦。”她嘻嘻笑着挠头说:“跟我最近做的梦太像了!” 此言一出,一桌子的脑袋都汗了汗。 两口子沦陷在美味而油腻的境界中不可自拔,就不细细展开来说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娄梨枝归队了! ************ 看上去大唐之花和“北影”的队伍好像壮大了,但,实际上只壮大了葛先生这一个——他却弥补不了萧春夏隔三差五停工的空缺。 这个时运不济却一身正气的妻奴,不能给人做脸,不能带人做操,更不能给人上课——他觉得萧春夏嘴里一套套的说辞太言过其辞,夸大其实得有点儿像骗人了,说什么也不学。 没办法。李高阳便让他做做外围的工作,做做广告策划,这他倒做得得心应手。想出来的广告词神采飞扬,条条都得到了李高阳的表扬。 而甩手掌柜的萧春夏目前的主要“公务”,就是每天把娄梨枝宣召来,陪她去逛街扫货、招猫逗狗。 这天,两个人吃了一肚子干的稀的、甜的咸的。觉得肚子撑得慌。便想着去近郊一处据说香火极好的十方寺里转转。 到十方寺里,娄梨枝看一处排着很长的队,便去打听。人家告诉她。此处的观世音菩萨最是灵验,求子得子。她那装了一下子干货的肚子突然就蠢蠢欲动了,觉得应该再多揣一样儿干货,便也跟着排队去了。 萧春夏作为单身狗。没有排队的理由,只好自己找地方溜达。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寺院倒别有洞天。从一个小胡同里一转,后边跟着一处僻静的小院落,景色别致的很。 院子里静静的,傍晚的霞色里站着一个人。背手立于院子里的桦树下,着一袭白色长袍。他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远远的。让人觉得他跟天空里那几片淡淡的云、树上某片薄薄的叶子一样,跟这里本就是相融的。 “咦?”萧春夏看着有几分熟悉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疑虑。 一双寒凉的眼睛回转过来,在暮色中显得尤其清浅。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微闪,却不见他说话。 “李杨?你……也是来求子的?”萧春夏愣神地看着白衣墨发、如天人下凡一样的李恪问。她心里想,萧春夏啊萧春夏,现代你就是个花痴,现在还改不了吃屎!他是你的菜吗,你的心就跟拖拉机似的突突?! 李恪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转过身去。背影更显萧瑟,许是穿了身白的关系。 萧春夏碰了一鼻子灰,心想,人家兴许是不咋爱让自己知道他的什么隐疾呢。这么想着,便转身要走。 正抬起一条腿来的工夫,就听身后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如果有一样东西,别人都在抢,你抢不抢?”声音好似泉水一样,汩汩流淌出来。 萧春夏回头看他,他没有转过身来,依旧负手背对着她而立。 她好奇地在自己身边四处打望,想从哪个犄角旮旯拽一个半个人出来。没有。院子里清冷得很,只他们这两个大活人。敢情,这位木头人先生,这话真是跟自己说的。 “问我呢?那要看看你想不想要了。别人抢不抢跟你有什么关系?!”萧春夏觉得好笑。这不是二百五吗?这点儿破事儿犯得着装的这么深沉? 李恪转头看她,眸色深沉,若有所思地歪头看她良久。 萧春夏冲他嘿嘿一笑,解释开来:“就比方说,你面前有一间茅厕,着急想上的人呢,一定是拼了命的想得到,他要是抢到就能‘飞流直下三千尺’啊,解了燃眉之急呀!你想想,那多痛快!可是呢,你没有,不想上,却非要跟人家抢,抢来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还会觉得恶臭无比。兴许呢,人家还拉在了裤子里。你说这一趟抢的值不值?” 萧春夏的话说得粗俗无比,李恪却没恼她。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空旷悠远,又有些愣愣的,眉目间似有万层迷雾,看不真切。 “茅房?”他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很轻,乘着风吹进她耳朵里。之后朗声大笑:“哈哈哈哈,说得好!!” 笑得萧春夏心里直发毛。看他的笑容,又觉得,管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这样笑着总是可爱一些,比起往常那副假假掰掰、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道要好了多少。这么想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想去干嘛?”李恪眉目之间轻松了许多,看萧春夏的眼神轻舒温柔。 “我?本来是来玩儿的,可娄梨枝去求子了。我本来就名声不好,在去求个子出来,恐怕连我自家的几个弟弟都容不下我了……”萧春夏娇憨地说。 不等她说完,李恪牵着她的手就走。 他们从小院的后门走了出去。十方寺坐落在半山腰上,从后门出去就是莲花山。 出来的时候,天色没有早前明朗了,暮色渐起。山上的林叶茂密苍翠,郁郁葱葱,林间漂浮着一层傍晚特有的薄雾,人在林中行走便显得朦朦胧胧。轻轻的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丛丛的野花高过膝盖,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花海里,画面极其好看。 李恪牵着萧春夏熟门熟路地向前走。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湖边。湖水碧绿。岸边根根参天的树木倒映进湖水里,像是生长在水中似的。 萧春夏看得神迷了,叹道:“李杨。这儿可真美呀!” 李恪二话不说,一手将萧春夏携了起来,在湖水中蜻蜓点水般掠过,萧春夏被他带得头晕。低头看水,更觉更加晕了几分。 她闭上眼睛一顿怪叫。完全打破了本来如仙人飞临般的意境。 李恪带她来的,是湖水中间的一处空地,地方不大,在湖的正中心。平平整整的,上面长满了青草和野花。 李恪放下萧春夏,也不说话。自己撩袍坐了下来,轻轻闭上了眼睛。 萧春夏看他这样。也毫不示弱地坐了下来。 湖水、树林、青草、野花的气息顺着鼻息涌了上来,让她觉得格外舒爽。这里真是一处桃源!好像外界的一切风驰云卷、世事变迁,都与这里毫不相关。 她索性在离李恪不远的地方躺倒下去,也闭上了眼睛。 李恪闻声睁眼,看到她这副样子,那神色好像格外陶醉。心里竟然有些嫉妒起她来。这家伙怎么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这么恣意? 他也学她的样子躺了下来,和她头并着头。 “你常来这儿?”萧春夏闭着眼睛问。 “嗯,在长安的日子,我一般都住在这儿。一个人的时候,我常来这里坐坐,想些事情,这儿很好,没有人。我不喜欢看人。” 李恪微微张开眼,看树枝间隙露出的天空,又转眼看看身边依旧闭眼的萧春夏,一颗心不知怎地就觉得满满的。 “你怎么好像对谁都不设防?”他问。 “设防干嘛呀?有什么必要吗?不累吗?”萧春夏大咧咧漫不经心地说。 “我把你带到这儿,要想害你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你为什么会跟我来?” “你会害我吗?”萧春夏故意昂起头。 “不会。” “那不就得了。” 萧春夏像老师训学生一样伸手敲了敲李恪的头,说:“你说说你,你这颗长得像那么回事儿的脑袋里,一天天想的都是什么?哥们儿,你是水瓶座的吧?怀疑一切呀。全是阴谋论,你累不累呀你!你以为这是戏里呢?一会儿无间道,一会儿潜伏的。” “世上的人都是你这么活着的?”李恪看着眼睛里一点儿杂质都没有的萧春夏,眉头深锁,语气里带着小伤感。当然,神经大条的萧春夏是察觉不到的。 她伸出手去又敲他的头:“醒醒啊!醒醒啊,这位仁兄!你这是病啊,你得治啊!你这在我们家那儿就叫王子病啊。还什么‘世上的人’,你不是世上的人?你是神仙?!” 李恪被她敲得心烦,攥住她的手,说:“你再敲我的头试试!” “敲怎么了?!这儿是没有煮鸡蛋,有煮鸡蛋的话,我早用你的脑袋磕鸡蛋了!”萧春夏在他的手中拼命挣扎着想摆脱。 “从没有人敢敲我的头!”李恪霸道地禁锢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萧春夏是谁呀?那就是一头赶着不走、不敢倒退的倔驴。越是箍着她,她越是想挣开去敲他的头。 实在推不开他,情急之下,腿脚都跟着用上了,头刨脚蹬地去踹李恪。李恪被她踹得不耐烦,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手臂压着手臂,腿脚压着腿脚。(未完待续) 第130章 明枪易躲,暗贱难防 湖水如镜,景致秀丽。 湖心岛上,远远看去一片艳情四射,春光潋滟。近近看去……呃,还是远看的好! 萧春夏被压着手脚动弹不得,气得脸都憋红了,眼泪不争气地托眶而出。 没料到蛮横的萧春夏也能这样,李恪一看到她的泪水,手上的劲道减了几分,愣愣瞧着她失色的花容发呆。 看他软了下去,萧春夏反而哭得更加大声了。 李恪越发不知所措起来。想把手收回来,却又怕她乱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萧春夏毫不顾及形象地张大嘴巴哭着:“李杨,你是个什么鬼?我上辈子和你什么怨什么仇,我怎么这么倒霉?!在江都的时候你就欺负我,到了长安,还要给你欺负!!” 她这么一说,倒让李恪百感交集,莫名想起了江州时候的一幕一幕。 他想起,那次,在江都的私宅中,他和她纠纠缠缠在黑咕隆咚的榻上,抢着一床被子,后来,相拥着入眠。 他想起,那次,他和她躲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呼吸相闻,他都能闻到她身上那种其他女子没有的清清爽爽的气息。 他想起,那次,她要他一只胳膊抱起她转上两圈,他果真抱着她转了,转的时候,心里竟然甜滋滋的。 他想起,那次,他点了她的穴,玩笑似的轻轻一吻。 他想起,那次,她携了辣椒面来害他,两个人在榻上滚作一团。 他想起,那次。在山谷中,她给他误食了春药,两人在月光中耳鬓厮磨的那次……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俩已经如此亲近了,她已经成为了他唯一不设防的人。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看她的眼睛就变了味道。 那双泪眼。毛嘟嘟挂着水珠,怎么看怎么想亲手去触一触,那张一张一合的嘴。怎么看怎么觉得娇艳诱人、惑人心魄。她的脸,红艳艳的,在晚霞的照映下,本来不觉得好看的。不知怎地,却让他怎么看怎么着迷。 他伸手托着她的脸。顺由着自己的心俯下身去,又顺由着自己的心凑上他凉薄好看的唇。一开始是亲吻着萧春夏眸上的泪珠。接下来,轻轻的,一路辗转。蜻蜓点水地沿着鼻梁而下,一路浅触,走到嘴唇。 先是轻轻的。心上却不知为何,觉得不解渴。又将舌探进那个越来越让他沉醉的唇中。一点点加深。一点点纠缠,一点点痴醉沉迷。 萧春夏一下子被他吻懵了,傻傻的,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任由他掠夺求取。待到反应过来,她伸出被解放出来的双手,一巴掌向李恪的脸扇去。 李恪被打得吃疼,一顿,又狠命吻去。 萧春夏再打,李恪再吻! 萧春夏一急,牙齿一扣就咬了下去。李恪疼得“哎呦”一声,却较上了劲儿一样,更狠地吻了下去。 一来二去,萧春夏累了。放弃了抵抗。李恪一下子更觉得意,吻得志得意满。 吻着吻着,萧春夏就给吻得迷糊了开来。本来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却竟也渐渐沉迷了进去,越吻越沉醉。 他的气息,浓浓的,有他特有的香气——男子气里透着沉香,让人迷醉……迷醉……醉…… “傻子,喘气!” 已经快晕了的萧春夏恍惚中听到这话,大口喘起气来。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竟然……竟然和他…… 啊!心塞呀!憋屈呀!! 她在心里数落着自己:萧春夏呀萧春夏!你丫腐朽没落了你! 哎,明枪易躲,暗贱难防啊,暗贱难防!! 她将脸深深埋进地上,不敢看他! 李恪却偏要把她的脸扳过来看她。 她拗不过他,又将红了的脸埋在了他胸前,如鸵鸟一样。 他看她娇羞的模样,心里一甜,伸出手揽着她的肩头轻轻抚着。 “你也是喜欢的吧?”他轻声问。 萧春夏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只顾着在心里骂自己了。这家伙,不是自己原来的情敌吗?不是人妖吗?自己竟然跟他……跟他……乱性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静静揽着她,躺在小岛上。 夜渐深沉,李恪搂着萧春夏心里暗暗生着气。 这个丫头,竟然在刚刚跟自己亲昵了一番之后,在自己很动情的揽着她说了些柔情似水的话的时候,睡着了!是的!睡着了!!! 他用手推着她的脸:“喂!萧春夏!醒醒!醒醒!!” 萧春夏嘴里哼哼两声,反手抱着他的手臂,继续睡。 李恪被她搂着,手臂被她压在胸前,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看着她不怎么恬静的睡容发呆,听着她平静的呼吸声,心下宁静。 今夜是个晴天,山里的月亮星星格外明亮。漫天的繁星洒在湖里,就像抱着的那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发着光的钻石大床上。 夜已凉了,李恪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盖在熟睡的萧春夏身上,轻轻挪动她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萧春夏不知道在做着什么好梦,嘴巴嘟嘟着,脸因为熟睡而显得红艳娇嫩,像个熟桃子。 李恪动容地看着她,情不自禁轻轻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嘴角微微弯起,眼睛里晶晶亮亮盛起星光的璀璨,尤其俊朗不凡。 *** 晨起,鸟儿在院子里叫得欢实。萧春夏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出来,发现日头还在东面挂着。好奇挂,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呀?以往起来,日头都是高高挂在中天的呀! 她“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今日我怎么起得这么早?我失眠了??” 待到她去找自制的牙粉刷牙时,才发现,一院子的人正呈辐射状,笑容明艳、眼神邪恶地看着她。 这眼神,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今天都很闲吗?”她一边刷牙一边呜呜噜噜地说。 李高阳今天穿着一条麻布碎花裙,宽大的裙摆走起来十分摇曳。她就这么摇曳到萧春夏身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昨天晚上,您的娇*躯是怎么回来的您还有印象吗?” 一旁的娄梨枝以狼的速度蹿上来,将李高阳拨到一旁,脸上的笑容格外鸡婆:“春夏呀,姐昨天没白找你半宿呀,原来你跟那么俊美的男子私会去了?小样儿,行啊!平日里一点儿没露啊!” 蓬头垢面的萧春夏神情十分恍惚:“什么男子?什么私会?”牙粉的白色沫沫顺着她的嘴丫子淌了下来,很有种服毒自尽的即视感。 于是,昨天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包括那个自厌自弃的吻。让她一下子闭上眼睛,恨不得咬舌自尽。 “啊~~~”萧春夏口吐白沫着在院子里暴走起来。她这棵青嫩青嫩的小白菜,竟然让几百年前的一头老猪给拱了!!! 一旁围观的萧纵横自言自语说:“昨天晚上我还很开心,一直以为没人要的姐姐终于可以嫁人了。今天……哎,这人怕是嫁不成了。应该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刘郎中请来看看,这是疯癫了呀!” 萧凌云听萧纵横的话,很是义正言辞地对他说:“谁说姐姐没人要?!姐绝不会嫁人!嫁人也不应该嫁给他!那人……来历都不清不楚的,不是个良人!” 萧纵横可疑地看着萧凌云,打量他,凌云一向淡定,今日的脾气怎么这样大? 暴走了一阵子,萧春夏总算略略平静下来。她抓住李高阳问:“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衣服穿得齐整吗?” 刚才还纷繁复杂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这句话算是把某些事情坐实了。 萧凌云的眼神一片空茫哀怨。闭上眼转身回屋去了。 萧纵横嘴巴张得极大,要吞了谁似的。他环顾周遭,好吧,他张的不是最大的。(未完待续) 第131章 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 天光明媚,云淡风轻。 院子里的树叉上荡着两只脚。树叶婆娑间,时有一声“唉”的叹息声从树顶上漫下来。 树叉上的人躺在树丫上,一脸烦躁,口中梦呓一样喃喃有声:“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这是病啊,我得治啊!我怎么一想到他,心就不听使唤地乱跳呢?” “完了完了,萧春夏呀萧春夏,阴沟里翻了船了。你怎么让个同*性恋给……给……那什么了呢?” “萧春夏在家吗?”树下,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 萧春夏被声音吓了一跳,一个晃身,从树上掉了下来,直直砸向了毫无防备的李恪。 “啊!好痛!!”萧春夏揉着屁*股惊呼。 “是我被你砸了好吗?”李恪隐忍着怒气说,“起来。” 还没等萧春夏起来,屋子里已闻声呼啦啦涌出一大拨人来。 “啊?春夏!你们……”打头跑出来的娄梨枝,张着嘴,看了一眼、两眼……五六七八眼之后,羞得脸红了,感叹道:“你们好大胆呀!”语气里有钦佩、艳羡、害羞……五味陈杂。 这副口吻,明明是撞破了别人好事的意思啊! 任谁也得想歪呀!院子里,树荫下,一男一女,身*体交叠着。女的正是问他们自己回来时穿没穿衣服的萧春夏。而男的,正是“穿没穿衣服”事件的男主角。 “姐,你……你……”萧凌云一甩袖子,“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着,再一甩袍袖,返身回屋了。 “凌云。你听姐解释!”萧春夏羞愤地推开李恪,向屋里追去。哎,剧情怎么这么狗血!为什么多么狗血的剧情都能让她赶上?!她哀嚎着生活对她的不公而去…… 待她安抚完自己的那个弟弟从屋子里走出来时。听见自己另一个弟弟正义正言辞在跟李恪谈判。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姐?”萧纵横问。 “现在还不行。有些我自己的事还没解决。”李恪的侧脸轮廓非常好看,有棱有角,说话的时候唇形坚毅。 “你!你们都……你怎么能赖账?!”萧纵横虽然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但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谈到男女之事。总还是有些不自然。“做了。就得负责!作为一个男子,这也需要我教你吗?” “我会负责。只是现下不是时候。”李恪脸上出现非常微妙的一抹忧伤。 萧纵横正要分辨的时候,萧春夏跺着脚冲了过来。“喂。你们谈这个,是不是应该经过我本人的允许啊?”她被他们两个气得哭笑不得。 萧纵横老气横秋地一挥手说:“姐,你先回避一下,谈你的婚事呢。你怎么能在场?本来这事儿应该你爹来谈,可。你又没爹。只好我来了。” “哦。”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萧春夏顺着他的手势返身往屋里走。走到一半才回过味儿来,气冲冲跑回来说:“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什么?” “啊?” “萧春夏,你疯了?!” …… 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炸了锅。 李恪久久没有说话,目光灼灼回头注视着她。看了许久。挑眉低声问:“怎么,你不想嫁我?” 看着他流风回雪的姿容,萧春夏的心漏跳了好几拍。不争气呀不争气!她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讪讪说:“咱们什么时候说过要结婚的事了?” 李恪抚了抚额角。抬眼望了望天,语调清冷:“昨天的事,你忘了?” “忘了。”萧春夏耍起无赖来连她自己都深觉无赖。 李恪幽黑的眸子中绽起一道清冷的光,双目淡淡扫过她问:“在江都的……那些夜里,山谷里的那天晚上,你都忘了?你不会是天真的以为即便这样,也有人会要你吧?你不会是觉得即便你清白都已不在,也有人排着队想跟你成亲吧?!”说到最后这句,眸间已一片冰冷,“还是,你觉得,我很好说话?” 有奸*情!而且……竟然有那么多个晚上!一院子的耳朵都雷达一样支棱着。 萧春夏看着他好像冰山一样的眼睛,吞了吞口水,说:“那个什么,人家在我们家那儿吧,结婚这档子事儿都流行‘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的!是!我是尝了!可是……可是……我觉得不甜!!“ 之后,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仰头梗着脖子看他。 一院子的人都抬眼望了望天。有些人,还偷偷拿眼角偷瞄着李恪。心里大概是这样的思想活动:这人看着人高马大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气质不俗的,原来……那方面很弱呀!果然是人无完人啊! 李恪的那张脸啊,要多铁青有多铁青。他望了她半晌,眸中明灭不定。之后,突然重拾洒脱,轻笑着,光华四溢,削玉般的手指背到身后,再没有一句话,反身离去。 萧春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空空如也,说不出的憋闷。不知为何,怎么看怎么难受。 娄梨枝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春夏,不愧是能纳女妾的萧老板!果然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说着,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走了。 李高阳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眼底涌起十万伏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萧春夏!梨枝说得对!女汉子!!”走了。 在一旁玩儿了半天蝈蝈笼子的萧遥也走过来,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姐,没事儿!爱怎么怎么着吧!反正你的名声本来已经那样了,不会更差了!”走了。 萧纵横走上前来,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姐,嫁不出去不要紧,我养你!要男人没有,要钱,咱有的是!”走了。 这些人,跟遗体告别的架势! 温柔的颜棠走上前来时,萧春夏灰头土脸讷讷说:“那什么,颜棠,你换个肩膀拍,这边有点儿疼。” 颜棠抬了几次手,最终没好意思去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萧老板,早前是我带累了您的名声。这下我总算心安些了。”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言下之意是,你这名声,估计也不在乎我那一点儿半点儿的了。 日光暖人,萧春夏却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抱着头,兴味索然地走回屋子睡觉去了。 *** 李恪从萧家走出来,温润的脸上挂着笑。 等在外面的遂伦看见自家王爷,连忙跟上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爷,蹙着眉,唇瓣动了动,又忍了下来。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 可是……现在的王爷,虽是笑着的,怎么,跟早上不同了? 早上出门时的王爷,虽没笑,眼角眉梢却柔和得多,竟让他觉得像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兴冲冲来找萧娘子了。这是他没见过的王爷——自从识得萧娘子,王爷跟以往越来越不同了。每每来找她,都不让自己跟着,又跃跃欲试的,像个孩子。 这样的性子,于王爷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可他却很喜欢王爷这样,因为,只有跟萧娘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觉得王爷是个真的人,有喜有怒,符合他二十多岁的本来样子。 可现在,王爷,怎么又变回平时的那个王爷了? “遂伦,据说高士廉病了,你派人去查查,一有动静马上禀报我。父王对他很看中。” “是!”遂伦领命而去。 走出很远,他再回头看李恪,觉得自家王爷依旧是洒洒款步、温良含笑的风华无双,不识得他的,一定以为他今日心情甚好,唇间满是笑意。 只有他知道,王爷今天不开心,很不开心。越是不开心,他越是会如此笑的。(未完待续) 第132章 你好意思听,我就好意思说 “北影”声名渐起。颜棠因为是打青*楼出来的,在“大唐之花”做事多少有些不大方便。李高阳就安排她在“北影”做起了大堂经理。接人待物,大方得体,倒也得心应手。 “北影”与“大唐之花”的经营模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最大的原因是,“北影”的客人们架子忒大。 “大唐之花”的客人们个个都是青*楼里出来的。即便是有些**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但,在风尘中滚打了一圈,人利索得多。这里的客人们来去自由,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嘻嘻闹闹的,随和简单,没什么排场。 “北影”则不然。那些个豪门贵妇养尊处优惯了,出入仆从甚多。车大人多,往往门外等的人和车比屋子里做美容的多几倍不止。 日子一久,周遭的店家不让了。一天到晚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让人家怎么做生意呢?好在萧春夏这人虽是奸懒馋滑,却有一个优点:人缘儿好。 平日里关系处的好,人家那些家的老板们便不好意思跟她撕破脸。 有一天,周遭几家老板晚上打烊后一起来找萧春夏聊天,直坐到半夜才走。 待得人家走了,一直在柜台里算账的李高阳——她平日都在“大唐之花”坐镇,晚上才会来北影跟萧纵横对账汇总——叹了口气说: “看来我们得想点儿办法了。” “想办法干什么?”萧春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高阳鄙夷地白她一眼:“这些老板今晚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串门啊,闲聊啊,扯蛋啊!”萧春夏说,“不然还能是干什么?” 李高阳一阵沉默,很有些替刚才那几个人不值。她一脸无奈地看着萧春夏。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萧春夏被她看得发毛,不耻下问地说:“难道这里边儿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李高阳咬牙黑着脸说:“这些人这一晚上算是白坐了,等于对牛弹琴。” “是,我是牛。您不是呀,快,来,给我解释解释呗。”萧春夏白牙一龇。恬不知耻又理直气壮地说。 “他们是来告诉你。你门前的车马挡了人家的生意了。”李高阳不再跟她啰嗦。 “啊?是这么回事儿吗?”萧春夏从桌上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陷入思索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问:“那可怎么办啊?既然人家说了。肯定得给人家解决了呀。可是,总不能因为车多,把北影关了吧?” 李高阳眸光微转,正色说:“亏你还是从现代穿来的。就不知道搞个停车场?” 萧春夏用赞叹地眼光上下打量着李高阳,咧嘴笑着说:“李高阳。你是老天爷派来帮我的救兵吧??” 说干就干,停车场的事儿迫在眉睫。地方倒很好选,街口以前有个大戏台子,原来是戏班子塔台唱戏用的。台前好大一片空地。 经营不善,戏班子倒了,整个台子和空地就撂在那儿。还没人接洽。萧春夏虽然懒,但一旦被拿鞭子赶着的时候。行动起来还是非常火速的。何况她还长了张好嘴,何况她还有个“磨镜”的光荣头衔,经商的男子们大都将她当男子对待,谈起生意来倒爽快许多。 三两天的工夫,那块地就被她谈了下来。 在李高阳很有节奏的每天n次催促下,萧春夏迅速地解决了“北影”的停车场问题。装修、划车位……忙了几天,停车场终于竣工投入使用了。 终于得了几天消停日子,萧春夏又开始吃喝玩乐。 这一天,她跟娄梨枝吃得脑满肠肥地回转回来,正爬上榻去睡觉,只听得屋里有个人说:“洗漱都不洗,你就这么睡了?” 得,又没好事儿! 萧春夏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就着月光一看,李高阳正端坐在桌边,神情凛然。 萧春夏回想了一遍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没啥大毛病啊!她盘腿讪讪坐了起来,没好气儿地说:“不洗漱还能被您老人家逮着呢,洗漱更甭想睡了。” 李高阳扫她两眼,板着张脸说:“停车场弄得挺好。车位画得也周正。” “说正题,你夸我,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让我总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感觉。”萧春夏吊儿郎当地说。 显然,夸奖她确实不是李高阳来的主要目的。她敛起一脸严肃,用更严肃地表情问:“萧春夏,我们弄‘大唐之花’和‘北影’是为了干什么?” “挣钱呗。”这没什么可迟疑的。 “那你想想,你买‘大唐之花’的地价用了多少钱?买‘北影’又用了多少钱?这回,买停车场呢?”李高阳的账房可不是白当的,算起银子来丁是丁卯是卯。 她略略一提及,萧春夏就坐不住了。照这么说下去,说到什么时候能让她睡一觉啊?萧春夏每天最最享受的时刻就是,吃得饱饱撑撑的,脑子里的血液都急着帮忙消化去了,脑子感觉昏昏沉沉想睡觉这会儿。这时候要是能睡上一觉,啧啧啧,多美呀!给个县太爷也不换啊!(看这点儿出息) 她盘盘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那啥,李高阳,唾沫是用来数钞票的,绝不是用来讲道理的!你捞干的说吧!” 李高阳只怕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答了句:“你不觉得,这么贵买来的地,就用来当个停车场,也不挣钱,白瞎了吗?” 她这么直白地一说,萧春夏就懂了。她一拍大腿:“李高阳,还是你老谋深算啊!行,明天开始咱们就收停车费!一个时辰二两银子!” 李高阳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既白又美丽又有点儿狰狞:“你就这点儿操行?就想着这么点儿小钱儿?!” 萧春夏有些恍惚,领导意图领会错了??她张着嘴等待她们家领导做总结性发言。 她们家领导果然不负她望,明确地指出:“收个停车费你就满足了?你仔细看过没有?那些贵妇,哪个来了不是香车美服,特别是她们的车和轿子停在停车位上的时候,哪个从上面走下来不去瞧一眼别人家的车?!这个就是商机!” 被李高阳这么一点拨,萧春夏更糊涂了几分:“李高阳我告诉你,我在睡觉前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要是不直说,我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我想开个车轿美容行。”她这句立竿见影,李高阳果然言简意赅。 “4s店?!”萧春夏一怔,惊呼。“李高阳,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把现代的那点儿祸害人的玩意儿都搬这儿来了。” 李高阳不禁强迫自己压压火气:“你的意思是,这钱你不想赚了?” “赚啊,赚!怎么不赚?”萧春夏因沾了李高阳馊主意的不少光,知恩图报地狗腿说:“那什么,老李呀,以后你再想出什么点子,做就是了。不用知会我!你的主意,我连手带脚都举起来一起同意。” 此言一出,李高阳脸上的戾气闪了又闪:“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萧春夏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好意思听我就好意思说。” “你不觉得,如果我做了决定,我再去做,你就没什么可做的了吗?你好意思让人叫你萧老板吗?”李高阳声音沉冷,眼神更沉冷。 萧春夏嬉皮笑脸地说:“我去拿个托盘,那么大的眼睛瞪掉了怎么办。” 李高阳拿她的这副脸皮厚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办法,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临出门飘出来一句话:“给你十五天时间,把车轿美容行给我准备好!不然赐你一丈红!!” 萧春夏在床上单腿跪地,说了声:“喳!” 之后,两个人,一个在门外微笑,一个在门里咧嘴傻笑。 萧春夏“喳”完就后悔了,得,又是驴一样辛苦的两周——如果这时候有“周”的话!!(未完待续) 第133章 芙蓉姐姐呀,名字跟您真配 日子静静流着,不知不觉天已从凉爽转成渐寒,城外的河水已积冻封寒。随着除夕夜的临近,年味儿日益足了起来。 如今的长安城,如果有人想数数那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们,数来数去怎么也会数到那个性**取向有点儿特殊的萧老板身上。无他,新晋财阀,忒有钱了!不仅是忒有钱,人家玩儿的也新鲜,绝对不是开的那种酒楼茶肆胭脂水粉起的家,因而,还透着股高贵神秘劲儿! 树大招风的话不是白说的。眼看着萧春夏的生意越做越大,看着她捞钱眼热的人大有人在。这一年来,找茬兹事的人不断,虽然她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于是,她跟李高阳商量着——主要还是李高阳的决断,把她名下的车轿美容行直接转到了萧纵横名下,又出资帮书写策划都很擅长的葛先生开了大唐第一家广告公司“运筹广告公司”。 这两家的生意,萧春夏自此再没有出头露面打理过。萧纵横为了避嫌,为车轿美容行雇了个“经理”,自己只做幕后的指点。自此,她的风头才略略过去了一些——看看,做个平凡普通的小老板多难。 “萧春夏!你能不能多拿点儿?你怎么这么懒?!”李高阳手里抱着高高一叠衣服嘴里抱怨着。 冬天了,她们两个人是去给两个店的店员取订做的冬天的工装去了。 萧春夏在前面拿着五六件快步如飞地走着,说:“到了店里,不是要多少人手有多少人手?” 李高阳皱了皱眉说:“亏你也是个做生意的!那些都是你的员工,她们都在工作!” 萧春夏快走几步,干做口型不出声地学着李高阳的话:“她们都在工作!”接着被自己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一溜烟跑进北影的大厅。萧春夏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抱着怀中的衣服,讶异地说:“你抄了近路了?怎么还变身了?你以为你是超人啊!穿的跟个花里胡哨的野**鸡似的好吗?不是你的风格呀!” “北影”略显昏暗的大厅里,一个金钗摇曳的华服美人缓缓转过头来,白皙的脸颊,削尖的下巴,黛色长眉下一双勾魂摄魄的杏眼中微有戾气,看萧春夏的眼神中隐有怒色。 萧春夏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放。返身走过去抻她的衣服。嘻嘻笑着说:“李暖你弄的跟要拍历史大片儿似的干嘛?不过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你飞过来的?” 华服美人身旁走出一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一掌拍掉萧春夏的手。厉声喝道:“大胆!哪来的疯丫头,敢对我家公主动手动脚的?!” “公主?”萧春夏懵了,“李暖,不带这样的啊!我不就是少拿几件衣服吗?搞这么大一古装大戏你啥意思呀?” “你说什么?”李高阳抱着一大摞衣服。从外面费劲巴力地迈进门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诧异地看着说话的萧春夏。 萧春夏碉堡了,她此时很想把自己打昏让自己清醒一下。我勒个去!这……李高阳这么高大上吗,弄出这么大个包袱来跟她抖? “看见我们家公主还不见礼?!”狗仗人势的人自古就有、处处都是。那个小丫鬟看上去刁蛮得很,做起事来果然更刁蛮。她抬手指着萧春夏的鼻子。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汪汪叫得正欢的小土狗。 李高阳顺着声音看去,再望向那个被她叫“公主”的人,眼神也是一愣。恍了一下神。她马上抱着衣服低头而走,临走的时候又向萧春夏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萧春夏看到了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看到了不见得看懂了啊!她正想跟过去问问李高阳。刚迈出一条腿,就被一声娇喝打断了——“好不长眼的狗奴才,连礼都不见,真当本公主是吃素的?!打!!” 萧春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那个华服美人,自言自语说:“还真不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虽然高冷,但不是条疯狗啊!” “你说谁是疯狗?”那美人极美的脸狰狞得吓人,原本的美貌一下子像一朵滴血的罂**粟花。这一声引来了门外站着的几名男子,这几名男子一看样貌就知道是有功夫的。 其中两名男子一个迅速将她的手背到身后,另一个“啪啪”掌起了萧春夏的嘴,只消两下,萧春夏的脸颊便高高肿了起来。 “且慢!”李高阳闻声急急跑出来,被打得头昏眼花的萧春夏一抬头,本来想咧嘴笑,一咧嘴,嘴疼的不行,疼的“嘶”一声。从后堂跑出来的李高阳,大概是出来的太急,头上裹着萧遥早上晾在院子里的一条裤子,只留个眼睛眨呀眨的。别人看不出是条裤子,可是她知道啊! 华服女子看了看一边脸高一边脸低、穿的不男不女的萧春夏,又看看脑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李高阳,冷哼一声说:“我当是什么好地方,宫里嫔妃宫女都传得跟什么似的,竟是些没规矩的人,能有多好?!” 李高阳虽打扮得不伦不类,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很怪似的,不卑不亢地走过去跪下说: “还请公主见谅,我们小门小户的,没见过您这样的贵客,萧老板一时蒙住了,求您不要怪罪于她!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您打了她,传出去对您也不好不是?知道的说萧老板不懂礼数、咎由自取,不知道的会说您仗势欺人的。再说,公主生得本就姿容秀美,又何必让人知道来了这美容之所呢?” 这话说得漂亮。那个什么公主的冷脸看着她,却不再叫人掌萧春夏的嘴。只冷冷说:“她竟是老板?看来这店不来也罢。”又低头对李高阳说:“你起来说话。把头上的布拿了,我看着难受!” 李高阳站起来,福了福身,说:“公主莫要见怪,小女子不是不摘这头巾,实在是马上就要给客人做脸了。我们店给客人做脸,都是要蒙住口唇头发的,以免身上口中的脏东西脏了贵客们的肌肤。” 公主屏退了侍卫,点了点头,说:“嗯,想得倒是细密。”于是,再不理她。回过头去问萧春夏:“你是老板?” 萧春夏就是个棒槌,也知道刚才自己九死一生啊。她收起痞子相,老老实实跪下答道:“回公主,小的正是。”还加了一句:“还请公主赎罪,刚才小的是把您当做一个熟人了,这才跟您面前胡说八道的。” 说到这句,李高阳却一个劲儿跟她瞪着眼睛,一副不要再说下去的样子。 那公主倒也没顺着她的话走。“大街上人人开的都是些个生药铺、绒线铺、细绢铺、布铺,怎么你就偏生想了这么个挣银子的法子?”她问着话,却不看萧春夏,四下里打量着店里的装潢。一副傲慢轻狂的样子。 此时早已入冬,萧春夏为了取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像旁人,在屋中弄个火盆,而是搭建了个土炉子,炉筒子在屋子里围了整整一圈,这样一来,整个屋子都暖暖的。 公主走到屋角,似是对这炉子起了兴致,挑了挑下巴,那丫鬟就伸手捡起旁边的铲子将土炉盖子掀起来给她看。 盖子掀起来,烧得火红的炭骤然烤的慌,又带起来点儿烟尘。那公主捂着鼻子赶紧往后退了退,喝道:“快盖上,好脏的东西!” 萧春夏对一看就精贵蛮横不讲理的公主没什么好印象。可人家怎么说也是公主不是?还得肿着脸回答:“小的以前在青*楼给人打杂,青*楼姑娘们的货色本就不齐整。有的长得像您这般如花似玉,有的却很是歪瓜裂枣。所以小人就想,再怎么难看的,都想让自己好看点儿不是?就开了这么个店。” 公主倒没听出萧春夏在把她跟青*楼女子相提并论,点点头,说:“还不拿盏茶来吃?还做生意的呢,没有一点儿眼力见儿!” 萧春夏忍着一腔怒火腆脸笑着吩咐人去端来一壶茉莉花茶给她。 她知道自己再跟这个倒霉催的公主聊下去,指不定就压不住火了,就先发制人地说: “公主,您是来美容的吧?您贵为金枝玉叶,能来我们这儿做美容,那是给我们脸了。这么着,别人来呢,我打个八折九折也就顶大天了,您能来,我一两银子不收!这样,您从今开始,就是我们店里免费的vip会员,您看成吗?” 说完,心都滴着血呢。滴归滴,话还是得说。这可是她穿来大唐认识的第一个皇亲国戚,得罪了,她的穿越人生不就得终结在这个公主手上了? 那公主看起来十分满意。萧春夏又找了最好的美容师,给她足足做了俩时辰。直到掌灯的时候才把这位姑奶奶满意地送走。 临走时,她拉过公主边儿上的小丫鬟,塞了几锭银子给她,点头哈腰地问:“这位姐姐,这到底是我朝哪位公主啊?” 小丫鬟得了银子,态度明显好了不少,撇嘴笑着说:“连我家主子是谁都不知道,还说得那么热络?!我家主子是高阳公主啊!” “那您呢,这位姐姐。”萧春夏装低声下气的龟公样儿装的顺溜。 小丫鬟抿嘴一笑:“我叫芙蓉。” “哦,芙蓉姐姐呀!好名字!跟您真配!”萧春夏这回的笑是发自内心肺腑的。 “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我们也不知道个公主的喜好,全靠您了!” 芙蓉道了声“好说”,追着公主去了。(未完待续) 第134章 爱妃,今天晚上你来侍寝 这天,萧春夏觉得奴颜婢膝的实在有点儿累,不犒劳自己一下都对不起自己,便早早派几个小“服务员”出去买了青菜和牛羊肉,晚上歇了业在店里和全体员工大涮火锅。 吃得志得意满,又开始张罗着打麻将。在一缺三的情况下,动用她强大的嘴皮子,把李高阳、颜棠和娄梨枝都摁在桌子上足足打了两个时辰。 麻终人散,各回各屋。李高阳和萧春夏一前一后走在院子当中。萧春夏抱着膀子哆里哆嗦的说:“哎呀,天都这么冷了?今天的天儿,倒有点儿像咱俩刚穿过来的那天,阴嗖嗖的。” 一句话,让李高阳顿住了脚步,驻足回眸看她。看她没什么的表情,摇头叹道:“你的心可真大。” “嗯?此话从何而来呀,爱妃?”萧春夏快走两步吊儿郎当一揽她的肩膀。 这要是换成以前的李高阳,早把她的爪子拍掉了。现在……她已惯了。她带着萧春夏的魔爪边走边忧心忡忡地说:“今日你得罪了皇亲贵胄,自己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这儿吃大餐打麻将。” “我寝食难安有用吗?”萧春夏皱着鼻子闻闻自己身上,又狗一样去闻闻李高阳,撇嘴说:“你说上帝多不公平,一样是忙了一天,干了活儿、巴结了人、涮了火锅,怎么我身上就臭烘烘加膻腥腥的,你还是那么香喷喷的呢。你说,你是不是自己弄了个什么沐浴露的不给我用?那什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本宫今天晚上要在你屋里、用你的浴桶洗澡!” 这萧春夏,你说她欺负人吧。她又时时处处——只要李高阳说要做的事儿,都听李高阳的,偏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总要说了算一回两回、十回八回的。李高阳也不理她,知道自己就算反对了。这个赖皮的,该去还是要去。 果然,萧春夏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里。脑袋瓜儿上顶着条冒着热气的白毛巾。伸出一只光洁带水的手臂冲李高阳说:“来呀,客官,咱二人洗个鸳鸯浴可好?” 李高阳侧躺在床上看着她耍宝。白她一眼笑说:“以前上课学东西没看你学的这么快,到了这儿,出入了几天青楼,揽活儿的手艺倒是学来了。” 两人嘎嘎笑了一通。 “喂。学霸大人,你说。今天的那个什么高阳公主,她怎么跟你长得那么像呢?”萧春夏一边把刚才准备在一边儿的各种花瓣往木桶里猛扔,一边问。突然,后知后觉地怪叫了一下:“哎呀。我知道了,完了,李高阳。那个什么公主,一定是你祖宗!” “是你祖宗!”李高阳不乐意了。 萧春夏哭笑不得:“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的。你想想,你叫高阳,她也叫高阳。你长这样,她也长这样。鬼才相信一切都是偶然的!所以——她一定是你多少代多少代以上的祖上,你可得小心呵护着她,可别让她什么时候凭空嗝儿屁了,那——不是我吓唬你,你们家的祖上,估计就都没了。” 接着,一拍大腿——没想到自己是光着的,把自己拍得使劲儿咧嘴又怪叫一声:“我终于知道咱俩是干什么来的了,咱俩一定是来守护这个高阳公主的吧?” 她这半戏说半更戏说的一席话让李高阳陷入了沉思。她问萧春夏:“我跟她真的那么像吗?” 萧春夏毫不犹豫地说:“没有更像的了。只不过她比你更欠扁一点儿。” 如果真的像萧春夏说的那样……李高阳在大脑中飞速搜索着所有关于这个公主的信息:这个高阳公主将会在不久的将来跟房玄龄的二公子也就是她认识的房遗爱成亲,在另外一个不久的将来,她又将跟自己认识的另一个人——辨机私*通,再之后的稍微久些的将来,她的情郎辨机会先翘辫子,更久些的将来,她和她们家老公房遗爱也会纷纷翘辫子——而且都是不得好死。 李高阳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不禁打了个寒战,难道自己不是这个刁蛮公主跟那个官二代房遗爱的后代,就是和那个表哥和尚的?李高阳深深被这个答案伤害了。 她这边儿还在为这个可能的事实不寒而栗,那边儿萧春夏的跳跃性思维已经跑到两公里以外了。 “喂,学霸,除夕又快到了。你说,今年咱是不是应该来个与众不同的?” “能别叫我学霸了吗?我叫你学渣你爱听吗?”李高阳一边有条不紊地铺床,一边说。 “学渣当然不爱听,学霸明明是个褒义词嘛!”萧春夏无聊地在木桶里把花瓣一层一层地摞起来。 “那是你们的想法。”李高阳在两个大瓷瓶里灌满了热水,盖子塞的紧紧的,又裹了几层的毛巾,塞进自己的被窝里。 萧春夏在热气当中看不真切,腾地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指着被窝问:“李高阳,那是什么?” 李高阳回头轻轻浏览了一下她的玉*体,说:“自制暖水袋。”又轻飘飘加上一句:“我觉得即便我是个男人,你这么站着跟我说话,我也未必觉得很有美感。” 萧春夏又很爷们儿地坐回桶里,说:“哼,就你有美感!我平胸我骄傲,我为祖国省布料!” 李高阳扑哧笑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春夏从浴桶旁拿了毛巾,三两下把自己擦得干干净净,刺溜一下钻进李高阳的被窝,无赖地宣布:“爱妃,朕决定,今天晚上就由你来侍寝了!” 李高阳被她的不拘一格打败了,说:“好歹你也得把衣服穿上吧。哎,你的名声本就不好了,还得把我的也带没。” 萧春夏把脚往李高阳自制的暖水袋上一放,觉得人生无比舒坦,她懒洋洋地说:“哎呀,难道你还不知道?人家都说,你和颜棠,都是我的暖*床呢。” “有这事儿?”李高阳把她拽起来,用巾子给她擦头发,边擦边埋怨:“你看看你,也不把头发弄干了就躺,把我枕头都弄湿了!” “啊,有这事儿啊。”萧春夏被她服侍得挺自得其乐,被强拽起来,也不恼。 “那你给我加双份工资!就算精神损失费吧。”李高阳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 “嘁,掉钱眼儿里了吧你?再说了~”萧春夏开始不正经地开贫了:“连我都是你的,还什么工资不工资的?!” “——萧春夏!你滚出去,你在被子里,弄得四处漏风,一点儿都不暖和了!” “——萧春夏!你能不能消停点儿,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萧春夏!这个床是我的!这个被是我的!不带像你这样的!你把被子裹那么严我这边儿还有多少了?!” “萧春夏,来,反正你呆着也没事儿。长夜漫漫,我们来聊聊我们事业的未来前景吧。” 下一秒钟,萧春夏穿戴整齐主动从李高阳屋子里滚了出来。 刚一走出来,她就被吓了一跳。院子里的树影下,影影焯焯有一个白影,一动不动,只能隐约看见通体的白,和上面黑黑的头发——没有脸。 这要是在现代,萧春夏准会认为又是她的哪个狐朋狗友整蛊吓她呢,可是,经过了一次穿越,让她什么都相信了。妈蛋,这……是遇到阿飘了呀! “这位大哥大姐,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去,你想着谁呢就托梦给他呀,咱俩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您高抬贵胳膊,小的就钻过去了,我除了嘴损点儿,伤人放火的事儿从来没干过,我是良民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个白影倒动了起来。 萧春夏处于这种境地,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腿动不了,脑子却转的飞快,这时候的自己,让她想起了唐僧。可不嘛,自己就跟每次遇难的唐僧一样,洗白白等着被吃了呢。 那白影向她略过来之前,她毫无骨气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鬼奶奶呀,您饶了我吧,我虽然长的不好看,但化化妆也能替你去勾引几个男丁的。小的……小的……脑子好嘴快,鞍前马后帮您去找壮丁还不行吗?”——敢情她还想当一把聂小倩。 “外面都那么传你,我从来不信。没想到,你真是个磨镜。”一个纯净清冷的声音自打她头顶传来,丝毫没接她关于“拉壮丁”的话茬儿。 萧春夏抬起头来,一张如芰荷映水的素净俊逸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看她。 靠,敢情他刚刚是背着身子立在树下的!萧春夏的魂儿一下子从四下各处飞了回来,扑棱扑棱膝盖上的灰,也不看他,大咧咧往前走着大声说:“李杨,大晚上的,咱能不这么吓人不?弄的跟鬼似的跑我这儿来,你想干嘛呀?” “你……真是磨镜?”李恪不理她的话头儿,灼灼盯着她问。 “磨镜,我还女巫呢。”萧春夏不理这个私闯民宅的家伙,拉了拉衣服领子,又抱了抱肩,准备回屋睡觉。这天儿,可真冷。(未完待续) 第135章 搬个板凳,看火灾 当萧春夏要把放房门带上,而李恪偏又将手放在门上想打开时,气氛一下子扭曲得不成样子。 萧春夏扶门缓缓笑了,笑得有点儿意味深长: “这位大哥,你认为我是个女*同,那无所谓,我懒得跟你解释。但可是,你要认为这样我就跟你有共同语言了,非得跟我秉烛夜谈一下谈谈技术性内容的话,那你就错了,我累着呢。如果你觉得,这样,我就可以跟你这个男*同互利互惠、假戏真做,暗结个珠胎什么的,那你更错了。我没有家长逼婚,不咋在乎这方面的事儿。” 一瞬间,李恪眼睛的温度刷地降到了冰点,原本温润如玉的脸上有隐隐的怒气:“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萧春夏的心不争气地动了一下。真烦,没骨气这点也随着她一直从现代穿越到了唐朝。 她安抚了一下自己跳得频率有点儿不太正常的小心脏,说:“那个……李杨啊,你说,我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就有点儿银子,可很不巧,这个你也有。你说,你看上我什么了呢?这么屡次三番跟我走这么近?” “你不止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而且还粗鄙无赖。”李恪很没风度地提醒她,又恨恨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看上你哪儿了。”这句话,大半不是对萧春夏说的,而是在恨自己不争气。 “我知道啊!我那天就想过了,你日日这么用美色勾*引我应该只有一个目的:跟我假结婚!这在我们家乡很常见,像你这样的人,被逼婚逼的急了,随便找个脾气好、不打眼儿的女人。结个婚生个孩子,指标都完成了就跟自己的男盆友风*流快活去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黑暗中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能觉出,李恪这句话应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手上一用力,萧春夏那个小螳臂就挡不住了。“哎——哎——你这人咋这样啊?买卖都是双方的呀,我刚才都告诉你了,我不干!你听不懂?!” 李恪认识她这么久。多少也学会了点儿她的无赖。他在黑暗中走到桌前。掏出火折子,自顾自想将烛火点亮。 萧春夏是真激了。“哎——哎——我说!你把这儿当你家了是不?别点!你一点灯,颜棠又要起来给我送点儿宵夜什么的了。不够麻烦人的!” 颜棠在心里是真的感激萧春夏的。从她住的地方,能看到萧春夏的屋子。只要晚上萧春夏的屋子里有动静,或是亮了灯,只要她还没睡看见了。都会给她端碗燕窝或是银耳当宵夜。 如此一来,萧春夏倒不好意思了。基本上在黑暗中能解决的问题,从不点灯。 李恪没理她的茬,手将火折子端得稳稳的去点灯。 萧春夏怒了!带着惨烈的凶悍扑了过去,本是想抢下火折子的。无奈李恪顺势一挡,东西没抢下来,却是——飞了! 萧春夏的眼睛盯着火折子。脸先是红的,之后白了。再看到火折子打着旋飞进了床底下的时候,彻底黑了! 顾不得其他了,她毅然决然地张开双臂扑向了李恪,劲头之猛让两人一下子倒了下去——萧春夏在上,李恪在下。 李恪还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萧春夏压在了身下,他的眼神里全是迷蒙,刚想张嘴询问…… 不必询问了! 萧春夏特地着人仿照现代的样式打造的那张床下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床砰地一声被炸上了天。 李恪见势不好,霎时起身,拎起身上的萧春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窗冲了出去。 两个人抱作一团狠狠摔在地上,李恪的后背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主子!——”遂伦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无妨。”李恪在萧春夏身下伸出一只手臂,轻声说。 遂伦见状,知道主子无碍,也知道一会儿定是一院子的人,便隐入了黑暗里。 “哎,是伦哥哥?你可真是的,我还没看清呢,你就把他遣走了,也不知道伦哥哥是胖了瘦了、黑了白了,还是没变。” 李恪的嘴角轻扯,定定看着萧春夏问:“干嘛护着我?” 萧春夏心里万马奔腾,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像刘胡兰一样扑上去了呢。她咳了咳,装作神情淡漠地说:“条件反射呗,还能为什么。” 李恪见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也不戳穿。只微笑着回身看萧春夏的屋子…… 不得不说,萧春夏的屋子此刻很有看头。 各色焰火从她屋子里有空的地方喷射而出,幻成姹紫嫣红的美丽图景——当然,她的屋子,目前有空的地方很多,屋顶基本已经被掀翻了,窗子刚才被他们二人破了个大洞,又有无数“钻天猴”一类的焰火从窗户中飞了出来,窗纸被焰火点燃成红火一片。此时此刻,这儿热闹极了。 “大唐之花”的所有人都朝这里跑来。 李高阳只着中衣,发髻凌乱地往这边跑,嘴里急遽喊着:“萧春夏——”萧春夏从来没听她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过。 很显然,屋子那儿的火光太亮,他们这边太暗,他们又是倒在地上的,她没看到自己。 “喂,别去殉情,我在这儿呢。”萧春夏回头咧着嘴喊,脸上跟个刚从地下爬出来的矿工似的。 李暖顺着她的声音看向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她的胳膊腿儿,发现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眼神明显一松。接着,柳眉倒竖,漂亮的杏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来,萧春夏!请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那什么,您继续,就当我还在屋子里。”萧春夏吊儿郎当站起身来,笑嘻嘻凑上去瞪圆了她的大眼睛问:“喂,学霸。你刚才是不是害怕极了,怕我已经在里边儿死得硬硬的了?” 李高阳美丽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少打岔,说重点!” 萧春夏无计可施,只好原原本本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萧春夏建议李高阳,今年弄一个大型焰火晚会乐呵乐呵。李高阳说本来“大唐之花”和“北影”开了之后。就有很多人看她们不顺眼了。不能再这么高调了。 提案被否决了,萧春夏却还不死心。不能提银子一次性购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她就只能分批次在烟火师傅那里买。好在她们的收入增加后,她的零用钱水涨船高,足够她挥霍了。 这么每天买一点儿每天买一点儿,为了不被发现。她都堆在自己的床底下了,本来打算在除夕夜那天一鸣惊人的。结果,提前惊人了,不止惊人,还吓人了。 李高阳和李恪的脸上同时出现了惊异和后怕的表情: “——你就日日睡在这上面?!” “——你等于每天睡在一个小型军火库上!” 话虽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的。 萧春夏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招呼着接着跑进来的几个人说:“梨枝、颜棠、纵横,快去搬凳子。今天月白风清,挺适合看焰火!” 一院子的人。莫不作声,一脸的莫可奈何。 李恪说了那么一句话,大家才都注意到他,眼光落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身上时,齐刷刷的暧昧不明。 大半夜的,两个人抱作一团从一个房间里滚出来,说没有事儿鬼都不信。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跟李恪打过一两个照面,识得他,也都知道他跟萧春夏不怎么清楚的关系,都纷纷跟他坏笑着点头示意,之后在心里暗自遐想这两个人刚才在屋子里做什么。 萧春夏的屋子依旧很壮观,好看的烟火向四面八方喷射着,并发出嗖嗖的声音,很有过年的氛围。已经引得附近的商户跑出来看西洋景儿。 还是李恪实在忍不住了,问:“你们就这么站在这儿等着这些烟花把窗户房顶连带着里边的东西都烧没了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还处于看热闹状态的人们这才行动起来,拿水桶的拿水桶、拿脸盆的拿脸盆、拿夜壶的拿夜壶——呃,这个拿夜壶的是正好出来倒夜壶的,开始做起消防工作来。 旁边是忙碌的人群,头上是漫天的焰火,李恪一身白衣已经斑斑驳驳,斜靠在旁边的树上剧透看着热闹的天空。 萧春夏凑上来说:“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你不走吗?” “不走了。”李恪很有兴致地低头给了她一个倾倒众生的浅笑,虽然他也一脸的黑灰,还是把萧春夏电了一下。 萧春夏短暂地大脑空白后,打了个寒噤,问:“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不走了就是不走了的意思。”李恪慢条斯理地说。 “是现在不走了,看完焰火再走。还是看完焰火也不走了?”萧春夏一字一顿地问。 李恪又来了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看完焰火也不走了。” 萧春夏脸上现出一丝惨谵的震惊:“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你说不走就不走了?” 李恪含着醉人的微笑,幽幽说:“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我救你出来的时候后背和腰都受了伤,走不了了。” “啊?!”萧春夏拧着眉头说:“这么骗人可不好玩儿啊。” 李恪的语气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你不想我摔倒在这儿就不要再跟我说话。” “遂伦呢?”萧春夏着急了,因为她看李恪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的,“遂伦——遂伦——”她对着天空大喊。 没人。 “他见我没事,一定是走了。”李恪的声音越来越轻,在他的身体马上要沿着树干滑下去时,萧春夏飞快跑过去用肩膀抵住了他的肩膀。 好嘛,这回更像是有一腿了!两个人的脸齐齐对着焰火的方向,漫天的光线把两个人的脸映照得熠熠生辉,很有种陪你去看流星雨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136章 这样和这样,其实不一样 隆冬。长安城偶有清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从那天以后,李恪就再没离开过。原来,他身上不止是救萧春夏的撞伤,还有其他伤。他不让萧春夏找大夫来看,只让她找人开些外伤的药来边吃边养着。 萧春夏就纳了闷了,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怎么会总那么伤痕累累的呢?看来,大唐的宅斗果然跟言情书里写的不相上下。 “喂,李杨,你是嫡出的吧?”一日,她这么问他。 李杨一愣,摇摇头,说:“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奇怪了,一般不都是庶子为了夺嫡才搞那么多阴谋诡计的吗?” “我父……亲比较看重我。”他澄清的眼睛雾气蒙蒙,毫无表情地看着她说。 “哦,这么回事啊。树大招风呗。你家兄弟几个?算计你的是你哥哥?” 他半晌没说话,一会儿才说:“我家弟兄颇多。我行三。同室操戈,本就比他姓相争更残酷,以后我家的事就不要再问我了,我……不想多说。” “哦。”萧春夏吃了个软钉子,有点儿不大受用,提醒他说:“我告诉你啊,李杨,你被你的兄弟追杀绝对不只是因为你爹比较看重你。” “那你觉得还因为什么?”他看她的样子很无所谓,眼儿如丝,一派散淡。 “因为你真的心里还是对家产有所图。你要是不想要,他们也就不会这样穷追不舍了。”萧春夏说这话的时候,更无所谓。所以她没看见,李恪的眼睛在原本懒散的神情中精光一射。 接着,李恪的表情又舒展开来。浅浅笑着问她:“哦?我还不够闲散悠然吗?” 从萧春夏的角度仰头看过去,澄清的天空就在他的头顶上,上有皎洁的白云,把白衣出尘的他显得更是如仙如梦。 萧春夏歪头略略一想,说:“你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已经很闲散悠然了,但……我觉得那不是真的你。” “为什么?”李恪盯着她问。 “因为真正闲散的人不会像你这么纠结,更不会有你这么神出鬼没。”萧春夏晃着脑袋找娄梨枝玩儿去了。留下一脸沉思的李恪。 这日是年廿八。“大唐之花”和北影的员工都已放假回乡。在学堂里念书的萧遥和萧凌云也彻底回来住了。大唐之花里说不上热闹,但都剩下些至亲至近的人了。 “大唐之花”院儿里,石桌上。萧凌云和李恪正在棋盘前捉对儿厮杀。颜值非常高的一大一小两个美男,在有散碎雪星压枝的梅树旁对弈,画面很美。气氛……却很诡异。 萧凌云一回来,就对常驻大唐之花的李恪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视而不见。最后,竟然挑衅地找他下棋。 这一下棋不打紧。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开始了。萧凌云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么折腾已有七八天了。李恪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倒也乐得陪着他下,每天总是边喝着茶、时不时跟萧春夏聊两句。边就把他赢了。之后,萧凌云拧着眉一声不吭地走回屋里,第二天又来。 萧春夏怕自己的弟弟上火。暗地里跟李恪说:“你跟个小孩子动什么真格儿的?你就不能放点水,让他赢两回?” 李恪轻飘飘回身看着萧春夏。清清淡淡地说:“你一点儿不了解你这个弟弟。”之后,莞尔地神秘一笑。 “嘁,像你多了解似的!成天神叨叨的!”萧春夏困惑看他,此后也不管他们了。反正看凌云除了整天盯着棋盘思索外,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反常表现。倒是对李杨不那么有敌意了。和平共处就好。 一旁的院儿当间儿,萧春夏拿着一串糖葫芦蹲着看天儿,百无聊赖。李高阳穿了一身水绿长裙,外面披着前两天萧春夏给她买的狐皮大氅,轻轻走到萧春夏的身边,竟然也跟她一样蹲了下来。静静看阳光尚好的天空。 “我穿得跟葫芦茄子似的,蹲在这儿还算凑合。您跟个嫦娥似的,快点儿起来吧,多吓人。你啥时候看见过蹲着的嫦娥?”萧春夏歪头对她一咧嘴一龇牙,露出一排小白牙儿。 萧春夏毫不顾忌世人眼光的这个劲儿,也是真让李高阳佩服。这位大神照着现代的羽绒服的样式,高价在成衣铺里给梨枝、颜棠她们四个一人做了一件里边儿全是细鸭绒的羽绒服。 结果是,除了她自己的,其余三人的,都放在榻上留着取暖了。无他,那衣服跟正常人穿的太不一样。颜棠和娄梨枝是接受不了,李高阳则是不想让别人把过多的眼光投注到自己身上。 此时,萧春夏就正穿着羽绒棉袄和羽绒棉裤,棉球儿一样蹲在那儿呢。 李高阳轻笑一下:“无妨,这儿又没外人。一年到头忙忙碌碌的,这一放假,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萧春夏洒然一笑:“你从来都是个模范生。以前是学习模范生,现在是赚钱模范生。你看我,忙起来我才难受,哪能有你这样闲着难受的时候?!” 她啧啧了两下嘴:“白瞎你长这么好看了,你说说,你连个相好的都没有,你还能正正经经有点儿业余文化生活不?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的,明明可以靠脸赚钱,你非靠脑子。” 李高阳失笑:“谈恋爱就是正经的业余文化生活?”说完,转头看了正下棋下得劲劲儿的李恪一眼。 萧春夏不乐意了:“哎,咱俩说谈恋爱的事儿你看他干嘛呀?我告诉你你别瞎想啊,我可不好这一口啊!” “我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呀。”李高阳笑得风生水起。 萧春夏这个大棉球开始反击了:“哎我去!我还没提你们家房遗爱呢,你倒敢来八卦我来了!“萧春夏还击的力度和速度刚刚好,让李高阳下一秒很准时地变了脸。 她正要张嘴说话,却见一个人从院门口施施然走进来,紫袍玉带,十足的一个风流人物。 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人,还真就是曹操!说他他准来! 房遗爱站在院门口,手里摇着折扇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萧春夏蹲着往李高阳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你们家这位怎么天天弄得跟个孔雀似的?怪不得你不待见他,这么花里胡哨的,也靠不住啊!你有空说说他,这是什么审美品位呀!” 李高阳撇撇嘴:“最佳男演员。” “咦?”萧春夏见她话里有话的样子,感兴趣地看向她,等着她的解释,她却不说了。只是狠狠看着萧春夏说:“你再用‘你们家’这个词儿试试!!” 萧春夏哈哈笑着,志得意满。 房遗爱走到李高阳身旁,下意识地为她遮住了阳光:“说我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说着,还摇了摇手中那把描金的扇子。 “夸你戏演得好。”李高阳轻轻笑着,眼里却没笑意。她站起身饶过他,走进屋子里。她不爱看他装出来的这种纨绔样子,替他累得慌。 萧春夏嘬着糖葫芦仰脸问房遗爱:“你得罪她了?” 房遗爱不以为意地笑:“她对你们不这样?” “也这样。”萧春夏嘿嘿笑着:“不过,小伙子,情况很复杂呀!这样和这样,其实不一样啊!她虽然平时对我也爱理不理的吧,但她心里是惦记着姐滴——那叫外冷心热。可我看她对你吧……好像外冷……心更冷。” 房遗爱觉得这话很不收听,又想起,这女子好像在坊间名声不大好,据说还是个磨镜。而且,自己刚进院子的时候,李暖竟然托着条长裙跟她极其不雅致地跟她蹲在一起…… 想到这儿,便吊儿郎当一敲她的头说:“你离暖儿远点儿啊!挺好个姑娘,你看让你带的,尽做些出格儿的事儿!” 萧春夏“哈”地一声笑:“吃醋了?有本事你去跟暖儿说,让她离我远点儿啊!” 那边的李恪看房遗爱和萧春夏打打闹闹的样子,眉头轻轻蹙了蹙,手里捏着的棋子迟迟没有落下。萧凌云的眼光顺着他的看过去,眉头也跟着蹙了蹙。 李恪瞬间脸上又现出一片皎若明月的笑意,伸手洒然唤道:“房兄快来,这小子这几天精进了不少,我对付起他来还真有那么点儿吃力了。” 萧凌云猛然转头看他的笑脸,若有所思。 “萧春夏,你来!!”李高阳在屋子里柔声叫道,语调虽柔缓,语气中却透着股刻不容缓的意思。 “哦。”萧春夏答应着,慢吞吞站起来,嘬着糖葫芦,一团棉花球儿一样向屋子里晃去,把一院子的男子们晾在一旁。(未完待续) 第137章 进别人家,自然是要翻墙啊 “你可真行,来了客人,你自己进来了,把我也弄进来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萧春夏嚼着糖葫芦说。 李高阳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她边脱衣服,边说:“早跟你说了,这家伙是个短命的,后来还得罪了皇上,没什么好下场,别跟他套近乎。” “哦,原来机智的你早就看穿了一切。”萧春夏晃晃脑袋嘀咕道,看着宽衣解带中的李高阳,她一抱肩膀假装害怕地说:“为了拒绝个房二少爷,你也忒下血本了吧?怎么着,还想当着他们的面儿跟我把磨镜的称号坐实?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丁点儿节操都没有的,限*制级的我可不干。” 李高阳笑着说:“想什么没事儿呢?我是想让你试试我这身衣裳,好比照我这个去‘霓裳衣妆’给你做身衣裙。好歹也要过年了,您怎么着也得让大家的眼睛放放假,别让我整天老看着个球儿在我面前滚来滚去了。让你去店里量尺寸,你肯定不会乖乖去。我们俩身量差不离,试了我这件,告诉他们哪里改肥些、哪些改瘦。” “呵,算你了解我。”萧春夏不怎么情愿地把李高阳脱下的外裳囫囵套在身上,让那套很美的水纱裙子,显出了几分杀马特风格。 “咦,怎么有股糊味儿?”李高阳皱着鼻子问。 “呀,我刚才把红薯埋在灶膛里了,都怪你都怪你,让试什么衣裳啊!”萧春夏以杀马特的风格跑出去抢救她的红薯了。 房遗爱在院子里扫见一角绿色飘了过去,看了一小会儿棋,再站不住,施施然走到后院。正赶上一只玉手挑帘要往外走。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两步一下子握住了那只手。 门里,那只手的主人,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只一半儿烤糊了、一半儿香喷喷的红薯卖力啃着。一下子被握住了,还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正要张嘴,门外的人说话了。“你就真对我一点儿情义都没有。我也是人,每日这么冷言冷语受着却依旧往你跟前凑。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为什么?” 萧春夏让烤地瓜弄得黑乎乎的嘴张得极大。哈,有料! “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妖夫逼上门最新章节。我爹因为这事。一辈子受人耻笑。我即便是真想和你一生厮守,我的家世,你也知道,我的婚事想要由我自己做主。太难……你总要给我时间,不能一下子说不理。就不理我了吧?” 挑帘的那手,没动。房遗爱心里一动,心想,她看来也不是全无感觉的。又捏了捏她的手说:“无论如何。我的心里有你。打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你……” “那个什么,房公子我打断你一下啊……”萧春夏眯着眼仰着脸。一副“我抓到你小辫子了”的表情走出来,吊儿郎当说:“房公子啊。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呀?你怎么不早说?你看你要是早说,我兴许就不喜欢花姑娘了……哎哎,别走啊……” 没等她说完,房遗爱扬长而去。 萧春夏在他身后不死心地喊:“房公子,要不你回来,咱再商量商量,我也没说非喜欢女的不行啊!” 看着房遗爱狼狈而去的身影,她很没品地咯咯咯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旁边,李恪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那盘棋走进了后院,正站在不远处看她,顾盼流光。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他半开玩笑半忿忿地说。 萧春夏马上回过去一个特灿烂的微笑,扬眉说:“怎么着?跟我显摆你比我更像个女的?” 李恪被呛得一句话没有,很是来火。走上前去,抢过她手中的红薯,狠狠啃了两口。看得萧春夏一愣一愣的。没办法,谁看见这样一个温文恬雅、白衣胜仙的人恶狠狠啃红薯,都会一愣愣的。 *** 拜萧春夏的烟花事件所赐,“大唐之花”今年的年过得格外正常。李高阳下了死命令,让她“没事儿消停点儿,别弄得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我们家过年”! 哎,人生真是寂寞如雪。错过了春节这个最应该好好闹腾的时机,萧春夏早几天就已经摩拳擦掌地等待着上元节的到来了。 长安。上元节。 “古人就是不实际,还什么上元节。还是咱们实惠,直接叫元宵节。”萧春夏和李高阳并排走着,探过头去,小声在她耳边说。之所以小声,是因为他们身边走着李恪和房遗爱这两个“古人”。 李高阳在一旁默默的,没说话,此时,她的心情有点儿小恙。 自从今日房遗爱来找她们看灯,她心上就有些不顺。可是觉得,若是因为他就不来看灯了,又似乎拿他太为重了些。便也出来了。 本来出来的时候是一队——颜棠、萧家三个弟弟、娄梨枝和她的呆头“老公”。结果,出来看灯的人太多了,队伍就被冲开了。由一队变成了一对、一对——至于这是不是某些人的有心之举,那就不好说了。 这四个人的队伍,往街上一走,很有一种虐死单身狗的节奏。 李高阳,不用说了,牡丹玫瑰海棠……反正是花儿一样的一个人儿。身边站着伟岸英俊、纨绔得不要不要的房遗爱。 李恪,那是一个眼神就能扑倒一片少女心的杀手级别的帅哥。虽然他身边的萧春夏略微普通的点儿,但,你不要忘了,她……知名度极广,是个极其声名远播的有钱同——性——恋啊! 因而,这四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效果,跟国庆阅兵的效果差不离。 “你们继续看灯吧,我走了。”李高阳转身欲走。 萧春夏一只咸猪手及时拉住她:“喂,不这么扫兴行不行?你知道我盼着看灯盼了多久了吧?你要是回去,我再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可别怪我渔夫传奇。” 说着,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明显是在威逼利诱。不,是威逼威逼。 “你不觉得我们几个这么走着,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这哪是看灯啊,看灯的人都在看我们。”李高阳抱怨道。 “说的也是,怎么办呢?”萧春夏这个人,万事不上心。她一拍李恪的肩膀:“喂,李杨,像个办法。”玉树临风的李恪,就这么沦为了她的小跟班。 没等李恪说话,房遗爱倒先献计献策了——他自然是最不想李高阳走的那一个。 “现下,正是看灯的人最多的时候,我们不凑这热闹。这时去街上走走也不错。今日消禁,哪儿都去得。等夜深了,街上的人稀了,我们再来看灯。各位意下如何?” 萧春夏是第一个附和的。对她来说,只要是在玩儿,在哪儿玩儿不重要。李恪虽未知可否,却也开始准备跟着他们走了。 李高阳不愿大过节的扫了萧春夏的兴致——自然,她更怕她说得出、做得到,真捅出什么篓子来,便也点头跟着走了。 已经进了正月,天有些凉。这几天,却是长安城里最好、最热闹的夜晚。 平日里,长安城要“宵禁”,只元宵节这前后三天,为了方便人们赏灯,要“放夜”。这难得的三夜,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出来赏灯 四个人转拣人少的地方走,在长安城的石板路上一径走着。不知哪个贵族的庭院里种的连翘,香气飘散而来,徘徊在夜的风里。 李高阳走着走着,驻足闭眼,轻轻闻着这股味道。 房遗爱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痴迷地将眼光落在她脸上,语气轻柔地问:“怎么不走了?” 萧春夏也随她停下,使劲使劲用鼻子嗅着,好奇道:“这是什么花的味道,香香的?” “连翘。”李高阳闭着眼睛喃喃道。“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种花,她说它耐阴耐寒,最有韧性。” 萧春夏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思也跟她游走着,想起了自己那两个很萌的爹妈。也不知道他们那儿是不是也刚过完年?也不知道他们给她烧了点儿香火纸钱什么的没有…… “既然那么喜欢,何不进去看看。”身旁的李恪淡淡地说,一派闲散。这话说得,好像他就是这宅子的主子,在邀请她们去做客呢。 身旁的房遗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不相信这位贵人不知道这是谁的宅子,他竟然敢…… “怎么进去?”完了,萧春夏又开始两眼冒星星地呈现出疯癫状态。 “进别人家,自然是要翻墙啊。”李恪笑得纯良美好。 萧春夏乐了:“小李呀!我今天对你大有改观啊!万万没想到啊,你虽然长得有点儿娘,但其实还真就是个纯爷们儿!” 旁边儿俩人都憋着气呢,敢情他们村儿都这么夸人的。 李恪倒是习惯了她雷人的说话风格,淡定地说:“你就说翻还是不翻吧?”萧春夏怎么看他纯良的笑容里都隐隐有股魅惑的邪佞。 “翻!”萧春夏义气干云地说。 李高阳在旁边一个劲儿在心里叹道:完了完了,一个没留神,又让这家伙带沟里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