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妃的玲珑空间》 第1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丑女? 第1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丑女? 侠肝义胆、劫富济贫……这些只有在说书人的嘴里才会频繁出现的词汇,孟山脚下的牛村人近来常常挂在嘴边。牛村这地方很是贫瘠,贫瘠的土地却养出了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侠,黑布遮面,用剑如神,绰号云飞天。云飞天劫官粮的事过去了足足半个月,街头巷尾的百姓们仍是津津乐道,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 这半月以来,他无疑成了孟山脚下的传奇,谁也想不到,这个传奇此时正坐在一堵快要坍塌的泥墙上,叼着根狗尾巴草,静静看着小院中洗野菜的孟小梳。 孟小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蒙着厚厚的面纱,一双眼睛清亮得像浸在湖水中的朝阳,两只并不白嫩的手在菜盆里不停忙活着,丝毫不像是沾过血的样子。 想起半月前那场厮杀,云飞天的心就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连带着浑身一颤,嘴里的狗尾草掉在了地上。 “不是说了白日里别来找我吗,还嫌那些长舌妇们不够烦人?”孟小梳头也没抬,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师父,俺这不是来看看你吗,这么早连鸡都没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洗野菜,赵婶他们人呢?”云飞天挠了挠头,一脸憨厚。 他本名叫李狗蛋,父亲是个泼皮破落户,早早地死在了妓女床上,留下他这根独苗,被村里的几户人家你一口粥、我一碗饭地拉扯大。正因如此,劫官粮时被他瞧见,孟小梳才一时心软没下杀手,看着他那愣头青的模样,脑子里也不知是哪根筋接错了,竟收他做了徒弟,给他安了个“云飞天”的名号。 正说着,屋门咯吱一声从里头推开了,李狗蛋口中的赵婶走了出来,三十来岁,满脸肥肉,身材滚圆,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待看清了围墙上坐着的人时,脸色唰地一变:“李狗蛋你个小泼皮破落户,又呆在我家围墙上做什么,难不成想来偷东西?” “娘,他哪儿是来偷东西的,分明就是看上那小贱货了,想来私会呢。”一只穿着粉色绣鞋的小脚,轻轻迈过门槛儿,正可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人是赵婶的女儿,名叫赵菱菱,声音清脆,人也标志,一双勾人的杏眼宛若黑葡萄,鼻梁高高,下巴尖尖,嘴里无论是使明刀还是耍暗箭,都是眼不带笑脸带笑。 “哼,想娶这个小贱货,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少说也得十两银子!”赵婶指了指在一旁默默洗菜的孟小梳,一脸傲慢地挺起了肚皮。怎么说,她也是孟小梳名义上的远房姨妈不是? 跟这种山野刁妇费口舌,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一切,孟小梳撇撇嘴,手里的野菜在朝阳下绿得可爱。她不做声,不代表李狗蛋不做声,一听这两个长舌妇一口一个贱货地侮辱他的师父,他的脾气就跟点燃了的火把子一样窜起老高,指着赵婶满是横肉的脸就要开骂。恰在此时,一枚绿豆大小的石子击中了他,来势汹汹,将他打得哎哟一声,捂着肚子掉到墙外头去了。 扔石子的正是孟小梳,一双手浸在菜盆里,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事人。 “知道怕了吧,臭小子,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赵婶还以为李狗蛋是被她的威风所吓,得意地直哼哼。 “娘,她哪里是天鹅,不过是只野鸡罢了,也只配得上李狗蛋这种癞蛤蟆。”赵菱菱轻蔑一笑。娘俩一唱一和地向孟小梳嘲讽了几句,这才一前一后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屋里丢出来两个黑面馍馍,咕噜噜滚到孟小梳脚边,那是她今天一天的吃食,山里头本就穷,她又是个外来寄居的,自然不会有多好的待遇。 将黑面饽饽往门口那路过的大黄狗面前一丢,黄狗嗅了嗅,一脸嫌弃地跑开了。 “村长家的狗,到底嘴刁。”她站起身,拿起抹布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推开门走了出去。若想靠着赵婶一家养活自己,那纯粹是白日做梦,要不是自己带来了一些金银首饰之类,供赵婶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房,恐怕连这黑面馍馍都不会有。 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笑意,她瞟了一眼靠在墙角的李狗蛋:“为什么生气?” “她们骂你!”李狗蛋扭过头揪着路边的草。 “那我少了一块肉吗?”孟小梳伸伸懒腰,一脸淡漠。 李狗蛋老老实实地抬起眼皮看了看她,瞧见她清亮的眸子时,黝黑的脸忽然有些发红:“一块也没少。” “这不就是了。想不到堂堂云飞天,也跟那种泼妇一般见识。”孟小梳笑着嘲讽。 一提“云飞天”三个字,李狗蛋就跟吃了蜜似的,嘿嘿几声挠了挠头,脸上的怒气无影无踪。可惜师父说了,这个身份不能外传,不然能活活把赵婶和赵菱菱吓死,他想。 “你先回去吧,别跟着我。”孟小梳朝他挥了挥手,脚步不停,径直朝孟山里头去了。她在山脚挖了一个陷阱,如果是能捕到野鸡野兔之类,就圈养在玲珑空间里,看能不能下出几个蛋、生出一窝小兔子来。 说起这玲珑空间,也是怪事一桩。 穿越前,她正被十来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眼看就要被扫射成马蜂窝,绝望之际,捏紧了刚从博物馆盗出的玲珑坠,眼前忽然白光一闪,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陌生的世界,成了孟家大小姐。不久,她发现这玲珑坠暗藏玄机,里头竟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地方是大,可惜除了杂草别无他物,好在能从外界带些东西进去。要是以后世道混乱了,在里头种田养鸡,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购置鸡鸭是钱,禾苗菜种也是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昨天刚挖的陷阱上。要不是被她穿越的这人底子太虚,凭她上一世的本事,单枪匹马地猎杀些山猫、野狼根本不是问题。 仰头看了一眼绵绵不绝的青山,孟小梳的眸子在朝阳下泛起明亮的光,脚步轻轻灵灵,没多时就走到了昨天刚挖的陷阱边,野鸡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只,只不过都被拔了毛,架在了火堆上,发出阵阵令人垂涎的肉香。 那少年盘腿坐在火堆旁,撕下一只鸡翅膀:“姑娘,见者有份,你要不要吃一吃?” “吃你个大头鬼!”孟小梳一见他那一脸无辜的文弱样,就忍不住恶向胆边生,“此山是我开,陷阱是我挖,敢动此野鸡,赶紧吐出来!” 少年剔掉一根鸡腿骨,满眼的笑意:“姑娘,吃进去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要不我给你些银钱,这几只鸡就当是我向你买的。” 孟小梳柳眉一挑,顿觉这人看起来顺眼了些,接过他递来的鸡翅膀闻了一闻,嗯,香味似乎还不错。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目光就落在他手中空空如也的钱袋上,忍不住愤然咆哮:“没钱你装什么大爷!” 少年低头看了看那破了个洞的钱袋,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忿然的孟小梳,脸上的笑容有如春暖花开:“姑娘,你看,我被歹徒抛在这荒山野岭,身上又没了银钱,你可否收留我一天?” 吃了本姑娘的鸡,还想让本姑娘收留你?孟小梳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中忽然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点头道:“没问题,助人为乐乃中华之传统美德。” 这家伙面色白如玉,又穿着这一身绫罗绸缎,显然是哪个富家贵族的公子哥儿,绑架来换点钱花,何尝不是乐事一件?反正只劫财,不劫色。三观不正的孟小梳这样想。 不知水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失踪后,会不会一急之下全城通缉。当然,这异世没有水姨,也没有组织,想到终于不用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了,孟小梳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面纱冷不防被风吹起。 前一秒还盯着她秋水般的眸子发呆的少年,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古怪的神色。因为他看到了孟小梳厚厚的面纱下,那张满是疤痕的脸。 “看什么看,没见过丑女?”孟小梳瞟了他一眼,神色淡漠如风中烟云。 轻松腹黑流,喜欢的书友不要错过哦。 (本章完) 第2章 孟家血债 第2章 孟家血债 “在下的确没见过如此天仙般的丑女。”少年笑了笑,慢悠悠给火上的烤鸡翻了个身,“姑娘脸上的疤要是再不涂枯叶草,恐怕就要消褪了。” 孟小梳面色一变。 一个月前,赵婶将她许配给同村一个姓刘的,成亲的前一天,她脸上就多了这几道疤。刘家人见了,无不大骂晦气,将聘礼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把赵婶气了个半死。 感谢枯叶草,感觉上一世那总是板着脸数落自己的老中医,孟小梳无比得意。异世之人哪里晓得这不是疤痕,而是对枯叶草严重过敏所致。可眼前这公子哥儿,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她皱起眉头,神色中多了一分戒备。 “在下年幼之时身体孱弱,经常喝药,因此对草药了解一二。”少年的眼神干净明亮,宛若七岁孩童。 骗谁呢,枯叶草只有苦寒之地才有,并无治病疗伤的功效,而你这家伙分明是京城口音。孟小梳心中冷哼,暗暗捏紧了袖里的银针。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声:“师父,不好啦,不好啦!”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里往这边跑来,因跑得太急,左脚绊到了右脚,扑通摔在了地上,竟是那李狗蛋。 “师父,你家人被官兵抓啦!”他仰起脸,顾不得擦一把下巴上的泥。 “我哪有什么家人?”孟小梳眼中陡然闪现一丝寒意,装作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 “不是,不是!俺是说赵婶,赵婶被人抓了!”李狗蛋扶住一颗碗口粗细的大树,气喘吁吁。 “她不是我的家人。说吧,怎么回事?”孟小梳神色不惊。 “官府来了人,说赵家和云飞天有干系,就把他们全拖到衙门去了!”李狗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嘴巴顿时紧了紧,“他是谁?” “不知道。”孟小梳耸耸肩,把鸡骨丢进火堆,“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官府救人。” 火堆旁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孟小梳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悠然自若倏忽褪去,眼中闪现一丝狐疑。 …… …… 日头渐渐升高,槐树上有只乌鸦在哌哌地叫,见孟小梳和李狗蛋二人经过,扑腾一声飞了起来。 “这不是去官府的路。”李狗蛋紧紧跟在孟小梳身后,满脸的汗珠。 “我知道。”孟小梳神色淡然,脚尖一点,跃到了树上,坐在枝头悠哉悠哉地晃着小腿,“我不打算去救他们。” “但……” “线索是我故意留下的,” “可……” “我要引出真正的云飞天。” “真正的云飞天?”李狗蛋靠着大树琢磨这句话,想来想去,想了半晌,才仰头憨憨地问,“师父,难不成俺只是个假的?” “真聪明。”孟小梳点了点头。山一高,远的不止是皇帝,还有外界的各种消息,这山脚的人居然连云飞天的名号都未曾听说过,还当云飞天是牛村人。当然,如此闭塞之地,自然也方便她隐瞒身份,保全性命。 “那……那你是不是和真正的云飞天有仇,所以才让俺假扮他,想把他引出来?”李狗蛋的神色有些黯淡,“怪不得你最拿手的分明是暗器,抢皇粮的时候却要用剑,如果俺猜得没错,那把剑应该和云飞天有关。” “没错。”孟小梳红唇轻启,轻轻说出两个字。 那剑,是云飞天的。确切地说,云飞天落在她枕边的。 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枯叶,目光顺着山间一条条蜿蜒小道隐入密林消失不见,深棕色的瞳孔陡然变得阴沉。 刚穿越到这异世时,她贵为京城孟家的大小姐,而今却成了家破人亡的流寇,这件事,还得从那两个月前那该死的赏灯之夜说起。 那天夜里,孟小梳身体抱恙,没有出门。大盗云飞天不知又行了什么侠,仗了什么义,被一群官兵追赶着,慌不择路闯进她的房间,窜上了她的绣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他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深邃如古井,透露着浓浓寒意,二话不说就点了她的穴道。 脚步声越来越近,急着捉拿要犯的官兵们,也不顾什么女子闺房进得进不得了,一脚踹开了门,掀起了纱帐。可恨云飞天动作奇快,早已脱掉了身上的衣裳,把她压在身下,作翻云覆雨状。 官兵们原本还想盘问些什么,见着他的面容,均是大吃一惊,连连喊着:“王爷赎罪。”屁股着火似的跑了。 云飞天也匆匆离开,却将随身携带的宝剑忘在了她的枕边。 至此,孟小梳才晓得,云飞天就是那传闻中的痴呆三皇子殷亦禅。可那些官兵不晓得这一点,没追到云飞天,却发现了这样一桩“风流韵事”,一个个津津乐道。当夜,消息传到了太子殷天启耳朵里,殷天启和他那贵为皇后的母亲,向来痛恨不为他们所用的孟家,一口咬定孟家企图扶持痴呆三皇子殷亦禅谋权篡位。 孟家世代都是将才,手握兵权,本就有功高震主的危险。而今天下太平,多年不见战乱,狡兔死走狗烹,圣上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借机降罪,抄了孟家不说,还斩了孟小梳的爹爹和大哥。可怜这两个赤胆功臣,前者厮杀沙场大半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最后却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后者一心报国,在边疆苦寒之地守卫十余年,刚要回家娶亲,就变作了刀下冤鬼。 本要被贬为奴仆的孟小梳,打晕守卫逃了出来,颠沛流离来到这孟山脚下的牛村。恰逢官府的人挨家挨户查流寇,她用金银珠宝贿赂赵婶,赵婶编了个远房侄女的名头给她,这才蒙混过关。说起来,如果那时就发现了玲珑空间的存在,她或许能省下这笔不小的钱财。 孟小梳固然是恨那云飞天的,经他这么一连累,孟家转眼就家破人亡,从前的富足殷实、家和事兴好比那红楼一场梦。可她更恨的,是太子殷天启和当今圣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至于如何报仇,孟小梳自有打算。她捏起一片槐树叶,抿了抿嘴,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映着天,映着地,映着群山连绵起伏的倒影。 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糯米在此鞠躬谢过。 (本章完) 第3章 专治脑残掌 第3章 专治脑残掌 这天夜里,教了李狗蛋几招武功之后,孟小梳找了个山洞和衣而睡,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日头当空,阳光刺目,照得人心神恍惚,她想要伸手遮挡,却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 不远处有人喊道:“午时已到,斩!” 四周隐约传来一阵骚动,那些声音怪极了,既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哀哭。举目四顾,这里是京城午门,前方有几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父亲、兄长和母亲! 一把把寒光闪烁的大刀,被侩子手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将那阳光都遮挡了去。只闻“咔嚓”几声,鲜血喷射而出,那颜色如此刺目,让她鼻尖一酸,眼里涌起一抹温热。 有什么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重落地,孟小梳紧紧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果然是妖女!” 妖女?谁是妖女!她惊恐地环顾四周,不经意间瞧见了自己滚落在地的头颅,它腐烂得异乎寻常的迅速,双目以肉眼可见之势凹陷下去,脸色一点一点发青,断裂的血管处很快就长出了白生生的蠕虫。 “就是这个妖女,害死了孟家上下百来口!” “要不是因为她,孟老爷和孟少爷怎么会被斩首?” 众人所指的,居然是自己!孟小梳想要出声辩解,但早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掉落在地的头颅仿佛也心有不甘,兀自咕噜噜滚出老远,引来了一阵更加恶毒的诅咒和更尖锐的叫骂。一只蠕虫扭动着惨白腻滑的身体,从她干涸的眼珠里钻了出来,一路爬向腐烂的鼻孔…… “啊!” 大汗淋漓地醒来,才知这只是一场梦。鼻孔里似乎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瞧,是根该死的狗尾巴草。拿草的人皮肤白嫩,气质温润,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是昨日那偷鸡贼是谁? “姑娘,你醒了?”偷鸡贼问。 孟小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瞪着他没有说话。 “姑娘肝火过于旺盛,当取夏枯草、桑叶、菊花、枸杞熬制成茶,经常服用,还有养颜之效。若嫌苦,可取冰糖或蜂蜜调味。”他笑吟吟地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孟小梳才不管什么俗话不俗话,一掌拍向他后脑杓:“你面部神经抽搐,言语混乱,依我看,是得了一种名为精神失常的怪病,我这专治脑残掌,可帮你缓解病情,每天三十次,一月一疗程,包你见效,无效退款。” 方才那梦实在太可怕,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恍过神来,这一席话也是说得有气无力,少了足足一半的杀伤力。 少年依旧是面带笑意:“姑娘真是博学多才,在下佩服,佩服。对了,在下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是不是应该给在下一点好处?” 孟小梳悚然一惊,面色当即沉了下来:“哦?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就只好报官了,告诉他们你是赵婶家的亲戚,让他们把你也捉拿了去。”少年明目张胆地威胁。 闻言,孟小梳悬着的心重重落了地。方才,她还以为这家伙晓得她是孟家遗女了。若他拿这件事威胁自己,自己要么真将他打成脑残,要么让他两眼一闭,去阴间喝孟婆汤。谁知道,他说的竟是赵婶的事…… “好吧,既然你知道我是赵婶的亲戚,那我就勉为其难把这山洞让给你好了,以后捉到的野鸡,也分你一半,怎么样?”她柳眉一挑,神色淡淡。 少年点点头,张口说道:“我们呆在这荒山野岭,总不是个长久之计,我还得凑齐回京城的盘缠,离家太久,家中人怕是不会心安。” “所以呢?” “这林间野物众多,可以多设陷阱,捉些野物去卖钱。” “不错,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孟小梳嘴角一牵,抬眼看着他,“丛林深处,狼虎之类的猛兽颇多,我去挖陷阱,你负责将它们引来。”说着。也不理会他那吃了苍蝇似的的表情,起身走出山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捉狼捉虎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还没这么大的能耐,野鸡野兔却是手到擒来,只不过带着这个小白脸,有些放不开手脚,怕被他识破自己身怀武功,只能老老实实一个个地挖陷阱,拿着前阵子从赵婶家偷出来的破锄头,忙活了整整一上午,才挖出十来个。 忙完之后,最先挖的几个陷阱里,已有了上钩的猎物,三只野鸡一公两母,五只野兔则全是公的。 “野兔啊野兔,千万别怨我吃了你,好好投胎去,下辈子争取做人吧。”孟小梳嘴里念念有词,手起刀落,将一只兔子开膛破肚。 少年站在一旁,见这一幕,竟是面不改色。 他没问孟小梳一个女孩子家,为何会随身携带如此锋利的匕首,也没问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行云流水的刀法。有的事情显而易见,可唯独不能点破,维持现状才能一切安好,这一点,他懂。 烤好了兔肉,孟小梳率先拿起一只后腿狼吞虎咽,香喷喷的油顺着嘴角滴落,而那厚厚的面纱早已丢到了一旁。吃饱喝足,满意地打了一个嗝儿,她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这小白脸姓甚名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误会,我没兴趣认识你,只是不想一直喊你‘喂’。” 少年听了,并不生气,说道:“我叫顾致远。” “我叫孟小梳,是赵婶的远房侄女。”孟小梳自报家门,虽然这个家门是假的,名字也半真半假。她在这异世名叫孟茜心,孟小梳是穿越前的名字。 “对了,赵婶救出来了吗?”顾致远面露关心。 孟小梳看着他那张清秀逼人的脸,硬生生把嘴里的“救个毛”咽了回去,改口道:“如今官兵蛮横不讲理,救人反倒会把自己搭进去。” “嗯,你一个文弱女子,还是避开为好。”顾致远睁着眼说瞎话,而且说得无比顺熘,“对了,这里知府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能帮上一点忙。” 你流落此地,连盘缠都没有,若真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为何不先帮帮你自己的忙?孟小梳没抱太大希望,漫不经心地说:“知府姓段,名泰。” “段泰?”顾致远面露喜色,把手中的兔骨扔进火堆,火苗顿时窜起老高,“这个名叫段泰的人,是不是前些年从京城贬来的,家父与他有些交情。” “是吗。”孟小梳神色不惊,心想,这顾致远还是救不出赵婶的好,而那段泰呢,最好是个昏官,直接判赵婶一家午门斩首,这样一来,便能把三皇子殷亦禅,也就是云飞天引来了。他那人行侠仗义,是绝不会允许有无辜之人因他而死的。当然,自己一家是个例外,他当时即便想救也无力从心。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阻止顾致远去为赵婶一家说话时,坐在一旁的顾致远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那段泰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才被贬至这荒山野岭的,几年过去了,也不知会不会仍心存怨恨。想来应该是不会的,听说他并非小肚鸡肠之人。” “段泰以前是个什么官?”孟小梳眼珠一转,好奇地问。 “吏部侍郎。”顾致远说。 “几品?”孟小梳又问。 “正四品。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顾致远面露疑惑。 孟小梳连连摆手:“没,没什么不妥,你尽管帮他们说情去吧,一定会管用的。” 话是这么说,心中却窃笑不止——堂堂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因为你爹的缘故,变成了这穷乡僻壤的九品芝麻官,他不恨死你们全家,我孟小梳就跟你姓顾。 顾致远见她都说管用,就点点头站起了身,朝衙门去了。 见闲杂人等终于退去,孟小梳走到那几只被拴住的野鸡、野兔旁,拿出挂在胸口的玲珑坠。穿越之前,这坠子呈乳白色,色泽不均,给人一种浑浊之感。如今却是晶莹通透,不含一点杂质。 捏紧玲珑坠,闭上双眼,恍然间浑身一轻,已到了玲珑空间内。 空间的时间与外界同步,此时也已天亮,蓝天白云,阳光明媚,不时有微风吹来,令人心旷神怡。脚下,三只野鸡、四只野兔一同探头探脑,似乎也对这空间的存在表示诧异。 离自己半米以内的东西,想带入这里,就能带入,这一点,孟小梳前几日才发现。 把野鸡野兔关进早已准备好的栅栏里,她伸伸懒腰,感觉很满足。再抓些猎物换些钱,就能买把斧头砍些柴,建一栋小木房了,再不用睡山洞,更不用与赵婶一家同住。 对了,赵婶! 也不知那顾致远到了衙门没有,若他真进去替赵婶一家说情,被那心怀怨恨的段泰借机毒打一顿也说不定,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孟小梳心头一颤,出了玲珑空间,急急朝衙门赶去。 喜欢的话,请加个收藏吧。 (本章完) 第4章 九公子 第4章 “九公子” 农忙时节,村里无人,孟小梳坐在衙门对街,村长家的大黄狗趾高气扬地从她面前走过。 盯着大黄壮硕的后腿愣神半晌,她忽然想起,自己已好久没喝过狗肉汤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捡颗石子将它击晕,拖去山里尝尝鲜,衙门的大铜门“嘎吱”一声响了,从里头走出两个人来,前头的是顾致远,那叫一个眉清目秀,翩翩少年,看得她一阵发愣。 “那就麻烦知府大人了。”他朝身后段泰拱了拱手。 “九公子,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这有什么麻烦的?不麻烦,不麻烦!我心里清楚得很,赵家人和那云飞天没有半点关系。我在邀月楼订了一桌赔罪饭,请了赵家三口,您是不是也赏赏脸?”段泰那张肥腻腻的脸上写满谄媚。 顾致远笑笑,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环顾四周忽然眼睛一亮,穿过街道,径直朝孟小梳走来。 看着那双矮帮薄底的素履离自己越来越近,孟小梳不用抬头,也知这家伙正看着自己的头顶,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恭喜你看到我了,不过没有奖励。” “小乞丐,有饭吃,去不去?”顾致远小声问。 “当然去!”孟小梳一下就来了精神,故意扯着他的衣袖站了起来,在袖口留下个黑不熘秋的巴掌印,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忽悠那个满脑肥肠的贪官的?” “我一进门,段泰就迎了出来,似乎把我当成了什么九公子,也不知那九公子是何许人也。”顾致远微微一笑,毫不介意这一身绫罗绸缎,被孟小梳一爪子弄脏了。 “九公子,这位是……”段泰走了过来,指了指乞丐般的孟小梳,一脸狐疑。 “我在途中遇了劫匪,若不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恐怕早已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顾致远说谎不打草稿,令孟小梳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如此啊,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可真是难能可贵。”段泰哪里敢委屈了“九公子”的救命恩人,见顾致远对她甚是客气,心想这何尝不是一个巴结的好机会?于是说道,“来人呐,把这位姑娘送去我府上沐浴更衣。” 孟小梳就这么被一顶软轿抬去了段府。 躺在半人高的浴桶里,数着水面漂浮的玫瑰花瓣,她暗暗感叹:这该死的贪官,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过这等享受的日子! 直到浑身的骨头都快泡软,她才恋恋不舍地站起了身,裹上一件柔软的长衫。 “姑娘,这些衣裳,您喜欢哪件?”一个名叫小红的婢女,领来十余个丫鬟,一字排开,个个手里都捧着鲜艳的衣裙。 “姑娘,这些首饰,您喜欢哪些?”又一个婢女领着丫鬟走了进来,手中的檀木盒,盛满闪闪发亮的珠宝,亮得人睁不开眼。 孟小梳挑了条以藕色为主的襦裙,阔袖短衫是桃粉的,胸口系着浅蓝绸带,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太素了,扎进人堆里一定毫不起眼的那种。 “姑娘真是漂亮!”名叫小红的丫鬟忍不住赞叹。 孟小梳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直到走到铜镜前,瞧见自己此刻的容颜时,才陡然变了脸色。 镜子里模模糊糊一个人影,双颊粉嫩,下巴尖尖,即便未施粉黛,那五官也是精致如画,一双秋水般的美目,明亮得能让漫天星辰黯然失色。 该死,那疤痕是什么时候淡去的?天晓得这张脸会不会又惹出什么事端!孟小梳咬咬牙,急急说道:“快,把我打扮得丑一点!” 小红扑哧一声笑了:“姑娘,您这是在说笑吧,哪有人想打扮得丑的?” “别问那么多,快点就是了。”孟小梳皱了皱眉,见那小红仍以为她是在打趣,便打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自顾自地涂抹起来。前世,她略懂易容之术,虽说不能立刻换一副模样,但让自己变丑一点却是不难。拿起眉笔刷刷几下,就是两道浅浅的疤痕,再用颜色较深的香粉稍加修饰,一张脸顿时惨不忍睹。 “姑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小红懵了,她这才明白孟小梳方才那句“把我化丑”并非戏言。 “听着,我乃至阴之人,有克夫之相,凡是见到我真容的人,女人难生出儿子,男人难活过四十,记住,这事不许外传,不然我天天来段府缠着你们,让你们生不出儿子!”孟小梳一本正经地胡诌了几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段府。 对于女人来说,生儿子是何等大事?几个丫鬟当即吓得扭过脸去,不敢看她。待小红怯怯地回头偷瞄时,孟小梳已不见了踪影。 “哎呀,那位姑娘怎么走了,老爷不是说,待会儿接她去邀月楼吗?”小红一惊,神色好不慌乱。 “快,快叫人去找!”另一个丫鬟急急地说。 那邀月楼,孟小梳是知道的,这孟山脚下唯一一家上得了台面的酒楼,自然是开在最繁华的地段。只不过她心里另有打算,取下方才在段泰家顺走的几件首饰,在当铺里换了几两银子,当街购置了一些菜种,她这才缓缓行至邀月楼前。 门口的伙计听说她是来找段泰段大人的,立刻恭恭敬敬地领着她到了楼上的雅间。 门一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孟小梳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 “孟姑娘,这边坐。”顾致远率先站起身。 桌边还有五个人,分别是知府段泰和他那脸上抹了三斤脂粉的夫人、干干瘦瘦的赵叔、满脸横肉的赵婶,以及略施粉黛的赵菱菱。 赵菱菱依旧是一身粉红,那大方得体的笑容,温文尔雅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农家女。唯有看见孟小梳的那一刻,才略微变了脸色,但也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原来这就是九公子要等的人。赵菱菱恨恨地想。 若是旁人,她或许不会陡生恨意,可这人是孟小梳!孟小梳那永远不愠不火、满不在乎,好似世间万物都与己无关的模样,总能让她莫名其妙地心生怒气。转念一想,据段大人说,这九少爷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而孟小梳也是京城口音,难道他们早就认识?若只是认识倒没什么,千万不要是什么青梅竹马才好…… 赵菱菱一边细细地琢磨着,一边慢条斯理地盛了一碗乌鸡汤,抬眼看了看对面那狼吞虎咽的孟小梳,心底的阴霾顿时散去,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就这饿死鬼投胎的德性,拿什么和我赵菱菱争?亏得我方才差点把她列为对手,她也配? 然而转目瞧向顾致远时,她眼里的笑意就变成了诧异。因为顾致远那脉脉的目光,正落在孟小梳脸上,眸中的明亮和深邃,简直令人着迷。 她那张丑脸有什么好看的!赵菱菱杏眼一瞪,没好气地想。 【书友群: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欢迎大家的加入~】 【书友群: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欢迎大家的加入~】 (本章完) 第5章 水老头 第5章 水老头 荷叶粉蒸肉、椒盐八宝鸡、红烧肘子、腊味合蒸、浇鸳鸯、烧鱼头、炸豆腐…… 孟小梳苦练多年的筷功,终于派上了用场,随手一夹,就是四五块鸡鸭鱼肉,眨眼的功夫,碗中堆成了小山。正大快朵颐着,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偏头一瞟,该死的顾致远竟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那眼神足以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再一看,身旁的赵菱菱杏眼圆瞪,醋意熏天。 前因后果顿时明了,不过美食当前,无论何人、何事都得靠边站,孟小梳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事人,夹了一个肉丸塞进嘴里。 事实证明,她大大低估了赵菱菱这个农家女。肉丸还没咽下,膝盖处就有疾风袭来。 好强的杀气! 膝盖一抬,小腿一动,她拦下了那只来势汹汹的纤纤秀足。 一击未能得手,赵菱菱赶紧将三寸金莲缩了回去,脸色变了变,似乎在疑惑孟小梳的反应为何如此迅捷。事实上,若不是孟小梳前世从事那特殊的职业,方才未必能截下她这一击,截不住的后果,自然就是被当众踹翻,出个大洋相。 不过赵菱菱又岂是轻言放弃之人,端起面前那碗刚盛好的乌鸡汤,缓缓递到孟小梳手里,眼中笑意盈盈:“小梳,我听闻这乌鸡汤颇为养颜,有消痕去疤之效,来,你喝一点。” 孟小梳用一支筷子,顶住那只正悄悄朝自己倾斜的碗,嘴角一扬,向赵菱菱展示了牙缝里那根韭菜:“好手段,你不进宫选妃实在太可惜。” “你在说什么呀?”赵菱菱装作不懂,事实上她还真是不太懂,只晓得孟小梳这是在嘲讽。 “我说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喝吧。”孟小梳不动声色地将乌鸡汤推了回去。 “小梳姑娘,那日我不小心吃了你的野鸡,今日赔只鸡腿给你。”不明所以的顾致远也凑起了热闹,笑眯眯地夹起一只鸡腿,放进了孟小梳碗里。 赵菱菱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顾致远给孟小梳夹菜,再怎么心机深沉也绷不住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燃到眉毛,用手帕虚掩嘴唇,压着嗓门儿朝孟小梳低吼:“贱人,你若敢和我抢九公子,我就把你这个流寇赶出家门!” 孟小梳嘴角一牵,眼底却是有些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我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我如何知道!”赵菱菱没好气地说。 “那你也不会知道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孟小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一点油渍,“若你还继续倒我胃口的话。”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赵菱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好半天才弄懂这句话的含义,愤然道:“你敢威胁我?” “谁威胁你,老夫替你做主!”段泰不知她们二人叽叽咕咕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了这语调稍高的一句。赵婶和她那一脸憨厚的丈夫,也是从饭碗中诧异地抬起了头。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况且还有知府大人在,谁敢欺负小女子?”赵菱菱眨眼就换了神色,甜甜一笑,露出一个浅浅酒涡。就连孟小梳见了这笑容,都险些被她迷惑。 赵菱菱自然是不能诉苦的。怎么诉苦?说起来,是她先恐吓孟小梳的,况且这种事,哪能当着众人的面明讲?她只能哑巴吃黄连,生生咽下这口恶气。 各怀心思的众人,继续地吃着饭,孟小梳咬了一口碗里的鸡腿,皱着眉头地对顾致远说:“肉太老。” 顾致远立刻地挑了个色泽最好的给她:“吃这个吧,这个不老。” 笑眯眯地看着赵菱菱菜色的脸,孟小梳将这只鸡腿啃得格外香甜。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一齐走出邀月楼。孟小梳打心底不愿再直视顾致远那脉脉的眼神,况且方才利用他气了赵菱菱一次,嘴上不说,心里却古怪得紧,一见他想对自己说话,就急急地扭过了头,脚底抹油,窜出老远。 目睹了这一幕的段泰,心中免不了暗暗感叹——这九公子到底身份显赫,眼光有别于常人,放着如花似玉的赵菱菱看都不看一眼,倒是对这个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的野丫头十分在意。这丫头似乎与九公子颇有渊源,先前或许是认识的,总之不能得罪就对了。听闻京城近来盛行男男之风,只要九公子不看上自己那个唇红齿白的儿子就万事大吉…… 确定顾致远没有追来,孟小梳才停下脚步。威胁了赵菱菱,赵婶家是去不得了,好在她原本也没想去,穿过长街,走进小巷,见四下无人,就闪入了玲珑空间里。 怀中鼓囊囊的,除了方才打包来的酱肘子、熏牛肉,还有先前在街上买的一些菜种,拿起上次丢在这里的榔头,将土地平整一番后,她才想起这里并无河流、池塘一类。 菜地该如何灌溉,这是个问题。 正想着,耳边传来叮咚的流水声,举目一瞧,不远处赫然一道清澈的小溪,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水底,还有不少小鱼游来游去。 她分明记得,之前这里是没有小溪的,难道玲珑空间能明白她的心意? 诧异之际,怀中一阵微痒,低头一瞧,竟是只满是皱纹的透明大手,正在她胸前的兜里掏东掏西。 “谁!”孟小梳的心顿时窜到了嗓子眼。若是在外头遇到这种情况,她定会抓住这只罪恶之手,来个干坤十八扭,让这人一辈子再当不了小偷。可这里并不是外头,而是玲珑空间,莫非除了她,还有别人不成? 那人大约六七十的年纪,说是人,却又不是人,只是一道虚虚的影子,一脸尴尬地指了指她兜里那包尚有余温的饭食:“小姑娘,我用这条小溪,换你那包东西,可好?” “你是鬼吗?”孟小梳后退几步,皱眉问道。 “你才是鬼!”那老人气得鼻子都歪了,长可及地的眉毛一抖一抖,“老夫是这世界的水灵,这条小溪,就是老夫变出来的!” 孟小梳上下打量他,眼神十分警惕:“那你之前为何从未出现过?” “谁说的?老夫同宇宙共生,与天地同在,在你之前经历过十五任主人。”老人得意洋洋,眉梢几乎要翘到天上。 “也就是说,我也是你的主人。”孟小梳只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没错。”他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这就好办了,帮我把它们变大点儿,太小了,吃起来一定全是刺。”孟小梳微微一笑,指了指着小溪中的游鱼。 老人的脑门冒出无数黑线:“那也得等你功德大一些,我才能有这本事。” “功德?”孟小梳转目一想,忽然记起方才在路上遇到个乞丐,见可怜就顺手给了些吃食,难道这就是水老头口中的“功德”? “没错。”水老头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正因你今日行善,老夫才得以从沉睡中苏醒。若你多多行善,金老头、木老头、火婆娘和土老头那四个老不死的,也会陆续出现。” “可我最想做的,是杀人,不是行善。”孟小梳坐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看着潺潺流水,认真地说。 “这可不行!”水老人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报仇的事,连连摆起了头,“你若是杀人,老夫就会消失,不知又要沉睡多久!” “放心吧,我要杀的是皇帝和太子,筹备起来,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十几二十年,你还有不少时间,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告诉我。”孟小梳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溪水,嘴角微微一牵,一席话说得颇为轻松,眼底却是多了一抹深邃。 “若你心意已决,我也不便多说。”水老头叹了口气,惋惜地看了看她,又惋惜地看了看她怀里那包已经变冷的饭食,“要是火婆娘在,好歹能帮我热一热,可现在却只能这么将就着吃了。” 【书友群: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欢迎大家的加入~】 (本章完) 第6章 蒙着黑布的马车 第6章 蒙着黑布的马车 “谁说要给你吃?”孟小梳眼珠滴流一转,改变了主意,“你先告诉我,该做多少善事,才能把其他四位老人都请出来?” “这……”水老头面露难色,“善事也有大小之分,你让我如何算得准具体数目?” “算不准的话,这吃的,可就……”孟小梳从油纸包里拿出一片熏牛肉,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邀月楼的厨师,到底名不虚传,牛肉即便冷了,也是香味扑鼻。阵阵微风将肉香送向水老头的鼻尖,他很快就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掐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算了起来:“行善可粗略分为三等,上则于国有利、中是于家有利、下则于个人有利。按最小的‘个人’来算,分别是行满九件、九十件、九百件、九千件,就能使金、木、火、土那四个老不死出现。当然,先后顺序可由你定。比如老夫的出现,是因为你方才想要水源。” “这么多?”孟小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要是于家有利呢?” “大约是三件、三十件、三百件、三千件……” “国呢?”孟小梳继续追问。 “只需一件。”水老头捋着花白的胡须,“一件便能让我们五人一齐出现,不过这种机会极少,古往今来,似乎只有过一次,而且还不能算数。” “哪一次?”孟小梳面露好奇。 “神农那一次。”水老头回忆道。 “神农?他也曾是这玲珑坠的主人?”孟小梳惊讶得几乎失声,“我一直以为于国有利是指平战乱一类。” “当然不止是平战乱一类,神农尝百草,使得无数后人免于误食毒药中毒身亡,这难道不是于国有利?确切的说,不是于国,而是于世。不过可惜啊,他得到玲珑坠的时间较晚,直到临死那一刻,才唤醒了我们。”老人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孟小梳琢磨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不仅要行善,而且要见到一点成效才能算数?” “这是当然,谁也不知一件善事最后的影响会有多大,万一后期可以于国有利,但一开始只是于个人有利,只按开始算,岂不是对你不公?” “不对,”孟小梳转念一想,很快就找到了这里头的漏洞,“假如我遇到一个乞丐,给了他一笔钱财,他高兴之下拿去花天酒地,结果年纪轻轻,就死于花柳病。若我不给他那笔钱财呢,他就可平平安安活到九十岁,按你所说,我岂不是作了孽?” “这……”水老头也愣住了,他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恼羞成怒道,“小姑娘家家的,口口声声说什么‘花柳病’,也不害臊!” 孟小梳耸了耸肩:“这已是最委婉的说辞了。快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 水老头左思右想,最后摇了摇头:“那是他自己的命数,不能归咎于你。只要你存的心思是好的,的确是想做善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不能算作你错。” “那我就放心了。”孟小梳微微一笑,“我已经想到了一件于国有利的大善事。” “是什么?”水老头迟疑着问。他能洞悉人心,早已察觉了孟小梳的想法,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孟小梳将双手交织在一起,静静看着水底的游鱼,与其说是在回答水老头的问题,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给这天下,换一个明君。” 辅佐一个明君,才能使天下真正安稳,像父亲和兄长那样忠心耿耿的人,才不会含冤而死。若自己存的这种心思,那就不能算作是在报仇了,而应该算作是在做善事,不是吗? 水老头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闪现一抹狐疑:“你真是这么想的,不是在为报仇找借口?” 孟小梳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将怀中那吃食递给水老头,她手捏玲珑坠,出了这空间。 外头将近傍晚,夕阳将半片天空燃得通透,仿佛临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不时有归巢的飞鸟掠过,将一缕缕炊烟带向远方。 飞鸟尚且有巢穴,我孟小梳却无安身之处,说起来,要感谢那皇帝、皇后和太子三人。 赵婶一家安然无恙,云飞天恐怕是不会来了。即便来了又如何,江洋大盗,劫富济贫……这些都不意味着他会背叛朝廷,背叛自己的父亲,最多只能说明这人生性善良,同情疾苦罢了,会不会与自己一条心,还很难说。孟小梳嘴角扬起一丝戏嚯的苦笑,静静看着那日头西沉,一边往山里走,一边细细思量着。 光芒泯灭,群山陷入黑暗之中,影影绰绰如万千巨人。不一会儿,她行至山脚,却见一帮官兵满腹牢骚地在巡逻。 “先是来了个云飞天,这下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朝廷是想把我们累死?”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抱怨道。 他身旁那年轻的,跟着叹了口气:“哎,这就叫拿着卖菜的钱,担着卖命的心。” 孟小梳走上前去,正要问个究竟,忽然被一个瘦高个拦住了:“干什么的?” “去山里头采野菜的。”孟小梳信口编道。话一出口,就发现了自己的漏洞——天色已晚,野兽出没,寻常人家的女儿,哪敢单独进山采野菜? 好在正因她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所以那人才没起什么戒心,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赶紧走,待会儿知府大人来了,把你抓去,你可别哭鼻子!” 孟小梳立刻一熘烟跑了,但她没跑多远,躲在了一棵槐树上,静静瞧着山脚那头的动静。 月上梢头,终于出现个熟悉的身影,肥脸小眼,大腹便便,不是段泰是谁? “有什么动静吗?”孟小梳听到他在问。 “姑爷爷,没什么动静,只不过来了个小姑娘。”之前拦住孟小梳的那瘦高个儿,一脸谄媚地说。 怪不得这么笨还能当上官兵,原来和段泰是亲戚关系,孟小梳嗤之以鼻。 段泰虽然是个贪官,但却不笨,立刻恶狠狠地将他训斥了一顿:“小姑娘?那乱党里头,小姑娘多的是,一个个身手比你们可好多了,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看清楚了。”瘦高个儿点了点头。 “是牛村人吗?”段泰问。 “不是。”瘦高个儿说。 “不是?”段泰顿时又火了,“这穷乡僻壤的,连路都不通,外头的人谁会无缘无故跑来,那小姑娘不是歹人是什么?说,她长什么样,我叫人画个像,明日好贴通缉令。” 闻言,孟小梳悚然一惊。 “哦,”瘦高个儿一脸无辜,挠了挠头,“长得很丑,瓜子脸,脸上有两道疤……” “等等,”段泰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是不是穿着水红短衫,藕白裙子,头上还插了支金步摇?” “水红短衫、藕白裙子是没错,可珠钗我却没瞧见。姑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瘦高个儿好奇地问。 “因为那衣服和珠钗都是我家的!”段泰没好气地说。 “这么说,还是个小偷?”瘦高个儿的嘴顿时张得老大,露出满口黄牙,“下次见着,我一定把她狠揍一顿!” “揍你个鬼!那可是九公子的人,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在大街上看到她就乖乖让道,要把她当成姑奶奶看待,知道吗?”段泰没好气地叮嘱。 “姑奶奶?那岂不是您老婆?”瘦高个儿嘿嘿一笑。 段泰一看他那傻兮兮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张口痛骂几句,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瞧,一群官兵押着一辆马车从远处行来,那车被黑布所蒙,看不出里头究竟装的何物。 【书友群: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欢迎大家的加入~】 第二更来了。 (本章完) 第7章 一叠金丝糕 第7章 一叠金丝糕 孟小梳坐在枝头瞧了一阵,见那马车驶入一个山洞,半天没有出来。 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她顿觉有些无趣,心想,难道今夜就睡在这树上不成?看来只能和李狗蛋挤一挤了,他睡地,本师父睡床。 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身形一动,悄悄落地,未惊起半点尘埃。这身体较前世更加瘦弱,力气练不大,轻功却是了得,遇到高手,即便打不过也能逃之夭夭。 三步并作两步,离了那些官兵的视线,她顺手在路边的土壤潮湿处,采了几株枯叶草,掐碎了抹在脸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可不小,好不容易在这孟山脚下安身,若是被人认了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一会儿,行至了赵婶家门前,一身粉衣的赵菱菱,正坐在门槛上剥菱角,酱色的菱角衬得那双葇荑十分白嫩,纤巧的手指,灵活的动作,尤其嘴角还隐约挂着一丝甜甜笑容,真真是我见犹怜,看得孟小梳一阵愣神。 剥完最后一颗,赵菱菱终于惊觉身旁有人,抬头一看,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是你?” “放心,我只是路过,不是来借宿的。”孟小梳说着,抬脚就要走。 “等等!”赵菱菱“噌”地站起身,“自从云飞天来了之后,官府就查得严了,你还是住我家吧,免得被当做歹人抓了去。” 孟小梳并不是个容易惊讶的人,此刻却是忍不住高高挑起了眉毛——螃蟹关云长马铃薯、梁朝伟奥特曼牛仔裤,这女人难道被灵魂附体了? “你来不来,不来我可关门了!”赵菱菱杏眼一瞪,没好气地说。 明知她心里有鬼,孟小梳还是笑纳了她的“好意”:“正巧我无处可去,那就住你家吧。” 赵菱菱提起地上的篮子走在前头,朝她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进了院子,孟小梳听见赵婶和赵叔在屋里头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当然,也可以说是赵婶一个人在高高兴兴地说着话,赵叔的语气则一直是木讷且疑惑的。 “听说那个九公子啊,是看中了我家菱菱,才开口要段知府放人的!”这是赵婶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她此刻定是喜上眉梢。 也不知是段泰没告诉他们,自己是九公子的“救命恩人”,还是他们明明晓得,却假装不晓得。孟小梳漫不经心地猜测着。 “有这等事?”赵叔显然有些不敢相信,“是谁告诉你的?我明明听说是孟姑娘……” “什么叫‘有这等事’?这还用说吗!”事实证明赵婶是知道的,见丈夫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就戳破了自己飘飘然的美梦,她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眨眼就尖锐起来,“我可真真是命苦啊,嫁了你这个窝囊东西!好不容易女儿有出息了,你却要在这里叽叽咕咕,难道女儿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心里不高兴?还是你想让女儿跟我一样,嫁个又穷又没本事的窝囊废,过一辈子苦日子……” 赵叔艰难地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吭声,一张又黑又皱的脸,顿时更黑更皱了,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闷闷地喝了起来。 赵婶一口气终于用尽,正要换口气继续哭诉,忽然瞧见屋里多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你来干什么?”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眼看着下一句就是“给我滚出去”,赵菱菱急急上前掐了她一把:“娘,是我让她进来的,她往后就住在这里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孟小梳有九公子撑腰。赵菱菱不傻,她知道,即便自己将孟小梳赶出去,也是白费力气,恐怕还会使得九公子与孟小梳之间更进一步。倒不如把这人留在家中,看不顺眼就揉圆搓扁,岂不快哉? 凑在赵婶耳边小声解释了一通,赵婶才明白了这层意思,点了点头,算是默许,看向孟小梳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敌意。 孟小梳对这等一心想要嫁女求荣的人表示鄙夷,女人当自强,才不要做没有尊严的米虫。不过有尊严的米虫,还是可以做的…… 当夜,赵菱菱皮笑肉不笑地拿了一铺半新的被褥来,将孟小梳那硬如石头的铺盖给换了。 熄了油灯,孟小梳躺在床上发愣。 原本,她以为当了那几件从段泰家顺来的首饰,就能买些砖瓦,在玲珑空间里盖间小屋,哪晓得段泰这老鬼聪明得很,给她的首饰都是看起来鲜亮,实则值不了几个钱的,当掉后只够买点菜种,哪里盖得起房? 如今孟山又莫名其妙地被封了,自己该如何弄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世刀口舔血、居无定所,今生又沦为罪臣之女,流落到这牛村。漂泊两世,她到底想有亩三分地,过几天安稳日子。待报仇雪恨之后,还能种种菜,养养鸡鸭。 上一世,她早早地失去了母亲,父亲再娶,将四岁的她遗弃在大街上。这一世,她是孟家嫡长女,爹爹疼、奶奶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之前没有的,可谓全部都得着了,可惜这一切在穿越之后的第三日就烟消云散。 她还记得,这一世的父亲,在外头瞧见新奇吃食,总爱带些回来,亲手摆在她房中的梨木桌上,尽管她早已不再是年幼的小馋虫。一日,丞相大人举办五十寿宴,父亲瞧见桌上有种形似芙蓉的点心,做得颇为精致不说,那味道也是上佳,绝对是外头买不到的,就向丞相开口索要了一些,带回家给孟小梳尝了尝鲜。结果因此此事,被人或善意、或不善地取笑了好一阵,他自己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丢脸。 孟小梳怎也不信,这样的人,会像圣旨中所说的那样“密谋造反”! 初次见识到权谋之争的她,直到传来父亲、兄长被斩首的消息,还愣愣地坐在房中,目不转睛地看着梨木桌上那碟金丝糕。奉旨抄家的官兵破门而入,恰好瞧见她将满满一盘糕点,囫囵塞进嘴里的场景。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孟家大小姐疯了!” 扭头看着一张张或诧异、或鄙夷的陌生面孔,孟小梳笑得满脸温热。他们如何晓得,自己并没有疯,而是清醒地明白过来,世间唯一一个将她当成小馋虫,捧在手心里的人,此生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日的金丝糕甜腻无比,却无端令喉头涌起浓浓苦意。 人气好低,大家支持一下糯米吧。 (本章完) 第8章 相邀逛市集 第8章 相邀逛市集 一夜无梦,次日凌晨,耳边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孟小梳翻身而起,语气十分警惕,像极了上一世:“谁?” “是我,顾致远。”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你来干什么?”孟小梳没由来地松了口气,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听闻牛村今日有市集,我想邀你一同逛逛。”顾致远的声音总是温润如玉,像极了他这个人。不知为何,孟小梳一听他的声音,就有些浑身不自在,随口应了一声,穿起衣裳,就要从后窗偷偷熘走。她才不想和这人一起逛什么市集。 怎料那顾致远以为,女孩子梳洗打扮,定要费不少功夫,于是闲闲漫步至了赵家后院,恰好瞧见了这一幕。 孟小梳前脚已然迈出,后脚还在屋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小梳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顾致远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微微愣神片刻,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孟小梳信口胡说着,神色自若地伸伸胳膊、伸伸腿,以示说谎打了草稿。 哪晓得那垫脚的椅子年岁已久,竟“嘎吱”一声断了腿。失去平衡的孟小梳,手舞足蹈地朝前扑去,好在轻功了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跃出了窗口,直直跌向一个并不宽厚的怀抱。 刹那间似有微风拂过,吹红了顾致远的脸,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上这只八爪章鱼,眼看八爪章鱼朝自己露出杀人的目光,才急忙松开双手,站成了“大”字形:“小梳姑娘,你可以下来了。” 当然,也可以不下来。他想。 “此事不许说出去!”孟小梳恶狠狠地威胁他,活像刚劫完色的采花大盗。而顾致远嘛,自然是那被她用辣手所摧之花。 “在下不会毁了姑娘的名节的。”顾致远略略别过脸去,双颊微微发烫。 名节?孟小梳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上去,若是旁人,比如那李狗蛋,不小心被她所抱,她都会一笑了之,而顾致远……自己为何会对他例外? 孟小梳想不明白这件事,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想。有些问题,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宁愿装作不知。唯恐一入泥潭,就再也跋涉不出。 不远处,一道粉红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眼底的怨毒浓烈如鸩——好你个孟小梳!表面对何人、何事都漫不经心,实则也是个挖空心思想要攀龙附凤的主!扑进九公子怀中,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真真是不要脸! 若是平时,孟小梳一定早就发觉四周有人,但此刻她的心似乎乱成了麻,竟未能瞧见那道藏得并不严实的身影。 “小……小梳……”顾致远忽然有点结巴。 孟小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不知飘去了何处的心拽回原位,恶意曲解道:“小叔?第一,我不是男人。第二,我有那么老吗?” 这气势汹汹的两句话,倒未能使得顾致远尴尬或生气。他也很快从方才那一幕中恍过神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油纸包:“小梳姑娘,这是……” 阵阵肉香扑鼻而来,孟小梳咽下一口口水,急不可耐地抢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这是邀月楼的酱肘子!”说着,揭开纸包,挑了一个最大的塞进嘴里,双颊鼓鼓,活像一只大蛤蟆,三下两下就咽进了肚子,只余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看着眼前人这滑稽的吃相,顾致远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只道你爱吃,却不晓得你如此爱吃,早知就多买一些了。” “现在再买也不迟。”孟小梳很快又对付起了另一个肘子。 “市集离邀月楼不远,不如先去逛逛,然后在邀月楼用午膳如何?”顾致远提议道。 孟小梳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心机颇深,明知自己不愿与他同去,还要用这种方法诱惑之。不过诱惑似乎起效了,因为她腹中的馋虫已经不听指挥地蠢蠢欲动起来。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只好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拒绝,顾致远毫不掩饰眼底的喜意,脸上的笑容犹如漾开的湖水,其清澈明媚,令孟小梳微微动容。已好久没人对她这般在乎了,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要略微避开这个人。谁知道这人的心,是不是那随水流飘动的浮萍,此时能对自己动心,以后为何不能对别人动心?况且她总觉得他虽看上去面极了,但却隐约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一旦与他太接近,自己或许将万劫不复。 倒不如把他和赵菱菱撮合到一起。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脱口说了一句:“叫上赵菱菱吧。” 顾致远嘴角的笑意顿时凝结,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仍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叫上她吧。” 不远处的赵菱菱,自然听到了这一句,不过她并未对孟小梳的善意心怀感激,反倒因为顾致远的片刻犹疑,而更加恨上了她——这个贱人,难道想让九公子讨厌我不成? 若孟小梳没有如此提议,赵菱菱自会悄悄尾随,然后找个恰当的时机假装偶遇,这样一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可孟小梳这样说了,就相当于硬生生将她夹在二人中间,这可真是…… 想了半天,她仍未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即将面临的尴尬境地。毕竟这个年代,还无人晓得“电灯泡”为何物。 孟小梳目光四下一扫,立刻瞧见了赵菱菱藏在藤架下的半边身子:“出来吧!” “啊?”赵菱菱吃了一惊,恍过神来,这才发现九公子与孟小梳都发现了自己,当下更是对孟小梳恨得牙痒痒,但很快就硬生生地将脸色缓和了过来,柔声说道:“九公子,小梳妹妹,我娘叫我来摘豆角,没想到你们也在。” “哦?你娘没给你个竹篮?”孟小梳戳破她的谎言。 “这……她只是叫我来看看豆角长势如何,可不可以摘下吃了。”情急之下,赵菱菱编出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孟小梳懒得继续刁难她,指了指顾致远,转移话题道:“他想邀你去逛逛市集,你有空没?” “九公子相邀,小女子当然有空。”赵菱菱朝顾致远甜甜一笑。 顾致远并未对她报以笑意,只是淡淡地说:“那就出发吧。” 到底是京城来的大人物,相貌一等一不说,还如此器宇轩昂,哪里像孟山脚下的那些公子哥儿,只要一见自己,就笑得一脸山花灿烂。赵菱菱高高兴兴地想。若顾致远方才神色缓和些,她恐怕又会觉得此人风度翩翩,平易近人了。 第二更来了,喜欢的书友请收藏一下吧。 (本章完) 第9章 酒肆火灾 第9章 酒肆火灾 一路上,孟小梳始终闷不吭声,倒不是她故作深沉,而是心头隐约有丝不安。赵菱菱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致远说着话,丝毫不顾后者究竟有没有在听。不多时,三人就行至了孟山脚下最繁华的街道。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很快就将赵菱菱吸引了过去,她蹲在一个首饰摊前,饶有兴致地左挑右选。孟小梳则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直打呵欠。她今日起得匆忙,忘了戴面纱,摊主的女儿才六七岁大,扎着羊角小辫,粉嘟嘟的小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不经意间瞧见了孟小梳那满是疤痕的脸,顿时被吓了一大跳,眼泪、鼻涕哗啦直流:“爹,爹!有妖怪!” 摊主一脸尴尬,摸摸女儿的头,不知该如何收场。这三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尤其是中间那公子,应该是位达官贵人,自己若是得罪了,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这样想来,心里头不禁有些慌了。 “哭什么,再哭妖怪就把你吃了!”孟小梳瞪着眼睛说。 赵菱菱放下手中的胭脂,以帕捂脸,暗笑不止——任凭你孟小梳耍多少心机,恐怕都勾引不到九公子了,这世间有哪个男人是喜欢母老虎的? 不料顾致远见着孟小梳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竟是微微一笑。相处越久,他越觉得这个女子十分有趣,与他之前见过的那些截然不同。 摊主的女儿嚎啕得更大声了,顾致远又是拍手又是捏脸地逗弄了半天,仍是收效甚微。孟小梳对他这个富家哥儿嗤之以鼻,从怀中掏出几文铜钱,买了串冰糖葫芦。 将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往小女童面前一晃,小女童哭声顿止,一把接过,抱在了怀里,怯怯地看了看孟小梳,似乎觉得这人没那么可怕了,扭过头奶声奶气地对顾致远说:“哥哥,你媳妇真坏!” 她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孟小梳与赵菱菱都能听见。 这里虽然是孟山脚下,地方偏僻,不比京城,但也是讲究避讳的,尚未订婚或成亲的女子,不得随意出门。孟小梳与顾致远一路同行,顾致远对她的脉脉之情,全然溢于言表,也难怪连这小女童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顾致远心里高兴得不行,偏偏身旁的母老虎孟小梳,一脸阴沉地瞪着他,所以他只能将这份笑意藏在心底。倒是那赵菱菱,脸色比孟小梳还要阴沉。 就在这当口儿,街边传来一阵骚动,三人举目一瞧,见不远处的一栋住宅正冒出滚滚浓烟。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尖叫着从屋里头跑了出来,没跑几步就急急地转过了身。 原来那倒塌的墙下,压着一个中年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 这两个人,孟小梳是认识的,男的是李老二、女人是李二嫂,最初流落到这孟山时,李二嫂还曾用热馒头接济过她。 摊主诧异地站起身说:“这不是李家酒肆吗?” 紧接着,人群中也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议论: “真是可怜,酒肆着火哪里扑得灭啊,一场火下来,就什么也没了!” “啧啧,造孽啊……” 不一会儿,就有好些百姓上前泼水,可那火势实在太大,将帮忙的众人纷纷吓退,单单剩下了李二嫂,哭号着在救自己被压在墙下的丈夫。可她那削瘦的胳膊,恐怕连水桶都拎不动,哪里抬得起一面墙? “要不要去看看?”顾致远眉头微蹙,问了一句,半天未得回应。扭头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孟小梳的影子? 此刻,孟小梳已来到酒肆边缘,奈何围观的百姓水泄不通,光靠挤是挤不过去的。 这帮人是在帮忙还是在添乱?她叹了口气,情急之下双足点地,一跃而起,踩在众人头顶,朝李二嫂掠去。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被困火中的李氏夫妇身上,哪里顾得着去瞧天上?而她又是往那烟雾最浓的地方去的,自然没被人瞧见。 方才,她匆匆瞧了一眼这边的情形,那李老二身上的墙说厚不厚,说薄不薄,但凭她和李二嫂的力气,一时半会儿是决计抬不起来的,只能用掌击碎那些土砖,才能尽快将人救出来。 好在前世,她将掌法练得炉火纯青,今生施展起来,也是行云流水,区区土墙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砰砰几下,就成了无数碎块。 李老二身上一轻,立刻爬了起来。 孟小梳耳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那已被烧成木炭的房梁,终于支撑不住屋顶,猛然倒塌。炽热的火舌扑面而来,她凭借轻功才勉强躲了过去,扭头一瞧,原本站在她身旁的李二嫂,已不见了人影,十有八九是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而那李老二,竟丝毫没有去救人的意思,反而头也不回地跑了! 孟小梳呆住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众人,也呆住了。 这一刻,孟小梳真想将这狼心狗肺的混蛋抓回来,让他也尝尝被人遗弃的滋味! “快走!”一只手抓住了她,扭头一看,竟是顾致远。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不知何时挤开人群跑了进来,那轮廓分明的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担忧,几乎扭曲得变了形。 “不行,我要去救李二嫂!”孟小梳拼命挣脱。 “快看!”有人诧异地喊了一声。 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踉跄奔来,竟是李二嫂!真可谓老天有眼,方才房梁倒塌时,她侥幸躲了过去,只受了些皮外伤。 三人并肩朝外头逃去,滚滚浓烟将短短几步路变得无比漫长,就在孟小梳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时,无数双手伸了过来,将他们拉出了火海。不远处响起一阵鬼哭狼嚎声,孟小梳扭头一看,见是那弃妻而逃的李老二,此时已成了火人一个,张牙舞爪,好不可怕! 原来这人是个酒鬼,腰间的酒葫芦闯了大祸,逃命中酒水洒了一身,想不着火都难。 “啧,真是报应!” “这种人就该被活活烧死!” 众人脸上皆写满鄙夷。 话虽如此,仍有好些人从屋里头打了水来,急急地往他身上泼。或许这李老二命本该绝,一盆盆水倒到身上,竟丝毫不起作用,在地上无力地打着滚,眼见就要不行了。 “你没事吧?”顾致远定定地看着孟小梳,一脸自责。来逛市集是他的主意,不料竟发生了这种事。 “我没事。”孟小梳摇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被他牢牢握在掌心里,她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角,忽然瞧见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昨夜失眠,今日一更,状态不佳,还请见谅。 (本章完) 第10章 一方帕子,一颗春心 第10章 一方帕子,一颗春心 那身影一闪而过,也不知是真是幻。孟小梳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拔腿跑向街角,然而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了?”顾致远立刻紧跟过去。 孟小梳摇摇头,再也无心闲逛,皱眉道:“我们走吧。” “好。”顾致远点点头,“我去找找赵姑娘。” 根本不用找,赵菱菱就站在人群的最外围,离他们仅有几步远。见那铺子已被火烧得差不多了,便无心再瞧热闹了,目光在人海中搜寻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孟小梳和顾致远,见孟小梳那满脸乌黑的狼狈样,脸上不由得闪现一丝讥笑,看到那同样满脸乌黑的顾致远时,这笑容就变成了浓浓担忧,快步走上前来,掏出绣着莲花的幽香手帕,翘起兰花指替他擦拭:“九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顾致远尴尬地后退一步,“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菱菱全听公子的。”她温柔一笑,将那被顾致远的汗水沾湿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 古代没有外貌协会实在太可惜,不然赵菱菱定能当上会长。孟小梳哼了一声,她实在想不明白顾致远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只有长相好看点儿,身份尊贵点儿,可这长相和身份,都是爹娘给的,又不是他自己的功劳。 脸的确很白,可白有什么用,能吃吗? 脾气是很好,可好有什么用,能吃吗? 人品还不错,可不错有什么用,能吃吗? 说白了,也只有赵菱菱这种无知少女才会看上他。这样想着,孟小梳不由自主地又哼了一声。 赵菱菱并不知孟小梳是在嫌弃顾致远,更没瞧出她脸上的轻蔑,反倒觉得这一声声冷哼是在嫉妒自己。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孟小梳身旁,压低了声音:“你若是也想替九公子擦汗,去就是了,只是不知你那手帕洗没洗过,好不好意思拿出手?”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番五次地挑衅,与那嗡嗡直叫的苍蝇有何区别?孟小梳斜眼看着赵菱菱那阴测测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绝不能再当被人捏的软柿子。 孟小梳的脾气虽然不大,但却不是没有。上一世的特殊身份,要求她必须成为人群中最不打眼的那一个,不惹事,不生非,不与任何人计较,不让任何人记住。穿越之后,她几乎忘了,自己这一世并非杀手,根本不需要如此谨慎。 “我看你倒是极爱干净的,”孟小梳嘴角挂起笑意,半藏在袖中的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扣,轻轻一弹。 一滴褐色汁液,悄悄飞入赵菱菱的手帕中,晕开一抹浅印。 “那是当然。”赵菱菱面上带笑,心中却是愤恨不止。她是这牛村最好看的女子,父亲是个木匠,比种田汉挣得多出不少,从小到大,村里没人比她吃得精贵,穿得鲜亮。而这个孟小梳,长得那么丑,平日里闷不吭声的,居然一下就把九公子给迷住了!她怎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是不是打算将它放在枕边,让它陪你入眠?”孟小梳嗤笑着指了指那方手帕。 “你在说什么呀!”心思被识穿的赵菱菱,先是嗔怪地看了一眼孟小梳,而后娇羞地瞧了一眼顾致远,算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顾致远脑门冒出一排黑线,在京城时,就有不少女子买通他的丫鬟,将他用过的发带、丢弃的废纸,甚至未洗的鞋袜偷偷拿去,当做宝贝珍藏。原以为,这类事情在离京之后,将不再发生,不料竟是无可避免。想到这儿,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孟小梳如此着迷——初次见面时,她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惊叹于自己的相貌,熟识之后,也无半点巴结讨好之意,反倒百般嫌弃鄙夷。除此之外,她脸上那显然是刻意为之的疤痕,也勾起了他的无限好奇。 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顾致远轻轻叹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配不上她那毫不掩饰的泼辣刁蛮,和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痞子气。 幼年时,母亲就百般叮嘱他,切勿与人相争,切勿显露才华。久而久之,他习惯于将喜怒哀乐藏于心底,无论是面对刁难,还是听到赞赏,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笑容。 看到孟小梳率性的言行举止,他是羡慕的,她就像一只雀儿,叽叽喳喳,自由自在,而自己则是那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虽长着翅膀,却从未展翅。 正想着,孟小梳朝他脑门狠狠来了一掌:“发什么傻?” 看着她那凶巴巴的模样,顾致远忍不住轻轻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莫名被揉的孟小梳,下巴几乎掉地,心中好不纠结——摸什么摸,你当本姑娘是猫还是狗? 而那赵菱菱,则愤愤绞着手帕,恨不得那就是孟小梳的脸。 回去之后,三人各怀心思,顾致远闲来无事,便与段泰喝起了酒。 赵菱菱一进家门就奔入闺房,将那帕子平平整整地摊在枕头上,嗅了又嗅,闻了又闻。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推门而入的赵婶吃了一惊,走上前去就要探她的额温,“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娘!你怎么不敲门?”赵菱菱嗔怪一声,将手帕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见了那一方帕子,赵婶就是再愚钝,也看出来了,嘿嘿笑道:“女儿,你今日同那九公子一同出去,可有收获?” “有是有,可是……都怪那孟小梳!”赵菱菱粉嘴一撅,模样好不可爱。 “但凡有几分本事的男人,都花心得很。只有你爹那样的窝囊废,才肯老老实实地守着我一个。所以说啊,这点小事,别忘心里去。”赵婶劝道。 “可他喜欢的竟是那疤脸小贱人,那贱人有什么比我好?”赵菱菱气不过。 “这倒也是……”赵婶沉吟片刻,被日头晒得发红的脸颊上,涌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你爹年轻的时候也是抢手货,为了嫁给他,我可没少费心思!”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或许前言不搭后语,但赵菱菱却是听得眼睛一亮,急急等待后文。 “女儿,我问你,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赵婶问。 赵菱菱想了想,不甚肯定地回答:“容貌?” 赵婶伸出粗糙的手指,往她脑门儿上轻轻一戳:“胡说!若真是这样,那青楼妓院的,岂不个个儿都是人上人?” “那是什么?”赵菱菱有点纳闷儿。 “当然是名节!”赵婶意味深长地瞅了瞅她,一副“闺女儿你还太嫩”的神色,“没了名节,容貌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人见人厌?” 闻言,赵菱菱眼神一亮,嘴角挂起一丝淡得不着痕迹的笑容。 各位书友元旦快乐。 (本章完) 第11章 弟弟重病 第11章 弟弟重病 三人虽然同去,但未同归。半路上,孟小梳找了个借口悄悄折回,用身上仅有的银钱买了些糕点,去探望那变成了寡妇的李二嫂,回到赵婶家时,天色已是很晚。 推开房门,里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她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定住了脚步。 “姐姐,是你吗?”有人小声问。 一听这声音,孟小梳脑中就闪现出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她的亲弟弟,年仅十二的孟文卿! 孟家败落之后,孟文卿被发配边疆,孟小梳当时行得匆忙,哪里顾得了他?此时一见,眼中不由得涌起两抹温热,因为床上的人儿,竟已瘦得像骷髅一般,原本圆鼓鼓的两颊,深深凹了进去,若孟小梳不是他的亲姐姐,恐怕一时半会儿根本认不出他来。 “姐姐,我……我可算是见到你了。”孟文卿挣扎着坐起身,连气都有些喘不顺,只看了孟小梳一眼,就急急地扭过了脸。 “怎么了?”孟小梳忙问。 “我……我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实在……实在是难过。”孟文卿的肩膀不停抽动着,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 孟小梳轻轻拍着他的背,心头一阵绞痛,像是有人狠狠在拧。孟文卿这个弟弟,或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对了,文卿,你是怎么到这牛村来的?”她问。 “是……是一个贼将我送来的。”孟文卿哽咽着说。 “贼?”孟小梳顿觉有些奇怪,“你为何知道那人是贼,他当着你的面偷东西了吗?” “这倒没有。”孟文卿顿了顿,说道,“因为他总是一身黑衣,而且蒙着面。” 一身黑衣,蒙着面……孟小梳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想不真切,忙问:“他是男是女,可有特殊之处?你们是如何遇到的?” “我被发配边疆之后,才遇到他,他杀了那些押送的官兵,与我同行的有十来人,他却唯独将我带在了身边。对了,姐姐,你又是如何到这里来的,这可是你现在的家?” 孟小梳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家?她哪有什么家。 看来,孟文卿是遇上了好心人,而且那人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所以才将他送了过来。只不过,那人会是谁? 思忖片刻,她心念一动,脱口说出一个名字:“云飞天!” 幸好这声音不大,孟文卿听得不甚真切,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是了,定是那云飞天!孟小梳兀自点了点头,云飞天就是一身黑衣,黑布蒙面,他对孟家有所亏欠,而文卿是孟家仅剩的一点血脉。这样一来,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那人现在在哪儿?”她急急地问。 “将我送来之后,他就不知所踪了。”孟文卿忽然有点接不上气来,捂住胸口猛咳了一阵,嘴角渗出点点鲜血。 “你病了?”孟小梳见了那抹鲜红,心都凉了几分。古代的医术并不十分高明,随随便便一点小病,就能夺人性命,何况还是这种咳血之症? “嗯,一路上,那贼抓了好些大夫替我看病,可是没有一个看好了。他们都说,这是绝症,我已时日不多。”孟文卿抓紧了被角,声音变得有点低沉,“不过没关系,姐姐,只要能活着见你一面,我就已心满意足了。” 闻言,孟小梳只恨自己前世是个杀手,不是医生,跟那老中医学的,又尽是些毒药的用法,不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她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轻轻摸了摸文卿的头,强压心底的悲痛,笑着说:“不怕,有姐姐在,定能将你治好。” “姐姐,你会医术?”孟文卿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年纪轻轻,哪里舍得死?若能康复,该是多大的喜事! “嗯。”孟小梳咬紧下唇,点了点头,她明日就去镇上请药师,不信这病医不好!即便要厚着脸皮找顾致远、段泰借银子,她也认了。 “姐姐,你知道吗,每当你心里没底的时候,就爱咬着嘴唇。”孟文卿扯着干裂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至少我还能活着看到一个亲人,这已是……” “闭嘴!”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双目泛起一阵光,“姐姐一定能治好你,早些睡吧,我先出去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孟文卿诧异地问。 “去朋友那儿借宿一晚。你好生盖着被子,别着凉了。”孟小梳说着,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她明白男女有别的道理,即使是亲弟弟,睡在一起也是有些怪异的。眼下只有去李狗蛋那儿凑合了,明日再去镇上请大夫,不过在这之前,要先弄点银子来。 这样一边想,一边走,心底忽然冒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有人轻轻在挠。霎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自己不是有玲珑空间吗?只要做九件小善事,就能唤醒金、木、火、土四位老人中的任何一位。水老人掌管水,可凭空变出一条溪流,不出所料的话,那掌管木的木老人,应该能变出药材,替文卿治病! 她心头一喜,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进到了玲珑空间里。 “小梳丫头,你可来了,有没有带吃的给老夫?”水老人立刻迎了上来,嘿嘿笑着上下打量她。 “别说这些闲话了,你能看破我的心意,自然晓得我弟弟重病在身,说吧,我还要做多少善事才能唤醒木老人?”孟小梳着急地问。 要求被无视的水老人,苦着脸掐指算道:“你今日救了那李老二和李二嫂,可算作于家有利,虽然李老二死了,但这件善事还是作数的。后来,你买了糕点去探望那李二嫂,可算作于人有利。算起来,还需再做五件小善事才行。” “好,我知道了。”孟小梳忽然想起怀中还有包绿豆糕,是先前去看望李二嫂时买的,便掏了出来,递在水老人手里,“这算不算一件善事?” 水老人拆开油纸,吃得不亦乐乎,语气却是没好气:“哼,想要贿赂老夫,别说门,就连窗户都没有,你还是老老实实去想别的法子吧!最好别……别想着把这绿豆糕拿回去,老夫已……已全都吃进肚里了!”说着,忙不迭将口中的糕点咽下,一时被哽得双目圆瞪。 见他这滑稽的样子,孟小梳只觉十分好笑,告辞了一声,出了玲珑空间,心里已有了主意。 喜欢的话请收藏一下哦,谢谢。 (本章完) 第12章 劫富济贫 第12章 劫富济贫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孟小梳脚不沾地来到段府,避开家丁,跃上屋顶,不多时,就找到了段泰的小金库。 这人看来也是个极为警惕的,竟将金库设在卧室之中,想要进去,唯有从他的房间经过。但孟小梳却省去了这一步,直接掀起瓦片,从房顶钻了进去。 该死的顾致远,近来总是好吃好喝地待我,若是再胖几分,恐怕就会被卡在这缝隙中了。孟小梳深吸一口气,将碍事的小腹缩了缩,这才顺利通过,轻轻落在地上。 环顾四周,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摆在梨木桌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瓷器美玉……数量不多,但样样都是精品,当过杀手,兼职过盗贼的孟小梳,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物件的珍贵。 真可谓古有和珅,今有段泰……不对,如今这朝代,也不知是在清朝之前,还是在清朝之后,说不定是今有段泰,后有和珅。无论如何,将这等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劫去济贫,是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有两个,一个脚步沉闷,一个脚步稍轻。 “九公子,您喜欢花雕还是竹叶青?下官这儿还有些兰陵美酒,不知……”这是段泰的声音。 “竹叶青吧。”顾致远似是有些漫不经心。 该死的顾致远,竟在这种时候来段府!孟小梳气上心头,柳眉一皱。她轻功了得,可力气不足,自知若是带着沉甸甸的珠宝,决计是窜不上屋顶的,只能走房门离开,然后设法避开段府的守卫,翻墙而出。 只能希望这小白脸不要久留。她想。 顾致远的确没有久留,拿了酒后,他便坐在了外头的亭子里,与那段泰一同浅酌慢饮。 孟小梳听着二人碰杯的脆响,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她杀人行窃十余年,极少遇见这种难缠的局面——若是仅带一点珠宝,按来时的路返回,确是有些不甘心;若多带些珠宝,走正门离去,又定会撞见那扫帚星和段泰。 没错,顾致远在她心里,已从小白脸升级至扫帚星。 等了许久,她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拿起几锭金子塞入暗兜,从掀瓦之处一跃而出。坐在高高的屋顶思忖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卷带着三爪钩的绳索,轻手轻脚地勾起那些价值不菲的玉器来。 这三爪钩是用来以防万一的,若不小心伤了腿脚,便只能倚仗它脱逃。 最先被她看中的,是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质地细腻,温润光滑,洁白无暇,真可谓难得一见的珍品。 铁钩与镯子相碰,发出的响动轻似雨点落地,决计惊扰不了外头的段泰和顾致远。孟小梳的手臂轻轻晃了晃,那绳子随之荡成波浪状,很快就勾稳了玉镯。缓缓收绳,轻轻一提,她取下镯子,戴在了右腕上。 就这么勾了十来只玉镯,将暗兜塞得满满,她才将绳子收入怀中,甩了甩有些酸疼的双臂,动了动略微僵硬的脖颈。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谈话声。 “九公子,您看起来似乎有心事?”段泰试探着问。 废话,没事大半夜喝什么酒,差点耽误本贼入室行窃。孟小梳没好气地想。她未曾发觉,只要一见顾致远这小白脸,她无论身在何处、在干何事,都会莫名其妙地火冒三丈。初遇时如此,眼下更是如此。 被某人怨恨的顾致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点头说:“没有心事,便不会深夜搅扰段大人了。” “哎?公子何出此言!可否说给下官听听,让下官替您排忧解难?”不用看也知,段泰此刻定是一副谄媚相,孟小梳忽然佩服起了顾致远,面对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他竟能喝得下酒。换做是自己,决计办不到。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罢了。”顾致远笑了笑,笑容有些落寞。孟小梳远远瞧见他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从中瞧出一丝萧索的意味,仿佛看见了叶落之秋。 没事装什么忧郁,真是吃饱了撑。她差点没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公子若是信得过在下,说出来便是,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段泰继续劝道。 顾致远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此次来到孟山,我遇见了一位姑娘。” “感情之事?”段泰问道。 顾致远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这位姑娘看起来十分泼辣,心地却是极为善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似乎在企图让我恼怒,但我偏偏对她越来越……”讲到这,他忽然停住了,最后那个词,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口。 段泰笑了笑,他也曾有过年少之时,自然了解其中滋味:“九公子,在下依稀记得,你是有婚约在身的。” 顾致远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点头道:“没错。” 梁上君子孟小梳,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但转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常——顾致远并非真正的九公子,应该是没有婚约在身的。 回过神来,不禁埋怨起了自己——即便他有婚约又如何,这种事与本大盗毫无关系! 定了定神,她站起身来,从屋顶快步跑过,轻手轻脚地跳到不远处的围墙上,很快就出了段府。 随后,她去了李二嫂家。 确切地说,这里并不是李二嫂家,现如今,李二嫂与孟小梳一样寄人篱下,虽然这人是她的兄长,但待她似乎并不很好。从房中的摆设,就可以看出,这兄长定是个凉薄苛刻的主。 “被褥真薄,你夜里难道不冷?”孟小梳皱着眉问。 “不冷,不冷。”李二嫂连连摆手,拿起剪子剪了剪灯芯,灯光顿时明亮了不少,将她眸中那两点水光,照得晶莹剔透,“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真是……真是……” “我猜想你还没睡,所以就过来了。”孟小梳面露尴尬,她是很怕女人哭的,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女人。 李二嫂抹去脸上的泪,叹道:“我命苦,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若不是还有个女儿的缘故,真恨不得一头撞死了好!” 孟小梳不禁愕然:“你为何要这样想?听说李家酒肆,是因为你有一门酿酒的好手艺,才在这孟山下站稳脚跟的,不过是一把火罢了,重头再来便是。” “姑娘,你年纪轻,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我一个妇道人家,按律例是不能经商的。”李二嫂说。 孟小梳略一思量,就有了主意:“若将你的店铺记在别人名下呢?而且这人是个极为心善的,有权有势,绝不会贪图你半点钱财。” 小尾巴:此书在创世中文网首发,同步到其他网站需要一定的时间,有时当天发的章节会延时到第二天才同步,着急看新章节的书友,欢迎来创世收藏《痞妃的玲珑空间》,糯米在此鞠躬。书友群:328,751,042,欢迎各位的加入~ 第二章更得比较晚,糯米鞠躬致歉…… (本章完) 第13章 弟弟终于有救 第13章 弟弟终于有救 “有这等事?”李二嫂大喜过望,若还能继续开酒肆,她便不用担心养不活自己和女儿,更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女子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李二嫂的父亲早已过世,膝下又无儿子,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儿。现如今长兄为父,偏偏她那兄长又是个极凉薄的,已打算将她半嫁半卖地给一个商户人家做小妾。据说那商户的正妻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已逼死过数房姨娘,嫁过去之后,她和女儿的日子定是极不好过的…… “李二嫂,不用急,这件事我明日就着手安排,你好好养着身子,千万别悲伤成疾,若你出了什么事,你的女儿还不是要跟着受罪?”孟小梳只能这样安慰她。 “好,孟姑娘,那就拜托你了。你也别叫我李二嫂,我姓张,唤作碧兰,叫我张大姐就行。”李二嫂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原本黯淡的眸子里,闪现了一丝明亮的光。 “嗯,张大姐,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孟小梳说着,递给她一块金子,叮嘱她不到非常之时万不可拿出来用。即便要用,也得多加小心,别被人发觉,而后才告辞出了门。 走在空空的街道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先是市集救火,再是姐弟相逢,然后段府行窃……这一天下来,她做了比平日多出三五倍的事,此时夜深人静,才觉困顿不堪,忍着睡意将从段泰府上盗来的金子,偷偷放入几户贫寒人家,随后径直往李狗蛋家中去了。 李狗蛋到底是个耳朵灵光的,孟小梳刚一推门,他就有所察觉,警惕地问:“谁!” “你师父我。”孟小梳摸黑走到床边,一脚踹下李狗蛋,躺到暖暖的被窝里,扯下一床稍厚的被子丢在地上,薄些的则自己盖着。 之前,她不是没在这里借宿过,久而久之,李狗蛋便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裹着被子睡到了地上,好在此时春末夏初,天气倒也不冷,地上是能睡人的。 这一觉,孟小梳睡得极为安稳,地上的人却是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孟小梳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好似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李狗蛋心里直挠挠,将一颗心挠得痒痒的,挠得热热的,挠得一股子血气不知该往哪儿冒。 他蹑手蹑脚地坐起身,瞧着床上的人儿。 淡淡月光下,孟小梳脸上那两道疤痕倒不怎么明显了。细细打量她鸦羽般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李狗蛋胸腔中的那物,似要从喉咙里一窜而出。 若师父没有破相,那该多好。他暗暗惋惜。 转念一想,又庆幸起来——若没有破相,师父定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早就被那些富家哥儿看上了,哪里会在这破房子里和自己同住?难道这就是命,命运让她脸上长了两道疤,好使我李狗蛋配得上她……不对,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她可是我师父! 但心底似乎有个小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师父若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会让你知道她会武功,怎会三番五次地来找你、隔三岔五地来教你?” “也对……”李狗蛋喃喃自语。师父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和自己走得最近,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却丝毫不避嫌,难道这是在暗示自己么? 此时,若孟小梳晓得这个徒弟在胡思乱想什么,恐怕会从床上跳将起来,一脚将他踹飞。可她不知道,她太累了,早已进入了睡梦之中。 一觉醒来,天已是大亮,环顾四周,屋中无人,她伸个懒腰站起身,见窗外已是日上三竿,便急急跑到街上买了些馒头、油饼,慢慢地喂弟弟吃了,找个机会躲到无人处,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进到空间里,她不由得目瞪口呆,这里不知何时多出了好些树木,葱葱郁郁,青翠欲滴,与之前那一望无际的平原迥异,几乎让人瞧不出是同一个地方。 “哈哈,我就知道这小女娃定会大吃一惊。”一个青色虚影笑着说。 这定是那木老人了,孟小梳猜测着。 木老人高高瘦瘦,白发披肩,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水老人本就不高,在木老人身旁更显得矮,他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总与后者隔开一段距离,奈何后者仍不住地往他面前站,也不知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小梳女娃,你弟弟病了,你想要我变出些草药医治他?”木老人倒也不含糊,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孟小梳点了点头,正色道:“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这是当然,只要不是起死人而肉白骨,老头我都办到!”他转过身去,双手看似不经意地一挥,无数微光闪烁的粉末飘到泥土里,眨眼间就生了根,发了芽,变成了绿莹莹的一小片。 水老人也伸出双手,十指弹琴似的一动,几股纤细的水流从小溪中飘出,轻柔地浇灌起了嫩芽。 站在一旁的孟小梳,似乎听到了那些植物贪馋饮水的声响,仔细一瞧,它们正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长大,不多时,就已长到及膝的高度,彼此之间的区别也变得明显——有三株是长茎阔叶的,脉络呈浅绿色,散发出淡淡甜香;有五株是多节裂叶的,几乎不见脉络,叶片正面呈深绿、背面呈乳白,闻起来无味;还有十株看起来十分寻常,好似路边的野草,只是较野草茂盛不少。 “这三种药,能救我弟弟?”孟小梳挠了挠头,不甚确信。 “怎么,你怀疑老头我?”木老人哈哈笑了几声,又轻轻挥了挥手,那些闪烁着微光的粉末再次落地,这一下,却不是长出新的嫩芽,而是让那些及膝的植物开出了花,结出了果。 长茎的那种,开的是紫红小花,木老人将花朵细心地摘下,而后取了另两种植物的果实和根茎,将三种药材均匀分摊在五片阔叶上,熟练地包成五个小包,递给孟小梳:“这药一日两次,一副可煎服三次,无须忌口,但病患不能着凉。” 想到弟弟终于有救,孟小梳忍不住激动万分,接过那药,匆忙道了声谢,就出了玲珑空间。 第一更来了。 (本章完) 第14章 一方帕子引发的事端 第14章 一方帕子引发的事端 赵家空无一人,或许是走得太过匆忙,竟连大门都没合拢。 孟小梳这才想起自己昨日在赵菱菱手帕上做的手脚,看样子,那一滴枯叶草汁已然起效,赵婶和赵叔这是带着赵菱菱到镇上看大夫去了。 你平日不是老叫我疤脸、丑鬼吗?我倒要看看,待你自己脸上冒出几条疤时,心里会是何种感受? 孟小梳顺手扯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走进厨房生起了火,熬起了药。 煎好之后,孟文卿慢慢喝下,脸色竟然红润了几分。孟小梳看在眼里,暗暗诧异:即便是灵丹妙药,也没有转眼就能将人治好的道理,难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事实证明并非幻觉,只不过一早一晚地喝了两次,一开始连说话都费力的孟文卿,竟能起身下床了。 孟小梳哪里晓得,玲珑空间里长出的草药,药性要比寻常草药好出数十倍,吃下之后立刻见效,也不是什么奇事。 直到傍晚,赵婶一家才回来。一回来,就直奔孟小梳的房间而去,领头的自然是赵婶,跟在后头的,是戴着面纱的赵菱菱,二人均是气势汹汹,满面怒容,好似要将孟小梳活活吃了,但一到房门口,就一齐刹住了脚步,连半步都不敢再往前迈。 “你个小贱货,给老娘滚出来!”赵婶怒吼。 她不是怕孟小梳,而是怕孟小梳脸上的疤。镇上的大夫从未见过这种病,还以为是传染之症。 “这是怎么回事?”孟文卿忍不住问。 孟小梳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吭声。 “孟姑娘,我看你还是尽早走吧!”说话的是赵叔,他是个倒插门的,老实巴交,心地不坏,对孟小梳从不恶语相向,反倒常趁媳妇和女儿不注意,偷偷拿些吃食给她。 孟小梳淡淡一笑,没有吭声。 赵婶满腹的怒气没地儿发,索性全撒在了赵叔身上:“你给我闭嘴!哪儿能这么轻易让她走?把我女儿变成了疤脸,我就是要她的贱命,那都算便宜她了!” “你想要我的命?那就来吧。”孟小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药碗,活像个没事人。 “你!”赵婶被气得不轻,她向来欺负孟小梳老实,说话从来是要多恶毒有多恶毒,哪晓得孟小梳这个闷不吭声的软柿子,居然一下就硬起了腰板? “好你个小蹄子,老娘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赵!你不就是不出来吗,一会儿老娘要你哭着求着出来!”赵婶恶狠狠地撇下这么一句,径直往厨房去了。 赵叔见情况不对,急忙劝道:“孟姑娘,你快走吧!我那婆娘凶起来,可什么事都干得出!” “赵叔,你也知她是你的婆娘,那为何不管教管教她?”孟小梳说。 赵叔一愣,一张原本就不白的脸,顿时变得更加黑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教训我爹!”一直闷不吭声的赵菱菱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或许是瞧见自己那面目全非的脸后,嚎啕大哭了好一阵所致。 孟小梳柳眉一挑,神色淡淡:“我本想连你一同教训,不过一想到你丑得嫁不出去了,我便懒得教训了。” “你……你这个贱人!”赵菱菱气不过,直直冲了进来,一双杏眼瞪得宛若铜铃,瞧见门口站着个人,就猛地扑上前去撕咬,哪晓得那不是孟小梳,而是孟小梳的弟弟孟文卿。 孟小梳捏住赵菱菱的后颈,将她整个儿转向自己。 赵菱菱想必对顾致远用情颇深,将那帕子整夜放在枕边,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她的脸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一张嘴却像被开水烫伤似的,横七竖八长满了疤痕。 疤痕怎会长到嘴上去?这个问题值得深究。 一想到这人前文文弱弱的淑女,人后竟偷偷去亲那一方帕子,而且看样子还亲了不少次,孟小梳就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我杀了你!”赵菱菱哭着喊着去撕孟小梳的脸。可她那双纤纤玉手,又有几分力气?很快就被孟小梳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赵婶从厨房出来了,手里拿着不少点燃的柴棍。 “你这是要干什么?”赵叔一看就急了,“房子可是我们家的,你放火烧了,我们以后住哪儿?” “你个猪脑壳!谁说我要放火烧房子?”赵婶恶狠狠地骂了他一句,弯腰在孟小梳门口放起了火,用的全是半干的柴,火焰不大,浓烟却不少,很快就顺着风吹进了窗户。 “咳咳咳咳……”孟文卿剧烈咳嗽起来,肺中火辣辣地疼。 赵菱菱这才反应过来,屋里除了孟小梳,还有个男人,不由得大呼道:“好啊,还养了个……” 然而“小白脸”三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孟小梳狠狠扼住了喉咙。 自己被欺负,可以不计较,但弟弟被辱骂,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方才想说什么?”她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我说……”赵菱菱的脸瞬间就变得青紫,两片猪肠似的嘴唇不停蠕动,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讲不出。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菱菱还在里头呢!”赵叔见烟雾飘进了孟小梳房中,急忙抬脚去踩那堆火。 “你个窝囊废,怎么不早说!”赵婶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疤痕传染不传染了,赶紧冲进了房间,无意间将那柴堆踹翻开来,几根燃烧的柴棍随着她的脚步,咕噜噜滚到了里头。 朦朦胧胧地,她瞧见一个身影颇像自家女儿,便一把拉住,拽了出来。哪知那人并不是赵菱菱,而是正要夺门而逃的孟文卿。 孟文卿被烟呛得不轻,肺都快要咳出来了,一出门就瘫软在了地上。 赵婶回过头,见是个陌生人,张嘴就要开骂,然而眼珠滴熘一转,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孟文卿被那云飞天所救之后,虽然一路受着病痛的折磨,但吃穿用度均是极好的,身上的藕白绸衫,一看便知价格不菲。赵婶晓得孟小梳与那九公子有几分交情,还以为这小少年是九公子的朋友,再恨得牙痒痒,面上也是不敢造次。 第二章来了,求收藏,求推荐。你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本章完) 第15章 再遇大火 第15章 再遇大火 “哎呀,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救人啊!”赵叔急得直跺脚,一边说一边往里冲。 恰在此时,被柴棍引燃的房门,忽然窜起一股大火,将他生生逼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赵婶傻眼了,她只想用烟将孟小梳熏出来,拿的都是些未干透的柴棍,哪晓得竟然把门给点着了,当即扯着嗓子哭喊:“我的个心肝宝贝啊,你快些出来吧!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赵菱菱不是不想出来,而是不能出来。孟小梳那钳子一般的手,正死死卡在她的脖颈上,她双脚胡乱踹着,好半天都无法呼吸,可还是瞪着眼珠子,死命憋出了一句:“贱……贱人,养……养小白脸的贱人!” 孟小梳怒火中烧,扬手就是一巴掌,赵菱菱脸上顿时多了五个红指印。 之前,赵婶母女不是没有辱骂过她,可她从来未将那些污言秽语听进耳朵里,说得好听点儿,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遇到孟文卿后,一切就不一样了。这个弟弟,或许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此刻听赵菱菱这么说他,孟小梳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似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赵菱菱满眼血丝地瞪着她,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浓烟灌入口鼻,才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孟小梳很快醒悟过来,眼下不是和赵菱菱计较的时候。她不知赵婶是想用烟熏她出来,还以为那山野刁妇丧心病狂,竟在门口放起了火,想明目张胆地烧死自己,于是一脚踹开后窗,要从那里逃生。 椅子早已坏掉,是站不得人的,窗户太高,自己稍用轻功就能出去,可赵菱菱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是决计跳不得那么高的。 就在她想将绣床移来垫脚的当口,身后的赵菱菱忽然发起了狠,捡起脚边一根燃得正盛的柴棍,猛地朝孟小梳脑后挥来。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夹杂着一股灼热,孟小梳心头一紧,她没有回头,因为危险来临的一瞬,回头的片刻足以死成千上万次。 烟雾太浓,混淆了她的感知,使得她头脑有些昏沉,原本能够顺利躲过这一击,此刻却是慢了半分。眼见那柴棍就要招呼到她脸上,胸前的玲珑坠忽然白光一闪…… 赵菱菱也是被烟熏昏了头脑,或者说,她被孟小梳方才那一耳光打蒙了神智,若是清醒几分,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此时此刻,她满心所想是,都是将失去的一切,从孟小梳手中夺回来! 若是没有孟小梳,贤惠貌美的自己,迷倒区区九公子,定能如囊中取物! 若是没有孟小梳,这原本好端端的一张脸,怎会长出如此丑陋不堪的疤痕? 若是没有孟小梳,更不会有今天这场该死的大火! 这人是个灾星,是专同自己争男人的狐狸精! 她狞笑着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想象着孟小梳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在火堆中慢慢变成一具焦炭的场景,好比前日那被活活烧死的酒肆老板…… 可她的预想落空了,柴棍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未触碰到任何实体。 用力过度以致重心不稳的赵菱菱,尖叫着扑倒在地。与此同时,棍子脱手而出,撞上了不远处的床脚,瞬间裂成七、八段。无数燃烧着的碎木屑,直直朝她飞溅而来。情急之下,她赶忙捂住了脸,手背一阵钻心的灼痛,忍不住大呼一声。 “小女娃,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我们可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救你。”玲珑空间中,木老人意味深长地对孟小梳说。 惊魂未定的孟小梳,心中百转千回。前世,她虽是杀手,但只杀十恶不赦之人,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加之母亲早早过世,父亲又在她幼年时将她遗弃,所以她的生活圈子极小,没有几个熟识的朋友。今生,好不容易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表面上大大咧咧,心里却是有些不适应的。 说实话,她并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更不太会猜测人的心思,不然,定会早早防患赵菱菱这心如蛇蝎的女人,决计不会让她有机会对自己下手。 环顾四周,她这才发现,玲珑空间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半人高的水墙,透过那墙,可看到外头的场景。 此时,赵菱菱捂脸的双手,被烫得满是水泡,挣扎着爬起身来,要从窗户逃走。可她本就娇弱,加之长了一双中看不中用的小脚,哪里够得着那窗沿?想搭椅子爬上去吧,偏偏那椅子是断了腿的,一踩上去就摔了个大马趴,双手恰好撑在燃得通红的柴棍上,“滋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想来那皮肤定是无一寸完好了。 掌心的剧痛令她忍不住尖声哀嚎,双目被熏得眼泪直流,沾了不少灰烬的脸蛋被泪一洗,顿时多了无数黑不熘秋的道道,那模样真真是惨不忍睹。 孟小梳固然是恨她的,可看着她这狼狈的样子,便有些于心不忍了,急急抓住胸前的玲珑坠,转眼就回到了浓烟滚滚的房中。 “啊……鬼,鬼!”赵菱菱好不容易才爬起身,定睛一看,眼前忽然多出个人,不是那消失不见的孟小梳是谁?当即被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在地。 孟小梳才懒得同她解释什么,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再不逃离,恐怕连后窗这唯一的出口将被烈焰吞噬。好在赵婶为人刻薄,给她安置的是一张小床,勉勉强强还能推动几分。赵菱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同她一起将床移到窗下。刚一移稳,孟小梳就抱住了赵菱菱的腰,将她往上送了一把。 赵菱菱从窗口一跃而下,重重落地,看着紧跟着跳窗而出的孟小梳,难以置信地擦了一把浑浊的眼泪,几乎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我方才还想要她性命,她却好心好意让我先逃,这人难道是个傻子? 【书友群: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欢迎大家的加入~】 (本章完) 第16章 说谎也打个草稿 第16章 说谎也打个草稿 赵婶听见这边的动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见自家女儿满手水泡,而孟小梳安然无恙,不由得指着后者的鼻尖大骂:“小蹄子,你好歹毒的心肠,竟想把我女儿害死!” “敢问赵婶,柴是我的点的吗?”孟小梳真是服了这人乱泼脏水的本领,柳眉一挑,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一旁的赵菱菱悄悄侧过了身,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若她稍稍解释几句,孟小梳的嫌疑自会排除,再用不着与这赵婶多费唇舌,可她显然不打算如此。 孟小梳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救了赵菱菱一次,就以为这人会事事向着自己。先前,赵菱菱想趁她不备,用火棍偷袭,那一棍要是挨实了,她不死也要掉层皮。这般阴险之事,恐怕就连赵婶这个山野刁妇都做不出来,而赵菱菱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哪来如此歹毒的心思? 所以说,即便自己以德报怨,这人也不一定会感恩戴德。 不过孟小梳倒不希望她感恩戴德,进京报仇来日方长,在这山沟沟里居住着,确实有些太闲,有个人同自己明争暗斗,倒也是乐事一桩。 赵婶听孟小梳这么一说,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不死心地反问:“谁知道是不是我点燃之后,你故意弄到屋里头去的?” “柴是你点的,火是你放的,你家的房子,是你自己烧的,就是告到段泰那里去,也是‘理’字当头。赵婶,我劝你还是聪明点,想胡说八道,先打打草稿,不然事情闹大了,难看的可是你自己。”孟小梳语速极快,丝毫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赵婶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儿没憋死,转目四顾,见左邻右舍都被吸引了过来,正朝自己指指点点,不由得恼羞成怒:“我……我不和你这小丫头片子争,免得……免得丢了我的面子!你今日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就敢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你赶出家门,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踏进我赵家半步!” 说到最后一句,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冷冷哼了一声。 “娘,我手好疼。”赵菱菱出声提醒。 “乖女儿,娘这就去给你擦药。”赵婶一边说,一边拿眼角去瞧孟小梳,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模样好不得意——敢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儿! 真是可惜。孟小梳叹了一声。 她倒不是可惜自己不能继续借宿在赵婶家中,而且可惜自己的房间位置较偏,这把火未能烧到主屋,不然便能让这个山野刁妇,也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 “姐,我们以后住哪儿?”孟文卿急忙问。 “不用担心,姐姐不会让你流落街头。”孟小梳淡淡一笑,信步穿过围观的人群。 或许是她的笑容太淡漠,淡漠出了几分冰冷的意味,众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叽叽喳喳的引论声,也莫名其妙小了几分。 紧跟在她身后的孟文卿,看着前头这熟悉的背影,忽然感到有些陌生。这份陌生无关胖瘦,无关衣着,而是指那由内而外的神韵,变了太多太多。 或许是长期漂泊无依所致,好比自己,不也与从相差许多?他想。 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在人群后头,静静看着远去的孟小梳和孟文卿,双目微微一眯,瞳孔深邃如夜。即使一身粗布青衣,也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轩昂之气。 孟小梳似是察觉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在人群中细细搜寻,然而哪有什么特殊的面孔?摸摸怀中那鼓囊囊的钱袋,她的心才踏实几分。那是满满一袋玉镯,除了玉镯之外,还有两锭雪花纹印。 感谢段泰这个满脑肥肠的大贪官,自己总算用不着四处漂泊、依人篱下了。这银子足有二十两,用于建房子绝对绰绰有余。至于房子建在哪,她早已想好了——不用管什么风不风水、宝不宝地,赵婶家对面,就是个不错的地方。 草草在镇上吃过晚饭,孟小梳唤了些工匠,扛的扛着木头,运的运着土砖,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这牛村里头,人人都晓得赵婶是个不讲理的主儿,因此谁也不愿住在她家附近。别人家都是三五户一团、十来户一熘,唯有赵家,孤零零地立在村口,虽然泥墙坍塌了大半,房子也算不上太好,但在大山里头还是挺体面的,颇有几分地头蛇的味道。 运送砖块的推车,一路嘎吱直响,缓缓来到赵家对面的空地上。赵婶正在院子里收今天刚晾的衣裳,见状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镇上的工匠,被孟姑娘雇来的。”国字脸的包工头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孟姑娘?这牛村有姓孟的人吗?”赵婶叉着腰指着那人的鼻尖,“对面的地,是我赵家祖传下来的,地契还在我手上捏着呢!你去跟那个姓孟的说,叫她赶紧给我滚,不然你敢建,老娘我就敢拆!” “有这等事?”包工头听她这么一说,再联想起孟小梳那年纪轻轻、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的天平,免不了要向赵婶这边倾斜,暗暗想道:先找村里人打听打听情况再接生意,总不会错的。早知如此,就不急着要那小姑娘的银子了, 赵婶见他满脸疑惑,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地契并不在她手里,而在她丈夫的娘亲,也就是她的婆婆手里。那“老不死”早已被她赶出了家门,住进老家那透风漏雨的破房子里去了,说不准是觉得活不长了,所以将地契卖给了别人。 事实上,她并不晓得工头口中的“孟姑娘”就是孟小梳。在她眼中,孟小梳不过是个穷光蛋罢了,这个穷光蛋曾经的确有些珠宝钱财,可那毕竟是曾经,那些珠宝钱财早就归了她赵婶,变成了她大儿子的新房子、二儿子的俏媳妇、山脚下的三亩菜地、院子里的三十只鸡和猪栏里的两只母猪…… 总而言之,她全然没将此事与孟小梳联系到一起。 新章节来了。 (本章完) 第17章 九爷,那姑娘看到你了 第17章 九爷,那姑娘看到你了 “我还以为你看上的,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姑娘?想不到居然连地契都没有,就嚷嚷着要建房子。看来你们皇家的眼光,都如出一辙的怪异啊!”不远处,一个绿衣少年笑着嘲讽。 “李无涛,你是不是嫌活太长了?”另一个白衣少年说。他的五官算不上十分出众,但那一脸的温润,却是足以令不少女子着迷,只不过,温润之下似乎还藏着另一张面孔,隐约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凌厉。 正因如此,那绿衣少年明知这只是句玩笑话,仍是忍不住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别过脸去,恰好遥遥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心头一紧,立刻提醒道:“九爷,那姑娘看到你了。” 孟小梳正从通往镇里的大路上慢悠悠走来,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那一白一绿两道人影。 白衣男子是顾致远,绿衣男子则十分面生,五官精致如画,眼角微微上挑,含着无尽的邪魅,若是长在女子身上,恐怕只能用“红颜祸水”来形容。 看是看见了,但孟小梳并不打算叫这二人帮自己的忙,若连这点小麻烦都摆不平,她就不叫孟小梳了。 “孟姑娘,你来了!”工头眉头紧皱,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见山,将地契的事问个清楚。 孟小梳点点头,她是紧跟着众工匠来的,并未落后多远,将方才赵婶与工头的那番对话,全都听见了耳朵里。 “你说地契在你手里捏着,拿出来给我看看。”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偏头看着赵婶。 “这……我凭什么拿出来给你看?”赵婶一见她,心里就老不舒坦,“啧啧,我道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来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看看你这模样,活像个泼皮破落户,哪配得上和老娘说话!想要建房子,那也要看看有没有银子,一没银子,二没地契,做你的梦去吧!” 孟小梳今日忙着找工匠,穿的是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看上去的确不像是有钱人。 闻言,那些工匠瞅了瞅包工头,又瞅了瞅孟小梳,纷纷嘀咕起来: “李工头不会是要讹我们吧?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反正咱不会给他白干活儿!” “胡说,孟姑娘有的是银子!”姓李的工头也恼了,“孟姑娘,你且将银子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瞧瞧,免得有人胡说八道!” “凭什么?”孟小梳撇了撇嘴角,她生来不喜欢被人左右,“这活儿你们若是不愿干,我再找别人便是。” 赵婶听她这么说,更是拿准了她没钱,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哟哟哟,好大的口气呀!你倒是拿出来呀,让我们大家伙儿瞧瞧呀,若是拿得出来,我赵春芳就跟你姓!” “小梳姑娘,这是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那人眉清目秀,眼眸明亮如星辰,不是顾致远是何人? 见顾致远出现在家门口,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赵菱菱,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几分,将脸上的面纱扯了扯紧,她才不愿现在这副丑模样被心上人瞧见。 顾致远漫步到这牛村中,原想见孟小梳一面,哪知恰好瞧见赵婶撒泼,便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想看看孟小梳会如何解决这桩麻烦,可惜一不小心被孟小梳发现,若仍是远远旁观,不施以援手,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 赵婶愣了一愣,肥肠般的大嘴半晌合不上——孟小梳没银子,可九公子有的是银子,这建房子的钱,是九公子给她的也说不定,自己怎么就这么蠢,一直没想到这一层? “这……这不是九公子吗,来来来,公子进来喝杯茶!”她讪讪地招呼着。 “不用了,发生什么事了?”顾致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孟小梳脸上,压根没瞧见赵婶那谄媚的笑。 赵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九公子显然是向着孟小梳的,自己今日恐怕要哑巴吃黄连了。正恼火着,忽然听孟小梳说了一句:“没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哎哟,好大的口气!赵婶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瞧见顾致远淡然自若的神色时,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就很凉快,我暂且不想去别处。”顾致远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先前听女儿说,九公子喜欢这疤脸,我还未放在心上,想不到竟是真的!赵婶看向孟小梳的眼神,无端多了一丝阴毒。 人群后头的赵菱菱,忍不住将牙齿咬得咯噔响,走到二人身旁,柔柔唤了声“九公子”,算是和顾致远打了招呼,而后假意低头咳嗽,压低声音阴测测地对孟小梳说:“狐狸精,不要脸,骗男人的钱建房子,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所以呢,你能你奈我何?”孟小梳懒得辩解,撇嘴反问。 “你……你……”赵菱菱只觉一股火焰窜上脑门儿,额头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跳一次痛一次。此时此刻,她是嫉妒的,嫉妒得想要将孟小梳一口口生吃了才好! 她面容姣好之时,尚且争不过孟小梳,此时变成这幅模样,自然是越发争不过了。可她不服——凭什么孟小梳这个女人,能入得了九公子的眼?凭什么自己就不能? 为了能嫁入好人家,她幼年就已熟记女诫、女训,厨艺、女红、性情、身段,样样都不输人。好不容易来了个金龟婿吧,却让这个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孟小梳给抢了。一想到孟小梳这个丑八怪以后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就一千一万个不甘心! 孟小梳却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只有脑袋被门挤了的人,才会愿意与世家、皇族扯上关系。在大山中种种田、养养鸡鸭难道不好? 只要将上一世所见所闻的种植、肥土、饲养技术用于这一世,就足够她发家致富,衣食无忧。 若费尽心思成为王妃、贵人,则免不了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夫君的一夜恩宠费尽心思,那样活着有何意义?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毒计害死,死不瞑目,或者被下迷药毁了清白,落得个弃妇的下场。 第二更即刻送上。 (本章完) 第18章 赚钱的法子 第18章 赚钱的法子 可一想到身上还背负着未报的家仇,再想到今后周旋在各个皇子之间,必定要费尽心思,耍尽手段,说不定还会被像顾致远这样不长眼的家伙看上,孟小梳就忍不住有些郁闷。 “孟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地契?”等在一旁的工头,有些不耐烦了。 “没有。”孟小梳摇了摇头。 “什么?”工头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见孟小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 “不过你放心,地契也不在她手里,”孟小梳指了指腆着肚皮的赵婶,冷冷一笑,这人若是真有地契,早就拿出来显摆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光打雷不下雨,“十日之内,我必定拿到地契,你们先回去吧,这十日不用干活,工钱我照给。” 工头正要发怒,听她这么一说,满脸的怒火顿时化作了一缕春风:“好嘞,那我就带弟兄们先回去了,姑娘早日拿到地契,我们就早日开工!”反正不干活儿还能有工钱,自己是稳赚不赔的。他喜滋滋地想。 付了一半工钱,让工匠们离开后,孟小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有所思。一连发生了两次火灾,她心中有个赚钱的方法正在生根发芽。 孟山脚下,有百来户居民,大多以种田为生,少数是官兵、商人和手艺人。可无论何人,都不愿自己家中发生天灾人祸。 若他们每年向自己缴纳为数不多的银子,自己拿这些银子种地、养鸡,使得钱生钱,一旦缴纳了银子的人家出事,比如着了火、遭了窃,自己就赔给他们相应的银两,这样岂不是互惠互利、两全其美? 可惜李二嫂说,本朝律例,女子不得经商…… 正琢磨着,忽然有人唤道:“姑娘,姑娘?” 定神一瞧,是顾致远身旁那绿衣少年。 “何事?”孟小梳不悦他打断自己的思路。 “在下李无涛,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绿衣少年微微一笑,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流转着动人的光泽。 孟小梳和赵婶的争吵,已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其中不乏女眷,上至头发花白的老妇,下至牙牙学语的女童,此刻,目光都定在了这少年身上,再也不舍得移开,仿佛不相信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 尤其那些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更是双颊微红,一脸羞涩。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孟小梳。对她而言,俊俏的皮囊除了养眼,并无其他用处,还不如一只香喷喷、热腾腾的鸡腿来得实在。 “问完了没,问完了就闪开。”她有些不耐烦,将双手环抱在胸前,“顾致远呢,他在哪儿?” “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无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吃惊,方才那笑容是他的杀手锏,男女通用,老少皆宜,没想到居然对眼前这姑娘失了效,看来自己还是得多多改进才行。 这位姑娘的确有几分特别,难怪会被九爷看上。他想。 “问你家公子去,他知道。”孟小梳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一瞟,就瞧见了不远处正和赵菱菱说着话的顾致远。 “我有事和你说。”她径直走过去,拍了拍顾致远的肩膀。 李无涛愣在原地,琢磨着孟小梳随口说的那句“问你家公子去”。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只是个随从的,而九公子才是主子的?难道本随从的衣服不够鲜亮、气度不够非凡?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挠乱了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束。 事实上,孟小梳阅人的眼光倒是挺准,只是不擅长猜测女子的阴毒心计罢了。 “有什么事尽管说,你我之间不必客套。”顾致远猜测孟小梳这是想找他帮忙,解决那房契之事。他只消一句话,就能让那段泰弄来百儿八十张房契。 赵菱菱暗暗咬紧了银牙,心中满是怨毒。方才九公子见她脸上蒙着面纱,好奇问她这是为何。身旁站着的几个邻居,都是晓得内情的,她无法隐瞒,只得将这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哪晓得九公子听说是传染之疾也不避开,反而语气温和地同她说起了话。这让她那死灰一般的心,再次燃起了熊熊之火。 可就在这个时候,孟小梳来了,说话的语气就好似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九公子只是个小小仆人。赵菱菱自然是气得不行,偏偏当着九公子的面无法发作,只得趁九公子不注意,恶狠狠地拿眼瞪着孟小梳。 “九爷,你还没告诉我,这女子姓甚名谁。”李无涛也走了过来,开口问顾致远。 “关你何事?”顾致远眉头微皱,下意识将俊俏非凡的李无涛,当做了自己潜在的情敌。唯有在李无涛这个侍从面前,他才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往日的凌厉。 “真可惜呀,在下始终未能晓得姑娘的芳名。九爷平日,可是经常提起姑娘的。”李无涛喃喃叹道。 按理说,听他这么一讲,无论是哪家姑娘,都会羞红脸颊,追问他九爷平日说了什么。可他偏偏算漏了一点——孟小梳并非寻常人家的姑娘。 久久未能等到追问,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一声:“九公子总说姑娘看上去聪明,实则蠢得可爱,可爱得让人想要好好怜惜……” “打住!”孟小梳微微挑眉,终于正眼瞧起了李无涛。这人的神色如此戏嚯,分明是在撒谎。再转目看向顾致远,他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两朵红云。 若是平时,顾致远早就将李无涛大卸八块,可这是在孟小梳面前,他实在是发作不得。 “你说话很有趣,比顾致远有意思多了。”孟小梳朝李无涛甜甜一笑,当然,这笑容是假的,话也是假的——你不就是想让顾致远和本大盗尴尬吗,恭喜你,目的达成了一大半。可本大盗现在看你不爽了,所以你也别想好过。 她话音刚落,顾致远立刻不由自主地瞪了李无涛一眼,仿佛他从自己手中夺走了什么。李无涛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瞪得后背发凉,微微侧目,恰好对上了孟小梳含笑的双眸。 “自作自受。”孟小梳柳眉一扬,用嘴型缓缓地说。 小尾巴:此书在创世中文网首发,同步到其他网站需要一定的时间,有时当天发的章节会延时到第二天才同步,着急看新章节的书友,欢迎来创世收藏《痞妃的玲珑空间》,糯米在此鞠躬。书友群:328,751,042,欢迎各位的加入~ 第二更来了。 (本章完) 第19章 抬出轿子,自会醒来 第19章 抬出轿子,自会醒来 被李无涛这么一打岔,顾致远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孟小梳似乎有求于自己,忙问道:“小梳姑娘,你刚刚找我何事?” “借一步说话。”孟小梳领着他避开众人,来到一个僻静处,“你可记得上次我们在市集救的那个妇人。” “当然记得。” “她有一门酿酒的好手艺,死了丈夫,不愿再嫁,想重新开个酒肆,只不过本朝规定女子不得经商。你看,她的店铺能不能记在你的名下?”孟小梳问。 “就为此事?”顾致远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孟小梳要说的是地契。 “你以为呢?”孟小梳反问。 “当然可以,你将她如今的住址告诉我,我立刻带她去找段泰。”顾致远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将他人之急,看得比自己之事更重,这位小梳姑娘,他果然没有看错。 “她如今寄居在兄长家,穿过青石胡同往前走就能看见了,那屋外有圈木栅栏。”想到李二嫂今后的生活有了着落,孟小梳就一阵心安。 “等等。”顾致远皱了皱眉,露出平时少有担忧之色。 “怎么了?”孟小梳心头一紧。 “我方才经过青石胡同,见里头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听说是有个商户在纳小妾。”顾致远说。 “什么?”孟小梳大惊失色——商户、小妾……难道被纳之人是李二嫂? 顾致远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立刻唤来了李无涛,三人一路赶往青石胡同。幸而那迎亲队伍尚未走远,孟小梳紧追过去,恰好轿中新娘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那红肿的双目、微蹙的柳眉,不是李二嫂是谁? “真是她?”顾致远紧跟在她身后问道。 “真是她!”孟小梳愤愤地回答。 李二嫂也瞧见了他们二人,悲苦的脸上溢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她怎也想不到,这两个陌生人竟会对自己如此之好。可惜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即便他们有心相救,恐怕也无计可施。她早已想好,待会儿拜堂时便一头撞死,年幼的女儿则托付给孟小梳抚养,总比在商户家受主妇欺辱强。 轿中还有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将李二嫂夹在中间,看那警惕的模样,应该是夫家派来以防发生事端的。见新娘子似乎瞧见了熟人,一个赶紧将那微微掀起的盖头盖好,另一个则伸手将轿帘放了下去。 “该死,这可如何是好?”孟小梳不由得有些急了。 方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都有弊端。好比蒙面劫亲,可以干净利落地阻止这桩婚事,可如此一来,李二嫂的名节便会受损,免不了要带着女儿远走他乡,避开乡里乡亲的闲话;若是出双倍的金银,将李二嫂从这商户手中买回来吧,又好似将李二嫂看做了货物,有些轻视之意。 “九爷,你猜你看上的这姑娘,会想出什么办法。”李无涛健步如飞,脚不沾地,笑着问顾致远。 顾致远虽然没有他迅捷,但跑了许久仍是面不改色,丝毫没有筋疲力尽之感,说道:“你跟着小梳,我去见段泰!” “好。”李无涛点了点头,打量着前头的孟小梳。这女子的武功显然极高,脚步毫不慌乱,似乎胸有成竹。他实在猜不出,若不倚仗他家公子,她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那些个轿夫、家丁,很快发现了二人,催促着车马急速前行,生怕他们是要劫亲。 孟小梳并未久跟,经过一个巷口时,忽然闪身而入。李无涛吃了一惊,弃下迎亲队伍,急急朝她追去,但巷中哪里有她的踪影,只有几只受了惊吓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入了云端。 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不好,难道是调虎离山计?九爷恐怕有危险!他猛然转身,朝来时的路奔去。 此刻,玲珑空间内的孟小梳,丝毫不知自己已成李无涛眼中的“歹人”。她心中早已有了主意,朝面前那道青色虚影说:“木老,快给我一种能让人昏迷不醒的丹药!” 这几日,木老闲来无事种植了不少花草树木,其中大部分都是药材。一听孟小梳这么说,便从中选出了几种,将其茎、叶悬于空中,用食指与拇指迅速搓擦,很快就捏出了一颗蚕豆大小的褐色丸子。 孟小梳接过药丸,问道:“这空间能不能将我传送至李二嫂的轿中?” “当然能。”水老人双手一挥,面前赫然一道一人高的巨大水墙,墙那头正是盖着盖头的李二嫂,当然,还有那两个身形庞大、满脸横肉的婆子,几乎将李二嫂挤得连坐的地方都没了。 孟小梳只是突发奇想,没想到玲珑空间还真有这种功效,赶紧从水墙一跃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那两个婆子的穴道。幸而她们身体笨重,反应也迟钝,还未发现轿中多了个人,就双双昏迷了过去。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李二嫂也吃了一惊。 孟小梳自是不愿将玲珑空间的事告知他人,于是说道:“我轻功了得,所以才能避人耳目来轿中见你。李二嫂,你快将这药丸服下,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 “好。”李二嫂对孟小梳是极信任的,当即就把药丸塞进了嘴里。咽下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头昏,定睛一看,眼前的孟小梳变作了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待药完全起效,孟小梳才进入了玲珑空间,隔着水墙观察外头的情形。 很快,接亲的队伍就行至了商户家中,那肥头大耳的商户亲自撩起轿帘,想要抱下美娇娘,怎料轿中三人均是双目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这是怎么回事,快,快叫大夫来!”他急得肝儿都颤了,转头大声喊道。 一个半老徐娘走了过来,面露忧色:“老爷,这女子刚进门就出了这种事,只怕是不祥之人啊!” 这人应该就是商户的正妻了,孟小梳暗暗猜测着。 “你……你这毒妇,是不是又耍了什么手段?”商户立刻怀疑到了正妻头上,看来那正妻之前应该没少对妾室下毒手。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一开始还顾着脸面没有大闹,吵到后来越说越难听,竟“乒乒乓乓”地砸起了东西,眼看着周围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孟小梳偷偷从玲珑空间内闪了出去,来到人群后头。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她装作不知情,随口问身旁的一个大娘。 “听说是刚嫁过去的小妾在轿中昏迷不醒了,啧啧,只怕又是那个大太太做的好事!”大娘摇头叹道。 “昏迷了?我会一点医术,可否让我进去瞧瞧?”孟小梳问。 “你是会医术?”大娘扭头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一脸诚恳,也就没有怀疑,提高声调朝四周喊,“这儿有位姑娘会医术,来,大家伙儿让一让,让她进去诊诊。” 孟小梳施施然穿过人群,来到轿边,先给那两个婆子把了脉,对商户说道:“将她们抬出轿子,她们自会醒来。” “哪有抬出轿子就会醒的道理,难不成致病的是这轿子?小姑娘,你若是不懂装懂,想骗我李家的钱财,可别怪我李进财不放过你!”那商户正在气头上,愤愤地指着孟小梳的鼻尖大吼。 他那正妻却是唤了几个仆人,手脚麻利地将两个婆子抬了出来。人昏都昏了,总不能一直在轿中摆着不是? 没想到刚一出轿,两个婆子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将那些个抬他们的人吓了一大跳。 李进财原本还有一肚子骂人话没发泄出来,此刻却大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他怎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有这等本事,居然随口一说就能灵验! 孟小梳微勾唇角,那两个婆子的穴道是她点的,她当然知道她们何时会醒。至于为何要说抬出轿子便会醒来,自有她的道理。 你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本章完) 第20章 江湖骗子 第20章 “江湖骗子” “高人,高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妾!”李进财倒不是有多心疼李二嫂这个人,而是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此次买妾,花了他足足五十两雪花银,他是绝对不甘心让这笔钱白白落空的。 “小妾小妾,一口一个小妾!你也得先看看你纳得纳不了她!”孟小梳厉色道。 “此话怎讲?”李进财愣住了。 孟小梳一本正经地说:“这妇人体质特异,常人是娶不得的,更别说你这满脑肥肠的商户了。” 李进财没读过什么书,哪里晓得“满脑肥肠”是在骂他,听得一愣一愣,等待下文。他那正妻却是个懂诗书的,只不过听孟小梳这么一说,就明白孟小梳同她一样,也不想让李进财纳这房妾,于是站在一旁没有做声。 “湿寒之地呆久了,便会得风湿骨痛之症。同理,这妇人是酿酒之人,成日与酒接触,酒气早已深入心肺,所以这两个婆子与她接触,才会昏迷不醒。”孟小梳咬文嚼字,尽量显得学识渊博,以便这李进财能够信服。 李进财半信半疑地问:“那该如何去除她身上的酒气?” “你见过谁的风湿能被治愈吗?”孟小梳反问。 李进财摇摇头,他不懂医术,自然不晓得这问题的答案。正妻轻轻捏了捏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风湿骨痛是无法被根治的。” 李进财一听,连忙摆手道:“不能治愈,不能治愈。” “那不就是了,所以这妇人身上的酒气,也无法被治愈。”孟小梳说。 李进财愣了愣,忽然冷冷一笑,转过身去,朝正妻忿然道:“好你个贱妇,竟敢伙同外人一同骗我!说,那两个婆子是不是你的人?” 孟小梳没想到他脑子如此灵光,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顿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围观的仆人,闻言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又是大太太在搞鬼啊?”一个婆子说。 “可不!那两个婆子都是大太太手底下的,自然是帮着大太太的。”她身旁那丫鬟接话道。 “那个懂医术的姑娘呢?”婆子问。 “十有八九也是大太太找来演戏的呗。”丫鬟轻蔑地说。 李进财怒不可遏:“来人呐,快去报官,我要将这个蛇蝎毒妇关进大牢!” “冤枉啊,老爷……”正妻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立刻被两个家丁扯开了去。 孟小梳不知该鄙夷这作恶多端、报应临头的大太太,还是该悱恻不顾夫妻情分、心硬如石的李进财。或许正因有这样的丈夫,那大太太才会如此心肠歹毒。总之,这两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李二嫂要是嫁过来,定会受不少委屈。 李进财见孟小梳没有吭声,还以为她默认了这桩罪,对家丁说:“把这个江湖骗子也给我抓起来,一并送入官府!” “慢着,你说我是江湖骗子,可有证据?”孟小梳冷声说。 “哼,实话告诉你,段知府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就是无凭无据,也能让你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受一受牢狱之苦!若是你从实招来,我或许会网开一面,将你收房做妾,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李进财玩味地上下打量她,心想,这女子生了一双这么美的眼睛,脸应该也是不会丑的。 孟小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李进财,你近来是不是难以入眠,食而无味?” “是。”李进财没料到她会忽然这么问,疑惑地点了点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是医女,自然晓得。”孟小梳故作高傲。在这种人面前,若是一副谦虚谨慎的模样,他只会觉得你没什么本事,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难以入眠,是从李进财眼底,那两抹深深的青影推测出的。至于食而无味,但凡有钱有势之人,天天鸡鸭鱼肉,久而久之,只会味蕾麻木,舌头发腻,对食物越来越挑剔,这一点,不用推测,孟小梳也能猜到。 “你当真是医女?”李进财面露狐疑,孟小梳方才说的这两点,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这些年,他为此事看了许多大夫,钱财花了不少,收效却是甚微。 一个人若是吃不香甜,睡不安稳,有再多钱财又有何用?若是这女子有法子医好自己,自己不将她送官便是。他这样想着。 “当然,”孟小梳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而且我还能将你这未过门的小妾治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进财忙问。 “只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纳这人为妾,这妇人常年酿酒,沾染上了酒中的阳气,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而且只要不是至阳至刚的男子,与她接触久了,都会被她相克,轻则体虚多病,重则不日身亡,没有破解之法。”孟小梳徐徐恐吓。 “这……”李进财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毕竟这小妾是他花了五十两白银买来的,说不纳就不纳,未免有些舍不得。 孟小梳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我听闻段知府府上的一位贵客,看中了这妇人酿酒的手艺,要帮她重开酒肆。有段知府扶持,想来那酒肆的生意绝不会差。待这妇人醒来,你叫上几个父老乡亲,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写下欠条就是了,这样一来,你花在她身上的银子指日便能收回。” “真有此事?”李进财有些犹豫。一来,他没听说段知府府上有什么贵客,二来,他仍不确定孟小梳是不是江湖骗子。 就在这当口儿,外头忽然一阵喧闹,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段知府来了!” 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一人从中走来,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不是段泰是谁? “知府大人!”李进财连忙拱手,奴颜媚骨。 “孟姑娘。”段泰先是朝孟小梳点头笑了笑,而后才转目看向李进财,从鼻孔里愤愤地哼了一声,“李进财,你跟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不多时,又出来了,李进财满脸堆笑地将段泰送走,一熘烟地跑到孟小梳面前,接连扇着自个儿的耳光:“孟姑娘,我有眼无珠,我不识泰山,我满嘴胡言,我胆大包天,竟没认出您这个贵人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这一连四个成语,使得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孟小梳不用想也知道,段泰定是跟李进财说了,自己是九公子的朋友之类的话,当即挥了挥手,以示此事不再追究。 那李进财终于松了口气,试探着问:“孟姑娘,这张碧兰,我是将她送回她兄长家中呢,还是……” 张碧兰?孟小梳怔了一下,才想起李二嫂本名叫做张碧兰,于是摇头道:“我近日住在邀月楼旁的乐之客栈,你若是方便,就叫人将张大姐送到客栈来吧。” “方便,当然方便,孟姑娘,我这就跟您同去,顺便跟掌柜的说一声,要他好好招呼您。”李进财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嗯?乐之客栈是你开的?”孟小梳反应过来。 “确实是小人开的。”李进财点头。 “那我以后住店就不付钱了。”孟小梳嘴角一牵。 “啊?”李进财愣了愣,想不通这段知府所言的贵客,为何会如此小气。 “难道不行?”孟小梳挑了挑眉。 “行,当然行!”李进财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本章完) 第21章 李狗蛋的心思 第21章 李狗蛋的心思 将昏迷不醒的张大姐送到客栈安顿好后,孟小梳来到李狗蛋家门口。这几日,先是弟弟重病,再是张大姐出事,她忙得不可开交,竟将某个早已想好的计划抛之了脑后。 “师……师父?你找俺有啥事?”李狗蛋打开门,见是孟小梳,一张憨憨的脸顿时变得黑中透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孟小梳走进屋,低声叮嘱了他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全然没有发现一道阴测测的目光,正远远地盯着她的背影。 那人正是赵菱菱,近几日,她嘴上的疤痕已有变淡的趋势,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恢复原貌。 “孟小梳,我倒要看看,你能春风得意到几时!”她狠声说。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谁呀?”她没好气地问。 “是我,顾致远。”一个声音说。 “原来是九公子!”赵菱菱喜上眉梢,手忙脚乱地戴起面纱,往发髻中插了两支簪子,才一熘小跑去开了门。 一见顾致远那眉清目秀的脸,她的双颊就浮现两抹淡淡红晕,一双杏眼秋波流转,似有朦胧醉意,那模样真是要多娇憨有多娇憨。 可惜顾致远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赵姑娘,请问小梳姑娘在哪儿?” 暗自咬了咬银牙,赵菱菱眸中闪现一丝不悦:“她……她近日结实了一个相貌十分好看的小公子,听说同那公子一同住到乐之客栈去了。” “哦?”顾致远半信半疑,还以为她口中的“公子”是李无涛。 “九公子,你找她何事?若不嫌弃,就进来喝杯茶吧。”赵菱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必了。”顾致远道了声谢,皱着眉头告辞而去,全然没瞧见赵菱菱眼中的浓浓哀怨。此时此刻,他满心担忧孟小梳的安危——李无涛以为小梳身份古怪,是敌非友,难道是将她引入客栈,严刑逼供去了? 他的步子本就不慢,心急起来更是如飞,只一会儿就行至了乐之客栈前,正要抬脚进去,忽然犹豫了一瞬——若急急忙忙冲上去,发现情况并非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该如何是好? 思量片刻,移步邀月楼,买了几只酱肘子,心想如果事无异常,便说自己是提着吃食来看望她的就行。 本以为从掌柜口中打听到孟小梳的房间,要费一番周折,哪晓得那掌柜二话不说就告诉了他,还亲自领他走上了楼。原来段泰早已将他的模样,告诉了这附近的商户,并叮嘱他们,千万别惹恼了这位京城来的贵客。 “那位姑娘是和一个公子一起来的?”顾致远问那掌柜。 掌柜点点头:“是哩,姑娘蒙着面纱,公子则生得十分俊俏,看起来比姑娘还要小几岁。” 顾致远心中越发疑惑——如此说来,那人应该不是李无涛,那会是谁? 言语间,楼下来了三五人,掌柜的急着要去招呼生意,略带歉意地说:“公子,就是尽头那间,在下就不带您去了。” “他们二人同住一间?”顾致远眉头紧锁。 “姑娘住在尽头那间,小公子则住在她隔壁。小人先去招呼客人了,公子若有什么吩咐,直接叫小人便是了。”掌柜说着,抬脚下了楼。 听他这么一说,顾致远才松了口气,走到那尽头的房间前,正要屈指敲门,忽然听到了孟小梳的声音,却不是从里头传出来的,而是在隔壁响起的。 “文卿,你为什么从没问过我,我脸上的疤是从哪儿来的?”孟小梳一边吹着那碗滚烫的药,一边问床上的少年。 孟文卿的咳疾,本已好得差不到,哪晓得那日经烟一熏,竟再次复发,而且比之前还要严重,嗓子都变得有几分沙哑了。他摇了摇头,笑容中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辛酸:“这种事情不必问,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不都还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发配边疆途中,他不是没有惨遭官兵的毒打,也不是没有受到同伴的欺凌,理所当然地以为,姐姐也是经受了这种折磨,脸上才会留下丑陋的印记。 孟小梳并不打算同他解释这是枯叶草的功效,说了只会使他疑惑,问出更多问题。看着弟弟依旧削瘦的脸,她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我去邀月楼定一桌最好的饭菜,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多吃点。来,药凉了,你快喝吧。” 里头,孟小梳与弟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外头,顾致远的双手捏成了拳,指节发白,一如他此刻的脸。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乎某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虽然这人并非他的亲人,虽然这人与他才认识短短几日,虽然这人身上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转身下楼,他脚下似生了风,很快就走出乐之客栈,消失在长街尽头。楼下的掌柜,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摸不着头脑,兀自摇头叹道:“这些个富家公子啊,时而晴,时而雨,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孟小梳自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叫店里头的伙计唤来了李狗蛋,让他与自己姐弟二人,一同在邀月楼吃了顿晚饭。 李狗蛋哪里尝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开始还尽量克制,不想在孟小梳面前出洋相,后来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活像个十多年没吃过饱饭的饿鬼,将同桌的孟文卿惊得目瞪口呆。 “姐姐,这真是你的朋友?”他小声问。 孟小梳点点头:“不可瞧不起他。” 孟文卿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家道中落后,也吃了不少苦头,不仅没有瞧不起李狗蛋,反而觉得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十分有趣,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身份迥异,对彼此的生活都十分好奇,吃过饭后,就饶有兴致地说起了话。孟文卿早被孟小梳叮嘱过,未将真实身份透露出来,称自己名叫孟帆,家中是经商的,一日被强盗洗劫一空,爹娘不堪打击,卧病在床,不久就离了世,只剩了自己和孟小梳这个姐姐。 说完,就问起了李狗蛋:“你呢,应该是在这孟山脚下长大的吧?” 李狗蛋点点头,暗暗羡慕起了孟小梳二人,他们毕竟是商户的子女,虽然家里没落了,但好歹有过富足的时候,自己却是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吃的是野菜、野兔,穿的是旧衣、破布,眼前这满桌的鸡鸭鱼肉,是他一直想都不敢想的。 而孟小梳之前也是一身旧衣,与他这穷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拳脚厉害些,说话灵光些。在他看来,她与自己一直是极为般配的一对,可这顿饭却打破了这个美梦,将他拽入了现实之中。 孟小梳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趁孟文卿出去如厕,小声问道:“我要你办的事,办成了吗?” “办成了。”李狗蛋的神色有些黯淡——自己在她眼中,难道只是个跑腿的? “对了,待我建了房子,就将你的住处修缮修缮,日后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孟小梳笑着说。 李狗蛋的脸,不自由自地红了。 俺要是能娶你该有多好,他想。 (本章完) 第22章 地契与王老太 第22章 地契与王老太 吃过饭后,孟文卿回乐之客栈休息,孟小梳则同李狗蛋一起,来到牛村打听地契的事。 这一打听,还真就得知了一些有用的消息——赵叔有个年迈的娘,住在村东头的破屋里,据邻居说,地契如今在这人手上捏着,估计是怕赵婶这个败家儿媳,将那块地换成银钱花出去。 二人急急忙忙赶至村东头,这里的房子均是整齐敞亮,灯火通明,破屋只有一间。看着那碎了一半的泥墙,孟小梳真不相信这样的地方能住人。 “你个油盐不进的死老太婆,地契到底在哪儿,给我交出来!”屋里头传来赵婶气急败坏的声音。 果然没找错地方。孟小梳朝李狗蛋做了嘘声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哼,想要地契?除非我死了!”老太太的语气十分蛮横。 “死老太婆,你以为我愿意求你?现在有人要在我那块地上建房子了!”赵婶急得不行。 “你那块地上?哼,那块地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老太太极为不满。 二人争吵了半晌,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翻了出来,最终,索要无果的赵婶愤愤摔门而去。月色极淡,四周很是黑暗,正在气头上的她,未瞧见孟小梳和李狗蛋就站在屋旁。 “哎哟,我的门哟,被那该死的贱妇摔成了两半!”老太太心疼得直哼哼,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人影,抬头一看,门口多了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不由得警惕地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您是赵叔的母亲?”孟小梳问。 老太太嘴巴一瘪,没好气地说:“有什么事就直说,是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叫你们来的?我就知道,那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畜生,一定也想把地契从我手上抢走!” “这倒不是,我想在那块地上建栋房子,没有地契办不成事,您看看可不可以把它卖给我?”孟小梳开门见山地说。 老太太口气一变:“卖给你,你准备出多少银子?” 听她这么一说,李狗蛋顿时觉得有戏,孟小梳却依旧柳眉微蹙:“您开个价吧。” “姑娘,你好大的口气啊!”老太太冷哼几声,“你以为我是傻子?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太,把地卖了,拿着钱能干啥?把地换成银子,不难,可银子要想变成地,就难了。这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哩!银子怎就不能变成地了,有银子还愁买不到地?”李狗蛋反唇相讥。 “你们不就有银子吗,要买我这块地,还不是买不到?”老太太嗤笑不止,露出嘴里仅剩的三颗大黄牙。 李狗蛋火冒三丈:“你别不要给脸不要脸!俺师父是瞧得起你,才会……” “住嘴!”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对老太太说,“我知道,您的意思是,您七老八十了,拿着银子反正也用不着,而且迟早会被赵婶他们夺去,对不对?”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这小姑娘倒是个聪明人。” 一旁的李狗蛋听了这话,想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老不死的,是在拐弯抹角骂俺蠢材? 不过孟小梳并未再给他插嘴的机会:“李狗蛋,你先出去吧,我想同这位大娘聊聊。” 李狗蛋不甘心地扭过了头,经过那道破成两半的门时,泄愤似的狠狠踢了一脚。 “有话快说,我也懒得倒茶水给你喝了。”老太太坐到桌边,拨了拨油灯的灯芯。 借着微弱的灯光,孟小梳打量起这四周来。乍一看,她只觉这地方破旧不堪,仔细一瞧,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床铺被褥干干净净,就连那油灯也被擦得极亮,这老太太显然是个细心能干的。 “大娘,我要开间酒肆,你看,你愿不愿去我那儿帮忙?”她问。 “你是怎么晓得我会酿酒的?”老太太的眼神变了变。 孟小梳原本只想着,酒肆里若只有张大姐一个人,是决计忙不过来的。她见这老人家腰板还直,手不也抖,行动很是方便,一人住在这里甚是可怜,就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没想到她竟也是个会酿酒的。 这牛村里头,几乎人人能酿酒,可没有几个敢说自己“会”酿酒。在众人看来,“能”和“会”相差极大,“能”表示可以、知道,“会”则表示精通、熟练。 而这老人家用了“会”字,按理说应该是个酿酒的行家。 “看来我问对人了。”孟小梳微微一笑,“请问大娘贵姓?” 老太太也笑了笑,语气不再像先前那样冷淡:“免贵姓王。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赵春芳叫来的帮手。” 赵春芳是赵婶的大名。 “为何现在觉得不是了?”孟小梳好奇地问。 “她才不会认得你这样的聪明人。我这可不是在夸你,而是实话实说。”王老太起身给她倒了碗热茶。 “劳烦了。”孟小梳双手接过,抿了一口。这茶并不精贵,味道却很香醇。 “不过你那小跟班,看起来像个不中用的。”王老太说。 孟小梳知道她是指李狗蛋,摇头道:“他是我的徒弟,不是跟班。” “你要提防这个人。”王老太认真地提醒。 孟小梳点点头,她虽然不甚认同,但老人家的话,还是听一听的好。 “说吧,为何要将屋子建在赵家对面?”王老太饶有兴致地问。 孟小梳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当初将地选在那里,是怀着跟赵婶作对的心思,想让她晓得自己的厉害,现在看来,这想法未免太过幼稚。 “依你看,我这房子的位置如何?”王老太不动声色地问。 孟小梳环顾四周,想了想,说:“很好。” 她倒不是在刻意奉承,而是这里的风水的确不错,坐北朝南,背靠孟山,前有河流,四周均是葱葱郁郁的大树,比起赵婶家对面那块地,不知好了多少倍。 王老太正色说:“这房子的地契,也在我手里,你若花十两银子将这里买下,我就跟你去酒肆帮忙,以后衣食住行全算在你头上,而且每月要给我发银钱。” “好。”孟小梳柳眉一挑,心想这老人家倒是个爽快人,不仅爽快,还很精明,短短几句就将以后的生活都谋划好了。回想张大姐,老实是老实,可缺的心眼儿不止一点点,让她管理酒肆,自己的确些不放心,如今有了王老太,这事儿便算妥当了。 “口说无凭,得立字据。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明个儿我找几个信得过的乡绅来,天亮了你再过来。”王老太说。反正这事儿急不得,得先将眼前这姑娘的身份打听清楚,她心里才会踏实。 孟小梳看着四处漏风的墙壁,不禁有些同情她:“这地方不好住人,要不您同我一起去客栈?” 王老太显然还未对她放下戒心,摇头道:“万一你是个歹人,将我这把老骨头骗到客栈悄悄杀了,夺了我的地契,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孟小梳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告辞走出大门。 “怎样?”等在外头的李狗蛋,立刻迎上来问。 “成了。”孟小梳点点头。 李狗蛋嘿嘿一笑:“师父果然比俺强多了,俺将那老太婆气得半死,你居然还能把她说服。” “以后不许再叫老太婆,要喊王老太太,”孟小梳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今天托你办的事,真办成了吗?” “真办成了!”李狗蛋拍拍胸脯,虽然他的胸膛并不厚实,“俺实在有些想不通,你为啥要散布那种消息,万一被云飞天晓得了……” “嘘。”孟小梳将一根手指放在唇上,面色十分严肃,“以后别随便提这个名字。” “哦,好……”李狗蛋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杓。 (本章完) 第23章 赵菱菱的阴谋 第23章 赵菱菱的阴谋 二人一个往客栈去,一个朝家里走,经过赵婶家时,李狗蛋忽然听见个清脆的声音:“咦,是你,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原来是那赵菱菱,正在后院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他经过,便随口问了一句。 “俺不能告诉你!”李狗蛋摇了摇头。 “我猜也猜得到,你定是和孟小梳一起去找我外婆了。”赵菱菱嘴角微扬。 “你……你怎晓得?”李狗蛋吃了一惊,慌忙掩饰道,“俺……俺才不是去找你外婆了哩!” “放心,我发誓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告诉我娘。”赵菱菱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们村的人,均是说‘我’,为何只有你‘俺’来‘俺’去的?” 李狗蛋听她说要发誓,这才放下了心:“因为俺娘是被俺爹买来的,不是本地人,小时候是她教俺说的话,所以俺才……” 赵菱菱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木椅,示意他坐过来:“那你娘人呢,我为何从未见过她?” “俺七岁那年,她被俺爹转手卖了出去……”李狗蛋小心翼翼地坐下,神色忽然有些黯然。 “真是可怜,”赵菱菱叹了一声,“你今后定会好好疼你媳妇儿,不会像你爹那样,对吗?” “这是当然!”李狗蛋直点头。言语间,脑海中冒出个熟悉的人影来,双颊不禁有些微微发烫。 月光淡淡,树影婆娑,掩盖了赵菱菱嘴角深深的笑意:“实话告诉你吧,我爹和我娘商量过了,孟小梳今年已有十五岁,寻常人家的女儿到这年龄,早就嫁出去了。可她脸上有疤,嫁不出去,我们赵家又不能一直白养着她,所以啊……” 李狗蛋的心被这最后三个字吊了起来,张大了嘴等待下文。 赵菱菱不急不缓喝了口茶,拿眼瞟着他,接着说:“我娘寻思着,你俩倒是极为般配,你若肯娶,就把她嫁给你。” “真的?”李狗蛋只觉天上掉下个大馅饼,重重砸在了自己头上,想了想,忽然摆手道,“不行,不行,俺……” “怎么不行?”赵菱菱不料李狗蛋竟会拒绝,心中不由得急了。她本想明日再找个机会,同这蠢材说这件事,哪晓得刚在后院琢磨着,就碰巧遇上了他。 “赵婶先前不是说,俺要娶孟小梳,起码得拿出十两银子吗?”李狗蛋偏过头去,捡了根树棍在地上胡乱画着。 “谁说的?”赵菱菱嫣然一笑,摆手道,“我娘那是开玩笑的,嫁娶又不是买卖,哪有漫天要价的道理?” “这么说,不要银子?”李狗蛋丢掉手里的树棍,眼珠子泛起一阵精光。 “当然不要。”赵菱菱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俺这就去告诉师父!”他高兴地站起身来,抬脚就要跑。 “等等!”赵菱菱可不愿此事旁生枝节,一把拉住了他,“你师父是谁?” “俺师父就是孟小梳。”李狗蛋心想,这赵菱菱心地似乎不坏,自己就是说了也无妨。 “她能教你什么呀?”赵菱菱眼底涌出一抹轻蔑。 “武功。”李狗蛋摸头笑了笑。 想不到这贱货还会武功?不过可惜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收了你这么个蠢徒弟,明日一过,就让她后悔去吧!赵菱菱心中冷哼,拉着李狗蛋重新坐下:“你可不能急着告诉她,不然她铁定是不会同意的。” “为啥?”李狗蛋有些不解。 “女孩子家嘛,有的想嫁人,有的不想嫁人,像孟小梳这种就是不想嫁人的。你要是跟她说了,只怕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赵菱菱细细地解释道。 “这倒也是。”李狗蛋觉得她说的很在理,他也隐隐猜到,师父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定要生自己的气。 “可话说回来,嫁得早总是好的。万一年纪大了没人要,岂不是白白把自己给耽误了?我娘和我,也是为了小梳好,你说是吧?”赵菱菱继续说着。 李狗蛋忙不迭地点头,他也觉得女人要早点寻个归宿,不能单独在外头闯东走西。 赵菱菱见猎物已然上钩,便装作不经意地提道:“我记得我娘说过,她当初也不想嫁给我爹,后来我爹用了个巧妙的法子,她中了招,就只好乖乖答应。” “什么法子?”李狗蛋忙问。 “这事儿嘛,说起来倒是不是很光明正大。可我觉得,反正以后是夫妻,也没有什么光明不光明,正大不正大的,”赵菱菱拿眼瞧他,见他那傻愣愣的模样,心里就觉得好笑,“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而且还能设法帮你。可你若是信不过我,那我就只好……” “信得过,信得过!”李狗蛋急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赵菱菱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李狗蛋听得一愣一愣,连连点头,全然未发现她眼底那阴谋得逞的笑意。 这一夜,李狗蛋睡得极为安稳,整整一宿,脸上都带着喜色。 次日,天色微亮,乐之客栈内,孟小梳起身洗漱,盯着铜镜微微发愣。她已好几日没见到顾致远了,酒肆需记在他的名下,自己一会儿恐怕要去找他一趟。 穿戴整齐,推开房门,一双写满歉疚和尴尬的眸子映入眼帘,竟是赵菱菱,手里提着个盖了布子的竹篮,不知装着何物,看起来沉甸甸的。 孟小梳脸上浮现一丝玩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菱菱若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就把名字倒着写。 “我……我等了你多时了,不敢敲门,怕吵醒了你。”赵菱菱咬着下唇,将那篮子递给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谢谢你那日救了我。” 孟小梳并不去接,摆了摆手:“不用谢,你可以走了。” “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赵菱菱抬眼看着她,一副生怕被拒绝的怯懦样。 看在你将戏演得如此逼真的份上,我且收下吧。孟小梳点点头,示意她将篮子放入房间,暗暗猜想,篮中究竟是下了毒的桂花糕,还是些可恐的蛇、蝎、蜘蛛。 “这几日,我在家想了许多,你的确是个好人,我实在不该嫉妒你,不该想方设法同你抢九公子……”赵菱菱的声音弱了下去,似乎快哭了,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然后呢?”孟小梳饶有兴致地问。 “对了,我娘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外婆那儿,争着抢着拿回了地契,前脚刚藏好,后脚就卖菜去了,你若真想要那地契,我悄悄带你去拿便是。”赵菱菱的双目闪闪发亮,眸中满溢的,不知是渴望还是泪光。 “好。”孟小梳淡淡一笑。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本章完) 第24章 李狗蛋的背叛 第24章 李狗蛋的背叛 前头闹哄哄的,村上的顾大爷拎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 那人正是李狗蛋,脖子给顾大爷握在手里,缩头缩脑的,活像一只待宰的鸡。一身衣服破破旧旧,只怕从穿上起就没换下来过,洗得倒是干干净净,连补丁都有些脱色了,衬得他那张本就面无血色的脸,越发白得吓人。 竟是这小王八羔子子!王老太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自家的儿媳自家知道,赵春芳再怎么着,也决计不会和这种人乱来,难不成偷欢的另有其人? “快说,你方才在里头干什么!”顾大爷狠狠将李狗蛋掼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 李狗蛋怯懦地抬起头,看了看一旁的赵菱菱。赵菱菱趁众人不注意,使劲儿朝他眨了眨眼。 这人怎么这么蠢,快说呀!她急得只差没跺脚。 “俺……俺同人约好了,在里头……” 顾大爷正在气头上,飞起就是一脚,直直踹在李狗蛋脸上,把他那句没说完的话,生生踹进了肚里。 李狗蛋“啊啊”惨叫,在地上打了三五个滚,捂着脸吐出一颗带血的牙。 “下流无耻,伤风败俗,就该用乱棍打死!”顾大爷不解恨地朝他身上啐了一口。 众人都觉得顾大爷下手太重,但又实在说不得什么。顾大爷曾经有个女儿,相貌周正,心灵手巧,许给了镇上的好人家,哪晓得刚过门不久,就被一伙儿山贼给强上了。那女子是个刚烈性子,不堪苟活,闷不做声就悬梁自尽了,死的时候才十六岁。 当然,在孟小梳眼里,那却不是什么刚烈之举,而是软弱无比的行径。若真是刚烈,就该咬着牙好好活下去,总有机会一雪前耻。为了他人的错误,赔上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愚昧至极! 听着人群外围的几个大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顾大爷那女儿的事。孟小梳不住冷笑。 当然,她此时面临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会变成赵菱菱的帮手。至于他为何会帮赵菱菱,她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 敌人就是敌人,背叛者就是背叛者。其中缘由,何必深究? “顾爷爷,您下手轻点。”赵菱菱佯装同情,扶起那痛得面目扭曲的李狗蛋,“李狗蛋,你方才的话还没讲完呢,是谁约你到地窖去的?我看你不像是这种人,是不是受了别人的陷害?” 人群中响起一阵啧啧的议论声: “这赵家闺女就是心善。” “就是,跟那赵春芳一点儿也不像!” 孟小梳冷眼旁观,地窖的门被打开的一瞬,她就躲入了玲珑空间里,眼下,她倒要看看赵菱菱同李狗蛋,能搞出什么名堂。 “对了,俺师父呢?她方才还同俺一起在地窖里哩,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人了?”李狗蛋见身旁没有孟小梳的人影,不由得有些急了,若她偷偷熘了,自己今日所做的一切,不就全泡汤了吗? 他的门牙已被顾大爷踢掉一颗,说起话来跑风漏气,满口血沫。赵菱菱毫不嫌弃,将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了过去,又引得好些人连声赞叹。 “你师父是谁呀?”她柔声问。 “是……是孟小梳。”李狗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子。 人群一阵哗然,孟小梳几乎将牙齿咬出血来,才定住了心神,没冲出去狠狠打烂他的嘴。 “看他那衣衫不整的样子,定是跟那野丫头在里头干上了!”一个干瘦的老太太一脸厌恶地说。 身旁那人,应该是她儿媳,闻言赶紧接过话头:“那野丫头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定是觉得脸上有疤嫁不出去了,所以才急着偷汉子呢!” “可不是嘛。”老太太点了点头。 待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些,赵菱菱才接着问:“李狗蛋,是不是孟小梳叫你去地窖的?” 李狗蛋点点头,责怪地看了赵菱菱一眼——你不是说,只要俺把师父骗进地窖就成了么,俺又没做错事,怎要挨顾大爷的打呢? 一边想,一边怯怯地拿眼去瞧顾大爷,生怕他再动手。 “那个小贱货人呢?”赵婶从屋里窜了出来,叉着腰愤然道。 “就是,人呢,藏哪儿去了,快拉出来给我们瞧瞧呀!”一个妇人朗声说。 这妇人姓徐,众人都称她为徐嫂,三年前曾因芝麻绿豆点儿大的事儿,与赵婶吵过一架,越吵越凶,越闹越大,直到如今仍未和解。见赵家出了这等丑事,便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起了热闹,脸上不知有多得意。 赵婶一见她就来气:“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吗?” “我这不是怕你管不好吗?”徐嫂阴阳怪气地说。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讽刺赵婶,没尽到当家主母的职责,家里的人才会干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她管不好,还有我来管。难道你觉得老太婆我,还不如你一个小辈能干?”王老太穿过人群,站了出来。 只要赵婶还没被休,那就是她儿子的妻子,她自己的儿媳,即便自己再怎么嫌弃,也容不得外人说一句闲话。 徐嫂悻悻地缩了回去,不再吭声。王老太的厉害,所有人都是知道的,除了赵春芳那个猪脑壳,没人会蠢到去和她斗嘴。 赵婶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环顾四周,见顾大爷只抓出了李狗蛋一个,不禁有些诧异:“那个孟小梳呢?” “什么孟小梳?”顾大爷正在气头上,竖着眉毛问。 不就是死了个女儿吗,又不是老娘干的,你朝老娘瞪什么瞪?赵婶碰了个钉子,满脸不悦,唤了几个有点交情的大娘,一齐进屋找人。 总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我倒要看看,你孟小梳能躲到哪儿去!她想。 “把我送去远一点的地方。”孟小梳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了几分,对面前一白一青的两道虚影说。 水老人和木老人一同点了点头,水墙中的画面不停变换,转眼间就来到了孟山。官兵依旧把守着此地,只不过这几日一直没出什么乱子,似乎没有先前那么警惕了,一个个坐在树荫底下啃着鸡腿,吃着野果,均是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这情景,孟小梳猛然想起一件差点被遗忘的事来——若李狗蛋被赵菱菱所收买,那前几日自己要他散步消息的事,会不会早已被赵菱菱知道? “小女娃,你还是带上弟弟,离开这里算了。”水老人劝道。 那事担忧归担忧,可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孟小梳面上浮现一丝冷笑:“为何要离开?不反击永远只会被人当软柿子捏,我要让她们把吃下去的,一口口全给我吐出来!” (本章完) 第25章 吃了的给我吐出来 第25章 吃了的给我吐出来 赵家院中,始终找不到孟小梳的赵婶,正恶狠狠地逼问李狗蛋:“小王八羔子,快说,你把那小贱人藏哪儿去了?” 这事儿是她谋划的,“牛喝水”的说法也是她想出来的,分明看到孟小梳上了钩进了地窖,怎么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了? 李狗蛋也是诧异得很,大张着嘴说不出话,眼巴巴地瞅着四周,只希望孟小梳快点出现,不然这些苦,他不就白受了? “算了,依我看,这李狗蛋只怕是个疯子,自个儿在这儿胡思乱想,地窖里头根本就没有孟姑娘,你总不能让人凭空给你变一个姑娘出来吧?”王老太皱着眉头劝道。 这事明明不光彩,可她的儿媳、外孙女,却偏偏一副不闹大誓不罢休的样子,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哪里晓得,事情正是这两母女,预先商量好了的——只要让父老乡亲们,都瞧见孟小梳“失贞”,就能让孟小梳嫁不出去,乖乖嫁给李狗蛋。正所谓谣言可谓,众口铄金,即便孟小梳与李狗蛋,真是什么都没干,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成真。 可她俩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点——孟小梳有玲珑空间。 不仅有玲珑空间,而且还擅长轻功,从孟山底下赶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但她并未用轻功,而且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之所以要费这么多周折,绕这么大圈,无非是想,让那些正在菜地里忙活的人,一个个都瞧见她经过,以证明她的“不在场”。 总之,当孟小梳走到赵家时,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好,很好,赵婶,赵菱菱,你们不是眼巴巴地想看我出丑嘛,那我就让你们也出一出丑,丢一丢人! “咦,这不是孟小梳吗?”一个胖大娘,率先发现了人群后头的她。 “对啊,真是她!快把她抓起来!” “啧啧,这个贱人居然还敢露面?” “就是,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大大方方穿过人群,孟小梳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与那些鄙夷的目光直接对视。谁看她,她就看谁。 那些指指点点的人,一个接一个不由自主地收了声。不知为何,他们无一例外地觉得,孟小梳的眼神太干净,太清亮,好似将自己肚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弯弯绕,全都给瞧了去。叫人手心冒汗,心里发紧。 唯有一人,神色始终自若。那人便是王老太。 王老太这一生除了酿酒,还有一项绝活,就是阅人。她觉着是好人的,无论看上去有多玩世不恭,心底都是柔软得很的;她觉着是歹人的,表面上再怎么老实厚道,骨子里也决计是腌臜龌龊的。 而孟小梳,正是前者。 她不相信,这个姑娘会蠢到与李狗蛋那种人胡来。 女人间的明争暗斗,到了她这把年纪,一眼便能识穿。这一次之所以没有识穿,是因为她决计想不到,赵菱菱这个外孙女,会有如此深的心机,如此好的演技。 朝王老太淡淡笑了笑,孟小梳收回目光,径直走到赵婶和赵菱菱面前。 “哎哟,终于肯现身了啊?”赵婶阴阳怪气地嘲讽。 “师……师父。”李狗蛋扑上去想抱她的脚,此时此刻,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了。 但孟小梳并未给他这个机会,她当然不会给。 不动声色地地轻移一步,她挑眉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他们晓得俺和你在地窖里做的事了。”李狗蛋不死心地说。 “哦?”孟小梳皱了皱眉,面露疑惑,“我什么时候同你去过地窖?” “就在刚才,俺还把酒桶打翻了哩,你忘了?”李狗蛋瞪大了眼珠子,生怕孟小梳不承认。 “这就奇了怪了,我刚从孟山脚下回来,你怎会在地窖里看见我?”孟小梳一本正经地问。 “你说你不在地窖,你就不在地窖了?口说无凭,谁能给你作证?”赵婶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孟小梳心中冷笑——你不也是口说无凭,但占了先入为主的好处,让众人都相信了你的说法,若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真真是好狠的心思!我孟小梳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对付? 见孟小梳没有说话,赵婶越发得意了,那肥腻腻的双下巴,也随着笑容不停抖动。 “你管我去山脚做什么?这一路上,我瞧见好些人在园里种菜,他们应该也瞧见了我。如果不信,大可把那些人叫来问一问。”孟小梳正色道。 赵婶一愣,随即冷哼着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帮着你说谎?” “胡说八道!”王老太终于明白过来,赵婶这是在故意陷害孟小梳,“我这个老太婆都看出来了,孟姑娘穿成这副模样,哪能有银子拉拢别人?” 众人瞧着孟小梳身上,那件补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也是纷纷点头。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信我,毕竟你向来就喜欢怀疑这个,揣度那个。”孟小梳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人,“不过这个人,你一定会信。”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干瘦,黝黑,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须,不是赵叔是谁? “我刚在地里拔完草,就瞧见了孟姑娘。她说,要来我家问地契的事,我就同她一路来了。”赵叔说着,疑惑地看了一眼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的街坊邻居,显然不晓得这群人究竟在做什么。 赵婶看着摸不着头脑的赵叔,恨不得一巴掌狠狠扇过去——叫你和她同路,叫你多嘴多舌,老娘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才搬起来的石头,掉下去砸中的是自己的脚!这让老娘怎么活! 赵菱菱也是气得不轻,大声吼道:“她撒谎!” “谁撒谎?”孟小梳故意问。 “你!”赵菱菱指着她的鼻尖,肺都快要气炸了,“你分明就在地窖里头,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这么说,你看见我了?也就是说,你打开过地窖的门?奇怪,既然你看清了是我在里头,那为何还要故意把我关起来,叫左邻右舍来看?”孟小梳故作诧异。 听她这么一说,赵菱菱不由得狂喜:“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她承认了,她承认了!” 孟小梳才懒得拉低智商,同这种蠢材解释,自顾自地继续说:“要是你没打开过地窖的门,又是怎么看见我的,难道你看见的是鬼?”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赵菱菱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先前屋子起火时,孟小梳曾在她面前消失过一次,当时她只觉得是自己眼花,没想太多。可这一次,她是眼睁睁看着孟小梳走进地窖的。地窖只有一张门,绝无其他出口,孟小梳是怎么跑出来的? “不对,不对!”她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急急冲进地窖,想看看那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暗门。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孟小梳嘴角一牵:“恐怕真是见了鬼,你们看她的脸,白得吓人。” 那与赵婶有过口舌之争的徐嫂,立刻尖声说:“就是,赵家这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村头,不像我们的房子,都是三五户一起、六七户一熘。据说啊,孤房最容易招鬼!” 赵婶被气得不轻,恶狠狠地说:“你家才有鬼,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但谁让她平日里横行霸道,爱生是非?围观的人中,与她结过怨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实在数不胜数,一个个地都幸灾乐祸地议论起来。她或许堵得住一人的嘴,但决计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我看也是,赵菱菱那小丫头片子,刚才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你们之前听她这么大声说过话吗?没有吧?” “据说这叫鬼上身呢,啧啧,我们还是离这家人远点儿,不然啊,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跑到他们家地窖里去了!” “孟姑娘真是冤枉啊,要不是有人作证,我都差点相信赵春芳的说法了。” “可不是吗?” (本章完) 第26章 赵叔无辜受牵连 第26章 赵叔无辜受牵连 那徐嫂见赵婶终于吃瘪,弯着腰、拍着腿哈哈大笑,面色好不得意:“俗话说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春芳,你家的鬼连门都不敲,直接就钻地窖里去了,这可真是笑死我了……” 赵婶的脸不仅红得有些发白,而且白得有些发青了,抄起屋旁的扫帚就朝她打去:“你个白眼黑心烂嘴巴的,有种别给老娘跑!” “哎哟!”徐嫂急急侧身一躲,险些摔倒在地,神色终于慌张起来,“疯婆子撒泼啦,救命啊!” 立刻有三五个大娘冲上前去,拽的拽手,扯的扯脚,好说歹说地将赵婶拉进了屋里。 “那个徐婆娘,嘴巴实在太贱,你别和她计较,小心气坏自己的身子。”说话的这人,是赵婶的堂妹孙寡妇,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脸就已又干又瘦、又红又皱,活像个脱了水的苹果,看上去比赵婶还要老几岁。 “算了,老娘今天大人大量放她一马,就当是行善积德。”赵婶咬牙切齿地说。 打起来的确是消气,可真要这么闹下去,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被拉进屋之后,赵婶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正好顺着孙寡妇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不就是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我们姐妹两个联起手来,保准能让那贱婆娘,见着就我俩就绕道走!”孙寡妇凑在她耳边细声说。 听她这么一说,赵婶满腹的怨气到底消了点。转念一想,这孙寡妇,平日里似乎是不轻易巴结人的,不由得起了戒心,低声问道:“妹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老姐姐我帮忙啊?” 一旁的几个婆子,眼力劲儿都是极好的,见她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就陆陆续续地推门走了出去。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惦记着你手里的什么东西似的。咱姐妹两个,本就该相互扶持不是?我帮你说话,当然是应该的了。”孙寡妇嘿嘿地笑了笑,一张脸更红更皱了。 赵婶一看她这幅模样,就晓得她定是有事想求自己,面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有什么话就说,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好好好,”孙寡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里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是这样的,我家那小王八羔子,和你家菱菱,年纪相仿,还挺登对。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到底是亲戚,你看是不是……” “是什么是?”赵婶一听就火了,“你也知道你家里那个是小王八羔子,难道想让我家菱菱嫁过去当王八婆吗?” 这孙寡妇不过是个养蚕织布的,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独自一人将儿子养大,说得好听点儿,叫含辛茹苦、节衣缩食,说得不好听点儿,那就是三个字——穷光蛋! 就这,还想娶自己的女儿?做她的大头梦去!赵婶愤愤地想。 孙寡妇也火了,她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想不到赵春芳竟这般给脸不要脸! “行,这事儿我也不说什么了。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趁早找个道士来,给你女儿赶赶鬼。说不定这孟山脚下,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娶她!”她冷笑着说。 言下之意,无非是指赵菱菱经过今日之事,是决计嫁不出去了。她来说亲,是低就,不是高攀。 “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进我赵家的门!”赵婶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恨不得那就是孙寡妇的脑袋。 “你以为你赵家是什么皇亲国戚?跪下求我,我都懒得来呢!”孙寡妇狠狠吐了口唾沫,摔门而去。 赵婶从来都是欺负别人的,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此时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伸手去摸桌上仅剩的一只茶盏,眼角余光瞟到墙边的一道人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慌乱中将茶盏碰翻在地,茶叶、茶水泼了一身。 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女儿赵菱菱。 “你没事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赵婶一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一边大声呵斥。 “娘,我……”赵菱菱只顾低头盯自己的脚尖,咬着下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赵婶走上前去,这才发现她浑身发颤,面无血色,连嘴唇都比常人要白出几分,一双原本亮晶晶的杏眼,此刻黯淡无光,乍一看仿佛变了个人。 “孩子,你……你这是怎么了?”赵婶急急握住她的手,只觉那手根本不像手,倒像两块千年寒冰。 “娘,我怀疑,自己真的见鬼了。”赵菱菱说着,浑身猛地一抖,连牙齿都“咯噔咯噔”打起颤来。 见女儿这幅模样,赵婶的心也紧了紧,咬着牙强装镇定道:“怎么会呢,光天化日的,哪里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可那孟小梳方才分明进了地窖,怎会从孟山脚下回来?”赵菱菱怯怯地问。 “这……说不定是你爹在帮着她说谎。”赵婶想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么个说法。 “爹为何要帮她?”赵菱菱追问。 “或许……或许你爹是看不惯我们平日里对她不好。对了,昨夜我们娘俩商量这计划的时候,你爹不就在院子里吗?说不定他一直听着呢,所以今个儿根本没去地里拔草,你前脚一把孟小梳关进地窖,他后脚就把人给放了出来。”赵婶猜测道。 赵菱菱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至于孟小梳在火中消失的那一次,应该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烟雾那么大,熏得人眼泪直流,看不清楚也是难免的。 母女二人皱着眉头对视了一阵,都觉得这个推测站得住脚,满心的愤恨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所以当赵叔开门进来喝茶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碎瓷片、茶叶渣,和两张异常扭曲的脸。 “这是怎么了?”他一脸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捶着酸痛无比的腰背。 赵叔姓黄,名叫黄仰勤,是个木匠。赵婶是个懒惰的,向来不爱干活儿,赵菱菱就更别说了,为了养活这一妻一女,他一大清早就得去镇上找木匠活儿干,没活儿就回来拔拔草、肥肥田,洗洗衣服、做做菜。三十好几的人,看上去好似有四五十岁一般。尽管如此,赵婶仍是嫌他没出息挣不到钱,一有气就全往他头上撒。 小尾巴:亲们看完之后记得投一下票,谢谢~ (本章完) 第27章 无妄之灾 第27章 无妄之灾 “你个没良心的,为何要帮着那小贱人?是不是看上她了?我赵春芳哪里对不住你了,不就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吗,你竟这样对我……”赵婶指着赵叔的鼻子,接连不断地大骂,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赵叔向来迟钝,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哪里是赵婶的对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你什么你,你还有理了是吧?”赵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拿眼瞅着赵菱菱。 赵菱菱立刻会意,上前去拉父亲的衣角,柔声劝道:“爹,你就说了吧,究竟是不是你在帮孟小梳说谎?” 赵叔愣愣地摇了摇头,不知她俩这是何意——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怎么忽然又扯到孟姑娘头上去了? 赵婶见女儿上阵都毫无效果,不由得愤愤地再次撕破脸皮:“好啊,我就知道,你和你那狡猾的娘,都是一路货色!” “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赵叔的脸涨得通红,难得大声说了一次话。 他打小家里就穷,原本有三个哥哥,都因为没钱养,被父母卖给了牙婆。自从生了他以后,家中更是揭不开锅,可爹娘愣是咬着牙,没将他换成银子,一碗野菜一碗米汤地,将他拉扯大了。 自从入赘到赵家以后,他娘就看尽了赵婶的白眼,后来干脆搬了出去,住进了四处透风的老房子。他实在拗不过赵婶这个媳妇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老八十的母亲住在外头吃苦,这种滋味真是比揪心还难受。 “你个挨千刀的,还吼起我来了?”赵婶粗眉一竖,嗓门立刻变尖了几分。 “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娘!”赵叔嘴笨,说来说去就只有这一句。 “我骂她怎么了,我偏骂她。那黑心贪财的老不死,半截如土了还捏着地契不放,难道是想带到棺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不仅是赵婶,就连赵菱菱也呆若木鸡。她怎也没想到,这平日里榆木疙瘩似的爹,居然如此凶狠! 事实上,倒不是赵叔真的有多凶狠,而是他干惯了木匠活儿,手向来就重。这一记耳光,又是在盛怒之下挥出去的,力道自然更大,竟打掉了赵婶的半颗牙! 吐出满嘴的鲜血,赵婶惨叫一声,叫声之尖锐,几乎震破耳膜。不晓得的,恐怕还以为这里在杀猪。 “黄仰勤,我……我跟你没完!”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赵叔,始终没再开口,闷头坐在一旁,黑着脸盯着自己破了个洞的鞋面。 赵婶哭哭啼啼地叫骂着,骂了半天,终于没了力气,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若是之前,她或许会拿脚去踢自己的丈夫,可今日被他这么一打,到底还是有些怕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眼前这并不是只兔子,而是个满身力气的工匠?一旦真打起来,自己决计是要吃大亏的。她想。 “娘,你就歇歇吧。爹,你也别生气了。”赵菱菱给他俩一人倒了一碗茶水。 赵叔端起茶喝了一口,转身回房午歇去了。直到此时,他仍不晓得地窖之事,心想只要赵春芳骂完了、骂痛快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再说,下午还有不少活儿要干,他可不想割木头时打盹,割断自己的手。 赵婶却不是这么想的,挨了那一记耳光,她整个人就像炸了毛,胸口闷得如同压了大石,冲出家门愣愣地走着,手里还捧着从屋里带出来的茶盏。 几个在池边捶洗衣服的大娘,不经意瞧见了她,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都到吃午饭的时辰了,赵春芳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呀?” “啧啧,你看她那吓人的脸色,莫不是鬼上身了?” “去你的,尽说这些有的没的。” 赵婶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走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已来到村东头。眼前那破了个大洞的房子,不正是黄仰勤的娘,黄老太的吗? 一股邪火打心底窜出,她快步地冲上前去,朝那墙狠狠来了一脚。 灰尘簌簌直落,房子本就稀巴烂,经这一踹,竟轰然倒塌。震耳欲聋的声响将赵婶吓了一跳,也将左邻右舍吓了一跳。 屋里头的黄老太身体不适,正准备躺下休息,忽觉四壁一阵晃荡,还以为自己寿命将尽,要被黑白无常带走了,睁眼一瞧,却仍在人间,只不过身上盖着的不是被褥,而是好几块厚重的土砖。胸口、手脚均是疼得不行,像是有人拿刀在砍。 “来人呐,救命啊!”她用尽力气大喊。 左邻右舍当即赶了过来,奋力将人救出。几个眼尖的,亲眼瞧见赵婶踢了那一脚,立刻把她捉到了村长家中。 事情飞快传到赵叔耳朵里,下午,身受重伤的黄老太,被送到了镇上的大夫那儿。待孟小梳得知消息赶过去时,日头已落入西山。 “既然你治不好,为何不让我试一一试?”她耐着性子,同那尖嘴猴腮的大夫争执。 即便是她这种外行,也看得出黄老太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就会一命归西,可这大夫却只用些外敷的草药疗伤,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在这里朝我指手画脚?”大夫冷哼一声,面色无比难看。 他自然是不会让孟小梳经手的,若连自己都无法医治的人,一不小心被这小女子治好了,这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再说了,黄老太已七老八十,本就是油尽灯枯的年纪,死了便死了,世间不过是少了张吃饭的嘴罢了。他想。 孟小梳见他始终不退让,急得想雇人将黄老太抬出去。倒不是她抬不起,而是女流之辈若在众人面前显露力气,难免会遭到非议。 真真是该死的异世! “你可想好了,”大夫晓得自己无法说服孟小梳,便转而威胁起赵叔来,“把人抬出去可以,但你们赵家人,还有你赵家的亲戚,以后都别想进我这医馆的门!” 赵叔本就是个懦弱的,动了动嘴唇,没敢争辩。 眼见床上的黄老太,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孟小梳心急火燎,也管不得什么非议不非议了,扛起人就往外头跑。 对面就是乐之客栈,她将黄老太一路扛到自己房中,反手把赵叔等人关在了外头。 “孟姑娘,快开门,你这是想干什么!”赵叔实在不相信,孟小梳能有本事救自己的母亲。当下急得不行,从隔壁搬来一张木椅,想要强行将门撞开。 (本章完) 第28章 赠予地契 第28章 赠予地契 隔壁住着的,正是孟小梳的弟弟孟文卿,见状一把拦住赵叔:“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可他大病初愈,哪里是赵叔的对手,当即就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人从楼下大步走来,竟是顾致远。 他今日正要回京,经过这乐之客栈时,想来同孟小梳告一声别,不料竟撞见了这一幕。赵叔与孟文卿的推攘,他可以权当没看见,但有人想要砸孟小梳的房门,他就无法坐视不管了。 只闻一声重响,那门经赵叔用椅子一撞,晃荡不止。 赵叔正要砸第二下,忽然发现肩上的木椅,变得似有千斤重。回头一看,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凳腿,使得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挪动。 那人正是顾致远,脸上难得没有笑意,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凌厉。 “九公子,是你?” 赵叔一愣,周围的人也是一愣。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意识到,为何这文文弱弱的少年,力气大得过正值壮年的手艺人。 那挥手喝退围观者的掌柜,见到顾致远就像见到亲人:“九公子,您就帮忙劝劝这人吧,若他真将小人的门砸烂了,他赔得起吗他?” “这是怎么回事?”顾致远面露疑惑,转目看向赵叔。 赵叔立刻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虽然焦急之下语句有些错乱,但在场众人均能听懂。 “难道你不不相信,我姐姐能治好你母亲?”孟文卿听了,既觉好气,又觉好笑。他的咳疾,看了少说十来个大夫,都说无法医治。姐姐一出手,不几日就药到病除。眼前这个赵叔,只怕是个傻子吧,竟害怕姐姐会将他那老母害死。 姐姐?顾致远忽然愣住了。他怎也没想到,孟小梳会是这个少年的姐姐! 当日在门外听到的只字片语,不停在耳边回响,他脸上时而写满自责,时而大喜若想——顾致远啊顾致远,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你那日连见都未见,只在门外听了几句,就如此误会小梳! 幸好今日晓得了其中缘由,还有回转的余地。眼下要做的,便是帮她解决这桩麻烦事。 他将那椅子从赵叔肩上拿下,认真说道:“小梳的医术十分了得,你难道不知?” 赵叔有些懵了:“她会医术,我怎不晓得?” 顾致远便将那日,孟小梳医好张碧兰,也就是李二嫂,以及商户李进财家的两个婆子的事,说给了赵叔听。他当时并不在场,是事后听段泰转述的。 围观的一些人,也有晓得此事的,当即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原来那位医女名叫孟小梳啊?” “也不晓得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看样子至少是有几分把握的,不然也不会将人抬进去呀。” 赵叔一听,便晓得是真有此事了,一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地。想要敲门道歉,却被顾致远拦住了:“行医之时,最好不要打搅。” 赵叔想想也是,便坐在一旁焦急地等待起来。 孟小梳医好两个婆子的事,早已被众人传得十分玄乎。她那日以纱遮面,山脚下的百姓,没人晓得她姓甚名谁。听说那位神仙般的医女就在此地,不少人纷纷跑来瞧热闹,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孟小梳自然是在玲珑空间内,同在空间内的,还有王老太。 王老太嘴里含着参片,人已清醒了几分。为了不让她被虚影般的水老人、木老人活活吓死,孟小梳用一块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 “孩子,我这是瞎了吗?”王老太的声音甚是虚弱。 “不是,你的眼睛也受了点伤,我正给你医治呢。”孟小梳握紧了她皱巴巴的大手。 “想不到你还会医术啊,这儿是哪儿?”王老太企图坐起身来。 孟小梳连忙制止:“这里是客栈,你实在太虚弱了,还是不要起身的好。” 言语间,木老人已做好了药丸,孟小梳喂王老太慢慢吃下。 吃过药后,那些大片大片的淤青,以肉眼可见之势消退,只一炷香的功夫,就完好如初了。王老太的呼吸逐渐平静,不一会儿竟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此药有安神之效,趁她睡去,你赶紧将她抬到外头去吧。”木老人说。 孟小梳点点头,捏紧了玲珑坠,转瞬间,二人重新回到了房中。 给王老太盖好棉被后,她打开了门,瞧着外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嘴半晌不能合拢。当然,因为有面纱的缘故,无人瞧得到她此刻傻愣愣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进去再说。”顾致远微微一笑,领着赵叔走入房中,孟文卿紧跟其后,关上了门。 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王老太,赵叔大吃一惊:“我娘死了?” 他话音极大,外头的众人听见之后,又是一阵议论。吵吵嚷嚷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王老太,她张开双眼,声音有些无力:“你才死了,你个不成器的家伙!” “娘!”赵叔赶紧跪到床前,“孩儿不孝,娶了个无德的恶妇,我今日就将她休了,把你接回去住!” 说着,重重磕起头来,额头撞地的声音如此响亮,听得孟小梳浑身不自在。 “接回去?接回哪儿去?你现在住的,可是赵家的房子。别忘了,你只是个入赘的。”王老太在孟小梳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见自家儿子磕得额头一片淤青,心中再怎么生气,也是消了大半,“跪着做什么,你娘我还没死呢!” 赵叔站起身,干瘦黝黑的脸上满是热泪:“娘,我私底下攒了几个钱,过一阵子钱够了,再在老屋的地基上,重新盖一间。以后就住那儿,再也不同那恶妇同住!”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老屋的房契,还是送给孟姑娘吧。”王老太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孟小梳。 孟小梳接过,展开一看,见黑纸白字,标明了那块地的位置,还盖着好几个大红印章。 王老太先前对孟小梳不甚放心,想要知根知底后,再将地契卖给她。今日被孟小梳这么一救,哪里还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毕竟自己的命都是这小姑娘给的,区区地契算得了什么?她想。 谢谢书友17c的支持。 (本章完) 第29章 石灰能做菜? 第29章 石灰能做菜? “还是不用了。”孟小梳摇摇头,她知道,这是王老太仅剩的一点家当,“赵叔,你和老太太今日就住在客栈中吧,那掌柜的向来大度,想来是不会收你们钱的。” “是吗?”赵叔有些诧异,他分明听说,乐之客栈的掌柜是个斤斤较量的,怎么落在孟小梳嘴里,就成了大度之人? 孟小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心中暗笑:那日段泰都发了话,李进财还以为自己是个惹不起的,就是带三五个路人来,在这里住上个十天半月,他也决计不敢收一分钱。 赵叔不知真假,心里仍是没底,借口有事,悄悄到楼下问那掌柜的去了。 孟小梳将视线转移到顾致远身上,挑眉道:“你那日不是答应帮张大姐开酒肆吗?” “我已和段泰打过招呼了,西街有个米铺,东街有个金铺,正好都要转手,不知该买哪一间才好。”顾致远笑意吟吟。事实上,孟小梳就是要他把整条街买下来,他也是愿意的。 王老太阅人无数,一看顾致远,便晓得他是个富家公子,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更有底了。她酿酒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村里头可谓无人能及,只不过家中困顿,开不起酒肆,年纪又大,没人愿意请一个老婆子去酿酒,因此久而久之也就被埋没了。 “姐,你与这人很熟?”孟文卿瞧了一眼顾致远,好奇地问。他这几日的吃食都是极好的,削瘦苍白的脸,逐渐红润了不少,长相与顾致远不相上下。或许是年纪不大,又生了场重病、历经了不少坎坷的缘故,看上去有些许怯懦,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不像顾致远那厮,言行举止均坦然大度,让人觉得与他相处十分舒坦。 当然,孟小梳除外,她一见这人就极不舒坦:“我与他不熟,你最好也别同和他太熟了。” 孟文卿顿觉有些尴尬,转目看向顾致远,他倒是一脸笑意,仿佛习以为常。 姐姐之前似乎不是这样的,这几日,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孟文卿暗自诧异。 “小梳姑娘,要不今日我们一同去为张大姐选铺子?”顾致远从来不将孟小梳的损言损语当回事,若是哪一天,她忽然转了性子,不再对自己冷眼相看,他反倒会无法适应。毕竟孟小梳待别人可从不如此,自己算是一个特例。无论如何,能成为特例,总是一件好事,虽然他一时也说不清,这事究竟好在哪里。 “去是可以,有没有酱肘子吃?”孟小梳咽了一口口水。按理说,她叫李狗蛋放出去的流言,应该已经生效。可今日去孟山脚下蹲守了大半天,都未能瞧见什么动静。刚一回客栈,又听说了王老太的事,心急火燎只顾着救人,日落西山了,连晚饭都没吃上一口,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姑娘难道还未吃饭?”顾致远仔细打量起了她,剑眉微微一皱,“你面色苍白,应该是气血亏虚所致,不如去邀月楼喝点乌鸡汤,好生调理调理。”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出来,或许会将孟小梳感动得一塌糊涂,可经顾致远这么一讲,她就莫名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正好王老太太和赵叔也没吃饭,对了,还有我这个弟弟,不如我们一起去邀约楼吧。”她可不愿单独与顾致远一同吃饭,那滋味光想想都怪异极了。 顾致远点点头,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了孟小梳心中的冤大头。 你不是挺有钱吗?那本大盗就吃穷你,吃得你见一次躲一次。某人心中暗想。 五人一同去了邀月楼,天色已晚,吃饭的人极少,大多数桌子都是空着的。反倒外头那些卖小吃、宵夜的,生意颇为红火。 邀月楼的掌柜,是个矮矮胖胖的老人,面上总是挂着笑,已见过孟小梳和顾致远好几次,知道这两位是贵客,自然不敢怠慢,当即亲自将他们领进了雅间。 “几位吃点什么?我们有山鸡丁、烧鱼头、烹白肉、麻婆豆腐、东坡肘子、豆瓣鲫鱼……” “你们这儿的菜单呢?”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 “菜单,什么是菜单?”掌柜满脸疑惑。 孟小梳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这年代的人,或许还不知菜单为何物。反正也不晓得那玩意儿是何年、何月、何人发明的,不如将其挪为己用好了。 “你们为何不把菜名一一写在纸上,将特色菜写在最前头,客人来了递给他,让他们自己选择便是,省得多费口舌去介绍。” “这倒是个好法子!”掌柜的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可并非每位客人都识字,若是碰上胸无点墨的,递上去或许会触霉头。” 孟小梳想想也是,许多东西之所以还未出现、未普及,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世道还不适应,好比这菜单,好比她曾想到过的,由百姓自愿出银两给自己,一旦哪家哪户出事,就按着那户人家的损失给予赔偿的法子。事实上,这不就类似于后世的保险吗? 当时她兴冲冲地,想去找顾致远商量,将这事普及。后来一想,却是十分幼稚的。平民百姓有时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来的闲钱出给自己? 有钱的,是那些商户和官吏,可他们的钱财大多是见不得光的,一旦真出了什么事,根本不好评估。比如私建小金库的段泰,若是他的金库遭了窃,一五一十地说出损失有多大,不就等于变相地承认自己是个贪官? 所以,他们大抵也是不会买这“保险”的。 孟小梳愣神之际,顾致远已随口点了四五道菜,见她仍是柳眉微蹙,若有所思,就笑吟吟地夹起一片酱油萝卜皮,在她鼻尖上晃了晃。 孟小梳这才回过神来,狠狠打向他拿着筷子的手:“登徒子!” “小梳姑娘,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顾致远倒也不生气,依旧是面色自若,将那块萝卜片放入了自己碗中。 孟小梳想了想,说道:“石灰蒸蛋。” 这道菜是水姨最拿手的,在组织里经常吃到,穿越之后就未曾尝过了。久而久之,竟有些怀念那熟悉的味道。 “石灰能做菜?”掌柜的面色有些懵,“姑……姑娘,您不会是在同老夫开玩笑吧?” 欢迎各位书友加群讨论情节——328751042,敲门砖为主角名字。 (本章完) 第30章 酒肆选址 第30章 酒肆选址 “难道你这儿的厨子不会?”孟小梳有些疑惑,这并不是一道十分难做的菜。 “恕老夫直言,这道菜,老夫就连听都没听说过。”掌柜的生怕孟小梳这是在刻意刁难他,眉头紧蹙,不知如何是好。 孟小梳看穿了他的担忧,淡淡笑道:“这样吧,你找些石灰来,这菜由我来做。” 掌柜赶紧点了点头:“姑娘,厨房在后头,你且跟我来。” 石灰并非罕见之物,店中的伙计很快就从外头弄来了一些。 将鸡蛋搅散,加入澄清石灰水,孟小梳的动作稍稍有些生疏。前世,每日都要经受训练,时间被安排得极满,哪儿有机会学做饭?这道菜,她只看水姨做过,但大致步骤还是清楚的。 把石灰水和鸡蛋搅匀,放入锅中,稍蒸片刻,再淋上生抽、麻油,撒上一圈碧绿的葱花,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引人食指大动。就是这邀月楼的大厨,闻着也忍不住吞起了口水。 “这能吃吗?”掌柜的仍是有些疑惑,菜是这位姑娘做的没错,可万一那九公子吃坏了肚子,吃出了毛病,邀月楼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当然能吃。”孟小梳拿起碗杓,吹凉后亲自尝了尝,味道虽没有水姨做的那么正,但也算勉强过得去。 掌柜的见她都吃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悄悄叫上菜的人拿银筷子试了试,见筷子没有变色,才立刻命人将这道菜与其它菜一齐端了出去。 孟小梳自然看到了这一幕,暗暗感叹老掌柜的谨慎与尽职。如果能将他挖去酒肆当伙计,该有多好?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酒肆的生意就是再好,也比不得这邀月楼。 “对了!”她心念一动,“掌柜的,你们这儿每月需要多少酒?” “大抵百来壶,不过也要看是什么酒,喝女儿红、竹叶青的较多,喝烧刀子之类的就少了。”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只有酒商才会问这样的问题,难不成眼前这位小姑娘,家中是经商的? 能进这邀月楼的非富即贵,这些人往往喜欢附庸风雅,自然不会喝烧刀子。孟小梳点了点头,心想,也不知王老太和张大姐,究竟拿手些什么酒。 “给你供酒的,是什么人?”她问。 “是山外头陈家寨的陈二爷。这人手里有个酒庄,酒酿得倒是不怎么好,但同山贼有点交情,因此谁也不敢得罪。当初我们李老板,本想同本镇的酒肆做生意,但陈二爷找上了门,他也不好拒绝。”掌柜说。 万一这孟姑娘是酒商的女儿,开口要同邀月楼做生意,不同意吧,便是打段知府和九公子的脸,同意吧,那陈家寨怎会作罢?他只好将情况讲给孟小梳听,好让她明白自己的难处。 “嗯,我知道了。”孟小梳并不是个蠢人,掌柜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就不好提想要供酒的事了,“镇上的其他酒楼,也是由陈家寨供酒吗?” “当然不是,”掌柜摆了摆手,“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陈二爷一个外人,即便是认识山贼,也得给当地的百姓一点面子,不然镇上开酒肆的还怎么过活?” “也对。”孟小梳点点头,那就只有从其余酒楼入手了。 石灰蒸蛋早已上桌,她坐回桌上时,这碗菜被众人你一杓我一杓,舀得所剩无几了。 “姐,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孟文卿大感吃惊,不过短短数月未见,姐姐就有了一手高超的医术,而且还能亲自下厨,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与先前那个只会琴棋书画的淑女相差太多,细细想来,简直判若两人。 孟小梳知道他心中的疑惑,笑着掩饰道:“自然是学的,难道有人天生就会?” 一旁的顾致远,将一只小碗递到她面前,碗里乘着几杓石灰蒸蛋,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姐,这是致远兄特地留给你的。”孟文卿抢先说。 方才,他和顾致远聊了几句,与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很是投机。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和人称兄道弟。”孟小梳瞪了他一眼,又白了顾致远一眼。这小白脸实在太可怕,自己只不过离开了短短一小会儿,他就将孟文卿这不懂事的给笼络到手了。 “快吃吧,都凉了。”一直未说话的王老太,慈祥地笑着,提醒了一声。今日这饭菜,是她十几年来吃得最香的一次。一想到自己这把老骨头,今后还能酿酿酒挣几个钱,给儿子娶一房好妻子,她心里就比吃了蜜糖还甜。 几人一同吃过饭,赵叔扶着王老太去客栈休息,晓得他们是孟小梳的朋友之后,掌柜的立刻开了一间上好的雅间,决口不敢提“钱”字。 孟小梳与顾致远、孟文卿,则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夜里商铺均是冷冷清清,小吃的生意却极为红火。 西街的米铺地方位置不错,可惜对面已有了一间酒肆。东街的金铺位置虽然稍次,但离那家酒谱较远,是个不错的选择。且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楼上本是店主一家的住处,眼下店主一家要搬出镇子,恰好可以给王老太和赵叔居住。 “就这儿了吧,租金每月多少?”孟小梳问那房主。 房主浓眉大眼,看起来是个实在人,憨笑道:“既然是段知府的贵客,我也不敢开高价,每月一钱银子如何?” 孟小梳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之前她就打听过,沿街的商铺,月租最低都是一钱银子,更何况这铺子的楼上,还有几间能住人的屋子,房主的确是没开高价。 付了三个月的房钱后,她想找附近的木匠,替王老太与赵叔定制一些床铺、桌椅。后来经顾致远一提醒,才想起赵叔自己就是个木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张大姐这几日身体抱恙,因此未与他们同来,回到客栈后,孟小梳立刻将此事告诉了她。又打发弟弟孟文卿,去跟王老太、赵叔说了店铺的位置,王老太与赵叔听了,自是喜不胜收。 (本章完) 第31章 婆媳相见,分外眼红 第31章 婆媳相见,分外眼红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此刻,一人坐在家中黯然垂泪,正是差点被扭送去官府的赵婶。 “娘,没事的,爹向来都听你的话,不会责怪你的。”赵菱菱嘴上这样劝着,心却是有些拿不准。毕竟这次差点闹出人命,与平日里的小吵小闹确实不大一样。 受母亲的影响,她打小就看不惯那个住在破屋里的外婆。听母亲说,将房子踢倒是无心之失,就更加不将这当回事儿了。可她是这么想的,不代表爹也会是这么想,万一死脑筋的爹执意不愿原谅母亲,该如何是好? 赵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抽抽搭搭地说:“这一次,我差点将他娘害死,恐怕……” “这不是没死吗?”赵菱菱坐在她身边,拿出手帕替她擦泪,“我都打听过了,是孟小梳将她救活的,现在他们都住在乐之客栈中。娘,你若真想与爹好好相处,明日亲手做几道他爱吃的菜,给他送过去便是了。只要你将外婆接到家中好生安顿,爹怎还会生你的气?” “也是。”赵婶点点头,心想还是女儿主意多,“你爹不过是个入赘的,哪里敢对我发脾气?只不过日后要与你外婆相处,我可真是……” “我也不愿与她同住,不过谁说要养她一辈子呢。”赵菱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话怎么说?”赵婶擦干脸上的泪痕,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 “等这风波过去,你再找个借口将她赶走就是了呗。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婆总是板着一副脸,不苟言笑,好像我们欠了她什么似的。若是每日要都要与她同桌吃饭,我还不如早早嫁人去算了……”赵菱菱脸上的嗔怪之色,逐渐变为娇羞。 赵婶闻言一笑,忙问:“那九公子近来待你如何,可有邀你四处逛逛?” 女儿如此美貌,哪有迷不住那九公子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唯一的对手,是孟小梳那个疤脸,就算以后要与孟小梳共伺一夫,也定是女儿得宠些。 赵菱菱幽幽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他哪里邀我四处逛过,向来都是眼巴巴地去找那丑八怪。说起来也奇怪,孟小梳对他总是爱理不理,他反倒欢喜得不行,那模样真真是令人作呕!” “这你就不明白了。”赵婶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满脸的宠溺,“男人啊,都喜欢捉那些难捉的猎物。像你这种一招手就上钩的,在他心中定是比不过孟小梳的。” “哦?”赵菱菱心眼多是没错,可她打小就谨遵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诲,从不逾矩。算来算去,接触过的男子除了父亲,就只有顾致远一个了,自然是不懂这些道理的。 听这么母亲一讲,她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也就是说,我若故意与九公子疏远些,他反倒会慢慢喜欢上我?” “这是当然。”赵婶慈祥一笑,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件宝——只要女儿嫁入豪门,自己不就可以跟着享福了?到时三五个婆子伺候着,六七个丫鬟跟随着,哪里还用住在这种乡下屋子里,每天吃素菜、喝稀粥? 娘俩说了半天的话,做了一宿的美梦。天一亮,赵婶就爬起了床,咬牙去肉铺秤了整整一斤猪肉,做了一碗香味扑鼻的荷叶粉蒸肉,提着个食盒就往邀月楼去了。 一路上,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却全不在意。毕竟之前没少被人戳过嵴梁骨,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脚步匆匆地走到邀月楼前,恰逢孟小梳正要出门。 “哎哟,疤脸,一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呀?”赵婶阴阳怪气地问。 若是从前,孟小梳或许不会同这人计较。可自从经过王老太之事后,她就再也无法容忍了。若不是她不顾一切地将王老太救活,这赵婶恐怕已经下在监里,吃上牢饭了,如今却跑来耀武扬威,不是欠教训是什么? “你呢?提着一篮吃的,想来赔礼认错?”孟小梳嗤笑一声,转身吩咐店伙计道,“今日没我的准许,谁也不得放这恶妇进去。” “是。”那伙计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看向赵婶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提防。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赵婶立刻急了。她晓得,以丈夫黄仰勤那闷性子,是决计不会出来见自己的。若店伙计不放她进去,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 “你们凭什么听这个疤脸的,难不成她是你们祖宗?”她气急败坏地站在客栈门口,指着那伙计的鼻子破口大骂。 别的店铺,或许会忌惮她几分,可这里是乐之客栈,有知府段泰这座靠山,哪里容得了这种泼妇撒野?当即就有两三个跑堂的快步走出来,将她一把架起。 赵婶气得要吐血,双脚直踢,双手直掐,可她毕竟是个妇人,怎也敌不过这几个身强力壮的跑堂,当即被架出老远,扔在路旁,摔了个满嘴是泥。 这旁边,恰好就是孟小梳为王老太、张大姐选的铺子。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正在铺中布置着,忙得不可开交。 赵婶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发青地拨开围观的人群,不经意瞧见了那两道熟悉的人影。气急败坏之下,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一见王老太,心中怒火就一窜三尺高——自己这几日吃尽了亏、受尽了辱,可不就是因为这个“罪魁祸首”吗? “哎哟,婆婆,你这是在忙什么呢?”她冷笑着走了过去。 王老太看她来了,心中也是十分不悦:“碧兰,把这人给我轰出去!” 张大姐应了一声,连忙上前说道:“你是老太太的媳妇儿吧,这里乱得很,你看是不是……” “碧兰,你这是轰人吗?”王老太不满张大姐客客气气的模样,顺手拿起墙角的扫帚,毫不客气地往赵婶脚下扫去,“跟我学着点儿,这才是轰人!” 王老太平日里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绝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不过昨日差点被这个儿媳,害得连老命都丢了,自然是恨不得她滚得越远越好,眼不见为净。 可赵婶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心中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满是怨毒——都是因为这该死的老太婆,自己才会被黄仰勤那死鬼冷落,才会提着一篮子菜到乐之客栈去,被孟小梳当众奚落! “你个老不死的,还赶起我来了?”她一把抓住那朝自己挥来的扫帚,反手重重一推。 只闻“哎哟”一声,王老太跌倒在地,捂着腰半天都站不起身。 (本章完) 第32章 休妻? 第32章 休妻? 张大姐大吃一惊,赶忙去扶。 另一道身影冲了进来,这人正是赵叔。二人的手指无意间轻轻相碰,对视一眼,面色均是有些尴尬。 赵叔并不晓得赵春芳是来找自己的,更不晓得她方才被人从乐之客栈撵了出去。今日,他兴冲冲地起了个大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来瞧这新铺子。不料刚进门,就见到了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怒上心头:“赵春芳,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你和你娘都是疯子!”赵婶忿然,嗓门之尖锐,宛若一面破锣。 赵叔面色阴沉,咬牙切齿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今日就休了你!” 赵婶指着赵叔的鼻尖,冷冷笑道:“你不过是个入赘的罢了,想休我?可以!把这些年来吃我赵家的、穿我赵家的,都还来再说!” 赵叔拳头捏得死死,当年,若不是母亲病重,无钱医治,他怎会去入赘赵家?入赘相当于给别人家当儿子,子孙后代都不能冠以自己的姓氏。他本名是黄仰勤,赵菱菱若按着他的姓,就该叫“黄菱菱”。 见赵叔默不作声,赵婶更加得意:“黄仰勤,你以后最好少在我面前起高腔,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人扭头一看,见是孟小梳。 赵婶立刻恼了:“嘿哟,我的家事,用得着你这个外人插嘴?” “放心,以后我不会管你的家事,赵叔也不会在你面前起高腔。”孟小梳微微一笑,笑得赵婶莫名心慌——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孟小梳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事实证明,孟小梳的确是打着鬼主意来的,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函,轻轻放在桌上:“黄大叔,休书我已请人替你拟好了,只需按个手印就行。” 赵叔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赵婶一听那声“黄大叔”,心中就明白了几分。再一看,休书都已拟好,立刻火冒三丈:“你个多管闲事的小贱货,老娘的事用得着你操心!”说着,抬脚就要去夺。 孟小梳早就料到她会如此,面色自若地看着她将休书撕成了无数碎片,才一字一顿地说:“撕了这张,我还能找人写下一张。你说是吧,赵叔?” 赵叔愣愣地点点头,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一下就将赵婶吓醒了——的确,撕了休书有何用处?若这个男人铁了心不要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想着,心里顿时像有成百上千只利爪在挠,这才记起自己是来认错的,而不是将事情闹大的。可事到如今,她无论如何也呕不下这口气。 “赵叔,这是你的家事,得由你自己拿主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孟小梳说着,抬脚出了铺子。 也不知赵叔会狠下心来,将这恶妇休了,还是会继续过忍气吞声的日子。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外人。 方才经过衙门时,她无意中听见官兵说,山中有了动静。 自然是该有动静的,消息都放出去这么久了,若那云飞天还不来,未免太辜负“大侠”二字。 行至山下,她双足一顿,跃至槐树之上,将身形隐在茂密的枝叶中,远远地瞧着把守在山脚的官兵。 确切地说,官兵把守的并不是孟山,而是山中的一个洞穴。 那日被黑布所蒙的马车,就是驶入了这一洞穴,至于马车装的是何物,孟小梳就无从得知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发挥想象,编造故事。 云飞天将孟文卿送到牛村,路途遥远,这几日应该还未走远,仍在这孟山附近。她偶然灵机一动,叫李狗蛋散步谣言,说段泰搜刮民脂民膏,将所得的不义之财,全都藏在了这山洞之中,而且明目张胆地派官兵看守。 谣言的特点,就是传的人多了,就能使人信以为真,即便这种蹩脚的也是如此。 云飞天自然也听说了这一消息。 事实上,他一直都未离开孟山,孟小梳在街边救火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街角,孟小梳与赵婶争地契时,他也在人群后头看着,孟小梳叫李狗蛋传出的消息,别人或许不知真伪,他却晓得这只是引自己上钩的计谋。 但他还是来了。 观察得越久,他越发现,这孟小梳的身上,似乎隐藏了不少秘密。人都有好奇心,哪怕大侠也是如此,在解开谜底之前,他才不愿轻易离开孟山。 可惜,这一次,他失算了。 把守在洞口的官兵并不难解决,三下两下就全被点了穴道,陷入昏迷。 走进洞中,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云飞天心中略感惊奇,只有在遇到极大的危险时,这股寒意才会忽然出现,好比一个预兆,一种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绝对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山洞很黑,也很静,只听得到沉重有力的心跳,和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呼吸声共有两道,在这静谧之中,另一道显得尤为突兀。 掏出怀中的火石,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瞧见了不远处那个巨大的铁笼。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盘腿坐在笼中,面色惨白如纸。 “在下云飞天,敢问前辈是何人?” “是你?”那人的双目忽然泛起一阵奇光,“我乃干庆帮帮主卢义,你可否帮我打开这铁笼?” 干庆帮乃当朝乱党,处处与朝廷作对,但也做了不少劫富济贫的好事。说起来,与云飞天倒是志同道合。 “卢义?”云飞天显然有所耳闻,“传闻你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怎会被这群官兵捉拿?” “哼,若不是这帮阴险小人偷偷用了迷魂香,怎能抓得到我?他们见刀、枪、棍、棒,均杀不死我,就将我关在这铁笼里,想让我活活饿死!”卢义咬牙切齿,或许是一连几日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缘故,他的气息有些不稳,说话的声音也是十分无力,“这笼子是精钢所铸,就连我也无法打破,钥匙在那瘦高个身上,你细细搜定能找到。” 云飞天依言走到洞口,将那面朝下、背朝上的瘦高个翻了个身,很快就在他腰间摸到了一把钥匙。 (本章完) 第33章 山洞 第33章 山洞 云飞天依言走到洞口,将那面朝下、背朝上的瘦高个翻了个身,很快就在他腰间摸到了一把钥匙。 四周散落着一些没用尽的火折子,应该是官兵夜间巡逻时剩下的。洞中很黑,他点燃火折子,打开铁笼。卢义扶着栏杆站起身来,身形虚浮,脚步极慢,显然没剩多少力气。 他的脸极皱,好似年过古稀的老人,头上却无一丝白发,因久久未洗而满是油光,更显得乌黑发亮。在来到云飞天跟前的一瞬,双手陡然一挥,速度之快,好似一击毙命的猛虎。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头窜出,云飞天措不及防,被他死死钳住了命门。 “依我看,应该叫你三皇子才对!”卢义面露凶光,与方才那气若游丝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如何知道?”云飞天神色冰冷,他一直以为,设计将自己引来的是孟小梳,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难道这件事,根本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简单? “我当然晓得,那日尾随你闯入孟府的,可不是只有官兵。”卢义得意地笑着说, 云飞天悚然一惊,他一直以为,官兵并未发现,自己就是三皇子殷亦禅。没想到竟是太过大意了,那些人中居然有干庆帮的人。 “真没想到,被困山洞,还能拣着个皇子,这下殷仁钟恐怕要拿半壁江山跟我换你了。”卢义上下打量殷亦禅,两眼不由自主地放起了光,“众人皆道你是痴呆三皇子,却不晓得你不但不痴呆,而且还是个劫富济贫的大盗。你说殷仁钟若是晓得了,会将你如何处置?” 殷仁钟是当今皇上,也就是殷亦禅的父亲。 卢义言下之意,不仅想要用殷亦禅这个九皇子威胁皇帝,而且要拿“云飞天”这个身份控制殷亦禅。 “你到底想如何?”殷亦禅眉头紧蹙。 眼下的情形,对他很是不利。其一,他只是个“痴皇子”,父皇会不会将他赎回,还是个未知数;其二,即便父皇答应了卢义的条件,使他重新回到了皇宫,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孟山之中;其三,回宫之后,卢义定会要他暗中帮助干庆帮,若不帮忙,“云飞天”这一身份,必将被此人泄漏出去。 “我想干什么,那是我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让我失望就行。”卢义在他背上推了一把,“走,跟我出去!” 这个“去”字还未说完,就被一缕轻微的风声打断。 洞穴深处,哪来的风?卢义当即就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弯腰去躲,紧捏住殷亦禅命门的手,一直纹丝未动。 两枚银针破空而过,撞在二人身后的洞壁上,发出一声长鸣般的震颤,转瞬碎成了无数段,散落在地。 “快是挺快,不过力气太小,还是滚回去多练几年,再来同老子较量吧!”卢义直起身来,朝洞口冷笑着说。 “无论力气大不大,对付你都绰绰有余。”孟小梳缓缓走了进来,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是何种神情。 “原来是个女娃,哈哈,想不到你这痴呆三皇子,在孟山脚下还有个小情人。”卢义嘲讽道。即便他这几日粒米未进,这个小女娃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暗器,往往胜在“暗”字之上,能在不知不觉中将人一击毙命。至于一击未能毙命,刺客就只有逃之夭夭的份了。 “你太多嘴了。”孟小梳皱起了眉头。 方才,她在洞外听了一会儿,大致知道了里头的情形,殷亦禅必须为她所用,不能被这卢义劫走,否则,复仇之事她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怎么,难道你想和我较量较量?可惜我不打女人,除非是在床上。”卢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眸,脸上漾起一阵古怪的笑意。 上一世,孟小梳遇到过太多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太过轻敌。最后,无一例外都死在了她的手里。 “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她淡淡地说。 卢义不知这女娃嘴里,为何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不由得摇头笑道:“身段倒是不错,可惜是个疯子。” 疯子?前世就有不少人称自己为疯子。 孟小梳轻扯嘴角,前世,她时常上一秒在路边摊上,漫不经心地啃着杂粮煎饼,下一秒就瞳孔猛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钢针命中目标。 针是她最拿手的,可如今,她手中的是治病救人的银针,而非杀人夺命的钢针。银针既不够坚,也不够韧,加之她用不顺手,只能勉强发挥出三成威力,对付卢义确实有些不够。 不过幸好,她还带来了一样东西——云飞天的剑。 这剑并不镶金佩玉,而是简单到了极致。正因如此,剑锋的寒光才显得更加冰冷,使人忍不住想要猜测,它究竟饮了多少鲜血。 握紧腰间的长剑,孟小梳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双足顿地,飞身掠起,拔剑朝卢义的左胸刺去。 卢义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女娃若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正面冲来。她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对付自己远远不够。如果用些刁钻的招数,或许还能缠住自己一阵,使出这般直接的剑法,不是愚蠢之极是什么? 眼看那剑越来越近,卢义向左迈了一步,殷亦禅连带着也闪到了左边。他的命门被卢义所控,使不上半分力气。 剑尖刺了个空,孟小梳自然是不会如此作罢,身形一动,手腕一转,长剑在半空滑过一道弧线,直奔卢义的脖颈而去。她并不奢望能用剑将这人杀死,只要可以使他露出空当,一切就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了。 卢义自然不晓得她是这样想的,此刻,他只需在殷亦禅的命门上轻按一下,就能使其陷入短暂的昏迷。而后不出三招,便可将孟小梳打翻在地。而殷亦禅在三招之内,是决计无法清醒过来的。 可惜他并未如此行,其主要原因,是未将孟小梳放在眼里。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他再次躲开一剑,面色好不自得。 (本章完) 第34章 左手暗器 第34章 左手暗器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他再次躲开一剑,面色好不得意。 第三招很快临到,却不是用剑,而是用针。 孟小梳右手握剑,左腕在袖中灵活一转,三根银针朝卢义脑后飞去,宛若划过天边的流星。 卢义哪里晓得她能用左手发暗器,躲闪不及,被银针刺中穴位,当即扑通倒地,昏迷不醒。 看着那同卢义一同倒在地上的云飞天,孟小梳冷笑一声:“真是好久不见。” 云飞天的眼睛,依旧如初见时那样深邃,高鼻梁,薄嘴唇,下巴略方,五官分明算不上有多英俊,却是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英气。那一身粗布青衣,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定是极不起眼的,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十分精神,好似量身定做的一般。 “我该叫你云飞天,还是殷亦禅?”孟小梳问。 云飞天站起身来,拍拍尘土,反问道:“我该叫你孟茜心,还是孟小梳?” 孟茜心,是孟小梳穿越后的名字。 “你为何要跟踪我。” “当日你孟家家破人亡,与我有莫大的关联,我自然要将孟文卿送到你身边,弥补亏欠。”云飞天的面色十分认真。 孟小梳的面色比他更为认真:“你亏欠我孟家的,永远也还不完。” 云飞天直视她的双目,不置可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问。 “你指何事?” “干庆帮的帮主,如今在你手里,你大可用他做筹码,要挟这个帮派。”孟小梳说。她并不真想让云飞天这么做,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有没有胆识。 “用卢义要挟干庆帮?少了一个卢义,干庆帮还会有其他帮主。一旦被他们视作仇敌,我的麻烦,定会比此时多出许多。”云飞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他印象中,这孟茜心并不是个傻子,怎会说出这种没头脑的话来? 孟小梳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云飞天目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孟小梳方才话中之意,面上浮现淡淡笑意:“我也没看错,你果然不是个蠢人。听说你治病救人十分拿手,如今我父皇病重,你可否与我同去京城,替我父皇医治?” “哦?”孟小梳微微挑眉,她倒不是不希望皇帝病死,只是,比起病死,她更希望这人能被自己手刃。这样一来,大仇便可得报,只不过或许要委屈水老人与木老人了,自己的功德一旦有所亏欠,他们就会重新陷入沉睡,这一睡,不知又会是多少年。 云飞天见孟小梳默不作声,还以为她是在犹豫,说道:“你的脸已有了疤痕,蒙着面纱,无人会晓得你的身份。” 孟小梳嘴角一牵,略带嘲讽地说:“你不是应该说,我若医好你那父皇,便能得到名利与地位,衣食无忧,富贵一生吗?” 云飞天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并非寻常女子。” “好吧,我去就是了。”孟小梳说。虽然这云飞天是“痴呆三皇子”殷亦禅,在多子多孙的皇帝面前可谓微不足道,但毕竟也是个皇子,身份还是尊贵的,这一身份,或许能够帮自己做许多事情。近些年来,宫中明争暗斗,不知死了多少皇族,他一个“痴呆皇子”能存活下来,可见还是有些本事,护自己周全,应该不成问题。 可弟弟孟文卿,绝不能同自己一旦进宫,他的长相,许多达官都见过。 孟小梳想了想,问道:“你是否带了侍卫来?” 云飞天摇头,他身边的侍卫都已被太子买通,此次来到孟山,是秘密出行,自然一个也没带来。 孟小梳微微皱眉:“若将我弟弟单独留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 “有一个人,倒是带了侍卫。”云飞天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笑意。 “何人?” “那被称作‘九公子’的。” “他?”孟小梳有些吃惊,看来,这云飞天是认识顾致远的。事实上,顾致远并不是什么“九公子”,而是段泰将他误认作了九公子,这一点,别人或许不晓得,但孟小梳却是知道的。使她好奇的是,真正的九公子一直未曾出现,那么,顾致远究竟是何人? “他是什么身份?”她问。 “你难道不知?”云飞天反问。 孟小梳摇了摇头,面上露出狐疑之色。 “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云飞天笑了笑,他看得出来,孟小梳并未说谎。 “你不打算告诉我?”孟小梳继续追问。 “既然你已猜到,我不会告诉你,那为何还要问?”云飞天说着,蹲下身,伸出手,捏住那昏迷不醒的卢义的脖颈,将他的头“咔嚓”一扭。 这种死法虽然不会见血,但需要极大的手劲。 “干庆帮又要换帮主了。”孟小梳感叹道。 这个帮派,她是听说过的,在外头名声很大,内部却是从不安宁。在卢义之前,曾有过两任帮主,其一被人下毒杀死,其二被叛徒供出行踪,变成了一具悬挂在城门之上的尸首。 卢义当上帮主之后,凭借出众的头脑,残酷的手腕,以及无人能近身的金钟罩铁布衫,使得干庆帮的内乱,平息了足足五年。 云飞天不置可否,拍了拍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若要找我,去同福客栈便是。” 孟小梳嘴角一牵:“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几炷香,告诉我只要点燃这香,你就会立刻出现。” “有这种奇物?”云飞天笑着问。他一笑,眼神就变得极为温和,眉宇间的神色,与顾致远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原本以为有,既然连你都不知道,那应该是没有的吧。”孟小梳撇嘴说道。看来,前世看的那些小说,大多数是杜撰的。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山洞,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施展轻功,各奔一方。 先前,王老太被那赵春芳推了一把,应该受了些伤,需木老人再次出手,拿出些草药来,替她医治才行。孟小梳边走边想。 (本章完) 第35章 一语成谶 第35章 一语成谶 回到铺子时,王老太已躺下睡着了。赵春芳那一推,虽没伤到她的筋骨,但留下了大片淤青。 见并无大碍,孟小梳就没进玲珑空间找木老,而是去药铺买了些伤药,拿给张碧兰,要她帮王老太涂在患处,想来至多过个三五天,淤青应该就能消退。 “幸好老太太没事,不然你和黄大哥,岂不是要找那赵婶拼命?”张碧兰替王老太掩上房门,一脸后怕地对孟小梳说。 “黄大哥?”孟小梳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姐这是在称呼赵叔。 “其实将铺子记在黄大哥名下,也是可以的,毕竟那位九公子不是孟山人氏,万一以后回京去了,这铺子可就没主了。”张碧兰思忖着说。一开始,她还以为顾致远,是这附近的富家公子,后来才晓得,他从京城来的。 孟小梳忽然联想起了,云飞天之前说的那些话。时至如今,她对顾致远的了解,仅限于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姓名,细细想来,自己对这人未免太过轻信。 而这张大姐,比自己更容易轻信。 王老太与黄叔虽然都是心善的,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张大姐则是个外人,而且王老太手腕很硬,行事为人都极有主见。若将酒铺记在黄叔名下,万一以后有什么变动,张大姐或许根本说不上话。 “王老太太和黄大叔是一家人,当时我想着,如果将铺子放在黄大叔手里,似乎对你有些不公,所以才没有这么做。”孟小梳解释道。 “这……”张大姐顿时明白了几分,两条微蹙的柳眉,缓缓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说,“果然还是小梳想得周到,我这脑子啊,就怎么也想不到这些。” 孟小梳也是微微点头:“张大姐,我刚刚说的这些,你最好不要在老太太和黄叔面前提起。” 有些话,虽然不是坏话,但也不能当面说,否则难免不被人听出些别的意味。 “这是当然。”张碧兰笑着说。 “对了,这里都安顿好了吧?”孟小梳打量四周,随口问道。铺子楼上,总共也就三间房。王老太、黄叔、张大姐一人一间。看来,自己还是得去乐之客栈,不能与他们同住。 “放心,都安顿好了。那黄大哥是个勤快人,日里就制齐了桌椅板凳,还添了几床新被褥。”张碧兰说。 孟小梳见铺中之事,不用自己操什么心,便塞给她一些散碎银两:“酒肆开业,难免要添置些东西,你拿着以防万一。” “这怎么行呢?”张碧兰顿时急了,连连摆起手来,“上次那金子,我还没动呢!” “金子是留着以后用的,这些银子你还是拿着吧。” “哎呀,再这样,大姐可要和你翻脸了。” 一个要给,一个不接,二人我推你让地打起了“太极”。孟小梳武功不错,但遇到这种事情,就有些头疼了,推让了半天,只得作罢:“好吧,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乐之客栈找我就是了。” 张碧兰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一路将她送到客栈前,才颠着小脚回铺子去了。 回到房间,孟小梳紧紧关上了房门。从玲珑空间中,拿出上次在段泰那儿盗来的金条,一一敲碎了,准备趁着夜色,偷偷放入这附近的贫困人家。 其一,在大山里,整块整块的金条,并不方便用出去。若是碰上那种没脑子的,直接送进当铺换成银钱,只会被人当做盗贼抓进监里。这样一来,好事岂不是变成了坏事? 其二,金条数量有限,总共也就几十,如果每户人家送一条,加起来才做了几十件好事,在孟小梳看来,这样太亏。 敲敲打打了半晌,终于将金子碎成了百来块,自己只需留下几块,剩余的都能拿去济贫。 夜行装之类,孟小梳是没有的。好在普通青衣,在夜色中也是一样效果,再用黑布蒙上面,便极难被人认出了。 孟山脚下一共才几百户人家,这一次,几乎家家户户都送到了,当然,除了那些高墙碧瓦的商户,和小有私财的官吏。 忙了半宿,摸摸空空的两袖,孟小梳顿觉浑身疲惫,在街上信步走着,忽然发现,自己已来到段府前头。 不知段泰那贪官,知道小金库失窃后,是否加强了防备。 她倒不急着再次去盗,还有好些玉镯放在玲珑空间内,没有脱手。不是她不想脱手,而是这里地方不大,一共才五家当铺,老板应当都与段泰熟识,一旦拿去当掉,很容易被发觉。 云层厚重,不见月光,空气有些燥热,似乎正孕育着一场雷雨。 孟小梳双足一顿,坐到墙头,吹着夜色中那有几分沉闷的风,目光一扫,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那两道熟悉的人影。 她所在之处,与段泰的后院,只有一墙之隔。院中那两道人影,一是段泰,一是顾致远,二人在小亭中对坐,竟又在饮酒。 想起上次行窃时听到的对话,孟小梳鬼使神差地走近了些,坐在屋嵴上,竖起了耳朵。可惜原本沉闷的风,逐渐变得狂躁起来,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遮盖了顾致远与段泰的对话声。 眼看一场大雨将至,她只得快步回到客栈。 三更半夜,正门当然是不能走的。出来时,走的就是窗户,回去也是沿着墙壁,翻窗而入。 打着呵欠躺到床上,她不经意地,猜测起了顾致远与段泰对话的内容。想着想着,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狐疑:“天色这么晚了,况且分明快要下雨,这两个人怎有如此雅兴,在亭中饮酒?” 皱眉瞧着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天花板,天花板似乎幻化成了顾致远那张欠扁的脸,宽额,长眉,算得上天庭饱满,眼睛明亮得异乎寻常,只是眼角略微有些细,笑起来时,从侧面看像个女子。 “只要你这家伙没有酒后吐真言,暴露身份就行。不然,段泰若知道你只是个冒牌货,本大盗恐怕也要受到牵连。”自言自语地喃喃了几句,孟小梳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将一语成谶。 (本章完) 第36章 关押 第36章 关押 自言自语地喃喃了几句,孟小梳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次日,天刚亮,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孟小梳正睡得迷迷糊糊,刚一醒转,就见三五个官兵破门而入。为首的那个,正是不久前在孟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称呼段泰为姑爷爷的瘦高个儿。 “哟,又是你!”瘦高个也认出了孟小梳,趾高气扬地朝身旁挥了挥手,“来人呐,把这个刁民给我抓起来!” 孟小梳坐起身来,忽然联想起初遇云飞天的画面。 那日,她也是睡得香甜,朦胧中忽然被人吵醒,而后就看到了云飞天,再而后,便是一群官兵气势汹汹地撩起纱帐,想要来抓人。这场景,与今日何其相似? 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昨日是和衣而睡的,无需起身穿衣。下床穿好了绣鞋,她不满地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有顾致远在,这孟山脚下,应该无人敢在她面前造次,这帮家伙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敢擅自闯入她的房间,难道就不怕被段泰责罚? 然而,瘦高个儿的回答,却是令她大吃一惊:“当然是段泰,段大人派我们来的。” “他?”孟小梳愣住了,一时没有回过神。 “你那同党顾致远,已被抓获了。敢骗我们段大人,哼,同他一起去吃牢饭去吧!”瘦高个儿恶狠狠地说。 闻言,孟小梳不由得柳眉紧蹙——原来是顾致远那边出了差错!难道他的身份泄露了? “这不是孟姑娘吗,你们定是误会了!”乐之客栈的掌柜急急赶来,段知府当初叮嘱过他,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责任他可担当不起。 “我们奉命办事,哪里来的误会不误会,你个老不死的,少多管闲事?”瘦高个儿手一扬,厉声说道,“走,回衙门去!”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将孟小梳带出客栈,掌柜的站在一旁,急得干瞪眼。 街上的行人均听到了动静,站在外头探头探脑地瞧着热闹,你一眼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孟医女犯了何事?”一个大娘好奇地问。 她身旁那妇人,不耐烦地伸着懒腰说:“这谁知道呢,一大清早招来官兵,扰人清梦,真是该死。” “我早就说过,这人身上有古怪吧!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高超,说不定是妖怪变的。” “放你的屁,女妖不都是貌美如花的吗,怎么这孟医女脸上就有疤?” 孟小梳隐隐约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只觉十分好笑,嘴角忍不住轻轻一扯。若是不想去衙门,即刻便能逃走。这帮官兵才三五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她并不想逃,她想知道,顾致远到底闹出了什么大事。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若真被关进大牢,也不知吃不吃得消。 衙门离这里不过一两里路,所经之处,众人均是对她指指点点。这其中,有一张脸笑得分外张狂,这人就是赵婶,赵春芳。 赵春芳哪里会操持什么家业,被休之后,才发现手头已没剩几个钱。只好来镇上的当铺,当掉几件首饰,换些银钱花花,哪晓得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哎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你这小蹄子,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她冲上前去,扯开嗓门儿,得意地大喊。 孟小梳冷冷瞟了她一眼,懒得做声。同这种蠢人多费唇舌,纯粹是自取其辱。 赵春芳见她不理会自己,叫嚣得更是凶了:“小蹄子,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不是有九公子撑腰吗,现在怎么窝囊了,一声也不敢吭了?” 那领头的瘦高个儿不耐烦了,狠狠瞪向赵春芳:“吼什么吼,你也想进大牢吗?” 赵春芳立刻蔫了,讪讪地咳了一声,挤出一个笑容:“敢问官爷,这孟小梳犯了什么事呀?” “什么事都不关你的事,快滚开,好狗不挡道!”瘦高个儿皱着眉头吼道。若是平时,他倒是极乐意跟她说说,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可今日,姑爷爷段泰特地嘱咐过,要快些将这孟小梳带进衙门,不得出任何差错,他也就没这个闲心扯东扯西了。 赵婶碰了一鼻子,愤愤地让到一边,盯着孟小梳远去的背影,既幸灾乐祸,又咬牙切齿。 来到衙门后,段泰并没露面。直到瞧见四周那粗木栏杆、阴湿稻草,以及蓬头散发的犯人时,孟小梳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带进了牢房。 她可不愿不明不白地被关押,当即回头,厉声问道:“为何抓我,罪名是什么?” “罪名?我姑爷爷抓人,可从不需要罪名,你那同伙将他骗的好惨,他不杀了你们泄愤,已是大仁大义了!”瘦高个儿拿出钥匙,打开一扇牢门,将她重重推了进去。 里头很是阴暗,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不知何处在漏水,传来“滴滴答答”的微响。 “小梳姑娘,是你吗?”顾致远熟悉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当然是我,不是我难道是鬼?”孟小梳忍不住朝他犯了个白眼,虽然这里一片黑暗,他决计看不见,“你倒是说说看,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昨夜,我与段泰闲聊饮酒,不知不觉就伶仃大醉,今日一醒来,就发现身在这牢房之中。”顾致远站起身来,走到孟小梳身旁,语气甚是歉疚。 不过,孟小梳并无原谅他的意思。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现在好了,酒后吐真言了吧?他定是从你的醉话中,听出了你不是九公子,这才将你抓了起来。” “原来如此,到底还是被识破了。”顾致远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他若是单独被关也就罢了,可还连累了孟小梳。 “之前你说,段泰原本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因为你爹的缘故被贬到孟山。若是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不会放过你了。”孟小梳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本章完) 第37章 争吵 第37章 争吵 “之前你说,段泰原本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因为你爹的缘故被贬到孟山。若是得知了你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不会放过你了。”孟小梳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他还不知,但或许很快就能查到。”顾致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孟小梳,有些话堵在喉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个办法出去吧。”孟小梳与其说是在对顾致远说话,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到底要不要将玲珑空间的事告诉顾致远?要不然,把这个小白脸打晕了拖进空间,这样他便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她思忖的同时,顾致远也在踟蹰,有些事,或许在这时说出来才最好,他不想让孟小梳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小梳姑娘,我有话要告诉你。”顾致远的眼神甚是认真。 光线昏暗,孟小梳近在眼前,却只是一道朦胧的影子,五官只有大致轮廓,脸上的疤痕也似乎淡了许多,唯独那双眼眸,无论在何处都如此清亮。顾致远看着这样的她,忽然一阵无言。 孟小梳并未察觉他此刻的神色,一心只想着该如何出去,咬咬牙,极快地伸出手来,在他脖颈上重重一击。 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有些模糊,顾致远只觉眼皮变得有千斤重,当即晕倒在地。 “总算摆平了这个小白脸。”孟小梳撇了撇嘴,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闭上了双眼。出乎意料的是,睁开双目的片刻,竟然依旧在这阴湿的牢中。 奇怪,这是为何? 她大吃一惊,干脆把玲珑坠攥在手心,可依旧是毫无反应。 难道这玩意儿也会有失灵的时候? 自从发现玲珑空间后,孟小梳就带入过许多东西,也带出过许多东西,若是这空间不能容纳除自己以外的人,那为何先前黄老太能入内? 或许,是这坠子排斥顾致远。孟小梳想了想,看了一眼昏迷在一旁的顾致远,抬脚走到角落,尽量离他远些,而后再次捏紧了坠子。 可惜,玲珑坠似乎已脱离她的控制,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启。 这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孟小梳嘲讽一笑,丧气地蹲下身来,坐在那不知有多少年岁的稻草上。 地上的顾致远呈大字型,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诧异。 孟小梳扭过头,不去看他的脸。时至如今,若她还未发现自己的心思,那就真是个傻子了。一直以来,对于顾致远,她都是极力避开的,仿佛一旦靠近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事实上,即便是脚步一直后退,深渊也丝毫未曾远离,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只有咫尺之距。仿佛影子,无法躲避,无法逃离。 这家伙究竟有什么好?论长相,云飞天胜他不止一筹,论脾气,无论怎样刁难,他都是笑意吟吟,从来不曾发怒。然而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却总能让自己大为恼火。 孟小梳皱了皱眉,极力将已经跑远的心绪拉扯回来。 事实上,她该担心的不止自己和顾致远,还有张大姐、王老太、黄叔和弟弟孟文卿。顾致远的事情穿帮,势必会对酒肆有所影响,还有,那李进财并不是个善人,听说自己被抓,定会将孟文卿赶出乐之客栈。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该死,若是能进玲珑空间,好歹还可以在水墙中,看一看他们究竟过得好不好,可现在,却只能坐在这地牢里着急。 事实证明,孟小梳的猜测是对的。她一被抓,孟文卿就被李进财叫人扔出了客栈,酒肆倒是没有被强令关门,可张碧兰、王老太和黄仰勤,连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那房主见他们颇为可怜,才没将他们扫地出门。 开张在即,却出了这样的事,黄仰勤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张碧兰也被吓得手足无措。 王老太却是颇为镇定,一直在房中养伤,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直到幸灾乐祸的赵春芳,特地上门嘲讽:“黄仰勤,你不是挺有能耐吗,不是一纸休书把老娘给休了吗?现在那九公子和孟小梳垮了,你知道怂了,知道后悔了?” “出去!”黄仰勤铁着脸不去看她,休妻之后的这几日,他非但没有丝毫后悔,反倒越来越疑惑,自己当初,为何会娶赵春芳这个女人。 若是可以重来,即便是带着母亲上街要饭,也不入赘赵家,受这么多年的窝囊气。 “哎哟,还长胆子了,敢跟我叫板了?”赵春芳见他面色铁青,心中越发得意,“我偏不出去,你能怎么着?你娘呢,把她给我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现在还有脸没脸。” “没脸的分明是你吧!”就连性子一向温和的张碧兰,也实在听不下去了,快步从楼上走下来,“我活了几十年,见过上门致歉的,也见过上门提亲的,可从没见过上门撒泼的!” “嚯!你个死了丈夫的扫把星,居然还有脸教训我?你和黄仰勤的那点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赵春芳愤愤地指着张碧兰的鼻尖,她一直不明白,自己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丈夫,怎会突然吃了秤砣铁了心,拿给自己一纸休书。后来竟女儿赵菱菱随口一说,她才记起这张碧兰来。 “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碧兰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不禁气得浑身发颤。 “若不是你这狐狸精勾引了黄仰勤,他哪有胆子敢休了我?”赵春芳恶狠狠地问,声音故意放得老大,想让左邻右舍都来听听。 “你胡说!”张碧兰脸色煞白。 黄仰勤也是气上心头:“没凭没据,你骂谁呢?” “大家快来看看,这对狗男女一唱一随,好生恩爱啊!”赵春芳冷笑着说。 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知道张碧兰和黄仰勤贤惠老实的,帮这二人说着话,也有不了解内情信以为真的,骂骂咧咧地附和着赵春芳。 (本章完) 第38章 幸灾乐祸 第38章 幸灾乐祸 “都给我散了,没见过泼妇撒泼吗?”王老太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她虽然年纪已老,头发花白,但气势还是很足的,这一吼,人群顿时散了大半。 “你儿子在外头,和小寡妇乱来,你个当娘的,居然还有脸在这里骂我泼妇?”赵春芳一见王老太,就像打了鸡血,手指直点,唾沫横飞。她并不是不想与黄仰勤和张碧兰吵,而是在她眼中,王老太才是幕后主使。 被休之后,她的脑子似乎比平时灵光了不少,想着孟小梳怎么说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哪儿来那么多鬼主意?按理说,黄仰勤休妻,应该是这王老太出的主意,孟小梳只不过是个帮着跑腿的罢了。 这样一想,怒气也就转移到了王老太身上。 “老妇我敢发誓,我儿子从没和人乱来过,不然断子绝孙,天打五雷轰!赵春芳,你敢不敢发誓?”王老太粗着嗓门吼道。 未散去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赵春芳。 赵春芳自然是不敢发誓的,断子绝孙她倒是不怕。其一,她没儿子,只有赵菱菱一个女儿;其二,即便赵菱菱生了儿子,那也不是她的孙子,而是她的外孙。可五雷轰顶,她就打心底里怕了,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这誓言应验了,可如何是好? “你们看,这泼妇吃瘪了!”有人尖声说道。 赵春芳急急回头去看,想要找这说话的人好好较量较量,可惜她平日里结的仇家实在太多,只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却想不起究竟是何人,更没从人群中找到那人的脸。 “就是,赵春芳是个什么东西,她说的话怎能信呢?”又一人说。 “她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啧啧,被黄仰勤休了,所以想来报复呢,故意往人黄仰勤和张寡妇身上扣屎盆子。” “可不是吗?”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均是将矛头对准了赵春芳。 赵春芳越听越气,恨不得一张张撕烂他们的嘴,恰在此时,酒肆的门“砰”地一声关了。关门的正是王老太,将栓子拴紧,拍拍手上的灰尘,缓缓往楼上走去。 “娘,这生意不做了?”黄仰勤在她身后问。 “都闹成这样了,还做什么生意,关门大吉,过几天安稳日子再说。”王老太扶着把手,慢慢地爬起了楼梯。张碧兰见了赶紧去扶,一路将她扶进了卧房,边走边说:“这赵春芳也太过分了,小梳姑娘一被抓,她就赶来幸灾乐祸!” 王老太并没接她的话,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碧兰啊,你觉得我家仰勤,怎么样啊?” 张碧兰的脸立刻红了:“老太太,您说什么呢?” “你刚死了丈夫,仰勤又休了妻子,一个贤淑大方,一个老实能干。本来呢,我是有意要撮合你们的。”王老太说着,叹了口气。 张碧兰听头半句时,还在暗暗欣喜,听到这后半句,心顿时凉了一截:“老太太,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若是你能做我黄家的媳妇儿,我是很高兴的,仰勤他爹在天之灵,也定会倍感欣慰。可惜今日经这赵春芳一说,事情恐怕就不能如此了。”王老太紧紧握着她的手,再次沉声叹气,“如果赵春芳没有来闹,倒还好,眼下她都已经将谣言散出去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人会相信的。要是真让你们在一起,左邻右舍的,哪个不会在背后嚼舌头?” “您……您说得对。”张碧兰点点头,面色有些黯淡。 她从前住在黄家对面,与黄仰勤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后来黄仰勤入赘了,她也嫁人了,二人再未有过什么接触。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逐渐鲜活起来,她发现自己常常不由自主去注意这个老实人,他性子好,又是个木匠,有一门扎扎实实的手艺活儿,今后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对王老太颇为孝敬,对自己也是极好。盛饭时,总把面上那些稍硬的、底下起了锅巴的,早早地盛到碗里,将中间那些较软的,盛给自己和王老太。 “碧兰,你也别难过。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说什么虚的了,你若真是想嫁给仰勤,等过个半年一年的,谣言淡些了再说。你那女儿,我会当成亲孙女儿看待。若你能给我黄家生个男丁,便能告慰仰勤他爹的在天之灵了。”王老太说着,抹了一把眼泪。 当年若不是她病重,儿子黄仰勤也不会去赵家倒插门。老黄家只有这么一点血脉,却入赘到了别人家,改姓赵春芳的姓氏,成为赵家名义上的“儿子”。这些几十年来,她一想到此事就心中不安,深感愧对死去的丈夫。 如今儿子终于休了赵春芳,如果能娶一个好妇人,生个一儿半女的,她便别无所求了。 入赘的事,她当年也听说过,自然就猜到了王老太心中的念头,柔声劝道:“老太太,别难过,事情会好起来的。即便……即便黄大哥今后娶的不是我,我也高兴。” “傻孩子。”王老太慈祥一笑,边笑边叹气,“仰勤要是娶了你,那是他的福气。我躺下休息一会儿,你一会儿多做点菜,晚上提点吃食,去牢里看看孟姑娘。” “我问过了,不是说不准探视吗?” “只要有银子,哪有什么不准探视的理?”王老太脱下布鞋,慢慢躺到床上。那日经赵春芳一推,她的腰腿直到现在还是有些疼。 “可惜孟姑娘如今不在,否则让她弄些灵丹妙药来,一下就能好了。”张碧兰替王老太捻了捻被角,语气甚是难过。 “吉人自有天相,孟姑娘会撑过来的。”王老太说。她心中虽无多少把握,但孟小梳这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了她一种命硬、福厚之感。那眼底的镇定、嘴角的笑容,使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令这小姑娘一蹶不振。 “哎,希望如此吧。”张碧兰摇了摇头,为孟小梳感到惋惜,“多年轻,多心善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被抓进大牢呢?那段知府,定是弄错了。” (本章完) 第39章 有没有被打蠢 第39章 有没有被打蠢 事实上,并不是段泰弄错了,而是这一切,本就是他故意为之。 那夜亭中饮酒,段泰见顾致远,因为孟小梳的缘故而闷闷不乐,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来撮合他俩。毕竟几年前遭人陷害,被贬到这穷乡僻壤,做九品芝麻官,他一直极为苦闷。若能解九公子的忧,帮九公子的忙,何愁不加官进爵,荣华富贵? 眼下的情形,实乃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落花是九公子,流水则是孟小梳。 怎样才能让这孟小梳喜欢上九公子?方法倒是有很多,最简单的是日久生情,可这样一来,便体现不出自己的作用了。 段泰左思右想,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让他们一同吃点苦、受点难不就行了? 常言道,患难见真情,虽然这个“情”并不是指男女之情,但感情之事,应该也是如此,一男一女遇上点挫折,互相扶持帮衬着,说不定就慢慢对上眼了。 而这刻意安排人吃苦受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一旦方法不好,极容易办砸。思量了良久,段泰决定,让这二人受一受牢狱之灾,一来这里的监牢均归他管,二来将他们关在一个牢房之中,地方狭小,整天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孤男寡女看来看去的,自然会产生些莫名的情愫,说不定事情就这么成了。 而喝得醉醺醺的顾致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牢房之中,还以为段泰这贪官被人买通了,所以才将自己监禁起来。直到见到孟小梳,再回想起饮酒时,段泰意味深长的那句“在下定会帮公子赢得美人心的”,才恍然明白,眼下的处境,应该与这贪官的馊主意有关。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这猜测告诉孟小梳,就被她一掌拍晕了。 牢房内,苦恼地看着昏迷了大半天的顾致远,孟小梳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拿捏好力道,才使得这人久久未醒。 该不会将他打出什么毛病了吧? 若真是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小白脸变成傻子了,便不会再来烦自己了。她撇嘴想着。直到躺在干草上眯了一会儿,醒来之后,仍发现顾致远纹丝未动时,才猛然慌了神。 “喂,死尸!”她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猛扇他的脸,然而此人依旧毫无反应。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还是有的,只不过很是微弱。 难道真的出事了? 完了,若是他变成了植物人,自己岂不是……岂不是会功德全无?没了玲珑空间,没了水老人与木老人的帮助,该如何对付皇帝与太子,以及那心如蛇蝎的皇后? 孟小梳心急如焚,眉头像是要拧出水来。听闻掐腿侧的软肉,是最能产生痛觉的,便咬了咬牙,在他腿侧狠狠一捏。 “啊!”顾致远忽然发出一声嚎叫,猛地坐起了身,面色通红。 “你醒了?”孟小梳心中一喜,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的神色。 “嗯,我醒了。”顾致远只觉双颊微微发烫,连带着心跳也快了几分。 他早已醒来,原本只想看看,自己若是昏迷许久,孟小梳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哪晓得她竟捏鼻、扇脸,而且还在腿侧掐了一把。 “多说几句话来听听,看有没有被我打蠢。”孟小梳嘴角微牵。 顾致远生平第一次如此尴尬,快步走到牢门边,伸手去端地上的水和吃食:“小梳姑娘,你渴吗?” “不渴。” “饿吗?” “不饿。” “那……吃点东西吧。”顾致远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定要说些什么才行,否则脸上热度将始终无法散去。 “你真被我打成笨蛋了?”孟小梳忙站起身,抬手探向他的额头,只觉那里的温度高得吓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我没事。”顾致远连连摆手,幸而这牢房之中十分阴暗,孟小梳看不清他此刻慌乱的眼神,“对了,我之前为何昏迷了过去?” “这……或许是牢房中空气太沉闷,你从小锦衣玉食,一时间水土不服,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孟小梳随口编道。 虽然明知她说的不是真话,但顾致远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言语间,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可是看在你是个老人家的份上,才放你进来的。”一个粗犷的声音说。 “谢谢官爷,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另一个声音甚是耳熟。 “张大姐?”孟小梳急忙走到牢门前。 来人有三个,一个是身着吏服的牢头,一个是白发苍苍的王老太,后头跟着张大姐,手中提着个篮子。二人见着了孟小梳,均是满脸喜色。 “小梳姑娘,你没事吧,这里没有没有人欺负你?”张大姐隔着栏杆,握紧了孟小梳的手。她一个村妇,哪里经历过这等事?昨夜吃不香、睡不好地担心了整整一宿。此刻,眼下的青影还深着呢。 “我能有什么事,没人欺负得了我。”孟小梳笑了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孩子,你受苦啦!”王老太忙叫张大姐将篮子打开,从里头拿几个酱肘子,递给孟小梳,“这是在邀月楼买的,你最爱吃了,多吃点儿,可别饿瘦了。” 孟小梳莫名其妙一阵心酸,看着那喷香扑鼻的酱肘子,却丝毫没有胃口大开之感:“王老太太,谢谢你了。” “傻孩子,你以后就叫我奶奶吧,叫王老太太多生疏啊?”王老太慈祥一笑,见孟小梳神色复杂,便皱眉问道,“孩子,你怎么不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孟小梳摇摇头,想了想,指了指顾致远,“不过他好像病了。” “那是他活该!”王老太瞪了一眼顾致远。 来的路上,她将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这个“九公子”是个假冒的,将段知府、孟小梳,以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活该在关在这里吃牢饭! 可孟小梳却是个不知情的,凭什么要将她一并关押?这一点,王老太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再理。可那段泰本来就是个昏官,近些年断过不少冤案,跟他讲道理,是决计行不通的。若是送些钱财去贿赂吧,家中又困顿,哪里拿得出? “算了,事已至此,怪谁也没用。”孟小梳苦笑着说。 “说够了吧?说够了就快走,他俩是重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不远处传来牢头不耐烦的催促声。 “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夜里冷,可别着凉了。”王老太叮嘱了几句,与张大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本章完) 第40章 我就是九公子 第40章 我就是九公子 待王老太和张大姐走远,坐在干草上的顾致远,忽然沉声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虽然这里很是黑暗,但孟小梳仿佛看到了他脸上的认真之色,一想起他脉脉的眼神,心中就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毛:“什么事?” “事实上,我就是九公子。”顾致远说。 “你是烧糊涂了,还是在说真话?”孟小梳正色道。 若顾致远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段泰是故意为之,可段泰为何要故意为之,这其中难道有自己不知的隐情? “我说的,是真话。我的确是九公子,之所以会到孟山来,是要替人查一件事。”顾致远凝视着她虽近在眼前,却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语气中是难得的认真。 “替什么人,查什么事?”孟小梳追问。 “替一个你不知道,比知道好的人,查云飞天之事。”顾致远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目,仿佛想从中瞧出一些什么,无奈却是什么都未能瞧出。 孟小梳不禁皱眉:“你是在说绕口令吗?” “其实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顾致远微微叹道。这叹息中暗含一丝萧索,与他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气度极为不符。 “哦?”孟小梳心中一紧,她忽然发现,这人的城府,比自己想象的深许多。 “在京城时,元宵佳节上,我们曾见过一面。孟山脚下相遇,风吹起你面纱的一刻,我便认出了你。”顾致远剑眉紧锁,他知道孟小梳有自己的秘密,可他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我是来查云飞天之事的,本以为,会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直到见到你,一切真相,就都大白了。” “什么真相?”孟小梳心头涌现浓浓不安,事情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难道这顾致远,是一直潜藏在身边的敌人?那为何云飞天,不对自己加以警告? “你在京城时,云飞天在京城,你来到孟山脚下,不日,这里就传出了云飞天劫官粮的消息。而且,那日太子的人好不容易发现了云飞天的行踪,一路追赶,竟追到了你的闺房。”顾致远越说越快,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你这是何意?”孟小梳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这人竟然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孟家遗女孟茜心,而且似乎还晓得,那劫官粮之事与自己有关。可他之前,为何一直不动声色,眼下在牢中,为何又要将一切说出来? “你杀野兔的刀法,我见过,若不是几年如一日的训练,根本不会那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顾致远闭紧了双目,像是有什么事情摊开了摆在面前,却不愿去承认,“你就是云飞天吧?” “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孟小梳提起的心终于落了地,抬手在他脑门上,狠狠扇了一掌,“二货,蠢材,小白脸,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闻言,顾致远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的欣喜似要满溢而出:“这么说,你不是?” 若她是云飞天,自己迟早会因为身份的缘故,站到她的对立面,成为她的敌人。若不是,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废话,我当然不是!”孟小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看来,你是太久没经过我这‘专治脑残掌’的治疗,所以病症才越来越严重了。” 顾致远像是没有听见她的嘲讽,满脸笑意地喃喃自语:“不是就好……” “究竟谁派你来查云飞天的?”孟小梳问。好歹云飞天也是三皇子,他的安危,关系到她的复仇大计。 “既然你不是,就更不用知道了,知道了反而会有危险。”顾致远认真地说。 “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孟小梳撇撇嘴,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揪下来,好好瞧瞧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对了,那段泰既然知道你是九公子,为何还要将你关押在此?” 顾致远沉默良久,忽然发现有些极为简单的话,却比什么都难以说出口,好半晌,才叹道:“或许是因为你。” “因为我?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孟小梳大惊失色,要真是这样,那一直以来,她都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不是,那日我与他饮酒,告诉他我对一个姑娘十分着迷,奈何那位姑娘,对我丝毫不在意。”顾致远定定看着孟小梳,面色依旧温润玉如,目光中却多了一抹执着。 孟小梳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后来呢?” “他说,他会想到办法帮我。”顾致远说。 孟小梳的脸,几乎抽搐得有些变形了,绕了无数个圈子,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关押在此:“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小梳姑娘,实在抱歉,我并没想到他会出此下策。”顾致远的语气甚是诚恳。 孟小梳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方才那话中之意,脑海中像是有一团乱麻,心头尴尬得难以复加,环顾四周,见王老太和张大姐带来的那酱肘子,还裹着油纸静静躺在地上,便拿在手中大口吃了起来,不愿再去理会顾致远。 顾致远的眉头越皱越紧,起身夺过那被啃了一半的酱肘子,定定地直视孟小梳的双眼:“你为何总是一味逃避我?” 孟小梳这才发现,自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在这种近距离的对视中,可谓毫无优势。 “要你管?”她愤愤地伸手去抢,双手却被顾致远用一手攥住,丝毫动弹不得,当即诧异地瞪大了双目——这小白脸的力气,怎会如此之大?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厉声问。 “一个在乎你的人。”顾致远回答。 孟小梳冷冷一笑:“你在乎的,恐怕是我的身份吧。若我是云飞天,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若你是云飞天,我就再不回京城。你在孟山,我就在孟山,你在别处,我就在别处,不让你遇到任何危险。”顾致远一字一顿,目光太过明亮,几乎要将她灼伤。 孟小梳咬了咬下唇,脸色有些苍白。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眼前这幅模样。或许是想过的,或许真如顾致远所说,她总是一味逃避。 (本章完) 第41章 不愿连累 第41章 不愿连累 在孟山脚下的这些日子,与赵婶斗、与赵菱菱斗,开酒肆、买地契、劫富济贫……有喜有怒,有惊有险。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忘记身份,忘记过去,不再报仇。 可父亲与兄长午门斩首的血腥一幕,只在最深的梦里出现,将她从这庸碌而平凡的日子中,一次次惊醒。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愿连累你。”她将视线从顾致远脸上移开,凝视着不远处的黑暗。 “我不怕被你连累。”顾致远微扬嘴角,“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即便是有一百个秘密,也不会难倒我,吓退我。” “可我不想让你搀和。”孟小梳银牙紧咬。 “可我偏要搀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能救你。”顾致远脸上笑意吟吟。 “你!”孟小梳被这人气得要死,愤愤地甩开他的手,坐在稻草上,“不要烦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无妨,我不烦你就是了。”顾致远也坐了下来,与她隔着一肩之距。 孟小梳努力将脑海中的烦思杂绪一扫而空,静静分析起了眼下的情形。若那段泰真如顾致远所说,是有意为之,那自己便不用担心太多。可万一不是呢,王老太她们定然也会受到牵连。 想了想,她心念一动,朝外头喊道:“牢头,牢头!” “干什么?”那牢头大步走了过来,横眉冷眼地看着孟小梳。 “我要吃饭。”孟小梳双手环抱在胸前,表情拽上了天。 “这不是饭?”牢头指了指地上那两只碗,碗里只有四只窝窝头,是孟小梳和顾致远一天的吃食。 “太硬了。”孟小梳不满地摇头道。 “你当这是哪儿?这是牢房!有你挑三拣四的份儿?”牢头没好气地吼了几句,转身离去。 孟小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那段泰是个心细的,或许是怕事情露馅,所以才早早地吩咐过这牢头,不能对自己和顾致远优待。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顾致远的猜测,并不是事实。 这一日,吃完肘子之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孟小梳,只好啃起了那硬邦邦的窝窝头。顾致远虽然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但也丝毫不嫌弃,反倒吃得极为香甜。 入夜,二人均是有些困倦。 顾致远看了看呵欠不止的孟小梳,不动声色地将那稻草,分作了相距甚远的两堆,自己躺在较少的一堆上。 孟小梳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里仿佛有根看不见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侧身睡在较多的那堆上,心中百转千回。闭上双眼,眼前就出现顾致远那张温润的笑脸,始终挥之不去。渐渐地,她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容,极浅,好似微风轻抚水面带来的涟漪。 打更的人在牢房外走过,将夜风从街头带到巷尾。 此时已是初秋,虽是和衣而睡,但顾致远仍觉得有些寒冷,况且脑海里思虑万千,根本无法入眠,索性坐起了身,静静凝视着已安然入睡的孟小梳。 月光从高高的小窗中洒下,恰好落在她的脸上,使那鸦羽的睫毛投下两道浅影。 她脸上的疤痕,本就是对枯叶草过敏所致。这阵子事情繁杂,忙碌之下竟忘了涂抹枯叶草汁,此时,疤痕已消退了八九分,而且似乎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淡。 朦胧的月光下,这张睡脸宛若一个梦境,那光洁如瓷的额头,淡若烟云的长眉,以及弧度姣好的脸颊,尤其是嘴角微弯的那一缕浅笑,简直美到令人不敢相信这是真实。 顾致远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痴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心想:明日就让那牢头把段泰叫来,将自己二人放出去吧。 夜风极冷,从小窗灌入,吹得他微微打了个寒战…… 次日,孟小梳醒来后,顾致远还静静睡着,缩膝侧躺,眉头微蹙,似乎在睡梦中思索着什么。 已有人将今日的吃食送来了,依旧是四个窝窝头,似乎比昨日的要小几分。孟小梳三下五除二干掉一个,腹中仍是空空,正欲吃第二个,忽然听到一声呻吟。 转目一瞧,睡在稻草上的顾致远,依旧是双目紧闭,嘴唇的颜色有些发白,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你怎么了?”孟小梳赶忙上前摸他额头,被烫得吓了一跳。前日,她见顾致远与段泰在亭中饮酒,回去之后,自言自语了几句“不要暴露身份”之类的话,结果次日,顾致远就因此事被抓入了牢中;昨日,她信口说顾致远定是病了,一觉醒来,竟真见他身体不适,额头发烫。 难道自己真是传说中的乌鸦嘴吗? 孟小梳急忙从衣角撕下一缕,用墙角水罐中的水浸透,敷在顾致远的额头上。 头上忽然一凉,顾致远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你发烧了,这次是真的。”孟小梳说着,将窝窝头拿来过来,“饿不饿,吃一点?” 顾致远摇摇头,他只觉太阳穴不停在跳,跳一次,就痛一次,浑身更是热得不行,恨不得浸到凉水中才好。 “不吃就饿死算了。”孟小梳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上这么说,双手却是慢慢将一个窝窝头撕成小块,喂到他嘴边。 顾致远勉强吃下了一些,眼皮足有千斤重,神智越来越迷糊。 在京城时,他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谓从没吃过什么苦头。来孟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山贼,逃亡中与侍卫李无涛失散,饥肠累累地在山野中行走了数日,直到看到孟小梳挖的陷阱中,那两只大眼瞪小眼的野鸡时,才生起火来饱餐了一顿。 倒不是他武功不高,身手不好,而是抓猎物的确是个技术活儿。 经过那几日的颠簸,他的身体已是有些虚弱,调养了一阵,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哪晓得又被关入了牢中。 此时正值初秋,夜间有些寒冷,这稻草哪里比得过被褥?只一夜,就令他染上了风寒。 谢谢旧时微风拂旧城°的支持。 (本章完) 第42章 染上风寒 第42章 染上风寒 “快来人,九公子病了!”孟小梳朝外头大喊。 那牢头磨蹭了半天,才走了过来,不耐烦地问:“又是怎么回事?” 孟小梳急急地说:“九公子病了,你快去通知段泰。” “病了就病了,关我何时?还有,段知府的名字是你能随便叫的吗?”那牢头的口气十分不善,言语间,满脸络腮胡一抖一抖,看起来甚是凶恶。 “九公子根本没犯什么事,这整件事,都是段泰与九公子在开玩笑,你若是不赶紧把大夫请来,害九公子出了什么差错,段泰一定会怪罪于你!”孟小梳恶狠狠地说。 “是……是吗?”那牢头半信半疑。这件事,的确是有几分古怪,一般都是先审案再关押的,可这一次的案子却是审都未审。而且,之前从未有过将男女犯人关在一处的先例,难道真如这小姑娘所说,是段知府在与这九公子开玩笑? 如果是还好,万一要是不是,自己岂不是没事找骂?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孟小梳见他还是不信,心中不由得有些急了,“我问你,将我们关押之前,段泰有没有吩咐你什么?” “这个……”牢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段知府叮嘱我们,对待你们,要像对待其他犯人一样,不能让你们看出任何不对来。” 孟小梳连忙说道:“这不就是了!他的确是在和九公子开玩笑,因为想让这玩笑看起来真实一些,害怕我们发现端倪,所以才这样叮嘱你。” “好像……好像是有几分道理。”那牢头挠了挠络腮胡,心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事情真如这小姑娘说的,自己不去通报知府大人,岂不是就惹上大麻烦了? “你等着,我去把段知府请来。”他说。 孟小梳松了口气,静静坐到顾致远身旁。 他的脸因为发烧,而红得有些异样,呼吸极不均匀,时而快,时而慢,如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孟小梳的心。 “该死的小白脸,怎么突然就病了?最好快点好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孟小梳一边用手指点着水,沾湿他干裂的嘴唇,一边喃喃地说。 没过多久,那牢头就回来了,孟小梳急忙站起身,大声问道:“大夫来了吗?” “来个鬼!你个小丫头片子,竟敢骗老子,害老子无端被知府大人骂!”那牢头满腹怒火,长眉竖起,指着孟小梳的鼻子说,“段知府说了,你们两个是重犯,就算病死在牢中,也不得请大夫!” “什么?”孟小梳心中一凉,难道顾致远所说的,根本就是假话? 什么真正的九公子,什么段泰的馊主意,这些一听便知,是胡编乱造出来的理由,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就信以为真。 “还有,段知府下了禁令,以后没人能来看你们!”那牢头说着,偏过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声“晦气”。今日牢中本来好端端的,偏偏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恰好知府大人身体不适,自己一去就触了霉头,月末的银钱,恐怕要被克扣不少。 孟小梳本想着,可以借王老太和张大姐来探视的机会,请她们去买些药,给顾致远吃。牢头的这话,对她而言无异于一记重拳。她身形一晃,咬了咬牙,定了定神,才没颓然坐倒在地。 这下该如何是好? 看着身旁高烧不退的顾致远,她再次握紧了胸前的玲珑坠。哪怕是带着顾致远,消失在这牢房之中,被众人当做妖物,她也必须将他救出去。 可惜,玲珑坠依旧毫无反应。 恰在此时,不远处响起一阵说话声。 “头儿,这人要来探监。”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探视谁,带足了银子吗?”牢头问。 “银子是足够的,只是不知你有没有命收。”一人回答。 这最后一道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孟小梳心念一动,忽然记起一个人来——李无涛! 那日,在与赵婶争地契之事时,她和李无涛见过一面。若没猜错,这人就是顾致远的贴身侍卫,他定是晓得顾致远被抓入了牢中,所以才铤而走险来劫狱的。 果不其然,外头很快就传来牢头的闷哼声,随即,一人拍着手上的灰尘,大步走了过来,正是李无涛。 之前,孟小梳还觉得,这人的长相有些妖邪,不像男人,而像女人,给人一种古怪之感。此时再看他,却是觉得再顺眼不过,或许是因为那眉宇间的忿然,给他增添了不少阳刚之气。 李无涛一眼就瞧见了躺在稻草上的顾致远,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会事?” “他在发烧,你快将他背出去看大夫。”孟小梳说。 李无涛点了点头,依言将顾致远背起,往外头走去。孟小梳跟在后头,没走几步,就瞧见那牢头和狱卒,四仰八叉地晕倒在过道中,看起来,应该是被点了穴道。 一旁摆放着几件衣裳,应该是这些狱卒的。他们在狱中,穿的都是统一的衣物,有嫌麻烦的,便带着便装来了,好随时替换。 “换上他们的衣服。”李无涛说。 孟小梳拿起一件青色长衫,披在身上,将头发弄散,梳成男子般的一束。 李无涛则替顾致远裹上一件袍子,用灰尘将他的脸涂脏。此刻,顾致远昏迷不醒,浑身发烫,温度高得吓人。 “段泰究竟在搞什么鬼?”孟小梳扣好长衫,疑惑地问。 “待见了面,你自己问他吧。”李无涛的声音有些冰冷。要不是他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从所住的客栈翻窗而出,或许也会像顾致远和孟小梳一样,被关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救人了。 “你抓到了段泰?”孟小梳忽然发觉,事情似乎越来越古怪了。 李无涛摇头道:“迟早的事。” 来时,李无涛已解决了狱卒,因此这一路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出了衙门,三人直奔酒肆,来到门口时,恰好碰到提着篮子正要出门的张大姐。 张大姐见了他们,不由得大吃一惊,差点没叫出声来。孟小梳赶紧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四人一同走进酒肆,将门拴好。 腾讯文学(腾讯书城、云起书院)的书友们,请看这里:临近春节,固定一更。咳咳,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每天多40推荐票,加更一章,多80推荐票,再加一章~每人每天有三票哦,尽情砸来吧,把糯米淹没吧~ (本章完) 第43章 好好算算这笔帐 第43章 好好算算这笔帐 “小梳姑娘,你们……你们这是逃出来的?”张大姐疑惑地问。 孟小梳点点头:“不用怕,我不会连累你们。只不过顾致远,也就是九公子,在狱中得了急病,这才想借你的地方,给他医治一下。” “哎,哪里的话,若不是你和九公子,哪来的这间酒肆?”张大姐连连摆手,她最怕的就是孟小梳跟自己见外,“就让他在这里歇息吧,需要买什么药,说便是了,由我去买。” “碧兰,谁来了?”王老太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是小梳姑娘!”张大姐没敢大声说,稍微压低了嗓门。 “什么?”王老太的耳朵显然不太好使,一时间竟没听清。 “是我。”孟小梳说着,快步走上楼去。 李无涛背着顾致远,也上了楼。张大姐跟在最后头,她见平日里总是处变不惊的孟小梳,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慌乱,便知道这事情应该较为棘手。 “是你们?”王老太被吓了一跳,见他们这幅样子,就猜到定是从狱中逃出来的,立刻打开房门,让李无涛将顾致远放在床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受了风寒,正在高烧。”孟小梳柳眉紧蹙,说道,“张大姐,麻烦你去帮我抓些退烧药来。” 张碧兰连忙点头,拿了些银钱,出门往药铺去了。 “我去把段泰抓来。”李无涛转身也要出门。 “等等!”孟小梳拦住了他,“待给顾致远喂了药,我同你一起去。” 药很快买了回来,然而煎好之后,问题就来了。 “小梳姑娘,九公子昏迷不醒,这药可怎么喂呀?”张大姐犹豫着问。 孟小梳咬了咬嘴唇,沉默半晌,说道:“拿漏斗来。” 张大姐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很快地找了个出来。 孟小梳将漏斗的下半段,固定在顾致远牙齿中间,把药一杓杓吹凉了,倒在上头,用这种法子喂给顾致远喝。 张大姐看了一会儿,觉得颇为新奇,笑着说:“小梳姑娘,你真有办法。对了,你爱吃红烧鱼,还是吃回锅肉?今晚大姐做给你吃。” “不用了,随便吃点儿就好。”孟小梳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喂着药,不让药汁洒在外头。 “好嘞,我去买点好菜。”张大姐笑眯眯地推门出去了,孟小梳和这九公子,好不容易出来了,得好好庆祝庆祝。 李无涛一直站在一旁,沉默良久,忽然说了一句:“一开始,我还怀疑你是仇家派来的奸细。” “是吗?”孟小梳抬头瞟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十分奇怪。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李无涛接着说。 “为何?”孟小梳有些好奇。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有些东西,从细节处便能判断出来。”李无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可惜,九公子已与别的女子定下了亲事。”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孟小梳撇了撇嘴。 李无涛提醒道:“因为与他定下亲事的那个女子,不是好相处的人。” “与我何干?”孟小梳依旧是神色不惊,端药的手却是微微一抖。 “你……”李无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嗯,我听到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孟小梳喂完最后一杓药,放下了碗,“走。” “去哪儿?”李无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找那段泰好好算算今天这笔帐。”孟小梳冷笑着说。 …… …… 此时,段泰正坐在小金库中,细细地瞧着那些今日才收入库中的小金佛。 金佛共有九尊,约手掌大小,尊尊均是笑容可掬。 “果然是出自京城名匠之手,一看这做工,就晓得定是价值不菲。”他将眼睛眯成了缝,啧啧地说。 “的确是很不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谁?”段泰猛地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神色淡淡的脸,“是……是你?” “当然是我,不是我,难道是鬼?”孟小梳挑了挑眉。 段泰先是一愣,随即怒道:“上次这里失窃,难道是你干的?” 外头分明有家丁把手,孟小梳是怎么进来的? 他急急环顾四周,想要大声呼救。但忽如其来的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这手的主人,正是与孟小梳一同前来的李无涛。 “没错。”孟小梳点点头,面上带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上次,我只在你这儿盗走了二十二只玉镯,十八根金条,和六七根银条。不过这次,你可就没那么走运了,因为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唔唔……”段泰死命挣扎,一张满是横肉的脸涨得通红。 孟小梳拿起他面前的那几尊小金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出自京城名匠之手,果然很是精致。说说看,是何人赠予你的?” 李无涛冷笑着,凑在段泰耳边说:“最好不要大呼小叫,在你将家丁喊来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将你杀死十余次。” 段泰浑身一颤,背后冷汗直流。 李无涛这才松开了捂住其嘴的手,另一只手,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紧贴住他的脖颈。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若是将我惹恼了,可……可别吃不了兜着走?”段泰软绵绵地威胁道。 “看来你还真是不开窍。”孟小梳走到他跟前,反手一掌噼向他的肩膀,只闻“咯噔”一声微响,那是筋骨错位的声音。 李无涛当即再次捂住段泰的嘴,将他那哭天抢地的哀嚎堵在了喉中。 孟小梳的嘴角,微微一牵:“审讯的方法,我会很多种,不过已是好久都未用过,不介意在你身上练一练手。”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李无涛板着脸问。 段泰疼得天昏地暗,只恨自己没有昏厥过去,哪里还有胆子说不,赶紧连连地点起了头。 李无涛松开手,却没移开匕首。那寒光闪烁的利刃,直直抵在段泰的喉结之上,使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张狂。 “这小金佛,是……是七公子送的。”他哆哆嗦嗦地说。 “七爷?”李无涛的面色,陡然凌厉了几分,“他要你对九公子做什么?” “他要我将九公子囚禁在牢中,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放出去。”段泰看了一眼孟小梳,又看了一眼李无涛,怯懦地问,“你们真是九公子的人吗,该不会……该不会是七公子派来试探我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孟小梳的神色始终淡漠,仿佛不是在逼供,而是在讨论今日该吃什么饭菜,“现在你已落到我们手中。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哪里那么多废话?” (本章完) 第44章 贴身侍卫入监牢 第44章 贴身侍卫入监牢 段泰惊惧万分,忙不迭地点头,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几乎快要瘫软成一滩水:“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绝不多嘴,绝不多嘴……” “一开始,你是出于好意,才将九公子和我一同抓入牢中的?”孟小梳问。 “一开始的确是,小人敢用性命起誓。”段泰举起手来,便要发誓。 “不用了。”孟小梳摇摇头,她大致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无涛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顾致远被抓入牢中,是因为段泰的馊主意:“为何是出于好意?” “这个你无需知道。”孟小梳皱眉说道,转而继续问段泰,“后来,那个七公子,就找上了你,说要你假戏真做,将我们关押起来,不得释放,对吗?” “对,那都是七公子吩咐的!小人也没有办法,不按着他的吩咐去办,小人是会人头落地是啊……”段泰的冷汗,已将衣服全然浸湿,眼巴巴地看着孟小梳,希望她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你告诉我,七公子是什么人,九公子又是什么人?”孟小梳问。 “等等,这个你无需知道!”李无涛急急地打断了她。 “事到如今,我必须知道,究竟是何人在与顾致远为敌。”孟小梳坚持道。 “不可!”李无涛厉声拒绝,丝毫并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 “那你决定怎么做,将段泰杀了吗?否则,我定会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孟小梳撇嘴道。 段泰一听她这么说,双腿颤抖得越发厉害,只差没跪地求饶:“这位大侠,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蹒跚学步的儿子,还不想死啊……” “你有个蹒跚学步的儿子?”孟小梳笑着问。她分明记得,段泰的儿子,是个年近二十的花花公子,因为风流成性的缘故,在这孟山脚下“名声”极为响亮。 “这……只是顺口一说罢了。”段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行,我不问也可以。毕竟这是顾致远的事,我才懒操这个心。”孟小梳淡淡地说。方才,自己一定是神经错乱,才会去关心顾致远的安危,这人是死是活,与她有何关系? 李无涛先是微微颔首,认真地说:“多谢小梳姑娘谅解。”而后转目看向段泰,问道:“七公子的人,现在仍在孟山?” “应该是在的。”段泰回答。 “九公子已被我劫出牢房,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与九公子站在一边,一同骗那七公子的眼线,二是出卖九公子,然后被我送去阴曹地府。”李无涛将脸凑到段泰面前,恶狠狠地说。 不得不说,他一板起脸,就好似变了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凌厉,就连孟小梳也暗暗吃惊。 “小人……小人当然是站在九公子这边,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卖九公子!”段泰又抬手作发誓状。 “收起你那副令人作呕的样子,”李无涛面露厌恶之色,握紧匕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我会扮作九公子,住进牢中,你需得假装今日劫狱之事没有发生,待七公子的人走了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看来李无涛十分了解那七公子,知道七公子十分谨慎,对段泰这种风吹两边倒的角色信不过,于是派了自己人来监察此事。听李无涛话中之意,那被派来的人,不确保事情已被办妥,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孟小梳想。 “好,好,好!”段泰一连说了三个“好”。可以保住性命,能不好吗? “不过,我对你并不怎么放心,所以……”李无涛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拔掉瓶塞,倒出一颗圆熘熘的药丸,弹入段泰口中。 段泰只觉一个异物,顺着喉咙滚了下去,诧异间被口水呛到,连声咳嗽起来。 “这毒药的名字,你无需知道,总之,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七日就会毒发身亡。这七日,够你将七公子派来的人骗走了吧?”李无涛沉声问道。 “够了,够了!”段泰边咳边说。此时此刻,他敢说不够吗? “既然如此,孟姑娘,那我们走吧。”李无涛看了看孟小梳。 孟小梳点点头,双足点地,眨眼就消失不见。段泰仰头一看,这才发现屋顶的瓦片,不知何时被揭开了,形成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穿过的大洞。 李无涛身形一动,也从那里离开,只留下冷汗淋漓的段泰,面色惨白。 之后,李无涛果然穿上了顾致远的衣服,代他进了监牢。他们二人,身高体型相差无几,在脸上抹些草灰之类,远远一看,的确是如同一人。 或许,李无涛之所以会成为顾致远的贴身侍卫,正是因为他们十分相似,必要时,可以让侍卫冒充主子去吃苦受难,甚至赔上性命。这样想着,孟小梳忽然对李无涛有了些许的同情。 她没有再去牢中,那七公子的目标,本就只有顾致远一个,她何苦要凑这个热闹? 那段泰,自然是怕得心颤胆寒,立刻软硬兼施地叮嘱狱卒,不得将今日的劫狱之事透露出去。 当夜,张大姐愣要打地铺,让孟小梳睡床。黄叔也是睡在地上,将床让给了病中的顾致远。孟小梳恭敬不如从命,总算睡了个安稳觉。顾致远的高烧,喝了药之后就退了不少,食欲大开也是,面色红润许多,呼吸重新变得均匀。 事情似乎平息了,只可惜,那玲珑空间,仍是无法进入。 躺在床上,孟小梳静静琢磨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玲珑坠,也会出毛病?若真是这样,自己一直以来,依靠着这件宝物,倒是太轻率,太疏忽了。 次日,天还未亮,她就换了一身粗布青衣,作男子打扮,去同福客栈,找那云飞天。之所以要趁天黑,是因为这镇上的人,大都晓得她被关进了大牢,若是明目张胆地四处走动,未免太说不过去。即便是装扮成这幅模样,她也还是担心会被人认出。 树上的鸟儿,都还睡得正香,想来街道上,应该是没有人的。 孟小梳脚步匆匆,全然没有料到,自己会撞见一个熟人。 (本章完) 第45章 易容之术 第45章 易容之术 那人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看起来十分憨傻,正是许久不见的李狗蛋。 见李狗蛋远远走来,孟小梳也不避让。若这人认出了自己,她正好可以看看,他会露出何种表情;若是他没认出自己,不正说明,这身装扮发挥了作用? 就在即将与孟小梳擦肩而过时,李狗蛋的眼睛忽然一转,定定地瞅着她的脸,停下脚步不走了。 “师父?”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看来女扮男装,还是很容易被识破的,孟小梳撇了撇嘴:“有什么事吗?” “真是你?”李狗蛋面露惊喜,但这惊喜只表露了一瞬,就被浓浓愧疚代替。那日,他听信了赵菱菱话,想要用诡计娶孟小梳,现在想来,真真是鬼迷了心窍。 “好久不见,近来如何?”孟小梳笑着问。 “俺……俺过得还好,师父你呢?”看着孟小梳清亮的眸子,李狗蛋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孟小梳打量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金子,塞到他手中:“拿去将房子休整休整,学一门手艺,好好过日子。” 这是她不久前对李狗蛋的承诺,现在,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兑现之后,不会再与这人扯上半点关系。当时,若不是她有玲珑坠在手,恐怕就稀里糊涂地被扣上了屎盆子,落得个下贱的坏名声。这里民风淳朴,有了“失贞”这种罪名,就是被浸猪笼,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这事是由赵菱菱而起,可李狗蛋也是其中帮凶。一想到当时他一脸老实相,眼不眨心不慌地说着慌的画面,孟小梳心底,就一阵恶寒。 李狗蛋欢天喜地接过那碎金子:“师父,你肯原谅俺了?” “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去吧,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师父。”孟小梳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去。不出一会儿,天就会亮,她还有事要做,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李狗蛋拿着金子,欢喜了半天,待想明白孟小梳这后半句之意时,才忽然慌了神,抬头一看,街道上哪里还有孟小梳的身影? 云飞天所在的同福客栈,位于南街。 南街是镇上最不繁华的街道,铺子极少,大多开门开得晚,关门关得早,生意比不上其他几条街。 掌柜的坐在桌后,嘴上打着呵欠,手里拨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闷声问道:“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孟小梳神色微变,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 一来,她的脚步十分轻灵,近似于无声,一路走来,连鸟儿都未惊飞半只。而这掌柜的,手头分明正做着别的事,竟能不动声色地发觉她的存在;二来,这人双目始终盯着算盘,一直未曾抬头看她,怎晓得她是个女子?况且,她今日还特地作了男子打扮。 似是感觉到孟小梳诧异的目光,那掌柜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有些苍老的脸,将方才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孟小梳说。 “哦?找何人?”掌柜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再次拨弄起了算盘,满脸倦意,睡眼朦胧,时不时地拿起毛笔,蘸着墨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看样子,应该是在记帐。 但孟小梳知道,他不是在记帐。 “你是何时接手这店的?”她问。 “姑娘好眼力,我上个月月末,才接手的这家客栈,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掌柜脸上的睡意一扫而空,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孟小梳淡淡一笑,说道:“你的桌子,左手边被磨得光亮,右手边却有擦不去的陈年垢印,显而易见,经常在这桌子上算帐记帐的,是个左撇子。而你用的,却是右手。” “没错,先前的掌柜,的确是个左痞子。可姑娘是怎么猜出,我就是店老板?说不定这家店,只是换了个新掌柜,而不是换了个新主人。”掌柜继续问道。 “因为我已经认出你了,云飞天。”孟小梳凝视着他的双眼,缓缓说道,“一个人的脸若是苍老,手定然也是苍老的,下次易容,记得将双手也修饰修饰。” 以云飞天的财力,买下南街的一个小小客栈,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南街的店铺,常常易主,即便是他今后离开孟山,将客栈关门大吉,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过,令孟小梳觉得奇怪的是,他为何要买下一个客栈?难道打算,在这里定居不成? 掌柜微笑道:“孟姑娘果然不同凡响,一来就将我识破了。” “说实在的,我很想跟你学一学,你可否教教我?”孟小梳一本正经地问。 穿越之前,她就对易容术十分感兴趣。水姨倒是会易容,可却不愿教她,大抵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虽然她是被水姨抚养长大的,一身的武功,也是水姨慢慢教会的,但水姨并未将她当做亲人,经常有意无意地将她疏远、冷落。或许,在水姨看来,一个合格的杀手,并不需要亲情的温养。 “好,我可以教你,若你肯陪我进京,医治我父皇的话。”云飞天正色道。 “你的记性不太好,”孟小梳的嘴角,扬起了一丝极淡的笑容,“上次你提出时,我并未拒绝。” “但我不觉得,你不拒绝,就代表有多真心实意。”云飞天道。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最好不要请我去,否则后果可就严重了。”孟小梳并不是在开玩笑,她见到皇帝这个仇人,定会怒上心头,一气之下将他杀了也说不定。 “我不勉强人。”云飞天说。 易容术使得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呆板,也使得孟小梳猜不透,他此时究竟存着何种心思。从第一次见面起,这人就变成了她心中的一个谜。 “你这人倒是极为有趣,明明是个皇子,却当起了劫富济贫的大盗。而且,只需用一张黑布蒙面,就谁也认不出你了。”孟小梳嘲讽道。 “因为我平时都戴着一张痴傻的面具,因此那黑布才能发挥作用。”云飞天认真地说。 孟小梳明白,他口中的“痴傻面具”,并不是指易容之术。云飞天的真实身份,是三皇子殷亦禅,一个出了名的“傻子”。平日里,定是装出一副呆呆的样子,应该极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表情。 人的五官中,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往往是眼睛。云飞天装傻时的眼神,自然与此时极为不同。两种不同的眼神,两种不同的神色,因此,一张蒙面的黑布,对他来说,便足够掩饰容貌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精明的人,却会在那山洞之中,被干庆帮的帮主使诡计扣住命门。看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本章完) 第46章 同福客栈 第46章 同福客栈 “你来找我,所为何事?”云飞天问。 “并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七公子到底是何人。”孟小梳说。 “九公子没有告诉你?”云飞天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你嘴里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心里却将此事看得极大,否则也不会早早起床,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来这客栈中找我。” 孟小梳一阵无言,的确,她担忧顾致远的安危,怕他惹上不该惹的人,引来摆脱不掉的麻烦。只不过,她从未承认过这种担忧,更不愿让旁人知晓自己的这种担忧。 “你易容易得毛躁,心思倒是极为细腻。”她无奈地摊了摊手。在云飞天面前,任何掩饰,似乎都是徒劳。 “你平时大大咧咧,心思不也极为细腻?”云飞天指了指桌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人大多是矛盾的,只不过你身上的矛盾,似乎要比常人明显得多。” 孟小梳又是一阵无言。云飞天说得没错,前世,她作为杀手,已被水姨训练得足够冷静,足够冷血,然而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时,言行举止却常常像个孩子。 今生,那个冷血的自己,被封存于心底,她一心渴望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当然,这种平静安慰只是相对的,她并不介意与刁妇斗智斗勇,将贪官、奸商玩弄于鼓掌之中。若能耍耍小聪明,做做小生意,时不时地坑一坑顾致远这种冤大头,便再好不过了。 可她是孟家遗女,无法逃脱复仇的命运,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渴望,时常在心头交织缠绕,变成一团团理不清的乱麻。可恨的是,无论哪种,都是真真实实的自己,都让她无法舍弃。 云飞天的声音,将她从层层思绪中拽了回来:“对了,你说你想知道七公子的身份,但我不能告诉你。连九公子都未跟你说,我自然更不该说。” “你与他站在一边?”孟小梳猜测道。 “我不站在他们任何一边。”云飞天又低头拨起了算盘,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无异于在对孟小梳下逐客令。 “所以说,我偷偷摸摸来了一趟,却什么都没弄明白?”孟小梳面露苦笑,她知道,在云飞天这种人嘴里,是套不出任何消息的。他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即便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除非,用某些事情来威胁他。 她眼珠一亮,说道:“你的算盘,算的似乎不是一般的帐。” 云飞天的手指,忽然停滞了一下,抬头看着她,没有做声。 “你算的数目,不仅太多,而且太大,一个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小客栈,决计没有这么多收入和支出。若我没猜错,这恐怕是人命帐吧?”孟小梳接着说。 云飞天依旧没有说话,面色变得有些冰冷。 “我知道,你在想要不要将我杀了灭口,可是你不会,因为你还欠我好几条人命,我孟家的人命。”孟小梳不动声色地说。 “你想怎样?”云飞天终于开口。 “告诉我,七公子是什么人。”孟小梳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深邃如井。 霎时间,云飞天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另一道熟悉的人影,一直停在半空中的双手,忍不住微微一颤,语气也失去了原有的沉稳:“一个大人物的第七个儿子罢了。” “那个大人物,共有多少儿子?”孟小梳继续追问。 “太多,记不得了。”云飞天说。 这话是真是假,孟小梳判断不清,挑眉说道:“这么说,顾致远是那人的第九个儿子?” “没错。”云飞天微微点头。 “他们为了争夺财产,或者地位,所以彼此陷害?”孟小梳的声音中,忽然多了一丝玩味。 “没错。”云飞天再次微微点头。 “好了,我懂了。”孟小梳嘴角一牵,“打搅了,告辞。” “以后没有什么大事,不要来打搅就是了。”云飞天埋头记帐,淡淡地说。 走出客栈,天还未亮,启明星高高挂在头顶,天空辽阔无边,月光异常皎洁。孟小梳踩着影子,回到酒肆,心中猜测着,这行侠仗义的云飞天,此次究竟又将哪方势力列做了敌人。 这几年,他对付了不少逼良为娼的青楼妓院,弄垮了许多害人不浅的赌场,许多贪官因他的洗劫而落马。有些聪明的,即便是被劫也不敢作声。因为一旦被朝廷知晓,后果便绝不止是破财这么简单,极有可能会被罢官、抄家,甚至问斩。 说起来,这人的存在,倒是对江山社稷极为有利。可愚昧无知的朝廷,却一直都在通缉他。 若他今日算的,真是人命帐,那孟山附近,恐怕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孟小梳一边想,一边轻手轻脚地回到房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打地铺的张大姐,依旧熟睡着。天色还很暗,况且手边无事可做,和衣躺下补补眠,也是好的。她想。 没过几日,孟小梳的猜测,就有了答案。 云飞天的目标,竟是那经常出没的山贼。据说这一次贼窝被捣,山贼死的死,散的散,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少贫苦百姓家,都被偷偷放入了珠宝和银两,日子越难过的,得到的珠宝和银两也就越多。 可惜自己未能同他一起,不然凭此功德,应该足以唤醒第三位老人。孟小梳想。 对了,功德! 难道玲珑空间关闭,与功德亏损有关? 她心念一动,细细回想起自己被关入大牢前,所做之事。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帮那时的赵叔,也就是现在的黄叔,拟好了一封休书。 难道是因为那休书?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亲,或许玲珑空间,正是因为此事才出现异样的。可自己如此行,并不是心怀恶意,而是想要让王老太和黄叔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虽然这样一来,就让赵春芳没了丈夫,赵菱菱没了父亲。 若真是因为此事,那自己该如何弥补,该不会还是行善吧?天知道这拆散一对夫妻,所消耗的善事是多少件。 孟小梳叹了口气,忽觉这玲珑空间,好似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善事对她而言,是一颗颗的糖果,若是自己给少了,或者抢了她的糖果,她就会不乐意,闹脾气,不再理会自己。 (本章完) 第47章 来了一笔生意 第47章 来了一笔生意 接下来,该如何行善? 劫富济贫,已劫了好几次。至于其他法子,孟小梳还真是没想到。就在她为此烦闷时,忽然无意中发觉了一件古怪的事。 张大姐每日都会出去买菜,按理说,去一趟菜市,只需要一炷香的功夫,可她每次花了两三株香的时间。 孟小梳平时是不会关注这种事情的,但好奇心一上来,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她不想悄悄尾随以探究竟,于是在吃饭时,随口问了张大姐一句。哪晓得,张大姐当即脸色绯红,盯着脚尖看了半天,始终没有做声。 黄叔也是面色尴尬,将平日里最不爱吃的莴笋,一连夹了三筷子。 这下,不仅孟小梳,就连王老太也看出了端倪,饭后立刻将他们二人叫到楼上,关上门说了半天话。 第二日,孟小梳从王老太嘴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黄叔要同张大姐成亲了。 原来,黄叔近日接了个木匠活儿,白日里,在雇主的院子里做事。张大姐去买菜,恰好要途径那户人家,每次都会故意放慢脚步,多瞅几眼黄叔,与他说几句家常话,或是在一旁帮着打打杂。 原来他们早就对彼此上了心,只不过旁人一直未能察觉。近日出了不少麻烦事,好不容易有了一件喜事,孟小梳自然是高兴得紧,可张大姐却是满面愁容。 孟小梳在她得空之时,直截了当地问过一次,得知张大姐有个女儿,叫李巧芳,在绣庄学刺绣,今年已有十一岁大,性子十分倔强。听说母亲要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成亲,当即就拉下了脸,说什么也不同意。 “这是你的事,不是她的事,她年纪小,你别往心里去。”孟小梳安慰道。 张大姐叹了一声:“可她毕竟是我女儿,她心里头难过,我自然也高兴不起来。而且她以后若是不认黄大哥这个后爹,黄大哥脸上也不好看啊。” 孟小梳想想也是,便问清楚了绣庄的位置,想去劝劝那李巧芳。顾致远本也想去,奈何他此刻本应被关在牢中,而且面容实在太打眼,几乎整个镇的人都见过,所以只好断了这个念想。 孟小梳的优势,则在于脸上有疤,平时均是蒙面出行,这镇上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就在她准备出去时,一个人找上了门。 这人是邀月楼的掌柜,之前与孟小梳见过几次,即便孟小梳乔装打扮了一番,他也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你不是……” “我知道,按理说,我应该在狱中,但段知府大人大量,将我放了出来。对了,这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你不要传扬出去。”孟小梳信口编道。 掌柜的点了点头,并未往劫狱这一方面想,问她说:“那日,你似乎有给我邀月楼供酒的意思,我老早听说,你的熟人在这儿开了个酒肆,恰好途经此处,就顺道来看一看。” 这掌柜的,也是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主。顾致远出事之前,他在孟小梳面前,一直自称“小的”,恭恭敬敬地唤孟小梳为“孟姑娘”。这次,却是一口一个“我”、“你”,态度虽不是有多不善,但较先前,却是有了较大的转变。 孟小梳转念一想,忽然记起那山贼的贼窝,已被云飞天捣毁。而给邀月楼供酒的人,是因着与山贼的关系,才得以合作如此之久的。早就听掌柜的提起过,那人的酒并不是十分的好。现在山贼垮了台,邀月楼应该是在另寻酒商了。 “你且喝一点我们的酒再说。”孟小梳招呼王老太,带着掌柜的品起了酒。 王老太最拿手的,是女儿红,张大姐最拿手的,是竹叶青。这两种酒,开张以来均卖得极好。 酒肆到现在,连招牌都还没挂上,掌柜这次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抱多大的希望。品了酒之后,却是大喜过望,赞不绝口,当即立下字据,要同酒肆试着做一个月的生意,若是没出什么问题,以后可能也会在这里买酒。 张大姐一听说,就高兴得不行,王老太却是个镇定的,将价钱议了再议,才签了那字据。待那掌柜的走后,就与孟小梳商量起来,想要收几个徒弟,一同酿酒。毕竟这邀月楼每月需要的酒非常之多,仅凭王老太和张大姐,只能提供极少的一部分,若把店面扩大,变成酒庄之类,这笔生意自然而然也会做大。 只不过,但凡生意都有风险。 收徒弟要十分谨慎,得挑人品好、手脚勤快、脑瓜子机灵的,万一遇人不淑,极有可能会出乱子。 而且扩大店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条街的店铺已经满了,只能去别街选址,搬迁往往容易带来生意的流失。好不容易得来的回头客,都习惯了在这里买酒喝,若是忽然搬去了别街,其中一部分人,极有可能会选择其他几家较近的酒肆。 孟小梳仔细想了想,暂时将这事压了下来,想先将张大姐的婚事办妥再说。 绣庄离这里不愿,走路一会儿就能到。孟小梳吃过午饭,在街边买了些糕点,行至绣庄,向一个管事的绣娘打听李巧芳。 正巧李巧芳跟着师父出去买布料了,孟小梳便在这儿等了一阵,好一会儿还未看到李巧芳回来,就闲来无事地四处走了走。没想到这一走,竟在小巷中看见了惨不忍睹的一幕。 那巷子十分老旧,四周的房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无一不摇摇欲坠。几个几乎衣不蔽体的孩童,本该是脸颊嘟嘟的年纪,却均是瘦成了竹竿,坐在巷中的几块青石板上,眼巴巴地看着路过的行人。 巷子深处,一只野狗嘴里叼着半个馒头,一路小跑而过。一个瘦得辨不清男女的七八岁小孩,跟在后头边哭边追,眼泪鼻涕挂了满脸,看那情形,竟是想要将野狗口中的馒头抢回去! 与狗争食? 孟小梳站在巷口,忽然有些手脚发凉。 上一世,被父亲遗弃之后,她过的何尝不是这种非人的生活?后来被水姨捡回了家,才得以填饱肚腹。 愣了片刻,她掏出带给李巧芳带的糕点,朝那几个坐在青石板上的孩童招了招手。 (本章完) 第48章 孤儿 第48章 孤儿 平日里,大抵也常有人给他们送吃食,孟小梳刚招手,那群孩子就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虽然一个个都盯着糕点直流口水,但却极为乖巧,丝毫没有争抢。 分完了糕点,孟小梳随口问其中一个年级稍大的女孩:“都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你们为何还不回家?” 女孩狼吞虎咽地吃完手中的糕点,挠了挠打结的长发,声音有些怯懦:“姐姐,我们没有家。” “你们都是孤儿?”孟小梳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女孩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孟小梳空空的双手,仿佛希望那里再多冒出几盒糕点来。 “你们共有多少人?” 孟小梳本以为,住在这里的都是些难以果腹的穷人,所以这帮孩子才如此之瘦。抬头一看,这四周果然连一个大人也没有,看来他们都是被遗弃在此的。 女孩偏头想了想,用手比了个一,又比了个五。 “十五人?”孟小梳问。 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孟小梳心念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那你能帮姐姐把大家都叫来吗?” 女孩又是乖巧点头,撒丫子跑开,唤起同伴来。不一会儿,孩子们都来到孟小梳面前,大的已有十二三岁,小的才五六岁,以女孩居多,男孩只有两三个。毕竟这封建社会重男轻女,若是生了男孩,一般的人家,是不舍得遗弃的。 孟小梳粗略打量了几眼,见他们的眼神均是干净澄澈得紧,没有一个是贼头鼠脑,少年老成的,而且并无身体上的残疾,只不过都太瘦弱了一些,如同豆芽,看得孟小梳一阵心酸。 “姐姐若是给你们地方住,让你们有饭吃,你们愿意跟姐姐走吗?”她柔声问。 闻言,这群孩子一齐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忽然雀跃起来。 “这是真的吗?” “姐姐,你是不是菩萨娘娘?” “姐姐,我想要吃饭,我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 孟小梳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们去南街的同福客栈,跟掌柜的说,是一个姓孟的姐姐要你们去的,要他给你们做些饭菜。” “我们去了,掌柜的会不会将我们赶出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怯怯地问。 “不会,不然姐姐让他好看。”,孟小梳说着,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并未对孟小梳的话过多怀疑,很快就兴冲冲地赶去同福客栈了。 孟小梳回身往绣庄走,暗暗猜想云飞天看到这群孩子时,会露出何种表情。想着想着,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人的脸。总是板着的,面部肌肉太不发达,应该多锻炼锻炼才是,惊讶或许能治愈面瘫,不是吗? 待她来到绣庄时,李巧芳已经回来了,经绣娘领着,来到孟小梳面前。 绣娘走后,孟小梳仔细地打量起这李巧芳来。 这是个五官极为清秀的小姑娘,小巧的鼻子、嘴巴,像极了张大姐,眉宇间的那抹英气,却与张大姐截然不同。孟小梳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这样的女孩不像当绣娘的材料,而像是能闯荡出一番事业,独自撑起一片天的。 “你是谁?”李巧英问。 “我是你娘的朋友,我叫孟小梳,孟子的孟,小鸟的小,梳子的梳。”孟小梳说。 “梦见一把小梳子?这名字真奇怪。对了,你是为了我娘的亲事来的吧?”李巧英眼珠一转,很快就猜到了孟小梳的目的。 孟小梳也不隐瞒,点了点头:“你娘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自己一人,难道有什么不好,为何偏要依靠别人?难道我今后当绣娘挣的钱,不够她的吃穿用度?”李巧英绞着手中的帕子,面色愤愤。 孟小梳顿觉这人极为有趣,张口问道:“你以为,你娘嫁人,只是为了生计?” “难道不是?”李巧英疑惑地反问。 “你爹生前,是不是常欺负你娘?”孟小梳猜测道。 李巧英的脸,立刻就黑了:“要你管?”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孟小梳并不与她计较,微微叹了口气,“你娘这次找的,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李巧英立刻反唇相讥:“你与我不过才见了一次面而已,怎么就知道我想象中的是什么人了?” “我就是知道,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赌?”孟小梳挑眉道。 “赌就赌,谁怕谁。”李巧英用鼻孔哼了一声,反正孟小梳说是这样,她就说那样,孟小梳说是那样,她就说是这样,无论如何,偏不让她赢。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男人十分霸道,你娘嫁过去以后,大事小事,几乎都得听他的?”孟小梳说。 李巧英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孟小梳知道她是故意的,淡淡一笑,继续说道:“而且还时常对你娘发脾气,让她难过。” 李巧英疑惑地看了孟小梳一眼,心想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但疑惑归疑惑,头依旧是摇成了拨浪鼓:“不是,当然不是!” 孟小梳权当没有听到她的话:“还有啊,他会欺负你娘,看不起你娘,连带着也看不起你。” 李巧英不再做声,双手捏得紧紧。 “你娘只能悄悄躲起来流泪,但又不敢与他撕破脸皮,因为这样一来,你们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孟小梳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大半。 她的话音未落,李巧英就皱着眉头吼了起来:“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来劝我?” “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你娘找的,并不是一个这样的男人。”孟小梳说。 李巧英见她面色十分恬淡,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声音便小了几分:“我不信,我还是不信。” “方才打的赌,好像是我赢了吧?”孟小梳并不急着说服她。 李巧英不说话,眉头紧锁,绞着手中的帕子。 孟小梳故意用轻蔑的语气问:“愿赌服输,难道你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才不是!”李巧英立刻回答。 “既然如此,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同我去看一看你娘。”孟小梳说。 李巧英原以为这人会刁难自己,不料她只是想让自己去看看娘亲而已,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我跟先师父说一声,一来,怕她找不到我瞎担心,二来,万一你是个人贩子怎么办?” 孟小梳忍俊不禁:“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何人?”李巧英好奇地问。 “你娘将来的婆婆,你可以叫她王老太太。”孟小梳说。 “哼,一定是个刁钻的老太婆。”李巧英抿了抿嘴,没好气地说。 (本章完) 第49章 很像年轻时的我 第49章 “很像年轻时的我” 李巧英来到酒肆时,张大姐正在收拾屋子,见女儿来了,大喜过望,忙从屋里头拿出糕点摆好。 黄叔这几日没接到什么活儿,在家中帮着张大姐扫扫地,擦擦桌子。他是个老实人,而且这是第一次看到李巧英,脸上满是憨厚的笑意,双手都有些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就是这人?”李巧英指着黄叔,小声问孟小梳。 “对,”孟小梳笑着点了点头,“是不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哼,比我想象的还要糟。”李巧英嗤之以鼻。 孟小梳早已料到,这女孩不会如此轻易认可黄叔,于是拉着她坐下,吃起了糕点。 张大姐坐在一旁,和李巧英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话,无非是说些刺绣的小窍门,和绣庄中的趣人趣事。黄叔与孟小梳静静听着,孟小梳还偶尔插一插嘴,黄叔却是始终没有说话,不时地看看张大姐,看看李巧英,脸上的憨笑始终丝毫未减。 李巧英一面说话,一面暗暗观察黄叔,见他的确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霸道,对这门婚事的反感,也就逐渐弱了下去。 王老太听见了动静,不一会儿就从楼上下来了,一见李巧英,就“哎哟”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这个小姑娘是谁,怎么和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你年轻时和我一样好看吗?”李巧英直视她道。 王老太见她目光异常明亮,眉宇间满是英气,便晓得这绝不是个好拿捏的面人。好在她本就没将王巧英想成好拿捏的,准儿媳张碧兰性子怯懦,儿子黄仰勤又憨厚老实,待自己撒手之后,这家中就没了能说硬话、头脑灵光的主,酒肆的生意,也不知会不会因此出现变数。 再说了,黄仰勤和张碧兰,年纪都已较大,能不能给自己生出个孙子来还是未知数。万一生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若这李巧英是可塑之才,肯听自己的话,多学学生意上的事,帮忙操持操持家业,倒也不错。虽然她今后总是会要嫁人的,不可能在这个家中留一辈子,但能帮几年总是好的。 王老太心中这么思量着,看向李巧英的眼神,也就多了一分欢喜,接过她的话道:“当然,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眼睛比你要大几分,鼻子却没有你这么挺俏,至于嘴嘛,和你一样机灵。” 李巧英顿时觉得这老太太极为有趣,一般的长辈,听到她方才那话,大抵会横眉竖眼,冷声训斥,可这人却是没有。 不过,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她暗暗猜测道。 “酒肆得有块招牌了。”王老太转目对孟小梳、黄仰勤和张碧兰三人说,最后,也看了李巧英一眼。 每每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事,无论大小,她总会先看向孟小梳,这是一种微妙的信任和肯定,似乎在表明,只有孟小梳才是这里能管事的人。此时,这种眼神也落在了李巧英的身上。李巧英不是个蠢人,见了她这目光,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几分,当下对这老太太少了几分生疏, “你们说,取个什么店名毕竟吉利?”王老太继续问。 张碧兰想起街那头有个贺家酒肆,便随口提到:“不如叫黄家酒肆好了。” “娘。”李巧英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张碧兰到底没有女儿心思敏锐,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觉得不妥。 黄家酒肆,意思就是,这酒肆乃黄家开的,如此一来,母亲将被置于何地?自己一个涉世未深的,都明白这个道理,母亲怎就不明白了?李巧英心中着实不悦,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 王老太却是瞧出来了,这李巧英之所以不愿意母亲再嫁,大抵是清楚母亲是个性子软的,怕她嫁了之后,连句话都说不上,于是讲道:“我看巧英的名字就很好听,叫巧英酒肆如何?”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想要打消李巧英的顾虑——在酒肆的招牌上,刻上你的名字,足以表达我黄家对你们娘俩的重视。你娘嫁过来,自然不会被亏待。 再者说,这门婚事,王老太已是十拿九稳。她信得过自家儿子的老实,也信得过张碧兰的贤惠,对这二人知根知底,晓得他们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子,决计不是惹是生非的主。在一起过一辈子,吵架的次数,应该用两只手就数得清。将来绝对不会发生,能导致这铺子更名的事,比如休妻、分家。 即便是事情往最坏的一端发展,这张碧兰因为一些什么原因,带着李巧英离开了黄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铺子的名字,又不是不能改的?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个笼络李巧英的小法子罢了。 “这……这怎么好呢?”张碧兰手足无措起来,好像无端受了别人的恩惠似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巧英酒肆,巧英酒肆……”黄叔念了几遍,点了点头,“行,挺顺口,又好记。” “巧英,你觉得好不好?”王老太问。 李巧英一听到她的提议,就愣住了,半晌都么回过神来。闻言“啊”了一声,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倒是好听,可这样一来,我娘不就铁定要嫁给黄叔了?” 王老太慈祥一笑:“难道不好?” 李巧英一边拿眼瞅着娘亲,一边说:“也不是不好,只是……” “那就这么定了吧,儿子,你今日就去将招牌做了。”王老太对黄叔说。 黄叔点了点头,他虽然说不出是为什么,但总感觉这门亲事成了大半,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李巧英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黄叔,目光里已没有了一开始的敌意,算是勉强接受了母亲要再嫁的事,端起茶盏抿了一起,悄悄向孟小梳问起了黄叔的名字和年纪。 孟小梳一一作答,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王老太留李巧英在酒肆中吃了饭,却没让李巧英见着顾致远。毕竟她再机灵,也只是个孩子。孩子的口风,总是不那么紧的,万一将此事不小心透露了出去,顾致远恐怕就会有危险。 说起顾致远,这几日也真是颇为苦闷。他一直呆在楼上,闲得无聊的时候,便拉着孟小梳下围棋。 孟小梳本不是个懂棋的,而且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哪晓得学着学着,忽然来了兴致,发现自己似乎在这一方面有特殊的天赋,输的次数越来越少,赢的次数越来越多,棋艺变得比顾致远这个老手,还要高明不少。 (本章完) 第50章 当我们的娘亲可好 第50章 当我们的娘亲可好 只不过孟小梳下棋的时间并不很多,近来,她在忙一件大事。 那群孤儿,已被她安置在云飞天的同福客栈中。南街的铺子向来就少,她想在那儿买下一块地方,建座酒庄,让这些孩子,跟着王老太和张大姐学学酿酒。 一来,她的钱财虽然不少,但毕竟还是有限的。二来,她不愿养吃白饭的人,更不愿让这帮孩子离了她,就要为生机发愁。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有让他们掌握一门谋生的手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为他们好。 孩子们听说能学东西,一个个兴高采烈,丝毫没有反对。倒是那云飞天有些不乐意,冷着脸说道:“快将他们带走,客栈的米饭,都快被帮饭桶吃光了。” 一个年级较大的孩子,凑在孟小梳耳边,小声说道:“掌柜的是在开玩笑,他其实可喜欢我们了。” “是吗?”孟小梳挑了挑眉毛,抬眼看着云飞天,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 “是呀,他还给我们每个人都取了名字呢。”女孩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云飞天一边记帐一边说,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我是嫌你们的名字太难听。” “才不是呢。”女孩瞟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小脸嘟嘟,那模样甚是可爱。 孟小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孟、君、颜!”女孩大声说着,似在为有个好听的名字而自豪。 “那她呢?”孟小梳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人小姑娘。 女孩咬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人的名字:“她叫孟飞雨。” “他呢?”孟小梳朝一个小男孩点了点下巴。 “他叫孟怀鸣。”这一次,女孩倒是回答得极快。 “都姓孟?”孟小梳问。 “对呀,因为掌柜的说,我们都是你的孩子。”女孩咯咯笑着说。 孟小梳脑门儿上冒出一排黑线——她的孩子?这个说法……还真是有些令人尴尬啊。 女孩见孟小梳不做声,还以为她不高兴,当即委屈地拉住了她的衣角,轻轻晃着,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你不想要我们吗?” “怎么会呢?”孟小梳伸手摸了摸她鼓鼓的脸颊,一颗心仿佛要融化。 “那你当我们的娘亲好不好呀?”女孩睁大了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啊。”孟小梳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掌柜当我们的爹爹好不好?”女孩指了指正拨这算盘的云飞天,一脸天真的笑意。 算盘忽然发出一声惊人的脆响,被口水呛到的云飞天,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我先走了。”孟小梳面露尴尬,看了一眼云飞天,竟发现他的双肩正不停抖动着。 “想笑就笑吧,憋着不嫌难受?”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抬脚走出了客栈。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色十分好。 她是个喜欢闲逛的,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孟山脚下。 她还记得,自己就是在这儿遇到顾致远的。那日,这厮吃了她的野鸡,说要赔银钱给她,掏出钱袋之后,才发现上边破了个大洞。 回忆起来,好像是昨日之事一般,实际上却已过去许久了。细细算来,她在孟山已呆了好几个月。来时还是艳阳高照,绿树葱葱,此时却是夏去秋来,树叶渐黄。 也不知有没有人,给那葬在乱坟岗中的父母与兄长烧点纸钱,燃几柱香。 孟小梳咬了咬下唇,心头涌出一股苦涩。正想着,不远处忽有一道疾风刮来,只见那茂密的灌木丛中,陡然冒出一支长剑,朝她膝盖直射而来。 她当即大吃一惊,弯膝一跃而起,这才险险躲过。 随即,一只受了惊的白兔,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远处。 “你们这帮家伙真没有,一群饭桶!”林中有人骂骂咧咧,听起来应该是个少年。 孟小梳大致猜到,是有人在孟山打猎,瞄准了方才那只兔子,却差点不小心射中了她。毕竟是无心之过,她也懒得计较,只不过心绪被搅扰,便懒得停留了,本想就此转身离去,谁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喂,你给老子站住!” 孟小梳回头一看,见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扮,手中拿着一把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弯弓,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臭,仿佛世间所有人都欠了他不少银两:“你吓跑了老子的兔子,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哦?”孟小梳微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你想怎么样?” 好些人陆陆续续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有几个是低眉顺眼的奴仆,也有几个是唇红齿白的富家哥儿,其中一个穿浅灰色绸衫的,凑在少年耳边说:“段少,这人是个女的。” 孟小梳从小就五感灵敏,自然听到了这句悄悄话,眉头当即微微一皱。 少年闻言,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孟小梳。 孟小梳今日穿着一身白衣,梳着男子发式,长相本就不属于娇媚的那一种,此时,烟云般的眉目透露出淡淡冷漠,被这身白衣一衬托,倒是有了几分不染凡尘的意味。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少年问道。脸上的笑容,真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令孟小梳心头一阵恶寒。 “与你何干?”她冷声反问。 “哎哟,性子够倔,我喜欢!”少年笑着拍了拍手,看着孟小梳就像看着一件落入陷阱的猎物。 “所以呢,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强抢民女?”孟小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苍蝇。她若转身就走,这里决计没有谁能拦得住。可她不愿就这么走了,好久没教训过纨绔子弟,手忽然有些发痒。 言语间,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段少,等等我……” 这声音很是耳熟,孟小梳的瞳孔微微缩了几分,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这人。 这人正是赵菱菱,依旧是一身粉裙,除了粉色之外,孟小梳从未见她身上,出现过其他颜色。 “是你?”赵菱菱一眼就看到了孟小梳,眼神立刻变得满是敌意,“你来干什么?” “你认识这位姑娘?”被称作“段少”的少年,将手中的弓箭,递给身旁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仆人。 (本章完) 第51章 打脸 第51章 打脸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前阵子,不是被你爹抓入牢中了吗?那个假冒九公子的人,就是她的同伙。”赵菱菱疑惑地打量着孟小梳,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脸上,眼神好似尖刀——这人脸上的疤,怎么也好起来了?看上去,似乎比自己还要漂亮几分,难道段少对她起了兴趣? 经过上次的地窖之事,赵菱菱被人看做是鬼上了身,本是难以找到一户好人家的,但脸上的疤痕消退之后,偶然遇到了这段少,一个如花似玉,一个高大俊朗,二人很快对上了眼。她倒是满希望段少能够娶自己,不过这段少家中殷实,是个花心的,并未对她付诸多少真情,只想快些将她骗到手,玩腻了就甩掉。 闻言,孟小梳嗤笑了一声:“我倒是谁,原来是段泰的儿子。” 段泰的儿子,听说叫做段一明,在这孟山脚下堪称一霸。云飞天劫官粮的事传开之后,几乎家家户户都希望,这位大侠能去修理修理这个段一明。 “怎么,你认识我爹?”段一明的面色有些疑惑,按理说,寻常人家的女子,知晓他的身份后,多半会有些胆怯。毕竟知府官虽小,但也惹不起。可这个女子,目光为何如此淡漠,难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正好玩腻了那些小家碧玉,来个大家闺秀也不错。他想。 孟小梳嘴角一牵:“不仅认识,而且还熟得很,即便是帮他管教管教你,他也丝毫不会介意。” “放你的屁,段伯父最疼的就是一明这个儿子,这牛村里头谁人不晓得?”那身着灰色绸衫的少年,趾高气扬地说。 “那就试试看好了。”孟小梳话音未落,身形就猛然一动。 下一瞬,众人耳边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重重扇在了段一明的脸上,留下五个极为打眼的手指印,仿佛刚用胭脂描上去的一般。 “你……你敢打我?”段一明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气得肝都要裂了,“我要你好看!” “谢过了,我已经很好看了。”孟小梳将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留在他脸上的杰作。 段一明朝身后猛一挥手,狠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几个奴仆立刻一拥而上,将孟小梳团团围住,有的凶神恶煞,有的却是面色尴尬,显然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对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下手。 段一明咬牙切齿地下了令:“使劲儿打,谁打得狠,老子就将银子赏给谁!” 赵菱菱一脸心疼,轻轻揉着他脸上的五指印:“一明,消消气,别让这种没教养的野丫头坏了心情。” 正在气头上的段一明,当即将她反手一推:“贱货,给老子滚开!” 赵菱菱被推了个踉跄,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紧银牙没有做声,暗暗安慰自己道:娘说得对,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男人,都是脾气暴躁的主,好比眼前这段一明。那些个性子温和的,多半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好比那假冒九公子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段一明不就是凶了点吗,自己可以忍! 转目看向包围圈中的孟小梳,赵菱菱脸上顿时写满阴戾——都是你这个丑八怪,害一明生气,这一次,看你怎么逃! 孟小梳本就没想逃,眼看一个拳头朝自己脸上呼啸而来,她偏头一躲,将那人的手腕钳住,顺势往后一拉。 只闻“砰”的一声,那仆人重重落地,摔了个狗啃泥。 另一个不怕死的,啊啊叫着冲着上去,抬脚就朝孟小梳胸口踢。 这人倒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腿脚功夫极好。孟小梳微微侧身,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脚,看似柔软的小手,往他腹部一戳。那人立刻如一只被水煮过的虾米,缩成了一团,疼得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赵菱菱大吃一惊,忽然想起李狗蛋似乎说过,孟小梳是会武功的,便急急地说:“使劲儿打,这人会功夫!”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几个最凶恶的,都已被孟小梳打翻在地,余下的均是面色稍善的,迟疑着不敢动手。 “谁不动手,老子就赏谁五十大板!”段一明气急败坏地吼着。 那几人这才狠下心来,接连朝孟小梳出了手。孟小梳不愿为难他们,象征性地过了几招,将他们一一掀翻。她下手时稍稍注意了一下,因此这几人均是背朝地,面朝天,不似之前那几个,面门朝下,摔得鼻青脸肿。 一旁的段一明,跳着脚大声骂道:“你们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的,饭桶!” “你的饭桶太不管用,接下来,该我教训你了。”孟小梳挑了挑眉,施施然走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 “你……你想对一明下手,先……先过我这关再说!”赵菱菱不怕死地拦在前头,急急地回过头,朝段一明说道,“快走,快去叫官兵来,把这个疯婆子抓进大牢!” 段一明怎也没有想到,这个一直被他视作玩物的女人,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当即点头道:“好,我立刻就回来!” 孟小梳笑道:“好一对情深意切的小情侣啊,我都要被你们逗乐了。正好我有事要找段泰,你们不是也想让他收拾我吗?那就一起去吧。” “此……此话当真?”段一明疑惑地打量着孟小梳,心想,这女人难道是个傻子?谁人不晓得,自己是段家四代单传的独子,若是见了父亲,即便是她有理,也会变得没理,更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是她先动手的。 孟小梳懒得搭理他,大步走在前头。 段一明和赵菱菱,神色各异地更在她身后。 再后头,则是那些同段一明一同前来的公子哥儿,以及一群被打得土灰土脸的仆人。 这路,的确是去段府的,难道这孟小梳并不是在吹牛?赵菱菱心中一紧,拽了拽段一明的衣袖,悄声问道:“她该不会真有什么来头吧?不然,那九公子都还在狱中关着,她怎就早早地出来了?” “蠢人,若她真有来头,怎会被关入狱中?”段一明不以为然。 赵菱菱见他听不见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孟小梳又搞出什么花样。 孟小梳出现之前,她有爹娘疼,有哥哥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这人出现之后,给赵家带来不少珠宝、银两。她的两个哥哥,很快就拿着这些钱财,盖了房子、娶了亲,只留她一人在家中与父母做伴。就这样,日子逐渐变得无趣。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这孟小梳,竟胆敢拆散她的父母! 娘亲被休之后,家中的生活就困顿了起来,赵菱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立刻嫁给段一明,让娘亲过过好日子。可这段一明,似乎并无娶她的念头。 她左思右想,将一切都怪在了孟小梳的头上——如果没有孟小梳这个人,事情会不会比现在好许多?至少哥哥不会娶妻,父母不会分开,自己还能像当初一样,集家人的宠爱于一身。 可惜,如果是如果,现实是现实。 赵菱菱咬紧银牙,盯着走在前头的孟小梳,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背后刺出一个洞来。 (本章完) 第52章 教训段泰 第52章 教训段泰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段府。 那看门的家丁,见少爷怒气冲冲的,脸上还印着个巴掌印,当即吓了一大跳,赶紧叫来了段泰。 段泰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打算在小妾房中温存一番,一听宝贝儿子被人欺负了,顿时兴致全无,放下如花似玉的美妾,满面怒容地往这边来了。只不过这满面的怒容,在见到孟小梳的一瞬,就化作了一缕春风:“原来孟姑娘也来了,请坐请坐,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说着,赶忙吩咐身旁的仆人道:“还不快去倒茶!” 一旁的段一明,顿时瞠目结舌——这十几年来,他从未见过父亲对谁露出过这种表情。况且这孟小梳,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片子罢了。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嘴里足足塞得下一个鸭蛋,而且还是双黄的。 “一明,你是不是惹孟姑娘生气了?”虽然明知被欺负的是自家儿子,但段泰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没有,是这个女的,她扇了我一耳光,还打伤了我的几个跟班!”段一明争辩道。 “什么女的、女的?要叫孟姑娘,快,给孟姑娘道歉!”段泰只恨儿子不长眼睛,竟去招惹孟小梳。这孟小梳是九公子的人,他一个小小知府哪里惹得起? 段一明一心想让父亲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哪晓得父亲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闻言气得满脸通红:“爹,你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帮着外人说话?” “臭小子,你才吃错药了,给我滚回房中去,没有我吩咐不得出来!”段泰生怕他再次将孟小梳惹恼,挥手叫仆人把他死拉硬拽地带了下去,而后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对孟小梳说,“孟姑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犬子一马吧!” “好。”孟小梳点点头,面色淡淡,“只要你儿子以后不出去惹是生非,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段泰立刻附和道:“当然,这臭小子若是敢横行霸道,我定会打得他皮开肉绽!” 孟小梳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不知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我说的,可是实打实的真话。如果你儿子胆敢再调戏良家妇女,我不仅要教训他,还要教训你。” “是,孟姑娘说得是,养不教父之过,在下的确是有责任。”段泰笑得十分勉强。 “既然你懂这个道理,那我就不多说了。”孟小梳说着,朝段泰招了招手。 段泰立刻凑了上去。 “七公子的人,送走了吗?”孟小梳低声问。 段泰连连点头:“送走了,三日前就送走了。” “那就把李无涛放了吧。”孟小梳说。 “好,放了,立刻放了!”段泰哈着腰说。 孟小梳微微颔首,站起身,从段一明那群呆若木鸡的狐朋狗友中穿过,面色始终恬淡,有如风中烟云。 赵菱菱也在这群人中间,看着孟小梳那清亮的眼神,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浓浓的卑微——一个多月以前,这人还寄居在她家中,成天看她和母亲的脸色,此时,却是坐在主座之上,颐指气使地命令起了知府大人。 难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难道自己始终无法将孟小梳比下去? 她既妒恨,又恼火,使劲儿绞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这就是孟小梳的脸。 段泰屁颠屁颠地跟在孟小梳身后,将她送出了门。直到孟小梳走远,他满脸的笑意才全然消失,一瞬间仿佛变了个人,连腰杆都直了几分,转身朝屋里头大声说道:“都给我散了!” 段一明的那帮狐朋狗友们都明白,段泰此刻定是满腔的怒气,于是一个接一个,灰熘熘地走出了段府。赵菱菱跟在后头,眼底是浓浓的愤恨——孟小梳啊孟小梳,你不是挺有本事吗?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究竟能大到何种程度! 被段泰训斥一顿之后,段一明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烧到眉毛。 段泰自然晓得儿子心中不悦,送走孟小梳之后,就来到了他的房间:“一明,爹不是在故意气你,只不过那孟小梳实在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她有什么来头?”段一明并不相信。 “这……”段泰不敢随便将九公子的事,跟段一明说。自家儿子,自己知道,段一明是个口风不紧的,行事为人均太过散漫,万一不小心将这事透露了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你是不是故意找了这么个人,想要教训教训我?”段一明冷冷地问。前阵子,他调戏府中教书先生的女儿,将教书先生给气走了。 那人走之前,“之乎者也”地劝了段泰半天,说是若再不对段一明加以管教,段家的脸今后恐怕会被他丢进,家业也会被他败光。 段泰倒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他是这孟山脚下的土皇帝,他说一,别人不敢说二,他指南,别人不敢走北,即便是将麻布袋套在身上,也没有谁敢嘲笑一句。可家业,是实打实的东西,若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钱财,真被儿子段一明败光,他即便是躺进棺材,也会被气得跳起来。 “老子的确是想找个机会,好好教教你这个臭小子!但这孟小梳,还真不是我找来的。”段泰没好气地说。 段一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你又说她有来头,又不肯透露她的身份,难道她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说,她其实是你偷偷养在外头的女儿?” “胡说!”段泰只觉一口气哽在喉中,上不来下不去,满脸横肉直抖,“你是怎么和老子说话的?” 方才,段一明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哪晓得父亲听后神色如此异样,心中立刻警惕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好几分:“好啊,爹,你心虚了吧?我这就去跟娘说,让她来评评理。你在外头养的女儿,重重打了我一耳光,你不帮着我,却帮着她!” (本章完) 第53章 身份败露? 第53章 身份败露? “谁说她是我女儿?”段泰恨不得将儿子的脑子掰开,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你这个草包!老子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哪里来的女儿?” “那你告诉我,这个孟小梳究竟是谁?”段一明逼问。 “这……”段泰一时语噎,顿了顿,没好气地说,“关你何事?你只需知道,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就行! “不行,我非要知道不可。”段一明不依不饶。 “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你有本事,就告诉你娘去,看老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段泰恼了,愤愤地摔门而去。 段一明是个倔强的,越想越觉得这事十分古怪,左思右想,琢磨了整整一夜。次日,带着两个黑眼圈,去赵家找到了赵菱菱。 “你认识那个孟小梳?”他开门见山地问。 “孟小梳、孟小梳,哪里都有孟小梳,谁都爱问孟小梳,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昨日过得好不好?”赵菱菱面露不满。 “哼,本少爷可不是来听你抱怨这、抱怨那的,你要么将这人的身份,一五一十地说给本少爷听,要么,以后都别想再看到本少爷。”段一明冷声说。 赵菱菱心中不悦,却不能写在脸上,柔柔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道:“我这不是开开玩笑吗,要不是在乎你,我怎会这么讲呢?” 见她如此乖巧,段一明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知道错了就好,快说说,那孟小梳究竟是什么人?” “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一天她忽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娘本想将她哄走的,可她拿出一些银票和珠宝来,要我娘收留她。”赵菱菱一五一十地回忆道。 “后来呢?”段一明问。 “后来,她就住到我家来了。对了,那几日恰逢官兵差流寇,我娘给她编了个远房侄女的身份,才勉强蒙混过关。”赵菱菱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想了想,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怎么了?”段一明问。 “你想想,那孟小梳为何要我娘收留她?”赵菱菱眼睛发亮地问。 “为何?”段一明不解。 “有不少人是从外头,流落到这孟山来的。那阵子,官兵普查人口,那些人怎就没有为了身份着急?孟小梳为何就急着用钱财笼络我娘,非要有个身份?”赵菱菱与其说是在问段一明,不如说的在自言自语。 “这……难道是因为孟小梳有钱?”段一明果然没有明白她话中之意。 赵菱菱摇摇头:“不是,是因为她的身份不能见人。” “你为何如此肯定?”段一明很是疑惑。 “你想想,普通的流浪汉,即便是遇上普查人口,被带入了官府,也会很快被放出来,因为他们的身份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孟小梳却不一样,她应该是害怕进官府,因为官府中有山贼、流寇、通缉犯的画像,说不定她就是其中的一个。”赵菱菱猜测道。 段一明摇摇头:“我觉得不大可能。” “为何不可能,你昨日不是也看到了她会武功吗?普通女子,哪里能以一当十,将你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赵菱菱说。 顾一明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点头道:“说下去。” 赵菱菱思忖片刻,缓缓地说:“其一,她身上带着不少钱财,对一个流落在外头的女子来说,这一点十分可疑;其二,她舍得花费那么多钱,来换取一个莫须有的身份,说明她原先的身份,定是个大秘密。” “有道理,看来这人真不是我爹的女儿。”顾一明喃喃地说。 “什么女儿?”赵菱菱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先走了。”顾一明起身就要出门。 “等等,你要去干什么?”赵菱菱也跟着起身,不由自主地拽住了他的手,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飞了似的。 “我去衙门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孟小梳的画像。”顾一明回过头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赵菱菱说。 与此同时,正在酒肆中与顾致远下棋的孟小梳,忽觉有些心神不宁,右手不经意地一抖,指间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之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落地生根,不得反悔。”顾致远微微一笑。 他执的是黑子,孟小梳执的是白子,黑子一直处于下风,只差一步就会全军覆没。 哪晓得,从孟小梳指间滑落的棋子,恰好掉在了角落之中,躺进了他为数不多的残破包围圈里,错失了将黑子全盘剿杀的绝好机会。 他倒不是硬要赖着这枚棋子,而是平日里孟小梳遇到这种情形,多半会忽然炸毛,那模样实在太过可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看几眼。 哪晓得这一次,孟小梳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哦,好,不反悔。” “怎么了?”顾致远微微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孟小梳挥了挥手,有些心神不宁。 “要不先不下棋了吧。”顾致远问道。 “好。”孟小梳点点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头为何忽然有种古怪之感。 二人收起棋盘棋子,她回到房中,坐在床头,不经意间地将玲珑坠捏在了手中,漫不经心把玩了半晌,才陡然记起玲珑空间的事。 也不知那空间,是否还是封闭的。她想了想,捏紧坠子,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竟脚下一轻,进入了玲珑空间里。睁开双目,看着四周辽阔的平原,茂密的树林,以及潺潺流动的小溪,她心中忽然高兴得不行。 两道虚影飘了过来,正是许久不见的水老人和木老人。 “女娃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下应该知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道理了吧?”木老人笑眯眯地说。 原来这玲珑空间,真是自己因为拆散了黄叔和赵婶,才忽然关闭的。孟小梳想了想,一点都不觉得懊恼,虽然玲珑空间不认可此事,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水老人则如往常一样,嘿嘿笑着问:“你给老夫带了什么好吃的没?” 孟小梳摇摇头,摊了摊手:“这次来得匆忙,两手空空,只能下次再带了。” 小尾巴:过完年了,接下来的更新会给力一点,大家看完请投一下票票哦,卖萌打滚求票中…… (本章完) 第54章 是狼就不会学狗叫 第54章 是狼就不会学狗叫 “奇怪,你今日为何不出言嘲讽老夫了?”水老人好奇地问。 孟小梳淡淡一笑,说道:“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忐忑。” 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料水老人听后,却是面色一变:“不好,这是要出大事!” 木老人接着说道:“女娃子,你可知拥有玲珑空间的人,对周围的万物有种特殊的感知,若是将这种感觉运用到极致,便能预知祸福?” 孟小梳摇摇头,这一点,她还真是不知。 “你若是感到有什么不对,多半就真会出现对你不利之事。”木老人的面色,难得的认真。 “是吗?”听他们这么一说,孟小梳越发不安,“可我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无妨,你可以用水墙四处看看。”水老人提议。 孟小梳忙应了一句“好”,说道:“那就劳烦您老人家了。” 水老人轻挥手臂,一堵晶莹剔透的水墙,出现在孟小梳面前,宛若明镜,照映出牛村的种种。 “我不在玲珑空间时,你们可否用这水墙看到外头的景象?”孟小梳问。 “可倒可以,但只能看到你所在之处,别的地方却是看不了的。”水老人说。 “原来如此。”孟小梳点点头。那日赵家起火,她欲救赵菱菱,不料赵菱菱趁她转身之际,用火棍从背后偷袭。那一下若是挨实了,即使不一命归西,也要吃不少苦头。好在二位老人及时将她拉入了玲珑空间,使她逃过一劫。现在想来,仍是有些心惊肉跳。 “对了,那我岂不是能看到京城的景象?”她心念一动。 “不能,迄今为止,水墙只能反射出方圆二三十里内的景物。”水老人摇头道。 孟小梳有些失望,如果能知京城近来发生了何事,对她只会有利,不会有害。 将目光转向水墙,墙中呈现的地点,随着她的心意不断变换。长长的街道,来往的行人,玩闹的孩童……不过转眼的功夫,墙上张大姐和王老太熟悉的身影,她俩正坐在一起,一边择着刚从地里采来的青菜,一边商量着何时办喜事。 说是商量,但从头到尾,都只有王老太一个人在说话。张大姐只顾咬着嘴唇,王老太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点着点着,耳根都羞得通红了,一双美目晶亮晶亮,好似那阳光下璀璨的涟漪。姣好的脸蛋,被这好山好水养得吹弹可破,远远看去,竟好似二十出头的少女一般,哪像个孩子都十来岁大的人? 楼上,顾致远正独自一人下着围棋,一时执黑子,一时执白子,神色悠然,是不是抿一口放在手边的清茶。 看来,酒肆无事。孟小梳用心念控制着水墙,将视线转移到了同福客栈。 客栈内满是孩子的欢笑声,其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不知那云飞天,又在算什么人命债。说起来,孟小梳应该跟他道一声谢,若不是他单枪匹马剿灭了山贼,巧英酒肆哪能如此轻易地,得到邀月楼的生意? 看来,同福客栈也无事。她微微松了口气,正欲再瞧瞧别处,忽见街上有一帮人马,正快步朝客栈走来,一个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袖间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路旁的村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来找茬的,均是躲闪不及。 孟小梳双目微眯,这些人身上的肃杀之气,绝非普通人能有。看来,来者不仅不善,而且身份非比寻常。那云飞天,不是能独自一人,捣毁整个山贼窝吗,这一次,看他如何对付。 倒不是孟小梳有多希望云飞天遭罪,而是她早就想看看,这个明里的痴呆皇子,暗中的江洋大盗,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他从小养在深宫,从何人那里学的招数?堂堂皇子,身旁应该奴仆众多才是,那群奴仆的口风,怎会如此之紧,竟将这一秘密保守到了如今! “咦,有客人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孟小梳的思绪。 说话的人,是孤儿中的一个,年仅九岁,样貌十分可爱,若没记错,应该是叫孟子盈。 “子盈,井里冰着十几个西瓜,你带大家去吃。”云飞天说。 孟子盈当即高高兴兴地领着众人,一齐到后院吃西瓜去了。此时已是夏末秋初,西瓜价高,寻常人家不一定吃得起,没想到这云飞天竟如此大方。看来,他待这群孤儿倒是很不错。 回想那日去客栈找他询问“七公子”之事,他那爱理不理的模样,孟小梳心头就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之感。 转念一想,他是皇子,当然应该大方。孟小梳兀自挥了挥手,将刚冒出头的一点好感全然赶走。她才不愿让区区十来个西瓜,改变自己对这个面瘫的印象。 “云飞天呢,叫他出来见我!”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 孟小梳转目一瞧,见那群气势汹汹的人,已来到同福客栈中。领头一个敞着胸膛,露出晒得黝黑的皮肤,粗眉毛,络腮胡,却不是什么彪形大汉,而是个极为削瘦的矮个子。 “我这里没有姓云的客人。”云飞天的目光始终淡漠,扫视一圈,低下头继续拨弄算盘。 “真笨,这个时候,应该装出怯懦的样子才对。普通掌柜只要见到三五个闹事的,就会怕得不行,怎还会安安心心算帐?”孟小梳对他的表现嗤之以鼻。 闻言,水老人摇了摇头,白眉微微一蹙,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几分:“这个人的脸上,绝不会露出畏惧之色。” “为何?”孟小梳疑惑道。 “一头狼可以装成一条狗,但绝不会像狗一样汪汪吠叫。”水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闻言,孟小梳重新打量起了云飞天。她忽然发现,这人的面色实在太过平静,眼神实在太过幽深,好似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一旦出鞘,定是血光四溅。 水姨若是看到他,定会想方设法将他收入麾下,培养成顶尖的杀手。孟小梳想着,目光不经意瞟过云飞天微微起伏的胸口。 奇怪,他的呼吸为何如此短促,不似初见时那般绵长? (本章完) 第55章 你对这云飞天太上心 第55章 你对这云飞天太上心 闻言,孟小梳重新打量起了云飞天。她忽然发现,这人的面色实在太过平静,眼神实在太过幽深,好似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一旦出鞘,定是血光四溅。 水姨若是看到他,定会想方设法将他收入麾下,培养成顶尖的杀手。孟小梳想着,目光不经意瞟过云飞天微微起伏的胸口。 奇怪,他的呼吸为何如此短促,不似初见时那般绵长? “哼,云飞天被我一剑刺穿肩头,这几日,我弟兄几个走遍了孟山所有药铺,只有你这老不死的买过金创药。说,云飞天究竟在哪儿,你是不是他的同伙?”那络腮胡的矮瘦子,恶狠狠地大吼。 原来云飞天受了伤?孟小梳微微蹙眉。 想来也是,若他单枪匹马捣毁贼窝,竟还毫发未伤,未免太神乎其神。只不过,从他那短促的呼吸来看,伤势似乎很是严重。不然,就凭这区区十来个人,他只消一出手,不出片刻就能解决。怎会如此沉默寡言,好似在拖延时间,思考应对之策? “买金创药,是因为我受了伤。”云飞天对那络腮胡子说。 络腮胡子显然不信:“这么巧,你也受了伤?伤在哪儿,给我看看!” 云飞天二话不说,“咔嚓”一声撕开了衣袖,露出右臂。 他的手臂上,果然有道长长的伤口,血红血红,看起来甚是狰狞。 络腮胡子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哼,你一个小小掌柜,怎会受如此重的刀伤?” “我老了,自然不会去打架。只不过年轻气盛的后辈,在我这客栈里头打起来,我总归不能不去劝。”云飞天慢条斯理地说。 “哦?劝架受的伤?这年头,居然有人胆敢在客栈动刀?”络腮胡子的目光,始终定在云飞天的脸上,像是想将他的脸瞧出一个洞来。听这口气,似乎仍是不信。 云飞天对他对视,笑容十分坦荡:“既然你认定我在说谎,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络腮胡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没好气地朝身后的一帮小喽啰吼道:“给我搜!” 接着,转头对乔装打扮成店掌柜的云飞天说:“如果云飞天真藏身在这客栈里头,老子就切了你和他的心肝下酒!” “尽管切就是。”云飞天淡淡说了一句,低头拨弄起了算盘。 不一会儿,后院和楼上,就传来乒乒乓乓之声,这群山贼显然是在砸东西。 玲珑空间内,水老人担忧地提议:“不如再去别处看看吧,我总觉得,你之所以会心神不宁,并不是因为此人。” 孟小梳摇摇头:“还是不要去了,万一他遇到什么危险,我也好出去相救。”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水老人皱眉道。 或许是心意相通的缘故,孟小梳似乎猜到了他要讲什么,摇头说:“那就不要讲了吧。” 水老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我总觉得,你对这云飞天太上心。” “那是因为他是三皇子,今后或许能为我所用。”孟小梳面色不变地说。 “没有谁来到这世上,是为了复仇。你的父亲和兄长,早已入土为安,你也早些把这些仇恨放下吧。他们要是知道,你为了他们,宁可赔上自己的幸福,定也不会高兴。”水老人劝道。 “幸福?”孟小梳笑了笑,心中忽然涌起一抹苦涩,“难道我现在过得不好?”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若是依着你自己的心意,将来定会过得极不好。”水老头极为认真地说。 孟小梳转目看着水老头满是皱纹的脸,善意笑道:“是不是我这几日没带什么好吃的,所以你的话比平日里都要多?” 水老人倒也不生气,心知她性子倔强,便不再说什么了。 木老人,则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吭声,若有所思地瞅着水墙,忽然说道:“不好,云飞天方才撕裂衣袖,用的似乎是受伤的右手,这一下,伤口应是裂开了。” “什么?”孟小梳连忙去看,见云飞天的右肩,果然渗出点点鲜血,染红了衣裳,“若被那群山贼看到,定会穿帮!” “女娃子,要不,你将他接到空间中来,我替他医治医治。”木老人提议道。 孟小梳摇了摇头:“此时客栈有人把守,众目睽睽,我总不能就这么忽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带着云飞天凭空消失。” “若我能支开他们呢?”木老人说。 “此话怎讲?”孟小梳忙问。 “当功德达到一定程度,我们几个便能从这儿出去。只不过,我和水老头年纪已老,又沉睡了这么多年,已记不清究竟要多少功德,才可走出这玲珑空间了。”木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弯身采了几株草药,不知用了何种办法,很快就将那些草药,化作了一团碧绿的汁水,静静悬在他双手之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随即,其中绿色渐渐消退,汁水变得晶莹剔透,宛若水晶。 水老人思忖着说:“应该差不多了,可以一试。” “那就麻烦二位了。”孟小梳点了点头。 只见木老人和水老人凝神屏气,眉头紧蹙,不一会儿,忽然化作了两缕青烟,钻入了水墙之中。 于此同时,同福客栈不远处的无人小巷中,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身着青衣,一个身着白衣,均是七老八十,不是水老人和木老人是谁? 此时,他们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几乎与常人无异。 “好你个掌柜的,居然敢坑我的钱!”水老人第一个冲进同福客栈,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云飞天的衣领。 云飞天何等的武功,不料竟被这么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一击得手,面色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木老头也走了进来:“快将他的钱还给他,否则,他发起脾气来,可没人救得了你!”说着,伸手去拉水老人,右手似是不经意地轻轻一挥,掌心忽然飞出好些无色的汁水来,全然洒在了云飞天衣裳上,那渗出血痕之处。 (本章完) 第56章 二十个铜板 第56章 二十个铜板 云飞天何等的武功,不料竟被这么个貌不惊人的老头一击得手,面色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木老头也走了进来:“快将他的钱还给他,否则,他发起脾气来,可没人救得了你!”说着,伸手去拉水老人,右手似是不经意地轻轻一挥,掌心忽然飞出好些无色的汁水来,全然洒在了云飞天衣裳上,那渗出血痕之处。 奇怪的是,那鲜红的血迹,在触到汁液的一瞬,竟然全然消失不见。 云飞天只觉肩头一阵刺痛,低头一瞧,见衣裳湿了一大块,还散发着一股淡淡药味,心中顿时好不疑惑!想要推开眼前这二人,却觉他们好似在自己身上生了根,身形看似笨拙,实则灵巧得紧,竟无论如何也推不到。 一旁的山贼,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 恰好络腮胡从后院出来,见来了两个陌生人,便恶狠狠地问:“喂,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是来做什么的?” “哎哟,你这人好大的口气,居然敢骂我老不死!”水老头怒目而视。 木老人赶紧拉了拉他:“嘘!这人看起来凶得很,应该不是什么善茬!” 接着,扭头对络腮胡说:“昨夜我这老表,在这同福客栈住了一宿,哪晓得随身携带的钱物被偷了,这掌柜的,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不是?” 没等云飞天说话,水老人就急吼吼地扯开嗓门说道:“昨夜只有你这掌柜的,到我房中来过一次,今早我走之后,才发现钱丢了。我那二十个铜板,用针线缝在衣裳里头的,走在路上,决计不会被人偷走。小偷若不是你,会是何人?” 络腮胡子原本还以为,这人至少是丢了好几锭金银,才会如此气急败坏,不料只是二十个铜板,当即没好气地说:“这么一点小钱,我给你就是,快给老子滚出去,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木老人朝水老人使了个眼色:“我就说吧,这人不像什么善茬!” “给我二十个铜板,我就走。”水老人走到络腮胡子跟前,摊开手掌。 络腮胡子在兜里掏了一把,拿出一块碎银:“拿去,快滚!” 水老人欢天喜地接过银子,往外头去了。木老人紧跟着他,出门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飞天一眼。 二人来到空空荡荡的街上,此时正值中午,街上无人,唯有饭香四溢。水老人嗅着嗅着,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那有家糕点铺子,你若真馋,去买几块桂花糕。”木老人指了指前头。 “你才馋!”水老人瞪了他一眼,话虽如此,却是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抬脚朝那糕点铺去了。 碎银子换成了各色糕点,沉甸甸地提在手里,香味扑鼻。水老人嘿嘿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块,对木老人说:“怎么,想吃吗?” 木老人满脸鄙夷:“也不知你一个水怪,哪儿来这么大的胃口。” 水老人得意一笑:“我可不像有些老头,七老八十了还春心未去,整天想婆娘。” “你!”木老人气结,白眉一竖。 “好了好了,我可没说这人是你。”水老人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苍老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缝,“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对了,那药分量可够?万一渗不进去,可就做了无用功了。” “我做事,难道还会出错?”木老人哼了一声。 二人重新走到无人小巷,化作两缕青烟。 玲珑空间捏,两道虚影出现在孟小梳眼前。 “成了?”她有些不放心地问。 “当然。”木老人点点头,“伤口立刻就能愈合,想来以他的身手,对付这群山贼是小菜一碟。” “可客栈中还有好些孩子,年纪小小,若是看到了厮杀打斗的场景,难免会吓得夜不能寐,但愿山贼们不要发现他就是云飞天才好。”孟小梳担忧地说。 木老人“咦”了一声,白眉一挑:“女娃子,你近来怎么越来越不似从前了?” “哦?我从前是哪样?”孟小梳疑惑地看着他。 “穿越之前,你可没这么关心他人。”水老人插嘴说。 “对了,你们还未告诉我,我为何会穿越到这异世。”孟小梳问。回想起来,她竟一直忽略了这一问题。 “自然是因为你在危急关头,触动了玲珑坠。”木老人缓缓解释道,“这空间,自创世以来就存在了,连通各个时空,能将人带去想去之地。” “想去之地……”孟小梳喃喃地说。 “没错,你仔细想想,你捏紧那坠子时,心中是不是有什么念头十分强烈,强烈到了能将这空间开启的程度?”木老人问。 孟小梳点点头,当时,她从米国的博物馆偷了这玲珑坠,不料失手触发了警报系统。 第一次被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孟小梳即便再比常人镇定,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那一刻,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活路了。即便能顺利逃脱,也会因为办事不利被水姨除去。 毕竟,水姨手里,并不止有她这一个徒弟。 而不能顺利逃脱的话,后果更是不必说。 当时,她手中紧紧握着玲珑坠,后悔自然是有的,后悔自己太过粗心,竟犯下了这么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悔之余,是浓浓绝望——若能重新来过,该有多好,若自己生在富贵人家,得家人宠爱,而不是在母亲病逝后被父亲抛弃,在组织中度过童年,成为冷血杀手,该有多好…… 难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念头,才会被玲珑坠带到这异世来? 没错,自己的确成为了富贵人家的女儿,得家人宠爱。可惜,这一切很快就消失不见,此时想起,宛若一枕黄粱。 “那个世界的我,会不会早已被埋进了土里?”孟小梳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我们也不知。”水老人和木老人,一齐摇了摇头。 “算了,都过去了,又何必提?”她苦苦一笑,转目看向那水墙。 小尾巴:第三更可能会晚一点送到,各位书友看完之后麻烦投一下票票,谢谢。 (本章完) 第57章 谁说我要嫁人? 第57章 谁说我要嫁人? 同福客栈中,那些个山贼,已将能砸之物砸了大半,孤儿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均是哇哇大哭。 “嚎什么嚎,再嚎就把你吃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山贼,不耐烦地吼道。 “找到了吗?”另一瘦高山贼问。 “没有。”那麻子摇摇头,“难道云飞天真不在这?” “那又如何,不在就不在,继续找便是。”瘦高个儿随手拿起一坛酒,咕噜噜地全倒进了嗓子眼儿,“好酒!比那酒寨的酒还要烈哩!” “喝喝喝,就知道喝!”络腮胡粗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人呢,找没找到?” “三哥,依我看,那云飞天不在这客栈里头,角角落落我们都仔细搜过了。连那后院的泡菜坛子,都掀开看了。除了这掌柜的,就只有这一群屁孩子,根本没有别人。”麻子说着,嘿嘿笑着,递给络腮胡一坛酒,“这酒倒是不错,三哥,你尝尝?” “哼,等找到云飞天,老子再用他的心肝下酒!”络腮胡一巴掌将那坛酒拍碎,碎片伴着酒水撒了一地,吓得一旁的孤儿们惊声尖叫。 “叫什么?不许叫!”络腮胡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经过云飞天面前时,面色不善地瞅了瞅他,这才领着众人离去。 “掌柜哥哥,他们是谁?子盈好怕。”一个小女孩从后院飞奔而出,一边擦眼泪,一边朝云飞天怀中扑去。 “一群恶人罢了。”云飞天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从桌后走了出来,行至门前,静静看着那群人气势汹汹的背影。 “为……为什么恶人这么多?”被唤作“子盈”的小女孩,抽抽噎噎地问。 “因为好人还没对他们出手。”云飞天面色依旧淡淡,目光却是幽深如井。 “女娃子,你看中的这人,我觉着不错。”玲珑空间内,木老人一本正经地对孟小梳说。 “谁说她看中了这个叫云飞天的?”水老人连连摇头,“我觉得还是那顾致远好,长得周正,脾气也好。” 木老人立刻反驳:“脾气好有何用?脾气好的大多没什么本事,难道你想让女娃子嫁个窝囊废?” “那也比这江洋大盗好,刀口舔血,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怎么保护小梳丫头?”水老人道。 “江洋大盗好歹有一身武功,那顾致远一看就是文弱书生,恐怕连小梳女娃的一拳都接不住。”木老人道。 “谁说的?那日在乐之客栈,黄仰勤要砸小梳丫头的门,顾致远一握住他手里的椅子,那椅子就移动不了半分了。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人是个会武功的。”水老人道。 “不过是个力气大几分的富家子弟罢了,有何了不起?”木老人道。 “那云飞天还是个皇子呢,将来势必会被卷入皇位之争,嫁给他有何好处?”水老人道。 “够了!”孟小梳眉头紧蹙,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谁说我要嫁人?” “难道你不打算嫁人?”水老人和木老人不约而同地问。 “当然。”孟小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家仇未报,嫁什么人?再说了,我为何要嫁给顾致远或者云飞天?一个小白脸,一个面瘫,就是将他们二人送给我,我都不要。” 不等水老人和木老人回答,她就捏紧玲珑坠,出了玲珑空间。不料这外头,正是同福客栈,面前的人,不是云飞天是谁? 看着忽然出现在客栈中的这道人影,云飞天面上闪现一丝惊疑——好高的轻功! 待看清来着是孟小梳后,他的面色更加惊疑——上次见面,这人脚步虽然轻灵,但仍有一丝轻微的声响,这次竟如鬼魅一般,毫无声息。 “我只是不小心路过,告辞,再见,后会有期。”孟小梳胡乱说了一通,转身欲走。 “等等。”云飞天破天荒地,没有露出“好走不送”的神色,“你究竟是何人?” “我的身份,你不是知道吗?”孟小梳反问。 “孟家长女,怎会有如此高的轻功?”云飞天仔细打量她,像是要寻出一个答案。 “三皇子你呢,怎会有如此高的武功?”孟小梳挑了挑眉。 “我和你不一样。”云飞天眼神有一瞬的黯淡,随即立刻恢复如常,“既然不愿说,那你走吧,后会有期。” “最好是后会无期。”孟小梳撇撇嘴,走出了同福客栈。 云飞天静静看着她离去,天色渐黑,夜风从外头吹了进来,右肩忽然有些发凉。他这才想起,那儿的衣服湿了一块,正散发着一股苦涩的气味。 应该是那两个来历不明的老头所为,他精通草药,早已仔细嗅过,知道这既不是迷药,也不是毒药,应该是伤药,可浇在衣上,真不知究竟有何用处。 “素樱,你来替我招呼客人,我去换衣裳。”云飞天的声音,稍稍变大了几分。 “白天都没人来,这么晚了,哪会有什么客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从后院里走了过来。 “该来的自会来,不该来的自不会来。”云飞天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忽然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比从前多了不少。 与此同时,衙门中,两道身影正翻箱倒柜,忙得不可开交。 忙活了好一阵,赵菱菱指着面前,这叠高如小山的纸张,愁眉不展:“这就是所有流寇的画像?” “应该是了。”段一明点点头。 赵菱菱叹了口气:“若一张张看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孟小梳?” “不如叫下人来找,你同我去逛逛夜市?”段一明兴致勃勃地提议。 赵菱菱摇头:“不可,下人口风不紧。你爹对孟小梳言听计从,若是知道你在查孟小梳,恐怕会火冒三丈。” “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到。”段一明笑着伸出手,捏了捏赵菱菱的俏脸,只觉那皮肤细软温润,让人心头痒痒。 赵菱菱嘤咛一声,娇声说道:“我们还是快些找吧,天都要黑了。” “怕什么,天黑了不是还有我吗?”段一明说。 “我怕的,还不就是你吗?”赵菱菱将嘴一撅,故作生气状。 (本章完) 第58章 快看看,她究竟是何人 第58章 快看看,她究竟是何人 “有道理,还是你想得周到。”段一明笑着伸出手,捏了捏赵菱菱的俏脸,只觉那皮肤细软温润,让人心头痒痒。 赵菱菱嘤咛一声,娇声说道:“我们还是快些找吧,天都要黑了。” “怕什么,天黑了不是还有我吗?”段一明说。 “我怕的,还不就是你吗?”赵菱菱将嘴一撅,故作生气状。 二人都是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在那叠画像中翻翻找找,不一会儿就累得眼睛发涩,手肘酸胀。 “要不,明日再找?”段一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这是我娘教我的。”赵菱菱拨了拨那油灯的灯芯,继续翻着那些画像。 “找了这么久,那些个流寇、土匪,多半是男人,极少有女人,你是不是猜错了,万一那孟小梳根本不是什么通缉犯呢?”段一明对她忽如其来的倔强,有些不满,“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得知她的身份,你该不会对那孟小梳,有什么偏见吧?” “当然有偏见。”赵菱菱咬了咬嘴唇,满目的妒意。 段一明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哈哈一笑:“我果然猜对了,正因为我对她有点儿意思,所以你才想方设法要找她出气,是不是?” 是才怪,你以为你在我心中有多高的地位? 想是这么想,但赵菱菱却丝毫没有表露,撒娇似的哼了一声:“一明,你何时娶我过门,上一次,不是说要挑个黄道吉日来我家提亲吗,怎么挑了如此之久?我娘日盼夜盼,都快把眼睛都望穿了。” “今日……今日你也看到了,因为那孟小梳的缘故,我爹对我十分不满,正在气头上,我怎么敢说提亲的事呢?”段一明结结巴巴地说。 “你若不想娶我,直说便是,何必拿这些话搪塞……”赵菱菱声音一酸,掩面作拭泪状。 段一明最怕她哭哭啼啼,赶紧说道:“明日,明日我就跟我爹说说!” “这可是你说的,明日必须给我个答覆。”赵菱菱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认真地说。 经过地窖之事后,她“被鬼附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牛村,村上哪还有人敢娶她?原本一见她就面色绯红、满脸笑意的公子哥儿们,如今不等她行至身旁,就脚底抹油躲得老远,好似生怕沾染了什么晦气一般。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那孟小梳! 好在这段一明向来胆大,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反而因这此事对她产生了兴趣。一个年轻貌美,一个风流多情,久而久之,二人也就顺理成章地黏在一起了。至于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假意,就说不清了。 豆大的灯火不停闪烁,将赵菱菱的杏眼照得明亮。段一明目不转睛地瞧着她,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漂亮啊,真是漂亮,只可惜没有那孟小梳好看。 赵菱菱若是那怒放的芙蓉,孟小梳就是枝头的白梅。芙蓉看久了,难免会觉得有些腻,可白梅就不同了。俗话说得好,“梅花胜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两个女子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韵味上。 更何况赵菱菱手到擒来,而孟小梳才是那得不到的,在段一明心中,自然是后者的韵味更加悠长。 “若她真是流寇,我该如何是好?”段一明喃喃地说。 “自然是将她的身份告诉你爹,把她关入大牢!”赵菱菱不假思索地说。 段一明笑了笑,说道:“都说最毒妇人心,我原本还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若不是她心狠手辣地打了你,我怎会如此恼火?”赵菱菱眼巴巴地瞧着段一明,想将他劝说到自己这一边来,“怎么,她那样欺辱你,难道你还对她手下留情?” “当然不会留情!我段一明向来有仇必报,她惹恼了我,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段一明双目微眯——这女人就好比一匹等待驯服的野马,本大少爷怎会放过? 赵菱菱抿嘴一笑:“不留情就好,我就怕你英雄过不了美人关。” “说得也是,你这一关,我不就过不了?”段一明调侃道。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趁机揩揩赵菱菱的油,摸摸小腰、捏捏翘臀,可一想到那眉目淡淡如烟云的孟小梳,他就没了这心思。 “对了,那孟小梳,不是京城口音吗?”赵菱菱心念一动,脱口说道。 “没错,是京城口音。”段一明不解她言下之意。 赵菱菱面色一喜:“既然如此,那我们只找从京城来的画像,不就行了?” “对呀,我为何没有想到?”段一明一拍额头。快些找出这孟小梳的真实身份,自己便能以此要挟。到时,自己说东,她就不敢往西,岂不快哉? 画像是一叠一叠分开的,从京城来的那叠,只有薄薄的十来张。二人凑在一起,一张一张仔细瞧着…… 几里开外的巧英酒肆中,早早躺在床上的孟小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像是有什么在晃来晃去,始终不得安宁。 “小梳姑娘,你睡了?”门外传来顾致远的声音。 这阵子,每到傍晚,他都会来找孟小梳下棋,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 “嗯,我睡了。”孟小梳窝在被子中,闷闷地说。 端着棋盘的顾致远,目光微微一黯。近日,孟小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吃饭时,往往只吃几口便停了筷子。即便自己,央张大姐去邀约楼买了喷香扑鼻的酱肘子,她也是全然没有胃口。 “那好吧,你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顾致远转身离去,走进房中,正要掩上房门,脚下忽然一滑,手中的棋盘、棋子,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重响…… 与此同时,衙门内的段一明和赵菱菱,一齐瞪大了双目。 “这不就是孟小梳吗?”赵菱菱大喜,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指着画上的人。 “原来她真是流寇!”段一明一拍桌子,连忙说道,“快看看,她究竟做了何事!” (本章完) 第59章 你这辈子,别想好过! 第59章 你这辈子,别想好过! 怎料这桌子年头已旧,经他重重一拍,竟猛地抖了几抖,桌上的油灯忽一倾斜,“哐当”一声倒了,黏糊糊的灯油洒了满桌。 “哎呀,灯要灭了!”赵菱菱赶忙伸手去扶。 “闪开,我来!”段一明心里急得直痒痒,一把扶起那油灯。 灯灭倒是未灭,只是一不小心点燃了桌上的画像。那一张张宣纸,都是极易着火的,火苗眨眼就窜起一尺余高,吓得赵菱菱花容失色。 “快,快拿水来!”段一明急吼吼地说。 赵菱菱端起一旁的茶盏,甩手泼了上去。 茶叶、茶叶溅了段一明一头一脸,他没顾得上擦,赶忙拿起了孟小梳的画像。哪晓得画像经灯油一浸、茶水一湿,竟已软塌塌如一层烂泥,画上的人也是模糊一片,看不清面容,旁边的字迹更不用说,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墨迹,连笔画都辨不出了。 “你究竟是怎么做的事?”段一明顿时火了。 画像一毁,驯服孟小梳这匹野马的事,就遥遥无期了。孟山脚下,哪里去找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 赵菱菱更是恼火,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这么眼睁睁地没了,偏偏怨不得天,尤不得人,更怪不得段一明这个脾气火爆的公子哥儿,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吞。 “你若是嫉妒她,将来我娶你为妻,纳她作小妾不就得了?何必把这画像泼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孟子说得对,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段一明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浑身哆嗦。 “这话,是孔子说的。”赵菱菱忍不住出声辩驳。 那句“娶你为妻,纳她作妾”,虽然十分不中听,但她晓得,段一明只是说说罢了。孟小梳身份不明不说,言行举止还有失女德,段知府怎会容忍这样的女子嫁入段家? 听她这么一反驳,段一明更是火冒三丈:“孔子孟子……管他是谁说的,你这贱妇,坏了我的大事,居然还敢教训我!” 大事?什么大事?你不就是挨了那孟小梳一记耳光吗,比得上我被她欺辱、毁容、横刀夺爱之恨?若不是我脸上的疤痕已然消退,此刻就是找她拼命,也不为过! 赵菱菱牙齿咬得咯噔响,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没有与段一明争执,一开口,语气却是有些僵硬:“不就是一张画像吗,除了这孟山镇的衙门,别的衙门应该也是有的,到时我们想办法出孟山找找便是了。” “出孟山?说得轻巧,那得要多久!”段一明仍未解气,恨不得再将她大骂一通才好。 “你以前不是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怎么此刻却这么心急了?”赵菱菱强忍心中的不满,面露委屈之色。 这段一明,向来是服软不服硬的,若是与他对着说、对着干,只怕会要吃大亏,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慢慢地柔声劝说。先前,段一明不是也说过吗,自己梨花带雨的模样,最是让人心软。以往,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要乖巧地讨几句饶,他便一笑带过,不会计较了。 谁晓得这一次,赵菱菱的招数竟失了灵。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报一个试试?”段一明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赵菱菱柳眉微蹙,面露狐疑:“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不及时一张画像吗,怎值得如此动怒?” 段一明愤愤地盯着那闪烁的油灯,没有理会她。 “难道……难道你也喜欢上了那孟小梳?”赵菱菱恍然大悟,不由得醋意熏天。 段一明未经思索就脱口问道:“什么叫‘也’喜欢孟小梳?还有何人喜欢她?” “好啊!你……你……”赵菱菱“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气得粉脚直跺,满脸通红,“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你倒是说说,还有何人喜欢孟小梳?”段一明才懒得安慰已到手的猎物,颐指气使地问道。 今日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眼前,回想起段一明初见孟小梳时,那眼前一亮的神色,赵菱菱只觉心一揪一揪地疼,眼里涌起一汪满满的温热,不用想也晓得那是什么。 “你既然对她如此感兴趣,何不亲自去问她?”她恨恨地丢下一句,转身摔门而去。 “咦,你这小妮子,近来脾气见长啊!”段一明极为不悦,这感觉,就像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狠狠啄了一口,“要不是看你还算识大体,我怎会想要娶你为妻,纳她作妾?” 赵菱菱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段一明,这就是你对我的仁慈吗? 见她站住了,段一明没好气地说道:“孟小梳这匹野马,我是志在必得的。你若是乖巧些,我还能心软娶了你,若是不乖巧,哼,别说我段一明不娶,就是这孟山脚下,恐怕也没人会娶,没人敢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阵子刚被鬼了上身。现在家家户户都晓得,你赵菱菱是个不祥之人。我成日与你游山玩水,没少被人笑话,说我堂堂段少爷,竟捡别人不要的货!” “所以呢?”赵菱菱冷声问。她只恨自己不是孟小梳,不能一记耳光扇在段一明脸上,让他知道什么叫疼! “所以你最好给我听话点儿,否则本少爷一脚踹了你,就跟踹路边的乞丐一样。”段一明看着她的背影,轻蔑地说。 “我知道了。”赵菱菱慢慢转过身,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段一明忽然觉得,眼前这赵菱菱似乎有些陌生,可却说不上来究竟是何处陌生。细细一想,真真是慎得慌。 难道她又被鬼上身了?他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顺手抄起一旁的用来镇纸的压尺,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看着段一明胆小如鼠的模样,赵菱菱只觉十分好笑,她着实想不通,自己当初怎会看上这样的人:“一明,你怎么了,难道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段一明哪敢惹恼了眼前这“鬼”,赶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有。” “方才我想通了,女子要遵循三从四德,若你娶我,我便是你的人,自然要听你的。你若真心喜欢那孟小梳,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让她也变成你的人。”赵菱菱似是说得十分认真。 “真……真的?”段一明握紧压尺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 “当然是真的。”赵菱菱一字一顿,暗暗捏紧了拳头——既然我嫁不出去,只能嫁给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你孟小梳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本章完) 第60章 强扭的瓜不甜 第60章 强扭的瓜不甜 “当然是真的。”赵菱菱一字一顿,暗暗捏紧了拳头——既然我嫁不出去,只能嫁给这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你孟小梳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那孟小梳,变成我的人?”段一明半信半疑地问。 “方法多着呢,包你如愿以偿。”赵菱菱挑了挑眉,眼角不经意透出一丝轻蔑之意。 她本不谙此道,幸而容貌被毁的那几日,母亲赵春芳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将那些个花样百出的小计谋,全都细细地说了一遍。今后,正好能在孟小梳身上好好试验一番。她倒要看看,孟小梳这个流寇,能有多大本事,难道所有暗算,都能侥幸躲过? 赵菱菱一边想,一边暗暗发笑,忽然忆起先前那地壳之事,不由得柳眉一蹙,微微愣神。 虽说后来她几乎认定,是爹爹将孟小梳放出来的,但只要一记起此事,再联想到那日房间着火,孟小梳忽然在眼前消失,心头就止不住地有些发颤。 ——万一孟小梳真是什么妖物,自己岂不是在自讨苦吃? 哼,光天化日,朗朗干坤,哪儿来那么多妖物?若她真是妖物,自己和娘亲屡屡欺辱她,岂不早就死于非命了? 细细一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孟小梳初来时,自己一家还好端端的,这才短短几个月,父亲就一纸休书将母亲休了,据说还动了再娶的念头。自己也莫名其妙长了难看的疤痕,还被人说成“鬼上身”,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那贱人动的手脚? “你……你在想什么?”段一明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的惧意更加深了。 他并非不怕鬼,而是打肿脸充胖子。当初赵菱菱被鬼上身的事,传遍了孟山,几个和他很是要好的公子哥儿,聚在一起喝花酒时,不知何人一时兴起,打了个赌,说只要谁敢将赵菱菱弄到手,余下几人,就一人拿出几锭银子给这人,让这人给笙箫楼的清倌人开包。 那清倌人,长着一张难得一见的俏脸,柳叶眉,丹凤眼,鼻梁高高,下巴尖尖,腰细如柳,翘臀滚圆。尤其那一张花瓣似的小嘴,声音清甜,如吃了蜜一般,只消哼唱几句小曲儿,就能将人的心魂勾去。还有那只掌能握的三寸金莲,小巧得不像是人间之物,真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段一明好胜心强,又是知府之子,向来是那帮公子哥儿的头目,怎也不能输给了他人不是?当即就拍起了桌子,逞起了强,说定能在三日之内,把赵菱菱这个女子拿下,要他们快些准备好银两,供自己好好玩玩儿那如花似玉的清倌人。 那时,他还没见过赵菱菱,只听说,这姑娘生得十分俊俏。只不过众人的眼光,未必就准,养在这穷乡僻壤的农家女,成日风吹日晒的,能有几分姿色?不料初一见面,就眼前一亮——赵菱菱的姿色,竟丝毫不输那清倌人! 之后,二人很快就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倒是将那清倌人的事,抛之了脑后。 现在想来,这赵菱菱再怎么有姿色,也是个撞过邪的人。撞过邪的人,玩玩也就罢了,岂能娶回家做枕边人? 别说段一明自己不愿意,就是他那重面子的父亲段泰,也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可没想到,赵菱菱看似弱不禁风,温柔如水,心机却是颇深。之前,这孟山脚下的女子,只有他段一明看不上的,没有他段一明得不到的,可与这赵菱菱相处了足有大半个月,却是只能摸摸小手,搂搂小腰,无法颠鸾倒凤,一亲香泽。 正因如此,段一明才迟迟未对她失去兴趣——如此娇俏的女子,自己尚未吃干抹净,又怎舍得一脚踹离? 可今日就不同了,这朵鲜花上,居然长出了刺来!先是和他顶嘴,而后变得神色诡异,好似被鬼上了身。他就是再好奇,这好奇也敌不过心头的寒意,只想找个机会,摆脱了赵菱菱,不然一想起她那阴戾戾的脸,今后恐怕连睡都睡不安稳。 “一明,你怎么了?”赵菱菱嫣然一笑,面露关切。 她怎会看不出,段一明脸上的胆小之色?又怎会猜不出,他害怕的原因?想不到他堂堂八尺男儿,竟会对自己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产生惧意。 不过这样也好,嫁个外强中干的,今后也好放在手里拿捏着。要是未来的夫婿,比自己还精明、大胆,嫁过去之后,日子恐怕就不太好过了。 “没……没什么。”段一明连连摇头,对眼前这粉嫩的俏脸,怎么瞧怎么怪异。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法子,帮你将孟小梳弄到手吗?”赵菱菱接着问。 “你说吧,我听着。”段一明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找画像就找画像,何苦要带着这个女人一起来?何况还是三更半夜,月黑风高之时,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是什么? 若是夺门而逃吧,万一她并未别鬼上身,自己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若是不逃,难道在这里乖乖等死?谁知道这女人身上附着的,是不是一只怨气冲天的厉鬼? 赵菱菱无视他脸上的僵硬之色,问道:“那孟小梳,你是想要快些得到呢,还是想要慢些得到?” “当然是快些。”段一明心里虽有些怕,但更想知道,她接下来会给自己出些什么主意。 “快些,得到的只是人,慢些,得到的就是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得到心了,人还愁得不到吗?”赵菱菱嘴角微牵,缓缓地说。这话,她是从娘亲嘴里学来的,仔细一琢磨,说得还挺在理。 “人都到手了,还管什么心不心的?”段一明自言自语了一句。 闻言,赵菱菱不禁嗤之以鼻:“话可不能这么说,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 “我会让她甜的。”段一明嘿嘿笑着说。 赵菱菱微微地挑了挑眉:“那我们,不如这样吧……” (本章完) 第61章 男人涂脂抹粉? 第61章 男人涂脂抹粉? 这夜,孟小梳翻来覆去,久久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挨到天微微亮,她翻身坐起,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裳。 这种心神不宁之感,已持续了整整两日,使她颇有些透不过气来。难道,直觉并非指向昨日那同福客栈之事? 若有所思地推开房门,恰好看见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顾致远。 “出去走走吧。”他说。 “你昨夜没睡好?”孟小梳问。 “你的床板嘎吱嘎吱响了一夜,我怎睡得着?”顾致远淡淡一笑,眼底的两道青影,随之变成了月牙形,“若是信得过我,就把心事和我说说。” 孟小梳摇摇头别了过脸,袖间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拳,又松开了来。 这房子的墙壁,本就薄,顾致远的房间,恰好在她隔壁,想来昨夜是吵到他了。不知为何,那一句“你的床板嘎吱嘎吱响了一夜,我怎睡得着”,恍然间给她一种自己与他共睡一床的错觉。 “出去走走?说得轻巧。此刻你应该仍在关在大牢之中,难道不怕被人认出来?”她转移话题道。 “这倒是……”顾致远皱眉一想,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有易容的材料,我倒可以试着易一易容。” “你会易容之术?”孟小梳略微吃了一惊——这究竟是什么年代,易容术怎跟街边的大白菜一般? “算不上会,只能说是略懂。小时候,我的一个兄弟曾教过我,时隔多年,我记得起的并不多,因此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不让人认出来。”顾致远说。 孟小梳心念一动:“你那个兄弟,叫什么名字?” “你为何忽然问这个?”顾致远笑了笑,莫名奇妙地笑出了几分萧索之意。 孟小梳知道,这人若是不想说,自己就是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想了想,旁敲侧击道:“你的兄弟,一定和你一样蠢不堪言,若他也流落到这深山老林,说不定也会成为阶下囚。” 顾致远摇摇头:“他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哦?”孟小梳挑了挑眉。 之前,她莫名其妙地觉得,顾致远口中的兄弟,似乎是云飞天。听他这么一说,却又不像了。云飞天是出了名的“痴呆三皇子”,与他口中的“极为聪明”恰恰相反。 可转念一想,“痴呆三皇子”的痴呆,应该只是给外人看的,说不定顾致远,是个知道内情的,晓得云飞天私底下,是个颇有头脑的人。 “你有几个兄弟?”孟小梳接着问。 “我没有兄弟。”顾致远叹了口气。 孟小梳疑惑道:“可你方才还说……” “那个人,已经死了。”顾致远说。 相识以来,这是顾致远第一次打断她的话。一时间,孟小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忽然发觉,眼前的顾致远,好似变了个人。 “你方才说的,易容的材料,是指何物?”她问。 “人皮。先将古虫从口鼻中放入,用药引之,使虫以人脸古为食,削骨之后,划开脸皮,佐以金砧,顺着皮肤纹理缝合,三个月后即可大功告成。”顾致远一本正经地说,从眼角的那丝玩味来看,这正经显然是装出来的。 “继续编。”孟小梳撇了撇嘴。 顾致远哈哈一笑:“你是如何识破的?寻常女子,听我这么一说,均会吓得面无人色……对了,差点忘了,你哪里是寻常女子?” 孟小梳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人不像是在恭维自己,不由得皱眉道:“究竟还易不易容?” “易,为何不易?”顾致远饶有兴致。 “趁我还没翻脸,需要什么赶紧说。”孟小梳撇了撇嘴。她一直对易容术颇感兴趣,却从未有机会瞧一瞧,古代之人是如何易容的。从云飞天那个面瘫那儿,是决计学不到什么的。在顾致远这个小白脸这儿,说不定能长长见识。 “普通的胭脂水粉。”顾致远说。 “张大姐那儿或许会有。”孟小梳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张大姐不日就要与黄叔成亲了,按照乡下的风俗,大婚之前,新娘是不能见新郎的,因此,她已住到客栈中去了。这几日,孟小梳一直住着她的房间,记得梳妆台前,好像有几个极为精致的小木盒,其中似乎有胭脂扣。 “我可否进去?”顾致远问。 “进来吧。”孟小梳坐在铜镜前,边找边说。 顾致远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镜中她低垂的脸,和耳边那两缕略微有些凌乱的鬓发,心道: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不施粉黛的女子,连胭脂水粉这类琐碎之物都没有。 若不是曾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他几乎都要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曾经的孟家大小姐孟茜心,为何与寻常的名门淑女,这般大相径庭? “喏,胭脂。”孟小梳很快就从那几个木盒里,翻出了一些脂粉,起身让座给顾致远。不知为何,她忽然联想起了,前世那些个翘着兰花指的伪娘,心中不由得暗暗发笑:一个男人坐在镜前,涂脂抹粉的样子,应该很是滑稽吧? 可没想到顾致远竟是一本正经,那模样丝毫不像是在化妆,而像是在奋笔疾书,以脂粉为墨,以手指为笔,以面颊为纸,动作虽有些生涩,但眼神却是十分认真。 孟小梳看得微微发愣,这一愣,半柱香的功夫就过去了。 定睛一瞧,顾致远依旧是那个顾致远,只不过脸颊削瘦了几分,额头凸出了几分,眼睛细长了几分,嘴唇单薄了几分,加之身上那粗布长衫,是穿了黄叔的,乍一看丝毫没有特别之处,唯独眼神太过明亮,明亮得异乎寻常。 尤其当那目光,定格在自己脸上时,总能让她一阵尴尬,忍不住想要别过脸。 本大盗纵横江湖七八年,还从未不敢直视过谁! 孟小梳咬咬牙,瞪大眼睛盯着他。 这一回,败退的是顾致远,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孟小梳的头发:“走吧。” “去哪儿?”孟小梳一时没回过神来,心神游离之下,语气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警惕。看来这前世带来的毛病,到底还是未完全改过来。 “不是说要出去走走?”顾致远好脾气地提醒。 小尾巴:关于易容术的一段,是引用电影《剑雨》里,李鬼手所说的话。 (本章完) 第62章 读书酿酒,两不耽搁 第62章 读书酿酒,两不耽搁 “那就走吧。”孟小梳点点头。 二人出了巧英酒肆,往南街行去。不知为何,孟小梳极想带顾致远,去一趟同福客栈,看他到底与那云飞天是否熟识。 南街本来冷清,这些日子,却是多了不少孩童的欢声笑语。那些孤儿尚且年幼,在同福客栈外头,踢的踢毽子,跳的跳格子,玩得不亦乐乎。原本削瘦苍白的脸颊,都红润了不少,身上的衣裳,也不再是先前那般褴褛,大多都是簇新的,应该是出自云飞天的腰包。 一个眼尖的小姑娘,远远地瞧见了孟小梳,高兴地大声喊道:“小梳姐姐来了!” 所有小不点儿,立刻围了过来,簇拥着孟小梳,七嘴八舌,兴冲冲往同福客栈走去。 “姐姐,这是何人?”一个女孩好奇地指着顾致远。 “一个朋友。”孟小梳说。 “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还是我们掌柜的好看些。”小女孩稚声稚气地说,好像怕顾致远抢了孟小梳似的。 其余孩子,闻言纷纷点头。 顾致远怎想得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被这么一群小不点儿嫌弃,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那云飞天,乔装成了五十来岁的模样,虽说是个掌柜的,但身上并无半点铜臭,反而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气,加之眉目淡漠,有种超脱世外之感,与这打扮得像个粗俗汉子的顾致远一比,确实会令人高看一眼。 孩子们年纪尚小,说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觉得自家掌柜的,较小梳姐姐身旁这个男人,好看多了。潜意识里,早已将孟小梳,看做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将掌柜的,当成了乐善好施的弥勒佛,尽管他从来不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 “先前我来这儿,没见你们在外头耍闹,怎么今日都出来了?”孟小梳问。 “那日掌柜的说,会有不好的人来,所以叫我们乖乖躲在屋里头,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小女孩回忆道。 另一个缺了大门牙的小男生,奶声奶气地插嘴补充:“掌柜的还说,我们万一惹恼了那些人,以后就没西瓜吃了。”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微微一笑。 “姐姐,你这么久没来看我们,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女孩可怜巴巴地拉着孟小梳的衣角。 “怎么会呢?”孟小梳揉了揉她的头发。 人的面色,只要吃好喝好,就容易变得红润,而发质,却是极难改变的。这女孩先前过的,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年已八九岁,头发仍焦黄得像一把玉米须,看上去真真是令人揪心。 “那,你不会不要我们掌柜的吧?”女孩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孟小梳。 孟小梳不禁愕然,上一次,似乎也有个孩子如此问过。他们毕竟是被家人抛弃的,打心底里畏惧再次被抛弃,这一点,她可以理解,但为何每次都要扯上云飞天? “傻孩子,姐姐和你们掌柜的,又不是一家人。”孟小梳说。 “为什么不是一家人……”小女孩嘟起小嘴,不乐意了,“掌柜的是爹爹,姐姐是娘亲,难道不好吗?” 孟小梳再次愕然。 站在一旁的顾致远,终于忍不住出声:“这些孩子,就是你收留的孤儿吧?” “是了。”孟小梳点点头。 “我听王老太太说,你将他们寄养在一家客栈之中,想必就是这家吧?”顾致远指了指斜对面的同福客栈。 “没错。我打算让王老太和张大姐,教这些孩子酿酒,今后好给酒肆帮忙。”孟小梳说。至于为何还没开始教,是因为王老太这几日,正忙着筹备黄叔和张大姐的婚事,二人谁也没有这个功夫。 “酿酒?为何不送他们去念书?”顾致远问。 孟小梳忍不住一拍脑门儿,先前,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经顾致远这一提醒,才晓得竟是忘了这一茬。 这个朝代,目不识丁的人可谓数不胜数,能念书识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越是偏僻贫穷的地方,私塾越少,学费越贵,这孟山脚下就是如此,只有一家私塾,地方狭小破旧不说,据说夫子还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倔头。 “哪家私塾,容得下这么多孩子?”孟小梳自言自语地琢磨起来。 “既然没有,那就新开一家。”顾致远笑着说。 孟小梳心知他是富家公子,开私塾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点了点头,问道:“那请何人来当夫子?” “你眼前这个不就是?”顾致远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孟小梳倒不是嫌弃他,而是古代的夫子,分明都是须发花白、年纪极大的,仿佛唯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的学识渊博。就连最为年轻的,也有三四十岁,而顾致远,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让他当夫子,岂不惹人笑话? “你觉得不好?”顾致远问。 “也不是不好,只是不想这些孩子今后被问起时,告诉别人,教他们读书识字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哥哥。”孟小梳说。 “这有何妨,难道七老八十的夫子,就能教得好些?”顾致远笑道。 孟小梳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那就依你了,读书酿酒,应该两不耽搁。待他们长大成人,既有手艺,又有学识,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顾致远定定地看着孟小梳,忽然感叹了一声:“自古以来,众人皆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倒恰恰相反,愿意送这些女孩去读书。” “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既无才,也无德。”孟小梳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 顾致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你呀,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说自己!” 闲聊中,二人行至了同福客栈门前,恰好听见有个小女孩,在急急地对云飞天说:“掌柜的,小梳姐姐来了,还带了一个大哥哥来,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你快去瞧瞧吧。” 这女孩,或许是众孩童中最为年长的,约十三岁,言语间,对顾致远满是敌意。 (本章完) 第63章 莫……莫小贝? 第63章 莫……莫小贝? 听了那女孩的话,不止是顾致远,就连孟小梳,脑门上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排黑线——气氛为何如此怪异?难道自己带顾致远这小白脸来,犯了什么忌讳不成? “你就是店掌柜吧?”顾致远的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走上前去,淡淡一笑。 “你是?”云飞天上下打量着顾致远,看样子,应该是从未见过这人。 孟小梳疑惑地站在二人身后,暗暗猜测着,这面瘫男此刻的神色,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无奈瞧了好一阵,仍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出声说道:“他是我的朋友,碰巧路过这里,就进来看一看。” 云飞天朝顾致远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请坐。” 又吩咐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道:“欣荣,倒茶。” 短短两句话,引得孟小梳面露不满:“为何他与我同来,就‘请坐、倒茶’,我单独前来,就‘好走不送、后会有期’?难道你们二人,之前就认识?” “这位公子沉默寡言,很对我的胃口。你的话总是太多,我年纪大了,听不得聒噪的声音。”云飞天漫不经心地记着帐,一边记,一边说。 “哦?”孟小梳挑挑眉,走上前去,瞧了一眼他那厚厚的帐本,“难怪这里生意如此冷清,想必是因为你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的缘故吧。做掌柜的,却听不得聒噪的声音,既然如此,你开店做什么?” 云飞天没有答话,手不停笔,在帐本上写下“香茶两杯,铜钱二”七个字。 孟小梳的眉毛挑得更高了:“这茶分明是你请我们喝的,为何要收钱?莫非你开的是黑店?” “我何时说过请你们喝茶?”云飞天抬头反问。 “你……”孟小梳气结,忽然有种撕下他这层面皮的冲动,想看看那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张奸诈的脸。 云飞天淡淡地瞧了一眼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抬笔在那句“香茶两杯,铜钱二”后面,慢慢添上了一个“十”字。 “二十?”孟小梳没好气地吼出了声。 云飞天点点头。 这可是你惹我的!孟小梳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对身旁的顾致远说:“这里的茶看来很是精贵,就是不知饭菜的味道如何,不如……今日就在这里吃饭?” “你高兴就行。”顾致远笑道。这笑容较平日多了几分意味,可惜孟小梳根本没有察觉。 “掌柜的,你店里有什么招牌菜?”孟小梳笑眯眯地问云飞天。 “欣荣,厨房里还剩些什么?”云飞天头也不抬,语气有些不耐。 “还有十个鸡蛋,两个鸭蛋,半篮豆芽,五颗白菜,半只鸡,一条鱼。”被唤作“欣荣”的女孩,声音响亮地回答。 “那就糖醋鱼,叫花鸡,清炒豆芽,石灰蒸蛋好了。”孟小梳说。 “欣荣,你会做吗?”云飞天又问。 “不会。”欣荣端着两杯茶水,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年纪毕竟太小,发育不良,导致步伐有些不稳,不小心将茶洒出了些。 “那就不做。”云飞天漫不经心地说。 欣荣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孟小梳,又瞟了瞟掌柜的,不知这二人是何意——小梳姐姐和掌柜的,不是朋友吗,为何此时客栈中有种……有种…… 可惜明枪暗箭、杀气腾腾这一类成语,她都还不会用,因此想了半天,也未想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可不巧,我今日兴致高,要邀一条街的人来这儿吃饭,正好还能关照关照你的生意。”孟小梳微微一笑,对顾致远说,“你去告诉王老太和黄叔,要他们将东街铺子的老板,都请到这客栈来。巧英酒肆要想在东街立足,怎么说也得同街坊邻里处好关系不是?” “好,你高兴就好。”顾致远点头答应,出门去了。 孟小梳转目看向云飞天,撇嘴道:“一会儿人就来了,你这同福客栈,该不会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出来吧?” 做不出饭菜事小,可传出去了,事情就有些变味了——一个外地来的,在南街买下了一间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客栈,好不容易来了一笔生意,钱都摆在眼前了,只等去赚,居然还赚不着? 这件事情,未免太过诡异。心眼多的人,难免会产生怀疑。 云飞天向来谨慎,是绝对不愿露出马脚的。孟小梳知道他心性如此,因此才会想出这一招来。 云飞天终于抬眼看向孟小梳,一开口,话却仍是对欣荣说的:“欣荣,拿着这些银子,去北街的林家酒楼,找个厨子来。” 说着,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桌内一个上了锁的小抽屉,翻出一些散碎银两。 “你这掌柜的无病无痛,却要从别的酒楼请人来做饭,说出去可真是奇事一桩。”孟小梳坐到桌前,一边喝茶一边说。 孟山脚下客栈不多,十有八九生意不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哪里请得起厨子?一般都是店主一人分饰三角,既是掌柜,又是跑堂、厨师。 “我亲自下厨,对你有何好处?”云飞天看着孟小梳。 “没有好处,只是想尝尝你做的菜罢了。”孟小梳嘴角一牵。 “你就不怕我在菜里下毒?”云飞天一本正经地说。 孟小梳摇摇头,面色自若道:“你尽管试试看吧。” “掌柜的,还……还去不去林家酒楼请厨子了?”那欣荣愣愣地站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用了。”云飞天将银子放进抽屉,拿锁锁好,大步走向厨房。 孟小梳看着他有些发僵的背影,笑着挑了挑眉——和本大盗斗?你这面瘫,还嫩着呢。 “小梳姐姐,你和掌柜的,究竟是怎么了?”欣荣问。 “为何问我,而不问他?”孟小梳反问道。 “因为掌柜的只要一见到你,面色就会变得十分奇怪,也不知是喜是怒,我们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话。”欣荣老老实实地说。 “哦?”孟小梳长眉一挑,“不用说,当然是怒了。” 欣荣挠了挠头:“可有一次,你走了之后,他独自一人笑了许久呢。” “有这回事?”孟小梳皱眉一回忆,才记起确有一次,自己临走时,不知因着何事,使得那云飞天暗暗发笑许久。那时,自己似乎还嘲讽了一句“想笑就笑,憋着不嫌难受”。 见欣荣正睁大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孟小梳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你叫欣荣是吧,今后想不想读书认字?” “想,当然想!”欣荣睁大了眼睛,“小梳姐姐,你要教我识字吗?” “不是我,是方才与我同来的那个人。”孟小梳说。 “他?”欣荣偏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欣荣不喜欢他,欣荣想要小梳姐姐教,或者掌柜的教。” “为何?”孟小梳实在不明白,这群孩子,怎会对从未谋面过的顾致远这般不喜,“他要为你们开一家私塾,让你们都能成为有学识的人。” “真的吗?”欣荣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可……可他为何对我们这么好?” “这……大抵是觉得你们十分可爱,所以才对你们很是喜欢吧。”孟小梳说。 欣荣忽然古灵精怪一笑,摇头道:“他大抵是觉得小梳姐姐你很可爱,对你很是喜欢。” “胡说!这掌柜的教导无方,把你们都教坏了,看来这同福客栈是不能呆了!”孟小梳装作十分严肃地说。 欣荣立刻就急了:“没有没有,这不是掌柜的教我们的!” “那他教了你们什么?凭‘同福客栈’这一名字,就能看出你们掌柜的,定是个胸无点墨的糟老头,而且总是冷冰冰地板着一张脸,好似谁都欠了他百儿八十两银子。干脆,我重新给你们找个住处好了。”孟小梳故意说。 她一直不明白,这帮孩子为何如此喜欢云飞天。难道这个年代的孩子,对面瘫男很感兴趣? “不是不是,掌柜的很有学问,每夜都给我们讲故事呢。我记得他说,之所以会取名为‘同福客栈’,是因为有一家他很喜欢的客栈,也叫这个名儿。”欣荣急了,一口气刚说完,就猛地再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还有,他对我们可好了,才不总是板着脸!他还说我长得很像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名叫……名叫,对了,叫莫小贝!” “莫……莫小贝?”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见孟小梳面色缓和了几分,欣荣还以为自己劝说起效,连忙点头道:“对的,是叫莫小贝。掌柜的还说,小梳姐姐你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小’字……” “莫小贝!”孟小梳一拍额头,音调陡然高了八度,打断了欣荣的话,将她吓得猛一哆嗦,“这不就是……” 厨房中的云飞天,捞着袖子,湿着双手,大步走了出来,面露有些不悦:“大呼小叫什么,要上房掀屋顶吗?” 孟小梳神色怪异地上下打量他,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你……你很喜欢《武林外传》?” (本章完) 第64章 把那孟小梳,给我叫出来 第64章 把那孟小梳,给我叫出来 “我只听说过《儒林外史》,何为《武林外传》?”云飞天问。 话是这么说,孟小梳却总觉得他面上闪过了一丝惊疑之色,只一瞬就消失不见,也不知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白展堂该不会是你师父吧?”孟小梳贼心不死,继续追问。 “本店只有白斩鸡,没有白斩汤。”云飞天淡淡地撇下一句,转身回了厨房。 孟小梳定定地瞧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仔细想想,这人贵为皇子,应该是在宫中长大的,怎会与那传说中的“同福客栈”有所关联?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王老太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开了酒肆发了大财,还不忘我们这些乡亲们。” “哪里哪里,今后还不是要靠你们帮衬着?” “哈哈,您老太见外了。” “来来来,这边请。” 一阵热热闹闹的谈话声由远而近,王老太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客栈之中。 东街的铺子多是多,但也只有十几家,而这簇拥着王老太的人,却足有三四十个。孟小梳好奇地拍了拍人群中的顾致远,问道:“那些铺子的老板们,将他们的家眷全都带来了?” “不是。我去请人时,赵婶恰好路过,听说此事后大肆宣扬,将村里的人喊来了大半。”顾致远哪里晓得女人间的勾心斗角,虽不知赵婶是在打什么主意,但从她的言行举止中,还是能判断出这人没安好心的,因此沉声提醒了孟小梳一句,“这人似乎有些古怪,你近来得罪她了?” “本大……本人近来得罪她多回了。”孟小梳舌头打结,差点说漏嘴,好不容易才将那个“盗”字咽回去。 “原来如此,”顾致远点点头,“可她将这些街坊邻里全都唤来,是何意?” “无非是想用尽王老太的钱财,她只道你、我仍在狱中,又晓得王老太是个穷苦人,在客栈请客吃饭,十余个人,或许还勉强能请得起,三四十个,就只怕要欠客栈不少银钱了。”孟小梳猜测道。 顾致远面色一怔:“世间竟有这等人,心思好生阴险!” “你从小锦衣玉食,不懂寻常百姓间的算计也是正常。”孟小梳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看来你这易容术还真是有用,他们竟都未认出你来。” “锦衣玉食的九公子,是穿着绫罗绸缎,佩戴玉佩琳琅的。而我这个山野村夫,却是穿的粗布麻衣,面黄肌瘦,两袖空空。这些村民,就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谈何认出?”顾致远略带嘲讽地笑了笑。 孟小梳也是一笑:“难得你明白这个道理,看来这次牢狱之苦,让你顿悟了不少。” 言语间,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传来:“哎哟,这不是孟小梳吗?” 二人回头一看,见是赵婶,上着一件朱红缎子窄衫,下着一条鹅黄绣花长裙,头上插着三支金光闪闪的簪子,打扮得活像个新娘。那张脸,却是较之前瘦了不少,三个下巴变成了两个,一张猪肠般的大嘴,也变得有些干瘪,面色却是说不出的得意。 “段大人菩萨心肠,将你放出来了?”她怪声怪气地问。 孟小梳淡淡瞟了她一眼:“是啊,不过牢中的日子,倒很是轻松好过,我正想闹出点事出来,好再被关进去。” 言下之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孟小梳都进过监牢的人了,你赵婶还敢来惹?惹急了,莫怪我不客气! 赵婶闻言,面色变了一变,愤愤地哼了一声,却是再也不敢多言了。 “离午饭时候还早着呢,不如我们大家伙儿喝一杯庆贺庆贺,祝王老太酒肆的生意红红火火,如何?”一个乡绅朗声说道。 “好!” “好!” 席中赞同声一片。 “小二,拿酒来!”乡绅兴致勃勃地喊了一句。 黑着脸的云飞天,从厨房走了出来,身旁跟着瘦瘦弱弱的欣荣。 “把好酒都上上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乡绅笑着说。 云飞天的脸,更加黑了,他堂堂三皇子,身份何等尊贵,今日却要在这客栈之中,替一帮山野村夫做饭端酒? 孟小梳自然瞧见了他的神色,嘴角微微一牵——平日里,你不是很爱与本大盗作对吗,今日,就让你好好尝尝苦头。 酒,很快就端上来了,却不是云飞天这客栈中的,而是孟小梳叫几个年轻小伙儿,去巧英酒肆搬来的。 一来,自家有,就不用买,可以省几个酒钱;二来,这也正是一个宣传宣传酒肆的好机会。这几坛酒,均是王老太和张大姐酿得最好的,让乡亲们品尝品尝,若是喝得好了,今后自然会有更多人照顾酒肆的生意。 “我个老太婆,到底是老了,如今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酒肆有你啊,我就放一万个心了!”王老太拉着孟小梳的手,笑得一脸皱纹。 “哪里老了?孙子都没抱上,不老,不老!”一个大娘笑着说。 岂料话音刚落,就招来了赵婶的白眼。 按理说,赵菱菱应该是王老太的孙女儿,可黄叔是入赘赵家的,因此这个孙女儿,就变成了外孙女儿。一加上这个“外”字,差别就大了。 如今黄叔休了赵婶,这关系就更是扯不清了。 这位大娘话是没说错,可却令众人想起了最为忌讳的一件事——黄叔的婚事。 再婚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在这等封建年代,说出来还是不怎么光彩的。不仅是王老太一家的不光彩,也是赵婶的不光彩,毕竟她是个被休的。方才,这大娘却当着她的面,说出王老太还没抱孙子之类的话,这不是在扇她的耳光是什么? 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众人的目光,在王老太和赵婶脸上扫来扫去。 王老太始终面色不改,坐得端端正正。 赵婶面上陡增怒意,却也没有做声。这阵子呆在家中,她想明白了不少道理。以前,自己常常说这个、骂那个,图的无非是一时痛快,可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结下了不少梁子。若将这看做一桩买卖,未免也太不划算了。 她虽改不了自己的脾气,但闷声不说话,还是做得到的。 前阵子,女儿赵菱菱与她说掏心话时,管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说做事情,就是要快、狠、准!琐琐碎碎的口头便宜,不占就不占,等到好时机到了,再叫这些人将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岂不快哉? 至于这个时机,女儿说了,正在筹备,急不得。 说不急是假,但其中的这道理,赵婶还是明白——不就是让这些人先得意一阵,自己卯足了劲,再在他们头上狠狠踩上一脚么?这就好比荒地里的杂草,长出来了就长出来了呗,管它长多高,一把火上去,不就全没了? 不过说起来,如今这地里的收成,还真是越来越少了,近来老天爷总不下雨,再怎么下去,几亩白菜只怕都要蔫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个难听的粗嗓门儿:“你是这家客栈的伙计吧?把那孟小梳,给我叫出来!” 《痞妃》终于上架了,感谢亲爱的编编和书友们,求首订,求勾搭~ (本章完)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痞妃》终于上架,糯米心里那个激动就不必说了~ 感谢书友们的不离不弃,感谢编编的各种鼓励,特别感谢金嫣、年糕妹纸、梦怡千年、爱如茉莉、云中漫步、梦里流年、黑色恋、one、天外天、开心过每一天,等等很多一直在支持糯米的书友。年纪大了记性差,只记得起一部分,额,求不挨骂。 求收藏,求收订,求票票,书友群:328751042,欢迎大家来催更哦~ (本章完) 第65章 顾致远展拳脚 第65章 顾致远展拳脚 听这口气,似乎来者不善? 赵婶不由得好奇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你孟小梳将我赵家搅得鸡犬不宁的,这下可好,连请客吃饭,都有人来闹事了吧? “官爷,我可不是这同福客栈的伙计,我是对面油铺的,您要找孟姑娘是吧,要不我帮您进去叫叫?”外头传来另一个声音。 “不用了,我自己去叫。” 说着,一人走了进来,五大三粗,穿着吏服,竟是个官兵! 众人不约而同地拿眼瞅着孟小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面露忧色的。 那官吏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她,粗声问道:“你就是孟小梳吧?跟我走一趟!” “是段泰要你来的?”孟小梳并不急着起身,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 那官吏顿时恼了,厉声呵斥道:“大胆!竟敢直呼段大人的名字!” “这么说,是他了?”孟小梳嘴角微牵。看来这段泰的胆子,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了,经过了上次之事,竟还敢将她当软柿子捏。 方才那和和睦睦、喜笑颜开的一幕,转眼就有了微妙的变化。以赵婶为首的一批人,均是一脸得意,巴不得孟小梳当众出丑才好。这些人中,既有别家酒肆的老板、伙计,也有与王老太结下过梁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见孟小梳与这官吏言语不和,似要争吵,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你一眼我一语地,低声嘲笑了起来: “啧啧,真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呢,都坐过大牢了,说话还这么不老实!” “可不是吗?我要是她啊,打死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你问为什么?因为我还要自己这张脸啊!” “王老太太只怕是老糊涂了吧,竟把这种人当成宝?” 那官吏心里本有些犯嘀咕,以为孟小梳是后台的,所以不敢造次。听众人这么一嘲讽,胆子便壮了几分,走上前来,摆明了是要动手捉拿孟小梳:“没错,正是段大人找你,还不快跟老子走,莫让段大人等急了!” 但孟小梳又岂是任人摆布之辈?当即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来,推开他伸到面前的手,冷笑道:“若想让我去,除非段泰亲自来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那官吏被她这一推给推懵了,在座之人也瞠目结舌,定定看着孟小梳,暗暗猜测她是不是疯了。 孟小梳倒不是刻意想把事情闹大,若今日没在这同福客栈中请客吃饭,她决计不会如此行。 可这顿饭,是以王老太和黄叔的名义请的,若自己丢了面子,王老太和黄叔脸上也会无光。而这些被请之人中,不乏别有用心的长舌妇,想必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镇子,到那时,不仅王老太一家,会被人低看一眼,就连巧英酒肆的生意,恐怕也会冷清不少。 那官吏哪里碰过这等钉子,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十分丢脸,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三根,抡起手朝孟小梳脸上扇去:“他奶奶的,你不想活了?” “住手!”顾致远大喝一声,连忙起身,一把扣住他的肩头,手指狠狠一捏。 只闻“咔嘣”一声,那官吏肩膀一塌,眨眼就变成了软脚虾,连声哀嚎起来,边嚎边大喊:“竟敢对老子动手,看……看老子不叫人来收拾你们!” 顾致远冷冷一笑,吐出一个“滚”字。 孟小梳看着他板着的脸,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暗暗地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才恍过几分神来。 那官吏屁滚尿流地夺门而逃,临走之际仍不忘回头威胁:“给我等着,等着去衙门领板子吧!” 顾致远面色不惊,转目看向座中众人:“来,继续喝酒。” “我……我家里还有点儿事,你们先喝,你们先喝。”一人站起身来,讪笑着说。 立刻有人接着说:“我忘了关大门了,要是进了小偷可怎么办?” 一个大娘一拍大腿,惊声说道:“哎哟,瞧我这记性,我灶上还烧着水呢!” “那可得赶紧回去看看,莫把屋子点着了!” “对呀,这秋天里,天干物燥的,好一阵子没下雨了,要小心着点儿。” 看着众人一惊一乍的模样,孟小梳忍不住撇嘴嗤笑了一声——这些人不去演戏,实在太过可惜。 顾致远不急不缓地说:“都坐下,继续喝酒。” 这声音如此低沉沙哑,不带一丝感情,却仿佛有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丝毫不像是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之口。众人闻言,均是微微一颤,忍不住回头看着顾致远。瞧见他那明亮得异乎寻常的眼眸时,心中更是有些发紧。 “都坐下,继续喝酒。”顾致远第三次重复道。 一些妇孺情不自禁地坐回了原位,余下的大多数人,却是面露不服之色。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和我们说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没好气地说。 他身旁的女人,看起来是个温良之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劝道:“你没见这人刚刚只一下,就把那官爷,打得嗷嗷直叫吗?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哼,这有什么稀奇的,大爷我也能一招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你个小娘皮,少在这里啰啰嗦嗦,男人间的事,用得着你插嘴?”那汉子轻蔑地瞪了女人一眼,扭头看向顾致远,“小子,给我记住了,说话不要太横!本大爷今日,要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顾致远仍是面不改色,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威胁。 “装,继续给大爷装!”汉子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怒上心头,上前就是一脚。 不料这一踢,竟落了个空。 定睛一瞧,原本坐在跟前的人,居然不见了踪影! 汉子忽觉有些不对头,急忙举目四顾,哪晓得头还未转到一半,身后就袭来一阵疾风。原来顾致远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 好快的身手!孟小梳心中一凛。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众人只觉眼前闪过一道虚影,而后,就听到“砰”的一声。定睛一瞧,一人重重摔落在地,呻吟不止,半天爬不起身来,不是那汉子是谁? 再一看,那看似削瘦的年轻人垂手而立,竟是毫发无损,只是面色,仿佛比方才更加冰冷。 一时间,客栈中鸦雀无声,只有厨房中的锅铲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 顾致远毫不介意这些惊惧的目光,慢慢坐回桌前,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后,开口问道:“怎么还不上菜?” 话音刚落,欣荣就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小炒走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蒜香腊肉、茄子豆角、葱爆牛肉、青椒土豆。”她稚声报着菜名。 孟小梳坐了下来,闻了闻那扑鼻的香味。 顾致远率先拿起筷子,往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却不是给自己吃,而是放进了孟小梳碗里:“吃菜。” 孟小梳点了点头。 噤若寒蝉的众人,忽然一齐开了口,气氛眨眼变得热闹起来,热闹出了几分怪异的味道。 “来,尝尝这土豆条儿。” “这牛肉挺嫩的。” “可不是吗?真好吃。” (本章完) 第66章 二人小轿 第66章 二人小轿 很快,菜就上齐了。孟小梳借故去厨房走了一圈,发现这些真是出自云飞天之手,对这人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众人食不知味地吃着饭,却还要极力挤出笑容,脸颊都快要僵硬。好在这种局面,并未持续太久,不一会儿,那官吏就带着人来了。 赵婶喝了一口汤,嘎嘣嘎嘣地嚼起了汤中的蹄筋,面容有些狰狞——那段大人当了好些年的知府,又岂是吃素的?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一口唾沫,就能活活将人淹死!这一回,看你孟小梳还能怎么张牙舞爪! 不料事情并未如她所愿,那官吏仅仅带了一人来。 这人生得还算俊俏,肤白如玉,身形高大,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却无半点儒雅之气。一瞧见孟小梳那张清丽的脸,心神就忍不住荡漾起来,笑眯眯地说:“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赵婶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一缕汤汁顺着嘴角流下,还未嚼烂的蹄筋,则直接滑进了肚里——这人是……是段家公子? 再一看段家公子身后那官吏,此刻竟是面色惨白,额冒冷汗,好似被什么事吓得不轻,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之色。 孟小梳见来者是段一明,胃口顿时倒了大半,放下筷子,皱眉说道:“你是不是嫌我上次打你,打得太轻了?” 说着,目光从他那略微一僵的脸上,缓缓移到他手中那把附庸风雅的折扇上,眉头皱得更深了:“入秋之后,天很热,还是蚊虫很多,需要用扇子?” 这上半句一出,众人就一阵哗然——难道段公子,被这孟小梳打过不成? 段一明讪讪地收起折扇,握在手里:“孟姑娘,家父请你过去一趟。” “为何?”孟小梳问。 本少爷都说“请”了,你竟还要问这问那?段一明有些恼火,但因被父亲再三吩咐过,所以发作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爹病重,想让你过去瞧一瞧。” 他倒不是真有多担心父亲大人的性命,而是老爹若一命呜呼了,知府一职便会由他人顶替,连带着,他显赫的身份,也会一落千丈。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既然如此,一开始为何要派个不懂礼数的官吏来?” “你说他?”段一明指了指身后那官吏。 那官吏两股战战,面无人色,只差没跪倒在地:“孟姑娘赎罪,孟姑娘赎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饶命!” 孟小梳嘴角一牵,问道:“难道我长得很凶神恶煞?” “不……不是。”那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那你为何如此怕我?”她接着问。 “段大……大人说,我若再敢得罪你,就赏我……赏我一百大板。。”那人结结巴巴地说着,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段泰吩咐他来找人时,只说“叫小梳姑娘到府中来一趟”。他哪里晓得,这个小梳姑娘,竟是尊惹不起的大佛? “有这等事?”孟小梳长眉一挑,鄙夷地看向段一明,“原来你爹,就是这么对待手底下的人的。” “那可是一百大板,难道你还不解气?”段一明并未明白她言下之意。 那官吏一听这话,立刻吓得扑倒在地:“姑娘饶命啊,饶命啊……” 孟山脚下,段泰这个知府,是最大的官,地位相当于土皇帝。这人虽是个小吏,但对段泰来说,与下人没什么分别,也是想打就能打,想罚就能罚的。 “好了好了,这狗奴才就交给你了,要怎么处置,全凭你高兴。我爹病了,你快去看看,别再拖延了!”见孟小梳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段一明不禁有些不耐烦。 “你爹病了?”孟小梳漫不经心地问。 “对。”段一明点了点头。 “关我何事?”孟小梳哼了一声。 这等贪官,病了也是活该。段泰那小金库中,存了多少金银珠宝,旁人或许不知,她却是晓得的。那一个个玉镯、一锭锭金子,可全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贪官做到这份上,实在是较和珅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一明恼了,手中那把折扇,猛地打在一旁的桌面上:“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从不喝酒。”孟小梳淡淡地说。 段一明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这句话该如何接,脸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问:“那你究竟怎样才肯去?” 孟小梳想了想,眼珠一转,忽而面露笑意:“我想请全村人来这儿吃饭,这饭钱……” 段一明立刻说:“饭钱由我付!” 孟小梳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隐约瞟见了厨房锅前,那被火光映照着的铁青的脸,嘴角的笑意顿时更加深了:“掌柜的,我带来的十余个孤儿,在你这儿白吃白住了好一阵,今日给你带来这么大一笔生意,算是补偿补偿,你意下如何?” “我意下不如何。”云飞天的语气有些冰冷 我还真不怕你意下不如何。孟小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我同你一起去。”顾致远上前说。 “他是何人?”段一明上下打量着一身粗布青衣的顾致远,眼角眉梢尽是不屑之色。 孟小梳十分不喜他这富家公子的做派,眉头略微蹙起:“他是我的朋友,怎么,你有何意见?”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能有何意见?只不过我带来的轿子,只能坐得下两个人,你看……”段一明笑了笑,停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事实证明,他实在低估了孟小梳对他的厌恶。 “我看,我和他坐轿子,你走路吧。”孟小梳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么一句,和顾致远一齐钻进了那顶小小软轿,撇下了一脸愤然的段一明。 但很快,她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也不知是这路不平,还是那轿夫脚步不稳,从同福客栈到段府,竟是颠簸了整整一路,几乎要将人的肝儿都颤出来。最为可气的是,身旁偏还坐着顾致远。 难道段一明这个混球,是故意的?孟小梳极力保持着平衡,虽然佯装镇定,但通红的脸色,很快就出卖了她。 (本章完) 第67章 蜂蜜与葱 第67章 蜂蜜与葱 事实上,段一明还真是故意的。 他早就吩咐了那轿夫,让他们抬轿子时假装颠簸,颠簸得越厉害,赏钱给得越多。这样一来,他就能趁机揩揩孟小梳的油。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哪晓得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将这事儿生生搅黄了。 一想到方才那个陌生男人,正在轿上与孟小梳磕磕碰碰,而且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段一明就忍不住一肚子闷火,连扇子也懒得挥了,收了起来紧紧捏在手里。 这边,段一明还在路上走着,那边,孟小梳和顾致远,已到了段府之中。 段泰果然是病了,而且病得不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哼哼,看那样子,好似随时都要一命归西。 不如就让他一命归西好了。孟小梳想。 但这只是想想罢了,要她见死不救,她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她问那立在床边,俏脸皱成一团的小妾:“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不久,吃饭时还好好的,没一会儿就成了这幅样子。医女,这该不会是什么绝症吧?”那小妾一脸的担忧。 床上的段泰,闻言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 “老爷,你说什么?”小妾连忙凑上前去。 段泰又哼了一声,这一次,声音稍稍变大了几分,脸上横肉直抖。 “老爷,我还是没听清。”小妾将耳朵,凑得更近了。 “不用听了,他说的是‘放屁’二字。”孟小梳挑眉说道。 “为何?”小妾一脸狐疑。 “你一张口就诅咒他得绝症,若是我,我也会生气。”孟小梳伸手探了探段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实在想不出他得的是什么病。 看来,还是得请木老人出手。 “你们都出去吧。”她朝守在床边的几个仆人说。 “那我……”小妾迟疑着问。 “你也出去。”孟小梳说着,朝顾致远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小声道,“一会儿,你在外头帮我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入内。” 顾致远虽不知这是为何,但仍是点了点头。 众人出了房间,掩上房门,那小妾始终不甚放心,在门口一边叹气一边踱来踱去。 老爷用过午膳之后,是直接来她这儿的,刚来一小会儿,茶都还没喝完,就嚷嚷说浑身不舒服。方才,大太太已经来过一次,硬说定是她在茶中动了手脚,才使得老爷病成这样。 至于到底动了什么手脚,大太太虽未明讲,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茶,应该是被下了迷药! 迷药,除却采花大盗、江湖术士之外,一般只有两种人最为拿手,一是青楼妓院的女子,二是富家贵族的姨娘。前者用,是为了留住客人,后者用,是为了留住夫君。那大太太见她一个姨娘,嫁过来都三五年了,还无子无女的,猜测她想用歪门邪道勾引老爷,所以才会想到迷药这一层上。 眼下,大太太已亲自拿着那杯茶,去找大夫了。即便那只是杯蜂蜜茶,里头除了蜜糖什么都没有,她心里也是慌得很——大太太是个心狠手辣的,若往里头加点儿什么,以此陷害自己,该如何是好? 房内,孟小梳用黑布蒙上段泰的眼睛,在他脑后牢牢绑了个结,而后才放心地捏紧了玲珑坠。 段泰瘫软在床,连话都说不清,想来应该是无力解开那结的。 “木老,这人到底得的什么病?”一进到玲珑空间中,孟小梳就急急地问。 “依我看,这人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毒。”木老人捋着花白的胡须,分析道,“若没猜错,他中午吃的菜里,应该是有香葱的,方才又喝了蜂蜜,二者相克,才会导致现在的状况。”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点了点头。常见的疾病,她还是略微知道一点的,可段泰的症状,却是十分特殊,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听木老人这么一说,才晓得是食物中毒引起的。 “那该怎么办?”她问。 “我捏几颗药丸,你喂他服下,便可药到病除。”木老人说。 孟小梳不过短短数日没来,玲珑空间中就有了一片葱葱郁郁的药园,长满了或是寻常,或是古怪的药材,有的叶子尖尖似竹,枝干上却长着一根根毛茸茸的小刺;有的叶面滚动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尽管此刻分明是艳阳天;还有的,看似已经干枯,走近一瞧,才知那茎叶原本就是朱褐色的,宛若被沸水泡开的红茶。 木老人在药园中弯腰采药,背影有些佝偻。除却身形透明之外,与普世的老人并无太大区别。 “孟丫头,看那边。”一旁的水老人,抬手朝不远处指了指。 孟小梳到玲珑空间里,十有八九是有要紧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哪里顾得上四处打量?此时抬头一看,才发现一里开外的地方,竟多了一座高山,一条瀑布从山嵴垂下,可谓是青山之中一缕银白,看起来极为灵动。 “难道……土老人也苏醒了?”孟小梳问。 “非也,非也,”水老人摇了摇头,“这玲珑空间,会随着你功德的加深而不断改变。待到将我们所有天地之灵唤醒,这里就会变得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孟小梳微微一笑:“说不定,我日后会在这里久居。” “外头的世界繁华得很,老头我就怕你不愿意啊。而且除你之外,旁人最多能在这儿呆个把时辰,若是久了,就会被空间强行遣送出去。”水老人提醒道。 说这话时,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狡黠。 “怎么会有旁人?你多心了。”孟小梳淡淡地说。 “难道丫头你真打算不嫁人?”水老人问道。 “为何要嫁人?”孟小梳反问,“这世间,除了我自己,我信不过任何人,更别说与他人朝夕相处、同床共枕。” 水老人叹了一声,叹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过是因着儿时的事,对天下男人失了信任。你那父亲,确实丧尽天良,再娶后竟不顾你的死活,把你抛在街头。可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依我看,那云飞天就很不错。” “你上次不是还说,顾致远很不错吗,莫非我记错了?”孟小梳疑惑地问。 (本章完) 第68章 进的哪间房? 第68章 进的哪间房? “这……”水老人的面色,忽然变得有点古怪,仿佛将什么说漏了嘴似的,“我后来想了想,木老头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哦?”孟小梳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并不是个容易被劝服的人。” “老头我的确倔,可他人若说得有道理,我自然还是会听的。”水老人解释道。 “好了好了,无论你是如何想的,我都懒得管。不嫁人就是不嫁人,再怎么劝也没用。”孟小梳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言,走到木老人身旁,瞧着他将那些新鲜的药材捏成丸子。 水老人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闲来无事,索性坐到河边的巨石上,幻化出一堵水墙,瞅着外头的景象。他本只是想随便看看,不料却帮了孟小梳一个忙。 此刻,中毒的段泰,正躺在床上直哼哼。被孟小梳撇下的段一明,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段府之中,见方才那个被孟小梳称作“朋友”的男子,正守在父亲门口,心中的怒火顿时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你是何人,在我爹房门前做什么?来人呐,把这人给我拖下去!” “不可,少爷,这位公子是同那医女一起来的。”一个仆人上前说道。 段一明恶狠狠地瞪了那阻止自己的仆人一眼,冷哼道:“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像是要偷东西。近来府里失窃了多次,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把他给我拖下去,先重打二十大板,然后本大少爷再协助我爹,好好审理审理此案。” 那仆人到底是个明白事理的,又出言劝道:“少爷,不可啊,老爷要是知道了,只怕会……” 段一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啰啰嗦嗦做什么?再多嘴多舌,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 说着,趾高气扬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顾致远,不料并未在他脸上,发现一丝一毫的惧色。 顾致远自然是不会怕他的,他身怀武功,普通人近不得身不说,即便没有武功,也不会让一个小小知府的儿子,骑到自己头上来。 见顾致远神色不惊,仿佛一个局外人,段一明心中略微有些惊讶,但这一丝惊讶,很快就变成了一声冷笑——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不怕板子的!现在装没事人,等皮开肉绽的时候,可别哭着喊着求老子饶命! “丫头,出事了!”玲珑空间内,水老人喊道。 “何事?”孟小梳拿着木老人刚捏好的药丸,小跑到他身旁。 水老人指了指面前的水墙,白眉微蹙:“这顾致远,得罪了知府的儿子。” 段一明的性子,孟小梳是知道的,这种没头没脑之人,被惹恼了,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赶紧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啧啧,那云飞天被十几二十个山贼找上门的时候,怎没见她如此心急?难道这顾致远,就比那云飞天皮薄肉嫩些?”水老人捋着胡须嘻嘻笑道。 “水老头,难道你忘了,那云飞天,才是孟丫头的归宿。”木老人沉声说。 “她不喜欢这个归宿,我们又能如何?”水老人摊了摊手。 “我看你是被桂花糕、绿豆糕挤破脑子了!”木老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花白的胡须,随之猛地一抖,看起来甚是滑稽,“难道这几万年来,你遇这种事,遇得少了?” 水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掐指一算,叹道:“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亲,算起来,老头我破的亲,竟有近百桩了!” “那又如何?难道有什么,比得上这天地间的安宁重要?”木老人问。 “我只是好奇,皇天既然忌惮这玲珑坠,为何造了一个之后,还要造另一个。害我们五个老不死,这些年为此事劳神费力。”水老人说着,长长叹了一声,“但愿孟丫头不会因此记恨我,否则还不如让金、火、土那三个老不死先觉醒,来做这有悖天理的事。” 里头,两道虚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外头,孟小梳匆匆给段泰服了药,打开房门,恰好看到段一明指挥家仆,捉拿顾致远的一幕。 “干什么?”她厉声质问。 “自然是捉贼了。这段日子,府里被偷了两次,今日本少爷终于抓到了这丧尽天良的小偷。”段一明得意洋洋地说。 “你怎知他是小偷?”孟小梳冷声问。 那两次失窃,分明是她亲手所为,关顾致远何事?这段一明就是要栽赃,也编个像样点的谎言,如此愚蠢,脑袋里长的只怕是草! “这……我亲眼见他进房行窃。”段一明说。 “是吗?还有何人看见了?”孟小梳问。 段一明朝几个仆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明白过来,接连应声: “我。” “还有我。” “我们都看见了。” “这人想要偷东西,幸好少爷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种贼人,就该抓起来打板子!” “就是!” “住嘴!”孟小梳不耐烦地吼了一声,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你们说说看,他进的是哪间房?” “书房。” “西厢房。” “老爷的卧房。” 众人一齐开口,答案却是五花八门。 “连进的那间房都弄不清楚,分明是你们在说谎!”孟小梳冷冷地说。 “这……”众仆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均是闭紧了嘴巴。 孟小梳拿眼角瞟了瞟愣在一旁的段一明,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段一明尴尬一笑,心中却是恨不得将顾致远活活撕了——你一个又瘦又黄的村汉,怎就值得孟小梳如此在乎?竟还害老子当众出了丑,这笔帐,老子迟早要和你算算清楚! “外头这么吵,怎么回事?”房内传来一个声音。 孟小梳回过头,见是段泰。 “爹,你病好了?”段一明面露喜色,快步走上前去。 “多亏孟姑娘妙手神医,我已经好了大半。”段泰说。他并非没听到二人方才的对话,若是没有听到,也不会在这时站出来,转移众人的注意,替儿子解围了,“孟姑娘,你难得来府上一次,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本章完) 第69章 不过是个流寇罢了 第69章 不过是个流寇罢了 “不用了,我正请客吃饭,却被你派人找了过来,眼下还是腹中空空,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孟小梳说着,抬脚朝外头走去。这段府,她已来了好几次,算得上是轻车熟路。 “何必出去吃,就在府里吃难道不好?”段泰假装客套地出言挽留。上一次,孟小梳与那李无涛,忽然闯入他房中,差点卸掉他一条胳膊,还威逼他吃下了那若没有解药,七日之内就会毒发身亡的丹药。这一次,却是帮他捡回了一条性命,使他欠了一份大大的人情。 若不是从外头叫来的大夫,均看不好这古怪的病,他也不会死马当活马医,派人去找孟小梳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段泰还能不晓得?这孟小梳,大抵是个江湖侠女! 普通人,最怕三种人——不要钱的,不要命的,不要脸的。 官吏,尤其是贪官,却偏偏不怕这三种。事实上,这几类人,他们见得很多。他们怕的,一是上司,二是小人,三是江湖大侠。从某种程度来说,孟小梳就是江湖大侠,她与段泰好比猫和耗子,虽然前者救了后者一命,但后者心里仍是古怪得紧。 哪有猫会对耗子手下留情的?难道这只猫吃饱了撑?段泰想。 孟小梳撇嘴说道:“我看,还是不打扰你了。你这儿子好生厉害,差点将我的朋友冤枉成盗贼。我在你这儿呆久了,只怕也会被冠上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到那时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闻言,段泰不得不板起了脸,看向儿子段一明,明知故问道:“可有此事?” “误会,都是误会。”段一明连连摆手。他虽然愚笨,但听得出来,孟小梳此言是将枪头对准了自己。 难不成这女子把自己当成了仇人?他暗暗纳闷。除了初次见面时,出言调戏了几句,近来分明没有得罪过她,只是看不惯她身旁那村汉,想给那人一个难堪罢了。 莫非,孟小梳喜欢那村汉? 不,绝不可能!自己长相俊朗,身份尊贵,怎会被一个貌不惊人的村汉比下去?他皱紧了眉头,满心醋意。 “既然是误会一场,索性就让它过去吧。”段泰朝孟小梳谄媚一笑,见儿子段一明的目光,始终盯在孟小梳身旁那男子脸上,便也多看了几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人长得好生面熟,眼神、眉宇、轮廓,都像极了一个人——九公子! 就连那股由内而外的儒雅之气,也与九公子如出一辙。 段泰不像孟小梳,他是个为官之人,哪晓得江湖之事?丝毫未想到易容术上去,却是怀疑,这人是不是九公子同父异母的兄弟。毕竟二人如此相像,应该不是偶然。 而且这阵子,原本在京城安然享乐的九公子、七公子,前脚后脚地,都来到了这孟山,如果不是在密谋什么、找寻什么,打死他他都不信。 而他们找的,极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人! 毕竟七公子、九公子的爹,年轻时曾踏遍大江南北,欠下了不少风流债,在外头或许有不少私生子。而今英雄迟暮,众子争权,闹出了数条人命,掀起了不少腥风血雨。这些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是某种潜在的威胁。 这样想着,段泰不由得心中一喜——要是自己的推测没错,只要将这人交给九公子,不就能送走九公子这尊大佛了? 到时,如果可以趁机巴结,进京混个体面的官位,自然是好。如果巴结不到,在这孟山脚下当当九品芝麻官,也是不错的。毕竟,只要九公子一走,他就用不着再畏惧谁了。当久了土皇帝,忽然被人骑在头上,这感觉真真是难受得紧!即便顾致远没有对他施以任何威压,他心里也是极为不喜的。 见段泰眼珠滴流直转动,孟小梳便晓得他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缓缓说道:“段泰,你这病还未根治,要想好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嗯?”段泰立刻从白日梦中回过神来,急急问道,“那要多久才能根治?”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孟小梳意味深长地说。 这语气,段泰听来很是耳熟。以前,有人托他办事之时,他也常常如此说——“想不想保住性命,就要看你自己了”、“要想被提拔,就看你怎么做了”、“狱卒的空缺只有两个,无数人挤破头想要这肥差,想不想得到这差事,自己掂量着办吧”……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你给我送的银子足够了,将我伺候得高兴了,或者让我心里舒坦了,你求我办的事,自然就会有着落。可若送的银子不够,伺候得不高兴,让我心里不舒服,那对不起,八字连一撇都不会有,更别说一捺了。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求人的一天。段泰心里发苦,暗暗揣测着孟小梳的心思——究竟要怎样行,这位姑奶奶,才会乖乖替自己治病? 孟小梳看穿了段泰的想法,面色淡淡地说:“只要你不惹恼我,不惹恼我的朋友,我自然会让你身体安康。” “孟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小的让孟姑娘费心了。”段泰阿谀奉承道。 “我这尊菩萨,肚子里可是黑的。”孟小梳轻扯嘴角,与顾致远一齐朝外头走去。 段泰皮笑肉不笑地开门送客,段一明也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小梳纤瘦的背影。待这背影出了段府,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再也瞧不见了,才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段泰眨眼就收起了笑容,板起了脸,低吼道:“我难道没跟你说过,别去惹那孟小梳?” “说过。”段一明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整颗心都随着孟小梳飘远了,哪里顾得着听父亲说话? 段泰何等的城府?很快看出了端倪,厉声喝道:“小王八羔子,你难道看上她了!” “是又如何?”段一明索性承认了,大大咧咧地说,“你和娘,不是老念叨我不务正业?这回,我给你找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准儿媳。只要能将她娶到手,我的心就算是定下来了,到那时……” 他话没说完,就被气得吐血的段泰狠狠打断:“你这个王八羔子,孟姑娘是你高攀得起的吗?” “不过是个流寇罢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眼。”段一明一脸无辜。 (本章完) 第70章 贼心不死再生事 第70章 贼心不死再生事 “不过是个流寇罢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眼。”段一明一脸无辜地说。 “什么流寇,何人是流寇?”段泰有些迷糊了,双眉一皱,油光可鉴的额间就是三道长长横纹。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口中那位我高攀不起的‘孟姑娘’。”段一明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何屡屡强调孟小梳有多惹不起,一个小小流寇,能有什么本事?难道自己这个知府之子,还配不上她不成? “你说孟小梳是流寇?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段泰脸色陡然一变。 人前,他称孟小梳为“孟姑娘”,人后,却是直呼她的名字。虽然三番五次在儿子面前,说孟小梳这人万万不可冒犯,但他自己,却打心眼里没瞧起过她。 不过是个江湖女子罢了,长得水灵,会几招武功,说话、做事大大咧咧,与寻常女子有所不同,因此才得以将九公子迷住。说到底,这种着迷只是一时的,时日一多,新鲜感一过,还不好会被抛之脑后,泪难收,恨悠悠,几多愁? “我为何要开玩笑?”段一明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关于孟小梳的身份,父亲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事实上,段泰还真不知道。孟小梳的画像,虽早已从京城送来,但他平日里左手娇妻、右手美妾的,时不时还到外头拈拈花、惹惹草,哪里有闲功夫去翻那厚厚的画像? 见父亲仍是半信半疑,段一明接着说道:“那日我在衙门中,见了她的画像。分明是个被朝廷通缉的人,却被你当做宝。爹,若不是亲眼见了,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难不成她真是你在外头偷偷养的女儿?” 段泰眼神一抖,忽觉事情有些不对:“你何时去过衙门?” “我……我……”段一明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结结巴巴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 段泰一直都说,衙门是处理公务之处,不得随意进出。段一明从小到大,只去过两三回,而且每回都被好一顿训斥。 儿时,他还真以为父亲是个严明秉公的人,长大之后,才对此事心生狐疑——孟山总共才几十户人家,衙门前的那面鼓,足有大半年没响过,哪儿来那么多公务需要处理?至于为何不得随意进出,说不定是在里头藏了娇,不然怎会如此警惕? “说说看,你为何要去,为何要瞒着我去?”段泰厉声问。 段一明嘴上轻浮,心里还是有些畏惧这个父亲的,知道他有些逆鳞碰不得,更知道孟小梳一事,决计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于是老老实实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包括赵菱菱怎么怂恿自己去翻画像,怎么打翻了油灯和茶水,将画像淋得模糊不清。 段泰听了,不由得哼了一声:“赵家女儿好深的心机,比你这个不中用的草包,不知要强上多少!” 别骂作草包的段一明,丝毫没有动怒,倒不是因为他忽然转了性,而是在不经意间,明白了一个一直没有想通的道理:“爹,你之所以处处让着那孟小梳,是不是因为有人给她撑腰?” 她的身份只是流寇,而父亲竟不敢丝毫得罪,细细揣摩,只有一种可能——她有靠山。 “没错。”段泰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倒也难得。” “她的靠山是谁?”段一明好奇地问。 段泰摆了摆手:“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 九公子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虽然段一明是他的儿子,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谁叫这王八羔子,平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万一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不该晓得的人晓得了,自己即便是保得住这条性命,也保不住这个官职。 谁知道七公子有没有在附近布下眼线? 谁知道九公子知道消息走漏后,会不会勃然大怒? 这二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还是别去招惹的好。 但段一明显然不明白这些道理,好比一头不怕虎的初生牛犊,自言自语地说:“既然不告诉我,那我就只有亲自弄个明白了。” “王八羔子,你给老子消停点!”段泰终于火了。这件事,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若儿子还是三五岁大,不听话时,只需稍稍恐吓几句,就可略见成效。可如今段一明都已二十出头,无论自己唱红脸还是唱白脸,威逼利诱还是软硬皆施,结果往往都是收效甚微。 果然,段一明根本没将他的发怒当回事,抬脚就往外走。 “去哪?”段泰没好气地问。 “去醉香楼逍遥快活。”段一明信口说道。实际上,他要去的是赵家。遇上这种事,赵菱菱的办法应该最多,上次去衙门找画像的主意,不就是她提出的? 刚走出门,面前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谁?”他吃了一惊,大声问道。 环顾四周,却是四下空空,哪有什么人影? 玲珑空间内,孟小梳皱眉盯着水墙,神色如冰。若不是临时记起,木老人捏的那瓶丹药,放在段泰房中忘了拿,她或许不会打道回段府,更不会在无意间,听到段泰和段一明的对话。 方才一边听,一边思忖,竟在段一明推门而出的片刻才回过神,幸好及时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来到了玲珑空间中。 想到这,孟小梳手心不由得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如果被发现倒还好,可若段一明恰好看到自己凭空消失的场景,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由赵菱菱一手造成,要不是她贼心不死,伙同段一明调查自己的身份,怎会有刚刚那一幕? 若没猜错,那画像应该是从京城来的,各个县衙都有一张,段泰只要派人去别的衙门问一问,此事就会水落石出。 家破人亡之后,好不容易来到这孟山脚下,才平静了短短个几月,难道又要闹出事来? 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此处,可巧英酒肆的生意刚刚有点起色,黄叔和张大姐的婚事又近在眼前,孟小梳怎舍得一走了之? (本章完) 第71章 沐个浴,更个衣 第71章 沐个浴,更个衣 “木老,你有没有能使人生病的药?”孟小梳问。 木老人闻言吃了一惊:“难道你想……” “没错,我想让那段泰大病一场,看他还有没有闲暇派人查我。”孟小梳冷笑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对我如此感兴趣,可就别怪我为了自保,手下无情了。 一旁的水老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白眉紧蹙。 木老人也犹豫了:“药倒是有,可功德……” “我之前总小心翼翼,现在想想,这玲珑空间的功德,就好比劳苦工作得来的薪金,既然能得到,又未尝不可失去?”孟小梳淡淡地说。 “薪金?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人将功德比作薪金。”说是这么说,但木老人转念一想,孟小梳的比喻不无道理。只不过若是功德就这么被用出去,不能积少成多,恐怕迟迟都不能唤醒金、火、土那三个老不死。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孟小梳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所思虑之事,她也有细想过:“有你们两位老人,应该就足够了,那三位我暂时不打算唤醒。” “不是人,是天地之灵。”水老头正儿八经地纠正道。 孟小梳忍不住笑了笑,没有理会他,依旧对木老人说:“那药我立刻就要,药效不能太急,而且要能让别的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来。” 心慈手软了这么久,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个杀手。若想不留后患,斩草除根自然是最好,杀一个区区知府,还是难不倒她的。可她并不想这么做,段泰虽然是个两面三刀贪官,但还没让她打心底里憎恶,让她打心底里憎恶的,是蛇蝎心肠的赵菱菱。 之前,赵菱菱对顾致远暗送秋波,顾致远这个榆木疙瘩则一直未能有所反应,反倒是对自己极其上心,百般相助,这一点,孟小梳不是看不明白。 可顾致远刚进牢狱没多久,赵菱菱就与那段一明,扯上了暧昧不明的关系,按理说,她没有理由再挑拨是非,兴风作浪。但段一明偏偏瞎了眼,莫名奇妙地看上了自己,使得赵菱菱再次陡生恨意,从中作梗。 老天啊老天,你是不是还嫌事情不够大,麻烦不够多?一来二去,三来四去……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干脆将一味慢性毒药,掺杂在先前给你的药丸里。你叮嘱段泰,每日三次,每次一丸,以水送服。”木老人建议道。 孟小梳点点头。 片刻后,拿着木老人新做之药,她借助空间中的水墙,来到段府旁的小巷中,快步往外走去。 一出巷子,恰好撞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咦,孟小……孟姑娘,是你?你怎么还未回去?”段一明问。 他正要去赵家找赵菱菱,不想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孟小梳。 “我忘了将余下的药给你父亲。”孟小梳扬了扬手中的瓷质丹瓶,说着,也不等他接话,就直直朝前走去。 这人定是被自己一耳光打傻了,竟不怒反喜。想不到那一耳光的威力如此巨大,以此类推,只要天天上街扇人,自己岂不是会人见人爱,万人追捧? 孟小梳一边想,一边嗤之以鼻。段一明这种草包,实在是不能用常理来琢磨。 不一会儿,就到了段府门前,拉了拉门上的铜环,里头传来仆人慵懒的声音:“谁呀?不知道规矩吗?” 按理说,白日里没有哪家会闭门闭户,只有段泰家,始终都是大门紧锁。刚来孟山时,孟小梳曾见过有人往门底下塞银子,塞了不少,门才打开,这恐怕就是那人口中的“规矩”了。 一条看门狗罢了,也敢如此嚣张,这不正是众人常说的“狗仗人势”? 孟小梳报出自己的姓名,那人的语气立刻一变,手忙脚乱开开门,低眉顺眼,笑出一脸春风:“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赎罪。” 孟小梳不愿与这种人费唇舌,径直走到厅堂。 那段泰,正若有所思地喝着茶,直到孟小梳将药瓶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看清了来人,他张了张嘴,一脸惊愕,仿佛一个隐藏得极深的秘密,忽然被人识穿:“你……你怎么来了?” 方才,他正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邻县的衙门,找一找流犯的画像,看儿子段一明所说的,究竟是否属实。刚要开口唤几个下人来,就抬头看见了孟小梳。 “我来给你送药。”孟小梳说。 她更希望自己说的,是“我来给你送终”。穿越以前,若遇上这种情形,她定会如水姨所教的一般,先下手为强,不给自己留任何后患。可现在,却是下不了手,狠不下心。 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 那颗一开始只想复仇的心,又是何时慢慢变软的? 漂泊过后,才知安居乐业,实乃人生大幸。如果能抹尽前事,定居在这孟山脚下,养鸡种田度此一生,该有多好? 孟小梳轻咬下唇,一声叹息始终未能发出。 段泰拿过桌上那瓶丹药,不懂她的面色,怎么忽然变得怪异起来了。 “孟姑娘,你替在下医病,费了不少心神,要不,先在我府上歇歇?”他问。 派人去邻县衙门,一来一回,只需两三个时辰,要孟小梳真是流寇,便能一举将她抓获,以免她出府之后不知跑去何处,找起来劳神费力。 “不必了。”孟小梳摆摆手,起身欲走。 “这天干物燥的,已许久未下过雨,外头不比我府里,水只怕连喝的都不够。姑娘一身劳累,不如在我这儿沐个浴,更个衣,好好享受享受?”段泰又说。 孟小梳略一思忖,点了点头。近日酒肆里头,用水极其紧张,在这里沐浴,倒也能替王老太、张大姐、黄叔他们,省下不少挑水的功夫。 “你先叫人准备准备,木桶要用滚水烫个三五十遍,我可不想沾染你那一身臭味。”她鄙夷道。 “放心,在下这就叫人去买个新桶回来。”段泰嘿嘿一笑。 (本章完) 第72章 赵菱菱再施毒计 第72章 赵菱菱再施毒计 段一明来到牛村,行至赵家门外,敲了半天门,却是不得回应,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见没有人来,才悻悻而归。 此刻,赵菱菱在哪儿? 方才,她在家中左思右想了好一阵,觉得孟小梳的身份必须快些查明,免得夜长梦多,于是出了门往段府去了。 她走的是小路,段一明走的是大路,二人自然也就没有遇上。 来到段府,扣了扣门上的铜环,里头传出一个粗嗓门:“谁?” “赵菱菱。”她回答道。 “什么赵菱菱?没听说过。”那人语气颇为不耐,“你是来干什么的?” “找段公子的。”她说。 “哦?你找公子,所为何事?”那人继续盘问。 “私事。”赵菱菱强压怒火,心道,等我嫁了你家公子,定要让你第一个卷铺盖走人! “你在这儿?”身后传来段一明的声音。 “一明。”赵菱菱眼睛一亮,回过头去。 “为何不进去?”段一明指了指紧闭的大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是那恶仆故意为难你吧?” 守门人一听到自家公子的声音,就赶忙将门打开了,闻言浑身一颤。 “不是,”赵菱菱自然不会在段一明面前,显露自己狭隘的一面,微微一笑道,“你看,你都将人吓坏了。” 段一明见她柔声细气的,心里顿时十分舒坦——如此善解人意,如果没被鬼上身,娶回来当正妻倒是不错,可惜啊可惜…… 二人一齐往里头走去,赵菱菱边走边问:“一明,你刚刚去哪儿了?” “你家。你呢,何时出来的,我在路上,怎没见到你?”段一明说。 “我娘要我捎几匹布去舅舅家,所以我顺道走的小路。”赵菱菱左顾右盼,见段府的碧瓦朱墙很是气派,心里便欢喜得紧,“一明,我将我们的事,和我娘讲了,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段一明漫不经心地问。 “她说,能有你这个女婿,是我们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赵菱菱笑道。 见她这般乖巧可人,段一明心中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了:“能有你,也是我段某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我们此生无缘,等下辈子,再做夫妻吧。 二人有说有笑,在花园中慢慢散着步,赵菱菱远远地瞧见一队丫鬟,捧着鲜亮的衣裙、首饰穿过回廊,顿时有些好奇:“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不如我们去问问。”段一明也来了兴致。 父亲病愈之后,母亲就带着几个贴身婆子去了佛堂,日夜念经祈祷,家中的事,是几个姨娘在管。难不成爹趁着娘亲不在,带了女子进来逍遥快活? 段一明上前拦住一个丫鬟,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回少爷的话,我们在给孟姑娘送衣物。”那丫鬟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说。 “孟姑娘?”段一明皱了皱眉,“难道是孟小梳?” “正是孟小梳。”那丫鬟说。 “什么,孟小梳在这儿?你们为何要给她送衣物,难道她没得穿吗?”赵菱菱惊讶道。 那丫鬟依旧是低着头:“回姑娘的话,孟姑娘今日在府上沐浴更衣,所以老爷才吩咐我们准备些衣物首饰。” “有这等事?”段一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之前在街上撞见了一次,孟小梳说是要来送药,怎么竟沐起了浴,更起了衣? 赵菱菱倒是面色一喜:“你们老爷呢?” “老爷方才急匆匆地出去了,似是有什么急事。”丫鬟说。 段一明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可以走了,不解地问赵菱菱:“你为何如此高兴?” “因为我想到了一条妙计。你不是一直想将孟小梳得到手吗,眼下不就是个极好的时机?”赵菱菱说着,嘴角一扬,露出两行洁白贝齿和一对小小梨涡。 “此话怎讲?”段一明忙问。 赵菱菱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听得段一明眉开眼笑。 靠在木桶里的孟小梳,眼皮忽然一跳。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水里漂浮的花瓣,打着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香汤备好之后,她就吩咐下人不得入内,而后进入了玲珑空间。段泰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即用水墙查起了他的行踪,发现他竟打算派人去临县弄清此事。 借助着水墙,孟小梳很快潜入了临县衙门,赶在段泰的人来之前,盗走了自己的画像。然后,才从玲珑空间中回到了段府,躺进了这足以容纳三五人的大木桶里,任由氤氲水汽,带走一身疲乏,泡着泡着,竟朦朦胧胧地进入了梦乡。 窗外一阵悉索,似乎有人来了。然而孟小梳依旧睡得香甜,鸦羽般的长睫,凝着几滴晶莹的水珠。 一道目光,从窗缝探了进来,四处一扫,最后盯在了孟小梳脸上。 这双眼睛的主人,并不是不美,只是眼底的阴戾,给她平添了几分狰狞。 孟小梳啊孟小梳,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赵菱菱一面咬牙切齿地想着,一面几乎要大笑出声来,两种截然相反的表情在她脸上糅杂,给人一种极为诡异之感。 此刻,睡梦中的孟小梳,微微皱起了眉头,也不知是梦到了何物。 赵菱菱捏紧了手中那腻滑之物,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条褐底黄纹的长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之声。 这件事,本可由段一明的贴身仆人来做,但她以不放心为借口,非要亲力亲为。 她来到窗外,准备放蛇的同时,段一明也行至了门前守株待兔。只需将蛇一放,把孟小梳惊醒,段一明就可趁乱冲进来,抱得美人归。 但这当然不是赵菱菱的初衷,她细细端详着手中的毒蛇,嘴角笑意更浓——一明啊一明,你怎猜得到,这蛇根本没有去掉毒牙,今日,你心爱的孟小梳,是被它咬死,还是被你看光身子,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手一松,长蛇眼看就要爬入窗缝。 就在这一瞬,赵菱菱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因为她面前忽然鬼使神差地出现了一张脸。 求票票~ (本章完) 第73章 反被蛇咬 第73章 反被蛇咬 那正是孟小梳的脸,她向来警觉,而且只是浅睡,怎会听不见外面的动静?更何况赵菱菱爱惜自己的性命,早在衣上涂了雄黄,确保蛇不会回头伤她,雄黄的味道早已飘进窗户,熏得孟小梳鼻子发痒。 长蛇张着血盆大口,像是在犹豫着该咬谁,就在这短短一瞬,孟小梳扬手就是一掌,将它狠狠击飞。 情急之下,这一掌用力过猛,整个手臂都有些酥麻。而那蛇,则碎成了三五段,血肉横飞,腥臭的血洒了赵菱菱满脸。 赵菱菱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伸手擦拭,慌乱间摸到了一个硬物,拿起一瞧,竟是个三角形的蛇头,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一张一合,显然还未死透。即将死透的蛇,哪里还顾什么雄黄不雄黄的,张口就咬,一下就咬中了赵菱菱的手指头。 “啊!”赵菱菱惨叫一声。 门口的段一明,不禁吃了一惊——分明是算计的孟小梳,怎么惨叫的是赵菱菱? 慌忙推门,门却被锁紧,他不由得大声喊道:“来人呐,砸门!” 仆人们听见动静,一窝蜂地往这边赶。不一会儿就站出个身强力壮的,把门踢开了。 段一明第一个冲了进去,既没瞧见孟小梳,又没瞧见赵菱菱,只瞧见窗沿上的一滩血,正顺着墙壁缓缓留下,伴随着刺鼻的腥臭味,令人喉头发紧。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赵菱菱方才是站在窗外的,里头的是孟小梳。赵菱菱出了什么事,自己根本无需破门而入。 看着那粘稠的血,段一明实在没有爬出去看个究竟的冲动。倒是他身旁一个名叫李三儿的仆人,听说这事,急得脸都快变形,一窜就窜上了窗户。站在窗沿上往下一瞧,见赵菱菱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由得大喊:“快来人啊,赵姑娘在这儿!” 情况紧急,段一明倒也没有猜疑,为何这个仆人比自己还要担心,赶紧叫了府上的大夫,来给赵菱菱就诊。 大夫不一会儿就来了,刚把完脉,孟小梳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手里抓着一把草药。 那草药自然不是在外头采的,而是从玲珑空间里拿出来的,正因为不能忽然从众人眼前凭空冒出来,所以她才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出了空间。 “听说孟姑娘医术高超,赵姑娘应该是不会有事的。”一个丫鬟说。 赵菱菱身旁的大夫,闻言忽然一怔,抬起头,定定看向孟小梳。 孟小梳也注意到了他,这人有几分眼熟,之前王老太被倒塌的房子所压,受了极重的内伤,正是被抬到了这人的医馆。当时,他只草率地敷上了些伤药就不管了,而且还阻挠孟小梳出手医治。 “是你?难道你也会治蛇咬?”那大夫冷笑一声,目光转到孟小梳手中的草药上,“那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未见过?” 经了王老太之事后,他的医馆就门前冷落车马稀,再没什么生意了。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进了段府,当起了府里的大夫,哪晓得竟又撞见了这个扫把星! 在孟小梳眼里,这大夫又何尝不是扫把星?她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被一个尖锐是嗓门儿刺痛了耳膜。 “让一让,让一让!女儿,我女儿怎么了?”来者是赵婶,方才在街上,见女儿从卖艺的人手里买了条毒蛇,越想越不放心,便尾随她进了段府。守门的听说是赵姑娘的娘亲,也就没有阻拦。 哪晓得,这段府极大,她在里头转着转着,竟迷了路。听见几个丫鬟说,有人被蛇咬了,当下就急了,匆匆跟在后头找了过来。 “你是她娘?”那大夫指了指倒地不醒的赵菱菱。 “没错。”赵婶点了点头,急得额上满是汗珠,“我女儿这是怎么了,还有救吗?” “我看,生机渺茫。”大夫摇了摇头,“我已给她服用了解毒之药,只是这蛇毒太过霸道,熬不熬得过,就要看她自己了。” “不懂不要胡说,你连毒血都没挤,怎么就说生机渺茫?”孟小梳上前割破赵菱菱的伤口,变黑的毒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赵婶一把推开孟小梳,伸手护住女儿,就像母鸡护住鸡雏,“好啊,一定是你这个小贱人在捣鬼,否则我女儿怎会无缘无故被蛇咬?段大人呢,段大人在哪儿?光天化日之下纵蛇咬人,这还有没有天理!” 她颠倒是非的本事,孟小梳不是没有见过,因此懒得争辩什么,冷哼道:“你要是不让开,你女儿在一炷香之内,只怕就会变成尸体。” “放屁,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依老娘看,我若是让开,只怕我女儿立马就会被你害死!”赵婶依旧是护着赵菱菱,死死盯着孟小梳,一脸警惕,仿佛只要一不注意,女儿就会被孟小梳偷走似的。 孟小梳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开始,她并不想救赵菱菱,更是挤不出丝毫怜悯之心。可一想到上次劝黄叔写休书,玲珑空间关闭了几日的事,便有些不敢大意了。这次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后果比拆散一对夫妇,严重得多。于是她匆匆去玲珑空间要了草药。不料有心救人,却遭人阻止,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 她再也懒得理会赵婶,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抓住她,快抓住她!”赵婶不依不饶地大喊大叫,嗓门之大,好比杀猪。 “何人在此喧闹!”不远处响起一声怒吼。 众人转目一看,见是段泰。 “爹,你来了!”段一明一见父亲,心里就安稳了几分。从小到大,他没少闯祸,每次都是这个了不起的爹出面摆平。这一次,祸虽然闯大了些,但爹如此有本事,应该也能应付过去的不是? “这是怎么了?”段泰冷着脸问。 段一明忽然发觉父亲的神色有些异样,以往,一旦出了什么事,父亲都是先将众人喝退,只留下几个心腹,然后慢慢盘问。这一次,为何没有如此行? “回老爷,是这位赵姑娘,在府中被蛇咬了。”管家说。 “请了大夫吗?”段泰瞟了一眼依旧昏迷的赵菱菱,说话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请了。”管家点点头。 “那都散了吧,派人把这个赵姑娘送回去。”段泰说着,抬脚往屋里走。 (本章完) 第74章 医女来了 第74章 医女来了 “青天大老爷,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啊!”赵婶不服气了,冲上去扑到在段泰面前,“一定是那孟小梳故意害我女儿,段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把她拉走!”段泰始终不屑看赵婶一眼,脚步不停,终于重重一脚踩在了赵婶手上,疼得她厉声尖叫。 立马有身强力壮的婆子,一把将赵婶拉开,见赵婶还要喊,就用手帕死死堵上了她的嘴。 还有两个婆子,要去抬赵菱菱,却被一个下人抢了先,那人小心翼翼地将赵菱菱背在背上,送进了外头的轿子里。他个子挺高,相貌平平,皮肤有些黝黑,应该是个做苦力活的。 孟小梳眼尖,认出他就是之前第一个破窗而出的人,看到赵菱菱的情形之后,也是第一个大声叫大夫的。 难道这是赵家的亲戚?她想。 段一明见父亲只顾往房里走,竟一向巴结着的连孟小梳,都没打招呼,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不由得上前问道:“爹,究竟是怎么了?” “临县闹瘟疫,你这几日最好不要出门。”段泰眉头紧皱。 “知道了。”段一明点点头,隐隐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二人身后,还未走远的孟小梳,脚步一停。 她之前去临县,的确看到路边有些乞丐模样的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似乎还在不停呻吟。当时急着找画像,没顾得上多想,不料竟是闹了瘟疫! 巧英酒肆的酒,已经销往了临县,看来这阵子须断了这笔生意。今日,她就得去临县看看,应该能及时找到治病救人的法子。 临县唤作山南县,段泰任职的,则是山北县,二县都是围绕着孟山的,因此名字也取得亲如弟兄。 匆匆赶到山南县,这一次,孟小梳没有借助玲珑空间,而是骑了从段府牵出的一匹马。 策马在蜿蜒的山路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呆在牛村在日子实在太久,竟丝毫不知外头之事。 山上的梯田,依旧是绿油油的一片,仔细一看,那土地已裂开了不少口子。 她下马走到田边,抓了一把稻叶在手里。发现叶子虽然碧绿如常,但如宣纸一般干燥,丝毫没有水分。若是用火石一点,应该能燃起一大片。 “看来这干旱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难道就没有解决之法?”她自言自语道。 上马继续往山南县赶,出了孟山,还未到县城,就见好些人在四周的荒凉小巷里呻吟。大多数是老人,也有年纪极小的孩童,面色蜡黄,瘦得不成人形。所聚集之处,均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恶臭。 “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一个瘫在巷口的老人,挣扎着想要去抓路人的裤脚。 “滚开点,老东西!得了那瘟疫,吃什么拉什么,给你吃的又有何用?还是乖乖等死吧,少在这里鬼哭狼嚎!”一人踢开老人的手,往地上啐了一口,急急朝前走去,好像生怕沾染了什么晦气。 孟小梳皱紧了眉头,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个包子铺,显然因为瘟疫的缘故生意不佳,此时日头都已偏西,那几笼包子早就没了热气,最上头那笼敞开着的,却还剩了大半没卖出去。 看铺子的伙计闲得无聊,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逗弄着膝下那才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抬头见有人来了,就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买包子?” “热一热,我全都要。”孟小梳指了指高高的蒸笼。 “全都要?”伙计顿时来了精神,“好嘞,能不能……先把钱付了?” 孟小梳点点头,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够了吗?” “够了,够了!”伙计如获至宝地捧起银子咬了一口,眉开眼笑地朝后头喊道,“婆娘,快来帮忙!” “哎,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应声而出,有些肥胖,脸却很黄。 孟小梳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你最近常常腹泻?” 妇人脸色一变,连带着,忙着添柴生火的手猛地一抖:“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 “我懂医术,自然看得出,”孟小梳说着,指了指那些没卖出去的包子,“近来生意本就不好,你想必是怕旁人晓得你也得了病之后,更不会来买你家的包子。可这样一来,瘟疫不就随着你,传给了其他人?” “乱说话可是要遭天打雷噼的!”妇人把手里的柴火一扔,朝孟小梳怒目而视,只不过那眼底的一分慌乱,却是没能逃过孟小梳的眼睛。 “放心,我不是来坏你生意的,而是来替你治病的。”孟小梳淡淡地说。 “你能治病?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还从没听说小丫头片子可以治瘟疫……”妇人自然是不信,抄起一旁的扫帚,想要将孟小梳赶走。 那伙计应该是她的男人,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前阵子,山北县不是出了个医女吗?” 妇人眼睛亮了亮,仔细瞅了瞅孟小梳,摇头不信:“听说那医女,平日里都蒙着面纱呢。你说她是,哪儿这么巧?” 男人似乎有些惧内,闻言连忙摆手:“我可没说她就是。” 孟小梳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医女来了,医女来了!” 难道这山南县,也有认识自己的人? 她疑惑地回过头,却见四个青衣汉子抬着一顶软轿,一名女子坐在轿中,穿着粉色绸衫,绣花长裙,蒙着一层薄薄面纱,一双眼睛光芒流转,顾盼生姿,妆扮看上去颇有些眼熟。 略微想了想,她不由得一拍额头——当然眼熟!这不就是那日,自己医治李进财时的打扮吗? “医女姐姐好漂亮!” “就跟仙女一样!” 一群孩子跟在轿子后头,奶声奶气地说。 小巷中的病人纷纷抬起头,望着那轿中之人: “医女来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这下我们可算是有救了!” “老天开眼啊……” 更有甚者,终于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不由自主地掩面流起泪来。一时间,抽泣声一片。唯有一人,神色有些呆滞,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人,就是孟小梳。 (本章完) 第75章 假医女 第75章 假医女 “姑娘,这笼包子热了,你是要搬回家还是……”那伙计在她身后问。 “不用了。”孟小梳愣愣地摆了摆手,一直没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她是什么人……” “你说的是医女吧?”伙计一边揭开蒸笼,一边说,“医女不是我们这儿的,是山北县的,听说可神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我看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只怕才来孟山没多久吧?”那妇人见医女来了,当即高兴得眉飞色舞,不知不觉,就将之前的不愉快给忘了。手里还握着那只原本准备用来,将孟小梳扫地出门的扫帚,此时却根本记不起,自己拿着它是要作何用处,于是将其往墙角一扔,兴冲冲地对自家丈夫说:“我得收拾收拾,求医女治病去!” “快去,记着多带些银子!”伙计说着,扭头问孟小梳,“姑娘,这包子,你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啊?” “我不吃,也不带走,劳烦你分给他们吃。”孟小梳指了指不远处,那躺着不少病人的巷子。 “这……”伙计有些犹豫了,“是个人,见了那地方就绕道走,姑娘你怎么……” “要不这样吧,我自己搬去。”孟小梳说着,端起了两屉包子,转身走向那巷子。 看着她的背影,伙计和妇人啧啧摇头,交头接耳道: “长得倒是挺水灵的,可惜脑子不好使,端着大好的包子去喂那些人,和喂狗有什么区别?” “依我看啊,只怕是个傻子吧?” 孟小梳无心与他们计较,权当没有听见,一直在思忖那冒充自己的医女究竟是何人。 一众病患见有吃的,立刻一拥而上,好不容易将包子分完,孟小梳沿路打听起了假医女的行踪。那人虽是个假的,但坐着四人抬的大轿,如此堂而皇之,引得村民们争相围观,因此打听起行踪来,倒也不难。 不一会儿,孟小梳就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大宅门前。 大门是敞开的,几个下人扫着院中的落叶,听见脚步声,一齐抬头看向她。 “姑娘,你找谁?”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问。 “医女。”孟小梳一边说,一边打量四周。 这宅子极大,却很是冷清,院中长满杂草,地面落叶堆积,看样子应该许久未住过人。门口满是脚印,将杂草踩得东倒西歪。眼下山南县正爆发瘟疫,医女一来,想必求见的人多不胜数,只差没将门槛儿踏破。 “姑娘还是请回吧,医女不见任何人。”那老人说。 孟小梳不动声色道:“我找她,不是求她医病。” “哦?”老人仔细打量了孟小梳一眼,“那是为何?” 孟小梳没有回答,淡淡一笑:“医女若真不想见任何人,你们应该闭门谢客才是,为何要将这大门敞开?” 老人愣了一瞬,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有我们几个下人在,开着门也未必有人能进来。” “那你武功一定是极高了。”孟小梳认真地说。 “姑娘何出此言?”老人问。 孟小梳缓缓走进门,说道:“此处爆发了瘟疫,人人都爱惜自己的性命,恨不得把医女据为己有,就凭你们几个,怎么拦得住那成百上千的病患?” “这里民风淳朴,百姓纯良,只有开口的,没有动手的,姑娘多虑了。”老人说。 “哦?”孟小梳走到他跟前,定定地盯着他的双眼,“你早就知道我会找上门来,对不对?掌柜的。” 这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恰好只有老人能够听见。 老人的面色终于有所改变:“这次,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孟小梳嘴角一牵:“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次,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为何要让人冒充我,又为何要让我找到这儿来,难不成想把我强行绑去京城,医治你那病重的父亲?” “自然不是。”云飞天摇摇头,微微压低了嗓门,“你始终不愿进京医治我父皇,我倒是有些怀疑,你这医女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 孟小梳微微挑眉:“劳你费心了,激将法对我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你将我引来,就是想看看我的本事究竟如何?你应该知道,即便没有那假医女,我也回来。” “那为何这阵子,始终不见你的踪影?”云飞天问。 孟小梳不禁愣了愣,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才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瘟疫的消息吧?若不是今日恰好在段府,听到了段泰父子的对话,恐怕再过十天半个月,她也不会晓得山南县出了这等事。 “你就不会直接告诉我,拐弯抹角的,难道不嫌烦?”她眉头微蹙,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算了,你这人向来就是如此,我懒得与你计较。那医女呢,是你找来的托儿?” “‘托’是何物?”云飞天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说道,“我猜想,世人总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家瓦上霜,你虽不在意他人的性命,但听到有人冒充你,还是会来这山南县的。” 孟小梳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事实上,她还真是因为在意村民的性命,才急急赶来的,而不是因为,听到有人冒充自己的消息。但她懒得同云飞天解释,继续问:“即便我来了,如果不想医治,还是不会医治,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会。”云飞天摇头。 “你为何如此肯定?”孟小梳追问。 看到瘟疫带来的惨象,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况且孟小梳的心肠并非铁石。云飞天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话只要一出口,意味就变了。 言语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索之声,孟小梳回头一看,见一个十分清丽的女子,正站在回廊里探头探脑,不是那假医女是谁? 那女子见到孟小梳,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好奇之色,用一双极美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随后抬了抬尖尖的下巴:“云叔,这是何人?” “一个朋友。”云飞天说。 女子皱了皱眉,满路不悦:“我不是吩咐过,谁也不得入内吗?” “她这就走。”云飞天说着,朝孟小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你倒是很听她的话。”孟小梳嘲讽道。 细看之下,那女子面颊十分削瘦,胸骨微微凸出,双手长了茧子,皮肤有些粗糙,应该食不果腹,加上常年劳作所致。分明是个贫寒之人,冒充了医女,也不知收敛,偏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可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本章完) 第76章 圣旨 第76章 圣旨 孟小梳就这么被“送”出了大宅。 不得不说,云飞天易容的本事确实是不容小觑,不仅外在,就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活脱脱像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令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终于孟小梳是如何发现的,她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第一眼看见时,这人就给她一种极为熟悉之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于是才脱口说出了那句“掌柜的”。 “你可有治愈这瘟疫的办法?”云飞天问。 孟小梳点点头:“依我看,这是痢疾。首当其冲的应是防治,不让更多人染上这种瘟疫。” “那要如何防治?”云飞天继续问。 “先带我在这里走走,找一找病源。”孟小梳说。 她哪里会治什么痢疾,只不过穿越之前,恰好看过一些与此有关的资料,知道古代流行的传染病并不多,除了鼠疫、天花、霍乱之类,最为常见的,就是这痢疾了。 痢疾乃又称滞下,接触了被污染的水源,食用了不干净的食物,都有可能会患上这病。患病者会浑身发热,不停腹泻,严重的还会便血、晕厥。 至于要用什么药来医治,还得仔细问过木老,有他在,这小小瘟疫应该不成问题。 云飞天领着孟小梳,在镇上细细地看了一圈,先是菜地、稻田,再是果园、瓜田。这镇子看上去虽不大,但因地势不平的缘故,走起来很是费力。二人这一走,就走到了太阳落山。累得双腿都要发软时,孟小梳终于找到了痢疾的源头。 那是一口水井,井口干干净净,井水也并不浑浊,看上去并无古怪。 打上一桶水,看着水里自己不停晃动的倒影,孟小梳面露一丝戏嚯之色——看来这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想不到那些言情小说、偶像剧里的情节,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接下来,应该只要将这水井封闭,让村民们去别处饮水,然后问木老人要些药材,应该就能将让这场瘟疫销声匿迹。 “问题难道出在这口井上?”云飞天不解地问。 孟小梳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猪舍:“这水,被那猪舍排出的粪便侵染已久,所以喝下之后,才会使人生病。” “这水井似乎有些年头了,在此之前,应该也有不少人打水饮用过,为何从来没爆发过瘟疫?”云飞天半信半疑。 “这我哪知?”孟小梳摊了摊手。 言语间,几个扛着猪草的村民途经此处,云飞天上前问道:“这口水井是何时挖的?” “这……这谁记得?我刚懂事的时候,这井就在了哩。”一个村民抓了抓后脑杓说。 “一直有人在这里挑水?”云飞天又问。 那村民摇摇头:“以前没有。这附近的路不好走,近日里闹干旱,别的地方都没水了,只有这一口井有,所以才有人来挑水。” “原来如此。”云飞天自顾自地点点头,皱眉一思忖,到底还是信了孟小梳的推测,可信归信,另一个难题又浮出了水面,“水井一封,瘟疫虽能得到控制,但人们没水喝,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这……不如求雨吧。”孟小梳提议。 求雨是假,让水老人施展法术,降雨才是真。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求雨?”云飞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种歪门邪道,图的只是一时心安,难道真有用处?” “有没有用,试过便知。”孟小梳想了想,笑说,“你可以让那假医女去求,我看她似乎很是享受被众人拥戴的滋味。” 她只是说笑,不料云飞天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就让她求吧。” 他心道,孟小梳既然如此说了,定有她的道理,况且此地大旱已久,祈雨是大势所趋,即便孟小梳不提,也有其他人会提。 孟小梳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细细一想,这样也未尝不可,反正自己不图名,不图利,更不图被人景仰,不如就做一个幕后者,图个清静。那假医女既然恋慕名利地位,那便让她去恋慕吧,也算是各取所需。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孟小梳问。 “吴妙心。”云飞天说。 “嗯,今日我就将草药配齐,你借她之手,将这些草药分给村民。”孟小梳说着,看了看那口水井,“这井还是尽早封了吧。” 云飞天点点头:“那就劳烦你了。” “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客气的时候。”孟小梳嘴角微牵,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不用说这些感激的话,下次我请客吃饭,你不收我的钱就是了。” “难道上次收了?”一提起这事,云飞天的脸色就变难看了几分。 “不错,那以后也都不要收。”孟小梳哈哈一笑,不知从何时起,她已将拿话激云飞天,变成了一种习惯。 “好走不送。后会有期。”云飞扬的声音,听不出丝毫语气。 想象着那层厚厚的伪装下,是一张怎样气得发青的脸,孟小梳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脚步无比轻飘。 身后,云飞天凝视着她悠哉悠哉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待回到山北县,夜已很深。 孟小梳刚进酒肆,就听见一个声音呼道:“孟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段一明? 孟小梳定睛一瞧,眉头一皱——天色这么晚了,段一明为何会在巧英酒肆之中? “孟姑娘,圣旨来了,圣上召你进京呢!从京城来接你的人,已经在我段府住下了。”段一明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睡眼,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 “圣旨?”孟小梳有些懵了,她何时招惹那远在天边的皇帝了,怎会凭空来了一道圣旨? “是啊,据说圣上病了,召你去给他看病。”段一明说。 原来如此……应该是云飞天那面瘫的主意。 “不去!”孟小梳摆了摆手。 “你……”段一明吃了一惊,“你想抗旨不尊?” 孟小梳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抗旨不尊,怎么说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这是为了圣上着想。”她随口胡编道。 (本章完) 第77章 咳嗽的人 第77章 咳嗽的人 “为何?”段一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难道不知临县爆发了瘟疫?”孟小梳灵机一动,顺理成章地往下说,“我刚从临县回来,还未找到治病的法子,若把瘟疫带进了京城,岂不是会出大事?” “这……你为何要去临县?”段一明满脸疑惑。 “当然是治病,我是医女!”孟小梳恨不得敲一敲他的脑袋,听听里头究竟有多大的水声。 “哦……”段一明点点头,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压根没睡的缘故,神色看起来好不呆滞,与平日里那嚣张忘形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怎会在这儿?”孟小梳问。 “当然是等你了。”段一明说着,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现在你等到了,请回吧。”孟小梳指了指门。 今日又是瘟疫,又是圣旨的,看来这阵子,又无法闲下来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应付这段一明? “为何,难道这里没有客房?”段一明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他来时,看到了那同孟小梳一起乘过轿子的村汉,那村汉似乎也住这里,难道是孟小梳的什么亲戚? “你可真是丝毫不懂为客之礼,”孟小梳撇嘴嘲讽,想了想,问道,“对了,那赵菱菱怎么样了?” “我来之前还昏迷着,也不知眼下醒了没有。”段一明叹了口气,又说,“我爹也病了,病得离奇,说是要请你去看看。” 孟小梳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倒是有些捉摸不透这人了。 那日赵菱菱放蛇时,她隐约听到门口有阵脚步声。赵菱菱被蛇咬伤之后,几乎是惨叫声一响起,这段一明就在外头,急吼吼地叫起了下人来撞门。 也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段一明有意为之。 如果是后者,那段一明只怕是赵菱菱的帮手,与她合起谋来,想要算计自己。由此可见,这人心肠定是十分歹毒。 可说起赵菱菱昏迷不醒时,他的面色却是极不好过的,看起来还算有几分良心。 人真是种难以捉摸的东西,也不知这段一明,心地究竟是善是恶,本性究竟是好是歹。 至于那段泰的病,倒是在孟小梳的料想之中。吃了木老人特制的丹药,不病才怪。 “你爹身体怎么这般不好?依我看,只怕是平日里思虑过多,导致心血亏虚,更年期提前了,所以才会如此多病。”孟小梳一本正经地瞎编道。 “何为心血亏虚,何为更年期?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吗?”段一明忙问。 孟小梳煞有其事地皱了皱眉头:“能治这病的药倒是很多,只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要想真正好起来,还得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我会给他开些能安神静心的药。” 段一明点点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赵菱菱要是能由你来治,说不定可以好得快些,我府上那个庸医,连风寒感冒都医治不了,更何况是蛇毒。” 孟小梳挑了挑眉:“你如此心疼她,怎会让她接触那毒蛇?” “我可没有,是她自己非要……”段一明说着说着,忽然打住了,慌乱地看了孟小梳一眼。 “莫非,是她自己非要放蛇咬我的?”孟小梳眉头一挑,接着问道。 她只道段一明是个草包,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草包到如此地步,自己只是随便一试,就将他的话套了出来。 段一明见瞒不过去,只得点头承认,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是她去买的毒蛇……可我没想到……那蛇竟是有毒牙的。” “难道本该没有毒牙?”孟小梳不禁困惑起来,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最开始,她以为是赵菱菱与段一明合谋,想要放蛇咬死自己。但后来仔细一琢磨,段一明对自己甚是迷恋,显然不会这么做。若不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只怕走进酒肆,看到段一明的那一刻,她就已起杀心顿起,有了好几种对付之策,根本不会与他多费如此多的唇舌。 此刻,段一明又说蛇本应没有毒牙,没有毒牙的蛇,能做何用? “那日,我和赵菱菱回到府中。听下人说你在沐浴更衣,赵菱菱就想出了一计,说是要助我将你得到手。”段一明的面色有些尴尬,这种神情,出现在这个孟山小霸王的脸上,倒是奇事一桩。 “然后呢,她就放蛇咬我?”孟小梳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当时门外的人,应该就是你吧?窗口有蛇,我就只能破门而出,所以你……” “没错。”段一明点了点头。所以,他就能趁机怀拥美人。正在沐浴的人,忽然瞧见了毒蛇,哪里会顾得上穿衣裳?只要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摸得了什么不该摸的地方,这孟小梳以后不就嫁不出去了,不就是他的人了? “可你没料到,她竟想置我于死地。”孟小梳摇摇头,嗤笑了一声。 段一明懵了:“此……此话怎讲?” “以你的智慧,我很难跟你解释。”孟小梳转身指了指门外,“你走吧,赵菱菱那儿,我是不会去看的,至于圣旨什么的,那是明日的事。” “你当真不留我?”段一明不死心地问。 “你这人真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我为何要留你,你是我的亲朋还是好友?”孟小梳皱着眉头伸手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撵出了门去。 段一明站在门外,咬牙切齿了一阵,却是无可奈何,只得顺着大路往回走。 月不算黑,风也不算高,只不过这三更半夜的,四处均是影影绰绰。萧瑟秋风扫落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沙沙”之声,让人心里头无端有些发麻。 “咳咳……” 街头的阴暗处,似有人在咳嗽。 那里是回府的必经之路,段一明从怀中掏出火石,咬咬牙朝前走去,只恨自己让那些随从早早回去了,要孤身一人走这夜路。 “咳咳……” 那声音变大了几分,说是咳嗽,倒不如说是猫爪子在木头上挠,既刺耳,又沙哑。 “何……何人?”段一明结结巴巴地问。 手里的火石,很快就在微凉的夜风中熄灭,他颤着手重新划了划,借着微光,看清了那咳嗽的人。 (本章完) 第78章 何人下毒? 第78章 何人下毒? 那的确是人,而不是鬼,有鼻子有眼,影子印在墙根上,脚也没有飘到半空。 那人年纪已老,头发花白了大半,一双眸子十分灰暗,没有半点生机,缩成一团坐在墙角,牙关咬得紧紧,嘴角不停流出血来,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形成一滩小小的血洼。 也不知是火石的光太过微弱,还是月夜使一切都变了颜色,段一明总觉得,那血似乎是黑色的,黑得如墨汁一般。 “你……你是何人?”他壮着胆子问。 但他没有听到回答,因为那老者身形一歪,竟昏迷了过去。 段一明并非不信鬼神之说,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信,只不过从来不愿承认罢了。 之前,他之所以胆敢,跟“撞了邪”的赵菱菱腻歪在一起,是因为和一帮狐朋狗友打了赌,谁能将赵菱菱弄到手,谁就可去开那如花似玉的清倌人的苞。 这样一个人,既不会胆大到见死不救,也不会胆大到立刻去救。他站在原地,犹豫着,衡量着,久久未能下定决心。 深更半夜的,哪有人会无端坐在街头吐血?这人该不会是什么妖精吧? 可若他真是个人,因为自己的倏忽,而一命呜呼了,那冤魂岂不是……会像说书人常讲的那样……围绕在自己身旁……久久不散…… 一想到那画面,他的牙关就不由自主地咯噔直响,浑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牙一咬,心一狠,到底还是冲上前去,将那老者背在了背上。 …… …… 巧英酒肆中,孟小梳正洗漱欲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隔壁间的王老太也被这声音吵醒了,自言自语了一声:“只怕是小梳回来了。” “我在这里,外头的是别人。”孟小梳说着,从窗口伸出头去,见那段一明背着个人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是何人?”顾致远不知何时,来到了孟小梳的门口,淡淡月光从窗口落下,洒在他脸上。因为没有易容的缘故,他的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温润和淡然,让孟小梳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心安。 “是段一明。”她说。 “我同你一起去看看。”顾致远眉头一皱,抬脚就要往楼梯走。 “等等,你现在的样子,能被他看到吗?”孟小梳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这人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实则精明通达得很,怎么忽然就犯糊涂了? 顾致远停住脚步,伸手一摸没有易容的脸颊,不由得笑了笑:“是我倏忽了。” “凭他的本事,还伤不了我,我且下去瞧瞧。”孟小梳说着,转身下了楼。打开大门,冷眼看着面前的段一明。 “孟姑娘,快救人!”段一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急急把背上的人放下,而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孟小梳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点了油灯,皱着眉头打量起了被他背来之人。只看了一眼,就大吃一惊。 那人须发花白了大半,脸上皱纹横生,穿着一件寒酸的灰衣,不正是她今日刚见过的,那云飞天假扮的老人? “他怎么了?”她忙问。 “我也不知,路过街头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地上吐血,我就……”段一明的眉头皱得紧紧,几乎拧成了麻花,“要不是怕被这老头的鬼魂缠身,本少爷才不会给自己添这么一桩麻烦事!” 孟小梳点点头,二话不说,扶起云飞天就往房间走。 云飞天似乎病得很重,连呼吸都若有若无,若不立刻送入玲珑空间,交由木老医治,只怕性命堪忧。 “你去哪儿?”段一明不解地问。 “你不用管。”孟小梳说着,朝楼上喊了一声,“黄叔,有客人来了,麻烦你招待招待。” 黄叔早已被这动静惊醒,惊疑地站在楼梯口上,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问些什么,忽然听到孟小梳小声说:“不可让他上楼,更不可让他进我房间。” “知道了。”他虽不知这是为何,但晓得孟小梳做事,向来是不会出差错的,不让人上楼,定有不让人上楼的道理。 叮嘱了黄叔之后,孟小梳将云飞天扛入房中,关紧了门,手捏玲珑坠,来到了玲珑空间中。 木老人和水老人能通过水墙,看到孟小梳生活中的种种。之前经历了好几次突如其来的求药,每次都有些仓促,所以近来一见外头情形不对,就着手准备起了应对之策,此刻早已备好了汤药,只待喂云飞天服下。 “他这是怎么了?”孟小梳接过木老人手里的荷叶,将荷叶包裹着的那一滩褐色药水,从云飞天嘴里灌了进去。 “中了怖筋散之毒,”木老人仔细观察着云飞天的面色,捏起他的眼皮,看了看那有些涣散的瞳仁,“怖筋散不是随处可买的,这下毒的人,想必也懂医术。” 孟小梳眉头紧蹙,毫无头绪。 倒不是这云飞天没有仇家,而是他贵为皇子,仇家实在太多。从小到大,兄弟之间的争权夺利,定是免不了了。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大盗,杀过的山贼土匪,只怕是数不胜数。 一时间,孟小梳还真猜不到,这下毒的,究竟会是何人。 “他几时能醒?”她问。 “毒未攻入心脉,应该即刻就能醒,你快些带他离开。”木老人说。 孟小梳点点头,捏着玲珑坠,出了空间。 将云飞天平放在床上,静静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她心里百转千回。 一开始,自己或许只是想要利用他特殊的身份,来完成复仇大计。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竟对他有了一丝怜悯。 他应该是看不惯父亲、兄弟的所作所为,心怀寻常百姓的疾苦,所以才甘愿扮出痴傻的模样躲避纷争,悄悄当起了劫富济贫的大盗吧。 若他晓得自己竟将“怜悯”二字用在他身上,恐怕那张面瘫的脸,又会被气得发青。 想到这儿,孟小梳不禁笑了笑,笑声很是轻微。 云飞天脸上的伪装,方才在玲珑空间时,已被着急观察他面色的木老人,一把扯了下来。此刻,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孟小梳眼前,长长的眉毛,笔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为何,有种颇为熟悉之感? (本章完) 第79章 别忘了,我会医术 第79章 别忘了,我会医术 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随即,是顾致远的声音: “小梳姑娘,我可否进来?” 孟小梳正要应声,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拒绝道:“不可!” 顾致远是京城人士,又是富家子弟,之前或许见过云飞天,万一认出了他就是三皇子,只怕…… 她倒不是对顾致远这人不信任,担心他会走漏风声,而是不想让此人也卷入其中,受到牵连。 “那好,有什么事尽管叫我。”顾致远说。 “好。”孟小梳心里也有些无奈,自从同住在这巧英酒肆之后,她和顾致远就越走越近。一开始,下下棋,说说话的,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时日一久,她就发觉了自己心中的古怪,索性常常出门闲逛,不与他过多接触。 说到底,她既放不下家破人亡的仇恨,又不愿割舍这宁静安稳的田园日子,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间哪有两全其美之事?不如,先将这瘟疫解决,而后随圣旨一同进京,无论怎么逃避,该做的始终还是得做,人活在世,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若能为孟家一洗前耻,让惨死的父亲和兄长沉冤得雪…… “咳咳。”一声无力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醒了?”孟小梳将不知何时飘去了窗外的目光收回,转头看向床上的云飞天。 他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嘴唇略微发青,除去伪装之后,整个人都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真实。那双有些细长的眼睛,此刻正定定地瞧着孟小梳,瞧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声:“我宁愿救我的人不是你。” 本就不是我,而是那段一明。 孟小梳这样想的,却没有这样说,而是问了句:“为何。” 这人怎么宁愿中毒身亡,也不愿自己施以援手,难道他憎恶自己,已憎恶到了这种地步? “我欠你的,只怕此生都还不清了。”云飞天说。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撇了撇嘴:“谁要你还?” “常言道,父债子还,父皇亏欠孟家的,我会帮他一一补偿,若你不想进京,我也不会勉强。”云飞天的声音有些虚弱,显然还未恢复元气。 经他一说,孟小梳才想起了这桩事,面上不由得有了几分怒意:“真真是巧舌如簧。既然不想让我进京,那为何圣旨都已颁来?” “圣旨?”云飞天吃了一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何时之事?” “你不知道?”看着他足以塞下两个鸭蛋的嘴,孟小梳隐隐感到,事情并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连云飞天这种面瘫,都能诧异成这幅模样,丝毫不怕丢脸,可见的确不是装的。 “会是何人?”她喃喃自语。 云飞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黑暗里,两条眉头皱了皱:“看来,要对付的人,又多了一个。” “多了一个?还有哪几个?”孟小梳疑惑道。 云飞天向来不与她多言,今日却是一反常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一命的缘故。想来应该不是了,孟家是因为他才家破人亡的,他不照样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我生平第一次看错了人。”云飞天摇摇头,面色有些无奈,也有些冰冷。 “哦?”孟小梳忽然来了兴致,“说说看,你被何人算计了?” 对于她脸上那呼之欲出的幸灾乐祸之色,云飞天倒是没有计较,沉声说道:“吴妙心。” 孟小梳的眸光,有一瞬间的迟疑:“难道,是她下的毒?” 云飞天是个谨慎之人,想必不会随随便便找人冒充自己。他找的,应该是略懂医术的人,这样才不容易穿帮。 如此说来,那假医女的确具备下毒的本事,只不过,她为何要毒害云飞天这个恩人?看她那削瘦的身子骨,之前应该没少吃过苦,如今当上了“医女”,过上了为人称颂、不用被口腹所役的日子,怎么说,都是云飞天的功劳。 难道…… 孟小梳皱眉看着云飞天,隐约猜到了谜底。 四目相对,不用任何言语,云飞天就明白了她想表达之意:“没错。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所以……” “所以她就杀人灭口,想要弄假成真?”孟小梳的面色顿时阴沉了几分,若真如此,那吴妙心的下一个目标,不就是自己? 云飞天看穿了她的顾虑,摇头道:“她不会对你动手。” “为何?”孟小梳问。 “毒发之后,她用解药引诱我说出你的下落。我告诉她,你已死在了瘟疫中。”云飞天说。 孟小梳一阵无言,良久,才问道:“你是如何从她手中逃脱的?” “她不知我有武功。”云飞天说。 孟小梳“哦”了一声:“想不到你堂堂一个大盗,居然也有阴沟里翻船之时。” “是大侠,不是大盗。”云飞天认真地纠正。他着实不明白,此时此刻,孟小梳为何还能说出这般话来。 “她不知你的身份?”孟小梳问。 “不知。”云飞天摇了摇头。 “也没看过你的真容?”孟小梳继续问。 “没有。” “那事情就好办了,”孟小梳撇撇嘴,“你只需易容成别的模样,不就可以骗过她了?” “你不打算将她杀了?”云飞天忽然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吴妙心这蛇蝎心肠的女子,留下来只会是祸,不会是福,倒不如尽早了断,送她上黄泉路。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圣旨不是来了吗,谁也不知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有个替身替我挡着风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孟小梳神色淡淡。 云飞天面露疑惑:“所以,你也打算进京?” “当然,若我不去,由着那个假医女医治你父皇,岂不是会闹出国丧?”孟小梳说。 云飞天脸色一变,顿了顿,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气话来:“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孟小梳点点头,心里已有了一个主意:“待听到圣旨的消息,且看她会如何行。你明日易了容,随我去临县一趟。” 云飞天不置可否:“难道我明日就能下床走动?” “当然能。别忘了,我会医术。”孟小梳嘴角微牵。 (本章完) 第80章 想要收个徒弟 第80章 想要收个徒弟 次日,段泰带着人来到巧英酒肆时,孟小梳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孟小梳,怎么如此莽撞?”段泰气得脸色发白。 那颁圣的宦官,是由两个将军护送来的,算得上是皇帝的心腹,宫里奴颜媚骨、宫外嚣张跋扈地活了十几年了,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不由得忿忿地跺了跺脚,脸上的脂粉随之掉落一地,阴阳怪气道:“难道,她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公公赎罪!”段泰连忙帮孟小梳说起情来,声音却是有些有气无力,“这山野村妇,不懂规矩,您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段泰,只怕是你平日里管束不周,这些山野村妇才会如此霸道吧?”那随宦官同来的将军,一直没露什么好脸色。 段泰心里暗叫倒霉,这人他是认识的,名叫林仁顺。当年,他在京城当吏部侍郎的时候,曾与这林仁顺有过过节。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不料“冤家路窄”这四个字不是白来的,自己如今在这穷乡僻壤,当起了缩头乌龟,居然也有遇上他的时候。 “言之有理!”那宦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想要把心里的闷气,撒在段泰的头上。 段泰怎也想不到,这区区一件小事,竟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而且还无端冒出了“管束不周”的罪名,忙说:“下官身为地方官,治理百姓无方,还望公公不要责罚!” “你当年不是很威风吗,怎么如今跟条哈巴狗似的?”林仁顺凑在段泰耳边,冷笑着嘲讽道。 段泰浑身一颤,气得差点没跳脚。 林仁顺又对那宦官说:“高公公,莫要同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计较,免得失了身份。” 宦官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以示懒得追究:“算了算了,看在你有病在身的份上,本公公就懒得责罚你了。” 这病,自然是孟小梳所为,让段泰浑身无力,头昏脑胀,连行动都需要有人搀扶。此时陪同这宦官来到巧英酒肆,已是累得他只剩下半条命了。 “谢公公,谢公公……”段泰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面露冷色——好你个林仁顺,老子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居然还落井下石,今后老子若飞黄腾达,一定有你好看! “孟姑娘去哪儿了?”他转过身,问跪在地上的王老太、黄仰勤和张碧兰。 孟小梳近日行踪不定,王老太和黄叔,常是天一亮,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好在张大姐今早过来拿换洗衣裳的时候,和她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话,应该晓得她去了哪里。 见张大姐迟迟不说话,王老太不由得提醒了一声:“碧兰,问你呢!” “她……她一大早,就去了临县了。”张大姐晓得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个知府,活了几十年,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吓得连话都讲不完整了。 “临县?”段泰的语气有些迟疑。 “怎么,难道你和临县的知府,交情不好?”那林仁顺见他面色不对,又想煽风点火。 “下官和临县的方知府,只有公务上的往来,哪里称得上好与不好?”段泰将话说得密不透风。 要是说好,只怕林仁顺会扯出一个“拉帮结派”,甚至“结党营私”的罪名来;若说不好,林仁顺只怕又会悱恻自己为官无道,居然和同僚都相处不来。 听他这么一说,林仁顺即便是狗,也挑不出半根骨头来,讪讪地“哦”了一声,不再做声。 “临县正闹瘟疫,医女只怕是治病救人去了。公公身份尊贵,是皇上身边的人,依下官看,还是不要去那等腌臜之地,免得伤了身子。”段泰建议道。 “嗯,有道理,那就不去。”那宦官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山南县的一座大宅中,假医女吴妙心,迎来了两个客人。 男客年约五十,身着绫罗绸缎,腰上挂着五六个玉佩、香囊,走起路来叮当直响,一看便知是有钱人。女客也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一头长发却是乌黑发亮,不见一缕银白,额头窄窄,下巴尖尖,眼角那几条细长的皱纹,丝毫不显年老,反倒是赋予了她一种动人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 “二位是从哪里来的?”吴妙心问。 “从梅县来的。”男人说。 “为何要来找我?”吴妙心接着问。 自打那老者被她毒死弃尸之后,来找她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几乎要将门槛踏破。也不晓得那余下的几个仆人,是不是都是饭桶来的,竟连几个村民都拦不住。难道先前能拦住村民的,就只有老者一个? “这位是我内人,和医女一样也姓孟,五百年前或许是一家人。”男人微笑着指了指身旁的妇人。 吴妙心点点头,伸手去端茶盏,心中还是不明白,这两个陌生人忽然前来,所为何事。 茶盏发出一声脆响,溅出好些茶水来。 她到底是个粗人,平日里喝水,哪里用过这等精致的器具,自然是有些毛手毛脚。 候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见状均是掩面嗤笑。她们是云飞天从牙婆手里买来的,都曾在富贵人家伺候过公子小姐,对吴妙心言行举止中不经意透露出的粗俗,感到十分好笑。 吴妙心咳了一声,面色讪讪。 “我内人精通医术,从师于京城名医,如今年岁已老,想要收个徒弟,不知医女意下如何?”男人问。 闻言,吴妙心面色一变:“收我为徒?我可是医女!这方圆百里的几个县城,谁人不晓得我孟小梳?” 说起我的名字来,倒很是顺熘。孟小梳嘴角一牵,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这笑意,自然没逃过吴妙心的眼睛,她见对面那妇人,忽然露出这等神色,不由得火冒三丈,“噌”地站起了身:“来人啊,送客!” “姑娘,你还是再想想吧,我们的例银可还没发呢!”一个婆子压低嗓门说。言下之意,是要吴妙心乖乖当人家的徒弟,这样一来,自己这些下人,也好过得舒服些。 (本章完) 第81章 这婆子不会回来? 第81章 这婆子不会回来? 之前,云飞天谎称是吴妙心的舅舅,将这婆子买来,要她好生服侍吴妙心。后来,这个“舅舅”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没了他之后,买米、买菜的钱,自然就只能伸手问吴妙心要了,可吴妙心竟掏不出半分银子来。 这件事,实在是古怪得紧。 总而言之,财主走了,只留下这么个傀儡,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这些下人,总还是要吃饭穿衣的吧?不尽早再找个财主,难道活活饿死不成? 那婆子正暗自得意自己目光长远,哪晓得吴妙心转身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将她打得扯着嗓门嚎出了声。 “我做事,用得着你提醒?”吴妙心没好气地训斥。 “姑娘,何必动粗?”男人拦住了她。 吴妙心甩开他的手:“放开,你这登徒子!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见云飞天碰了个软钉子,孟小梳嘴角又是一牵,上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着,朝云飞天挑了挑眉:“走吧。” 云飞天立刻会意,二人并肩朝门外走去。 见他们逐渐走远,眼看就要踏出门槛,吴妙心终于忍不住急了:“慢着!” “怎么,医女想留我们在这里吃午饭?”孟小梳回过头,淡淡一笑。 吴妙心自认年轻貌美,向来不将别的女人放在眼里,总认为连那些大家贵族的小姐,都不比自己好看。此时见着孟小梳这么一笑,却是有些吃惊——这妇人分明已有五十来岁,目光为何如此澄澈?那双有些细长的眼睛,真真是淡漠如烟云,乍一看平凡无奇,仔细一瞧,却是有种捉摸不透之感,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被一个年纪如此之老的妇人给比了下去,吴妙心吃惊之余,妒恨也是有一些的,一张秀秀气气的脸,顿时变得难看了几分。 “既然来了,就留下吃饭吧。”她顺着孟小梳的话说。 方才一时冲动,差点就要拜这人为师,冷静下来一琢磨,却觉得自己太过草率了——天晓得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江湖骗子常用的伎俩? “医女盛情难却,那我们就留下吧。”孟小梳点了点头。 云飞天的脸色一直十分平静,心头却是杀意未平。除非情非得已,他从来不会对女人下手。但这吴妙心,不是寻常女子。她为了冒充医女,竟不惜下毒杀人。本以为出了皇宫,外头的百姓,会比宫中之人纯良许多,想不到竟也有如此败类。 吴妙心见这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诧异:“请问在下姓甚名谁?” “在下”二字是谦称,一般用于称呼自己,哪有称呼别人之理? 听她这么一说,那挨了她一记耳光的婆子,笑得很是不屑。 “在下田绯云。”云飞天说。 “你呢?”吴妙心问孟小梳。 田绯云,世间哪有如此草率的假名?自己总不能依葫芦画瓢,说叫“梳小孟”吧?鄙夷之余,孟小梳略一思忖,挑了挑眉:“辛浅梦。” 云飞天看了她一眼,用唇语说:“很难听。” “你的也一样。”孟小梳回敬道。 这对夫妇,看起来好生奇怪。吴妙皱眉多打量了他们几眼,心想,那梅县比山南县还要偏远,想必那里的人,都是这样古怪的吧。 “我们县城有一规矩,上门做客,决不能让主人破费。”云飞天拿出一锭雪花银,递给吴妙心身旁的一个婆子,“去买些好吃的来。” “大官人,你可真是救命菩萨呀!”那婆子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接过,心想,这下不仅饭菜的钱有了,而且例银也够了,拿着这银子,就能离开这宅子,离这臭脾气的医女远远的了! 见她如此丢自己的脸,吴妙心面露不悦,呵斥道:“还不快去买菜做饭!” “是是是……”婆子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将银子往怀里一塞,脚不沾地地夺门而去。 看着她逐渐走远的背影,孟小梳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人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为何?”吴妙心不解其意。 “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你一个小姑娘,还是要小心为好。”孟小梳说。 她之所以说,这婆子不会回来,是因为看出了吴妙心现状的窘迫。那下人,定是跟了吴妙心没几日,主仆之间,就连半点情分都没有。而且看那模样,绝不是个“义”字当头的人。忽然拿到如此多的银子,自然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样想着,她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云飞天一眼。 云飞天不是个蠢材,应该想得到,会发生这类事情,难道……他是故意为之?故意让那婆子离去,给其余下人带个“好”头? 下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这大宅浮华的表象,也会随之土崩瓦解。说到底,吴妙心还不就是个势单力薄的弱女子?只不过,她自己还未认识到这一点罢了。 吴妙心之前设计毒害过云飞天,头脑自然也简单不到哪儿去,很快就明白了孟小梳的意思,从一开始的震怒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忙说:“两位来的目的,是收我为徒吧?在家中吃饭,未免太过寒酸,我还是请你们去酒楼好了。” “好。”孟小梳脸上笑意更浓。和聪明人说话,到底无需劳神。只不过,聪明人不一定就是好的,也有像这吴妙心一样,心如蛇蝎的。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酒楼,吴妙心出来得匆忙,忘了戴面纱。面纱是医女的标志,这一路上,居然没几个人认出她来。 “里边请!”见有客人来了,伙计热情地招呼,“几位吃点什么?” “清蒸河鱼,红烧排骨,酱汁牛肉,醋熘土豆丝,三鲜汤……”孟小梳报出一熘菜名。 她今日起得很早,让云飞天帮自己易容,这一忙活,居然忘了吃饭。此刻腹中空空,恨不得吞下一头牛才好。 吴妙心在一旁听着,一边听一边记,心想今后自己点菜时,或许能派上用场。她是穷家女,除了醋熘土豆丝之外,这些菜都没吃过,因此也是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本章完) 第82章 坏的不灵好的灵 第82章 坏的不灵好的灵 这酒楼不大,客也不多,菜很快就上了桌,第一道,是酱汁牛肉。 孟小梳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问道:“听说圣旨到了,这事你知道吗?” 吴妙心微微皱眉,就连她这个没学过什么规矩的,都知道嘴里有饭食时不宜说话。暗暗悱恻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惊讶——这人吃相如此不雅,为何还是这般好看?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悠然自得之气,无论身在何处,都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至于她身旁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倒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从宅子出来之后,就没说过什么话了,表情也冷冰冰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大抵是个惧内的吧,所以连点菜这种事情,都全由着自家妻子。 吴妙心这样想着,竟将孟小梳方才的话忽略了,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圣旨到了,这事情,你知道吗?”孟小梳说。 “什么圣旨?”吴妙心一怔。 “召你进京,给皇帝治病的圣旨。”孟小梳又夹起一块牛肉。 这里的饭菜,竟丝毫不比邀月楼差,只不过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召我进京?”吴妙心显然不知此事。 “据说是的。”孟小梳点点头。 吴妙心只惊讶了一瞬,就从诧异中回过了神,一双清秀的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孟小梳:“你怎晓得,那圣旨定是召我给皇上看病的?” “我们刚从京城来,听说皇帝重病了数日,太医始终看不好,近日里一直在民间寻良医,所以猜测应该是这样。”孟小梳说。 这女子果然不好对付,自己只一言不慎,就被她听出了端倪,若不是反应迅捷,只怕会要穿帮露馅。 吴妙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之所以会来找你,是因为听说了这一消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进宫给皇帝治病,治好了,是你的功劳,治不好别说苦劳,只怕就连性命都会没了。”孟小梳索性继续往下瞎编。 “那你为什么还……”吴妙心很是不解。 “我为什么还想同你一起进京?”孟小梳笑了笑,笑得吴妙心有些莫名其妙,“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没有退路的万丈悬崖,对我来说,却是个辉煌腾达的好机会。我听人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危险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环顾世间,只有路边的乞丐,才不用担惊受怕。就连寻常百姓,都需处处提防,生怕自己丢了钱财、遇上歹人。官吏就更不用说,越大的官儿,越是生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中……” “我明白了!”吴妙心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情不自禁咽下一口唾沫。 孟小梳知道,这一次,绝不是因为菜香的缘故。 什么危险和机会,什么万丈悬崖?都是孟小梳随口编来,劝说这吴妙心的,目的就是将这人的贪念与虚荣,像肚里的馋虫一样彻底勾起来。这样一来,既可让她心甘情愿进京,又可使她认为,自己与她是同一类人。 “你说得对,这样的机会千载难得,这京城,我非去不可!”吴妙心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看向孟小梳的目光终于变了几分,“可那圣旨,我为何还没见着?” “大抵是这里闹瘟疫的缘故,颁旨的人不敢随便前来。”孟小梳猜测。 “那我马上就离开这里!”吴妙心急切地说。 “不慌,先吃完再说。”孟小梳淡淡一笑。一开始,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怂恿,会有如此显着的成效。 听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吴妙心哪里还有什么胃口,盯着面前的菜肴出神了好一阵,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孟小梳心中,也是若有所思。她与这吴妙心,个头差不多,体型也都十分削瘦,蒙上面纱,远远一看,活脱脱就是同一个人。可这最多只能瞒过那些与医女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像段泰、王老太、张大姐他们,大抵是瞒不过去的。 这件事,若想做到滴水不漏,只怕还需费一番功夫。 如此想着,她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酒楼,快马加鞭,往山北县赶去。 她首先来到巧英酒肆,跟王老太和黄叔说自己要去京城,也坦白了那假医女将会代替自己,叫他们切不可让别人知晓。王老太是个聪明人,知道孟小梳心中自有打算,因此也没有多问。黄叔向来嘴讷,话就本不多,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更是没有可能将此事透露出去。 离了酒肆,她匆匆找去邀月楼,跟张大姐和弟弟,也说了这事。 孟文卿的病早已根治,这几日,张大姐一直在跟他学打算盘,今后好管酒肆的帐务。得知孟小梳要走,二人均是十分吃惊。 “姐姐,那京城好生险恶,你怎么还想着要回去?”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居下来,忽闻姐姐要离开,孟文卿心中着实不舍。 “你黄叔和我,都快要成亲了,你看……是不是过几日再走?”张大姐紧紧拉着孟小梳的手,好似只要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似的。 张大姐和黄叔这一对,可以说是孟小梳无意间一手撮合的,她何尝不想看着这二人结婚生子,今后,将他们的儿女,收作干儿子、干女儿? 可事情紧急,实在是等不得。那吴妙心,又是个不好拿捏的,若是让她先行,自己随后再进京,谁晓得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孟小梳无奈地说:“张大姐,我只能提前祝你和黄叔百年好合了,同福客栈的孤儿们,只怕也要拜托你了。” 张大姐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哪里的话?你我还需要说‘拜托’吗?大姐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呢,要不是你当初,把我从李进财手里夺了回来,我只怕……只怕……” 见张大姐眼里晶莹一片,孟小梳连忙安慰:“往事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只是进京而已,又不是要入虎口。” “嘘!”张大姐立刻皱紧了眉头,低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又往那痰上重重踩了一脚,嘴里碎碎念道,“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憨厚样子,孟小梳不禁被逗乐。 (本章完) 第83章 医女还是遗女? 第83章 医女还是遗女? “以后,还要劳烦你好生照顾那些孤儿,把他们看做亲生骨肉一般,教他们酿酒的手艺。”孟小梳说。 “这是当然。”张大姐连连答应。 孟小梳转目对孟文卿说:“文卿,你帮着照看照看酒肆的生意,那同福客栈,只怕也得由你来管理。” “同福客栈?”孟文卿困惑道,“难道你将那儿买下了?” “算是吧。”孟小梳点点头。她走之后,云飞天大抵也会离开此地,不知会把同福客栈作何打算。总之,自己去给他老爹看病,酬劳总是要的,不如就将这客栈据为己有,留给弟弟文卿作为产业,好让他在孟山脚下扎根。至于今后客栈的生意是好是坏,就得看他自己了。 别过张大姐和孟文卿,孟小梳来到了段府。 除了段泰之外,她还需告别一人,那人就是顾致远。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将顾致远留到了最后。 段泰一听孟小梳来了,就急急地迎了出来,尽管有病在身,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却是笑意满满:“孟姑娘,你来了?颁旨的公公恰好在我府上……” “先不急。”孟小梳摆了摆手。 “老夫也是这个意思。”段泰今日似乎兴致很高,伸手摘了朵开得正盛的白菊,语气有几分耐人寻味。 “段大人这是何意?”孟小梳不禁有些疑惑。 “孟姑娘是客,先说说,这次是有何事找老夫?”段泰问。 在孟小梳面前,他向来都是自称“在下”、“小人”,称“老夫”,可谓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孟小梳眉头微微皱起,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便没有道明来意,而是淡淡说道:“听说圣旨到了,小女子近日承蒙大人照顾,今日自然要来与大人道个别。” “不知向我辞别的,究竟是医女孟小梳姑娘呢,还是遗女孟茜心小姐?”段泰嘿嘿一笑,满脸横肉堆积如山高。 孟小梳怔了怔,她之所以会让段泰生病,就是想让他无心调查此事,想不到他还是知道了。早知如此,当初狠下杀心,岂不更好? “你想怎样?”她问。 “我想加官进爵,恢复往日荣华。”段泰压低嗓门,眼珠子睁得贼亮。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大树下,忽有一人定住了脚步,温润如玉的脸上,两道剑眉紧蹙。从花丛的缝隙中,这人恰好可以看到孟小梳与段泰,孟小梳与段泰,却看不见他。 “哦?我只是孟家遗女,乱臣贼子,怎帮得了你如此大忙?”孟小梳神色淡淡,右手悄悄伸到袖中,握紧了一枚银针。这些银针,自家破人亡之后,她就一直带在身上,之前劫官粮时,当着李狗蛋的面用过一次,想不到时隔如此之久,还需再用一次。 “孟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就知道,自己巴结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靠着你,自然是加不了官,进不了爵的,但靠着你身边那人,却是可以。”段泰缓缓地说着,一双老鼠般的小眼,一直紧紧盯着孟小梳的脸,“对了,我听一明说,你会武功?” 孟小梳双手一紧,银针不堪力度,竟折作了两半,嵌入皮肉之中。一滴血从袖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渗入泥土。 段一明怎知此事?难道是赵菱菱……不,赵菱菱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百转千回间,一个名字赫然浮现在脑海中——李狗蛋! 李狗蛋见过自己劫官粮,李狗蛋从自己手中学过招数和心法,李狗蛋拿着自己那日给他的银两,竟还是不肯死心? “所以,你想怎么样?”孟小梳咬了咬牙,心中杀意翻涌。 段泰不是蠢材,说这话无非是在提醒自己,自己会武功,他早有提防。 见孟小梳面露怒色,段泰笑得颇为自得:“孟小姐……” “不要叫我孟小姐。”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 “孟姑娘,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立刻就会有人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到时,你只怕是得不偿失。”段泰顿了顿,胸有成竹地说,“但我也不会做如此得不偿失之事,毕竟我专门将圣旨请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暴露身份的,所以……” “圣旨是你请来的?”孟小梳惊诧道。 “你以为会是何人?”段泰反问。 孟小梳无言以对,一开始,她竟怀疑到了云飞天的头上,这可真是…… 转念一想,段泰口中的那个“自己身边之人”,自然是指云飞天了。可他怎会知道云飞天的行踪?莫非就连易容的秘密,也被他知道了? 久久没等到孟小梳的回答,段泰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若你治好了圣上,圣上说不定会念我荐人有功,让我离开这穷乡僻壤。” “你就不怕我索性将皇帝医死!”孟小梳只恨自己一直未能发现,段泰神色如此令人作呕,恨不得将他先杀之而后快,可她不能…… 段泰拿准了孟小梳不会对自己下手,更是洋洋得意:“我刚夸你聪明,你怎么就变蠢了?你当然不会将圣上医死,医死了难道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既不想得罪你那位高权重的朋友,又不想错过这一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若是闷不做声地去要挟你们吧,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索性先将事情闹大,也好让你们无法反悔。” 闻言,孟小梳不由得冷冷嗤笑——云飞天只不过是个“痴呆”三皇子,难道真有如此大的利用价值?哪怕巴结一个管事的都尉、一位得宠的嫔妃,只怕都比拿捏他有用得多,段泰的脑子只怕是被门夹过,竟将算盘打到了他的头上。 “我自然不便去找他,这话,只能由你传达。若你们进宫之后,宫中没有来旨召我进京升官,我就只好将你的身份抖出去……”段泰的面色陡然变得狠辣,声音却依旧是不急不缓。 自己是“乱臣贼子”,一旦被人知晓,午门斩首的命运,只怕是逃脱不掉。云飞天与自己相处已久,恐怕也会被凭空捏造出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这样一想,孟小梳不由得心乱如麻。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段大人好雅兴啊,这是在赏花?” 孟小梳转头一看,见是顾致远。 “九公子,你是何时来的?在下只是与孟姑娘闲聊几句……”段泰一见顾致远,就像见了猫的老鼠,吓得连脖子都往里缩了几分。 (本章完) 第84章 放心,我不会揭穿你 第84章 放心,我不会揭穿你 顾致远不看段泰,而是对孟小梳说:“我刚从赵家回来,看了看那赵菱菱。” “她怎么样了?”孟小梳淡淡地问。此时此刻,她哪里还有闲心关心这些事? “疯了。大夫说是蛇毒入脑,腐蚀了心智。”顾致远说。 “哦?”孟小梳倒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当日,赵菱菱趁她沐浴更衣时偷偷放蛇,不料却反被蛇咬。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让孟小梳医治,或许能够很快痊愈,可赵菱菱的娘赵春芳,偏偏是个又倔又蠢的,生怕孟小梳趁机对她女儿下毒手,瞪着眼珠子护得死死的,好似一只刚孵出鸡仔的母鸡,愣是不让孟小梳靠近一步,结果,硬生生把女儿给害成了疯子。 “好在段府的一个下人,对她们母女俩很是照顾,还说要娶赵菱菱为妻。”顾致远接着说。 孟小梳想了想,隐约记起事发当天,段府的确有个下人,对赵菱菱颇为紧张。 “这倒是件好事。”她说。 若赵菱菱没疯没傻,只怕一辈子都不会看上那个下人,但现在,能有这么个人肯和她成家,已是极为不易了。 “嗯,我是来找段大人,要那人的卖身契的。”顾致远终于看向段泰。 段泰被二人忽略了好一阵,却是发作不得,谄媚地笑了笑,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模样:“在下立刻叫人去找!” 顾致远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段大人有一副好心肠。” “老夫……哦不,在下向来就喜欢成人之美。”段泰顺着他的话说。 “既然如此,那就段大人不如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替这二人将婚事办了,酒席摆了吧?”顾致远虽是问他,但听这口气,似乎有些不容反驳。 孟小梳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变了一变。她极少看到顾致远这幅强势的样子,印象中,他一直是个面带笑意的翩翩公子,除了上次,在牢狱中,他怀疑自己是云飞天时…… 其实仔细想想,他当初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云飞天在京城时,自己在京城。自己离京之后,云飞天又一路尾随,将孟文卿送了过来,虽然自己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路线却是几乎吻合。 段泰一听,顾致远都发话了,哪里还有拒绝的理,当即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那赵菱菱,是在你府上被蛇咬伤的,依我看,你就给他们添置一栋宅子吧,赵家之前那屋子太破旧,而且被大火烧过,看起来不太适合做新房。”顾致远接着说。 段泰先是一愣,而后牙一咬,心一狠:“好,婚事,酒席……好!” 说是说好,但心不心疼这几个钱,谁知道呢? 孟小梳冷笑一声,所以说,恶人总归是要遭到报应。只是,这顾致远今日是发了什么疯,怎么无端对段泰动起了心思? 这么一想,她忽然记起了自己来时的目的,拍了拍顾致远的肩膀:“走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顾致远点点头,二人一齐离开段府,只剩段泰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咬牙切齿——区区一个九公子,只不过是老子的垫脚石罢了,如今老子手里握着孟小梳的把柄,看你今后还怎么猖狂!若不是碍于面子,老子早就拿此事明目张胆地要挟你了,何必让孟小梳代为传达? “听说,你要去京城了。”顾致远边走边问。 “你知道?”孟小梳舒了口气,一开始,她还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此事,总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将要讲的话全都堵住,一句也出不来。现在顾致远首先提起,也就让她好受不少。 “正好,我也要回京了,我们可以顺路。”顾致远微微一笑。 “你?对了……你也是京城人士,”孟小梳皱了皱眉,“可那些孤儿,由谁来教?” 顾致远闻言,拍起了脑门:“我居然将此事忘了,说好要当私塾先生,现在却要回去。” “无妨,再找一个就是。”孟小梳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弟弟孟文卿,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吗,让他来教孤儿们,应该也是可以的。 “你不怪我?”顾致远的面色有些惭愧,“我已经答应你,但……” “小事罢了,我弟弟也能教。”孟小梳摆了摆手,以示并不介意。 “这就好……”顾致远长长呼出一口气,“我母……母亲从小就教导我,答应别人的事情,必须做到,否则枉为男子汉大丈夫。” 孟小梳忽然摇起了头:“我和你恰好相反,经常许诺,却做不到。我答应王老太,好好打理酒肆的生意,答应张大姐,教她的孩子念书,答应李狗蛋,给他娶一个好女子当媳妇……” “这不是你的错,再者说,你也是出于好意。”顾致远安慰道。 孟小梳淡淡笑了笑:“对了,还没问,你家住在哪里?” “京城的一个大院子里。”顾致远说。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孟小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自然是有区别的,若是旁人,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顾致远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意,在这秋风萧瑟之时,更是如春阳一般,让人心生暖意。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今后会有一人冒名顶替我,你见了,不要吃惊,也不要穿帮。”孟小梳说。 “为何?”顾致远不解。 孟小梳决定不再瞒他,叹道:“你曾说,在京城时远远见过我一面,我的身世,你也是知道的。方才,段泰拿此事威逼我,他那人好比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说不定那日就为了利益,将这消息透露了出去,所以……” “我明白了。”顾致远点点头,“放心,我不会揭穿你。” “我知道你不会。”孟小梳看了他一眼,很快地移开了目光,“我会扮作一个老妇人,与那‘假医女’一同进京。到时我在深宫里头,想必和你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所以,今日想来和你道个别,不料在段府恰好遇到了你。” (本章完) 第85章 你真是孟茜心? 第85章 你真是孟茜心? 如果没有遇到,只怕还不会知晓段泰的阴谋。 一想到段泰当时咄咄逼人的嘴脸,顾致远心中就冒起一股无名火,但看着孟小梳淡淡的眉目,这火就好像被一场春雨浇熄,只余丝丝缕缕的炽热烟气。 “没事,今后会有见面之时。”他笃定地说。 “对了,你那侍卫李无涛呢?”孟小梳忽然记起这么个人来。 “我已容许他‘告老还乡’一阵,据说他正在钻研经商之道,雇了好些农户,捕捉田间的青蛙,卖给各大酒楼。”说起这事,顾致远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尴尬。若不是李无涛常在他面前,提起他那门已经定好的亲事,惹得他十分心烦,他也不会让这个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卫,随随便便就这么离开。 孟小梳皱了皱眉头:“那地里的庄稼,岂不是要遭虫害了?” 顾致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早已料到了这一点,不仅料到,而且还想出了对策。” “什么对策?”孟小梳好奇地问。 “他先是进购大批莽草,而后雇人抓青蛙,卖给邀月楼,使这种吃法风靡,大赚一笔。田间没了青蛙,自然会有虫患,这时,他再将莽草卖给农户除虫,又赚一笔。”顾致远说。 “看不出来,这人倒是很聪明。”若是晚出生个一两千年,或许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黑心资本家。孟小梳想。 “他还告诉我一个道理,说利益就像一张大饼,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人在分,若想多吃几口,除了将饼做大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压榨其中一部分。同理,一个人的心也像是一块饼,要多占一些位置,唯有将别人挤走。”顾致远说。 孟小梳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如此先进的思想,居然早在古代就已出现,这可真是…… “听说他近来又在做一种新生意,先是和一些商人、官吏常去的大酒楼谈妥,而后把青楼中的姑娘送去那些酒楼,陪一些重要的客人喝酒……”顾致远说着,面色忽然有些尴尬,看了孟小梳一眼,没继续讲下去。 “哦?”孟小梳倒是没察觉他的异样之色,自顾自地评价起来“这方法倒是不错。有好些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想去青楼妓院喝花酒,却又拉不下这个脸面。让那些风尘女子到寻常酒楼里来陪酒,便免去了这一层尴尬。只要事情做得足够谨慎,便不会太容易被人知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致远怎也没有想到,孟小梳竟毫不避讳这一话题,一心想听听,她还有何种看法。 孟小梳接着说:“只不过一旦穿帮,事情就不好办了,丢了那些达官贵人的脸面不说,还坏了那些酒楼的名声。” “言之有理。”顾致远点点头,认真地看了孟小梳一眼,“你真是那日我见过的孟家大小姐孟茜心?为何除了容颜相似之外,再找不出其他共同之处?” “因为孟茜心已经死了。”孟小梳挑眉说。 这句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引申义,至于顾致远会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了。 “我知道了。”顾致远并未发表任何看法,他总是极少表露自己的观点,或许正因如此,孟小梳才从没见过他与任何人争论什么。 这种性子,看似简简单单,实则游刃有余,平时十分温润,关键时刻又能变得凌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不像云飞天,孟小梳对他了解越深,就越觉得他颇为陌生,这是因为,看到了他不同面,发觉了他脸下的另一张脸。 而顾致远,就好像一粒圆珠,无论怎么转动,都只有一面。一些大道理,他分明都懂,许多寻常的小事,他却好似弄不明白。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吃过什么亏,若用一词来形容,那便是“大智若愚”。 不知从何时起,孟小梳总喜欢将这二人凭空作些对比,虽然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几乎没有可比之处。 辞别了顾致远,回到酒肆,王老太早已做好了满满一桌酒菜。张大姐也不再管什么成亲的前几日不宜见面的风俗,早早就过来,帮起了王老太的忙。黄叔、孟文卿则在一旁盛着饭、端着菜,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来来,小梳,快坐下,尝一口大姐酿的女儿红。”张大姐将孟小梳拉到桌前,给她倒了杯酒。 那酒很是香浓,入口甘醇,回味悠长,孟小梳一饮而尽,连声赞好。张大姐高兴得不得了,又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忽而叹道:“也不晓得京城的酒,有没有我们用大山里的水酿造的好。” “你这叫什么话,京城当然是什么都好了,不然怎会是京城?”王老太不愿将话题引入伤感处,问道,“小梳啊,你是个有学问的,依你看,以后你黄叔和张大姐若生了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孟小梳略一思忖,心想既不能取得太深奥,又不能太落入俗套,用筷子蘸着酒水,在桌子写写画画了好一阵,才说:“男孩叫黄明启,女孩叫黄诗柔,好不好?” “好名字,好名字!”王老太高兴地拍了拍手,忙叫张大姐从外头借了笔墨纸砚来,让孟小梳把这两个名字写下,免得日后忘记。 其实“明启”、“诗柔”这四字,只能算得上普普通通,若是让那云飞天取名,说不定比这好听得多。 想到云飞天,她就想起了那十来个尚未长大的孤儿。 “文卿,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她说。 “一家人谈何‘拜托’?只要不让我与你一同进京,什么事都行。”孟文卿说。 “当然不是进京的事,那同福客栈里,有十几个孤儿,你平日里教教他们诗书礼仪如何?”孟小梳问。 “这有何难?”孟文卿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孟小梳点点头,慢慢夹了几筷子菜,忽然有些发愁:“也不晓得我走之后,段泰会不会趁机为难你们……”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一阵响动,匆匆地来了个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段泰的儿子段一明。 “孟姑娘,我爹又病了!”他的神色,比前两次都要焦急。 (本章完) 第86章 世事无常 第86章 世事无常 知府大人病了? 闻言,王老太几人一齐看向孟小梳。 孟小梳“哦”了一身,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我去看看。” “我爹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段一明的面色有些焦急。 自从赵菱菱出事后,他似乎变得沉稳许多,身上那股轻浮之气几乎已经不见踪影。 事实上,影响的他并不止这一件事,还有瘟疫、旱灾,以及段泰的重病。 即便是知府之子,一旦瘟疫来了,也是逃不过的。还有那旱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好比吃人的猛虎,正一步步朝自己踏来。偏偏在这当口,一直是家中嵴梁骨的爹又病了,有谣言说他是得了瘟疫,这谣言比风还快,只片刻就传遍了整个县城。如今不仅外人幸灾乐祸,说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风凉话,而且家中也是乱成了一盘散沙。 因为惧怕瘟疫的缘故,仆人一下午就走了大半,几个姨娘纷纷闹着要离开。段一明的娘是当家主母,向来有手腕,可也架不住她们人多势众…… 段一明平日里吊儿郎当,常常欺负这个,调戏那个,今早出门时还很是气派,眼下却连上街都被人躲着走,心中的烦闷自然可想而知。烦闷之中,似乎也领悟到了一丝之前从未悟到过的东西…… 二人一齐来到段府,孟小梳分明今日上午才来过,看着那满地的杂物,却觉得好像已经时隔许久。 花园里狼藉一片,想起段泰站在白菊丛边,恶狠狠威胁自己时,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孟小梳不由得笑了笑——世事真是无常,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不可一世的段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然而这还是只一个缩影,也不知在这瘟疫中家破人亡的,会有多少…… 这样想着,不由得暗暗担忧——看来今日,就得着手治疗瘟疫了。 二人往里走着,恰好看见几个仆人偷偷摸摸地提着包袱,想要熘走。 孟小梳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稍稍琢磨之后,才明白过来。她本以为段一明会暴跳如雷,赏那几人几百大板,不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滚吧,走了就别再回来,不然休怪我打断你们的腿!” 几个下人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逃了,一个个包袱里叮咚作响,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藏了不少珠宝玉器。 “你为何不拦?”孟小梳问。 “拦住一两个,有什么用?”段一明反问了一句,加快脚步,朝段泰的房间走去。 段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瞧见儿子段一明来了,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无奈肥胖无力,怎么坐也坐不起来,喉咙里“咿咿呀呀”了几声,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待看清段一明身后的孟小梳时,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段大人,又见面了。”孟小梳淡淡地说。 她本以为,自己看到段泰这病重的模样,不说讽刺几句,至少也会冷笑几声,可真正一见,心中并未起半点波澜。倒不是因为她心胸有多宽广,而是记挂着瘟疫、旱情还未着手处理,事情一多,当真是没有什么心思去记恨谁。 “你出去吧。”她转头对段一明说。 闻言,段泰瞪大了眼珠,死死盯着段一明,无力地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他。 “你爹是怕我会害他。”孟小梳说。 “爹,放心,孟姑娘是来给你治病的。”段一明俯身凑在段泰耳边说着,而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孟小梳看病从不让人瞧见,这一点,众人早就知道。 捏着胸前的坠子,她进到了玲珑空间里。水、木二老,早已等候多时。 “小梳女娃子,这人的病,只怕是不好治啊。”木老人说。 “这话怎么说?”孟小梳第一次见他面露难色,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只怕不是病,而是阳寿将尽。”木老人指了指水墙中,段泰那有些发青的脸。 “不是因为吃了你那丹药的缘故?”孟小梳问。 “不全是,各种原因都有一些。这人早就被酒色腐蚀了身子,即便是给他含着参片,也只能让他多活几个时辰。”木老人说。 “孟丫头啊,不晓得这件事,会不会算进你的功德里,要是算了进去,这空间只怕……”一旁的水老人无不担忧。 “只怕又要关闭对吧?”孟小梳已经猜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快些了。” 二位老人与她心灵相通,很快就明白了她想做何事——赶在空间关闭之前,将旱情和瘟疫控制住。 “丹药我早已备好,你只需分发下去,就可以将瘟疫遏止。”木老人从怀里掏出个药瓶,这瓶子较之前装丹药的小瓷瓶不同,是以白玉制成,触手升温。轻轻一碰,手指间竟有轻微的酥麻之感。 孟小梳把药瓶放入怀中,看向水老人。 “我和你出去一趟就是了,如今这功德,只够老头我降三五次大雨,多了怕是不行。”水老人说。 “三五场雨应该已经足够,你先去临县降雨吧,切不可让人知道了身份。”孟小梳说着,又和木老人讨了参片,匆匆出了玲珑空间。 将参片放入段泰口中时,段泰的眼睛依旧是瞪得熘圆,死命想将参片吐出。 “含着吧,没有毒。对了,你小金库中失窃的钱财,我已分了大半给贫寒之人,应该算是替你积了德。”孟小梳说着,打开房门,轻声跟守在门口的段一明说:“你爹怕是不行了,你好好照顾他,让他走得安心些吧。” “什么?”段一明一听就急了,“胡说八道!我爹才四十七岁,怎么就……怎么就……你要是不会医,我去找别的大夫就是!” “那你去找吧。”孟小梳淡淡地说。 “你……”段一明气结,盛怒之下,双目竟然红了一圈。 “男儿有泪不轻弹,想哭可别当着我的面。”孟小梳移开目光,转身要走。 “等等!你……你今后会一直在京城吗?”段一明的声音有些嘶哑。 “可能会,可能不会。”孟小梳说。 (本章完) 第87章 祈雨 第87章 祈雨 “我会进京找你!”段一明低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进房间,脚步匆匆。 孟小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想想手中还有丹药未派发,于是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再次回到了空间里。水老人虽已去了外头,但水墙仍在,波光流转,晶莹剔透。 她借助水墙来到临县,出现在一座空空的大宅里。 这宅子,正是那吴妙心之前所住之处。也不知那云飞天和吴妙心如今身在何处。 孟小梳走出大宅,问路过的村民,才晓得吴妙心到村东头祈雨去了。她一边问路,一边朝村东头走去,没走多远,就瞧见了那祈雨的高台。 一身素白长裙的吴妙心,站在高台之上,依旧是薄纱遮面,眉目如画,手中拿着根长棍,嘴里念念有词。 真是装什么像什么,不当演员,实在可惜。孟小梳嗤笑一声,看着她一上一下舞动棍子,不由得有些不解,喃喃自语道:“那棍子是作何用的……” “那叫捅天棍,把云雾都捅开了,老天爷就会降雨了。”她身旁的一个村民说。 正说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传来闷闷的雷鸣。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人群一阵欢呼。 “先打雷,后下雨,雨往往来势大,却下不了多长时间。”孟小梳皱了皱眉,虽然知道水老人有能力下三四场雨,但这头一场,未免有些不合她意。 那村民听孟小梳这么说,当即面露怒容:“呸呸呸!乌鸦嘴,坏的不灵,坏的不灵!” “嗯,不灵。”孟小梳自己也啐了一口,她虽从来不相信这些,但还是希望这旱情,能够早日解决。 正想着,忽然有冰凉之物,洒落在她头顶,伸手一摸,湿湿的,竟是雨水? “下雨了!下雨了!” “感谢老天爷……” “医女真是仙子,仙子啊!” 众人均是欣喜若狂,有的当场嚎啕痛哭起来。 这雨一下,旱情是缓解了,可田里的稻子,却是救不回来了。即便有少数稻田,因着这雨水能够得以存活,可也被干旱伤了根本,将来怕是结不出什么谷子。 对大山里头的农民来说,田就是命,稻子就是钱,没了钱,命也就不值钱了,只怕秋天一过就是一场大饥荒,到时不知会要饿死多少人…… 这道理,孟小梳也明白,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打算。 这场雨并未如她预测的那样,来势大,时间短,而是持续下了好一会儿,还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干涸的土地先是冒出燥热的烟气,而后逐渐变得泥泞。她站在欢呼雀跃的村民中,始终是一脸平静,若有所思,这般神色自然十分引人注目,可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发觉。 忽然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 “谁?”孟小梳回过头。 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帘,正是云飞天。他打着一把油纸伞,或许是怕淋湿了脸上的伪装,这张易容过后的脸,虽仍给孟小梳以陌生之感,那双幽深若谷的眼睛,却让孟小梳觉得再熟悉不过,仿佛前世就已在哪里见到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云飞天说着,将油纸伞往孟小梳头上移了移。 圣旨已到,孟小梳本不愿进京,如今正好有个假医女可以代替她,她若是躲了,云飞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之前就已说过,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勉强孟小梳。 “我不是不辞而别的人。”孟小梳说着,忽觉有些好笑,她不明白这云飞天,为何总将她往坏处想。但她懒得辩解,反正今后要做的,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事,就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恶人好了,免得日后说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的话。 “治疗瘟疫的药,配齐了吗?”云飞天问。 孟小梳点点头:“你还是先给我易容吧,免得你的医女起疑心。” 云飞天抬头一看,高台上的吴妙心,果然正瞧着这边,于是说道:“祈雨仪式很是繁琐,至少还要持续半个时辰,我先离开,半柱香之后,你再离开,大宅里见,不要被吴妙心看出端倪来。” “知道了。”孟小梳看着云飞天走远,而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人群里晃荡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一离了吴妙心的视线,就加快了脚步。 好在这年代信息传播不便捷,不然她这个医女,怕是早已被两县的人记住了面孔。眼下,只有山北县有少数人见过她,而且还只见过她蒙面的模样,山南县的村民,则是将吴妙心当作了医女。 云飞天早已在宅中等候,领着孟小梳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让她坐在铜镜前。 古代的镜子,都是十分模糊的,孟小梳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多多读书,增长见识,若是记得穿越之前那些清晰的水银镜,是如何做出来的,说不定可以让这世上的女子,真真正正地看清楚各自的容颜,而不是面对着一团模糊的面容梳妆打扮。 云飞天从抽屉中拿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木盒,一一打开,又从另一抽屉中拿出三五只长短粗细不一的画笔,极为熟练地给孟小梳易起了容。反正他双手速度极快,好似两道虚影,孟小梳也没想着能看出什么门道来,索性闭上双眼,懒得去瞧,懒得去琢磨。 不一会儿,云飞天就停了下来,孟小梳看向铜镜中自己的脸,挑了挑眉:“和上次似乎一模一样。” 云飞天凑近,仔细观察一阵,说道:“嗯,应该没有不同之处。” 二人不知不觉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燥热,孟小梳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脸:“你这易容术,若是能防水,该有多好。” “可倒可以,但做起来要比这麻烦许多。到京城之后,我去找些皮,做成面具,便不用每日都花这么多功夫,给你乔装打扮了。”云飞天说着,指了指椅子上的一套衣物,“我先出去了,你换上吧。” (本章完) 第88章 一百两银子一颗 第88章 一百两银子一颗 孟小梳换好衣裳,见桌上有个木盘,就拿出木老给的白玉瓶,拔开瓶塞,想要看看这小小药瓶里头,究竟有多少药丸。 不料只是轻轻一倒,豆大的药丸竟如汹涌的潮水一般,眨眼就盛满了整个木盘,而后“咕噜噜”滚落在桌上。孟小梳赶紧将瓶子塞住,手忙脚乱间不小心将盘子打翻,洒了满地。 “怎么了?”外头的云飞天听见了动静。 “你耳朵还真是灵。”孟小梳打开门,指了地上的药丸,面色有些无奈。 二人弯身去捡,好半天才捡完,粗略一数,没有一千也有数百。 “我记得,你来时似乎没带包裹,这么多药是从哪来的?”云飞天问。 孟小梳一惊,心想自己怎将这茬给忘了?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来了,往这边喊了一声:“田叔,田叔!” 田叔?孟小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记得“田”是云飞天的假姓。 “在。”云飞天应了一声,对孟小梳说,“我去去就来。” “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去。”孟小梳从衣角撕下一块布,将那些药丸全都包住,“正好让她将药分给村民。” 云飞天点点头,二人走出房间。 “咦,田婶,你是何时来的?”吴妙心站在外头,上下打量着孟小梳。祈雨过后,她的衣裳全被淋湿,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因此一回来就喊云飞天,要云飞天给她准备热水,和换洗的衣物。 “刚来。”孟小梳说。 “田叔,”吴妙心转目看向云飞天,面露不满,“不是说了要你等我?这一路上,那些个瘟鸡似的村民全都围着我,真是烦人!” “瘟鸡?”孟小梳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你就将他们身上的瘟疫除去吧,免得他们再来打扰。” “我……”吴妙心语噎,哼了一声,“田叔不是说,你有治疗这瘟疫的药?” “所以,你想要我帮忙?”孟小梳问。 吴妙心拉不下这个脸承认:“你……你是我的师父,自然是要帮我的。” “那好,你今日就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我是你的师父。明日治好了这瘟疫,我便同你一起进京。”孟小梳正色道。 “这……”吴妙心迟疑了片刻,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好吧,你先将治疗瘟疫的药方写给我,让我看看。万一你并没有什么真本事,我拜你为师,岂不是吃了亏?” “然后你就能翻脸不认人,将我丢到一边,对不对?”孟小梳淡淡一笑,“小姑娘,我年纪大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烟也不少于你吃的饭,有些小伎俩,对我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阴谋被戳破的吴妙心,既恼火又不服气:“既然如此,那你这个师父,我还真就不拜了!你不是一直想进京吗?我偏不答应你,你又能如何?” 眼下看来,主动权掌握在吴妙心的手中。可孟小梳是什么人,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 “你不要忘了,当初我就说过,皇帝在民间广招良医,被召进宫的定不止你一个,你不肯拜我,还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想要拜我。只不过那都是些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我看不上眼,听说有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接到了圣旨,所以才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收你为徒。你若是这般不情愿,那我也不难为你了。”孟小梳神色不惊地说。 吴妙心一听,脸色就变了,心中也急了,嘴上却始终不肯认输:“谁知道你讲的是真是假,万一是哄骗我的呢?再说了,我让你拿出药方来,难道就这么不妥?你该不会是拿不出吧?” 孟小梳懒得与她争辩,心生一计,抬脚朝门外走去。 云飞天跟着她身后,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吴妙心远远跟在后头,后悔是有一点的,怕这人一生气,就真的不再理会自己。但更多的,是恼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医妇罢了,也敢在自己面前耍横? 雨已停了,祈雨用的高台还在,台下围着一些百姓,跪在地上感激老天,迟迟不愿散去。 孟小梳走到台前,朗声说:“各位父老乡亲,治疗瘟疫的丹药已经制好,请各位排队到衙门去领。” 闻言,众人一片惊呼。 “什么?” “这是真的?” “咱们一家五口终于有救了……” “万一又是假药怎么办?” “我的家当,都被那些狗娘养的假郎中给骗去了……这可怎么活啊……” “应该不是假的,不然怎么敢去衙门,那不是找死吗?就是不知这次的丹药,得要多少钱?” 听着这闹哄哄的议论声,孟小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说道:“这丹药一百两银子一颗,保证药到病除。” “一百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立刻有穿粗布衣裳的村夫大声抱怨。 “之前那些江湖骗子,不是都只收几十两吗?”也有人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囔。 “那是假药,假药自然便宜。”说这话的,一身的绫罗绸缎,看样子应该是个商人。 “你是说,这次是真的?” “我怎知道,猜的呗……” 不远处,吴妙心听得一脸惊诧——这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去衙门卖药,还担保什么药到病除?难道就不怕丹药失效,被这些粗野村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吗?还定出一百两银子一颗的天价,真是狮子大开口!莫非……她真的十拿九稳? 孟小梳领着众人,往衙门走去。 她之所以没在高台下发放丹药,是怕众人你争我抢,出现混乱。到时,只怕药还没分完,人就已被踩成肉泥。而衙门就不一样了,有官兵把守着。虽不一定能发挥作用,但总比没有强。 至于卖一百两一颗,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衙门门口,守着一个小吏,见忽然涌来这么多人,还以为灾民要聚众闹事,吓得面容失色。 “别慌,我有治疗瘟疫的办法,让我和你们知府谈谈。”孟小梳对他说。 (本章完) 第89章 我很像疯子吗 第89章 我很像疯子吗 人群后头的吴妙心,忽然发觉,此事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若那老妇真能治好瘟疫,自己这个医女,不就会被压低一头? 她急忙大声说:“你们别听这人的话,这人是个疯子!” 众人扭头看向她,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小丫头片子?” “似乎是医女啊!” “医女怎么来了?难道也是来卖药的?” “没错,我就是医女。”吴妙心点了点头,指着孟小梳的鼻子说,“这人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你们千万不要放过她!” 村民中,立刻有人相信了她:“医女的话,应该的不会错的,这人该不会真是疯子吧!” 孟小梳淡淡一笑:“我很像疯子吗?” 云飞天替她易容之后,让她换了一身绫罗衣裳,衣着看上去颇为整齐,面容也很有福相。众人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都有些拿不准主意。 疯子?还真是不像! 相比之下,被雨浇得一身湿的吴妙心,几缕黑发黏在脸上,面色有几分扭曲,看起来才真是有些不太正常。 孟小梳又是淡淡一笑:“医女无非是在怀疑,老妇治不好这瘟疫……” “没错,我就是说你治不好!”吴妙心打断她的话,趾高气扬地说,“本医女都无能为力,难道你能想出法子来?” “这么说来,我治不好是假,你自己治不好,才是真吧?”孟小梳挑眉道。 众人一片哗然: “什么,医女治不好?” “难怪她来了好几日,只是忙着祈雨,根本没有过问瘟疫的事。” 吴妙心怒上心头,不由得大吼道:“住嘴!”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孟小梳嘴角一牵。 “你……你……”吴妙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来,她的确没有治疗瘟疫的本事,二来,她也没有撒谎骗人的胆量。身份之事,或许可以弄假成真,但这种弥天大谎,却是撒不得的。要是说能治好,却没有治好,百姓暴怒起来,只怕会将自己扒皮抽筋。 “我说过要收你为徒,你却不懂珍惜,这可怪不得我了,”孟小梳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转身问那小吏,“你们大人在不在?” 小吏连忙点头:“在,当然在,我这就去禀告大人!” “快去!” “还愣着做什么?” 人群中,叫得最凶的,便是那些衣着华丽的商人了,他们有的是银子,又极为怕死,哪怕孟小梳的丹药,卖得比夜明珠还贵,只怕也会咬着牙买几颗。 小吏见他们来势汹汹,哪里还敢迟疑,转身跑进衙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从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嘎吱”开了一条缝,一张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大人说,请你去书房详谈。” 孟小梳点点头,转而对守在门口的百姓说:“大家稍安勿躁,丹药马上就到,不要急于这一时。” 说着,跟着那人走进了衙门。 上次偷画像时,她曾来过一次,即便没有人带路,也知道书房的方位。 山南县的知府姓方,是个矮瘦子,丝毫不像段泰,满身肥膘,一看就是个贪官。 他本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见孟小梳来了,便停下笔,仔细打量着孟小梳:“你是何人?” “民妇辛浅梦,梅县人。”孟小梳说。 寻常妇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偏偏这孟小梳,神色淡淡,似乎并未将他当做知府,只当他是普通百姓。对此,他当然有些不满。不满之下,语气也就变得有几分生硬:“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民女想要借大人的衙门,分发丹药,医治瘟疫。”孟小梳说。 “哦?你怎么不在大街上发?”王知府明知故问。 “大人可知,我这丹药多少钱一颗?”孟小梳反问。 王知府似乎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抿了口茶,才问:“多少?” “一百两银子。”孟小梳说。 “噗……” 一口茶水喷了满桌,方知府咳了半天,才将气理顺,声音足足高了一个八度,“你方才说,多少?” “一百两银子。”孟小梳意味深长一笑,挑了挑眉,“方大人,这银子,我自然不会独吞。” “哦?”方知府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致,“想不到你一个老妇,这般识大体、懂道理,不错,不错……不过,你说的不会独吞,究竟是何意啊?本大人还有点没听懂。” 果然和那段泰是一路货色! 孟小梳心中嗤笑,不动声色道:“自然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此话怎讲?”方知府将满心的贪婪,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将挑选三个病人服用丹药,让所有人都见识见识这丹药的神奇之处。然后,定会有富商大贾争相来买。我身上有二十颗丹药,但会对外假称只有十颗,试药三颗,卖掉七颗,余下的十颗,全是由你来定价。到时候,别说一百两银子,就是三百两、五百两,只怕也会有人来买。”孟小梳一本正经地说。 只不过,这一本正经,是装出来的。 方知府听得心里痒痒——三百两、五百两……啧啧,就是刮地三尺一年,只怕也搜不出这么多油水来啊…… 他是土生土长的的地方官,不像段泰,曾在京城任过吏部侍郎,被贬至孟山后,偷偷派心腹将小金库也运了过来。两个知府管理的县城恰好相邻,平日里,自然有些攀比之意。 这一回,总算能将那段泰压下去了!这么一想,方某人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山南县,虽然同山北县一样,也位于边境,但恰好是邻国商队的必经之处,因此,有好些富商大贾,常在此地的客栈住宿。眼下,这批人中,已有好些不慎染上瘟疫,急需医治。在方某人眼中,这些都是待宰的羔羊…… “好,一言为定!”他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盏惊得一颤,“不过,你得先将丹药留下……” “丹药并不在我这里,我已让一个朋友代为保管。知府大人只需将衙门借给我用一日,我绝不会食言。”孟小梳神色自若地说。 贪心不足蛇吞象,谁晓得这知府会不会因为心生贪念,而将她一刀杀了,霸占所有丹药? 事实上,方某人还真有这个念头——反正瘟疫遍地,多死个外县人,谁会去查?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只能将念头打消,心有不甘地说:“我谅你也不敢食言!” 孟小梳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人了。” 方知府做事情雷厉风行,很快就将所有官兵都调到门口,守卫起来。 孟小梳走出门去,找到了云飞天,说道:“这姓方的是个贪官,你若是有空,便将他杀了吧。” 云飞天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这话,面色略微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下来:“如果是真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难道你怀疑我骗你?”孟小梳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对了,你为何要开价一百银子一颗?”云飞天问。 “在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身上,狠狠宰一刀,再将宰下来的油水,分给贫苦百姓。”孟小梳说着,斜眼瞟了瞟不远处,那些急不可耐的商贾,“这地方,秋后定会闹饥荒。我之前听说过,有几个运送粮食的商队,因为患了瘟疫的缘故,在这里停留了好一段时日。我想将那些粮食买来分给百姓,这样一来,就不用进京问你爹索要。” “问我爹索要?”云飞天不解。 “你以为我给他治病,是不要报酬的?”孟小梳白了他一眼,“我本想进京后,要你爹开国库,拨粮给这两县,可后来一想,如今贪官当道,粮食只怕还没到这地,就已被克扣得所剩无几了。” “言之有理。”云飞天叹了口气。 二人说话的当口,已有好些人不耐烦地催促,孟小梳挑挑眉,伸手推了云飞天一把,在他袖中掏了一下,又在自己衣兜里掏了一下,一颗接一颗,摸出十粒丹药来,捏在手心里。这动作十分隐蔽,几乎没被任何人发觉。当然,方知府除外,孟小梳故意让云飞天背对着百姓,而自己则面对着他,使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这是做什么?”云飞天问。 “做样子给那贪官看,让他以为丹药,是从你身上拿来的。你同我一起来吧,免得我一不小心被他给杀了。”孟小梳说着,转身走进衙门。 云飞天依言,跟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在官兵的吆喝下,买丹药的人排成了小队。 看热闹的人多,买药的人却是极少,不是信不过,就是买不起。 “来,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大家扭头一看,见几个官兵,抬着三个病得奄奄一息的人,从外头走了过来。那几个病人,应该是患病之后,被亲人遗弃在偏僻的巷子里的,个个都是骨瘦如柴,面色蜡黄,衣服破旧不堪,像是刚从烂泥地里捞出来的。 “这几个人,大家伙儿都认识吧?”一个官兵提高嗓门问。 (本章完) 第90章 派发丹药 第90章 派发丹药 “这几个人,大家伙儿都认识吧?”一个官兵提高嗓门问,用手拽起其中一个病号的头发,好让众人能看清那人的脸。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开来: “这不是李家的小五子吗,怎么病成这样了?” “啧啧,真是造孽……”有人哀叹了一声。 一个大娘一瞧见小五子的脸,就失声痛哭起来:“我那病死在巷子里的儿子……也和小五子同岁啊……” “接下来,这位辛医女,会给他们几个吃药。”那官兵松开小五子,把手上的脏印子,往身边的墙上抹,一脸的嫌恶。 孟小梳走上前去,给那三人一一喂了药,又叫府里的下人,打水替他们梳洗。说来也奇怪,几个下人拿着面巾上前擦拭一阵后,竟发现他们的面色出乎意料的红润,丝毫不似之前那般蜡黄。 “你站起来,走几步试试。”孟小梳指了指那李小五。 小五子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肚子里升起,整个人都好像轻飘了几分,说不出来的舒服,起身走了几步,除了双脚没什么力气之外,似乎并无大碍。 “我好了,我好了……”他张了张嘴,声音一开始很是微弱,众人几乎听不清他说的什么。随着重复的次数越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到最后,已不是在说,而是在吼了。那张瘦得没剩几两肉的脸,几乎扭曲变形,凹陷的眼窝里,滚出两串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进大张着的嘴里…… 那病民巷里,成日成夜哀声喧天,病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从来没有人敢去收捡尸体。他日复一日地受着病痛,没想到忽有一天,竟逃脱了等死的命运!如果之前是身在地狱,那现在一定是到了天上!不,比天上还不可思议哩! 围观的人均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孟小梳的丹药会有如此功效! 余下两个吃了药的人,也陆续从地上爬了起来,掐的掐自己的手臂,扇的扇自己的耳光,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我还有个八十二岁的娘,已经奄奄一息啦,救救她吧……” “我儿子才七岁,眼看就要不行啦,女娘娘,我给你磕头啦……” 村民眨眼间跪倒了一片,没有跪倒的,除了官兵,就只有那些富商大贾了。但孟小梳接下来的话,很快就使他们面容失色。 “这丹药只剩下七颗了,卖完之后,我就会离开此地,想买可要抓紧了。”她说。 “什么?只有七颗?可我们有十五个人啊!”一个商人面露不满。 “我出一百一十两银子!”立刻有人大声说道。 “我出一百二十两!” “我出一百五十两!” “你……你存心和老子过不去是不是?” “你才和老子过不去……” 孟小梳皱了皱眉,伸手叫停:“都别吵了,你们谁是做粮食生意的?” “我。”一人站了出来。 “你愿不愿意用你手头的粮食,换这颗丹药?”孟小梳问。 那人一开始显然不愿意,但左思右想一阵,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毕竟若是连命都丢了,留着那些粮食有何用?再说,朝廷听说此地爆发疫情之后,就将通往内地的商路封了起来,也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开通…… “村南那栋碧瓦的大宅子,就是我家,你将粮食运过去,我就把丹药给你。”孟小梳说。 那人点头答应下来,转身离开了。 孟小梳转目看向余下的人:“排队吧,排最前头的,出一百两银子,第二的,一百一十两,第三的,一百二十两,依次类推。对了,我不收珠宝,只收银票,没有银票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众商贾闻言,赶紧排起了队,为了争第一的位置,差点没动起手来。 一干百姓瞧着这情形,都是有些心灰意冷: “这医女,还不如之前那个年轻的呢,心这么黑,我看,这药一定没有我们的份!” “废话么这不是?她都说了,一百两银子一粒!” “啧啧,一百两银子!留着给她自己买棺材用吧!” 孟小梳静静听着这些言语,面色始终如常。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粮食很快就到手了,银票也赚了厚厚一叠,将说好的十颗丹药,交给方知府后,她在官兵的护送下,回到了大宅。 这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些不安,仔细想想,似乎从拿出丹药之后,就再没看到那吴妙心的影子。 那人会去哪里? 关上大门,云飞天与她走向里间:“接下来怎么做?” “让那知府的如意算盘落空。”孟小梳嘴角一扬,拿眼看向他,“这件事,还需你帮忙。” 云飞天颔首:“说说看。” 孟小梳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待夜色降临后,二人换上夜行装,避开方知府派在门口的守卫,悄悄翻墙出了宅子。首先去的,是那些恶臭扑鼻的病民巷。 病人很多,多得出乎孟小梳的预料,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得到瘟疫的消息,为何要花费半日的时间,同张大姐他们告别,而不是急着救治这些病人…… 云飞天与她脚步匆匆,穿梭在病人中,给每个人都派发了一颗丹药,遇上有些病得连眼都睁不开的,就只好动手把丹药塞入他们嘴里。 病人们半信半疑地吃下药,始终不晓得孟小梳和云飞天,究竟是什么人。 病民巷共有六条,过了足足大半夜,二人才发放完毕。 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孟小梳略微喘了口气。忽有一只手,伸到她额前,替她擦拭起汗珠来。 “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她偏着头避开,白了云飞天一眼。 “我身体极好,用不着吃药。”云飞天垂下手,脸色依旧是十分淡漠,似乎方才替孟小梳擦汗的另有其人。 面瘫就是面瘫。孟小梳撇了撇嘴。 摸了摸怀中的丹药,还剩下大约百来粒。这些病民巷里,都是些被家人遗弃的病人,也有好些病重的,未被丢入这种地方。这就需要她,挨家挨户送上门了。 (本章完) 第91章 分粮与厮杀 第91章 分粮与厮杀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孟小梳拍了拍云飞天的肩膀,双足顿地,轻飘飘跃上一户人家的围墙。 身后,云飞天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方才被她拍过的那边肩膀,略微有些僵。 蹲在墙头的孟小梳,想了想,忽然回过头说:“不如我们找些人传消息,让村民去宅中取丹药,顺便将那些米也领走。” 云飞天点点头:“如果不愿麻烦,那就让他们自己来取吧。” 二人敲开几户人家的门,那几户人家敲开更多的门……不多时,大批村民涌入碧瓦宅中,拿着拿着包袋,提的提着大桶,很快就将孟小梳从那商人手中得来的粮食,分走了大半。 提着米,拿着药,众人满意而归: “你说,那个贪心不足的老医女,是不是被敲我们门的那两位侠客给杀了?” “我看像,不然怎会通知我们,要我们来搬米拿药啊?” “原来她有那么多药,啧啧,故意说只有十颗,骗了那些商人好大一笔钱呢!” “这种人,就是该死!下辈子做猪做狗去吧!” 坐在屋顶,听着众人的议论,孟小梳脸上笑意浓浓。 云飞天与她并肩而坐,看着脚下攒动的人群,问道:“难道你不想让他们知道,高价卖丹药,和救他们脱离瘟疫的,都是你?” “为何要让他们知道?”孟小梳反问。 云飞天想了想,说:“至少骂你的人会少很多。” “我可不怕做猪做狗,猪可以吃了睡睡了吃,狗就更好了,每天悠闲自在地跑来跑去,不用担心这担心那。”孟小梳说着,从脚边揭起一片瓦,漫不经心地顶在食指上转着圈,不料刚转了一圈,瓦片就忽然倾斜,从二人眼前掉落下去。 “哎呀!”下边传来一声哀嚎,“哪个狗娘养的拿瓦丢我?” 孟小梳瞠目结舌。 前世,她闲得无聊时转过笔、转过碗、转过坐垫、转过枕头,甚至连乒乓球拍,都能转个十来分钟不落地,没想到今生这具身体…… 一只手臂搂住了她,见她压在身下。 云飞天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气息温热,令她耳垂微微发痒:“嘘,不要被人看到。” 这情形与初见那日,云飞天闯入她的闺房,撩起她的纱帐太过相似。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说:“你的剑,还在我手里。” 云飞天似乎怔了怔:“如今在哪儿?” “山洞。我埋在土里了。”孟小梳说。 不知是不是此刻的气氛太过古怪,说完这句之后,二人都未再出声。若是平时,孟小梳只怕早就跳将起来,一把将云飞天推开,或者,将他踹飞,让他摔个鼻青脸肿。可她不能,此刻,她只要站起身来,就会被下面的村民发觉。 “王大毛,你是抢粮食抢傻了吧?屋顶上哪有人,那瓦一定是被风吹下来的。”宅中响起一个中年妇女的嗓门,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众人哄然大笑,场面一时间很是热闹。 “放屁,你见过能把瓦吹下来的风?”那被唤作“王大毛”的人顿时不乐意了。 “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天爷看你欠揍?”那中年妇女接着说。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只不过这笑声,很快就被一声粗犷的吆喝打破:“快跑!官兵来了!” 众人作鸟兽散,屋顶的孟小梳推开身上的面瘫男,装作面色自若,拍了拍衣角的尘土:“走吧,明天还要领旨。” 不料这旨,却是没有领成。 据说早已有“医女”前来领旨,同大队人马一起进京去了, 这医女,自然不是孟小梳。 “看来那吴妙心,还真是不肯善罢甘休。”孟小梳笑着嘲讽,“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云飞天的眼神中,滑过一丝冰冷之意:“杀了她。” “先追上他们再说吧。”孟小梳淡淡地说。 二人去山洞取了剑,又在镇上买了马匹、干粮,离开时,经过段府门口,见贴着个白色“奠”字,便知那段泰定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也不晓得玲珑空间闭合了没有,孟小梳心想。 一连下了两天雨,今日好不容易才放晴,街道上仍是一片泥泞,马蹄踏过,溅起无数泥点。 邀月楼上,一双有些黯淡的眼眸,始终跟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远处,再也瞧不见。 桌前的酱肘子已经冷了,香味却仍是挥之不去。 …… …… 出了孟山,道路变得平坦不少,地势也变得开阔许多,二人很快就发现了那载着吴妙心的车队。 “如此堂而皇之,就不怕被山贼拦路?”孟小梳坐在马上,撇了撇嘴。 “这次特地派来了两个将军,说是有备无患。”云飞天淡淡一笑,无不嘲讽。 孟小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正缓缓西沉的太阳:“天快黑了,找个地方借住一宿吧。” “等等。”云飞天的瞳孔,忽然缩了几分,“有人来了。” 孟小梳抬眼一望,见远处出现一些细小的黑点。不过一呼一吸的功夫,黑点就从针尖大小,变成了铜钱大小。那些人行走的速度,显然极快。 “走。”云飞天率先掉转马头,躲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孟小梳紧跟其后,下马静静观察着不远处的动静。 隐隐约约的,似乎传来了一阵厮杀声。 “难道真是山贼?”她皱起了眉头。 山贼固然可恨,但那些朝廷命官,还有那吴妙心,难道就不可恨?一时间,她还真是说不准应该站在哪一边。 “山贼应该不敢劫皇家车队。”云飞天摇了摇头。 孟小梳见他神色淡淡,便问:“难道你就不担心那两个将军的性命?” “我为何要担心他们?”云飞天笑了一声,“那两人,一个叫刘善从,靠着父辈的关系,才爬上了将军的位置。另一个叫张龙驹,本不是武状元,却非要使阴招将武状元打伤,借此上位。” “也就是说,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走吧,去看看是山贼能打,还是那刘善从和张龙驹厉害。”孟小梳将马栓在树上,朝前走去。 没走多远,就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随即,是几个男人粗鲁的笑声: “啧啧,这小妮子,屁股真翘啊!” “大哥,这次谁先来?” “当然是老子了!上次那如花似玉的小妮子,老子连毛都没碰着,就被你们几个给玩死了!” “天杀的,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用破布把那妮子的嘴堵住,她能被憋死?” “废话,不堵住嘴,想让她咬舌自尽吗?” “奶奶的,谁说是憋死的,分明是大爷我太猛,小妮子皮薄肉嫩受不住,哈哈……” 这露骨的对话中,间或传来女子求饶的惨叫,叫声甚是耳熟。 “似乎是吴妙心。”孟小梳柳眉微蹙,她虽看不惯吴妙心的毒辣贪婪,但更无法容忍这帮山贼的污言秽语。 “你想救她?”云飞天问。几片灌木叶挡住了他的视线,使得他看不清孟小梳此刻的神情。 真是妇人心肠,难道直到此刻,她还无法对这人狠下杀心? “先杀了山贼,吴妙心任由你处置,我不干涉。”孟小梳说。如今,玲珑空间不知是何情形,段泰的事尚且不说,若是她再惹上一条人命,只怕这空间会要关闭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说完这话,她转身慢慢往回走,心想眼不见为净,免得空间给自己安上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是薄薄的剑刃,刺入厚厚的皮肉时,特有的声音。那声音很轻,轻得让人浑身发颤,牙齿发软。正因如此,孟小梳当年才没有学习剑术,她可以适应扣下扳机后的那声巨响,却无法忍受刀剑穿透心脏、割破喉咙的微响。 前段日子劫官粮时,她用的是云飞天的剑,因为这一缘故,差点被官兵所伤。 身后的打斗声逐渐变小,她默数着那一声声倒地声,共有七声,那山贼应该是有七人。远远地,吴妙心似乎说了一句“谢过大侠”。但云飞天始终没有做声。 “咯噔”,长剑似乎已经入鞘,也不知吴妙心是不是变作了剑下亡魂。 孟小梳叹了口气,却不知自己为何而叹,抬头看着远处的孟山。略一回想,发生在那小镇中的一切,好似一场黄粱美梦。那里田园风光依旧,而她却要奔赴京城,或许将满手血腥。 解开拴在树上的绳索,她翻身上马,牵起云飞天的马向前赶去。 那车队居然被区区七个山贼,杀得尸横遍地。看来,那两个将军真如云飞天所说,是无用的草包。扫视一周,却没发现吴妙心的尸首。 “你放过她了?”她问。 云飞天抬手一指:“自然不会放过,她的尸体在马车里。” 孟小梳点点头:“这下,你会给我安排个什么身份,将我引荐进宫?” “反正不是‘辛浅梦’就对了,这名字实在太过难听。”云飞天骑上马,面色平静如常,那模样丝毫不像刚刚杀过人。 (本章完) 第92章 客栈内的烤肘子 第92章 客栈内的烤肘子 “如今的山贼,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孟小梳撇嘴说着,丝毫没有注意,身旁的云飞天,神色忽然微微一变。 有本事的,自然不是山贼,而是他那几个弟兄。 方才,就瞧着一个山贼有点眼熟,仔细一看,那居然是七弟的心腹,名叫孙安。 至于七弟为何要指使心腹,对这车队下手,大抵是因为车队中有医女。 皇帝广召民间良医的说法,是孟小梳编来骗吴妙心的。事实上,皇帝召的,只有医女一人。他已病重良久,这医女或许是最后一线希望。但偏偏有人不希望他活下去,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云飞天的亲弟弟,七皇子。 皇帝都是没有父亲的,父亲死了,才能登基上位。七皇子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云飞天坐在马上,沉默良久。 “真不知你这人,是怎么装成痴呆模样的。”孟小梳随口说。 “我装给你看看。”云飞天认真地侧过脸,直直看着她,原本深邃的目光,忽然间就变得空空洞洞,似乎少了些什么。仔细一瞧,那眼神却是澄澈如水,令人捉摸不透,与常人十分不同。 或许正是因着这分不同,他才会被看做异类,冠上“痴呆”的名号。 “这就是你装成痴呆时的眼神?”孟小梳观察了一阵,笑道,“谁要是见了你这模样,觉得你是傻子,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这世上,蠢人总是比聪明人少。”云飞天淡淡地说。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孟小梳或许会不咸不淡地嘲讽几句,从他嘴里说出去,却是有种令人无从怀疑,无法抗拒的意味。她恍然觉得,云飞天似乎已经变了许多,那眼神虽然依旧冰冷,但不知何时,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荒原中行走的一只狐,抑或混杂在羊群中的一匹狼。 “你之前并不是这样。”她皱着眉头说。 赶路之前,云飞天将她装扮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此时眉头微皱,倒是颇有几分英气逼人的味道。 “哦?我之前是哪样?”云飞天问。他穿着件紫色绸衫,脸上不知用何物做出了几道皱纹,看上去足有四五十岁。不晓得是何种原因,他总是易容成老者。 “冷冰冰,寡言少语,不近人情,让人猜不透你究竟是善是恶。”孟小梳回忆道。 “那现在呢?”云飞天定定地瞧着她。 二人目光对视良久,孟小梳的面色极为认真,缓缓说道:“现在,你的话虽多了,但我却越来越看不穿你了。至少之前的云飞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一个女人下手的。” “哈哈,难道你是在怪我杀了那吴妙心?”云飞天忽然笑了起来,“之前我害了孟家上下百来口,你并不怪我,现在,我杀了吴妙心,帮你我报了仇,你却说我做错。女人心,海底针……” 孟小梳摇头说道:“之前是无心之失,现在是有意为之,二者不一样。我并没说你做错,只是觉得你变了。” 云飞天没有反驳,二人骑马沿着大路直走,待天快黑时,行至了一个小县城。 此县与山北县差不多,房屋也均是土灰土脸的模样,极少有几栋华丽的。客栈是有的,门口挂着灯笼,不知贴了多久的旧门帘,被萧瑟的秋风扬起老高,不断发出“哗哗”声。 “两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小二迎了出来,帮二人栓起了马,而后帮忙去提云飞天手里,那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袱。 “住店。”云飞天径直走向店内,并未理会他的殷勤。 那小二又来帮着提孟小梳的包袱,孟小梳解下包袱,任由他提着,兀自回过头,看了一眼逐渐降临的夜色。那远处的孟山,笼在一层薄薄的夜雾里,已看不清形影,她静静看着,心中忽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块。 对了,顾致远!自己同他说好,要一同进京。他现在,究竟在哪儿? “客官,晚上外头风大,还是进来吧。”小二站在门口,往里指了指。 孟小梳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 “今天来的,怎么都是些不做声的……”小二在她身后嘀咕道。 山里不比外头,入秋了,夜里极冷,有的地方甚至烤起了炭火。这客栈里头,就燃了一盆炭火,却不是用来暖手,而是用来烤肉的。火上架着三个肘子,烤得肥油直流,油水滴入燃得正旺的炭盆中,发出“滋嗞”之声。那香味,只一闻就让人胃口大开。 一人坐在炭盆边,不停翻动着那几个肘子,还不时用手扇着烟气。 看着这场景,孟小梳忽然想起水浒传里,在十字坡做人肉包子的孙二娘。直到炭盆边的人抬起眼皮看向她,她才忽然一怔。 那人竟然是顾致远! 虽然顾致远易了容,一张脸变得十分黝黑,眼睛也是深深凹陷,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大袍子,活像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人,但她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顾致远也认出了她,尽管她被云飞天易容成了男子。 二人对视一眼,顾致远微微点头,算是同她打了招呼。 孟小梳朝他笑了笑,心中仿佛有块石头终于落地,却还是感到一丝不对头——顾致远进京便进京,为何要易容?自己是孟家遗女,乱臣贼子,行走在外有所不便。云飞天更不必说,他是三皇子,为了避人耳目,只有如此行。可顾致远不一样,他不过是个富家公子,难道在这荒山野岭都有仇人? 但她没有开口去问,因为客栈中,除了顾致远,还有好几个陌生人。那些人清一色是男子,衣着十分普通,细看之下,言行举止却是处处透露出与常人不同之处,显然是受了极好的教养。 “七哥,那孙安怎么还没来?”其中一个最为年轻的绿衣男子,时不时偏头看向门外,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一个较他年长几岁的男子,披着一件月白袍子,看样子应该是这帮人的头领,一边慢悠悠地喝着酒,一边说:“急什么,孙安做事,从没出过差错,稍安勿躁便是。” 桌前的其余二人,前者转动着酒杯,后者微皱着眉头,既没那绿衣男子焦躁,又没这白袍男子闲适。 “该不会是被那女人迷住了吧,哈哈哈……哈哈。”转动酒杯的,是一个面颊削瘦,额头奇高的。他自顾自地笑了几声,环顾四周,发觉似乎没有人,觉得自己的话好笑,才尴尬地收了声。 “上次,孙安被一个女人迷住。”白袍男子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将杯子捏在手里,“我本想将那女人送进青楼,后来一想,干脆将孙安变成了阉人,好叫他们长相厮守。”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微微压低,若不是孟小梳耳朵向来尖,恐怕根本听不到。 “咳……”那一直皱着眉头没有做声的,闻言忽然咳出了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所呛。 那个额头奇高的,微微笑了笑,说:“七哥向来心善,小弟佩服。” “你又何尝不心善?”被称作“七哥”的白袍男子,语气耐人寻味。 高额头的面色微微一变,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怯懦之意,好像十分怕被这“七哥”责备:“小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初叫你派人将那棵病秧子铲掉,你于心不忍,这不是心善是什么?”白袍男子意味深长地说。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或许会以为他们在讨论庄稼。但孟小梳知道,事情绝非如此。 “可……可他被关在那个地方了,绝对掀不起半点风浪,说不定早就病死了。”高额头的为自己辩解道。 白袍男子哼了一声:“万一他侥幸逃出来了,我们不是都要遭殃?” “这……”高额头不敢再反驳。 “我昨天就吩咐了孙安,事情办妥之后,就去把那株病秧子拔掉,免得横生枝节,后患无穷。”白袍男子说。 “七哥英明。”高额头笑得有些勉强。 那最先说话的绿衣男子,忽然叹了口气:“这孙安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急什么?”白袍男子话虽如此,但也是转过头,往外头看了一眼。 这一转头,孟小梳就看到了他的脸。 那人眼睛不大,鼻梁既高又细长,下巴略微有些,说不上英俊,也说不上不丑陋。额头上有几道浅浅的细纹,应该是经常皱眉沉思的缘故,眼皮也是有些松弛,有些憔悴,看起来似乎有三十出头,头上的发冠,却说明他只有二十来岁。孟小梳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因此也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人一注意到了孟小梳,仔细瞧了她一阵,眉宇间是淡淡的警惕。 孟小梳懒得移开目光,就这么任由他打量着。 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那人才问:“阁下一直站着,难道不嫌累,要不要过来一起喝酒?” 孟小梳不欲与他打交道,张嘴“啊啊”了几声,胡乱打起了手势。 (本章完) 第93章 一切都与奇物有关 第93章 一切都与奇物有关 “是个哑巴啊,难怪刚才一直不说话。”店小二一边擦桌子,一边瞧着这边。 “原来是哑巴。”高额头笑了笑,“七哥,你要是嫌他碍眼,等孙安回来再……也不迟。” 等孙安回来再如何?孟小梳假装没有听懂,径直朝里头走去。她记得,云飞天方才似乎是进了二楼最左边的那间客房。 那白袍男子没从她身上瞧出什么端倪,也就没再说什么,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重新喝起了酒。 孟小梳走上楼,推开门。云飞天正在里头整理行李。 “只有一间客房了。”他说。 孟小梳点点头,见床上有两床棉被,也就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云飞天一直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应该不会对她动手。一来,在孟家之事上,他亏欠她太多,二来,他需要她进京替皇帝治病。这两件事情叠加起来,孟小梳几乎可以完全放下心,不担心他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 她整理着被褥,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云飞天,脸上闪现的一丝异色。 晚饭是小二送进房间的,饭食十分粗糙,有些难以下咽。 好在孟小梳并不是个挑食的人,三下五除二吃得很饱,简单洗漱之后,躺进被褥,思索着这阵子发生的事,困倦涌上心头,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云飞天没有睡,他一直坐在桌前,听着背后的人,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他心里忽然莫名地涌起一股狠辣。 那日,他被官兵追赶,误闯入了孟小梳的闺房,本可以从窗户逃走,但见着她的容颜之后,却是脑海中一片空白,来不及思索。 后来,撕裂衣服,将她点了穴,压在身下,看似是在为自己谋一线生机,想要以此骗过那些追来的官兵,实则却并非如此。 他自认不是一个歹毒之人,劫富济贫,虽杀了不少人,但那些都是贪官污吏、山贼土匪,死有余辜。可看见孟小梳之后,却不知为何,心中好似响起了一声闷雷,若有火,他就会将她烧毁,若有水,他就会把她溺亡……他如此想要把她除灭,以至于有好长一段时日,都不想见着她的身影,唯恐一个把持不住,就拔剑将她杀了。 至于这是什么原因,云飞天自己也说不清。 他从不相信命数,从不相信劫难,但孟小梳却好似是他的命数,他的劫难,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好似打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似乎正是从那时开始,他逐渐变得阴郁多变,不再像从前…… 当然不像从前。他从来不是什么痴呆三皇子。 那三皇子殷亦禅,本来就是痴呆儿,根本不需要任何伪装,只不过遭到七弟的算计,早早而亡。而他,莫名来到这个世上,代替这人继续活下去,不得不装出痴傻的模样蒙骗众人,以免露出马脚。 这种日子无比沉闷,所以在七弟再次算计他时,他便将计就计,让七弟的人将自己劫出了皇宫。 七弟之所以会暗算他,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威胁,而是因为那不长眼的李丞相,见他又痴又呆,极好拿捏,想要扶持他上位,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丞相的计划失败了,七弟的阴谋也破产,他离开了皇宫,活了下来,因为害死了孟家百来口人的缘故,心觉对那孟茜心有所亏欠,所以才找到她的弟弟孟文卿,带着重病在身的孟文卿,一直追到孟山。 说来也奇怪,来到孟山之后,他并未打听什么,凭着直觉,就找到了孟茜心的住处,得知她早已改名,如今被唤作“孟小梳”。 在孟山的短短一段时日,他常常会莫名地感受到孟小梳的喜怒哀乐,知道孟小梳每时每刻的言谈举止,尽管孟小梳既不在他身旁,也不在他视线之内。或许旁人会将这称为“心有灵犀”,但他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回想来这世界之前,所经历的种种怪事,他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和那个奇物有关。 云飞天从脖子上捏起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物,之前一直隐在衣襟中,因此没有被任何人发觉。那是个晶莹剔透坠子,在油灯下闪烁着微光。接着油灯的光亮,他隐约瞧见,坠子中多了一缕细细的黑色,仿佛滴入清水中的墨汁。 这是何时出现的?他仔细看着,双眉不由自主地紧锁。 与此同时,睡梦之中的孟小梳,心中忽然一紧,翻了个身,喃喃了一句什么。 云飞天侧耳一听,她说的似乎是“水老木老,发生了何事?” 水老木老是何物,莫非她来这世界之前,认识的两个爷爷? 那日,孟小梳不经意提起“武林外传”四字时,云飞天就已明白,这人同他一样,也是本不属于这一世界,被某种力量牵引来的。 至于她与自己有什么共同之处……除了都会武功之外,似乎就别无其他了。 对了,武功! 云飞天恍然大悟,他之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孟茜心生前是孟家大小姐,从小养在闺中。孟家是名门望族,怎会容忍一个女子习武?如此说来,这武功定不是孟茜心所学的,而是穿越到这世上的孟小梳,所带来的。 孟小梳会武功,而且是如此高深的武功,这就说明,她前世的身份,必定非同寻常,难道同自己一样,也是…… “吵死了,木老,到底发生了何事?”孟小梳忽然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梦话。 静静看着她的睡脸,云飞天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好似山中的老虎,忽然察觉到了另一只同类的存在,只想将其赶出自己的领地。 可云飞天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感受。他从未将孟小梳当做敌人,内心却始终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从这世上除去…… 如果除去,会是怎样?这总感觉会否消失?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几分,站起身,走到床前。 孟小梳依旧在熟睡,睡梦中,她的面容像个孩子。 (本章完) 第94章 一抹浅浅的墨色 第94章 一抹浅浅的墨色 “哦?”孟小梳握剑的手,加大了几分力气,“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 “我的确骗过你,但不是这件事。”云飞天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地上凉,你先穿上鞋。” “少给我打岔,说,你还在何事上骗过我?”孟小梳冷声问。 “我并不是三皇子殷亦禅。”云飞天说。 孟小梳一怔:“所以我杀你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云飞天是绝不会说谎的,至于他究竟是何人,关自己何事?不是三皇子,便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 心中虽是如此想的,但孟小梳握剑的手,却是微微抖了抖。她虽然握着剑,但并不真想杀了他,奈何他竟说出这话。 云飞天啊云飞天,你不是向来聪敏过人?怎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云飞天并不理会她的话,避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双绣鞋,扔到孟小梳脚边:“穿上吧,你是医女,应该知道,寒从脚上起这个道理。” 孟小梳慢慢将赤着的脚,放进鞋里,咬了咬牙,决定听他解释:“告诉我,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肯相信我了?但我的话还未说完,我并不止在身份一事上骗了你。”云飞天的目光很是平静,看起来并不像是在说谎。 “还有什么?”孟小梳跺着依旧冰冷的双脚,恨得有些牙痒痒。 “你曾问过我,是否知道武林外传。”云飞天说。 “你知道?”孟小梳神色微变,“莫非你的师父,真是白展堂?” 云飞天居然淡淡笑了笑。 孟小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继续问道:“难道不是?还有什么人,能教出你这种奇葩来?” “我的师父,你应该听说过,他是你师父的对手。”云飞天说。 “我的师父?”孟小梳皱了皱眉。记忆里,孟茜心似乎并没有学过武功,哪来的什么师父? “不知你记不记得横刀薛天。”云飞天提示道。 孟小梳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说的,究竟是何人。正开口要问,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薛天? 水姨的对头,不是就叫薛天? 她猛地后退几步,张大的嘴久久不能闭合——难道,云飞天也是…… “没错。”云飞天看穿了她的猜测,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来到这世界的,只有我一人,直到后来见到你。” “你是何时候知道的?”孟小梳问。 “你提起同福客栈时。”云飞天说。 孟小梳一阵无言,她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刚刚为何会……”她将手中的剑收入鞘中,从云飞天的行囊里拽下一件衣服,裹住身体。 云飞天微微别过目光,说道:“不知你是否也是在偷玲珑坠时,意外来到这世界的。” 孟小梳又是一怔,点了点头:“你为何知道?” 云飞天决意不再瞒她,掏出胸前那枚坠子:“你可知,这坠子有一传说?” “什么传说?”孟小梳还真是不知,当初这玲珑坠,是水姨命她去盗的。水姨那人天生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即便是晓得,只怕也不会告诉她。 “传说这对玲珑坠自开天辟地就有,一块为明,一块为暗,一善一恶,二者恰好相反。”云飞天说着,不经意叹了口气,“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博物馆用来吸引观众的噱头,不料却是真的。” “所以,我这块必定是‘明’了。”孟小梳捏了捏玲珑坠,心想,为何水、木二老一直有将此事告诉自己? “应该是。我早该想到,你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穿越来的。”云飞天继续说道。 “这两个坠子,该不会产生了什么排斥吧?”孟小梳猜测道。 “究竟是不是,试一试便知。”云飞天拿起自己的玲珑坠,走近孟小梳。 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孟小梳有些心惊胆寒,连忙摇头拒绝:“不,不用了!” 云飞天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手中的坠子,那原本纤细如丝的一缕黑色,似乎有了变化,变得显眼了些。 孟小梳不敢靠近,不知他在看什么,便问:“你怎么了?” “我在想,有些事情,究竟是否与我想的一样。”云飞天苦笑了一声,“近来,我杀人的手法越来越纯熟,杀过之后的片刻,心中居然没有丝毫负累。或许你说得对,我变了。不知是不是在为自己的狠辣找借口,我总觉得这种变化,与这坠子有关。” 孟小梳没有说话,因为她也远远地看见了,云飞天手中的玲珑坠里,那一抹浅浅的墨色。 “该死,要不然,你把它丢了吧。”她说。 “不能。”云飞天摇头,“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为何不能?”孟小梳不解。 “这坠子,是唯一能将我们的魂魄,系在肉身中的东西。之前,我有一次不甚将它丢失,当即就死了过去,直到魂灵重新把它找到,才回到了这具肉体里。”云飞天回忆道。 孟小梳隐约记起,穿越不久后,听到过三皇子忽然逝世的消息,后来听人说,此事是假。据说,那传消息的太监,被皇帝一怒之下赏了一百大板,还没挨完就一命呜呼。 “原来是这样。”她皱起了眉头,心想,幸好自己从不让玲珑坠离身,否则也会闹出事端。宫中皇子死而复生,是大喜事,可在那孟山脚下,死里复活却只会被人当做僵尸、妖物。 “如果有一日,我变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但愿我记得将它解下,丢到找不到的地方。”云飞天将手中的玲珑坠放入领口,脸上带着淡淡苦笑。 “若你真成了十恶不赦之人,我定会一刀杀你了,你不会有解下它的机会。”孟小梳正色道。 “那就有劳你了。”云飞天认真地点了点头。 孟小梳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事:“你还没告诉我,进京之后,用什么办法将我带入宫中。” “我母亲常年头痛,我会带你进宫为她治病,你若能见她治好,定能引起我父皇的注意。”云飞天说。 孟小梳记得,云飞天的母妃兰贵妃,向来很受皇帝宠爱,正因如此,即便云飞天天生痴傻,也常有皇子,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生怕皇帝老糊涂了,将皇位传给这个傻子。 “好,那就这样吧。”她转目看向窗外的明月,忽觉有些困倦,“今夜我睡床上,你睡地下,你的剑由我保管,若是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一刀将你变成阉人。” 说着,不再理会云飞天,先是将那宝剑,连带着剑鞘一起放到枕边,而后从床上扔下一床被褥给云飞天,自己则盖好余下的一床,将头蒙在里头。 鼻尖似乎仍萦绕着云飞天的气息,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褥,心里仍是有些七上八下,思忖片刻,朝床下问道:“云飞天,难道你就不能用用你自己的空间?” 她的玲珑空间,恰好已经封闭,想带着被褥去那里休息已不可能。可云飞天就不一样了,若他所言非虚,他的坠子是属“暗”的那一枚,那么,即便他杀了那么多人,空间应该也不会封闭。 “什么空间?”床下传来云飞天不解的声音。 “少在我面前装。”孟小梳没好气地说。 之前,云飞天与她同挤一间客房,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玲珑坠的秘密。可现在,二人都已知根知底,他竟还不使用玲珑坠避嫌,难道是成心的? 云飞天叹了口气,十分无奈:“你究竟想说什么?为何不一次说清?” “我说得不够清楚?”孟小梳实在服了这人,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他,却发现他的面色十分无辜。 莫非……他真的不知道? 自己穿越而来后,不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玲珑坠的秘密吗?云飞天该不会直到现在,都未开启过玲珑空间吧? 这样想着,孟小梳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几句恶言恶语,重新咽了回去,躺在床上装没事人。 云飞天不知她究竟在玩什么花样,没再理会她。 这一夜,神经大条的孟小梳睡得还算安稳,云飞天却是辗转反侧,直到黎明。 次日,二人早起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易容。 “进京之后,一定要赶紧将你说过的人皮面具买到,否则每日在脸上涂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脸只怕会不堪重负,长出疹子来。”孟小梳对着铜镜,无不担忧。 虽然之前用枯叶草在脸上涂出过疤痕,但她并不想真让自己变成个丑八怪。 前世,她的相貌只能说是平平,此生却是难得的花容月貌,若说不高兴,那定是假话,追求美是人类的本能。 可惜胸前那一对白兔迟迟没有发育,不过也好,乔装打扮成男子时,无须用布条牢牢绑住。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前板后平的身材,再抬头瞧了瞧云飞天宽阔的肩膀与胸膛,不由得撇了撇嘴。看来,自己只能扮作小少年,否则定会被人识破。 (本章完) 第95章 进宫之前 第95章 进宫之前 乔装之后,二人走出房间,恰好碰上隔壁间出来的人。 那人正是昨日那个高额头,今日他穿着件蓝色绸衫,光滑的额头与光滑的绸衫相映衬,更是显得奇高。 高额头看了孟小梳一眼,又看了云飞天一眼,戏嚯一笑:“哈哈,没想到这穷乡僻壤,也有好男风的。” 想起昨夜的事,孟小梳的脸不禁有些发烫。她转目看了一眼云飞天,云飞天面色淡淡,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那高额头说的话。 高额头又笑了:“啧啧,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还真是登对。” “什么哑巴聋子?”那身着月白袍子的男子,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高额头指了指云飞天和孟小梳,说道:“这二人昨夜将床弄得嘎吱嘎吱,烦我心来扰我眠,害我好半天才入眠。” “哦?”白袍男子笑了笑,问云飞天道,“莫非二位是京城人士?” 云飞天自然是没有理会他,抬脚就往前走。孟小梳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那小二立刻端上了热茶和热粥。 “还真是心高气傲啊,像极了我府上那几个眼高于顶的老夫子,无论何时都板着一副臭脸。”高额头说。 话音刚落,就被白袍男子冷冷瞪了一眼。 角落里,顾致远依旧在炭盆上烤着肘子,似乎还是昨日那几个,似乎有些糊了。 他的脸被火光照耀着,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神色。 孟小梳心头一紧,心想他只怕听见了方才那高额头的话, “来几个包子。”云飞天吩咐店小二道。 热腾腾的包子,很快就送上来了,云飞天很快吃下一个,孟小梳却没有什么胃口。 云飞天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走到角落里,对炭盆后的顾致远说:“年轻人,这肘子卖不卖?” 顾致远摇摇头,拿起烤好的一只,咬了一口,烫得咧了咧嘴。 孟小梳瞧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忽然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这人难道真是富家公子,为何扮成山野村夫之后,连咧嘴的神色都如此粗俗? “不卖?”云飞天皱了皱眉,“这肘子有五个,难道你要全部吃下吗?” 顾致远似乎有些不耐烦,拿起另外四个,在每个肘子上都咬了一口:“现在你还买吗?” 碰了个软钉子的云飞天,没再说话,回到桌前继续吃起了包子。 孟小梳也拿起一只包子,咬下一口。 路还很长,不吃东西只怕熬不下去。玲珑空间关闭了,万一生了什么病,连个医治的人都没有,她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这进京的途中。 吃过饭,二人离开客栈,临走前,孟小梳静静看了一眼顾致远,他没有出发,不知是不是在等谁。 潜意识里,她知道他等的应该是自己。 翻身上马,孟小梳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他何时启程,家在哪里,她全然不知。京城之大,也不知今后是否还有见面之时。 但愿不会有,但愿自己今后的复仇之路,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 策马扬鞭,一日很快就过去了,黄昏之时,二人来到陆家城,在城中买了新马匹,备好了干粮。 陆家城过去,便是晋城,晋城过去,便是燕城……花了足足半月,终于来到了京城。 京城依旧繁华,无论哪家被抄,那些人被斩,都改变不了它的热闹。 途径李府,孟小梳意外发现,那里居然贴着封条。 李府是李宰相的府邸,李宰相是李琼玉的父亲。 难道……李家也遭遇了什么不测?孟小梳忽然想起,那夜云飞天呼唤“琼玉”二字时,眼里的悲凉宛若一把尖刀。 “不要问。”云飞天忽然说。 “不要问什么?”孟小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要问你想问的话。”云飞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前方,没有偏过头去看那李府。 “好。”孟小梳点点头。 若李家如孟家一般被抄,李琼玉应该是被发配边疆,或者贬为奴仆,凭着云飞天的本事,想要救她并不难。但事情似乎并非如此,否则云飞天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愿提及此事。 莫非……李琼玉已死? 或许李家不是单单被抄,极有可能是被满门抄斩了。 又或许,李家没有被满门抄斩,李琼玉只是被发配边疆之类,云飞天救了她,但她对殷氏皇族恨之入骨,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关联……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孟小梳忽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越来越喜欢胡乱猜测了。 “快到了。”云飞天指了指前方。 那是三皇府,三皇子殷亦禅的府邸。 “我们就这么进去?”孟小梳问。 “难道还要等到夜黑风高之时,再偷偷翻墙进去?”云飞天反问。 二人下马,刚走到三皇府门前,就被卫兵拦住:“什么人?” 云飞天掏出一个玉佩,那人看了一眼,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出道来。看来,玉牌应该是信物之类的东西。 二人将马匹牵入马稷,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仆人。 “收拾一下,马上进宫。”云飞天说。 “需要收拾什么?”孟小梳不解。自己已经易了容,难道还要再易一次?这样想着,忽然记起了什么,“对了,你提过的人皮面具还没有买。” “我府上就有,但需要几日才能制好,过几日我进宫时再带给你。”云飞天说。 “那好。”孟小梳点点头,“用不着收拾什么了,我随时可以进宫。” 云飞天看了她几眼,目光缓缓移到她袖间:“你想将那些银针也带入宫去?” “你是如何知道的?”孟小梳有些吃惊。 “那日在山洞中,你替我杀了那干庆帮帮主卢义,用的不就是银针?”云飞天说。 “想不到你仍记得。”孟小梳取出银针,交给云飞天,“难道我一个医女……不,大夫,连区区银针都不能带在身上?” “若是别的皇子带你进宫,自然可以,但我的人,向来会比旁人多受一些刁难。”云飞天解释说。 (本章完) 第96章 初见兰贵妃 第96章 初见兰贵妃 孟小梳点点头,殷亦禅在众人眼中,是个痴呆,痴呆自然是没有什么本事的,现在虽贵为皇子,但今后必定不会有什么出息。这样的人,谁有心思来巴结? 殷亦禅将她的银针收起,正色道:“进宫之后,好自为之,还有,记得称我三皇子” “你也是,如果你行侠仗义被抓住,我在宫里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孟小梳认真地说。 若是在外头,她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可深宫之中守卫林立,哪里逃脱得出?当然,玲珑空间重新开启了,倒是另当别论。 将脸上的伪装洗去,殷亦禅恢复了原来的相貌,将孟小梳送入了皇宫。果然如他所料,孟小梳在宫门口,就被侍卫拦下搜了身。 二人首先没有去见皇帝,而是来到了后宫,殷亦禅母妃兰贵妃的住处,惜宁殿。 这一路上,殷亦禅的嘴角,都挂着一串口水,眼神也是空空洞洞,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傻子,引得那些个宫女太监纷纷掩嘴窃笑。 “禅儿,禅儿来了!”兰贵妃见殷亦禅来了,顿时喜上眉梢,“禅儿,你这阵子都到哪里去了,为何迟迟不来请安?” 殷亦禅嘿嘿傻笑着,叫了一声母妃,指了指身后的孟小梳说:“这是儿子找来的大夫,给母妃治头疼病的。” “傻孩子,宫里不是有太医吗,为何要去外头找?”兰贵妃瞧了瞧孟小梳,见她年纪轻轻,还是个小少年郎,便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信不过殷亦禅这个傻儿子的眼光。 她打量孟小梳的当口,孟小梳也在打量她。 殷亦禅已二十二岁,这妇人至少应该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可那张脸却是比孟小梳还要光滑,细嫩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里透着红。两条柳叶眉眉梢微挑,看上去很是别致,眼睛闪烁着柔柔的光,俨然一位慈母。 她穿着一条银线滚边的绀青阔袖长衫,和一条茜色绣花长裙,梳着一丝不苟的双螺髻,相貌虽然极美,但鬓角已有了丝丝白发。 “母妃,我饿了。”殷亦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话憨声憨气,活像个没长大的男童。 孟小梳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人,与那冷冰冰的面瘫联系到一起。 “欢颜,你去御膳房端碗银耳莲子羹来。”兰贵妃吩咐一个丫鬟。 那丫鬟点点头,下去了,房中只剩下了殷亦禅、兰贵妃、孟小梳三人。 丫鬟一走,殷亦禅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母妃,这是我替父皇找来的医女。” “医女?”兰贵妃诧异地重新打量起了孟小梳,怎么瞧都没瞧出她是个女子来,“她叫什么名字?是你从何处找来的?” 孟小梳没等殷亦禅开口,就回答说:“田绯云。” 田绯云,是将云飞天三字倒过来的谐音。 “本宫问的不是你。”兰贵妃冷眼看着她,转而责备殷亦禅道,“你为何要让这个女人,知道你的秘密?” 看着她陡然变得阴戾的脸色,孟小梳心中暗暗嗤笑,她没想到,这看上去面慈心善的兰贵妃,居然也是个如此老辣的女人。 至于她所说的,殷亦禅的秘密,究竟是指殷亦禅就是大盗云飞天,还是指殷亦禅并非痴呆儿?或者两者皆有?孟小梳暗暗猜测着,一边猜测,一边观察这二人的面色。 “她是个信得过的人。”殷亦禅解释说。 “你这蠢材!世间从来没有值得信任的人,除了死人!更何况她是个女子,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难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兰贵妃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教训道。 “你且将她当做男子吧,她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殷亦禅说。 “依我看,你怕是对她动了心吧!”兰贵妃见儿子一直在为孟小梳辩解,心中更是生气,“我告诉过你,在当上太子、登上皇位以前,不得对任何女子动心!” 听着二人的对话,孟小梳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只不过她未料到,这兰贵妃也是个如此热衷于权势的,边说:“贵妃娘娘请放心,我定会帮三皇子夺得皇位。” “你?”兰贵妃满眼鄙夷,“你有何本事?” “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孟小梳之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兰贵妃却是吃这一套的,微微颔首,说了个“讲”字。 孟小梳略一思忖,说道:“这天下需要一个明君,而其他皇子,都不是我眼中的明君。” “此话怎讲?”兰贵妃柳眉微蹙。 孟小梳穿越之后,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日,对几位皇子的事情,倒也有所耳闻:“大皇子是皇后所生,又屡立战功,封太子,于情于理,他都是首选。但他生性鲁莽,又好酒色,是将才,却不是当天子之料,或许是因着这一原因,皇上并没将他封为太子,而是封了七皇子。” “言之有理。”兰贵妃点点头,见孟小梳确有真才实学,是个通达之人,面色不由得舒展了些,“说下去。”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早逝,六皇子与七皇子也是皇后所生,六皇子生性软弱,每见他人狩猎射死野物,都要叹息良久,这样的人,应当去庙里当和尚。” 兰贵妃淡淡笑了笑,双目微弯,与殷亦禅面带笑意时十分相似:“那七皇子呢?” “七皇子是太子,洪德大爱,美名远扬,在朝中拥护者众多。但那所谓的‘洪德大爱’只是表象罢了,他是个狠辣险恶之人,若是天下落在了他的手中,只怕会民不聊生。”孟小梳说。 孟家就是因着七皇子殷天启的缘故,才家破人亡的,孟小梳对他,早已恨之入骨。 “没错。”兰贵妃赞同道,“还有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你也一个个地说说看。” “八皇子是珊嫔所生,珊嫔乃宫女子出身,她所生的儿子,绝不会被封为太子。八皇子似乎也明白这一道理,因此事事都不与他人相争。大皇子得势时,他与大皇子交好,七皇子被封为太子之后,他又与七皇子走得很近。这种人,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孟小梳分析道。 “九皇子呢?”兰贵妃问。 “九皇子是个病秧子,听说得了会传染的咳疾,这样的人,实在不足为惧。至于十皇子,年纪尚小,而且母亲慧妃早已病逝,自小养在皇后身边,若是再过个十年八年,或许会是皇位之争的一个威胁,但现在,至多只能算是潜在的威胁罢了,能否活到成年,还是个未知数。”孟小梳说。 “能否活到成年,还是个未知数……”兰贵妃咀嚼着孟小梳的话,若有所思一笑,抬头说道,“本宫现在相信,你能辅佐禅儿了。可惜啊可惜,你是个女儿身,不然今后定能被委以重任。” “为何是女儿身,就不可被委以重任?”孟小梳实在无法接受,这人的重男轻女。但如今这世道,就是如此,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说服这兰贵妃,只好说道,“正因我是女子,所有有些看似只有男子才能做的事情,由我去做,便能让人少起几分疑心。” “言之有理。”兰贵妃眼睛一亮,面带笑意,夸赞道,“禅儿,这一次,你总算找到了个聪慧的女子!” 这一次? 孟小梳心念一动——难道,还有“上一次”不成? 殷亦禅的面色有些难看:“母亲过奖了。” “我知道,你定还在怀念那李琼玉。若不是你一时糊涂,让她看到了真面目,而她又是个不识抬举的倔性子,我怎会舍得对她、对李家下手?凡事都要看开些,那女人不是你的良人,希望她下辈子投胎做个聪明的,再与你续一世姻缘吧。”兰贵妃叹了一声。 这话,令孟小梳心头一惊——李家的事,竟是殷亦禅的母亲一手策划的?难道就因为那女子知道了云飞天的秘密,整个李家就要家破人亡? “怀念”、“投胎”、“再续姻缘”……难道那李琼玉,已经死了! 殷亦禅没有说话,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孟小梳忽然举得,这人真是十分可怜,心爱的女人被母亲害死,这笔帐,他该如何算? “你是医女?有把握治好皇上的病吗?”兰贵妃转而问孟小梳。 孟小梳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忽然想起,玲珑空间早已关闭。该死,自己竟一直忘了,治病救人,都需依靠玲珑空间中的木老! “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兰贵妃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情,本宫没闲心同你开玩笑!” “这段时日还不能,静待时机,应该就能。”孟小梳只好如此说。 兰贵妃仔细地看了她几眼,像是在辨认她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希望你所言非虚,也希望你说的那‘时机’尽快来到。若是被大皇子,或者太子抢了先,趁此机会将皇上害死,本宫可不敢担保你性命无忧。” (本章完) 第97章 谁错谁对,谁说得清 第97章 谁错谁对,谁说得清 “放心。”孟小梳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皇帝驾崩,对她而言有何好处? 来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下毒,毒死那昏君,可一旦如此,太子殷天启便会继位。而这殷天启,才是害得孟家家破人亡的元凶。说到底,她不是不希望皇帝驾崩,而是希望皇帝能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驾崩,能先让那殷天启变成废太子,让当年指使殷天启进谗言的皇后,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的滋味…… 看着眼前人眸中的精光,兰贵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还有事要和母妃商量,你先下去吧。”殷亦禅对孟小梳说。 兰贵妃并不知孟小梳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晓得孟小梳眼底那抹恨意源于何处,但殷亦禅是知道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将这人带入了京城,带进了皇宫。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全天下除了孟小梳,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父皇? 还是,自己这么做,潜意识里,是想要留孟小梳在身边,不想让她走远…… 兰贵妃看着孟小梳身影,消失在花园的假山后,不由自主地稍稍舒了口气,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分明是个十来岁的女子,眼中那抹逼人的英气,却像极了男子,而且身上隐隐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清的杀气,这让她感到极为不舒服。 “是我从穷乡僻壤找来的医女。”殷亦禅说。 “可我不觉得她是山野村姑。”兰贵妃看了一眼儿子的脸,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是你的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你事事都好。” “谢过母亲关心。”殷亦禅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日,李家被满门抄斩时,兰贵妃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这并不是出自他的记忆,而是出自被他穿越的这具躯体的记忆,回想往事,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感同身受”——感受着那人的感受,痛苦着那人痛苦。 真正的殷亦禅,一直是个痴呆儿,与李琼玉的婚事,是太后赐的。李琼玉性子倔强,不同意这样一桩婚事,绝食抗议,以死相逼。连带着,殷亦禅也受了不少嘲讽,毕竟有女子宁愿死去,也不愿当他的皇妃,这件事情实在有失他的脸面,也有失他的母亲,兰贵妃的脸面。 兰贵妃在外人面前装作贤良淑德,暗地里却是生了好几日的闷气,终于气不过,想让李琼玉这个不识好歹的尝尝苦果——你不是宁死也不愿做我的儿媳吗?那我就让你得偿所愿! 哪晓得殷亦禅这个傻皇子,不经意跟着她派的杀手,一起出了宫。关键时刻,救了李琼玉一命。 事情就此有了转折,李琼玉虽是个倔性子,打心眼里不愿嫁给他,但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明白自己处境堪忧,于是绝口不提拒婚之事。 李宰相并不知女儿差点惨遭毒手,只道是女儿长大了,忽然明白事理了,心中甚是欣慰,让夫人常带着她入宫探望兰贵妃,说是探望贵妃,实则是想让女儿与三皇子,多些相处的机会。 李琼玉不经意发现,殷亦禅因为生来痴傻,常受他人的欺辱,当着兰贵妃的面倒没人敢造次,可背地里,就连太监、宫女,都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李琼玉是个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性子较为耿直,自然看不惯这些,于是常帮殷亦禅出气。久而久之,二人之间,也就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哪晓得李琼玉帮着帮着,帮了个倒忙,不经意得罪了八皇子的心腹。八皇子恼她打狗也不看主人,将气全撒在了殷亦禅的身上。平日里,这群人欺辱殷亦禅,最多让他受点小伤,可那日一不小心欺辱得过火,将李琼玉织给殷亦禅的香囊扯下,随手丢进了假山之中。 殷亦禅一心想找到香囊,不甚从山上掉下来,摔入了莲花池里。那是寒冬腊月,池中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他被救上来时冻得嘴唇发紫,没几日就因感染风寒,而丢了性命。 正是那时,一个灵魂被玲珑坠带入了他的身体,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前来探病的李琼玉,见他眼眸澄澈,丝毫不像是痴傻的样子,便起了疑心。 殷亦禅不愿说出自己的来历,便告诉她自己之前的痴傻是装的,对兰贵妃,也是如此说。 哪晓得,李琼玉与父亲谈话时,说漏了嘴,李宰相大喜过望,当即冒出了扶持殷亦禅这个未来女婿,当太子、坐皇位的念头。李宰相是个谨慎的人,但再谨慎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计划,恰好被太子安插在宰相府的眼线给听了去。 那眼线并没听到殷亦禅“装傻”一事,只听见了李宰相想要借着女儿与三皇子的婚事,扶持三皇子上位的事,并立刻回去禀报了太子殷天启。 兰贵妃得知消息时,事情已经几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为了保全自身,她只能将所有事情推给李家,一方面在皇帝面前抹着辛酸泪,哭诉自己只有这么个痴傻的儿子,还要被人算计,另一方面则放出消息,给自己那出了个战功卓越的将军的娘家,仰仗着娘家的势力,和皇帝的宠爱,她到底逃过了这一劫,李家却被株连九族,李琼玉香消玉殒。 说到底,兰贵妃只不过是为了自保。 而殷亦禅恼怒的,是她在皇帝面前扮得可怜兮兮,不仅不为李家说情,而且还劝说皇帝,将李家除灭。 但兰贵妃当然不能为李家说情,她所要做的,本就是与此事撇清关系,一旦说情,只怕这关系就再也撇不清了,到时遭殃的不仅是李家,还有她和这个好不容易才变得聪明的儿子。 每个人,都有要保护的人,兰贵妃要保护的,是自己和殷亦禅。殷亦禅要保护的,是李家和李琼玉。最后有的保住了,有的没保住,这就好比一个天平,一头被压低,另一头就要升高。这种事情,谁错谁对,谁说得清? (本章完) 第98章 想活下去,须往上爬 第98章 想活下去,须往上爬 “依我看,你将这女子带来,并不是因为你有多喜欢她。”兰贵妃淡淡地说。 “哦?”殷亦禅的语气有些冰冷。 “你为何要找人治好你父皇的病?”兰贵妃问。 “难道我不该如此?”殷亦禅反问。 “我原本想着,待你父皇驾崩,我们便能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哪晓得你找来这么个人。”兰贵妃朝有几分凉的茶水放到一边,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眼角眉梢都是漠然之色,丝毫不像是在谈论生死。 她的娘家,出了个战功卓越的将军,如今掌握着这天下一半的兵权。正因她的儿子,殷亦禅,是个傻子,所以皇帝才会交出这一部分兵权。一来,朝中没有皇帝信得过的大臣,二来,若是交给大皇子、七皇子这样野心勃勃的,天下只怕会要掀起大浪。 而兰贵妃的娘家,是中立的,既不会偏私任何一方,又是近几年才崛起的,尚没有起兵造反的本事。 “若他迟迟不驾崩呢?”殷亦禅又问。 “大皇子和太子,都会焦躁不安,大皇子不像让太子坐稳位置,太子畏惧大皇子暗下绊子,二人迟早会有一人等不及,只不过先下手的未必会为强,只怕会要遭殃。到时候,我们也能坐收渔利之利。”兰贵妃抬眼看着儿子,忽而叹了口气,“你要是有那田绯云一半的谋略,我就安心了。” 殷亦禅没有说话,面对这样一个心思阴沉的血肉至亲,他总有些无言以对。唯有让自己置身事外,用一个旁观者的目光来看这一切,才能看开。否则,就如身陷沼泽,越挣脱只会越陷越深。 “我今日就会传消息出去,说田医女治好了我的头疼病。若她真有本事令你父皇痊愈,我会在你父皇病好之后,再放话出去,说她治好了你的傻疾。”兰贵妃一边思忖,一边说。 “然后明目张胆与大皇子和太子争夺皇位?”殷亦禅冷笑一声,“你应该知道,我生性不喜纷争,只想隐居山野,悠闲自在,粗茶淡饭了此一生。” “你以为你真能做到?”兰贵妃蹙眉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依我看,你的傻病只怕还没好全!若大皇子、太子继了位,他们会这么轻易地饶了你?他们一直不知,你已变得如常人一样,只道你还是个傻子。李宰相之事,他们都是知道的。他们见李宰相,连你这个‘傻子’,都想拉拢利用,定会以为你也是个潜在的威胁。坐到皇位之上的人,怕的就是威胁。哪怕你想隐居山野,与世无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我自然有办法。”殷亦禅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起,自己身怀武功之事,索性也就没有说。 兰贵妃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忽然笑出了声:“哈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有办法!进宫之前,我也以为我有办法,能俘获皇帝的心,能成为后宫之首,能儿女成群,能成为太后……” 殷亦禅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怜悯,也多了一丝憎恶。 “可事实如何?我只是个小小贵妃,生了你这个一个儿子,若不是娘家还有些权势,只怕早已被皇后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禅儿,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有本事,唯有位置高的人,才有本事,低落到尘埃里的人,能够好好活下去,就是本事。而要想好好活下去,必须不断往上爬……”兰贵妃咬牙切齿地叮嘱道。 殷亦禅点点头,告辞离开了惜宁殿。他实在不擅长与这样一个疯女人说话,更何况,她还是他的血肉至亲。 殷亦禅啊殷亦禅,好在你是个傻子,不然生在这皇家,该有多伤脑筋?可惜我不是你,也不是傻子。他苦笑一声,脚步有些发沉。 身后,兰贵妃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整个人忽然变得苍老了几分。 “娘娘,银耳莲子羹来了。”那被唤作“欢颜”的丫鬟,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了上来。 兰贵妃回过神来,脸色很快恢复如常:“为何去了这么久?” “回娘娘的话,方才珊嫔也要喝粥,奴婢只好将先炖好的让给她了。”欢颜低头顺目地说。 兰贵妃点点头:“知道了,把粥放下吧。” 欢颜放下银耳莲子羹,退了下去,离了兰贵妃的视线时,嘴角忽然挂起一丝嘲讽和恼火——堂堂一个贵妃,却被珊嫔处处压着一头!不过这能怪谁?人家生儿子,她也生儿子,偏偏她的儿子是个傻子,连带着自己这个宫女,也要被人压一头! “欢颜,你在笑什么呢?”一个宫女凑上去问。 “没……没什么。”欢颜咳了一声,挥了挥手,像是想要将面上的那丝轻蔑抹去。她原本是皇后宫中的,后来才被调到了这惜宁殿里头,有的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不能做得太显眼,否则两头都不好做。 那宫女抿了抿嘴,扯着手帕子说:“听说咱们这儿,新来了个小医师?” 她叫秋涟,来宫中已有五年。 “是啊,”欢颜扭头瞧着她,笑嘻嘻地伸手挠了挠她的腰,“怎么,你动春心了?” “你才动春心了……”秋涟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听说那小药师,是来给娘娘治头疼的,不知道治好了,会不会有赏赐。他要是看中了你,问娘娘讨你,你说娘娘会不会赐啊?”欢颜眯着眼睛戏嚯道。 秋涟哼了一声:“还是问娘娘讨你吧,你这么花容月貌,当宫女真是可惜了。” “嘘!”欢颜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嗓门训斥道,“你这张嘴,迟早要闯出祸来!方才那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以后不许乱说了,听到没有?” “唔唔……”秋涟皱起眉头,一个劲儿地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掰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指头。 欢颜这才松开了,长长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一个人,穿着件湛蓝的衣裳,说不上华丽,也说不上朴素。 这人有些矮,但脖子纤长,体型削瘦,远远看上去像根竹竿,倒也不让人觉得有多矮。一张脸十分白嫩,五官比女子还要清秀几分,尤其那双眼睛,比湖水还要清澈好看,真真叫人一瞧就挪不开眼。 “田……田医师……”欢颜垂下头,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瞟见身旁的秋涟还愣愣地站着,便立刻在她手臂上揪了一把。 “哎哟……”秋涟这才回过神,也垂下了头,脸红得像朵花。 这田医师不是别人,正是孟小梳。 孟小梳见她们二人面色异样,心中不由得有些狐疑,丝毫没想到,自己如今是年轻男子的模样,而她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我的住处在哪儿?”她问。 “娘娘难道没有安排?我去问问娘娘。”欢颜说着,抬脚往里头走。 孟小梳转目看向那余下的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前世学过变声之术,模仿男子的声音不算太难。 “我叫秋涟,秋天的秋,涟漪的涟。”秋涟的声音细得像是蚊子在叫。 欢颜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对孟晓是说:“田医师,娘娘说,让你住后头那间空房。三皇子小时候,住的就是那儿。” “好。”孟小梳点点头,“那你领我去吧。” 欢颜道了声好,领着孟小梳往那边去了。 沿路回廊曲折,雕梁玉柱,尽管此时已是初秋,花园中仍是百花盛开,艳丽逼人。 孟小梳心念一动,问道:“我能否在这里种些草药?” “这得问过娘娘,娘娘说能,就能。”欢颜说。 “那就麻烦你帮我问问吧。”孟小梳朝她笑了笑。 欢颜“嗯”了一声,不敢多瞧她一眼,生怕自己跟秋涟似的,被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给迷了心。 “你很怕我?”孟小梳察觉了她古怪的神色。 “田医师是娘娘的客人,我自然应该尊重。”欢颜低眉顺眼地说。 “我说的是‘怕’,不是‘尊重’。”孟小梳纠正道。 “客人也是主子,是主子,奴婢就该怕。”欢颜依旧是微微垂着头。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孟小梳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心想,这丫鬟倒是个极为聪明的,“我记得,你叫欢颜。” “田医师好记性。”欢颜说。 “你入宫多久了?”孟小梳问。 “五年了。”欢颜回答。 “今年多大,还有几年才能出宫?”孟小梳又问。 “今年十八,还有七年能出宫。”欢颜说。 言语间,二人已来到一间房前,欢颜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这屋子看起来,像是好一阵子没被打扫过,地上、床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散发出一股极淡的苦涩之气。 孟小梳忍不住深深嗅了嗅,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异样,慢慢走到那只剩下床板的床前,摸了摸床上的灰尘。 “奴婢去拿扫帚来打扫。”欢颜说着,转身走了。 孟小梳将手上的灰尘凑近鼻尖,闻了闻,眉头忽然紧蹙。 (本章完) 第99章 绛骨木 第99章 绛骨木 刚一进门,她就觉得这空气中有股怪味,越往这屋里走,气味就越浓,最后竟发现其源头,是这张高高的大床。 绛骨树,产自西域,其果实形似石榴,有令人癫狂之效。近些年,西域与中原往来较多,常有经商之人误食此果,闹出了不少事来。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晓得这果子吃不得了,却鲜有人知,百年以上的绛骨木,不仅果子,就连树木本身也是有毒的,能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麻痹人的神经。 “欢颜!”孟小梳唤了一声。 “奴婢在。”欢颜匆匆赶了过来,不晓得这药师的声音,为何忽然这般急切。 “你说,这里是三皇子小时候住的地方?”孟小梳问。 “是的。”欢颜不解地看着她,不知她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他在这里住了几年?”孟小梳又问。 “奴婢进宫只有五年,不清楚这些,”欢颜想了想,说道,“要不,奴婢帮您问问,那将三皇子带大的李奶娘?” “不必了。”孟小梳摇摇头。自己刚来才一天,若是忽然拿这些琐碎的小事去问奶娘,只怕会要惹人怀疑。 欢颜舒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正好,这惜宁殿里,只怕没人愿意去见那李奶娘。” “哦?为何?”孟小梳眉梢微挑。来了兴趣。 “李奶娘年纪大了,疯疯癫癫的,在外头又没了家人。贵妃娘娘念着她带大三皇子有功,所以就留她在殿中,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还给她饭吃,给她衣穿。可她疯得失了心,平日里竟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一发起狂来就出来打人、砸东西,娘娘觉得烦,索性就将她送到冷宫里头去了,说是让她去冷宫‘伺候’那些个弃妃……”欢颜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便没说下去了。 “原来如此。”孟小梳嘴角扬起淡淡笑意,一张脸更是清秀逼人,好似湖水忽然荡漾起涟漪。 真是好看啊,比女子还要好看,难怪秋涟会被他迷得目不转睛……欢颜悄悄瞧着眼前人清澈的眸子,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人的眸中,似乎藏着一丝冷意,不由得垂下眼睛,不再看孟小梳。 宫中人自有秘密,秘密嘛,就是不愿被旁人知晓的东西,这一点,欢颜懂。 尤其这个小医师,是从被三皇子忽然找进宫来的,三皇子那么傻,连句话都说不清楚,哪里会晓得给娘娘找大夫看头疼病?这件事,应该是娘娘的主意。 娘娘看似面慈心善,娴熟温良,实则却是个精明的。不精明,怎能安然在后宫度过二十余年?娘娘身边向来不留无用的人,这医师必定也是有用处的,所以欢颜不想与他扯上太多的关系,免得将来有些事情撇不清。她不像秋涟,是个没头脑的傻丫头,凡事都不往深一层想。 这后宫之中,须得步步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只怕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欢颜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无奈。 孟小梳不知她忽然叹气是何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没怎么……”欢颜摆了摆手,从闲思杂绪中摆脱出来,面色有点慌乱。 她平日里是个还算细心的人,从不轻易在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心绪,不知怎么的,今日在这田医师面前,却是差点漏了底。大抵是因为这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淡”了,一不小心就将他给忽略掉了。 她哪里晓得,这是因为,孟小梳前世是个杀手,做事常是颇为低调,不留痕迹,不让人发觉自己身上的杀气,因此不动声色时,容易使人觉得其存在感极弱。 “那就劳烦欢颜姑娘,帮我收拾收拾这间屋子了。”孟小梳朝她微微一笑。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欢颜环顾四周,问道,“田医师觉得,这里头的东西都还行吧,有没有不合意的,我去叫人换一换。” 孟小梳的目光,在那床架上停留了一瞬,摇头说道:“不用了。” 有的东西,还是留着的好,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这床,是由百年以上的绛骨木制成,若殷亦禅从小便睡在这张床上,即便不是傻子,也会变成傻子。而那李奶娘,只怕也是因为常年吸入有毒之气,才会变得疯疯癫癫。 至于孟小梳是怎么知道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晓得一嗅到那气味,心里就极快地闪过了几行看似深奥难懂的文字,随即,绛骨木的信息,全都浮现在了脑海中。 按理说,应该只有木老才有这种本事,难道玲珑空间闭合之后,他的本事潜移默化到了自己身上? 可之前那一次,为何没有出现这种情形? 对此,孟小梳也好是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只怕要等到玲珑空间再次开启,才能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那好,田医师,这里头灰尘大,欢颜怕呛着您。”欢颜伸出纤长的手指,朝门外指了指,示意她离开。 孟小梳点头,抬脚出了门,在惜宁殿的小花园中闲逛着,心中若有所思。 而那欢颜,并未着急打扫屋子,孟小梳前脚刚离开她的视线,她后脚就跑到了兰贵妃的跟前。 “说吧,那田医师都和你讲了些什么。”兰贵妃问。 欢颜一五一十地将对话的内容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隐瞒。 兰贵妃听着听着,精致的眉梢忽然微微一挑,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说:“哦?就这些?” “是了,就这些。”欢颜说。这兰贵妃向来对她不甚放心,这次却要她监视田医师,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田医师并不是兰贵妃的人?那他究竟是谁的人? “欢颜,你入宫多久了?”兰贵妃忽然问。 “回娘娘的话,奴婢入宫五年了。”欢颜说。 之前,田医师这么问她,她没觉得有什么,此时,兰贵妃这么问她,她脸上却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主子绝不会无端端问一个奴婢入宫几年了,除非她对这个奴婢有所打算。这种打算,十有八九会关系到奴婢的命运和前途。 (本章完) 第100章 功德与业力 第100章 功德与业力 “我记得,你在皇后宫中当过差。”兰贵妃似是不经意地提及。 “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奴婢只在皇后那儿当过一个月的差。”欢颜忙说。 这种时候,若是不表明立场,那就是个傻子。 她从来不是皇后的心腹,也不是兰贵妃的人,夹在这二人中间很难做人。如今兰贵妃好不容易,对她有了些许的信任,她怎能不及时抓稳这根稻草? 再说了,虽然兰贵妃只有一个傻儿子,在宫中地位不高,但好歹也有个儿子不是?将来太子继位,三皇子就会被封为王爷。相比之下,跟着这样的主子,比跟着那些没有子嗣,将来只能被殉葬、遣散、住入冷宫的妃子们要好得多。反正皇后那边,她是从来不敢指望的。 兰贵妃瞧了她一眼,缓缓地说:“皇后贤良淑德,你当了一个月差,想必学到了不少东西。” “奴婢愚钝,早已忘了。当时奴婢进宫不久,什么都不懂。还是到了惜宁宫后,伺候娘娘您,才明白了不少道理。”欢颜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谄媚。 兰贵妃嗤笑一声:“嘴倒是很甜,不过嘴甜的人,十有八九是不中用的。” 欢颜心叫不好,急急辩解道:“奴婢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几年,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心中十分感激,今后定会好好伺候娘娘,让娘娘万事无忧。” “万事无忧?”兰贵妃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 “对,万事无忧。”欢颜点头,偷偷瞟了一眼兰贵妃不同寻常的神色——娘娘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模样,应该是在考验自己,想把自己当成心腹了。 只不过,自己能否过这次考验,还是个未知数。 “你这句‘万事无忧’,本宫很是喜欢。”兰贵妃兀自点点头,头上的金步摇,随之微微晃动,闪烁着明晃晃的光,“今后日子,你好好呆在田医师身边,一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就立刻来禀告我。” “是。”欢颜暗暗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关,自己应该是过了。 “下去吧,叫田药师来见我。”兰贵妃吩咐道。 孟小梳来到兰贵妃面前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药师看来很忙啊。”兰贵妃面色如常,语气却是隐隐有些不耐。 “在花园中迷了路,这才多花了好些时间。”孟小梳说。 兰贵妃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她的话,淡淡地问:“你想要在惜宁宫种些草药?” “原来娘娘已经知道了。”孟小梳说。 “种草药可是可以,但要小心谨慎,若是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陷害了你,本宫只怕也要受到牵连。”兰贵妃从榻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孟小梳身旁。 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孟小梳鼻尖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兰贵妃面色变了变,却没有发怒,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你在禅儿房中,是否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孟小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点头道:“三皇子的痴傻,只怕不是天生的。” 听欢颜说起二人对话的内容时,兰贵妃就隐隐猜到了这一点,但此刻听孟小梳,这么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心头仍是忍不住颤了颤:“此话怎讲?” “我就直说了吧,三皇子那张床,是由百年树龄的绛骨木所制。正是绛骨木散发出的毒气,使得三皇子变得痴傻。”孟小梳问。 “床……居然是床……”兰贵妃有些花容失色。 当年,她生产之后,仔细检查过那屋子,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安心让儿子住了进去。当然,她检查的都是些小件物件,比如香炉、烛台、枕垫……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人打起床的主意! 一来,小件物件容易带入带出,尤其是烛台、蜡烛,若在上边涂点什么对婴儿不利的东西,燃过了就燃过了,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只怕连太医也分析不出异样来。 二来,谁能想到,用于制床的木头,也能对人不利?那绛骨木是何物,她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看着兰贵妃恍然大悟,恨得面目扭曲的模样,孟小梳自然不会不识趣地问她,那床是从何处来的。若是她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若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半晌,兰贵妃的面色,才有所平复,说道:“本宫立刻给你安排另一间房。” “不用了,既然都收拾出来的,我就住在那里好了。”孟小梳谢绝了她的好意。 兰贵妃知道,她应该是有应对那绛骨木的法子,便没有反对:“你好自为之,本宫留你还有用处,不希望你太早失去价值。” “这是当然。”孟小梳点头。 她自己也还有没做完的事,不会让自己太早没戏。 方才迷路是假,进入了玲珑空间才是真。方才她趁四下无人,试着捏紧了那玲珑坠,居然发现玲珑空间已经重新开启。 问过水木二老之后才知,自己在殷亦禅住过的房间里,无意间发现那绛骨木,果然是因为木老的缘故。 之前,她与两位老人一直心灵相通,水老人与木老人,都能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但这种相通,乃单向的,而非双向的,简而言之,两位老人能看懂她的心思,她却不能明白两位老人的想法。 缓解孟山的旱情,治好山南县的瘟疫之后,玲珑空间的功德陡然提升,连带着,她的本事也变大起来,今后不仅可以了解二位老人心中的念头,而且还能用木老渊博的医药知识治病救人。也就是说,再也不用次次都进入空间问过木老,才能对症下药。 皇宫之中不比外头,若是还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消失形影,只怕用不了几次就会被人察觉。因此,此事很合孟小梳心意。 告退之后,她回到自己房中,掩上了门。 在与兰贵妃谈话时,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没向水老人和木老人问起——那玲珑坠,分明有一明一暗两颗,为何他们从未对自己提及? 孟小梳静静坐在床沿,朝内心深处发问,她知道,用这种方法,水老人与木老人定能听到。 不一会儿,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梳女娃,你可从没问过我们。我们两个老头子年纪大了,自然也就忘了跟你说起。” “不要瞒我。”孟小梳心道。 “这……”水老人的声音有些迟疑。 “为何我不能察觉你们真正的想法,只能知晓你们想透露的?”孟小梳又问。 “我们是天地之灵,自然是不会让人轻易看穿的。”木老人说。 孟小梳哼了一声:“既然你们不愿告诉我,那我也懒得理会你们了,不如明日就去杀了那狗皇帝和太子,报了仇就离开皇宫,最坏也就是被御林军一刀砍死,你们正好也能换个主人。” “这可不行……”水老人立刻就急了。 木老人也是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若杀了人,我们可又要陷入沉睡!” “那你们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孟小梳挑眉。 两位老人迟疑了一阵,水老人率先叹了口气:“孟丫头,老头我知道,你只是嘴上说说,威胁威胁我们罢了。” “你们大可不信,待我杀那狗皇帝时,不要啰啰嗦嗦地阻止我便是。”孟小梳心道。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木老人有些气急败坏,堂堂天地之灵,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滋味未免太过憋屈,“玲珑坠的确有两个,一正一邪,相互吸引,相互克制。” 吸引?孟小梳皱了皱眉,难道殷亦禅那夜对她……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个姓殷的臭小子,身上的玲珑坠和你的不太一样,你需要功德,他则需要业力,而且他的坠子里,并没有金、木、水、火、土,至于到底有什么,我与木老头也不甚清楚。”水老人说。 “业力……”孟小梳喃喃道。 “没错,受那坠子的影响,他会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而且得到那坠子的人常常身居高位,这样的人,对天下苍生百害而无一利,极易使得世间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玲珑空间的使命,就是帮助你克制住他的业力。”木老人说。 “这么说,我是圣母,你们是天使了?”孟小梳无不嘲讽地说,“若是可以,我宁愿得到那枚坠子的人是我,而得到我这枚的人是他。你说他对天下苍生百害而无一利,我却觉得,他是放眼世间,极难找到第二个的大善者,劫富济贫、斩杀贪官污吏……他为世人做了多少好事?而我,一心想要弑君、杀太子……不如我找他换换玲珑坠,也算是各取所需。” “丫头,不可胡来!”水老人气急败坏地说,“玲珑坠岂是可以换来换去的?” 孟小梳面露苦笑,叹了一声:“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克制他的业力?” 然而两位老人久久没有回答。 “你们若再吞吞吐吐,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可要找他换坠子去了。”孟小梳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 (本章完) 第101章 贴身婢女 第101章 贴身婢女 “好好好,我们说,我们说……” “只要你与那殷亦禅结为夫妇,新婚之后,两颗玲珑坠就能融为一体……” 听着两位老人的解释,孟小梳的脸越来越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落入了一个如此大的圈套里! “所以,你们就拼命撮合我和殷亦禅?”她慢慢收起惊愕的神色,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我们也是出于无奈,若一直不对他的邪念加以克制,只怕天下苍生都会……” “天下苍生都会如何?”孟小梳哼了一声,“我可才不管天下苍生会如何,让我为了一群无关人的性命,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水老人和木老人一阵无言。 “小梳女娃,莫忘了,我们二人能看穿你的心思,知道你是在故意说谎。当初你在孟山治疗瘟疫、解除旱灾时,我俩就已看出你是心善之人。”木老人沉声说。 “难道你愿意让这种人登上皇位,让像你父亲、兄长那样的忠臣死无全尸?”水老人劝道。 “既然如此,我阻止他当皇帝就是,为何要与他在一起?”孟小梳冷声反问。 “这都是命数,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是改不了的!”木老人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向来不信这些,既然你说这是命,那我偏要让你看看,命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孟小梳不再听他们言语,解下胸前的玲珑坠。 玲珑坠依旧是晶莹剔透,澄澈如水,散发出脉脉的温度,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凡世之物。 既然带着巨大的能力,为何要出现在世间? 她叹了口气,将坠子紧紧捏在手心,恍然间,好似感受到了另一人的心跳。 那人的心跳十分沉稳,与她的慌乱形成鲜明反差。 她急忙环顾四周,却是没有发现任何身影,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心跳,是从自己脑海里传来的,仿佛另一个人,正居住在那儿,她能感受到那人此刻的愁绪,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些发沉的呼吸…… 这感觉十分熟悉,忽而化作一个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殷亦禅。 殷亦禅?他何时住进了自己心中? 孟小梳不禁一阵慌乱,用力晃了晃头,奈何越晃越觉得心绪烦乱,越想摆脱什么,就越是摆脱不掉。 “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命数吗?大不了,报仇之后,我就将玲珑坠摘下,让旁人去顺从什么命运的安排!”孟小梳冷冷嗤笑,眼里却是涌起一抹晶莹,同时,心中浮现出另一道人影。 那人带着一脸暖阳般的笑意,静静看着她,那目光如此清澈,如此安静,转瞬间就将她心底的所有秘密尽收眼底。 “顾致远……”她喃喃,“你说我们会再见,可你现在身在何处?” 窗外一个黑影闪过,她悚然一惊,急急回过神来,推开门追了出去。 那黑影的速度极快,仿佛一只展翅的苍鹰,只一瞬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孟小梳的轻功如此出众,却是望尘莫及。 那会是谁? 她停下脚步,望着远方那一缕被掀起的烟尘。 …… …… 没有人知道,殷亦禅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一回到王府,就唤来好些青楼女子,陪自己喝起了酒。不多时,又将那些青楼女子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贴身婢女。 一帮仆人,在房门外头悄悄议论: “三皇子这是怎么了?”一个婆子一脸的忧色。说这话时,她不由自主地砸了砸嘴,两只苍老的手无端地往上伸了伸,那模样仿佛一只吃饱喝足之后,悠闲自在的苍蝇。这无心的小动作,令众人一看便知,她那忧色是装出来的。 “怎么了?明摆着的啊,这还用问?”一个家丁嘿嘿地说。 婆子其实也是知道答案的,但就是不愿自己说出来,仿佛说出来之后就索然无味了:“可他是个傻子……” “嘿嘿,傻子怎么了,再傻子也会干那事,是不是?”家丁的笑声,不由自主地大了几分。 那婆子也跟着呵呵一笑,满脸横肉堆积,样子甚是愚蠢。 直到听到屋里头传出几声若有若无的咳嗽,两人才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走开了。 咳嗽的不是殷亦禅,而是坐在他膝上的人。 “三皇子,这些仆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女子的面色,七分恬淡,两分娇羞,余下的一分,则是恼怒。 她恼恨的,是那群人的不识好歹,一个个给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居然将主子踩在了脚底下!这还了得? “三皇子,你为何这般能忍?”见殷亦禅不说话,她又问。 殷亦禅看着她那淡淡的柳眉,细长的眉目,以及涂得极艳丽的唇,眼角忽然闪过一丝倦色。 无论何等的国色天香,看久了总归会有几分腻。唯独那个人,远山般的美眸,漫不经心的神色,总能让他冒出一种异样的情绪,想将她囚于身侧,想让她永不离开……仿佛只有这般狠狠折磨她,自己心中才会变得好受几分。 “孟小梳啊孟小梳……”他饮下一杯酒,苦苦一笑。 “三皇子……”怀中人娇嗔一声,抱紧了他宽阔的腰身,“有什么事,是不能同碧霄说的?自打从孟山回来后,你就变了……” 碧霄是他儿时稀里糊涂捡回来的,同他一起长大,顺理成章成了他的贴身婢女。 只不过,这身份与婢女还是有些差别的,毕竟她是捡来的,而不是买来的,没有那一纸卖身契的约束,即便她哪天离开了三皇府,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碧霄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借助这一身份,让自己变得游刃有余,平日里,她是他的心腹,忧愁时,她是他的好友,恼火时,她又懂得卑躬屈膝,当一个可怜兮兮的下人。 若孟小梳在场,看到这碧霄,定会想起一个人来——吴妙心。 不得不说,碧霄不仅与吴妙心性子相似,都是出生不好却不甘现状,后者想要攀龙附凤、前者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而且就连长相,也有六七分想象。 (本章完) 第102章 赐婚 第102章 赐婚 之前,殷亦禅之所以会让吴妙心当医女,冒充孟小梳,或许正是因为,吴妙心的脸让他想起了远在京城的碧霄。 “三皇子,那‘孟小梳’,应该是个姑娘吧?”碧霄撒着娇,好奇地问。 她早已想过,以自己的身份,决计是当不了皇妃的,三皇子若能顾及多年的情分,让她当个侧妃,她就心满意足。因此,他在外头有别的女人也好,有多少女人也罢,她都够坦然面对。 只不过,谁知道这“坦然”二字,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有的事,如果想得,跟真的似的,有时能将自己都瞒过。 “是个女孩,比你小。”殷亦禅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比我小? 碧霄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 她芳龄十八,十八岁还未嫁人的女子,在这京城之中,可谓是极为少见,尤其是像她这样相貌出众的。 并不是没有人愿意娶她,自打她十二岁起,上门提亲的人就已络绎不绝。这些人中,绝大部分是朝中的六七品官,四五品的也有,但大多数不是为自己儿子提的,而是为侄子、外甥之类的亲戚提的。 可碧霄打定了主意不嫁,拒绝了一批有一批。 殷亦禅并不站出来说什么,他一个“傻子”,即便说了什么,也同没说差不了多少。再者说,若碧霄嫁了,他虽不会太难过,但心中难免会有些空落,因此自然是由着她去。 随着被拒绝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心中也就明白了——三皇子只怕是喜欢这个碧霄,否则为何一直将她留在身旁? 宫中的兰贵妃,一直听着这些闲言碎语,三番两次想要将碧霄嫁出去,却均是被殷亦禅给搅合了。 他疯傻之时,兰贵妃什么都肯听他的,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傻子,她恨不得将心尖都揪下来,给他当泥球捏着玩。 可自打殷亦禅变得正常之后,兰贵妃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一定的转变。 一来,她希望这个儿子能展翅高飞,而不是再像一只小鸡似的,蜷缩在她的羽翼之下;二来,转变之后的殷亦禅,实在是不太讨她喜欢,性子冷漠孤傲不说,而且丝毫不将她当做母亲看待,有时,她甚至觉得,这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碧霄自然也是知道殷亦禅的转变的,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之前,她只当殷亦禅是根高枝,是座靠山,现在,却是忽然冒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傻傻如幼童的三皇子,忽然变得冷漠英俊,器宇轩昂,这让她情不自禁地冒出了做他女人的想法,哪怕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今后每日都能瞧见他,说不定还能有与他同床共枕的机会,她光想想都要醉…… 可惜这想法,却是落了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三皇子,你喜欢她?”碧霄问。 再聪明的女人,也有说蠢话的时候,更何况她还算不上极为聪明。 殷亦禅心中之事被人揭晓,仰头又饮下一杯酒,没有作声。 “莫非……那女子不喜欢三皇子?”碧霄猜测道。 殷亦禅点点头,又摇摇头,孟小梳究竟对他持何种看法,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说不喜欢,可为何那夜在客栈中,自己被玲珑坠迷乱了心性,抱住她大喊“琼玉”之时,她眼中流露出了刀割似的失落? 说喜欢,那她心中,怎么还容得下另一个人? 殷亦禅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能隐约地察觉,孟小梳每时每刻的想法。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玲珑坠的阴谋?如果没有这个坠子,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可命运的聪慧之处,就在于你跟本无从把握它,永远不止它的下一个拐角会在何处。 “喜讯”传来时,碧霄正坐在殷亦禅的腿上,纤腰蹭着他的胸口,一张脸红得像盛放的牡丹花。 二人的衣裳,都是极为齐整的。这一点,殷亦禅根本不需要克制。此刻,他满心都是另一个女子,自然对眼前的碧霄动不起心。心都未动,情自然更不会动,只有在半醉半醒间,不经意将她当成了孟小梳,才会忽然将她抱紧,但瞧清楚她那张满怀期待的脸时,又会怅然若失地松开怀抱。 “砰砰砰”,外头有人敲门。 “何人?”碧霄有些恼火——在这节骨眼上,来破坏三皇子与自己的“好事”,这帮下人的眼力劲,未免也太差了些! 那敲门的下人,听着她不耐烦的语气,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碧霄姑娘,贵妃娘娘说,要你与三皇子一起进宫一趟。” 贵妃娘娘,自然是指兰贵妃。 碧霄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却是结结巴巴的,极不连贯:“娘……娘娘,还说了什么?” 但那下人没有回答,直接转身离开了。 若是平时,碧霄定会低低地骂上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那仆人听到。此刻却是喜不自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高采烈——贵妃娘娘要见自己和三皇子,贵妃娘娘要见自己和三皇子……莫非,是要赐婚? 赐婚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释。 否则堂堂贵妃,为何要见她这一小小婢女?而且,还让她与三皇子同去…… 碧霄的确是猜对了,不过当她与殷亦禅一起来到惜宁宫时,发现兰贵妃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大约十七八岁,长得很是清秀。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行过礼之后,悄悄抬起头,瞧了一眼兰贵妃略显慵懒的神情。 “碧霄,你今年正月,就已年满十八了吧?”兰贵妃问。 “娘娘体恤下人,竟记得碧霄的生辰,碧霄心中感激,无以回报,愿来世做牛做马……”碧霄垂首说。 兰贵妃打断了她的话:“女子十八未嫁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你和禅儿一起长大,在本宫心中,算是半个女儿。本宫今日我叫你来,是想给你安排一桩好婚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也算是了却本宫的一桩心事。” 碧霄喜出望外,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奴婢全听娘娘的。” “本宫给你物色的人,是个好少年,相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兰贵妃接着说。她的面色很是慈祥,仿佛真在替碧霄着想似的,只有一旁的孟小梳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碧霄听得心花怒放:“奴婢从小没有父母,娘娘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一边说,一边拿眼瞅着身旁的殷亦禅。 碧霄的个头,算是矮的,站在高高瘦瘦的殷亦禅身边,更是有种小鸟依人之感,看起来极为般配。 “你如此懂事,本宫很是欣慰。”兰贵妃在欢颜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先是拉起孟小梳的手,而后拉住碧霄的手,将二人的手叠放到了一起,“你们两个,本宫都甚是喜欢,若能结为伉俪,本宫……” “什……什么……”碧霄的脸忽然变得惨白,整个人宛若遭了雷击。 孟小梳却是不慌不乱,她早就猜到兰贵妃会如此,所以此刻没觉得有多诧异。 只是,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兰贵妃为何要将那碧霄“许配”给她?莫非是想借助碧霄,更紧密地监视自己?可这样一来,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根本不值得她如此记挂,除非……她知道了玲珑坠的事…… 事实上,兰贵妃并不知道什么玲珑坠,更不晓得孟小梳与殷亦禅的“命数”。她只是觉得,儿子近来变了太多,若不将他好好教导一番,他只怕永远不会懂得顺从父母这一道理。 可这个儿子从小到大,根本没有看重过什么东西,更是极少在他人身上付诸感情,“田绯云”和碧霄,是极为特殊的两个,是他眼中较为珍贵的人。 如果将这两个人,一齐从他手中夺走,他心中的难受,定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愈合的。 可惜兰贵妃估算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殷亦禅的脸,此刻平静得如同丝毫不起涟漪的水面,仿佛并未被此事戳中心伤。 天贵妃大感惊奇,转目一瞧,孟小梳也是如此,二人好像之前就打好了商量似的,面色淡漠得十分相似。 唯有那碧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啪嗒”滴落在地面上。 “娘娘……”她哀求了一声。 “闭嘴。”兰贵妃有些恼怒,她怎也没有想到,儿子和田绯云,会是这种反应,耐着性子问,“田医师,你看碧霄如何?” “极好,极好,年轻貌美,肤白如玉,眉黛春山,秋水剪瞳,身材一看就是会生养的,双手一看就是做过精细活儿的。”孟小梳装模作样地赞叹道。 “哦?”兰贵妃更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了,又问,“碧霄,你看田医师如何?” 碧霄哪里敢说不好,拿眼瞧着殷亦禅,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殷亦禅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忽然叹了一声。 聪明如兰贵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声叹息:“禅儿,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103章 兵权与命运 第103章 兵权与命运 “我很好,不过母妃倒是有些糊涂了。”殷亦禅笑着说。 碧霄听他说出这话,当即心头一颤,抬眼看向兰贵妃,瞧见她神色自若,没有发怒的征兆,才缓缓舒了口气。 若是把贵妃娘娘惹恼了,三皇子倒是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他是贵妃的亲儿子。可自己一个小小下人,就不一样了,一旦贵妃怒了,自己一定是第一个遭殃的。 “这话怎么说?”兰贵妃问。 她表面不动声色,不代表心里头就真的不计较,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理说,她这个当娘的应该最清楚,可她竟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儿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好比这一次,她原以为,殷亦禅听到自己要赐婚给“田绯云”和碧霄,会勃然大怒,但她失算了,他不仅没有勃然大怒,而且似乎还满脸悦色。只不过这满脸悦色,是不是装出来给她看的,她就不甚清楚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草率,田医师与我相识不过短短数日,连我都不了解他的为人,母妃为何对他如此放心?”殷亦禅问。 “本宫看人一向就准。”兰贵妃说。 “那好,既然如此,就将碧霄嫁给田医师吧。”殷亦禅又是淡淡一笑。 孟小梳是个女子,这一点,兰贵妃不是不晓得,若给她和碧霄赐婚,事情迟早会要穿帮。而且孟小梳此行入宫,是来医治皇帝的,一旦穿帮,就是欺君之罪,兰贵妃心思何等缜密,怎会做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事? 从一开始,殷亦禅就晓得,母妃这是在试探自己。 试探碧霄,以及孟小梳乔装的“田绯云”,在自己心中是何等位置。 只不过,兰贵妃未免将殷亦禅想得太简单了些。 殷亦禅大病一场后,就心性大变,对她说他之前的种种都是装出来的。兰贵妃见儿子安然无恙,欣喜若狂,哪里顾得着细想什么?可后来一想,不禁怀疑起了儿子的“装傻”一说。 殷亦禅是她一手带大的,从刚懂事起就与别的孩子有所差别,目光呆滞,神色木讷,直到七岁,才会说话。难道他从出生起,就懂得“装傻”,以躲避纷争,保全性命?这未免太说不过去。 事情的真相,绝不会这么简单。 而知道真相的方法,就是打破常规,看看会出现何种变化。 好比故意说,要将碧霄嫁给“田绯云”,观察殷亦禅的反应。之前,殷亦禅最在乎的女子,除了李琼玉,就是碧霄了。而今,他却好似对碧霄淡了不少,这让兰贵妃多少有些不解。 她倒要看看,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了。 “那好吧,碧霄啊,你先伺候田医师一阵,待田医师给本宫治好头疼病,再挑个吉日,让你们热热闹闹地成婚。”她笑着说。 碧霄将头压得极低,不敢让她瞧见自己脸上的泪痕:“谢娘娘……” “谢过贵妃娘娘。”孟小梳说。 她虽不晓得兰贵妃在玩什么把戏,但隐隐察觉到,兰贵妃针对的,应该不是自己。 “你们先下去吧,天色晚了,禅儿,你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好了。”兰贵妃说, 殷亦禅点点头,面色有些捉摸不透。 他总觉得,兰贵妃今日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异样。对这个精明的母亲,他从来都不推心置腹,她的确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可皇族之中,即便是血肉至亲,也常常反目成仇。 最重要的是,他如此怀有秘密,而这秘密,决不能被她察觉。 根据这具身体的主人,从小到大的记忆,他了解到,兰贵妃并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极有城府,又善于伪装,之所以不与别的嫔妃勾心斗角,是因为不屑争夺圣宠。她渴望的,是权力。 只可惜身为女子,至多是当上皇后,统领后宫,权力的触手,怎么伸也伸不出这高高的宫墙。 进宫整整十年,她才明白这一道理。而后,对皇后的位子,就不那么觊觎了,转而悄悄为家族谋权。 皇帝误以为她的不争圣宠,是淡泊的表现,环顾朝野,见只有她的娘家郑家根基不深,而且较为中立,便将手中的兵权,放心地交出去了一部分,让郑家对抗边境的叛乱。 郑家男儿勇猛,屡战屡胜,让皇帝龙颜大悦,连带着,她也由原本的普通的妃子,变成了贵妃。 但她一直心有不安,这种不安,在前一阵子,皇帝将孟家抄家,把孟家的兵权,交给太子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孟家出了不少将才,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可最后,仅仅因为皇后、太子的几句谗言,和皇帝的猜疑不定,就落得了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郑家,会不会重复孟家的命运? 若郑家太过勇猛,只怕边疆平定之后,难免会“狡兔死走狗烹”;若郑家太不强势,战功不显赫,只怕又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难担大任。 这一点,她早已叮嘱过驻守边防的两个堂弟,要他们权衡其中的利害关系,既不要功高震主,也别太过无能。 然而这样,也只是能将家族兴盛的时间,稍稍延长而已。 四十年前,皇帝正值壮年,那时,掌握兵权的是孙家。十五年后,孙家因贪赃枉法,男丁被发配充军,女眷被贬为奴婢。 而后,兵权由李家接管,李家还算谨慎,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五年之后,李老将军就以年纪老迈,不堪重任为由,放出了手中的兵权。皇帝心悦这一举动,从此对李家更是看重,后来,还从李家提拔了一个宰相,就是李琼玉的父亲。 可惜这位宰相,想助殷亦禅当上太子,最终没有逃过诛灭九族的厄运。 李家之后,兵权就落到了孟家手里,孟家因被太子和皇后污蔑为“密谋造反”而被抄。 再之后,就是郑家,也就是兰贵妃的娘家。 回顾本朝,但凡掌握过兵权的家族,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兰贵妃担忧的,正是这一点。 而她的担忧,全都落在了殷亦禅的眼里。 (本章完) 第104章 厚颜无耻之人 第104章 “厚颜无耻”之人 兰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殷亦禅再清楚不过。或许连兰贵妃自己,都没有他这样清楚。 她的野心,暂时还未完全展露,一旦展露,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为了家族的存亡,为了自身的利益……她有无数种理由,将殷亦禅捧上皇位。 然而说到底,这些理由不过是借口。 她若真这么做了,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对权力的渴望。 兰贵妃向来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殷亦禅知道,自己若如她所愿,登上皇位,她十有八九不会就此罢休,而会借机将自己操控在手。 女子无才便是德、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虽然她受封建礼数的约束,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但心底并不愿承认,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只是发泄欲望、传宗接代的工具。 殷亦禅害怕,之前孟小梳那句“为何是女儿身,就不可被委以重任?”,不经意间点醒了她,让她忽然心生疑惑——为何身为女子,不可操纵权术,不可觊觎帝位,不可挥毫指点大好江山…… 他不愿被她操纵,不愿沦为权力的牺牲品,不愿做那玲珑坠让他去做之事。 玲珑坠能帮他杀死数以百计的山贼,能让他逃脱太子的算计,避过八皇子的阴招,却唯独有一点不好——令他越来越冷漠无情、麻木不仁,心中对权势的贪婪,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可抵挡…… “孟小梳啊孟小梳,若我有一天真成了另一种人,你要记得将我从这世上除灭。”他苦笑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孟小梳早已梳洗完毕,此刻正躺在床上。 被褥十分柔软,不远处的小炉中,燃着安神香,她之前在惜宁宫的花园里,忙活了好一会儿,整理出了一小片用于栽种草药的土地,此刻浑身上下均是有些酸软,但却睡意全无。 若不是悄悄从玲珑空间里,拿出了一些与绛骨木相克的药材,放在了香炉中,只怕她在这房间住久了,也会变得像之前的殷亦禅一样痴傻。 宫中是实在太过险恶,比她想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样丧尽天良的人,才会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这群尔虞我诈,利欲熏心的女人,真真是不可救药! 可怜那真正的殷亦禅,从小就被人害成了傻子。 翻了个身,她面朝墙壁躺着,静静闭上眼睛。 或许是因为刚来仅一日,还未熟悉环境的缘故,她今夜有些无眠。 又翻了个身,坐起身来,眸光不经意飘过半开的窗。 窗外有道浅浅的影子,不像是树影,倒像是人影。 难道是上次那人? 她眉头一皱,假装什么都未瞧见,从袖中掏出一根绣花针。 宫中女子,都会绣活儿,因此针线并不难寻。白日里,她谎称衣袖裂线,要欢颜取了针线来。 进宫前,殷亦禅拿走了她的银针,她只能用这种法子,弄些防身之物。 手腕一转,绣花针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那是针将窗纸刺破的声音,随即,是一声闷哼。 孟小梳脚下一动,飞身掠出了窗,拿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扣,另一手则置于那人脖颈之上,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另一根长长的绣花针。 “别动,否则我手里的东西可不长眼。”她冷冷地说。 那人一动不动,面色隐藏在阴暗中,孟小梳刚从点着蜡烛的房中出来,双目一时习惯不了外头的黑暗,因此看不清他的相貌,但隐约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呢…… “转过来。”她命令道。 那人依言转过身,一双有些上翘的邪魅桃花眼,定定瞧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瞧出朵花来。 “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他说。 “李无涛?”孟小梳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问道,“之前那次,也是你?” 李无涛点点头:“的确是我。” “你来做什么?”孟小梳不解。 “替我家公子看看你。”李无涛毫不隐瞒。 “顾致远……他怎么样了?”孟小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了几分,自己却未发觉。 “他没有很好,也没有不好,一直记挂着姑娘你,生怕你在宫里受了委屈。”李无涛说。 孟小梳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这世间,难道有我李无涛进不去的地方?”李无涛得意地反问。 “是吗?我的房间,你就进不去。”孟小梳挑眉打击道。 “哦?”李无涛面露“偏不信邪”之色,抬脚就往前走。 孟小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撇嘴一笑:“现在,看你还能如何张狂。” 之前,李无涛虽被她用针指着脖颈,但其余部位均是没有露出破绽,这一抬脚,才让孟小梳钻了空子。 “你为何要点我的穴?”他神色一变。 虽然顾致远一直对孟小梳信任有加,打心底将她视作至关重要之人,但李无涛却不这么认为。他从一开始,就对孟小梳有些提防,只不过这种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淡,直到今日,直到被孟小梳点了穴,才猛然警觉。 “为何?你一会儿便知。”孟小梳笑得很是狡黠。 李无涛张了张嘴,正要再问些什么,后脑杓忽然一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孟小梳左顾右盼,见夜色已深,四下无人,就将他拖入房间,关上了门。 吹熄蜡烛之后,她捏了捏玲珑坠,将李无涛带入了玲珑空间。 水老人与木老人立刻上前围观:“他不是顾致远的人吗?何时会醒?” “立刻。”孟小梳说着,瞧了瞧水老人。 水老人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双手一挥,两手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团碧水,水球猛地朝李无涛脸上砸去,将他砸了个正着。 李无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鼻子被水呛得一酸,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旁的水木二老,见他醒来就没再做声。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可不是采花大盗,对你没有兴趣。”孟小梳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我只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李无涛没好气。他一个绝世高手,居然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片子点了穴,传出去只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顾致远究竟是什么身份?”孟小梳问。 李无涛没有说话,他的眼睛被孟小梳用黑布蒙着,两条有些粗的眉毛皱得紧紧,看起来甚是滑稽。 但孟小梳一点也不觉得滑稽。 “不说?”她哼了一声,早已猜到这人的嘴比石头还硬,并且准备好了对策。 李无涛忽觉脚上一凉,竟是被孟小梳一把拽掉了鞋袜。 一个有些柔软的物体,在他脚底轻轻滑过,这感觉真是……真是痒得不行。他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拼命想要将脚收回,奈何被孟小梳点了穴道,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快说。”孟小梳拿着那片色彩斑斓的羽毛,嘴角歪歪。 今日,她无意中在房中抽屉里发现了个毽子,羽毛是从那毽子上拔下的。毽子应该是殷亦禅儿时踢过的,放置得久了,看起来有些旧,但丝毫不影响挠痒痒的效果。 据说,挠脚底可媲美满清十大酷刑,这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这一招,孟小梳用着倒是不错。 至少,用在李无涛身上似乎很是不错。 孟小梳这一挠,就挠了足有半个时辰。李无涛这一笑,也笑了足有半个时辰,直笑得浑身抽搐,喘不过气。 孟小梳这才懒洋洋地收起羽毛,问道:“说不说?” 李无涛笑岔气,打起了嗝,却仍是嘴巴紧闭。 “真是有骨气。”孟小梳哼了一声,心想可恨本大盗身上没有刀具,不然一定要你好受,“这样吧,你告诉我,他家住在哪儿就行。” 李无涛依旧只顾打嗝,不说话。 孟小梳不由得有些恼了:“再不说,我就嫁给殷亦禅了。” 李无涛这才重新皱起了眉头,语气装得漫不经心:“你要嫁人,关我家公子何事?” “自然是关他的事的,他心中想的什么,你这个当随从的,应该比我清楚。”孟小梳撇嘴道。 “公子早已定了亲。”李无涛冷冰冰地说。 “我知道。”孟小梳叹了口气,眼角却是带着一丝笑意,“定亲算得了什么?即便成了亲,想要休妻,也只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 水老人与木老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孟小梳这只是说说罢了,她若再次拆散他人姻缘,玲珑空间,只怕又要关闭好几日。 “我会转告公子。只不过我要奉劝姑娘一句,我家公子向来不喜欢厚颜无耻的女子。”李无涛说。 任凭谁,听到孟小梳方才那话,只怕也会同他一样,觉得这人实在太没皮没脸。 孟小梳笑意更浓:“你只需转告他便是,至于他怎么觉得,那是他的事。” 李无涛语气发硬地说了个“好”字,闭上了嘴,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再与孟小梳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说话。 (本章完) 第105章 大大咧咧 第105章 大大咧咧 孟小梳将李无涛带离了玲珑空间,解了穴道,丢在了房门外头。 回去之后,李无涛自然是一五一十地,将她的话,转述给了顾致远。 顾致远听后,不恼不怒,微微一笑,神色与孟小梳倒是有几分相似。 “九爷,有句话,我虽然知道不当讲,但还是要讲。”李无涛说着,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脚,脚底似乎还有片羽毛在挠,“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如此大胆,今后只怕会欺压到九爷你的头上。” “她一直欺压在我头上。”顾致远笑道。 “难道就这么由着她?”李无涛不懂,顾致远为何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 虽然他平日里不与旁人起纷争,但好歹也是身份尊贵之人,怎会如此放纵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孟小梳身份非同寻常,顾致远不能得罪她。 但这个理由,不太可能成立,哪会有人比他的主子顾致远还要尊贵…… “自然是由着她了。”顾致远今日兴致似乎很好,面上一直带着笑。 回想起孟小梳那句“再不说,就嫁给殷亦禅了”,李无涛似乎忽然懂了些什么。 他虽然只是个小小侍卫,但向来风流倜傥,常流连于花丛之中,比闭门不出的主子顾致远,要潇洒不少。可风流多情归风流多情,说到底,他对这个“情”字,并没领会多少,平日里哄骗哄骗小姑娘还成,真要去猜女子的心思,只怕是半点也猜不出。 眼下,他就猜不透孟小梳的心思,更猜不透顾致远的心思,只觉得这二人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九爷,难道你对孟小梳动了心?”他试探着问。 顾致远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想不到‘情圣’李无涛,遇事也有捉摸不透的时候。” “难道我猜错了……”李无涛挠挠头,邪魅如女子的脸,与憨傻的神色相配,甚是滑稽。他想得通经商之道,读得懂世态炎凉,却始终捉摸不透人心。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只怕这男人心,比海底还要深。 顾致远没再理会他。 此刻,他在想,孟小梳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她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她将要嫁给三皇子殷亦禅。 此事,他暂时没有耳闻,若是真的,只怕孟小梳这次入宫,是入了虎穴。她让李无涛转告自己,莫非是觉得,自己有办法救她于水火之中? 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 至少,她能想到自己,并求助于自己,这是一件好事。 “我说过,即便你进了京,入了宫,我与你也会再有见面之时。”顾致远喃喃自语。 秋风有些萧索,却吹不散美如画的夜色。 中秋将至,月亮渐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菊香。 孟小梳被李无涛这么一搅合,倒是有些睡不着了,索性走出房间,找了个榔头,将从玲珑空间中带出的种子和药苗,种在了白日里平整好的土地上。随后,在花园中的小池里,拎了桶水,细心地浇灌了一遍。 秋天本不是种植的季节,但玲珑空间里头的东西,都带着一股灵性,即便是隆冬腊月,也能照常生根发芽。 她今日种的,便是能抵挡那绛骨木毒性的草药。 若那送绛骨床的人,仍在宫中,得知自己居住在殷亦禅曾住过的房间之后,只怕会有所动作。 那绛骨木到底是百年以上的,过了如此之久,药性也未挥发完毕。如果没有这草药,她只怕也会变得痴傻。 一个人痴傻,是巧合,两个人痴傻,称作巧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要她如之前的殷亦禅那样,成了傻子,此事定会引得不少人关注。 毕竟在后宫之中,有心之人实在太多,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呢。 只不过,她并不晓得,此时就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那双眼睛非常之美,可惜有些红肿,而且布满血丝。 这人就是碧霄。 她并没随三皇子一同回府,而是被兰贵妃留在了宫中。兰贵妃留她的理由,是她在宫里,有更多机会,与“田医师”相处。 “田医师”并不丑,非但不丑,还十分英俊。 这种英俊与殷亦禅的英俊,恰好相反。殷亦禅的五官十分硬朗,神色冷冰,田绯云则眉目清秀,面色温和。但这种清秀与温和,落在碧霄眼里,就成了惹人厌。 再怎么有本事,也只是个小小医师,怎能与皇子想比? 若是没有这人,该有多好,自己或许就能和三皇子双宿双栖…… 想到这儿,碧霄眼里又流下一串泪来。 孟小梳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瞧见一个纤瘦的侧影,消失在不远处的一扇窗前。 看来,今夜无眠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 她淡淡地笑了笑,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那被唤作“碧霄”的女子,心上人分明是殷亦禅,而殷亦禅,则一直记挂着早已死去的李琼玉,自己被兰贵妃,刻意夹在他们二人之中,有些摸不清头脑,于是索性再将事情闹大几分,把顾致远也拖下水。顺带着,还能瞧瞧顾致远究竟是何方神圣。 瞒了自己这么久,怎么说,也该有个答案了不是? 至于兰贵妃为何要把碧霄“许配”给她,她倒是一直没看出来。这一招棋,活像是在迷惑眼目,混淆视听。 孟小梳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夜色已深,还是早些睡吧,过几日还要演一出戏呢。 第二日,天一亮,欢颜就来敲她的房门:“田医师,娘娘叫你过去一同用膳。” 早上的饭食丰盛得紧,有各色糕点、甜粥,饭后还有鲜果。 乔装成男子,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用事事忸怩秀气,即便大大咧咧,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孟小梳今日,未免也太大大咧咧了一点。 桌上有种鹅黄色的糕点,被做成花苞形状,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她一人就吃掉了将近一半。这还不算什么,那满满三大碗瘦肉粥、小米粥、荷花粥,不多时就被她消灭得一滴不剩。 (本章完) 第106章 花露 第106章 花露 倒不是因为孟小梳是饿死鬼投胎,而是这饭食实在太过美味。 前世,水姨教导过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一想到孟山的百姓,逢年过节才沾得上一点腥荤,而这宫里头,只一顿就如此奢侈,她就忍不住想让这些细皮嫩肉的娘娘们,去田间劳作一回,让那些从小吃苦的村民,来这儿好好享受享受。 只不过这想法太过可笑,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起了自己。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旁人是极难去改变的。再者说,宫里不一定就比外头好,在边远山村劳作,虽然辛苦,但好歹踏实自在,不像宫人,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只是,不晓得张大姐、王老太和弟弟他们,如今在山北县过得好不好…… 打了个饱嗝儿,擦了擦嘴角,她这才发现四周静得出奇。抬头一看,对面的兰贵妃,正瞠目结舌地瞧着自己,目光因为惊讶而有些发直。 难得在这妇人的脸上,看到这种神色,她不禁觉得有些滑稽。 再一瞟,不远处的几个宫女,无不抿嘴窃笑。 “田医师,”兰贵妃清了清嗓子,面色有些尴尬,毕竟孟小梳是她的客人,客人的吃相如此不雅,做主人的不免觉得面上有点无光,“今后,你的膳食,都由欢颜送入你房中,你看如何?” “不错。那田某人就先谢过娘娘了。”孟小梳说。 兰贵妃此举,正合她意。让这样一帮淑女,盯着她狼吞虎咽,她也觉得有些怪异。 “医师今日是否方便?若是方便,就给本宫看看病吧。本宫的头疼,近来越来越严重了。”兰贵妃又说。 每日算计着这个、拿捏着那个,烦心事如此之多,不头疼就真是怪事一桩了。 孟小梳想是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她毕竟不是个傻子:“那我就给娘娘按摩一番吧,效果应该比丹药来得快。” “哦?”兰贵妃忽觉她有些不靠谱,揉揉头、捶捶背之类的事,随便哪个宫女都能做,的确是能缓解劳累,但却不能根治。她原以为这“田绯云”,会同那些太医一样,先把脉一番,然后得出“气血瘀积”、“心脉不畅”一类的结论,再开个药方,让宫女拿了药,去御膳房煎好,伺候她服下。 哪晓得,这人居然说按摩比丹药起效快。难不成,是个庸医? 孟小梳会这么说,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昨日,她从玲珑空间中,带出了一瓶药油。那药油,是木老人亲手所制,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略带苦涩的香味,只一闻,就能令人心旷神怡。若是滴在手上,随着按捏渗入皮肉,定能极快地将头疼缓解。多使用几次,头疼便能彻底好全。 之所以用药油,而不是丹药,是因为她进宫前被搜过身,什么都没带进来,若是忽然掏出药丸,未免太令人怀疑。写药方,让宫女去太医院取药,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这样一来,药材就不经她手了。而她治病,靠的就是从玲珑空间中带出的药材。寻常草药,自然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治好兰贵妃,只是她要走的第一步,她想尽快走完这一步。 “娘娘,男女有别,还是由奴婢来替娘娘按捏的好。”欢颜说。 兰贵妃点点头:“劳烦药师想些别的法子吧。” “不必了,就由欢颜来给娘娘按捏吧。我昨日在花园中采了不少鲜花,连夜炼制出了这一瓶百花油,只需滴在额头两侧,每日按摩两次,不出三日,头疼便不会再犯。”孟小梳从怀中掏出那药油,递给欢颜。 欢颜狐疑地接过,拔出瓶塞,往手心里倒了一些。 香味很快在空气中散开,几个下人都忍不住深深嗅了嗅。连那昨夜一夜未眠,眼底青影极深的碧霄,闻着这味道,心中都舒畅了好几分,旁人就更不用说了。兰贵妃也觉得,这药油一定非同寻常,至于“田药师”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炼制出来的,又是取哪些原料炼制的,她就丝毫不知了。 因此,她心中还是有些提防的。 欢颜跟了她好些年,一眼就看懂了主子的警惕,将药油收在袖中,没有立即给兰贵妃按捏额头。 孟小梳见她们有些怀疑自己,就不再多说,告辞走出屋子,到花园中散步去了。 看着她走远,兰贵妃立刻命欢颜,将药油交给太医院,让信得过的太医,验一验是何种成分。 但玲珑空间中的草药,好些都是世间罕见的,那些太医又怎识别得出?验来验去,只道是从花草中提炼出来的,其他的就没有说明了。 兰贵妃更是不敢用,命欢颜每日涂抹在手腕上,过了三日,见欢颜没有出现异样,才疑心稍减,开始用这药油按摩穴道。 这三日,孟小梳可做了不少事情。 她趁着夜色,从玲珑空间里带出了十余种花露,既有木老人炼制的,也有她学着木老人的样子,借助木老人的能力,亲手炼制的。一开始,使用这些花露的,只有那常对她眉来眼去的秋涟,后来,花露变得极受欢迎,别宫的宫女,也都争着索要,有的甚至拿出珠钗、玉镯来换。 怪只怪花露太过奇特,荷花的,洗脸时滴在水中,洗一次,双颊就变瘦一分,据说还能内服;桃花的,只需往脸上抹两滴,就能立刻让面色变得红润;还有那梅花的,洒一些在耳后,香味能弥漫整整一天,连蝴蝶都能被吸引来…… 当然,这些花,都不是此季绽放的,孟小梳特地从太医院要来不少干花,以掩人耳目,才没让人怀疑。 花露让她备受欢迎,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不少宫女与她套近乎,甚至对她暗送秋波。旁人不晓得的消息,她总是第一个晓得,哪怕只是哪个宫里死了只猫、哪个太监丢了只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几日,兰贵妃的头疼病就好了起来,因为用了不少花露的缘故,整个人都变得年轻了不少,说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也没有人会不信。同时,孟小梳也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的时机,终于快要到了。 忽有一夜,皇帝让兰贵妃侍寝,次日,孟小梳被宣。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皇帝,皇帝的眉眼,与殷亦禅如出一辙,只不过因为疾病缠身,看起来老态龙钟,活像半截入土的老人。 病成这样,还不忘让美人侍寝,在旁人看来,真真是不要命的行径。只有孟小梳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若不是她交给欢颜一瓶特制的兰香露,让兰贵妃看望皇帝时,洒在耳后,皇帝怎会在兰贵妃离开之后,对那勾人的香味久久难以忘怀,以至于即便在病中,也要恩宠这个美人? 那夜,兰贵妃自然在皇帝耳边吹了风,让他晓得,自己宫中有个名叫“田绯云”的奇人,不仅能提炼各种花露,而且还是个包治百病的医师。 皇帝一听,顿时颇感兴趣,早朝之后,命身边的太监,将这个“奇人”带到了御书房。 “好大的胆子,见了皇上,居然不跪!”太监的嗓门又尖又细,抑扬顿挫,说话活像在唱戏。 “在下不跪,是有原因的。”孟小梳煞有其事地说。 皇帝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多多少少有些雄才伟略,一看便知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因此并没怪罪她,面色如常地说:“给朕说说看,是何缘故。” 这语气并无特别之处,但加上了个“朕”,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下虽然能治别人的病,但始终治不好自己的病,双膝从小就不能太过弯曲,否则便会疼得撕心裂肺,到时若惨叫出声,怕会惊扰到皇上。”孟小梳编道。 “那赐座吧。”皇帝说。 “谢皇上,不用了,皇上找在下来,一定不是为了让在下闲来无事地坐在这里。”孟小梳认真地说。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并不洪亮如钟,听起来却有不怒自威之感:“果然是奇人。朕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医治朕身上的顽疾。”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孟小梳说了一句,走上前去。 一旁的太监,轻蔑地瞅着她的背影——恭敬不如从命?一看就知是没见过世面的,腹中没有丁点墨水,连句话都说得这么稀里糊涂、词不达意…… 孟小梳走到皇帝面前,看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可这人看上去如此平常,若脱下这一身金光闪耀的龙袍,只怕与普通老人并无差别。 她本以为,自己满心的仇恨,会忽然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事实上,却没有。此刻,她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好似一潭碧水,丝毫不起涟漪。 “你看了朕这么久,是否看出了朕得的什么病?”皇帝白眉微蹙。 “太过操劳,积郁成疾。”孟小梳这一次,倒不是在瞎编。 自从识别出绛骨木后,即便不过问木老,她也能瞧出他人身上的疾病,并且想出治病的良方。 (本章完) 第107章 有这么一种人 第107章 有这么一种人 “该如何医治呢?”殷帝又问。 “积郁成疾”四字,太医院的人,可不敢随意说。 “郁”是何物,为何会“郁”?只要有心术不正的人,抓住这话大做文章,说话的人,只怕会要狠狠受一番刁难。 但孟小梳并不知道这些,即便知道,她也不会改口。 若是有人成心与她作对,她一定不会让那人有好果子吃。 “胸闷头昏,当少食腥荤,多吃素食,四肢无力,当多多走动,避免久坐。逢药三分毒,许多病,只要调整饮食,就能慢慢好起来。若皇上信得过在下,从今日起,皇上的膳食就由在下经手。”孟小梳说。 “朕准了,你且试一试。”殷帝点了点头。 孟小梳当即就拿起纸笔,制定起每日的食谱来,不一会儿,就写出了整整一周不重样的。 她一边写,殷帝一边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你写的,这是什么?”他疑声问。 “食谱。”孟小梳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纸黑字,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不经意瞧见一旁挂着的字画时,才尴尬地挑了挑眉。 这不知是何朝代,字并非简体,她方才一时兴起,倒是将这事忘了。事实上,她拥有孟茜心的记忆和学识,是知道写繁体的。 “我……从小就没念过书,又喜欢写写画画,因此自创了一些字。”她编道。 这种蹩脚的谎言,殷帝却信了:“还是由你亲口跟赵祥说吧,你写的这些,他看不懂。” 赵祥是皇帝的贴身太监,也就是方才那嗓门又尖又细,抑扬顿挫,说话活像是在唱戏的人。 孟小梳道了声“是”,与那赵祥细细地说了起来。 当然,那些吃食最后都要经她的手。也就是说,她可以悄悄从玲珑空间中拿出食物来,进行替换。 赵祥也是个心细的,生怕孟小梳从中捣鬼,正色道:“那些吃食,可都得由你先试吃,待你吃过之后,安然无恙,才能呈给皇上吃。” “无妨。”孟小梳淡淡一笑。 堂堂皇帝,也不过如此,连饭菜蔬果都要吃她吃剩的,说起来,这可真是个大笑话。 顾致远那边,并没传来什么消息,李无涛走了之后,就如泥牛入海。 孟小梳甚至不确信,他是否将消息带给了顾致远。若他担心主子的安危,怕主子因此事受牵连,或许会将事情隐瞒下来。 不管他知不知道,孟小梳总归是没有什么损失的。顾致远一直在她的计划之外,之前她要李无涛传话,说自己要被嫁给殷亦禅,是想用通过此事,判断顾致远究竟是什么身份。 依着顾致远的性子,绝不会对她不管不顾,但他能拿什么,与殷亦禅一个皇子争?这,便是孟小梳所期待的好戏。 现在想来,当时却是有些鲁莽了。 一直以来,她都不愿将顾致远,牵扯到她的复仇大计中来。但愿那李无涛,真是个聪明人,不要将此事告诉顾致远,她才能够心安。 可惜李无涛并不是个聪明人。 至少,在这一事上,不够聪明。 一来,他没调查消息的真伪,二来,他没考虑顾致远会有何反应,当日被孟小梳脱了鞋袜,用羽毛“行刑”了半天,他气得头脑发昏,哪里顾得着细想这些东西?一回去,就把事情告诉了顾致远。 这些,孟小梳并不知道。 出乎她的意料,皇帝是个颇为慈祥的人,若不是眉宇间透露出的那一股英气,证明着他年轻时曾挥斥方遒、号令四方过。如今却是英雄迟暮,年老体衰。 或许是因为在宫中难得见到新面孔,尤其是对他没有丝毫畏惧的新面孔的缘故,他对孟小梳这个医师颇感兴趣,但这感兴趣也限于一个合适的范畴,只在孟小梳与宫女、太监一起呈上食物时,才与她说几句话,平时却没有召见过她。 “田绯云,你看看,朕这几日面色是不是好了许多?”殷帝一边吃着孟小梳准备的新鲜蔬果,一边问。 旁人或许不晓得,但赵祥这个老太监,却是再清楚不过。殷帝只对较为信任的人直呼其名,对不信任的,则会在姓氏后头加上称谓,比如“王大臣”、“李侍郎”,而对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宫女、小太监,自然是连姓氏都不记得。 此时,听皇帝对“田绯云”直呼其名,赵祥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在某种程度上,太监与嫔妃差不多,都希望自己能入皇帝的眼,对其他也能入皇帝眼睛的人,则会不由自主地妒恨。 孟小梳仔细观察了几眼,点头道:“陛下的面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比前几日要好些。不过还是有些缺乏锻炼,在下要您每日去御花园走走,您是不是没去?” “国事繁忙,朕哪有时间去御花园?”殷帝摇了摇头。 孟小梳挑挑眉,忽然想起一个笑话,不由得嘴角微扬。 殷帝瞧见了她的神色:“你在想何事?” “回皇上的话,在下在想一个不能说的笑话。”孟小梳道。 “哦?说说看。”殷帝来了兴致。 一旁的赵祥,也是竖起了耳朵。他服侍了皇帝近三十年,却不比一个才来没几日的民间医师,得皇帝的喜欢。这一点,让他很是恼火。 “那,皇上必须先恕在下无罪。”孟小梳说。 孟小梳这么一说,赵祥就更感兴趣了。若接下来的话,有什么空子可钻,他便能大做文章,让这小小医师尝尝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殷帝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朕恕你无罪,说吧。” “那在下就说了。”孟小梳看了一眼殷帝,又看了一眼竖起耳朵的赵祥,“有这么一种人,平均寿命只有39岁、非正常死亡的占将近一半、死亡的方式多种多样,有被亲爹娘亲兄弟杀的,有死于老婆孩子之手的,有被自己的手下送入黄泉的。却有不少人,想成为这种人,赵公公,你猜,这是为何?” 赵祥没料到孟小梳会问他,顿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怎晓得?难道那些人都是蠢材?” (本章完) 第108章 你的身份,朕知道 第108章 你的身份,朕知道 “难道你也是蠢材?”孟小梳反问。 赵祥的脸顿时憋得通红:“你……你……” 当着皇上的面,有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只好愤声说:“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怎晓得我也想当?” “依我看,你是真蠢。人人都想当的,自然是皇帝了。”孟小梳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殷帝神色微微一变,的确,皇帝大多一生劳碌,寿命自然不会太长,那些只顾寻欢作乐的昏君更是如此,常是未到中年就被人刺杀,也有的,死在了义军的刀下。 至于被父母、儿子和手下杀死的,更是多不胜数。这些都是历朝历代的秘密,民间百姓并不知道,这田绯云,是怎么知道的? “皇上!老奴可从没这么想过!”赵祥立刻替自己辩白,同时指着孟小梳的脸,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田医师口出狂言,显然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皇上,您一定要对他严加惩处!” “你从没这么想过?”孟小梳直接忽略他的后半句,沉吟道,“难道,你觉得当皇上有什么不好?” “当然没有什么不好!”赵祥大声说道。 “既然没有什么不好,那你为何不想当?你一定是觉得不好,但却不敢说。”孟小梳故意曲解。 “这……”赵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局,又急又气却做不得声,索性不再理会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殷帝面前,一脸的愤恨和恳切,“皇上,这田绯云出言不逊,请皇上降罪!” 孟小梳挑了挑眉:“皇上乃堂堂天子,可不像你这种小人,之前就说过可恕我无罪,正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得对吧,皇上?” 殷帝半晌没有言语。 赵祥时不时地抬起头,偷偷地瞟着殷帝,一心想看他龙颜大怒,将这大逆不道的“田绯云”关入宗人府,让这人好好受一受教训。 出乎赵祥意料的是,殷帝并没有发怒。 “赵祥,你先退下吧。”他说。 “是……”赵祥摸不准殷帝心中想的什么,退下之前,还不忘悻悻地瞪一眼孟小梳。 “你还有什么,是想要跟朕说的?”殷帝问。 孟小梳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这里除了她与殷帝,并无旁人。 “我只是随口一说。”她耸了耸肩。 “你的身份,朕知道。”殷帝意味深长地说。 孟小梳神色微变,却是装作没有听懂:“在下只是一个孤儿,连爹娘是何人都不知道,难道皇上碰巧知道?” “你这么说,简直愧对他们。”殷帝叹了口气。 孟小梳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目,看到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霾。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 殷帝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好一个‘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称呼朕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孟小梳将手伸到袖间,捏紧了一根绣花针。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殷帝身旁,一身灰衣,身形削瘦,面容十分呆板,好似一根木头,但那移动的速度,却是超乎常人的想像。 至少,孟小梳觉得,自己的轻功决计快不过这人。 有这样一个人保护着殷帝,她绝不可能下得了手。 “原来是有备无患,这人武功好高深,我竟一直未能察觉他的气息。”她淡淡笑道。 “说说看,你来见朕,是为了什么?”殷帝问。 “报仇。”孟小梳索性不再隐瞒。 “哦?如何报仇?”殷帝接着问。 “这,你应该知道。”孟小梳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不知是不是因为脸上的皱纹太深,殷帝的神色,始终令人琢磨不透:“朕老了,有些事做过了也就忘了,你还是提醒提醒朕吧。” “污蔑忠臣,抄家灭口的事,你居然忘记?”孟小梳狠声问。 她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有多愚蠢! 眼前这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心慈手软,奉劝自己,放他一马。 但他派人抄孟家、下旨杀父兄时,何曾心慈手软过? “是你?”殷帝恍然大悟,声音不由自主地变了调。 看着他的诧异的神情,孟小梳不禁吃了一惊——难道他之前并未猜到自己是谁? 没错!殷帝并没有把话挑明,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她的身份,他知道,从而引得她一路说下去,直到听到“污蔑忠臣、抄家灭口”时,才真正猜到了她是何人。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孟小梳心中有了底,声音更是冰冷:“你说说看,我是何人,说对了,我或许会饶你一条性命。” “此话怎讲?”殷帝狐疑道。 他一开始的确不晓得孟小梳是何身份,只知她是个女子。 毕竟,他是皇帝,心思向来缜密,况且年纪已大,阅人无数,要想通过易容术,在性别上瞒过他,还真是难事一桩。 “你真以为,你的饭食没有问题?”孟小梳不动声色地说。 她话音一落,殷帝就白眉紧蹙。 若是旁人,自然绝不会往饭菜里下毒,因为殷帝吃的什么,她也要吃什么,一旦下毒,她自己难免不会中毒。但这人不是旁人,而是孟家遗女孟茜心,孟茜心对他定是恨之入骨,即便是赔上性命,也要将他拉下黄泉! “大胆!”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墨纸砚,顿时震了三震,“说,解药在哪!” “没有解药。”孟小梳淡淡一笑,语气很是狠绝,“我既然要杀你,又怎会给你留后路?” “你……”殷帝瞪着双眼,咬牙切齿了半晌。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女子的瞳孔,居然比自己还要深邃可恐! 对视良久,他终于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往后一坐,闭上双目,朝身旁的人说:“杀了她,然后请太医。” “慢。”孟小梳出乎他意料地摆了摆手。 殷帝睁开眼睛,朝那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要说的,还有很多。”孟小梳撇了撇嘴,声音变得轻松起来,这让殷帝很是疑惑,“首先,我要告诉你,你的饭食根本没有问题,我也没想要杀你。” “哦?”殷帝半信半疑,心中悬着的石头,始终没有放心落地。无论那饭菜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他心中都是极为不悦的,被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对堂堂天子来说,简直不可饶恕! “我之前要你恕罪,并不是要指那个玩笑。”孟小梳说。 “难道是指现在之事?”殷帝皱起了眉头。 “对。”孟小梳点点头,“其次,我要告诉你,最开始我说的那些,不是玩笑,而是事实。” “你要告诉朕什么?”殷帝早已暗下决心,绝不会放过她。 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无论她的目的何在,孟家遗女,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你可知,你为何会病得如此之重?为何那些太医,都瞧不出你得的是什么病?”孟小梳认真地问。 “朕不知。”殷帝面无表情,那神色,像极了殷亦禅。 果然是父子,果然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孟小梳笑了笑,说道:“你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这张床。” “朕为何要信你?”殷帝问。 “我若真要杀你,日日都有下手的机会,怎会让你存活如此之久?”孟小梳反问,见殷帝没有说话,才继续说道,“这张床,与三皇子殷亦禅房中的一样,也是由百年以上的绛骨木制成。绛骨木能散发出特殊气味,麻痹人的神经,使人变得痴傻。若我没有猜错,你身旁那位高手,日夜陪伴在你身侧,应该也中了不浅的毒。” 闻言,那灰衣男子若有所思。 孟小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是否觉得,反应越来越迟钝,身形越来越不灵活?” 那人没有做声。 “回答她。”殷帝说。此刻,他不知该不该相信,孟小梳这个乱臣贼子之女的话。对他而言,她固然是一个威胁,但只是明处的威胁,暂时可以被控制在手,若真如她所说,有人躲在暗处,而自己一直未曾发现,那未免太让人心惊胆寒。 “是。”灰衣男子点了点头,承认了孟小梳的推测。 孟小梳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方才那话,只是她胡乱说的罢了。灰衣男子一直藏在附近,暗中保护殷帝,而且看那情形,似乎已跟了殷帝很久,想来应该没有什么时间练武。 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不仅是文学,还有武学。 所以,孟小梳才会猜想,那人的功夫应该有缓慢的退步。 殷帝见灰衣男子点头,心中就更相信了孟小梳几分:“你给朕说说看,这床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这床是由百年以上的绛骨木所制。你若不信,召个从西域来的商人入宫,一问便知。”孟小梳说。 “来人!”殷帝大手一挥。 话音一落,那灰衣男子,就隐入了帐中,不见了踪影。 “老奴在。”赵祥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偷偷瞟着殷帝的脸色,暗自琢磨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给朕宣西域商人!”殷帝冷声说。 谢谢订阅、投票、打赏和留言的书友,大家的支持,就是糯米的动力。 (本章完) 第109章 那商人命运如何 第109章 那商人命运如何 西域商人很快就被带到此处,穿的竟是一身太监的衣服。 看来那赵祥是个心细的,知道殷帝忽然宣这人定有原因,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一不留神,小道消息就传遍了半边天,所以才给他换了衣裳,叫他把帽子压得极低,遮住那异域容颜。 “给朕看看,这是什么?”殷帝命赵祥,递给那人一根拇指粗细的木头。 木头自然是来自龙床,殷帝为免被人察觉,让那灰衣人从最里头的床板上,小心地削下了这么一块。 西域商人接过木头瞧了一阵,又嗅了嗅,有些拿不准地说:“这应该……是绛骨木。” 他的音调有些滑稽,但没有谁觉得好笑。 殷帝的面色变得阴冷。若此事真如孟小梳所言,最有可能指使思设,用绛骨木制作床架的,是皇后。 其一,宫中之物,都是皇后命人置办的,包括这张龙床;其二,太子乃皇后之子,如今,部分兵权掌握在太子手中,只要自己这个皇帝驾崩,太子就能顺利继位,没有人能对他产生威胁。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在赵祥脸上停留良久,说道:“你们先下去,田绯云,你留下。” 赵祥领着那商人离开了,只余孟小梳垂着双手,站在房中,静静看着殷帝。 “你可知那商人的命运如何?”殷帝问。 孟小梳摇摇头,她一时没想通,殷帝为何忽然说这话。 “他永远也离不开皇宫。”殷帝缓缓地说。 “就因为他知道了绛骨木的事,你就要囚禁他一辈子?”孟小梳挑了挑眉。 “不是囚禁,是赐死。”殷帝站起身,即便年纪已老,他的身形依旧庞大,因为稍有些肥胖的缘故,看起来像一座小山。那股皇家的威严,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此刻,若说孟小梳心中不震惊,是定是假话。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条看似简单的计谋,居然害死了一个无辜之人! “放过他!”她脱口说道。 “来不及了。”殷帝摇摇头,面无表情。 “不行,你是皇帝,不可草菅人命!”孟小梳说着,就要夺门而出。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西域商人,也不知待她找到时,那人是不是还活着,但她定要去找一找,否则恐怕一生都会良心不安。水老人和木老人或许是对的,她生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虽然她上一世分明是杀手…… 一人拦住了她,身着灰衣,面容呆板而冰冷,怎么看,怎么像一具傀儡。 孟小梳这才想起,房中除了自己和殷帝,还有另一人存在。她看着这人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悲:“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为虎作伥。” “不过是条小小人命罢了。”灰衣人说。 这是孟小梳听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很平常,语速也平常,却叫人听着有些别扭,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别扭。想来应该是平时都躲在暗处,极少做声,所以说起话来有些生硬的缘故。 孟小梳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的笑意:“对啊,不过是条人命罢了,皇上需要绝对的安全。” 说着,转而对殷帝说:“你可知,你身边就有一个最大的隐患?” “你何为要好心告诉朕?”殷帝问。 “你身边最大的隐患,就是他。”孟小梳指了指那灰衣人,嘴角笑意渐深,“他的武功的确是高,可武功再高的人,不勤加练习,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猜,他应该跟了你很多年,如今,他的本事已不复当初。” 灰衣人脸色一变。 “所以,你觉得朕该换掉他?”殷帝问。 “当然。”孟小梳认真地点了点头,嘴唇轻轻一动,“只不过,是条小小的人命罢了。” 殷帝转目看向灰衣人:“你倒如何?” 灰衣人的脸,已经有些发青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请圣上决断。” 孟小梳双目微眯。江湖中人,向来一身傲骨,更何况是灰衣人这种绝顶高手。难道,这灰衣人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殷帝手中?所以,即便殷帝也许会将他处死,他也丝毫没有反抗之意。 “朕暂时不打算杀你。”殷帝说。 灰衣人连忙跪地:“谢主隆恩!” “起来吧,”殷帝朝他挥了挥手,随即看了一眼孟小梳,“说,你究竟想让朕怎么样?” “你如此聪明,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希望借你的手,除去你的皇后。”孟小梳正色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事情是皇后所为?”殷帝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兰贵妃的惜宁宫,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床,那床,是三皇子的。不知三皇子的痴傻,皇上是否还有印象。”孟小梳淡淡地说。 殷帝思忖片刻,狠声说道:“若在朕面前说谎,朕会让你比那西域商人痛苦万倍!” “这我自然知道。”孟小梳笑了笑,神色自若,“你要是不信,大可叫赵祥偷偷去查。” “查自然要查。你先告诉朕,你为何想要扳倒皇后?”殷帝问。 “当初若不是皇后挑破离间,我的父亲和兄长,也不会惨遭杀害。对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想要扳倒皇后,而是想要杀了皇后!”孟小梳眼中精光闪现,好似忽然变了个人,“皇后一党,在朝中势力匪浅,太子又手握兵权,你向来忌惮,不能轻举妄动,也不敢轻举妄动。今日,既是我报仇之日,也是你了结之时。” 殷帝心知她已有计谋,沉声问道:“依你看,朕该如何做?” “从三皇子的床,开始着手。过几日,便会传出我得了疯病的消息,你下令彻查此事,顺理成章查到皇后,下旨将她禁足几日,时间不能太久,惩罚不能太重,要显示出你对此事漫不经心。而向来娴熟的兰贵妃,则会满心不服,哭闹许久。恰好过几日,就是兰贵妃的生辰,皇后的娘家向来长袖善舞,不轻易得罪人,想来应该会特地赶到宫中,来替兰贵妃贺寿。”孟小梳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对殷帝这样的人,说这些就已足够,他会知道,该如何做。 (本章完) 第110章 孟家造反? 第110章 孟家造反? 殷帝立刻了明白她的意图,点点头,苍老的眼皮看上去有种疲惫之感。 孟小梳道了声“告退”,略微有些感慨,心想到底还是寻常百姓来得自在。 回到惜宁宫,一个纤瘦的人影在园中走过,那是兰贵妃正流连花丛。一件浅紫上衣,一袭素白长裙,妆容极淡,耳垂下是两颗椭圆的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泛着柔柔的光,有种氤氲之感,好似不是珍珠,而是两团水汽。 那双柔柔的眸子,则比珍珠还要温润,一眼就瞧见了抬脚朝这边走来的孟小梳,慈祥笑道:“田医师,你来了?” 孟小梳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四周的风景,见只有欢颜一人,跟在兰贵妃身边,便说:“娘娘,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兰贵妃也是不动声色,转头对欢颜说:“天冷了,欢颜,你去给本宫拿件披风来。” 待欢颜走后,她才皱眉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娘娘真是蕙质兰心,我什么都还没说,娘娘就猜到了我有话要说。”孟小梳挑了挑眉,无不嘲讽。 “本宫自然晓得你有话要说。”兰贵妃也不生气,只是眉头越皱越紧,“你平日在皇上那儿,只呆一炷香的时间,这次却是足足呆了一个时辰,告诉本宫,究竟发生了何事?” “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过几日,我就会发疯,皇上会派人查清此事,到时绛骨木之事将水落石出,三皇子这些年所受的嘲讽,不会白受。”孟小梳低声说。 兰贵妃银牙紧咬,想是在努力克制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孟小梳点了点头。 “好,好!我等着你说的‘水落石出’之时!”兰贵妃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这笑声如此怪异,一旁将披风拿来了的欢颜,听了只觉得心里发紧。 时间飞快,三日之后,恰是中秋。 中秋本该是团圆的节日,宫人却只能望月思乡,一抒愁绪。宫中乐事本就不多,更何况那能制出花露的田医师,忽然闭门不出。一连好几日,没了平易近人的医师,没了新鲜好玩的花露,宫女们心中都有些不习惯。 秋涟是这其中,最不习惯的一个。 田医师究竟是怎么了,时值中秋却避不见客,难道是病了?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她见田医师的房间始终亮着灯,就提着今日敢领的月饼,大着胆子敲了敲房门。 门是虚掩着的,一股怪味从门缝中飘出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何人?”里头传来田绯云熟悉的声音。 “医师,是我。”秋涟虽然打了个喷嚏,但仍是笑意盈盈,推门走了进去。 田绯云坐在桌前,桌上一片鲜红,看上去既浓郁又粘稠,生生刺痛了秋涟的眼。方才嗅到的怪异气味,显然是从那里发出的…… 半夜,惜宁宫忽然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人出门去瞧。 掌事的公公很快就从里头带出个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不是孟小梳乔装的田医师是何人? 听着众宫女叽叽喳喳的议论,再联想起之前在花园中,听到兰贵妃说的那句话,欢颜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只是,她还不敢确定,更不敢让他人知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田医师与兰贵妃,果然有阴谋! 次日,来了好些人,将田绯云住过的房间,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将那张有些凌乱的床,抬去了宗人府。 第三日,有人说宗人府传来消息,那床是用一种有毒的木材制成的,田绯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忽然变疯。 宗人府顺藤摸瓜,一路追查,很快就查到了皇后的头上,同时,将此事与三皇子殷亦禅的痴傻联系到了一起。 皇帝下令软禁皇后五日,兰贵妃不服,在干坤殿外痛哭流涕,奈何皇帝只安慰了她片刻,没有加重对皇后的责罚。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大家都不敢说穿。 皇帝何等得宠?养育了三位皇子,只待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就能坐上太后之位,依旧是后宫之主。 没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只有那些年幼不懂事的嫔妃,时不时地偷偷悱恻几句。而另一个不懂事的人,则是向来温柔如水的兰贵妃。大家都说,她一定是因此事受了刺激,所以才心性大乱。 的确,好不容易养了个皇子,却是个傻子。二十多年过去了,才晓得儿子的痴傻,是皇后一手造成的。晓得这事,任凭脾气再好,也难免不被气得吐血,要真能不愠不恼的,怕是只有圣人了。 皇后禁足的第四日,是兰贵妃的生辰,兰贵妃伤心过度,自然无心操办。殷帝或许是觉得愧疚,要在宫中摆设筵席,替兰贵妃好生庆贺,邀请的人并不多,除了兰贵妃的家人,就只有几个跟随殷帝已久的重臣了,徐国丈也在受邀之列。 即便不受邀,徐国丈也定会前来。一来,他的女儿,徐皇后,令兰贵妃的儿子变成痴呆,这件事,是徐家对兰贵妃有愧。徐国丈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至少这几十年来,表面上是如此,因此自然要对这种丑事作出回应。 与他一同来贺寿的,还有上好的苏绣、波斯进贡的锦缎,和德玉轩的贵重珠宝。 宫人们纷纷说,这样大的手笔,只有国丈大人才能拿得出。 筵席摆在惜宁宫,兰贵妃面容十分憔悴,但还是强颜欢笑。孟小梳坐在角落,面容有些呆滞,似乎还未完全恢复。欢颜与秋涟,站在她身旁,一左一右地伺候着,前者做事很是利索,后者却总是碰翻了杯子、弄响了盘子,显然还未从那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虽然后来知道,田医师桌上那大片腥红,是新研制出的花露,但她心中总觉得有些瘆的慌。 “国丈今日好气色。”殷帝兴致很高,哈哈笑着饮下一杯酒。 徐国丈的年纪,似乎与殷帝差不了多少,见皇帝如此高兴,也是举起了杯。 在皇后一事上,殷帝有些偏私,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虽然谁都不喜欢偏私,但若偏的是自己这一方的人,这不喜欢,就很快会转变成喜欢。 欢喜之余,他似乎有些醉眼朦胧,瞧见一道灰色的身影,蛇一般来到了自己身侧。 “你……你是何人?”他揉了揉眼睛,半晌都没有听到回答。 抬头一看,殷帝的脸,忽然硬得像假山上的岩石。 那是徐国丈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下一瞬,他的血喷洒在桌面上,一如那夜秋涟看到的那般刺目和粘稠。 “啊!”秋涟惨叫一声,眼里冒出无数血丝。 孟小梳与兰贵妃,却是一改之前的憔悴与呆滞,前者神色淡漠,后者面露笑意。 几乎只是一夜之间,徐家被抄,株连九族,皇后被废,太子被废,皇后所生三子——大皇子、六皇子与七皇子,均遭到软禁。 事情的发展,一如孟小梳所料。然而世事绝不会十全十美,她心头隐约有些不安。 皇帝的龙床,自然不是绛骨木所制,只不过前阵子,她借着管理膳食的机会接近皇帝,在皇帝房中做了些手脚。木老人的药水,能使绛骨木的气味迅速渗入床架,而这种床的木头,恰好与绛骨术的纹理如出一辙,因此,很容易就瞒过了那个西域商人。 洒药水如此简单,扒开瓶塞随手一扬便是。但为了以防万一,孟小梳特地将那药液放入水中、沾在手上,走到房间之后,就直接在“不经意间”抹到床上,甚至,那灰衣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事情就这样成了,孟小梳来到皇帝的书房内,已是两日之后。 “何事找我?”她问。 “你大仇得报,决定如何谢朕?”殷帝反问。 “谢皇上不杀之恩。”孟小梳挑眉说道。 一个竹筒,被丢到她面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本能地迅速站起身,连连后退,待那竹筒缓缓停止滚动,才稍稍舒了口气:“这是何物?” “打开看。”殷帝说。 孟小梳用脚尖拨弄了一下竹筒,发现里头似乎有一卷薄薄的纸,便屏住鼻息,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纸上有字,字迹很是工整,孟小梳只看了一眼,心头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连呼吸都要忘却。 ——五千孟家军已入京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她那早已人头落地的兄长,孟文庆的字迹。 “你一直以为,是朕冤枉了你孟家。”殷帝又丢下好几个竹筒,竹筒纷纷落地,一时间乒乓之声不断。 “我不信!”孟小梳断然摇头,“你无非是想让我觉得,是我孟家想要造反。字迹可以仿照,我父亲和兄长已死,如今死无对证,无论你怎么捏造事实,我都无法证明对错,所以我不信!。” 此刻,她心乱如麻,然而殷帝接下来的话,无异于在这团乱麻上添了一支火把:“朕并没有说,是你孟家想要造反。” “那是为何?”孟小梳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自己却未觉得。 (本章完) 第111章 再次赐婚 第111章 再次赐婚 “你那兄长之所以会让孟家军潜伏在京城,是想防患于未然,怕朕对你孟家下手。”殷帝说着,笑了笑,笑得很是讽刺,“你孟家忌惮朕,朕何尝不忌惮你孟家?” “所以你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孟小梳咬咬牙,双目陡然红了一圈,“果然是个深谋远虑的明君!那我呢,你决定如何对付我?” “朕的确不能确保,你不会害朕。”殷帝兀自摇摇头,似是有些苦恼。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杀了我吧,否则我定要找你报仇!”孟小梳狠声说。 殷帝缓缓抬起头,有了主意:“朕决定,将你嫁给禅儿,你一旦轻举妄动,禅儿和兰贵妃,都要为你陪葬。” 孟小梳大惊失色,反问道:“你……你怎晓得,我不会对你那傻儿子下手?” 她怎么也没想到,殷帝居然会想到这么一出,将她嫁给殷亦禅!不久前,她撒过一模一样的谎,让李无涛带话给顾致远……难道,这就是一语成谶? “朕知道,你不会,而且朕还知道,禅儿不傻。”殷帝的眼睛很是明亮,苍老中透露出一股幽深。 “你是如何知道的?”孟小梳更是诧异,殷亦禅恢复正常的事,只有兰贵妃、碧霄和自己知道,难道……是碧霄? 殷帝仿佛看穿了她的思虑,说道:“朕不需要任何人告知,朕的儿子,朕心里最清楚。” 殷亦禅是在孟小梳进宫之后,才渐渐出现在殷帝的视线中的,之前,他一直与孟小梳在孟山脚下,因此对外称病。反正他一个傻子,没有谁会去关心。在殷帝看来,几乎是在孟小梳出现的同时,殷亦禅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殷亦禅的病是孟小梳治好的。 至于孟小梳为何要如此,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殷帝眼中,孟小梳是个既有头脑,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去做额外的事。因此,要么是因为治好殷亦禅的病,在孟小梳的计划之中,要么是因为,孟小梳对殷亦禅,有亏欠或有心意…… “你这手算盘,打得真是不错。”孟小梳连连冷笑,看着面色淡漠的殷帝,心中既恨又悔。她多希望自己在他每日的饮食中下了毒,让他慢慢毒发,受尽折磨而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只牵线木偶,任由他摆布。 顾致远啊顾致远,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那样骗你,如今谎言成真了,或许算是我的报应吧…… 殷帝不再看孟小梳,冷冷地挥了挥手:“来人,将孟姑娘带回惜宁宫,严加看管。” 赵祥弓着腰走上前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孟小梳,想不通殷帝为何会称呼这人为“姑娘”。 孟小梳懒得与他解释,一路走回了惜宁宫,身后,跟着长长一队御林军。 没过多久,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这道圣旨,足足惊掉了整个后宫的下巴——男扮女装?这不是欺君之罪吗?为何圣上还要给这人赐婚,而且还是赐给身份尊贵的三皇子?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不仅是孟小梳,还有碧霄,欢喜的,则也是碧霄。 一想到终于不用嫁给“田医师”,她心中就高兴得不行,可再一想到三皇子要与她人成亲,她心中就如有刀狠狠在戳。 “田医师”居然是个女人,难道就连兰贵妃,也一直不知?如果知道,她之前为何要给自己和这个女人赐婚?对了,三皇子与这人早就认识,他们之间…… 她愤愤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好生不甘! 但孟小梳又何尝想与殷亦禅成亲? 她宁愿自己与碧霄换一具身体,也不想成为什么狗屁皇妃。 这几日,她再也不能单独在房中吃饭,兰贵妃说是要好好教导教导她,免得在外头丢了三皇子的脸。 偏偏孟小梳是个倔性子,该怎样依旧怎样,丝毫不给兰贵妃台阶下,把兰贵妃气得做不得声。 兰贵妃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派了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地监视着孟小梳动静。 她实在想不通,孟茜心好歹是孟家的大小姐,孟家破落之前,地位何等尊贵?那孟老爷也是个体面人,怎么教出来的女儿,这般上不了台面? 眼看大婚在即,孟茜心若是在婚宴上闹出了什么笑话,她这个当婆婆的,脸上也无光。 再者说,她根本不愿让孟茜心成为殷家儿媳,其一,这人太有主见,不像女子,倒像男人,今后定是不好拿捏的;其二,儿子殷亦禅似乎对她很是用心,常言道“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兰贵妃很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她倒宁愿殷亦禅娶的,是碧霄那个狐媚子,至少那狐媚子,比孟茜心听话得多,不会处处与自己对着干。 可惜皇帝下旨赐婚,她干涉不得,思来想去,用过晚膳之后,就命人将碧霄带到了面前。 碧霄的两只眼睛,肿得活像樱桃,行了个礼之后,就垂着头不说话了。 兰贵妃有些不满她的表现,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客人,说道:“碧霄,这是陈都尉和陈夫人,他们见你无父无母,很是可怜,想要收你为干女儿,你看如何?” 碧霄抬眼看了看那都尉和他的夫人,木然点点头:“碧霄全听娘娘的。” 陈都尉和陈夫人,看着眼前这干干瘦瘦,面容呆滞的女子,大眼瞪小眼,心中都有些不满——不是都说,三皇子收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吗?怎么竟是这幅模样? 不过一想起来之前,兰贵妃托人告诉他们的话,他们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从今日起,你就有了姓氏,姓陈。本宫养了你二十多年,早将你看做了亲生女儿,只是不便收你为干女儿,真是可惜……”兰贵妃抚摸着碧霄的手,一脸的疼爱。 碧霄不知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嘴角扯出一丝笑:“娘娘仁慈,碧霄很是感激。” “之前本宫眼拙,没看出那田绯云,就是孟家遗女孟茜心,还想要撮合你们二人。今日本宫叫你来,是想做主,让你嫁给禅儿,也算是一表歉意。”兰贵妃接着说,话未说完,就感到手中的那柔若无骨的青葱玉指轻轻一颤。 碧霄此刻的惊诧,简直无法言说:“嫁……嫁给三皇子?这是真的吗?” “可惜只是个侧妃。”兰贵妃哀哀地叹了口气,一脸的关切,“皇上下旨,让禅儿与孟茜心成婚,本宫这个当母妃的,实在是不好说什么,不能让你的位置高过她,真是委屈你了……” 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要不是怕那孟茜心尾巴翘上了天,想找个人压制压制,兰贵妃怎会让碧霄上位?在她看来,碧霄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能嫁给皇子,简直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做梦都求不着的好事。 正因为碧霄无父无母,太过卑贱,即便是当侧妃,也有些于情于理不合,所以她才将这陈都尉夫妇叫来,让他们收碧霄为干女儿。 兰贵妃看了一眼看陈都尉,陈都尉识趣地带着夫人告退了。 兰贵妃脸上依旧是挂着浅笑,瞧着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碧霄。 碧霄立刻跪倒在地,感激道:“娘娘简直是天上的菩萨,碧霄能嫁给三皇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别说这些好听的,本宫希望你能早日为禅儿诞下子嗣,不要被孟茜心欺辱,你懂了吗?”兰贵妃问。 碧霄一愣,兰贵妃这似乎是会替自己撑腰的意思,连连点头道:“碧霄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兰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孟茜心无非是仗着有禅儿的宠爱,所以才为所欲为,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禅儿年纪还轻,将来免不了三妻四妾,新鲜面孔见得多了,也就腻了旧面孔,这道理,你是知道的。” “碧霄明白。娘娘是三皇子的母妃,三皇子定是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娘娘,一生一世都敬重着娘娘,我们这些当媳妇儿的,自然也要孝顺娘娘,不能眼比天高,得了宠爱就得意忘形。”碧霄低眉顺眼地说。 兰贵妃笑了笑,挥了挥手:“懂了就好,懂了就下去吧,五日之后,你会同孟茜心一同过门,到时候可别丢我的脸。” 碧霄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满脸的喜色,两只红肿的眼睛,泛出亮晶晶的光。 孟小梳若是知道,她们二人方才说了些什么,只怕会要笑疝气——殷亦禅何时宠爱过她?她与殷亦禅之间,无非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只不过因为玲珑坠的缘故,这关系显得有些暧昧。但怎么说,也和兰贵妃口中的“宠爱”沾不上边。 此刻,她正在花园中侍弄着前几日种下的草药。 那些药苗已有一指高了,绿油油的,很是惹人爱。 “枯叶草啊枯叶草,快些长,快些帮我忙。”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慢慢浇水,神色很是悠然。 (本章完) 第112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112章 男女授受不亲 一人行到孟小梳身后,张口说道:“孟姑娘,夜已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知道了。”孟小梳点点头,听出是碧霄的声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已恢复了原来的打扮,眉目淡淡,下巴尖尖,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看得碧霄一阵发愣——这人居然这么美? 孟家大小姐孟茜心的名字,碧霄是听过的,只不过孟茜心是大家闺秀,常年养在闺中,不轻易外出,因此碧霄一直没有见过。 而这几日,孟小梳一直都被皇帝派来的御前侍卫,和兰贵妃的两个婆子严加看管着,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她卸去伪装之后,碧霄见她的第一面。 “听闻孟姐姐要当皇妃了,妹妹一直没有机会道一声恭喜,实在是有些失礼,还望姐姐不要计较啊。”碧霄笑着说。她的模样本就好看,脸上挂着笑,更是十分养眼。只不过这笑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说不清了。 孟小梳听着她这一声“姐姐”,头皮就不由自主地麻了一阵:“你还是叫我孟姑娘吧。” “是,孟姑娘。”碧霄点了点头,样子很是乖巧。 孟小梳忽然觉得事情有点古怪,据她的观察,这碧霄不是一直对殷亦禅芳心暗许吗?为何听到这一消息后,丝毫没有妒忌之意? 事出诡异必有妖,孟小梳暗暗对这人提防了几分,说道:“前阵子贵妃娘娘说要给你我赐婚,在这件事上,我对你有所亏欠,实在是抱歉了。” 赐婚?能赐婚的,只有皇上和皇后吧?当时自己就该猜到,兰贵妃这话或许有假。碧霄摆了摆手,脸上笑意依旧:“此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毕竟你也有自己的苦衷。” 孟小梳看着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前阵子,碧霄一直是一副极为软弱的模样,今日却是好像翻身做了主人,说起话来,那神色,那语气,都和兰贵妃有几分相似。 “你不计较就好,你年轻貌美,又讨贵妃喜欢,将来一定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孟小梳说。 碧霄听着这话,心中更是得意——用得着找吗?贵妃刚才就已将我许配给了三皇子,到时你就等着睁大眼睛看好戏吧! 看着碧霄喜上眉梢的模样,孟小梳微微蹙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碧霄又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在为姐姐高兴。” 孟小梳知道她心里决计藏着秘密,但又懒得多问,淡淡地“嗯”了一声,与她随口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收拾了浇水的壶子,和松土的铲子,抬脚往房间走。 换下身上的脏衣裳,她洗漱一番,关上了灯,坐在黑暗中,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在孟山降雨和发放丹药之后,玲珑空间的植物,较之前繁茂了不少,水木二老之前就告诉过她,功德已经累积到了足以唤醒第三位老人的程度,但孟小梳迟迟没有唤醒,余下的有金、火、土三位老人,她不知该唤醒哪一位,索性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做决定好了。 只不过,她好奇的是,为何自己在龙床一事上,陷害了皇后和那徐国丈,使得徐家被株连九族,玲珑空间却仍未闭合? 水老人第一个看穿了她的想法,说道:“皇后一声作恶多端,害死了不少嫔妃和皇子,徐国丈也是欺上瞒下,手中有不少人命案,你将他们除去,算得上的好事一桩。” “可之前,我断了赵婶和黄叔的姻缘,赵婶向来毒辣,不是什么善茬,为何玲珑空间还是关闭了好几日?”孟小梳问。 “那是因为她并不算什么大恶人,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即便做了,也没能做成,好比放火用烟熏你的那日。”水老人解释说。 木老人皱眉反驳道:“不对,那婆娘一脚踹塌了房子,把王老太埋在了下边,这难道不算坏事?玲珑空间之所以只关闭短短几日,正是因为这赵婶是个恶毒的人,若她不是,只怕关闭的时日会更多。其实,如果你能终止她作恶,比如用某些方法,让她的心性发生改变,从此再也不干坏事,便能算是一桩功德了。” 孟小梳转念一想,问道:“也就是说,我借皇帝之手,除去了皇后和徐国丈,其实是终止了他们作恶,所以可以算作功德?” “这是当然。”木老说。 孟小梳看了一眼水老人,又看了一眼木老人,点头道:“木老说得有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两位老人,在某件事上持不同的看法,为何都是天地之灵,却意见不一呢? 水老人叹了口气:“孟丫头啊,你这是嫌弃老夫了?” “嫌弃你,就不会给你带这个了。”孟小梳从怀中掏出一包金丝酥,丢给水老人,“说说看,你方才为何与木老想的不一样?” “木老头是第二个出现的,你唤醒他,比唤醒我,花的功德多得多,他自然也就比我能耐大,头脑灵光。”水老人一边吃金丝酥,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水老人一说完,木老人就对孟小梳说:“小梳女娃……你常给这个老东西带吃的,能不能给老头我也带点?” “这是当然,我之前竟一直忽略了……”孟小梳忽觉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无妨,嘿嘿,老头我喜欢喝酒,下次你带两坛好酒来就行。”木老人笑眯眯地说。 “喝酒?”孟小梳想了想,惜宁宫中似乎没有什么酒,只不过皇宫如此之大,若说是自己想喝,托那些御林军,弄几坛子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几日,她同御林军混得很熟,熟络到让兰贵妃恨不得求皇帝,把他们撤走的地步——一个即将出嫁的名门闺秀,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怎能如此肆意妄为,居然日日同男子有说有笑、打拳踢脚? 之所以会打拳踢脚,是因为孟小梳即便在宫中,也不忘了勤练武功。毕竟求人不如求己,有一身好功夫,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而那些御林军,个个都是好手,对练起来很是过瘾,短短几日,就让孟小梳的武艺精进了不少。 (本章完) 第113章 如何要人 第113章 如何要人 可此次,孟小梳不是来说这些的。 如今,她身在宫中,事事都要小心谨慎,身边又没有个能信任的,总有些举步维艰之感。 “水老人,木老人,你们能不能出空间,陪在我身边?”她问。 “这……以你现在的功德,可是可以,只不过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以什么身份出现的好?”水老人问。 的确,若他们是十来岁的女子,或者年纪已老的婆子,进入皇宫倒还容易几分…… 孟小梳思忖片刻,问道:“我在外头的时候,你们能不能用水墙,瞧一瞧四周的情形。我是指,那些我看不见、听不着、不晓得的事。” “可以,整个皇宫发生的事,我们都能看到,”水老人点点头,面上浮现一丝狡黠的笑意,“只不过……这要花我们两个老头子不少功夫,下次,你可得多带些金丝酥。” “还有好酒。”木老人插嘴道。 “好,金丝酥和好酒都不会少。”孟小梳看着他们老顽童似的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今后别的地方,若是发生了什么与我有关的事,你们记得要及时提醒我。” 她与这两位老人心意相通,如果真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只要两位老人用心传达,她应该就能感应得到。 可惜水墙只能观察到正在发生的事,无法将时间倒回,不过这也够帮她不少忙了。 想到那花园中的枯叶草,正越长越茂盛,孟小梳就忍不住嘴角微扬。 前两日,她一直忙着照顾那婢女秋涟。 秋涟因为她的缘故,受了两次惊吓,一是她装疯那日,将朱色的花露泼洒在桌上,二是徐国丈被杀之时,刺目的鲜血喷洒了满桌,将桌上酒菜尽数染红…… 秋涟本就不是什么胆大之人,年纪尚小,心性稚嫩,在酒席上大叫出声,差点就被吓成了疯子。 孟小梳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向木老讨了不少安神的丹药,且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的道理,常常抽空去看秋涟,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慰了过来。 一开始,秋涟对孟小梳乔装的“田绯云”芳心暗许,后来得知“田绯云”是个女人扮的,心几乎碎成了饺子馅儿。按理说,她应该恨孟小梳才是,可这几日心性大乱,除了孟小梳,就再没有旁人去看望过她,无论孟小梳对她是同情也好,歉疚也罢,她都认了。慢慢地,也就真心实意地,交了这个朋友。 这一点,倒是孟小梳没有想到的。 不过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而且从秋涟口中,她得知了一个颇为重要的消息。 兰贵妃固然心细如针,但她左防右防,没有防到秋涟这个“疯子”身上。 在她看来,秋涟是即将被送入浣衣局的人,之所以迟迟未送走,是为了彰显她这个当主子的,有多仁爱心软。 兰贵妃本打算再稍稍多“心软”几日,就将秋涟这个无用的丫鬟,逐出惜宁宫,但秋涟偏偏好了起来,说话也不疯,做事也不傻了,她便将原本的念头打消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丫鬟,不经意从兰贵妃与欢颜的对话中,获悉了一个大秘密——兰贵妃正筹谋着,在孟小梳过门的当日,给殷亦禅另立一名侧妃! 对孟小梳这个准皇妃来说,这无异于有人在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古代男子三妻四妾,这本也没什么,虽然她较为反对,但绝不会愚蠢到,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封建社会。可兰贵妃偏要让另一名女子,与她一同嫁给殷亦禅,无需思忖便知,兰贵妃存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心。 孟小梳向来喜欢息事宁人,不愿与人作对,可若有人故意与她作对,她也绝不会客气——既然兰贵妃如此喜欢耍手段,那本大盗就只好舍命陪娘娘,与您一同下一局好棋了! “孟姑娘,你睡了吗?”门外传来秋涟的声音。 孟小梳微微一怔,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早已从玲珑空间中出来了,于是说道:“还没有,怎么了?” “我……我夜里怕得很,不敢一个人睡。”秋涟的声音极小,略微有些颤抖。 “她们还是不愿同你一起睡?”孟小梳皱起了眉头。 自从秋涟被吓之后,那群丫鬟就对她冷言冷语,避犹不及,仿佛她身上附着什么鬼怪。这些,孟小梳都是知道的。可她也知道,每宫的宫女,都是同住一间屋子的,秋涟这“不敢一个人睡”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的? 秋涟似乎猜到了孟小梳的怀疑,小声地啜泣起来:“她们……她们把我的被褥扔到外头来了,说我身上又不干净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叹了口气,打开了门,见她抱着一床被子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毕竟她会变成这样,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进来吧,我屋里宽敞,你可以随便睡,不过只能睡这一晚,如果你还想好好在兰贵妃手底下做事,明天天没亮就得出去。”孟小梳说。 “为何?”秋涟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满脸的不解。 孟小梳不禁有些语噎,自己似乎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这人是真笨还是真笨…… “这么跟你说吧,兰贵妃并不喜欢我,所以不能让别人晓得,你被赶出来之后,是在我这里过的夜。”她解释道。 “可我的确是在你这里过的夜……”秋涟弱弱地说。 孟小梳扶着额头,忽然有些头疼:“兰贵妃要是知道了,难免不会认为,你是我的人。” “可我的确是你的人……难道连你也……连你也……”秋涟的声音因为掺杂着抽噎而变了调,抱着那厚重的被褥,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傻……”孟小梳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被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我迟早是要出宫,住进三皇府的,可你呢,要一直呆在宫中伺候兰贵妃,所以必须与我撇清关系,装作与兰贵妃一条心,否则今后有你好受。” “可我为何一定要呆在宫中?她们都待我不好,你要嫁给三皇子,顺带将我也带走吧……”秋涟哀求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孟小梳心念一动,喃喃道:“我要嫁人,向兰贵妃讨要几个宫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贵妃娘娘不为难你,就不是什么难事,要是为难你……哎,我毕竟是宫女子,什么事都是主子说了算……”秋涟面露难过。 “无妨,我有主意,姑且试一试吧。”孟小梳淡淡笑了笑,从房间一角拖出几个木箱,并在一起摆好,“来,你把被褥铺在上面,我这人不习惯与他人同床,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秋涟擦了一把未干的眼泪,笑得甜甜:“我是下人,有什么委屈的?不用睡外头就行。” 二人一起将被褥铺好了,熄灭了灯。 躺在床上,孟小梳久未合上双眼,皱眉思忖着,该如何想向兰贵妃要人。 如果直说的话,兰贵妃或会为了彰显“贤良淑德”,而准了此事,或会故意刁难自己,即使将秋涟调去做苦差事,也不让她跟自己一同出宫。 若是不直说,就要想个灵活些的法子了,比如让秋涟打听到,兰贵妃准备将何人嫁给殷亦禅做侧妃,然后叫秋涟这几日做事干练些,说几句动听的话,挠到兰贵妃的痒处,争取让兰贵妃把她变成那人的陪嫁丫鬟…… 只不过,这前提是,秋涟得聪明伶俐,机灵懂事,所以……此法应该行之不通。 孟小梳翻了个身,继续想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自己的本领,对外不都表现在治病救人上马?若是谎称,秋涟因为今夜被赶出房间,在外头受了风寒,得了十分棘手的疾病,没有个一年半载不会康复,事情岂不是就习成了? 秋涟是惜宁宫的宫女,惜宁宫发生这种事情,是兰贵妃这个当主子的管制不周,下人们才会欺凌弱小。兰贵妃定不想将此事传出去,十有八九会息事宁人,让孟小梳将秋涟带走。 “木老,我的想法,你听到了吗?”孟小梳心道。 “知道了……深更半夜的,还要麻烦老头我做丹药……”木老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一会儿你来取,或者,我给你送出去也成,夜深人静的,应该没人会看见老头我……” “我去取。”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你这女娃子,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木老人嘟囔道。 没过多久,孟小梳脑海中,就再次传来了木老的声音,她将头藏进被子里,把枕头也放了进来,造成有人睡在里头的假象,然后捏了捏玲珑坠,来到了玲珑空间中。 接过木老人手中的药,她立刻离开了空间,重新回到依旧温热的被窝里,手中的药瓶凉凉的,摇一摇,分量似乎很足。将药瓶塞到被褥下,她换了个舒服的睡姿,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本章完) 第114章 秋涟重病 第114章 秋涟重病 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不知过了多久,孟小梳隐约听到个声音,在唤自己的名字。揉揉眼睛,悠悠醒转,她这才发现那声音并非来自耳畔,而是来自脑海。 唤她的人是水老,语气有些急促。 窗外,天还未露鱼肚白,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孟小梳一惊,睡意眨眼就消失不见,心道:“水老,怎么了?” “快起来,叫那秋涟睡到外头去,一会儿宫女都出来了,你的计划可就失效了。”水老人说。 原来如此……孟小梳舒了口气,谢过了他的提醒,起身叫醒了秋涟,给她吃了昨夜从木老那儿拿来的药丸,并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叮嘱她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 秋涟点头答应,搬着被褥出去了。 孟小梳伸了个懒腰,钻进被窝,继续呼呼大睡,不多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是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想来应该是事情成了。 待日上三竿,有人敲开了孟小梳的房门。 来的是欢颜,语气十分急促:“孟姑娘,不好了,秋涟出事了,太医束手无策,请您务必去看一看。” “哦?”孟小梳装作十分惊讶,起身匆匆穿好衣服,也不洗漱,就这么走出了房门。 欢颜领着她,往宫女们的住处走。 那房间外头,围了一圈宫女太监,见孟小梳来了,立刻让出了一条道。 房中有些阴暗,采光不好,又不怎么通风,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味。秋涟的床,在较为靠里的位置,此刻她躺在床上,瑟瑟发抖,额前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孟小梳不动声色地替她把了脉,抬起头,面色十分严肃:“她怎会病成这个样子?” “还……还有救吗?”一名较为年长的宫女,十分焦急地问。昨夜之事,是她带的头,若秋涟命薄,就这么死了,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债,只怕要归到她的身上…… “说不准。”孟小梳面露忧虑,摇头叹气,装得像模像样,“她本就体虚,身上有很多病,早有已冒出了苗头,这次又受了风寒,病上加病,只怕性命堪忧啊!对了,昨夜也不是很冷,她怎会受的风寒?” 那几个在惜宁宫当差的宫女,一听这话,就都急了。 “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们把秋涟轰出去!”一名宫女指着之前问话的那人,气急败坏地说。看样子,是想找到个担罪的,将责任都推卸干净。 “怎么回事?谁要将秋涟轰出去?”孟小梳假装疑惑地问。 “是她!昨夜我们睡得好好的,她非要说秋涟前几日是撞了邪,才会被吓成那副样子,要我们把秋涟赶出房间,不让她睡在这里。”另一名宫女也指着那年长宫女的鼻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 “对,就是她!” “是她把秋涟害成这样的!” “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心肠这么歹毒,居然想害秋涟的性命,人家秋涟招她惹她了?” “啧啧,要是秋涟有什么三长两短,贵妃娘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即便没有什么三长两短,也不能轻易放过她。” “没错!” 那年长宫女见墙倒众人推,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叫我害的秋涟,难道你们就没有份儿?之前说秋涟撞了邪,身上不干净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吵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那人正是这阵子,一直跟在孟小梳身旁的,两个婆子中的一个,是兰贵妃娘家的,不算是宫里人。但因深受兰贵妃的信任,在惜宁宫颇有地位,一般人都不敢招惹。 按理说,嫔妃是不能随意让人进宫的,但兰贵妃是除皇后之外,皇帝最宠爱的,所以那两个婆子、甚至孟小梳之前女扮男装的“田绯云”,入宫都没受什么阻拦。 如今皇后已被扳倒,后宫就数兰贵妃得宠,就更不会有人敢说闲话了。 “回孙婆婆的话,是这佩春将秋涟给害病了。”一名宫女说。 佩春显然就是那较为年长的宫女,知道事情严重,已是脸色发白,怕得有些发颤。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给说了一遍,那孙婆婆听了,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毕竟在惜宁宫发生了这种事,若是别宫那些个有心的,添油加醋地说了出去,兰贵妃只怕会要背上一个“管束不周”的罪名。 “你跟我来!”孙婆婆指了指佩春,而后冷冷扫视众人,“都给我散了,围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用做事了吗?”眼角的余光瞟到孟小梳时,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孟姑娘,老奴早就听闻你医术高超,这秋涟就拜托你了。” 孟小梳自是点头答应,当即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一本正经地开起了药。 昨夜,木老人已将药方告诉了她,只要煎服两三次,就可药到病除,但好了之后,脸上仍会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就好像依旧大病未愈。 写完之后,她正要叫几个丫鬟,拿方子去太医院取药,门外忽然来了个人。 这人身着藕色长裙,飞仙髻,妆容淡雅,乍一看,好似二十来岁的妙龄少女,仔细一瞧,那眼角却是有了细细的皱纹,双鬓也是有些白了。 这人正是兰贵妃,为了彰显心善仁慈,不惜亲自到这阴暗的下人房中探病。 “娘娘吉祥。”几个宫女立刻跪地。 而孟小梳,只是浅浅行了个礼。 “都起来吧。”兰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这孟茜心眼下还不是她的儿媳,即便今后成了她的儿媳,见到她这个身为贵妃的婆婆,也是要行跪拜之礼的。 可据下人说,孟茜心在皇上面前,也不曾跪过,说是膝盖有旧疾,若是跪拜会疼痛无比。连皇上都没计较,她这个当贵妃的,自然也就不好计较。 “茜心,秋涟怎么样了?”她缓缓行至床前,弯下腰身,伸出纤纤玉手,去探秋涟那汗津津的额头。 (本章完) 第115章 窗外的脚步声 第115章 窗外的脚步声 这一举动,引得四周的下人纷纷小声议论,说的无非都是兰贵妃菩萨心肠,待下人极好。有觉得她做作的,悄悄将想法藏在了心底,既不敢明说,又不敢暗说。明眼人谁都知道,这后宫今后将是兰贵妃的天下,胆敢说她坏话的,都是找死。 虽然她的儿子是个傻子,但有着皇上的宠爱,今后能再怀上龙种也说不定…… 秋涟吃力地睁开双眼,见是兰贵妃,急忙挣扎起身,想要跪下行礼。 “不必了。”兰贵妃恬然一笑,替她捻了捻被角,“好好休息。” “娘娘身娇体贵,这里阴暗潮湿,呆久了怕对身子不好,还是请回吧。”孟小梳道。 此刻,她微微低着头,没人瞧得见她挑起的眉梢——演戏就演戏,但要懂得该收场时就收场的道理,久在这里恶心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兰贵妃施施然站起身,分明已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却是比十七八岁的少女还要动人:“来人呐,吩咐御膳房,这几日多给秋涟做些好粥。”接着,又对那几个与秋涟同住一屋的宫女说:“若有人仗着年纪大、入宫久,就欺凌弱小,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 “这是当然……”那几个宫女点头不迭。 “对了,贵妃娘娘,秋涟身子弱,这病需要好好调养,没有个一年半载,只怕痊愈不了。治病的法子,宫里宫外只怕都没有人比我懂。再过几日,就是三皇子与我成亲的日子,干脆就让这秋涟随我一起嫁过去好了。”孟小梳说。 “这……”兰贵妃眸中闪现一丝疑惑,“倒不是本宫不想遂你的意,只不过陪嫁丫鬟是有讲究的,须得选健壮能干的,秋涟如今正在病中,当你的陪嫁丫鬟只怕不妥。” 孟小梳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皱起眉头,装出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兰贵妃见她如此,心中更是狐疑,问道:“茜心,你若真有什么隐情,明明白白说出来,本宫或许会答应你。” “其实……昨夜秋涟来找过我。她抱着被褥,想在我房中借宿一宿,可我……”孟小梳咬了咬嘴唇。 “可你没有答应?”兰贵妃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孟小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似乎很是懊恼。 “原来秋涟是因为她,才病成这样的……”一名宫女小声说。 众宫女压低嗓门,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那她方才还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啧啧,真能装。” “可不是吗?” “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妃……” “嘘,小声点儿……” “那本宫就准了。”兰贵妃说。 众人的议论,她很是受用。京城之中,待嫁的良家女子如此之多,身份地位配得上殷亦禅的也不在少数,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识大体,懂礼仪,低眉顺眼,温良贤淑?偏偏她的准儿媳,是孟茜心这个痞里痞气,不懂礼仪的,不仅性子不好,就连身份也上不得台面,居然是乱臣贼子的女儿…… 她实在想不通,皇上为何要把这样一个女子,嫁给禅儿。 当然,在她心中,皇上是怪不得的,要怪只能怪孟小梳,尽管孟小梳也并非自愿。 若是晓得殷帝会打这个主意,孟小梳还不如不对皇后下手的好,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或许,这是某一种形式的因果相报,因为之前将皇后与徐国丈扳倒,所以如今,她必须面对这不想面对的命运——与殷亦禅成亲。 扪心自问,真是不想吗? 偶尔想起,她心中似乎会涌起一丝窃喜。尽管她努力告诉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是那两颗本为一对儿的玲珑坠,相互感应所形成的,而不是她真正的想法,可有些时候,仍是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殷亦禅? 可怕的是,有些事情永远是当局者迷,自己的心,往往自己最看不清。 她不能讲这心事讲给他人听,毕竟身旁暂时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而水老人与木老人……还是算了吧,他们定是希望自己嫁给殷亦禅的,这样一来,两颗玲珑坠便能融合。 这算是什么事?玲珑坠只不过是个物件,偏偏要与自己的一生幸福牵扯在一起。 一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嗤之以鼻。 现在可好,水老人与木老人的阴谋终于能够得逞,两颗玲珑坠眼见就能融为一体……不如,待玲珑坠融合之后,自己就悄悄离开三皇府,离开这京城。 皇后、太子全都被废,大仇算是报了一半。殷帝年老,除了皇后所生的三子之外,膝下还有三子。八皇子的母妃,原本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不具备当太子的资格,九皇子从小病到大,据推测活不过三十岁,余下的,就只有三皇子殷亦禅了。旁人都以为殷亦禅是个傻子,可他偏偏不是。兰贵妃极有野心,定会将他扶上皇位…… 其实,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做,殷帝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身在皇家,多多少少有些悲剧色彩,妻妾各怀鬼胎,儿子虎视眈眈…… 况且,自己的兄长与父亲,让孟家军悄悄潜入京城,对殷帝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想到这些,孟小梳心中的仇恨,就不再那么盲目。 事到如今,她终于能过得了自己心上的那道坎,将一些一直缠绕着自己的事情抛到脑后。 今后去哪儿呢?不如就去孟山吧,弟弟在那里,王老太、张大姐、黄叔也在那里。不知赵菱菱蛇毒入脑,变得痴呆之后,日子过得如何。还有那山南县的方知府,不知他发现,自己给他的那十颗丹药,一夜间变得一文不值之后,会怎样怒火攻心…… 至于段一明,他不是说,要进京来找自己吗?不晓得段泰过世之后,是否变得成熟了一些。 “孟姑娘……你在想什么呀……”床上的秋涟,有气无力地问。 孟小梳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我在想,今后该作何打算。” “孟姑娘,谢谢你。”秋涟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虽然病了,但总算能够离开皇宫。” “你的病,很快就会好。”孟小梳摸了摸她的额头,“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我知道。我虽然笨,但心里清楚,这宫里,只怕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好。”秋涟的声音有些沉闷,眼圈有些发红,“我不机灵,不谨慎,比不得别的宫女。” “不机灵有什么不好?”孟小梳苦苦一笑,“只有想得少,才容易过的高兴。再说了,人都是会变的,你若是想要变得聪明,跟着旁人学就是了。你年纪还轻,只要多几个心眼,没有学不会的事。” 秋涟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不像是十来岁的姑娘家……” 孟小梳愣了愣,笑着说:“怎么会?应该是因为父母双忘之后,我颠沛流离了不少时日,比旁人经历的要多一些,所以才会给你这种错觉。” “或许吧……”秋涟说着,忽然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呀……我竟忘了……我都是您的丫鬟了……今后再不能称呼您为孟姑娘……” 孟小梳虽不计较这些,但若是不按着规矩来,只怕兰贵妃和那两个婆子,又要念叨自己了:“好吧,你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是,三皇妃。”秋涟正儿八经地说。 “还说你不机灵,这么快就学会调侃我了。”孟小梳撇了撇嘴,挑了挑眉,“依我看,只怕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然不会有这个力气说笑。” 说着,上下其手挠起了秋涟的痒痒。 秋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求饶:“哎呀,三皇妃,奴婢不敢了,不敢了……” 窗外,一阵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孟小梳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前,“嘘”了一声。 秋涟赶紧闭上了嘴,不再作声。 那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兰贵妃年纪已大,脚步没有这么轻灵,况且每每出来,身旁都跟着三五个宫女、婆子,所以她第一个就能排除。 而那两个兰贵妃从娘家带来的婆子,个个肩宽体胖底气厚,走起路来声音较大,因此更不可能是她们。 至于宫女、太监嘛,一个个都有事要做,绝不会这般清闲,走得如此缓慢。 除了贵妃、宫女、婆子、太监,惜宁宫还有一个人,这人身份特殊,自小在三皇府长大,与三皇子可谓青梅竹马,既不是奴婢,又不算不上主子。 这人,就是碧霄。 “谁在听墙角呀?”秋涟小声问。 “不是在听墙角,而是恰好路过。”孟小梳柳眉微蹙,想了想,问道,“近来,惜宁宫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不同寻常的事?”秋涟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听贵妃提到过什么人?”孟小梳接着问。 兰贵妃要给殷亦禅立侧妃,惜宁宫绝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本章完) 第116章 怎么办?劫亲! 第116章 怎么办?劫亲! “哦!我想起来了!”秋涟一拍额头,“贵妃娘娘前两日提到过一个人,似乎……似乎姓陈,名叫……名叫都尉。” “都尉是官职,不是人名。”孟小梳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她,宫女虽然身在后宫,不得过问朝政,但官职总是听说过的吧? 秋涟笑了笑,面色有些尴尬:“我就说,之前好像在哪儿听说过‘都尉’一词。” “兰贵妃还说了什么?”孟小梳问。 秋涟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记不得了。” “嗯,你好些休息吧,一会儿药就来了,喝了药,你的病症会慢慢消失,但面色仍会有些苍白。记得,要装出虚弱的样子,千万不要让人看出,你的病已好。”孟小梳提醒道。 秋涟点点头:“其实……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只是说了这么久,口有些渴。” “这是当然,我当然不会让你吃苦,之前给你的药,药效并不大。”孟小梳起身倒了杯茶,端到她的嘴边。 秋涟连连摇头,怎么也不肯让她喂,非要接到手里自己喝。喝完之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说道:“皇妃,您这是折我的寿……” “一会儿孟姑娘,一会儿皇妃,一会儿‘你’,一会儿‘您’。”孟小梳将茶盏放到一旁的小桌上,笑道,“以后没有外人在,你就叫我孟姑娘好了。” “是。”秋涟应了一声,抿嘴笑了笑,嘴角弯弯,眼波流转。 她的容貌算得上中等偏上,比不少宫女好看许多,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之她脑子不够灵光的缘故,才会常被旁人欺负。 “你以后少说些话,少说多听,多多琢磨别人是怎么行事为人的。”孟小梳说。 “为何要少说话?”秋涟有些不解。 “言多必失,不多嘴总是没错的。”孟小梳解释道。 “好,今后秋涟一定不会让皇……哦不……孟姑娘失望。”秋涟挠了挠头,及时改了口。 “还有,我没进门之前,不得称我为皇妃。”孟小梳接着说。 眼见秋涟又要张口问为何,她抢先说道:“不许问,不准叫就是不准叫。” 秋涟见她面色认真,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言语间,一名宫女端着药进来了:“咦,孟姑娘,您还在这儿?” “闲来无事,与秋涟聊了几句,正准备走。”孟小梳说着,起身离开。 按照木老说的,秋涟喝下那药之后,应该就能痊愈大半,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五日之后,是她与殷亦禅成亲之时。 该死的玲珑坠,所为的“成亲”,是仅指拜堂,还是指…… 她叹了口气,同时也听到了不远处另一人的叹息。 那人一身绿裙,站在一片秋菊之中,倒是别有一番情境。 “碧霄?”孟小梳唤了一声。 碧霄回过头,朝孟小梳行了个礼:“孟姑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家了?”孟小梳问。 “姑娘说笑了,碧霄哪有家?”碧霄笑得有几分苦涩。 “三皇府不就是你的家?”孟小梳挑眉说道。 “三皇府,如今是三皇子的家,将来是孟姑娘的家。”碧霄不动声色地纠正道。 孟小梳何等的眼尖,立刻就看出她的面色有些古怪。 碧霄喜欢三皇子,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知道自己与三皇子的亲事之后,她躲在房中,足足三日不肯出门,日日以泪洗面,茶不思饭不想。第四日,却忽然变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该笑时笑,该说时说,一点都不像之前那般心灰意冷。 孟小梳觉得有些疑惑,恰好那时正忙着照顾受了惊吓的秋涟,因此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想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再者说,碧霄此刻的脸色,虽然略微有些惆怅,但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孟小梳双目微微眯了眯,忽然明白了什么,说道:“自然是你的家,你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宫里,就算贵妃娘娘准,三皇子只怕也不会准,少了你,他就像缺了一块肉,想必这短短几日,就已很是难熬了。” 碧霄听了这话,心里高兴,脸上丝毫不敢表露,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孟姑娘这是在笑话碧霄……” 孟小梳心知她在窃喜,却也不点破,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园中秋菊遍地,散发出淡淡幽香。 兰贵妃是个爱花之人,种的菊花品类繁多,绿翠、涌泉、粉如意、八弘清姿、芳溪秋雨……一眼望去,花团锦簇,耀人眼目。 孟小梳伸手去折一支开得正盛的粉如意,忽然瞧见不远处的藤廊后,有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谁?”她放下手中的花,神色一凛。 这人好高的武功,自己的感知超乎常人许多,他竟也能躲在暗处不被发现,若不是采菊时不经意看见,自己只怕一直都不会察觉。 那人见被发现,立刻朝惜宁宫外头掠去,其轻功之高,不在孟小梳之下。 难道是殷帝身边的那个灰衣人? 孟小梳没有去追,一来,她追不上;二来,若真是殷帝的人,即便追上了,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 只不过,殷帝为何要派人来监视自己,难道有那么多御林军,悄悄把守在惜宁宫周围,还怕自己熘了不成? 这边,孟小梳狐疑地猜测着,那边,顾致远脱下身上便于行走的短衫,眉头紧蹙。 “九爷,孟小梳真要嫁给三皇子,你准备怎么办?”李无涛问。 顾致远脸色铁青,良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劫亲!” “九爷,你是被气糊涂了吧!”李无涛怕就怕他一急之下,做事不经过脑子,“怎么劫,拿什么劫?你如何确保她一定会跟你走?” “当然会!”顾致远愤愤拂袖,换了身平日常穿的衣裳,在房中踱来踱去。 李无涛见气得主子这幅模样,自是恨得牙痒痒,只差没冲进惜宁宫,将孟小梳抓出来处以挠脚底之刑。 顾致远性子向来温和,从没像今日这样恼怒过。 确切地说,是从没有人,能让他如此恼怒过。 (本章完) 第117章 出恭入敬 第117章 出恭入敬 此时,孟小梳正百无聊赖地闲逛。 事实上,她逛得不是那么闲。身后跟着一帮佩刀的御前侍卫,能闲下来才怪了。前几日,她一直忙于照顾秋涟,没有踏出惜宁宫一步,因此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今日出了惜宁宫,带着这么一串长长的“尾巴”,被宫女、太监们探头探脑地瞧着,才感到颇为怪异。 “你们能不能不跟着我?”她问。 侍卫们一齐摇头。 虽然孟小梳近来手痒,与他们都交过手,聊得也较为投机,但这种事情,实在是不能通融。毕竟这是奉了殷帝之命,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小则挨板子,大则掉脑袋,不是闹着玩的。 “那你们就跟着吧。”孟小梳抬脚就往前走,却不是继续逛花园,而是往一处宫殿走,身形灵活如猴,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站住,快站住!你去那里干什么!”侍卫们急了,都想要冲将进去,但抬头一看宫门上的字,就都退了回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有三急,我要出恭入敬,怎么,难道你们也要来?”孟小梳回过头撇嘴道。 侍卫们停住脚步,急得团团转: “出恭?这……这可怎么办?” “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嘘,我们不说,有谁会知道?反正这地方闯不得,待她出来,再从长计议……” 孟小梳穿过长长的回廊,左找右找,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方便的地方。 说来也怪,这不知是哪个嫔妃的住处,居然没有一个下人,若不是因为,鼻子生来较为灵敏的缘故,她不知要找到何时才能找到一间厕所。 古人管厕所,叫便所、毛司、灰圈、茅厕、茅坑……也不晓得这宫中之人,是怎么称呼的。 她解决完三急,刚一出来,就撞见一个人。 那人被撞了个满怀,看清孟小梳的面容之后,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淡淡惊疑:“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孟小梳上下打量他,这人五官并无出众之处,眼睛不大,鼻梁高高,下巴稍宽,额头上有细纹,看起来十分憔悴,那眼神极为幽深,让人猜不出年龄,既好像已有三十出头,又好像只有二十五六。 孟小梳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脑袋中陡然闪过一个影像,她眉头一蹙,记起了这人。 来京时,她与殷亦禅曾同住过一间客栈,那日,恰好是吴妙心被杀之日,因此她印象较为深刻。 当时,客栈中除了乔装打扮的她与殷亦禅,还有坐在火炉边烤肘子的顾致远。另外一些,则是陌生人,从言谈举止来看,似乎不是普通百姓。当时,她就有所怀疑,但因为急着赶路的缘故,所有没有多想,更是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见到那些陌生的面孔。 眼前这人,正是那日见过的白袍男子,也是那群人的头目。 “闯入干宁宫,却不知我是何人?”男子冷冷一笑,不知为何,觉得面前这人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是何时见过。 “你是……”孟小梳皱眉问道。 “我是七皇子。”白袍男子说。 联想起那日客栈之事,孟小梳不禁起了疑心,不动声色地说:“原来是废太子,初次见面,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这“废太子”三字,无疑是在提醒七皇子殷天启,他如今只不过,是个被软禁在宫中的戴罪之人。 孟小梳对这人,没有丝毫同情。殷帝当初下旨抄孟家,是因为有所顾虑,害怕孟家谋权篡位,起兵造反,这个理由,孟小梳虽不能够接受,但多多少少可以理解。而殷天启,却是不同,他之所以会在殷帝面前污蔑孟家,说孟家要扶持三皇子殷亦禅,是因为孟家向来中立,不为他与皇后所用。 不能为之所用的,难道就是敌人,非要铲除不可? 这一观点,孟小梳不敢苟同。 她只恨自己不能让殷天启人头落地,为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 似是察觉到了孟小梳目光中的杀意,殷天启脸上疑色更深:“既然是初次见面,为何盯着我看如此之久?” 孟小梳这才回过神,挑了挑眉,地移开目光:“民女无知,不懂礼数。” 话音一落,忽觉有一物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低头一看,竟是殷天启的手指。 他的手指有些冰冷,让孟小梳觉得极不舒服,仿佛那不是手,而是一条阴冷腻滑的蛇,于是后退几步,躲了过去。 “真是因为这样?”殷天启问。 孟小梳知道,他之前既然能当上太子,定是有些头脑的,不是能轻易瞒过之人,淡淡笑道:“说起来,民女能有今日,全是七皇子的功劳。” “说说看。”殷天启听出她话中有话。 “我是孟茜心,七皇子应该从未见过我,但我却常常听人说起七皇子,说七皇子宽宏大量,礼贤下士,文武双全,机智过人。”孟小梳无不嘲讽地说。 “孟茜心?”殷天启自然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后半句上,“原来是你,我听说,你要嫁给殷亦禅了。” “没想到七皇子如此不懂礼数,三皇子比七皇子年长,按理说,七皇子应称他为哥哥,而不是直呼其名。”孟小梳纠正道。 “如果没记错,你方才见了我,并未行礼。如此不懂礼数,却口口声声要求他人懂礼数,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殷天启说。 “你贵妃皇子,而我只是乱臣贼子,难道皇子能与乱臣贼子比?”她的声调微微一扬,没等殷天启插嘴,就继续说道,“哦……对了,如今你被软禁在干宁宫,地位比我高不了多少。” “所以你就来嘲笑我?”殷天启面色始终不变,丝毫没有被激怒。 又是一个面瘫,殷家的面瘫为何如此之多…… “不要太自以为是,我是来出恭入敬的,不是特地来嘲笑你的。”孟小梳撇嘴道。 “出恭?”殷天启笑了笑,“皇宫如此之大,别的地方不去,偏要来干宁宫,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本章完) 第118章 动了胎气 第118章 动了胎气 孟小梳也觉得,自己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偏偏她所言确是事实,并非胡编乱造。 直视殷天启深不可测的双眸,她淡淡说道:“有时候,真话比谎话,更让人觉得可疑。” 殷天启正要张口,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哀嚎。 他神色一紧,抬脚朝那边走去。 孟小梳紧跟其后,听到哀嚎的一瞬,水老人告诉她,为玲珑空间积攒功德的机会,似乎又出现了。 有机会固然是好事,她近来早已憋得发慌,只想找些事做。可这里是皇宫,既没有赵菱菱在背后使阴招,又没有赵春芳添油加醋嚼舌根,她实在是不知该做什么事。想来想去,去御膳房偷吃的,是秒事一桩,说不定还能像洪七公那样,学到一些做菜的妙招,只可惜身后总是跟着一串长长的“尾巴”,好比一群恼人的苍蝇,怎么摆也摆不脱。 眼下,她虽然进入了干宁宫,但只要一出宫门,那些御前侍卫就会一拥而上,再次将她牢牢看住。至于爬墙、走后门之类的,之前她不是没有试过,只不过她能想到,那些侍卫也能想到,试来试去全做了无用功。 侧耳细听,那不远处的哀嚎,应该是一名年轻女子发出的,一声接一声,叫得越来越凄厉,听起来甚是渗人。 殷天启很快就循声来到一间房前,看到孟小梳跟在身后,不由得双眉紧蹙:“你来干什么?” “帮忙。”孟小梳回答道。 “你觉得我会信你?”殷天启推门而入,将她关在了外头。 “不信便不信,那我走了。”孟小梳撇撇嘴,只要肯留心,积攒功德的机会时时都有,她可不愿剃头挑子一头热。 房中传出殷天启的焦急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动了胎气了!”一个女人仓皇失措地说。 孟小梳停住脚步,站在不远处看起了热闹。 房门开开合合,里头的人进进出来,原来方才没看到仆人,是因为仆人们都到此屋来了。 那太子妃,她是听说过的,唤作蔡兰芷,是皇后的侄女,殷天启的堂妹,据说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 真是可惜了一个美貌女子,近亲结婚,也不知会生下什么样的孩子来…… 正想着,一个满手是血的宫女从里头冲了出来,朝外头大声喊道:“快,叫太医!” “可皇上说,不许我们出去呀!”另一名宫女说。 那宫女顿时急了:“蠢材!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许不许?非要闹出人命来才许吗?还不快去!” “是,我这就去叫!”被训斥的宫女转身就往外头跑,一不小心与孟小梳相撞。 好在孟小梳轻功了得,身形一动,及时躲闪,因此只是与她擦了擦肩。 “你是哪个房的,懂不懂规矩?还不快给我滚出去!”那宫女方才被骂,窝了一肚子火,索性全都往孟小梳头上撒。 但她显然惹错了人,孟小梳无聊得很,无聊的人可怕得很,无聊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有人送上门来想要吵架,于是,孟小梳就这么和这名宫女杠上了。 “一个小小婢女,也敢如此嚣张?”她撇嘴道。 “哎呀!还和我强上了?”那宫女显然是个霸道的主儿,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待我们皇后娘娘禁足之期一过,我定要让你好看!” “提醒一句,你们的皇后娘娘可不仅仅是被禁足,而是被废除了后位,贬作了普通妃子,应该要称作婉妃了。你如今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在干宁宫当差,是皇后,哦不,婉妃身边的人?可惜今后,不知是陪婉妃到别宫去,还是留在这里伺候新主子。”孟小梳嘴角微牵,这席话,说得很是嘲讽。 那宫女哼了一声,说道:“只怕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向来宠爱皇后,就连如今的禁足,也未派人看守,恢复后位是迟早的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孟小梳笑得淡淡。 正是这有些漫不经心的笑容,彻底激怒了那名宫女:“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干宁宫放肆,小心,如此出言不逊,皇后娘娘定不会放过你!” “放不放过我,我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再不滚,她不放过的就会是你了。她的儿媳在里头疼得大呼小叫,你却在这里同我争论不休,迟迟不去太医院叫大夫,被她知道了,你难逃责罚。”孟小梳挑眉说道。 “你……”那宫女咬碎银牙,将脚一跺,转身匆匆离去。 孟小梳扭头瞧着她的背影,嗤笑了一声。 若不是怕拖久了,害了那太子妃,玲珑空间会扣掉功德,甚至关闭,她还想同那小宫女再斗一会儿嘴。 在宫中呆久了,人果然是会变得古怪的,这里这么沉闷,她呆了短短几日,就无聊到故意与人吵架,可想而知,其他呆了三五年,甚至十余二十年的人,会是什么心情。 宫女、太监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事、说错话,被打板子,甚至人头落地。嫔妃们则眼巴巴地盼着皇帝临幸,盼着能怀龙种,诞下龙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稍稍软弱的,独善其身,阴险狠辣的,对她人腹中的胎儿下手,闹出了不少不了了之的血案。 这样的生活,偏偏还有人满心羡慕,直想拥有。 眼看着又到了一年一度选秀女的日子,孟小梳真想给那些,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的女子们,科普科普后宫的险恶。 可惜就连她自己,也免不了要涉足其中。 幸好不是当皇帝的嫔妃,而是当三皇子殷亦禅的正妃。 也不知殷帝是老糊涂了,还是故意留了一手,她嫁入三皇府后,若是找到机会悄悄离开,人海茫茫,殷帝能去哪里寻? 耳边的声声哀嚎,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该死,这哪里是动胎气这么简单,分明是要小产了,不晓得玲珑空间会不会因为自己见死不救,而克扣自己的功德。 想到这儿,孟小梳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走了进去,见里头美人,就掩上门,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把这药给她吃了,可保胎儿无恙。不过须得快些,拖久了可就麻烦了。”木老递给她一个小玉瓶,看他那紧张的模样,情况似乎很是棘手。 孟小梳接过药,出了空间,来到那太子妃的房中。 一名年轻少妇躺在绣床之上,不断惨叫,五官变得十分扭曲,很难想象之前是怎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殷天启坐在床边,面色好不焦急,眼角的余光瞧见孟小梳进来了,冷冷说道:“出去!” “放心,我是来救人的。”孟小梳说着,把丹药丢到他手中。 殷天启并未去接,玉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褐色的药丸咕噜噜滚了一地。 “不好了,七皇子,太医们都不愿来!”一个宫女推门而入。 殷天启的脸,略微抽动了一下,语气很是冰冷:“为何?” “他们不肯说,只是找各种借口推辞……”宫女哭丧着脸。 “知道了。”殷天启转目看着床上的人,瞳孔较之前更加幽深。 这女人腹中的胎儿,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殷帝的孙子,殷帝却这般无情。世人皆知“无毒不丈夫”这一俗语,但谁知道,无毒不皇帝,才是最为合适的说法? 一旁的孟小梳,将二人的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在她看来,这应该是太医院的人自作主张。但是不是殷帝授意的,也说不准。如今,皇后的党羽几乎已被诛尽,仅有少数侥幸逃脱。谁也不能确定,这少数人会不会卷土重来,暗中帮助他们的太子和皇后,对皇帝下手? 毕竟殷帝年轻时,之所以能够继位,是因为皇后的父亲徐国丈,也就是当时的徐丞相,对殷帝大力相助。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殷帝处处打压徐国丈,徐国丈也从手握大权的丞相,变成了徒有虚名的国丈,但他的眼线仍是遍布朝野,甚至很多地方官,都是他的学生。 这样的人,用“桃李满天下”五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拥护他的人为数不少,殷帝自然十分警惕,所以想要让殷天启没有子嗣,因此断绝后患,也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如果有必要,要杀殷天启这个儿子,他根本不会心软。 “药我已经给你了,喂不喂她吃,是你的事。”说着,孟小梳转身走出了房间。 身后发生了何事,她不去管,不去瞧。对仇人做到这份上,她已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回想那日在客栈中,初见殷天启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有些怀疑。 她隐约记得,殷天启说过“病秧子”、“除去”之类的话,会不会是指殷帝? 还有那帮山贼,殷亦禅不是说过,一般的山贼绝不敢劫皇家车马?再者说,百姓皆知那车队是护送“医女”进京,为殷帝看病的,里头既没有珠宝,又没有金银。而且护送的有两个将军,和不少御林军,山贼的劫杀,自然不会是为了钱财,或者美色。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本章完) 第119章 过招 第119章 过招 殷天启这个太子,当时为何会出现在那荒山野岭? 难道……山贼劫杀之事,与他有关? 若真是如此,他动机何在? 孟小梳一边走,一边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行至门口,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你可算是出来了!” 抬头一看,那些御前侍卫围在门前,一个个焦躁不安。 她不由得笑道:“我不过是去出恭,你们为何如此着急?” “干宁宫似乎出了事,有几个宫女急匆匆往太医院去了,我们还道是你发生了意外。若我们保护不周,皇上责罚下来,没人能担当得起。”一个侍卫说。 “我还以为是太……七皇子,看上了孟姑娘,嘿嘿……”另一个侍卫调侃道。 话刚说完,就被人拍了一掌:“胡说八道,找死呢!” “不是我,是太子妃小产。”孟小梳说。 殷帝可不是怕她发生意外,才将她严加看管的,若她死了,殷帝只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不是就好,孟姑娘,你接下来去哪儿?”侍卫说着,打了个响指。 立刻有几人,从不远处的围墙边,一路小跑过来。看来,是怕孟小梳翻墙逃走。 孟小梳叹了口气,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还能做什么,今日轮到谁与我过招了?” “我!”一人站了出来,拍了拍胸脯。 这人正是之前那个调侃她的,个头不高,脖子细长,鼻头尖尖,说话总是略微偏着头,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撇一撇,颇有些尖嘴猴腮之态。 孟小梳原本以为,御前侍卫都是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的,想不到竟还有生得这般猥琐的人,不由得笑道:“据说你们个个都有过人之处,说说看,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那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李三最拿手的,就是这一双扫堂腿!” “那就比试比试吧。”孟小梳说。 惜宁宫的花园中,有块空地,这段时日,孟小梳与御前侍卫就是在那里较量。后者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兰贵妃精心侍弄的各色秋菊,前者却是大大咧咧,只管打斗,常常弄得菊花满地伤,心疼得兰贵妃心头直颤。 一行人来到惜宁宫,守在门口的宫女一瞧见他们,就一熘烟跑了进去,想来应该是去通报兰贵妃,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又来捣菊了。 可通报又有何用?孟小梳早已成了兰贵妃的拔不出的眼中钉,挑不去的肉中刺,兰贵妃巴不得她快些嫁走,省得在这里添乱。 “李三对吧?来,不用手下留情。”孟小梳活动活动筋骨,双手并掌,双脚错开,仔细打量着他的身形。 这人十分削瘦,尤其一双腿,活像两根竹竿,令孟小梳好生怀疑,他的扫堂腿,究竟能有多大的威力。 李三微微眯着眼,头始终有点偏,略带着一点不屑。 御前侍卫个个都身怀绝技,能以一敌百,孟小梳却不能,上一世,她或许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但这一世,从小养在深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体又较为孱弱,常常生病,因此上辈子的武功,虽然全都记得,但一使出来,就成了花拳绣腿,没有多大的威力。唯有那轻功,算得上上乘。 或许正是因着这一优势,她才能次次险胜御前侍卫。 至少,在李三的眼中是这样。 李三觉得,孟小梳之前之所以能赢,是靠的运气。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实力才是实打实的。李三并非有多讨厌孟小梳,正相反,他对这种会武功的女子颇为佩服。 可堂堂御前侍卫,竟都败给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传出去未免太丢面子。这几日,那些个小宫女一见他们就指指点点,掩面窃笑,丝毫不像之前那般,满脸敬畏,不敢言语,这让李三很是恼火,他早就想给这孟小梳一个教训,消消她的气焰。 可孟小梳早已与他们说好,打斗的顺序,参照百家姓,姓赵排最前,姓钱排第二,以此类推。李三前面,恰好有赵、钱、孙各两人,加起来一共六人,他是第七个,所以一直等到今日。 这机会,终于到了。他脸上划过一丝笑意,捏了捏拳头,指头“嘎嘣”直响。骨头很硬,声音很大,孟小梳听了,眉头皱得很深。 “你说,孟姑娘在想什么?”不远处的窗户里,秋涟和欢颜,正探出半个头瞧着这边。 欢颜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先前,宫女们将秋涟赶出门外时,她既没与她们一齐起哄动手,又没帮秋涟说情求饶,只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没有起哄,说明她本性不算坏,没有说情,说明她本性不算好。秋涟在外头瑟瑟发抖时,是她将其背回房中,安置在床上。因此,秋涟也就原谅了她之前的冷漠与中立。 “不知道,应该是在瞧李三的破绽吧。”欢颜分析道。 “李三有什么破绽?还没开打,能瞧出什么来?”秋涟将手叠在窗沿上,把下巴枕在手背上,疑惑地问。 欢颜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习武之人。” “那你说,他们谁会赢?”秋涟定定地瞧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眼睛一眨不眨,亮的出奇,“哎呀,开始了开始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再赌一把?” 欢颜摇头:“不必了。” 秋涟咯咯一笑:“为什么不赌?难道是怕了?前几次,你总赌那些个御前侍卫会赢,结果他们都输了,现在你的胭脂水粉已快被我赢光了,就只剩一盒玫瑰膏子。我可眼巴巴地瞅着那玫瑰膏呢,就巴望着你再输给我。” “嘘,小声点,你就不怕被人听了去,告诉兰贵妃,责罚你我?”欢颜警惕地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才小声说,“这一次,我还赌御前侍卫赢,你拿什么做赌注?” 第一次赌,是秋涟起的头,她觉着有点意思,就顺口答应下来,赌注是一盒普普通通的胭脂。 后来胭脂没了,再后来,那些稍稍好点儿的脂粉,都被秋涟给赢走了。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有些心高气傲,不料却一直输给秋涟这个头脑简单的,实在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我……我拿头上这支珠钗做赌注,”秋涟取下簪子,在欢颜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我最好簪子,比你那盒百花坊的玫瑰膏子还要值钱呢。” 欢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想,早就听说那李三,是御前侍卫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说也不会败给那瘦瘦弱弱的孟姑娘不是?自己这次,是赢定了。 秋涟却不这么想,哼着小曲儿,胸有成竹——孟姑娘那般聪明,怎可能会输? 孟小梳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她发觉这李三,比前阵子过招的那几个,功夫好上许多。 此刻,他简简单单地摆了个姿势,乍一看,浑身上下破绽百出,仔细一瞧,筋骨却是极为放松,没有一丝僵硬之感,尤其那一双蒲扇似的大手,手指苍劲有力,手腕、手肘松弛无比,这一紧一松,使其随时能用各种招式来应变,十分利于抗敌。 那眼神,也是冰冷锐利,如刀似剑,比起前世的孟小梳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起来还算不错,就是不知过起招来如何。 孟小梳身形一动,朝他虚晃一掌,伸手攻其左心。 李三侧过身,使她打了个空,以拳击她肋下。 孟小梳手腕一转,挡住他这一击,忽然发觉他双手由拳变掌,直冲自己右肩而来。 说掌,又不是掌,五指张开,指头微弯,仿佛鹰爪。 孟小梳一时没看懂,这是什么功夫,后退一步,险险躲过,忽觉膝盖处扫来一阵疾风,低头一瞧,李三的扫堂腿,快得像一道虚影。 果然是高手! 孟小梳心中一喜,纵身一跃,跳起足有三尺高,避过他这扫堂腿,提膝朝他踢去。 李三显然没想到,孟小梳的反应如此之快,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哪里晓得,孟小梳近日与其他御前侍卫打斗,均没显露出真本事来。那些人,功夫的确是有,但显然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斗。他们的武功,一般是在练武场上,点到为止练出来的,哪里比得上孟小梳这种,无数次死里逃生的人? 唯有死里逃生过,才晓得哪些细节至关重要,那些动作看似威猛实则多余。也只有曾不断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的人,才能临危不惧,即便被对手打得身负重伤,也不会乱了阵脚。 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经验,也是一种行走江湖,必须具备的心性。 孟小梳与李三,显然都是这样的人。 孟小梳不知,李三为何与他人如此不同,或许旁人是通过父辈的关系,才能当上御前侍卫的,或许唯有李三,是凭着真本事入选的…… 她已好久没遇上过这等对手,终于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心中自是高兴得紧。 “我怎么觉得,这一次有点没意思……”秋涟双手托腮,打了个呵欠,“他们的动作怎么这般快,我都快看不清了。” (本章完) 第120章 输了买酒 第120章 输了买酒 欢颜却是瞧得目不转睛:“依我看,你是真笨。这才是高手过招,相比之下,之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为何?”秋涟不解。 “你想想,连你我都能看清招数的,算什么高手?”欢颜撇了撇嘴。这动作,是她不经意间被孟小梳“传染”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欢颜瞧着她撇嘴的样子,与孟小梳如出一辙,不禁觉得有些亲切,点头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秋涟认真看着,见孟小梳此刻速度奇快,再联想起之前的几场打斗,不由得有些狐疑——难道孟姑娘先前都是装的?她为何迟迟不展露真本领? 秋涟看人向来比较准,然而孟茜心这人,她却一直捉摸不透,说聪明,的确是聪明,身为乱臣贼子之女,却能嫁给三皇子,而且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说笨,也的确是笨,都快成为兰贵妃的儿媳了,还丝毫不懂得巴结,反倒处处顶撞,惹兰贵妃生气。 这人难道有十足的把握,今后能凌驾于老谋深算的兰贵妃之上? 她哪里知道,孟小梳根本就没打算乖乖当皇妃,而是想要过门之后就出逃。 或者,不等过门,直接逃婚。 “没想到,你真的有几分本事。”李三咧嘴笑了笑,面色已不再是一开始那么轻蔑。 他的扫堂腿到底名不虚传,带着一股风雷之势,孟小梳尽管极力避让,仍是有些力不从心,转瞬间双膝一痛,却不是被踢中,而是被腿风扫中。 周围看热闹的人,均是脸色一变——这李三,好大的胆子! 众所周知,孟茜心即将嫁入三皇府,如今虽是身份卑微的孟家遗女,将来却是地位显赫的三皇妃。之前那几个侍卫,与她打斗时都留了一手,生怕冒犯了她,轮到这李三时,怎么这么不懂道理,难道想等着孟小姐当了皇妃之后,来徇私降罪不成? “我也没想到,你是个真高手。”孟小梳淡淡一笑,脚步一动,双手快如出鞘之剑,眨眼间朝李三身上招呼了一掌。 一旁的侍卫们面露诧异,李三的扫堂腿,他们是知道的,即便是被腿风扫到,也必定会受不轻的伤,更何况孟姑娘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怎会安然无恙?难道,她去少林寺学过金钟罩铁布衫? 孟小梳自然是没有学过金钟罩铁布衫的,双膝确实受了伤,只不过这点伤痛,她忍得住。 看来不宜久拖,须得快些胜了这李三。 自己到底身体孱弱,首先在耐力上就输了一成。受伤之后,更是有些体力不支,再这么打下去必输无疑,若是咬咬牙,使出全身力气拼一拼,或许还有赢的可能。 想通了这一点,她加快了动作,一掌接一掌,朝李三身上招呼过去。 李三见她速度越来越快,躲闪已是有些勉强,措不及防,身上的软甲就“砰”地闷响了一声,竟是被打了个正着。 感受着这一掌的威力,李三变了脸色,若没有软甲的防护,这下只怕会将他震出内伤。 只不过孟小梳力气到底不大,这小小内伤,对他而言不足为惧,他想不明白的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孟家大小姐,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这一疑惑,速度就稍稍慢了一分。 也正是这一刹那,孟小梳的瞳孔微微缩了几分,来了一招黑虎掏心。 这一招来势汹汹,再次击中了软甲,李三后退一步,面色尴尬:“我输了……” 孟小梳站定,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笑眯眯地说:“输了就买几坛好酒给我吧。” 李三上下打量她,眼睛一亮:“你会喝酒?” 会武功的女子尚且极为罕见,更何况会武功,还会喝酒的女子? 不远处的秋涟,听到这话,急匆匆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孟姑娘,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孟小梳见是她,也就没有摆脸色。如果是其他下人说这话,她定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孟姑娘,难道你不想当皇妃了吗?”秋涟凑在她耳边小声说。 打斗可以算作是强身健体,毕竟在她之前,有一个十一公主,生来争强好胜,出嫁之前常常与人比武。可饮酒就不一样了,皇上向来不喜醉酒之人。这,宫中人均是晓得的。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只怕这桩婚事就没了。 “我本就不想。”孟小梳笑道。 秋涟被她说得不知该如何接话,憋了半天,才压低嗓门说出一句:“那……那你怎么将我带出宫去呀?” “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孟小梳认真地说。 秋涟抿了抿嘴,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叹了口气:“秋涟只是个下人,孟姑娘您是主子,奴婢干涉不得您,只希望您多多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你一生气,就喜欢改称呼,刚刚还‘你’得挺好,怎么忽然就变成‘您’了?”孟小梳挑眉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秋涟点点头,退到了一旁,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孟小梳的性子向来古怪,自己再怎么劝,她也不一定会听。只希望这些下人们瞧见之后,不要在背后嚼舌根才好。 不嚼舌根自然是不可能的,无数双盯着孟小梳的眼睛中,有一双露出了喜色——孟茜心,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要怪我! 这人冷冷一笑,转身走远,满脸说不出的得意。 孟小梳并不晓得已有人想要借此大做文章,但她答应过木老,要给他弄几坛好酒,说过的话是要兑现的,这是她的原则。 “怎么,李三,你不愿出这几个酒钱?”她挑起眉梢,笑着问。 “自然不是,这几个钱,我李三还是出得起的,你要喝什么,女儿红还是竹叶青?”李三问。 “随便来几坛,反正不是我喝。”孟小梳漫不经意地说。 “那是谁喝?”李三疑惑道。 “谁也不喝,我用来研制花露的。”孟小梳瞎编道。 原来是这样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恍然大悟。 可惜,有一人已走得远了,错过了这最后一句。 (本章完) 第121章 试用花露 第121章 试用花露 御前侍卫很快就弄来了酒,秋涟看着孟小梳将那几坛好酒抱入房中,一脸忧色。 “孟姑娘,这酒,真是用来制作花露的?”她问。 孟小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然是了。” 是才怪,酒当然是用来喝的,不过喝酒的人不是她,而是木老。 眼看日落西山,秋涟出去伺候兰贵妃用膳,孟小梳正要进入玲珑空间,哪晓得房间里忽然来了两个婆子。 这两个婆子,近日总是守在她身边,一个姓孙,一个姓唐,都是兰贵妃的心腹。 几日前,她心血来潮与御前侍卫比武,那唐婆子百般阻挠不成,气得指手画脚,指桑骂槐。孟小梳哪里肯理会她,一开始还未放在心上,直到与一个侍卫打到兴头上,听着她怎怎呼呼的声音时,才忽然有些不耐烦,索性一脚将脚上的绣鞋踢飞,正中那唐婆子的额头。 孟小梳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将那唐婆子砸得头晕眼花,咬牙切齿,脑门上肿起一个块煎蛋大的包。 即便知道她是故意的,唐婆子也做不得声,她毕竟是个下人,以下犯上的罪名可不小。况且孟小梳与殷亦禅的婚事,是皇上赐的。在明眼人眼中,唐婆子是兰贵妃的人,孟小梳则是皇上的人,这二者哪个更惹不起,大家都心知肚明。 唐婆子自己,也晓得这个道理。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所以,自从那次之后,孟小梳身旁十余米,绝不会出现她的身影。 至于她此时为何会来到孟小梳房中,这倒是值得考究。 孟小梳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问:“唐婆婆,你头上的包好些了吗?” 唐婆子哼了一声没有做声,那包长在眉心,好没好是明摆着的事,孟小梳这么问,无非是想让她难堪。 唐婆子难堪了,孙婆子说话了:“孟姑娘,贵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哦?什么事?”孟小梳问。 “找您过去不一定是有事,说不定贵妃娘娘只是关心您的现状。”孙婆子话里有话,拿眼瞅着墙角那几坛酒。 “我的现状很好。”孟小梳放下手中的茶盏,挑了挑眉。 “即便很好,也劳烦您过去一趟。”孙婆子又说。 “好。”孟小梳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来到厅堂。 将人领到之后,那唐婆子就找个借口熘走了,她连看都不愿看孟小梳一眼。 兰贵妃今日穿着一件浅紫上衣,一条米白襦裙,不知是不是近来被孟小梳气多了的缘故,眼角的细纹似乎多了几条,鬓角的白发也更为打眼,左手捏着根绣花针,右手端着个花绷子,绣的是石榴,石榴多子,应该是用来做香囊,送给殷亦禅或孟小梳的。 只不过那捏着针的手,却是迟迟未动,一双极美的眸子,静静凝视着窗外,目光没有焦距。 “贵妃娘娘。”孟小梳不动声色地行了个礼。 兰贵妃回过神来,继续低头绣着那红红的石榴,良久没有抬眼看孟小梳。 就在孟小梳怀疑兰贵妃是不是年纪太大,耳朵有些不好使了时候,兰贵妃忽然缓缓地说:“听说,你今日托御前侍卫带来了几坛酒?” “是。”孟小梳点点头。 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若是要隐瞒,她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要那李三买酒了。 “你很喜欢喝酒?”兰贵妃接着问。 她的口气总是慵懒,眼角眉梢也常常挂着倦意,仿佛抬起眼皮看身旁的人一眼,是件极为辛苦的事。只有在有外人在场时,她的神色才会陡然转变,变得面带微笑,很是和蔼。 不过孟小梳更习惯她此刻这幅样子,对孟小梳而言,真实的冷漠,比虚伪的笑意,要顺眼得多。 “我不喝酒。”她说。 “那你为何要侍卫买酒?”兰贵妃话锋一转,厉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圣上最憎恶贪杯之人?还是你明知故犯,非要让本宫难堪?” 终于憋不住,肯说真话了。 想到兰贵妃近日的柔声细气,和假意容忍,终于告一段落,孟小不由得梳挑挑眉,脸上挂起淡淡笑意:“娘娘何出此言?” “难道娘娘说的有错?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想令娘娘难堪!”那孙婆子恶声说。 “有吗?”孟小梳认真地想了想,面露无辜,“我只不过想趁着还未出嫁,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孙婆子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 不仅孙婆子,就连兰贵妃也半懂不懂:“本宫问你,你此话何意?” “女人这辈子,是为别人活的,未懂事之前听从父母,出嫁之后相夫教子,唯有这懂事后、出嫁前的短短一段时日,是属于自己的。我相通这一道理后,就想多做些今后做不了的事,免得落下遗憾。”孟小梳说着,认真地看了兰贵妃一眼。 “娘娘,这人说话好生嚣张!您大可禀告皇上,让皇上废了这桩婚事!”孙婆子凑在兰贵妃耳边,压低嗓门,阴阳怪气地说。 兰贵妃却是柳眉微蹙,挥了挥手,示意孟小梳继续说下去。 她出自名门望族,自小养在闺中,年方十二就嫁给了殷帝,当时,殷帝还只是个皇子。细细想来,自己的人生轨迹,与孟小梳的,竟是大同小异。 孙婆子一生未嫁,自然是不懂这其中的辛酸。 嫁人之后,事事都要为夫家着想,有了子嗣就更不用说。心只有拳头大,装了他人,就装不下自己了,这道理,兰贵妃明白。 孟小梳也即将嫁做人妇,今后只怕也要走同她一样的路。若是因为想要抓紧最后一丝自由,这阵子才如此张狂,倒也说得过去。 兰贵妃对孟小梳的话,半信半疑。 若是真的,她心中自然是满意的,毕竟从话中可以听出,孟小梳心底里其实是畏惧的,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 畏惧,是她对付他人的武器,唯有心存畏惧之人,才容易被她控制在手。一直以来,她担心的就是孟小梳不好拿捏,如今知晓了孟小梳的心理,顿觉心安不少。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问。 感受到她语气的变化,一旁的孙婆子面露狐疑。 孟小梳点点头:“我为何要骗你?” 兰贵妃不置可否,说道:“过门之后,好好相夫教子,禅儿会给你练武的机会,这几日,你就不要再与那些侍卫打斗了。至于饮酒之事,是绝对不准的。” “我从不饮酒。”孟小梳摇头道。 前世,她的确喝过,今生,却是滴酒不沾。 “那你为何要向御前侍卫要酒?”兰贵妃有些恼火。孟小梳这轻飘飘的一句,使她心中那一丝浅浅的同情,眨眼间烟消云散。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戏耍的猴——不喝酒,却要酒,这谎言还能再蹩脚些吗? “我想研制出一种能使皱纹消退的花露,只不过一直未能成功,昨夜忽然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只需在花露中加入少量米酒,就能得到想要的功效,所以才会托侍卫弄些酒来。”孟小梳随口编道。 “能使皱纹消退?”兰贵妃的心,被这句话打动了,“加入米酒之后,你可研制出了?”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将略微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 眼看着一年一度的选秀又要开始,不知有多少美貌如花的妙龄女子,会涌入宫中,她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兰贵妃的对手。若兰贵妃尚且年轻,或许还能与她们比个高下,可如今,她能做的,只有不与她人相争,彰显贤良淑德,默默盼着殷帝在娇嫩的花丛中,流连得有些发腻时,能想起她这一片已红的枫叶。 这么做,似乎颇为有用,可谁知道有用一时的法子,能不能有用一世? 虽然她当年生下了殷亦禅,虽然她如今颇为得宠,但她的心,始终不安。若能恢复妙龄时的容貌,这种心安,会消失大半。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较其余四十来岁的女人来说,要年轻很多。只是每每坐在镜前,那眼角眉梢的皱纹,却是怎么也忽略不了,无论用多少脂粉遮盖,都十分显眼。 尽管努力克制自己,她的目光中的渴求,也逃不过孟小梳的双眼。 “没错,我已研制出了。”孟小梳从怀中掏出一瓶花露,“不过还没试验过,不知效果如何。” “要如何试验?”兰贵妃忙问。 “我每制出一种花露,都会在自己脸上、手上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可这一瓶,我却试不了。” 孟小梳晃了晃那瓶子,兰贵妃的心也跟着晃了起来,疑惑道:“为何试不了?” “因为我脸上没有皱纹。”孟小梳说。 的确,没有皱纹,即便是涂了,也看不出效果来。 兰贵妃的目光,移向那年至古稀的孙婆子:“孙婆婆,只有劳烦你,替本宫试试了。” “这……”孙婆子有些迟疑,她倒不是不愿听从兰贵妃,而是怕孟小梳那花露,是故意用来对付自己的。 (本章完) 第122章 功效离奇 第122章 功效离奇 接过孟小梳手中那瓶花露,孙婆子额上的皱纹变深了几分,拔掉瓶塞嗅了嗅,迟疑地说:“不如……老奴涂在手上……” “不如,你用鼻孔吃饭?”孟小梳打断了她的话。 兰贵妃差点没笑出声:“孙婆婆,你还是照她说的来吧。” 孙婆子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从瓶中倒出些花露来,手心刚一触到那冰凉的液体,浑身就止不住颤了颤。 在她看来,上一次,孟小梳敢用绣鞋砸唐婆子的头,这一次,就敢用花露毁她的脸。 胆大包天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但兰贵妃却不是这么想的,孟小梳的花露,若是真闹出了什么事,她便能以此为由,让殷帝收回成命,而后另找个大家闺秀当儿媳,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将孟小梳这等痞里痞气的女子嫁给禅儿。 说实在的,兰贵妃琢磨不透殷帝的想法。 按理说,孟小梳是乱臣贼子之女,按照殷帝的性子,得知情况之后,应该会立刻将她处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袒护她。 这一点,就连孟小梳也想不通——殷帝难道真是老糊涂了?为何会把自己,嫁给殷亦禅? 若是晓得兰贵妃也有这种疑虑,孟小梳或许会有兴趣与她讨论一番,只不过眼下,这二人各怀心思,都定定地瞧着孙婆婆,等待她试用花露。 花露的清香,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孙婆子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儿那晶莹透明的液体,问道:“孟……孟姑娘,这是什么花制成的?” “很多花,说了你也没听过。快试吧,娘娘和我都等着呢。”孟小梳催促道。 孙婆子知道躲不过去,只好颤着手指,往左边脸上抹了一点。料想中的刺痛与灼热感并未出现,反倒凉凉的,十分舒服。 兰贵妃睁大了双眼,因为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花露以肉眼可见之势,在孙婆子左颊化开,那原本苍老松弛,斑点密布的皮肤,忽然变得白嫩了几分,而且皱纹也在缓缓消失,与没有抹上花露的右颊,形成极为鲜明的反差。 四周没有铜镜,孙婆子并不晓得,自己脸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见兰贵妃神色有异,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这姓孟的小蹄子果然想害自己,结结巴巴地一连说了五个“娘”字,才把话说清:“娘娘娘……娘娘,您一定要为老奴做主!” “为你做什么主?”兰贵妃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仔细瞧着她的脸,面色好不惊奇,转头问道,“茜心,这花露,你那里还有多少?” “仅此一瓶。”孟小梳说。 兰贵妃拿起孙婆子手中那瓶花露,两眼放光,视若珍宝。 “娘娘,这效果,须得等三天才能看出,而且这三天必须坚持早晚使用,不可间断。”孟小梳提醒道。 “那好,孙婆婆,你且替本宫试用三日。”兰贵妃将花露放回孙婆子手里,不放心地盯了一眼,“切记不可弄洒,否则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是……”孙婆婆悬起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兰贵妃都这么说了,自然是表示花露起作用了,而非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把脸弄得一团糟。安下心之后,她狐疑地看了孟小梳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好心。 若她仔细想想,就会想到“事出诡异必有妖”这句俗语。 孟小梳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让旁人试用花露,事实上,她自己早已用过,只不过不是用在脸上,而是抹在耳后和手腕。这两处皮肤较薄,若是有什么不良反应,很快就会体现出来。 之前那些能使脸庞变瘦,肤色白嫩的花露,都是木老人制成的,而孙婆子手中这一瓶,则是孟小梳亲手做的。 那日在玲珑空间中,她见木老人只挥一挥手,就能将花瓣变成颜色各异的水珠,顿觉十分有趣,于是想要学学。 但天地之灵的本事,又岂是她一介凡人能轻易学会的? 借助木老人的灵力,她勉勉强强能让树上的花朵落下,悬在半空之中,而后小心翼翼地剔去花蕊与花萼,吸取花瓣中的汁液。因为初学的缘故,难免有些失误,制成的花露虽然芳香扑鼻,但功效却很是离奇,除却能用来对付细纹之外,还有一个令人咂舌的副作用——停用数日之后,原本消褪的细纹就会重新出现,而且变得越来越深。 她也是不经意间发现手腕上的纹路,从消失不见,到重新出现,且更加明显之后,才晓得的。 孙婆子连用三日,药效自然会持续较长的一段时间。兰贵妃爱美心切,三日过后,见并无异样,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其抹在脸上,待发觉这副作用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世上是有后悔药的,停用几日虽会变本加厉,但日子一长,也就恢复如初了。 只不过兰贵妃身为妃子,哪一日不关注自己的容颜?别说待日子变长,就是一时半会儿,她只怕也等不了。 要是别宫的人,发现她变得人老珠黄,整个后宫或许都会窃窃嘲讽。 孟小梳之所以会将这花露拿出来,并不是因为早有预谋,而是在兰贵妃问起那酒的用处时,灵机一动,才想起自己身上有这么一物。 只要兰贵妃用了,今后必定会有求于她,想要让她源源不断地提供此物,从此便可免于衰老。 只要兰贵妃有求于自己,就不敢对自己下手,这一点,孟小梳也是灵机一动,忽然想到的。 木老啊木老,没想到你在无形之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对了,这花露,叫什么名字?”兰贵妃问。 孟小梳思忖片刻,说道:“含清露。” 兰贵妃唤作徐含清,孟小梳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合适的名字,于是便用她的名字命名。 “含清露……”兰贵妃理所当然地以为,孟小梳这是在巴结自己,点头含笑,“这名字倒也顺口。” “娘娘芳名,自然顺口。”孟小梳挤出一丝笑意,“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房去了。” (本章完) 第123章 小蹄子 第123章 “小蹄子” 孟小梳一出门,就遇见了神色匆忙的李三。 “孟姑娘,听说那酒,给你惹麻烦了?”他问。 没想到他竟如此讲义气,为此事专程跑来问自己。孟小梳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误会一场,已经摆平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三长长地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我生怕那群长舌宫女,悄悄在后头编排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往后藏,孟小梳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个东西。 “那是什么?”她眉毛一扬,转身来到李三身后,扣住他的手。 李三手中,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玉坠,呈壶形,用红绳系着,看上起好生别致。玉质虽算不上一等一,但绝对是上佳的,对着阳光一瞧,更是十分剔透,好似一汪碧莹莹的水。 普通玉坠,都是扁圆的,也有球状的,不过那就不叫玉坠,而叫玉珠了,一般挂在钱袋、香囊上做装饰。这些,孟小梳都见得多,而这壶形的,却是从没见过。 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见坠子上似乎还刻了字,竟是个细小的“酒”字。 “这是……酒壶?”她好不诧异。 “是了……我们刚托人从宫外带来的。”李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过几日你不是就要嫁给三皇子了吗,到时你在宫外,我们在宫内,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我们几个想送点东西作为贺礼,又不知该送什么好,听人说有家玉坊能订制玉佩,就凑钱买了这么个酒葫芦,本想过几日再送给你,哪晓得……” “哪晓得刚一拿到手,就听说我被人刁难,于是赶紧跑了过来,忘了将这玉佩藏住?”孟小梳笑着问。 李三点点头,面色有些尴尬:“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对我来说,已经很贵重了。”孟小梳将那坠子挂在脖子上,轻轻抚摸着,“我很久没收到过礼物,谢谢你们了。” 一开始,李三还怕她是即将当皇妃的人,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见她十分喜欢,一颗心也就放下了:“他们几个本想买什么珠钗、香囊、脂粉,我说从没见你用过这些,还不如买个坠子来得实在,他们还不信呢。” “可惜我不喝酒,不然定要与大家痛饮一番……对了,这几日,你有见过三皇子吗?”孟小梳问。 “没见过,三皇子已经好几日没有来宫中了。”李三说着,嘿嘿笑了笑,神色变得狡黠,“怎么,皇妃想皇子了?” 孟小梳面露不屑,撇嘴道:“只不过是有事找他罢了。” “那行,我要弟兄们,叫人去一趟三皇府。”李三说。 孟小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李三办事神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殷亦禅就来了。 孟小梳并不知他来得如此之快,听见门外传来宫女的嬉笑声,从窗户往外一看,才瞧见了他。 殷亦禅今日穿着件浅蓝长衫,衣服是簇新的,面料光滑如水,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可惜穿在他身上,简直是一种糟蹋。不仅肩膀一个高一个低,而且腰带系得歪歪斜斜,下摆也没有捋平,看上起好生滑稽。 殷亦禅“傻”是“傻”,可还是极懂礼数的,虽说是孟小梳叫他来的,但他一来就去了兰贵妃那儿,向来应该是请安去了。 孟小梳倒也不急,坐在房中慢悠悠地喝着茶,不一会儿,房门就响了。 “进来。”她说。 来人除了殷亦禅,还有孙婆子,前者坐在桌前,笑嘻嘻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者则不近不远地站着,冷冷地拿眼瞟着孟小梳。 “天冷了,我这里被褥不够,你去多拿两床来。”孟小梳对她说。 孙婆子应了一声,却没有走,而是朝外头喊了一声,将秋涟唤来了,让她去拿被褥。 “我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拿些点心来。”孟小梳又说。 孙婆子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房门,将没走多远的秋涟给叫住了:“你拿了被褥之后,叫御膳房做些糕点来。” “是。”秋涟应道。 孟茜心啊孟茜心,你不是很能折腾吗?这下,看你这小蹄子,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孙婆子得意洋洋地转过身,房门忽然“砰”地一声,从里头关上了,差点儿没碰到她的鼻子。 关门的人,自然是孟小梳,她有正事要问殷亦禅,哪能容孙婆子在这里胡搅蛮缠。 “开门!”孙婆子气急败坏地大喊,将房门拍得“砰砰”直响,眨眼的功夫就吸引了不少人来。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孟小梳不理会外头的喧闹,压低声音问殷亦禅道,“你告诉我,接医女的车队被劫的那日,我们在客栈里遇到的那几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你已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孟小梳瞪着眼睛说。 “提醒又有何用,难道你想单枪匹马杀了他不成?”殷亦禅问。 “当时你我二人都在客栈,联手杀了他有何不可?”孟小梳反问道。 殷亦禅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你当时就认出了他,想要杀他报仇,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帮你。” “好一个心善的云飞天!”孟小梳冷声嗤笑,“杀贪官、灭山贼毫不眨眼,却对恶贯满盈的亲兄弟如此仁慈。” 殷亦禅淡淡地看着她,面色始终平静:“我的确是杀过人,可从未杀过亲人。” “难道你们皇族人的命,就比旁人值钱?如今各处贪官横行,民不聊生,正是因为你们这些皇族人,软弱的太软弱,歹毒的太歹毒!”孟小梳咬牙切齿地问。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是皇族人。”殷亦禅摇摇头,苦笑一声,“即便如此,明知殷天启该死,我也下不了手。仿佛一下手,就落入了玲珑坠的圈套。骨肉相残,世间哪还有比这更恶毒的事。我若作恶事,恰好合了玲珑坠的心意。如果当时毫不犹豫地帮了你,只怕后果比不帮更甚。” 看着殷亦禅脸上那丝挣扎,孟小梳一时无言。 她一心想要报仇,何曾设身处地为殷亦禅想过?既然寻常百姓皆知,民不聊生的根本在于皇帝,殷亦禅又怎会没有想到? 可他为何不着手解决,而是舍本逐末,时不时熘出宫去,劫富济贫,对付贪官、山贼? “我明白了。”孟小梳叹了口气,自嘲地说,“其实我与你一样。不久之前,我分明有机会杀死殷帝,让江山易主,为家人报,却一直下不了手。这何尝不是因为,过不了自己这关?殷帝是我的仇人,我都顾虑颇多,更何况那殷天启,是你的骨肉至亲。”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砰”地撞开了,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好你个小蹄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撒野!”孙婆子气得火冒三丈,指着孟小梳的鼻尖大吼。 她平时还算收敛,只有在兰贵妃身旁时,才敢对孟小梳冷言冷语几句。今日实在是被气昏了头,居然当着身后那么多宫女、太监的面,骂孟小梳“小蹄子”。 “这话,应该我对你讲。”孟小梳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她面前,“你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也敢对我如此嚣张,难道你的主子没教过你尊卑有别的道理?” “你!”孙婆子被她这么一呵斥,牙齿都快咬碎,“老奴正是奉了兰贵妃的命,来教你礼仪的!你先改改一身的痞气,学好三从四德,再来教训老奴吧!” “三从四德?三从无非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我如今既没有父,又没有夫,更没有子,何来的三从?”孟小梳朗声说道。 孙婆子从她话里挑不出什么毛病,却又不甘服输:“那‘四德’呢?” “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若我品德有缺失,皇上怎么会将我嫁给三皇子?至于言语、容貌这两方面,我若有失,你定早已禀告贵妃,绝不会拖到现在。最后,是妇功,妇功指的是治家之道,我尚未成家,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我治家无方的?”孟小梳冷声逼问。 孙婆子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做不得声。 说孟小梳品行不端,就是在质疑皇上的眼光,孙婆子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质疑皇上。 “还有,你方才骂我什么来着?”孟小梳皱眉一想,拍了拍脑门说,“哦,对了,骂我‘小蹄子’。‘小蹄子’是何意,你能不能跟我说说看?” “这……”孙婆子心叫不好,满脸的怒火和憋屈,眨眼就化作了一缕春风,“呵,孟姑娘,老奴那是和您开玩笑呢!” “开玩笑?”孟小梳挑了挑眉,声音陡然一凛,“我可不觉得,你是在开玩笑!来人呐,给我掌这个恶奴的嘴!” 宫女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上前。毕竟这孙婆子,是兰贵妃的人,谁要教训了她,今后在宫中还怎么活? (本章完) 第124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第124章 娶了媳妇忘了娘 孙婆子冷冷笑了一声,面色好不轻蔑,心道: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之女,还没嫁入三皇府,就先得罪了兰贵妃,又没有家人帮衬扶持着,今后定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也就此时能逞逞威风罢了…… 不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想:“呵呵,茜心,好,说得好!掌嘴,掌嘴!” 说话的人,是殷亦禅,拍着手跳着脚,笑得好不开心,笑了一会儿,忽然瞪起了眼睛:“怎么还不掌嘴?你们这帮胆小鬼!” 说着,拿起桌上的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摔,朝外头喝道:“朱彬,给我打,狠狠地打!” 朱彬不是宫中人,是殷亦禅从皇府带来的侍从,闻言,上前抓住孙婆子,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孙婆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打得七荤八素,连忙跪倒在地,不料正好跪在了摔碎的茶盏上,疼得哎哟一声,膝盖立刻红了一大片,但她畏惧朱彬的巴掌,哪里敢抬起头来,面朝地面,大声求饶道:“三皇子饶命,老奴……老奴并非有意顶撞孟姑娘……” 但殷亦禅哪里肯听她的,朝朱彬努了努嘴:“嘿嘿,打!给我狠狠地打!” 朱彬拽起那孙婆子,又是两记耳光,把她扇得哭爹喊娘。 看热闹的人,都惊得呆了。殷亦禅向来痴傻,众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晓得,他居然也有如此凶恶的时候。 怪只怪那孙婆子命不好,得罪谁不行,偏偏得罪了孟小梳,而且还是当着殷亦禅的面。 孟小梳挑眉看了一眼殷亦禅,知道他是在装疯卖傻,却没有揭穿。她当然不会揭穿。 经了那三巴掌,孙婆子的脸,已是肿得一边比一边高,连皱纹都瞧不见了。眼看朱彬又要来掌嘴,她啊啊大叫着朝人群中逃去,这一逃,恰好撞上了唐婆子。 唐婆子是兰贵妃派来的,兰贵妃这几日忘了用孟小梳给的药油,方才忽觉有些头疼,刚宽了衣,想躺下休息一会儿,眼都还没合拢,就被外头的吵闹声惊得睡意全无,于是叫唐婆子过来瞧瞧发生了何事。 唐婆子被孙婆子撞倒在地,捂着脑门哎哟不止:“老家伙,你是昏了头吧,走个路都不长眼……咦,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殷亦禅跳得更高,笑得更加大声,命令朱彬道,“连她一起打!” 朱彬二话不说,上前给了唐婆子一耳光。 唐婆子脚下一个不稳,眨眼就跌出老远。 孟小梳哈哈一笑,心想,这可比自己把绣鞋朝她脑门儿上踢,要解气得多。只不过,殷亦禅是怎么晓得,这唐婆子也时常为难自己的? 正想着,人群外围传来一个声音:“何事如此吵闹?” 众人立刻让出了一条道,兰贵妃缓缓走来,目光在呻吟不止的孙婆子和唐婆子身上一扫,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这是谁干的好事!” 众人都瞧着殷亦禅,却不敢作声。 殷亦禅是个傻子,又是兰贵妃的亲儿子,这种事,谁去插嘴,谁就活该挨罚。这个道理,太监宫女们都懂。 孙婆子也懂,所以她伸手指向了另一个人:“娘娘,是她干的!” “我?”孟小梳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微微挑眉,“我怎么看见,是朱彬打的你?” 朱彬? 兰贵妃柳眉紧蹙,转目看向殷亦禅——朱彬是禅儿的人,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因禅儿而起的? 她的口气松了些,问道:“禅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亦禅吃吃地笑着,走上前来:“母妃,我见这仆人长得丑,就叫朱彬教训了她一顿。” 四周的宫人们,因畏惧兰贵妃的缘故,都将笑声压得极低,但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兰贵妃怔了怔,没想到殷亦禅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厉声说:“禅儿,你同本宫来!” 说着,看了孟小梳一眼,脸上变得更加难看:“你也来!” 殷亦禅绝不会无缘无故教训下人,这种事,之前从未发生过。兰贵妃不傻,很快就猜到,这定是因为孟小梳。 孟小梳也不傻,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只怕要面对些莫须有的责难了。 “看什么看,都不用做事了?”唐婆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狠狠朝四周吼了一嗓子。 太监宫女们立刻如鸟兽散,没人想在这种时候被她挑刺儿。 孟小梳与殷亦禅,跟在兰贵妃身后,来到房中。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兰贵妃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禅儿,你若还当本宫是母妃,就少给我丢脸!” 殷亦禅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嘴角的傻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淡漠:“那婆子胆敢侮辱我的皇妃,我自然不能轻饶。” “那是本宫的人!”兰贵妃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看向孟小梳,心中恨意浓浓,“民间有句话,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今日我才知道,这话果然不假!” “贵妃娘娘,此事与三皇子无关,都是几个下人在作怪,您还是好好管管自己的下人吧。”孟小梳淡淡地说。 兰贵妃更是气得不行:“哦?你这是在教训本宫?” “不敢。”孟小梳挑了挑眉。 “信不信本宫今日就要皇上收回成命,把你流放边疆!”兰贵妃一字一顿地狠声说。 “还是不要流放边疆了,我多活一日,娘娘就多忧虑一日,还是午门斩首来得痛快。”孟小梳笑着说。 “你!”兰贵妃被气得头晕脑胀,眼前一阵阵冒金星,一口气闷在胸口,好似哽了一块坚硬的石头,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你给本宫滚!” “是。”孟小梳面色自若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头走。 “母妃,儿臣也告辞了。”殷亦禅说。 “你敢!”兰贵妃强忍着头晕,咬着牙站起了身,“你这是被狐狸精迷惑了!” 殷亦禅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脚步不停,推门而出。 “好硬的心肠,居然连自己的娘亲都顶撞。”孟小梳站在外头,抱着双手嘲讽道。 这半个月,更新的时间虽比较晚,但每天都是5000+,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一下,无论是留言还是收藏,都能给糯米莫大的动力。 (本章完) 第125章 沦为棋子 第125章 沦为棋子 话虽如此,但孟小梳心里清楚,殷亦禅若真冷血无情,绝不会就这么推门而出,而会不动声色地收起满腔不满,不让兰贵妃有所察觉。 之所以表露出真情实感,是因为他将兰贵妃当作了自己人。 他是穿越而来的,兰贵妃并不真是他的母妃,殷天启,也不真是他的兄弟。 说是亲情,或许有些牵强,还不如说,是责任。 “对了,你的母妃大人,想要给你娶一名侧妃。”孟小梳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 “娶谁?”殷亦禅微微皱眉。 “这个,我可不知。”孟小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饶有兴致地凑近他,笑问,“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没有人合适。”殷亦禅面无表情。 孟小梳见他很是认真,就不再开玩笑了:“你这母妃,不好对付,将来我恐怕会被她活活弄死。” “有我在,不会。”殷亦禅说。 孟小梳脸上的笑意有一瞬的凝结,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将这神色遮掩过去,说道:“为何不会?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女人出嫁之后,半条命都捏在婆婆手里,吃穿用度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尤其是怀孕生子,稍有闪失就会一命呜呼……” “那就不要怀孕生子。”殷亦禅打断了她的话。 “不要与你成亲,岂不是更加干净利落?”孟小梳说。 “你就这么不愿与我成亲?”殷亦禅声音低沉,眉心赫然一道竖纹。 “难道你想与我成亲?”孟小梳反问道。 殷亦禅没有言语,只是那张有棱有角的脸,似乎变得更加坚硬了。 “没事又装什么面瘫……”孟小梳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回过头,见他仍站在原处,便说,“你要小心,说不定,这是殷帝的阴谋。” 说着,也不等殷亦禅开口,就扭头离开了。 这一扭头,她的脸色就变了几分。 她从未想过,殷亦禅会说出那样的话——“有我在,不会”、“那就不要怀孕生子”、“你就这么不愿与我成亲”…… 有那么一瞬,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究竟是初次见面就闯入了自己房中,躲在了绣床之上的大盗,还是同福客栈中,用算盘“噼里啪啦”算着人命债的掌柜,抑或是另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人…… 她的房间离这儿没几步路,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房门前,正要伸手开门,忽然停下了动作。因为她看到了门槛上,那个未干的泥脚印。 脚印向内,说明它的主人仍在屋里。从形状和大小来看,绝不会是她的。若是殷亦禅之前留下的,现在应该已经干涸了才对。而且这几日天气极好,没有下过雨,殷亦禅又是从正门进来的,脚底不大可能沾泥。 究竟是何人? 她将手伸到袖中,捏紧那枚绣花针,迅速将门推开一条缝。 一人坐在桌前,看见她了,也不吃惊,眸中有丝若有若无的敌意,好似孟小梳欠了他百儿八十两银子:“孟姑娘,你终于来了。” “李无涛,怎么是你?”孟小梳迅速将门合拢,“光天化日,宫里人多眼杂,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九公子知道你和三皇子的婚事后,想要劫亲。” “这不太像是顾致远想出的主意。”孟小梳撇嘴道。 “再聪明的人,只要急糊涂了,都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李无涛说。 孟小梳点头表示赞同:“劫亲的主意不错,直截了当,我很喜欢。” “但我要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李无涛说。 “为何?”孟小梳问。 “你可知皇上为何要将你嫁给三皇子?”李无涛反问。 孟小梳摇头道:“我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 “因为你孟家,后继有人。”李无涛说。 孟小梳一时没有弄懂这话的含义,皱了皱眉:“说明白些,不要绕来绕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李无涛观察着她的神色,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的兄长并没有死。” 没有死? 大哥没有死? 孟小梳不知是该高声尖叫,还是该高兴跳脚,深吸一口气后,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大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 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她从欣喜、焦躁和恐慌中冷静下来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大哥没有死,也就是说,孟家后继有人。 大哥孟文庆被召回京城之前,一直在边疆守卫,统领着四五万士卒。据说,那四五万兵马,被当地人唤作“孟家军”。 如今,孟文庆还在,孟家军也就群龙有首,对殷帝,对朝廷,是莫大的威胁。 难怪殷帝要将自己嫁给殷亦禅!这是在用自己,威胁大哥,让大哥不敢轻举妄动! 对了,殷帝之前不过说过,他知道殷亦禅这个儿子不傻? 可他是如何晓得的,凭空推测,不是殷帝的作风?难道,他还知道殷亦禅的真实身份,和之前的行踪…… 殷帝是个精明人,了解了这些,就相当于了解了殷亦禅与自己,有扯不开的关系。 怪不得他会说,只要自己敢乱来,他就要兰贵妃和殷亦禅的性命。 “该死,不能劫亲!”孟小梳恼火地摆了摆手,“你就是把顾致远活活打晕,也不能让他做这么蠢的事!” 见孟小梳与自己达成共识,李无涛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我会用尽全力阻止他。” “嗯。”孟小梳稍稍放下了心,“我兄长的事,他知道吗?” “知道。”李无涛点点头,“正因知道,才不想让你成为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 孟小梳的心,沉得像个秤砣,木然坐在椅子上,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慌乱。 原以为逃婚就能解决一切,现在看来,实在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回过头,才发现有一个比自己心思缜密千百倍的人,正静静坐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难道,真要嫁给殷亦禅,成为殷帝用来要挟大哥的工具? 谢谢收藏、投票、订阅、打赏的书友们,你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本章完) 第126章 大红嫁衣 第126章 大红嫁衣 大哥虽镇守边疆多年,但一直将亲情看得极重,绝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与生死,起兵造反,推翻殷帝。 孟小梳沉思片刻,问道:“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你该如何自保,只知你该如何让我家公子,打消那冲动的念头。”李无涛说。 “说说看。”此时此刻,孟小梳可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顾致远不一样,他是无辜之人,若能护他周全,也是好的。 “你只需装作与三皇子极为相爱,让我家公子死心,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李无涛说。 孟小梳细细咀嚼他的话,胸口有些说不出的发闷。 顾致远的心意,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殷亦禅却不同,他是因为两颗玲珑坠相互吸引,才对自己产生了特殊之情,说到底,这算不上一份真正的感情。 回想初次见面时,他一脸温润的笑意,孟小梳不禁苦笑了一声,喃喃道:“若当初他没有吃我陷阱中的野鸡,该有多好……” “你变了。”李无涛说。 “哦?”孟小梳一怔。 或许,自己是真的变了,一开始,哪里有过这么多的愁思乱绪?哪里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悔恨当初? 尽管穿越到这异世,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她心中也从没空空落落过,虽然有时想要报仇雪恨,杀皇帝和太子,有时又想隐居山野,种种田、养养鸡,但好歹总有些念想,有些渴望。而入宫之后,这一切似乎都离她十分遥远,心软之下,报仇之事被一拖再拖,种田养鸡的愿望,更是无从实现…… 她自己或许没有发现,李无涛这个旁观者,却是看在了眼里。 “你的眼睛,没有之前那么亮了。”他说。 孟小梳伸手揉了揉眼皮:“或许吧……其实,你何尝没有变?我只道你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侍卫,不料你也有如此慎重的时候。” 李无涛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这样演戏,是骗不过我家公子的。” 孟小梳面色有些无奈:“怎么,你能让我的眼睛变亮?再说,我在宫中,你家公子在宫外,只能听到你带给他的消息,不会见到我,更不会知道我演的戏,看起来究竟是真是假。” 李无涛忽略掉这后半句,建议道:“想些高兴的事,比如,你的大哥和弟弟,都还活着。” “是啊,他们都还活着,或许我能将报仇的大任,交给他们,从此不必再忧心忡忡。”孟小梳再次苦笑,摆了摆手,说,“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劳烦你了。”李无涛拱了拱手,走到后窗,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外头无人,我先走了。” “好走不送。”孟小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心想,若人人都有他这等武功,皇宫大内还算得了什么禁地? 可惜啊可惜,殷亦禅和自己,是极难逃脱的,即便逃脱了,兰贵妃该如何是好?以殷亦禅的性格,决计不会抛下她单独离开,即便她半是有心,半是无意地,害死了李琼玉——殷亦禅的心上人。 对了,兰贵妃,三日即将过去,不知她的脸,多久开始对那含清露产生依赖…… 想到孙婆子那肿得老高的脸,孟小梳就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她实在没有想到,殷亦禅会帮着自己,对付那两个婆子。 时间飞快,很快就到婚期。 孟小梳是众人眼中的孤女,嫁妆只能由兰贵妃着手准备。 当然,她要准备的,可不止孟小梳一人的嫁妆,还有碧霄的。 碧霄虽被陈都尉收养,是陈都尉的女儿,但这嫁妆,却不是由陈都尉出的,而是由兰贵妃置办,交由陈家,再以陈家的名义,送到三皇府。 这件事,可谓是瞒得滴水不漏,只不过,孟小梳早已猜到,那侧妃就是碧霄。 不是碧霄,还会是何人? 名门贵女,是绝不甘心与她同一日出嫁,而且屈居她下,当一名小小侧妃的。若她不是孟家遗女孟茜心,或许会有一些一心想要巴结兰贵妃的,肯将庶女嫁给三皇子。但她偏偏是乱臣贼子之女,而且还是正妃,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比不上一个这样的女子? 排除了这些人之后,孟小梳猜测,兰贵妃打的,应该是碧霄的主意。 碧霄与殷亦禅一同长大,可谓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四字,足以抵挡“门当户对”这不成文的规矩,把她嫁给殷亦禅,于情于理,还算说得过去。 不仅如此,让这样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小小孤女,当皇子的侧妃,兰贵妃此举,在众人眼中,实在是符合“仁慈”二字。定会有人说,她是可怜碧霄,才促成了这一桩喜事。 再者说,碧霄这个没有娘家撑腰的,今后只能依靠兰贵妃,事事讨好兰贵妃。说是侧妃,不如说是兰贵妃安插在三皇府的眼线。 如果那侧妃真是碧霄,此举可谓一石二鸟。这个老女人,好深的心机。 孟小梳嗤笑一声,心想,种在园中的那些枯叶草,总算有了用处。 “秋涟,秋涟。”她朝外头喊道。 “孟姑娘,有什么事?”秋涟走了进来。 “你去把碧霄叫来,我的嫁衣针脚有些奇怪,你叫她来给我瞧瞧。”孟小梳指了指屏风后的大红嫁衣。 秋涟点头出去了,碧霄的针线活儿,是众人中最好的,连兰贵妃都经常夸赞,孟小梳叫她来看看针脚,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碧霄不一会儿就来了,低垂着脸,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孟姐姐,听说你的嫁衣针脚不好?” 秋涟这个神经大条的,不觉得此事奇怪,她这个心思缜密的,却是有些心里打鼓——嫁衣分明是尚衣监管的,为何忽然将自己叫来? “对啊,你看看。”孟小梳将嫁衣取下,摊在绣床上。 碧霄低头瞧着,眼中闪过一丝妒色。 孟小梳的嫁衣绣工精致,比她的耐看得多,而且是鲜艳夺目的大红色,而她的,则是枚红色,颜色极深,乍一看与大红无异,仔细一看,却是有差别的。 “姐姐,请问这衣裳究竟哪里不好?”碧霄强忍妒意,面色有些僵硬。 孟小梳将一只衣袖拿在手里,捏了捏:“你摸摸就知道了,这针脚摸起来有些硬,穿在身上一定不太舒服。” 碧霄正要拿起另一只袖子,忽然被秋涟拦住了:“碧霄姑娘,你方才是从花园来的,身上一定沾了尘土,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把手,免得将这嫁衣弄脏了。” 不就是看看针脚么,哪来的这么多规矩?碧霄心中不满,面上还是带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说的是,快去打水吧。” 打来水,洗了手,碧霄才坐到床边,仔细瞧起那嫁衣,削葱般的手指,滑过着那鸳鸯戏水的刺绣,动作十分轻柔,手却微微颤抖,银牙咬得紧紧,恨不得将这衣裳撕了才好。 “怎么样,是不是不光滑?”孟小梳皱眉问道。 碧霄松了牙关,抬起头,抿嘴笑了笑:“是姐姐太娇嫩,像我这种粗人,穿起来一定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哦?”孟小梳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瞅着她。 碧霄心中似有根看不见的弦,被重重拨了一下,忽然间脸色大变:“姐姐赎罪,碧霄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孟小梳故作不解地问。 “妹妹是说,自己是个粗人,比不上姐姐身子娇贵。”碧霄急忙解释说。 “你有何资格与孟姑娘比?”一旁的秋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向来看不惯这个碧霄,成日在兰贵妃身边,表面上对谁都恭恭敬敬,眼底却是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叫人瞧着极不舒服。 “秋涟!”孟小梳皱眉呵斥了一声,转目对碧霄说,“这有什么,我又没有怪你,你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若我连这种话都往心里去,岂不是太小心眼了?” “是了,姐姐大度,是碧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碧霄低眉顺眼地说。 言语间,外头传来孙婆子的声音:“碧霄姑娘,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孟小梳依稀记得,这孙婆子之前一直对碧霄直呼其名,这“姑娘”二字,是近来才加上的。 “好,我马上就过去。”碧霄应了一声,对孟小梳笑道,“娘娘准时找我去给她揉头捏肩了。” “先前不都是孙婆婆和唐婆婆做这些吗,怎么忽然变成你了?”秋涟不解地问。 “这几日都是我,我没爹没娘,承蒙娘娘收留,才能在皇府长大。大恩无以回报,只能为娘娘做这点小事,替娘娘解解乏。” “真是孝顺。”孟小梳笑了笑,“你快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好。”碧霄看了一眼孟小梳,又看了一眼那大红嫁衣,抬脚出去了。 待碧霄走远了,秋涟才小声问:“孟姑娘,成了吗?” 孟小梳摇摇头:“不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夜里,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再说,成不成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何必这么着急?” (本章完) 第127章 兰贵妃容颜尽毁 第127章 兰贵妃容颜尽毁 秋涟叹了口气:“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将那枯叶草……” 孟小梳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秋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一看,见一个胖胖的人影映在窗户上,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是孙婆子?”她小声问。 “应该是,宫中只怕找不出比她胖的女人了。”孟小梳说着,指了指方才碧霄洗过手的那盆水,又指了指窗外。 秋涟会意,打开窗户,将水往外一泼。 “哎哟!”墙角立刻传来一声尖叫,“哪个不长眼的,把水泼到我头上?” “是……是孙婆婆啊……”秋涟装作惊慌失措,“我……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又怎样?”孙婆子来了气,被朱彬扇了好几个耳光的脸还未消肿,淋了水更是显得油光发亮,跟猪头一般,“你当这是哪儿?这是宫里头!来了好几年,怎么连规矩都不懂,声都不吱就把水一泼?当心我告诉贵妃娘娘,让她责罚你!” “责罚谁?”孟小梳推开门,探出脸,“孙婆婆,这水是我要秋涟泼的,要罚,就先罚我吧。” “说得好听,谁敢罚你?”孙婆婆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已隐约猜到,孟小梳是看见她在听墙角,才使的这一招。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转身回房换衣裳去了。 秋涟见孙婆子走远,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 “你演得挺像。”孟小梳笑着夸赞道。 “姑娘,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玩笑话。”秋涟埋怨地瞧了她一眼,将窗户合上,低声说,“你为何要将那枯叶草,用在兰贵妃身上?” “用在兰贵妃身上,只是第一步罢了,若是不行,还得费不少功夫。”孟小梳说着,轻轻摸了摸那摊在床上的大红绣衣,嘴角微微一牵。 还没入夜,惜宁宫就传出了一声惊呼,有宫女听出了呼喊之人是兰贵妃,还以为是有刺客,急急唤来了侍卫。却被兰贵妃挡在门外,下令不得入内。 不仅如此,就连她最为信任的孙婆子、唐婆子,也进不得门。 谁也没有想到,唯一一个可以进去的,竟是孟小梳。 兰贵妃惊呼之后,连连喊着“孟茜心”三字,叫声之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孟姑娘,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秋涟听着声音,喜上眉梢。 孟小梳笑着摇了摇头:“八字还没有一撇,离成功还早着呢。” 没说几句,外头就传来唐婆子的声音:“孟姑娘,兰贵妃请你过去一趟。” 孟小梳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跟在唐婆子身后,来到兰贵妃房门前。 “孟姑娘,请吧,贵妃娘娘不让老奴进去。”唐婆子有些气恼地说。她毕竟跟了兰贵妃这么多年,哪晓得关键时刻,居然还比不过一个才来没几日的孟小梳。 孟小梳推开门,里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兰贵妃?”她轻声唤道。 “本宫在这儿。”兰贵妃的声音有些发颤,是从孟小梳右手边传来的。 “为何不开灯?”孟小梳故意问。 “你应该明白,本宫为何不开灯!”一只手抓住了孟小梳的衣襟,用力之大,扯得孟小梳差点踉跄摔倒,“这一定是你干的好事!本宫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为何要如此害本宫!” “娘娘请把话说清楚,我听不明白。”孟小梳用力掰开她的手,面色淡淡,“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我的肚子还饿着呢,难道娘娘叫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好!好得很!”兰贵妃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快把本宫的脸医治好,否则,修改本宫对你不客气!” “脸?娘娘,你的脸怎么了?”孟小梳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触到了兰贵妃的脖颈,再往上,皮肤变得很是粗糙,如同草纸一般。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她佯装惊恐,慌乱缩回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撞倒了何物,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从怀中掏出火石,轻轻一划,一点火光照亮了黑暗。 不远处,兰贵妃以手掩面,神色慌张无比,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雍容之态?那张原本国色天香的脸,此刻从额头两侧到颧骨,布满了褐色疤痕,看上去好不吓人! “娘娘,你的脸,这是怎么了?”孟小梳明知故问。 “难道本宫脸上的疤,不是你那瓶花露造成的?”兰贵妃愤然道。 “花露?”孟小梳不置可否,“我那花露,不是交由孙婆婆试用了吗?如果真有问题,孙婆婆应该第一个发现。” 兰贵妃仍是不信,眼珠子瞪得熘圆:“谁知是不是你使了什么别的手段?孟茜心,本宫给你一天时间,若是医得好本宫脸上的疤,就饶你一条小命,若是医不好,明日你就去地府拜堂成亲去吧!” “娘娘稍安勿躁,我且试一试。”孟小梳面色自若地走上前去,点燃桌上的蜡烛,举起烛台,仔细观察着兰贵妃的脸,“这种疤痕好生奇怪,我之前从未见到过……”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兰贵妃恨恨地说。她几乎已经认定,此事定是孟小梳所为。皇后被废,她在宫中,算得上是最得宠的,恨她的人足以从干宁宫排到房门口,但所有人中,最有机会下手的,就只有孟小梳了。 “贵妃娘娘,我实在是想不通,你为何会怀疑我。我明日就要嫁给三皇子,今后事事都要仰仗着你,怎么会蠢到加害于你?”孟小梳一本正经地说。 兰贵妃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 “再说了,我像是这么蠢的人吗?毁了你的容貌,让所有人都晓得是我做的?”孟小梳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兰贵妃这才脸色微变,柳眉紧蹙。 没错,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任何人都会猜到是孟小梳做的。她明日就要出嫁,出宫之前给兰贵妃这个“婆婆”一记狠拳,颇像她的作风。 (本章完) 第128章 婚期将至,出了乱子 第128章 婚期将至,出了乱子 可是,孟小梳真会这么做吗? 旁人或许不晓得,兰贵妃却是晓得的,孟小梳是个聪明人,即便有心报复,也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冷静下来后,她的面色不再那么狰狞:“你认为,是何人干的?” “这我怎么知道?娘娘,你仔细想想,疤痕出现之前,有没有与平时不太一样的事情发生?”孟小梳问。 兰贵妃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今日都接触了些什么人?”孟小梳继续问。 兰贵妃想了想,不确信地说:“与平时一样,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些人中,有没有谁较为可疑?”孟小梳循循善诱道。 兰贵妃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作声。 “娘娘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如果不便告诉我也无妨。只不过,若误了最佳的诊断时机,只怕会让这疤痕变得难以医治。”孟小梳说。 兰贵狐疑道:“连你都没有法子医治?” “我是医女,不是神仙,没头没脑的病症,实在是不敢胡乱下药。”孟小梳一本正经地说。 “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兰贵妃说。 “那,若是有人问起,该怎么说?”孟小梳问。 兰贵妃略一思忖,说道:“就说本宫做了噩梦,心神不宁,任何人不的搅扰。” “好。”孟小梳点头退下了,心想,明日就是婚期,毁容之事,还只是八字一撇,想让她嫁给殷亦禅,而且还是与那碧霄一同过门,做梦! 回到房中才一会儿,秋涟就推门进来了,眉飞色舞地说:“孟姑娘,果真如你猜测的一样,你前脚刚走,娘娘后脚就将碧霄唤去了!” “嗯。”孟小梳点点头,瞧着梢头的明月,“稍安勿躁,好戏才刚开场。” “对了,你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方才御膳房送来了饭菜,我见你迟迟不回房,就叫他们把饭菜端回去热着了。你要是想吃,我这就给你端来。”秋涟说。 “不用了,没胃口。我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早已办妥。”秋涟笑笑,说道,“只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想不明白,恰恰说明我这法子还算不错,若是一下就能想明白,只怕就不起效了。”孟小梳淡淡一笑。 “姑娘,你还是多笑笑吧,笑起来多好看呀,成日板着脸很容易老的。”秋涟说。 “是吗?”孟小梳摸摸自己的脸,“我总是板着脸?” “嗯,”秋涟认真地点了点头,“整个惜宁宫,除了孙婆子和唐婆子,就只有你是这样了。” 听她这么说,孟小梳不由自主地朝她身后,那梳妆台上的铜镜瞟了一眼。 镜中有个模糊的人影,瓜子脸,罥烟眉,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瞳孔颜色极深,五官无不小巧精致,却丝毫没有娇俏柔弱之态,反而流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冷傲。 看着镜中的自己,孟小梳忽然有些慌乱,因为这神色,与殷亦禅实在太像。之前,她常说殷亦禅是面瘫,怎料自己竟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秋涟见她神色有异,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个讨厌的人罢了。”孟小梳摆摆手,像是正将一个噩梦从眼前挥去,“不说这些了,你去外头瞧着吧,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是。”秋涟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忽然回头说道,“孟姑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今后别在我面前讲这种话,该说就说,不该说就别说。”孟小梳微微皱眉。 “是。”秋涟咬咬嘴唇,眼里露出恼怒之色,不过这恼怒,却不是针对孟小梳的,“方才我听见孙婆婆说,贵妃娘娘是因为做了噩梦,才忽然惊叫的,她还说,明日就是你出嫁之日,贵妃娘娘这噩梦,是不祥之兆……” “然后还说了我是不祥之人之类的话?”孟小梳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就让他们说去吧。这不祥之人,我还当定了。” “姑娘,你要小心啊,宫中险恶,我总怕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秋涟提醒道。 “但凡我得罪的,都是该得罪的,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先出去听着吧,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就进来叫我。”孟小梳说。 秋涟走后,她坐到梳妆台前,仔细地将脸擦了一遍,心血来潮描了描眉,画了画眼,没想到久未打扮,竟是有些生疏了,将两条眉毛画得一高一低,一粗一细,看了好生奇怪,索性用面巾擦去了。 夜色渐浓,不知何处,有秋蝉鸣叫,叫声有些萧索。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没过多久,唐婆子来了:“孟姑娘,娘娘叫你过去一趟!” 之前,孙婆子用的是“请”字,这次,唐婆子用的是“叫”字,看来,兰贵妃果真有些气急败坏了。孟小梳嘴角一牵,再次跟着她来到兰贵妃房门前。 开门的是碧霄,看向孟小梳的目光,满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没这个胆子来。”兰贵妃脸上蒙着一层面纱,声音有些沉闷,目光尖锐如剑,好似要在孟小梳脸上戳出个孔来,“你在那盆水中,动了什么手脚?” “什么水?”孟小梳问。 “还想狡辩?”兰贵妃一把抓起身旁碧霄的手,将那手举到孟小梳眼前,“这是什么?” 碧霄那双柔荑,竟已变得疤痕遍布,丑陋不堪。 孟小梳装作吃了一惊:“咦,这疤和娘娘你脸上的一模一样,这么说,做手脚的是碧霄?” “少拿本宫当三岁小孩!”兰贵妃怒不可遏,“说,你给碧霄洗手的那盆水,究竟掺了何物?” “孟姐姐,你好毒的心思,碧霄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栽赃嫁祸于我?若不是贵妃娘娘明察秋毫,我只怕做了你的替罪羔羊了!”碧霄恨恨地说。 “天地良心,这事的确与我无关。”孟小梳摊手道。 “哼,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兰贵妃咬牙切齿地朝外头喊了一声,“孙婆婆,你进来!” 孙婆子推门而入,平日里总是横眉冷眼,拿鼻孔看人,此时却是低着头瞧着脚尖。 孟小梳一眼就瞧见她额头上那道丑陋的疤痕,疑声问道:“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兰贵妃见她一脸无辜,一直不肯承认,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别怪本宫没给你机会,若是拿出解药,本宫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若还不觉悟,本宫立刻禀告皇上,将你关入宗人府,看你说是不说!” 若不是孙婆子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疤痕,她或许还不会如此肯定,此事是孟小梳所为。 细细问过碧霄和孙婆子之后,她才明白,问题出在孟小梳房中那盆洗手水上。碧霄是用那水洗过手,才过来替她揉头捏肩的,孙婆子也被那水淋了头,此时,碧霄的手、她的额头两侧,还有孙婆子的脸,都长出了一样的疤痕,这让她怎能不怀疑,是孟小梳动的手脚? “请便。”孟小梳神色淡淡。 “好!好!很好!”兰贵妃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朝外头喊道,“唐婆婆,去请皇上!” 一开始,她只想查明真相,尽管找到去除疤痕的方法,将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掩盖过去,毕竟这么丑陋的疤痕,被皇上看见了,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自古以来,后宫女子均是以色侍君,容貌一毁,有时连最为低贱的宫女都比不上。即便她娘家掌握着部分兵权,即便她有殷亦禅这个皇子,都逃不了被皇上冷落的命运。 可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孟小梳不承认,她总不能滥用私刑,逼她承认,还不如将此事告诉皇上,让皇上来定夺,免得在宫中落下话柄。 “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看好了!”她狠狠地瞪着孟小梳,恨不得从孟小梳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很快就有侍卫和太监进来,将孟小梳团团围住。 碧霄站在兰贵妃身旁,低眉顺眼,脸上却满是笑意——明日就是婚期,孟小梳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便有机会取而代之了。 毕竟,皇上赐婚是件大事,宾客的名单,列了长长一串,如果明日只嫁自己这个侧妃,而不见了孟小梳这个正妃,兰贵妃可丢不起这个脸。 有这么一种可能,是碧霄满心希望的——让她取代孟小梳,作为正妃嫁过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她所不希望的——她这个侧妃要出嫁的消息,众人都还不知,就连三皇子殷亦禅这个新郎官也不知道,因此,如果孟小梳嫁不了,她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眼看就要举办的婚事,或许会要取消。若事情如此发展,她定会鼓起勇气,向兰贵妃提议,让自己作为正妃出嫁,这整件事,才不会那么难看。 几日前,她就已在想对付孟小梳的法子,怎料孟小梳最先按捺不住,动起了手。对她来说,这简直是一桩比婚事更大的喜事。 只要能扳倒孟小梳,一切或许就都是她碧霄的了! (本章完) 第129章 避婚 第129章 避婚 殷帝不多时就来了,身旁只跟着几个太监,不见那灰衣人的身影。 满面怒容的兰贵妃,见了他立刻换了一副神色,柳眉微蹙,梨花带雨,着实惹人怜爱:“臣妾深夜惊扰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恕你无罪。发生了何事,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殷帝皱着眉头问。 兰贵妃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虽没有明讲,但话里话外,矛头都是直指孟小梳的。 孙婆子似有天大的怨气,在兰贵妃说完之后,也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通,神色语气无不夸张至极,真可谓字字泣血,句句揪心,孟小梳一边听她控诉,一边高高挑起了眉,眼神淡漠,嘴角微弯,一句也没反驳。 “皇上,娘娘待这孟茜心好比亲生骨肉,她却使出这种狠辣的招数,简直……简直……”孙婆子“简直”了好一会儿,仍是想不出一个何时的形容词,一张又红又肿,满是疤痕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兰贵妃终于看不下去了,打断了她的话:“孙婆婆,不可妄加猜测,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下的手。” “说完了?”殷帝问。 “臣妾说完了。”兰贵妃说。 “奴婢也说完了。”孙婆子低垂着头。 殷帝转目看向孟小梳:“你来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孙婆子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自己和贵妃娘娘,分明已把事情说得够清楚了,皇上为何还要问这孟茜心?难道孟茜心的话,比自己和贵妃娘娘的要可信些不成? 兰贵妃心中也是有些不满,但这不满丝毫没有写在脸上。 孟小梳看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看得够了,笑道:“贵妃娘娘和孙婆婆,无非是在怀疑我,我也希望自己就是下手的人,至少能想出除去疤痕的方法,可惜我不是,这线索只怕要从别处找。” 话一说完,孙婆子立刻指着她的鼻尖,狠声说:“你还敢狡辩!” “放肆!”殷帝将桌子重重一拍,朝兰贵妃横眉喝道,“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兰贵妃恨得牙痒痒——这孙婆子什么时候耍横不好,非要当着皇上的面,在这里耍横。这不是叫自己难堪是什么? “是臣妾管教无法,臣妾甘愿受罚……”她只得跪倒在地,希望殷帝,能快些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去,“皇上,臣妾和孙婆子,都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疤痕吓着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 “起来吧。”殷帝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孟小梳在捣鬼,于是问道,“孟茜心,你可有医治这怪病的方法?” “没有。”孟小梳摇了摇头,神色淡淡。 殷帝哼了一声,想不通孟小梳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厉声说:“朕限你在明日之前找到医治之法,不然……” “不然如何?”孟小梳一脸无辜地抬起了头。 殷帝大骇,陡然站起了身,伸手指着她的脸:“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脸上有饭粒?”孟小梳面露诧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肌肤却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粗糙如草纸,她被吓得尖叫一声:“我的脸!我的脸!” 只见她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黑发皱,双颊很快就出现了两道长长的月牙形疤痕,竟如兰贵妃、孙婆子和碧霄身上的如出一辙。 “不好,只怕瘟疫啊!”那赵祥赵公公,急忙凑在殷帝耳边说。 孟小梳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瘟疫,没错,就是瘟疫。赵祥啊赵祥,我真是应该感谢你,这么快就戳中了要害。 “瘟疫?”殷帝终于慌乱起来,“来人,叫太医!” 与此同时,外后忽然传来阵阵喧闹声。 “怎么回事?”殷帝问赵祥。 赵祥出去瞧了一炷香的功夫,回来时面色好不焦急:“皇上,不好,只怕真是瘟疫!外头好些宫女太监,脸上都长出了这种疤痕,皇上,您还是快些离开吧,快叫御林军将这里围住!” “皇上!”兰贵妃也慌了,分明应该是孟小梳所为,为何变成了瘟疫?若是瘟疫,事情可就不在她控制之中了。 宫中并非没爆发过瘟疫,少则病死数十,多则病死数百,没有哪一此,是不死人的。如今这瘟疫的首发地在惜宁宫,也就是说,这里很快就会被封起来,无人能够进出,好比一座冷宫…… 前几年的那场瘟疫,夺去了二皇子的性命。堂堂皇子,死了就死了,事后除了他的母妃,没有多少人真心悲痛,更没有人怜悯,有的只是幸灾乐祸,冷眼旁观。 想到这,兰贵妃整颗心都缩了起来:“皇上,这不是瘟疫,这不是瘟疫,一定是孟茜心所为!” “皇上,是不是瘟疫,需不需要采取措施,还是由太医来定夺吧。”孟小梳说。 “你看看你,堂堂贵妃,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冷静。”殷帝教训了兰贵妃一句,朝孟小梳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传太医,你也留在这里,协助治疗。” “是。”孟小梳嘴角一牵。 碧霄手上的疤,的确是孟小梳叫秋涟端给她的洗手水中,掺了地煞草汁所致。 地煞草能渗入皮肤,即便事后她洗了手,仍免不了有些残留。兰贵妃脸上的疤痕,就是这样来的。 而孙婆子,只能说她是命不好,挑错了听墙角的时机,恰好被那盆洗手水泼了个正着。 孟小梳脸上的疤痕,则是因为来之前涂抹了地煞草的缘故。这草药,经木老人改良过,药效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发挥出来。 之所以如此兴,目的只有一个——避婚! 殷帝知道她的大哥孟文庆仍然活着,才将她许配给三皇子殷亦禅,明里是想让她当儿媳,暗中是在拿她当人质,令孟文庆不敢轻举妄动。 孟小梳一开始想着,若是她变成了丑八怪,殷帝或许会重新考虑此事,毕竟让一个容貌有碍的女子当皇妃,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仔细一想,孟小梳又有些迟疑了——殷帝何等精明,自己脸上若忽然长出几道疤来,他怎会猜不到,这是故意为之?这桩婚事,只怕还是会如期举行。 若是将兰贵妃的容颜毁去呢?并且,将此事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心肠歹毒的女子,这样总能使殷帝有所顾虑吧?即便殷帝执意让她和殷亦禅成亲,只怕底下那些大臣们,会要联名进谏,坚决反对。可这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到时,婚事或许会被取消,但自己势必会被关进大牢。 因此,这一方法,也被孟小梳排除了。 瘟疫,是她想到的第三个法子。 前几日,她闲来无事,去了御书房,翻阅了不少医药书籍,并未发现与地煞草这一草药有关的记载。因此,她猜测,地煞草的药效,并不一定有人知晓。因此,才斗胆用了这一法子,制造瘟疫的假象。 能拖久一些,就拖久一些吧,只要可以不嫁给殷亦禅,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嫁人这二字,是她从未想过的,穿越之前忙着受训、杀人,没有想过,穿越之后,忙着逃亡、求生,更是没有想过,虽然这是每个古代女子,到豆蔻之龄,就要开始面对的。 孟小梳仔细想了想,或许如水老人、木老人所说,自己年幼之时被父亲抛弃,对世间的男人失去了信任,实在是不愿与陌生人同床共枕。 加之前世的种种经历,让她对事对人均有些提防,一想到成亲,就不由自主地有些胆怯,虽然这胆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总害怕夜深人静,陷入沉睡之时,枕边人会趁机对自己狠下杀手。 人多错综复杂,心多瞬息万变,此时殷亦禅虽然与她一条心,但今后会不会一直一条心,谁说的准?而且,殷亦禅有许多事情,并未对她言明,好比接吴妙心进京的车队,被山贼劫杀的那日,他们二人在客栈中,见到过七皇子殷天启。 至今,她都不明白,殷天启那时为何会出现在,距离京城百里之遥的偏僻客栈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殷亦禅似乎清楚,可他没有告诉孟小梳。即便孟小梳曾经追问。 孟小梳实在不愿将自己的大半辈子,托付在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人手中。若真要嫁人,至少得嫁一个将她看得极为重要的人,而不是像殷亦禅一样,心中仍有那李琼玉的影子。 那个人,并不需要有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要不是冷冰冰的面瘫,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恼火,不会计较。当然,纨绔子弟和文弱书生都不合适,她未来的丈夫,最好是身强体壮,会些武功,能够自保,若能有一手好厨艺,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这样的人,世间真的有吗? 想象总是好的,之所以好,正是因为常常与现实脱节。 孟小梳自嘲一笑,她并非名门淑女,而是乱臣贼子之女,要求却如此之多,未免有些自视甚高的意味。即便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也是看不上她的吧。 (本章完) 第130章 枯叶草再派用场 第130章 枯叶草再派用场 静静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孟小梳眼前忽然浮现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眉清目秀,目光温润,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笑容,犹如春日里的暖阳。 孟小梳恼火地挥了挥手,想要将这面容赶走,奈何越是不愿去想,脑海中越是百转千回。 “该死的顾致远,关键时刻什么用场都派不上。”她喃喃了一句,面色有些愤然。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好被一旁的碧霄听在了耳朵里。 “孟姐姐,顾致远是何人?”她狐疑地问。 孟小梳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孟姐姐,方才我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怀疑这件事是你所为,这可实在是……”碧霄无辜地眨了眨眼。 孟小梳心中嗤笑,不动声色地说:“无妨,那种情形下,谁都会怀疑是我。” “姐姐不怪我就好……”碧霄像是松了口气。 孟小梳懒得与她言语,走到窗边,瞧着外头的月色。 中秋过了许久,天气渐凉,眼看快要入冬,来异世,足足有一年了吧。 这一年,似乎做了许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做,一开始分明是想着要替父亲和兄长报仇,后来却是牵牵绊绊,犹犹豫豫,耽搁了不少时日。直到前几日,居然得知,父亲与兄长,派孟家军潜伏到京城……这样看来,当时殷帝的抄家灭口,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孟小梳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却不在情理之中。 她一面想要杀了殷帝,报仇雪恨,一面又下不了这个手。 她甚至希望这仍是前世,希望雪姨忽然出现,告诉她,殷帝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自己是从何时起,变得如此优柔寡断?难道,是因为那玲珑坠! 对了,殷亦禅不是说,他的玲珑坠,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心性,让他一心想要作恶? 那么,自己的玲珑坠,恰好与他相反,是不是…… 想到这儿,孟小梳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越来越心软,原来十有八九是因为这玲珑坠! “孟姐姐,你在想什么?”碧霄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小梳回过神来,转目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问道:“你为何一直叫我‘姐姐’?莫非你知道我的生辰?” 碧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这……碧霄只是随口叫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原来只是随口一叫啊。”孟小梳挑了挑眉,嘴角微牵,“姐姐、妹妹……这称呼,似乎常用于嫔妃之间。” 碧霄讪笑一声:“孟姐姐说笑了,碧霄哪里敢奢望这些?” “我有说你奢望吗?”孟小梳反问。 “姐姐没有,是碧霄多想了……”碧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嫔妃之间的称呼,还是不要用于你我之间了。”孟小梳认真地看着她,“‘姐姐’二字,我听着很不习惯。” “是,孟姑娘。”碧霄立刻改口,头垂得更低了。 “你今后,是呆在宫中,还是回到三皇府?”孟小梳问。她已猜到,兰贵妃悄悄定下的侧妃,应该就是碧霄。 “全听贵妃娘娘和姑娘的。”碧霄说。此刻,她是恼怒的,也是不甘的,更是焦虑的,分明明日就要嫁入三皇府,变成梦寐以求的三皇妃,今夜却忽然闹出了瘟疫,难道这桩婚事,就这么没了不成?婚事没了倒还事小,万一在这瘟疫中送了命,该如何是好? “我要是还能嫁给三皇子,就将你也带去,毕竟你与三皇子青梅竹马,有你在三皇子身边,他应该舒心些。”孟小梳打趣道。 “姐姐……哦不,孟姑娘,你又说笑了。”碧霄笑得很是勉强,在她听来,孟小梳话里满是提防之意,“碧霄只是没爹没娘的小小奴婢,哪里算得上三皇子的青梅竹马?这话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见她极力辩驳,孟小梳成心逗她说:“青梅竹马,与身份无关。我也不也是身份低微,皇上却将我许配给了三皇子,说不定,你也有这个机会。” 碧霄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她眉头紧蹙,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道孟小梳晓得兰贵妃,要将自己嫁给三皇子做侧妃了?是谁告诉她的?她忽然说这话,又是何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坐在桌前的兰贵妃,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也给了碧霄一个台阶下。 “是啊,姐姐……哦不,孟姑娘真有闲心。”碧霄尴尬地顺着兰贵妃的话说。 门口的孙婆子,一直踮着脚往外瞧,忽然大声说:“娘娘,太医来了!” “快请。”兰贵妃连忙站起身来。 殷帝早已离开了,房中只有兰贵妃、孟小梳、碧霄和孙婆子,四人身上均有那丑陋的疤痕。而外头的宫女们,绝大多数也是如此。 为了制造瘟疫的假象,孟小梳让秋涟将枯叶草的汁液,倒在了水井里。那水井,是供宫女太监们洗漱用的,夜里正是洗脸入睡之时,没过多久,接触过那水的,身上就都出现了疤痕。 几个太医又是询问,又是诊脉,还在惜宁宫中察看了一阵,却是迟迟没有得出结论。 果然如孟小梳所料,他们根本不知枯叶草是何物。 向来“贤淑温良”的兰贵妃,一反常态地勃然大怒,将那些太医吓得面无人色。 谁也不敢得罪一个宠妃,尤其是一个容貌被毁的宠妃。在后宫,美貌是一个女人的一切,失去了美貌,便什么都没了。 当然,兰贵妃或许是个例外,毕竟她有掌握着兵权的娘家,因此殷帝暂时不会冷落她。 若非如此,太医们决计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御林军很快就将惜宁宫包围起来,外头的人不能进来,里头的人不能出去。 孟小梳很满意这个结果,回到房中,夜已很深。回想起初次见面时,顾致远一眼识破她脸上的疤痕,是枯叶草所致的场景,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连宫中的太医都不知,顾致远一个富家公子,是如何晓得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 (本章完) 第131章 水井命案 第131章 水井命案 短短几日,惜宁宫的宫女太监,都染上了这种“疾病”,加之有御林军守卫,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日,秋涟去院中采菊,放在孟小梳房中,见几个宫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便悄悄走上前去,想要听个明白。 “我听人说,这个孟茜心,是个不祥之人,之前克死了全家人,现在又来克我们!”一个宫女将嗓门压得极低。 “就是说嘛,孟家被抄,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这种人就是命硬,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要倒霉。”另一个宫女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当然是有原因的!”秋涟气不过,忍不住替孟小梳打抱不平,吓了这几个偷偷摸摸的宫女一大跳,“孟家被抄,是因为孟姑娘的爹图谋造反,这和孟姑娘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爹不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那宫女见说话的是秋涟,面露不屑,“图谋造反可是要杀头的大罪,真不晓得皇上当初怎么没将她一起杀了。秋涟,你前几日不是感染了风寒,现在还病着吗,四处晃悠,也不怕病情加重?” 说着,目光落在了秋涟手中的秋菊上,阴声怪气地说:“哎哟,还有闲心采花呀,这都闹出了瘟疫了,你可真是胆子大,居然一点儿也不怕?” “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区区瘟疫,怕什么怕?”秋涟正要继续辩解,忽然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拉自己的竟是孟小梳。 孟小梳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神色淡漠,也不晓得听没听到,她们刚刚说的那些话。 见了她,几个宫女立刻一声不吭地散了,方才说话最大声的那个,此刻面色最怯懦尴尬。若孟小梳要责罚她们,她们必定是逃不过的。 但孟小梳并没说话,这种闲言碎语,听了也就听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好计较的。若真要计较,那便是浪费时间了。 “秋涟,我不过是让你来采几朵菊,怎么花了这么久?”她说。 “姑娘,我听她们在说你的坏话,所以才……”秋涟一脸的委屈,扯着手中的秋菊花瓣。 “我又没有责怪你,你急什么?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争辩,随他们去。”孟小梳说。 “为何不要争辩?分明是她们没理。”秋涟有些不解。 “你和她们争了,她们就会认错?”孟小梳反问。 秋涟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这不就是了?”孟小梳淡淡一笑,“你若是说她们这里错了,她们又会把话题扯到那里,你若再指出她们那里也错了,她们还会再次转移话题。这样一来二去,连你自己,都会不记得最开始是想要说什么了。” “好像……有点道理……”秋涟点了点头,“那我下次,便不和他们争了吧。只不过,不知能不能做到……” “慢慢学着来吧,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你这阵子,头脑已比前阵子灵光很多。我这不是在骂你,只是实话实说。”孟小梳说。 “难道……我之前很笨?”秋涟试探着问。 孟小梳抬脚慢慢往前走,说道:“算是挺笨吧,不过笨既是缺点,又是优点,极少有人像你一样心地善良,为人单纯。只不过在这深宫之中,善良单纯的人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原来是这样……”秋涟跟在她身后,疑惑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散一散心,赏一赏菊。”孟小梳说。 “姑娘,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散心?”秋涟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有些急了。她的性子向来急躁,眼看这“瘟疫”,都蔓延到整个惜宁宫了,孟小梳还不为所动,更是有些坐立不安。 “正是因为到了这时候,所以我才有心思散心。你看,宫中是不是静了许多,人也少了。平时哪里是赏菊,分明是赏人,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好看。”孟小梳笑着说。 秋涟红了脸:“姑娘,你尽拿我打趣……” “我说的是事实,我琢磨着,待出了宫,就给你物色一户好人家,让你好好地嫁了。”孟小梳说。 她手中还有不少镯子和金子,是从那段泰的小金库中盗出来的,一直没来得及花出去。 京城也有不少贫苦百姓,哪日若是得空,说不定可以像之前那样,济一济贫,看看能增加多少功德。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和女子的抽泣声。 “走,我们过去看看。”孟小梳来了兴致。 秋涟点点头,二人循声而去,见那口供宫女们打水洗漱的井边,围了不少人。 难道这么快就查出,问题出在这口井上了? 孟小梳皱紧了眉头,她没想到,宫中御医竟如此神速。 “怎么回事?”秋涟拦住一个神色慌张的太监问。 “出……出大事了……有人跳井死了!”那太监结结巴巴地说。 “然后呢?”秋涟追问。 孟小梳在一旁听着,舒了口气的同时,暗暗佩服秋涟的镇定——出了人命,她居然能不动声色,这一点,实在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那太监不知秋涟究竟想知道什么,朝不远处的井口指了指,“你自己去看,拦着我做什么?” 秋涟松开拽住他衣袖的手,挤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 一具尸体,摆在井边,湿淋淋的,五官精致,看得出生前是个美人,只不过脸颊略微有些肿胀,肤色十分苍白,活像一具玩偶。 这个人,竟然……是欢颜? 孟小梳看清她面容的一瞬,不由自主地大吃一惊。秋涟赶紧扶住了她,手中的几朵秋菊掉落在地,好似生怕她以为受了惊吓,而昏厥摔倒。 “没事,我没事。”孟小梳摆了摆手,生死之事,她见得多了,不会像旁人一样胆小。 秋涟见她并没有十分惧怕,便放开了手:“孟姑娘,是欢颜。” 欢颜,那个有几分心机,做事谨慎的宫女,就这么被推入井中淹死了? 之所以会推断欢颜是被人推入井中的,是因为孟小梳虽与欢颜接触不多,但对这个宫女的心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就好比一棵野草,谨言慎行,极力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去,按理说,轻易不会自杀。 至于为情所困,失去活着的念想之类的事情,十有八九也不会在欢颜身上发生。 她太过理智,理智到不会轻易去喜欢一个人,尤其是在身处皇宫,自己的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孟小梳的猜测,事实是否如此,还有待证实。 孟小梳闭上了眼,柳眉微蹙,睁开眼时,面色已恢复如常:“我们回去吧。” 秋涟应了声好,与她一同往房间走。 “难道你不怕?”走在回廊上,孟小梳问。 秋涟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年纪小,还没入宫的时候,经常看到有人被活活饿死。有些没饭吃的,只好去啃死尸。” 这一席话,即便是孟小梳这个当过杀手的,听起来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秋涟却是面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 孟小梳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既有赞赏,也有狐疑。 兰贵妃很快就将此事禀告了殷帝,殷帝命人彻查此事,将欢颜生前接触过的人,全都单独叫去问了话。而后,又把她要好的,以及结过梁子的,全都细细盘问了一遍。 就连秋涟,也被叫了去。 秋涟回来的时候,已是晌午,孟小梳知道她还没吃饭,便将自己的饭食留了一份。反正每日的吃食都十分丰盛,她没有哪次是吃完了的。 “问了些什么,有没有查出线索?”她问秋涟道。 “无非是昨天在哪儿,今天在哪儿,干了些什么,有谁看见了。那查案的朱大人,手底下的太监恰好是我熟识的,听他说,大家都是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没有谁特别值得怀疑。”秋涟一边吃饭一边说。她显然是饿坏了,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 “这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着我不过短短数日,居然就把我的吃相学了去。”孟小梳给她倒了杯水,拍了拍她的背,“慢点吃,别噎着。” “慢不得,慢不得,我饿坏了。”秋涟努力咽下一大口米饭,夹起一筷子肥的流油的红烧肉,塞进了嘴里,“因为瘟疫的事,这几日,宫里的吃食大不如前,我都快憋坏了。” “瘟疫和吃食有何关系?”孟小梳疑惑问道。 “闹了瘟疫,毁了兰贵妃的容颜,那些个御膳房的宫女太监都是势利眼,自然猜得到兰贵妃今后不太可能再得宠,所以就……”秋涟扒了最后一口饭,意犹未尽地瞧着桌上的空盘子。 孟小梳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瘟疫”出现,她的饭食的确就差了不少,但她哪里有闲心去注意这些,若不是秋涟无意中提及,只怕再过几日也不会发现。 (本章完) 第132章 七皇子有请 第132章 七皇子有请 秋涟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咕噜喝了一口,说道:“孟姑娘,还是你最好,我在外头,可不敢这么吃饭。” 孟小梳不由得扑哧笑了:“难道你在外头,不是这么吃饭的?” “当然不是,若是这样,恐怕又会被那些人说三道四。”秋涟抱怨道。 “那今后你就在我房中吃饭好了,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孟小梳说。 秋涟转目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姑娘你若是吃不下,悄悄给我留点儿就行了,反正我胃口大,两份饭菜也能吃完。” 孟小梳自是答应不迭,想了想,问道:“秋涟,你是在何处长大的?” “孟山。这地方靠近边疆,姑娘应该没听说过。”秋涟说。 “孟山?”孟小梳眼睛一亮,“你竟是孟山人?” “姑娘听说过?”秋涟也是眼睛一亮,她已好些年没有回过家,如今听人说起“孟山”二字,都忍不住有些欣喜。 “当然听说过,”孟小梳顿了顿,说道,“孟府之前有个下人,就是从孟山来的,我曾听他提起过家乡。据说那里依山傍水,很是清幽。” 秋涟并不知孟小梳说的是假话,盯着窗外的某处出了神,回忆道:“是啊,那里青山绿水,很是好看,到了冬天,我们就悄悄在雪地里做陷阱,捉些找不到吃食的鸟兽……” 说着,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闪过一丝凝重:“只可惜山山水水,都不能用来当饭吃……” 孟小梳知道她是忆起那场饥荒了,安慰道:“你现在,不是吃得很饱吗?有我在,你今后不会再饿着。” 秋涟甜甜一笑,说:“从来没有人,跟秋涟讲过这样的话,有姑娘这句话,秋涟比吃了什么都高兴。” “还有,今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孟小梳认真地说。 秋涟眉头微蹙,咬了咬嘴唇:“姑娘,有句话,秋涟不知该说不该说……” “上次不是说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吗,有什么说就是了,不必怕我责罚你。”孟小梳正色道。 “那我可说了……姑娘,你做事有些太大大咧咧了,容易得罪人。兰贵妃性子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我总觉得她这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慈眉善目,你那几日在花园中与侍卫比武,弄残了她不少菊花,我怕她为此生你的气……”秋涟的口气有些迟疑,似乎怕惹孟小梳生气。 “她不会为此生我的气。”孟小梳笃定地说。 “为何?”秋涟问。 孟小梳嘴角微牵:“她气的,不是我弄残了花花草草,而是我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有吗?”秋涟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相比别人……似乎……是有一点儿……” “她总希望所有人都敬重她,惧怕她,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不敢在她宫中有大动作,我的比武,在她看来,是为所欲为。至于那些菊花,根本就是小事一桩。”孟小梳慢慢分析给秋涟听。 秋涟听得直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为何一直没有想到?” “我告诉你,你不就明白了?”孟小梳淡淡一笑,“有些事情,点破了自然就通,你今后看事看人,要看明白些,免得吃亏。” “姑娘说得极有道理,我今后定会多长几个心眼儿。对了,姑娘,你觉得欢颜被淹死在井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秋涟问。 孟小梳将自己的推断,说给她听。 秋涟听后,微微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仍是有些不明白,问道:“欢颜平日里很会做人,比我强多了,几乎所有人,都能与她相处得极好,谁会对她下手呢?” “或许不是相处得好不好的缘故,我猜测,欢颜只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虽然我不能肯定,但这种事情,在后宫不是很常见?她的死,与我们并无关联,因此你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好奇心害死猫。”孟小梳叮嘱。 “可我就是好奇得很,想要知道答案。”秋涟坦言道。 “那就等皇帝派来的朱大人,查明真相吧。”孟小梳说。 “那朱大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今日我还瞧见他悄悄摸花琪的手呢。”秋涟撇嘴说。 花琪也是惜宁宫的宫女,眉清目秀,小腰盈盈一握,孟小梳曾见过她几次。 “哦?这么说来,案子是破不了了?”孟小梳淡淡一笑,“不如我们定个时日,若这个朱大人到了日期仍破不了案,我们再悄悄找找线索。” “好!”秋涟立刻举双手赞同,“定在明日可好?” 孟小梳摇了摇头:“明日太早,不如后天吧。” 秋涟恨不得即刻就去找线索,哪里等得到后天?但她不敢违背孟小梳的意思,只好答应:“后天就后天,全听姑娘的……” “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模样,记住,我也是为了你好,万一欢颜真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秘密,才被人推下井的,你我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也会遭人灭口?”孟小梳说。 秋涟这才将心中的好奇打消了几分:“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有危险?” 孟小梳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叹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你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秋涟嗔怪地“哎呀”了一声:“我笨得很,才不像姑娘你。” “我也笨,否则怎会到宫中来?而且久久都未能出去?”孟小梳自嘲道。 “难道你不是自愿入宫的?”秋涟问。 “当然不是。”孟小梳说。 秋涟有些疑惑:“我一直以为,姑娘是那种不想做什么,就谁也强迫不了的人。” “有些时候,是我在强迫自己。”孟小梳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你干脆将铺盖,搬到我房中来吧,眼下闹出了‘瘟疫’,谁也无心管这些了。” 秋涟断然拒绝:“不行,我怕姑娘你,被人说闲话。” 正说着,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敲响了房门。 孟小梳朝秋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转头问道:“谁?” “我是七皇子派来的,请姑娘过去一趟。”那人说。 (本章完) 第133章 索要丹药 第133章 索要丹药 殷天启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孟小梳与秋涟对视一眼,脸上均有疑色。 “惜宁宫如今遭了瘟疫,外头有御林军守卫,我看此事还是免了吧。”孟小梳对那人说。 那人面色冷峻,语气生硬:“属下若请不到孟小姐,只能提头去见七皇子。” 孟小梳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一趟吧。” “姑娘……”秋涟悄悄从桌底下拽了拽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放心。”孟小梳轻轻拍了拍秋涟的手背,淡淡一笑,“我若将瘟疫传了出去,你记得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皇上,让皇上别放过七皇子。” 那人闻言一怔,却没有做声。 孟小梳起身跟着他朝外头走去,走出惜宁宫一瞧,居然一个守卫也没有,看来殷天启早已打点好了。 这件事,让孟小梳起了疑心。 殷天启一个废太子,被囚禁在宫中,哪里来的这等本事?要知道,前几日兰贵妃的娘家来了人,想要进惜宁宫探视一番,使了不少银子,仍是徒劳无功。探视未果,只得悻悻而归。 在孟小梳看来,这些看似身份低微的宫女、太监和守卫,才是最能显明事实的。 殷帝身边的太监,最能察言观色,常常从细枝末节,就能判断出殷帝的所思所想。而他们不经意间表露出的东西,又被手底下的小太监们瞧在眼里,那些小太监们正是从这些地方,得知哪些妃子正受宠,哪些大臣将被重用的…… 所以说,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极少有什么,能真正做到滴水不漏。 因此,孟小梳才会觉得,太监宫女们态度,与殷帝八九不离十。 眼下,他们显明出来的事实就是,兰贵妃这个遭了“瘟疫”的宠妃,身份地位均比不过,对皇帝图谋不轨的废皇后和废太子。 倒不是因为兰贵妃太没地位,而是废皇后和废太子太过强势。惜宁宫忽现“瘟疫”,宫人们纷纷推断,容颜被毁的兰贵妃,今后将不再受宠,因此不再将她放在眼里,这并非不在情理之中。可废皇后和废太子,用那绛骨木谋害皇帝未果,却仅仅只被囚禁,未遭问责和惩处,此事未免太过古怪。 难道,殷帝早已知道,绛骨木一事,是自己筹谋好,陷害殷天启和废皇后的? 孟小梳左思右想,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领路的人步伐匆匆,很快就将她带到了坤宁宫。 那殷天启背手立于院落之中,眉头紧蹙,见孟小梳来了,说道:“悦儿今日又腹痛难当,那丹药,你还有多少?” 孟小梳一时没明白,他这话是何意,想了想,才记起之前他那皇妃小产,自己留下过一瓶丹药。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她问。 殷天启见她神色淡淡,还道她不愿帮忙,说道:“你想要什么,说出来。” “七皇子真是大度。”孟小梳撇了撇嘴,“上次我将丹药给你的时候,你可没有伸手来接,我还以为,你看不上那东西。” “说,你想要什么?”殷天启皱紧了眉头。 “我要出宫一趟。”孟小梳说。 “不行。”殷天启断然拒绝。若是可以出宫,他早就出去了,怎会被囚于此? 孟小梳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因此也不惊讶,继续说道:“那,我要你相信我。” “此话怎讲?”殷天启问。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孟家遗女,皇帝是我的杀父仇人。”孟小梳正色道。 殷天启脸色微微变了变:“你的身份,京城所有人都知道。” “京城所有人也都知道,你这个废太子,还有你的母后,都是因为设计毒害皇帝才被废的。”孟小梳接着说。 殷天启怒不可遏:“此事并非我和母后所为!” 孟小梳嘴角微牵:“我还以为你是个懂得控制情绪的人,没想到也是这般暴躁易怒,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明君。” 殷天启的心思,全聚集到了“明君”二字上,仿佛被蜜糖吸引的蚂蚁:“你这是何意?” “我想与你联手,扳倒殷帝,让你这个太子,坐上皇位。”孟小梳深深一笑。 她本以为,殷天启听了之后,会脸色大变,不料他并没有,只是冷冷地问:“为何?” 孟家被抄虽是殷帝下的旨,但他这个曾经的太子,也脱不了干系,他不相信孟茜心会不知此事。因此,孟茜心忽然要结盟,这件事未免太过离奇。 “你不用问那么多,只需告诉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孟小梳认真地说。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想要找出一个法子,既可以不与殷亦禅成亲,又可以让殷帝收起疑心。 毕竟那“瘟疫”是缓兵之计,不可能一直蔓延下去,否则就惜宁宫,就该像宫中其他曾爆发瘟疫的地方一样,被殷帝下令,一把大火给烧了。 因为大哥孟文庆还活着的缘故,她这个孟家遗女,殷帝倒是不敢动的,只不过惜宁宫的其他宫人,比如秋涟她们,都免不了要遭殃。 殷天启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你娶我,我嫁你,这是第一步。”孟小梳说。 这并不是她的主意,而是形势所逼。 若与殷天启成亲,殷帝势必不会再这么提防她。只不过,前提是殷天启也不会对她动手,否则嫁过来之后,不出几日,她只怕就要一命归西。孟小梳知道,在殷天启这种人眼里,杀死一个女人,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他无需动脑子,都能给自己想出十几种死法来。 听孟小梳这么说,殷天启不由得面露诧异。 他本以为孟小梳会想出下毒或刺杀的方法,却唯独没有料到,她所说的对策,是与自己成亲。 环顾整个宫中,与孟小梳仇恨最深的,除了殷帝,就只有废太子殷天启,和他的母后了。让两个彼此仇视的人结为连理,就好比将公鸡、蜈蚣放在一处,轻则谁也不会让谁好过,重则两败俱伤,你死我活。 殷帝或许不用费吹灰之力,更不必背上心狠手辣的骂名,就能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而让殷天启诧异的,正是这一点。 此举分明是便宜了殷帝,他与孟茜心,谁也占不到半点便宜。 “你为何想这么做?”他问。 在他眼中,孟茜心这个孟家大小姐,并不是个只会琴棋书画的弱女子,若她没有几分头脑,怎能在孟家败落之后存活至今? 他知道孟小梳忽然说出这话,应该有自己的道理。 “其实也不全是我想这么做,而是我琢磨出这一方法的同时,殷帝恰好也想到了这一点上。”孟小梳说。 前几日,秋涟从太监口中探出消息,殷帝想要将孟小梳嫁给殷天启。他或许觉得,殷亦禅这个“好儿子”,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孟小梳这个仇家。又或许,在他眼中,殷亦禅并不是威胁,孟小梳才是威胁,若前者被后者游说怂恿,起了杀父弑君的念头,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殷天启则不同,他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有“前科”的人,孟小梳实在不明白,殷帝为何要留他到如今。 不过既然留到了如今,就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应该是手中有筹码,才使得殷帝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这筹码仍在,孟小梳和他,就都是安全的。 而这筹码一旦失效,他便罪责难逃,孟小梳也会连带着遭殃。 但孟小梳有玲珑空间,若真出了什么事,她躲到空间里头嗑着瓜子瞧热闹,也是乐事一桩。 如今深处虽波涛暗涌,但表面仍风平浪静,这局势有利于她从一颗棋子,变成一个下棋的人,如此好时机,她怎能虚度? “父皇要我娶你?”殷天启不解地问。 “这消息暂时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猜,你应该明白他是何想法。我们联手,实属无奈之举,但也是唯一一个可行的法子。”孟小梳说。 殷天启颔首,算是同意了这一说法:“若父皇真要赐婚给你我,那只能照你说的做。” “如果没有赐婚,别忘了,你还是我的仇人。”孟小梳挑眉道。 “这一点,我一直铭记于心。”殷天启面色认真。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向一个仇人讨要丹药?难道你那名叫悦儿的皇妃,对你来说这般重要?”孟小梳问。 “重要的,不是她,而是她腹中的胎儿。”殷天启说。 他说得这般理所当然,让孟小梳忍不住嗤之以鼻。 “女人对你来说,难道就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她问。 “难道不应该是?”殷天启反问。 “当然不应该是。”孟小梳说着,顿了顿,心想跟这种人争辩,也是白费唇舌。一想到殷帝有将自己嫁给这人的念头,她就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冷声说道:“若我与你成了亲,你不可碰我。” “放心,你可算不上国色天香。”殷天启上下打量她的脸,言下之意,她的容貌,他看不上眼。 “你也不是什么翩翩公子。”孟小梳摸摸自己长了疤痕的脸,反唇相讥。 (本章完) 第134章 架空 第134章 架空 “你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将丹药给我?”殷天启有些不耐。 孟小梳并未随身携带丹药,需回玲珑空间,去木老那里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急什么,丹药岂是说有就有的,明日派人来拿。” 殷天启脸色有些发青,但有求于她,做不得声。 孟小梳不再理会她,抬脚往惜宁宫走。 惜宁宫全是戴着面纱的宫女,就连那些个太监,也是以布蒙面,只因感染“瘟疫”,脸上有疤,不能见人。 孟小梳不禁想起了殷亦禅,初见时,他是黑布蒙面的大盗,目光冰冷,深不可测。 正想着,远远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人身着太监服,蒙着脸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是极为眼熟,熟悉到孟小梳差点失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人不是殷亦禅是谁? 她快步走上前去,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这里毕竟是惜宁宫,时时刻刻都有无数双眼睛,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地瞧着自己。殷亦禅之所以会穿成这幅模样,应该是不想让人察觉。如此,还是谨慎为好。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斜眼瞟了瞟自己的房间,然后来到房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秋涟不在,或许又探听情况去了,毕竟在外人看来,秋涟的面容仍是十分憔悴的,好似大病未愈,更何况那日兰贵妃探病之时,明明白白地说了,要她好生休息,因此暂时没有人会让她做事。 门外闪过一个人影,随即,一人推门而入,正是殷亦禅。 “你怎么忽然来了?”孟小梳问。 “你怎么将‘瘟疫’闹到这里来了?”殷亦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他在孟山脚下跟踪过孟小梳,那时,孟小梳脸上有几道长长的疤痕,后来无缘无故就消失无踪了。因此,他知道这“瘟疫”,是孟小梳的鬼主意。 “还不是为了不嫁给你。”孟小梳不愿隐瞒什么。 殷亦禅微微一怔,说道:“我不娶你,你将这‘瘟疫’除去。” “好。”孟小梳淡淡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不愿将方才告诉殷天启的那些事,告诉殷亦禅。 “对了,惜宁宫发生了命案,你知不知道?”她岔开话题道。 “听说了,死的丫鬟名叫欢颜。”殷亦禅说。 “你不是很聪明吗,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孟小梳问。 “十有八九是因为容颜被毁,生无所望,所以才走上绝路。”殷亦禅说。 是才怪,若如此就轻生,那欢颜便不叫欢颜了。 孟小梳撇了撇嘴:“这么说来,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是,今夜去给她烧些纸钱,或许能够赎罪。”殷亦禅的面色有些冰冷。 他刚来时,虽然不是面带笑意,但神情比现在顺眼许多。也不是在何时起,变成眼下这幅样子的。 果真是江山易改,面瘫难移。孟小梳心想。 想着想着,她忽然记起一件事来,脱口说道:“上次我问你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 “什么事?”殷亦禅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我之前见过殷天启,就在接吴妙心进京的车队,遭劫的那日。”孟小梳说。 “所以呢?”殷亦禅依旧是面色淡漠。 孟小梳定定地看着他:“我要知道,他去那里,究竟想干什么。” “不是想干什么,而是干了什么。”殷亦禅说。 孟小梳眉梢微挑,她没想到,这一次,殷亦禅居然并不打算隐瞒。 “他干了什么?”她问。 “杀了吴妙心。”殷亦禅说。 孟小梳有一瞬的失神——殷天启杀吴妙心?这是为何?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殷亦禅说:“因为他并不想让父皇痊愈。父皇从不轻易召见民间百姓,召医女进京是第一次破例,可见他将希望寄托在了你这个医女身上。” 孟小梳皱了皱眉——难道那时,自己的名声已如此响亮?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骗过吴妙心,说殷帝不止召医女一人入宫,而是召集了不少民间医者。 事实上,她当时也是有些怀疑的,不过后来知道,此事是段泰有意为之,也就不再怀疑什么了。段泰知道了她孟家遗女的身份,并且特地隐瞒,将她的“妙手回春”告知殷帝,让殷帝召她入宫,以此利用她控制殷亦禅。 可怜这个九品芝麻官,美梦还没做完,就阳寿已尽,一命呜呼了。 “所以,殷天启这个太子不愿让他得偿所愿,大病得愈,于是派人劫杀车队,想让皇帝的病无人可医?”她问。 “没错。”殷亦禅点头道。 “真是好狠的心,为了登上皇位,不惜牺牲这么多人命。”孟小梳对殷天启的憎恶,又多了几分,皱眉看着殷亦禅,说,“如今殷天启和他的母后虽然被扳倒,但殷帝并未将他们赶尽杀绝,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殷天启手握兵权,还未交出。如今,他的心腹拿着令牌掌控那支队伍,能与之抗衡的,只有另外两个手握兵权的人,其一是我的外公,其二是你的兄长。”殷亦禅说。 孟小梳神色微变,问道:“你知道我的兄长没有死?” “如果我没让人将此事透露给秋涟,你觉得你会知道?”殷亦禅反问。 “是你叫人故意透露的?”孟小梳不由得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而父皇的御林军,驻守在京城,为防调虎离山,不能随意离开。而外公知道我不傻之后,和我母妃暗中商议,想将我扶上皇位,所以没有听父皇之命,出兵围剿七弟的心腹掌控的队伍。而你的兄长,远在边疆不说,即便近在京城,也不会帮助一个杀父仇人,所以,父皇如今称得上是被架空。”殷亦禅说。 “看来宫外的消息,知道得很多。”孟小梳挑眉道。 好在他将心思放在了宫外,宫内的事几乎一概不知,不然,殷帝想将她嫁给殷天启之事,她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本章完) 第135章 抗衡 第135章 抗衡 送走了殷亦禅,孟小梳迎来了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孟家有女孟茜心,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皇七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孟小梳并未下跪,宫人均以为她有腿疾,无法屈膝。 圣旨很轻,拿在手里,却好似有千斤重。 接旨之后,她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干脆老死在孟山脚下好了,至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像一具傀儡。 不过也好,谁能料到,傀儡也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时? 面纱遮盖了她的容貌,也隐藏了她的神色,她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那太监见她不跪,已是有些不悦,听她叹气,更是皱紧了眉头,提高声调呵斥道:“大胆!还不快谢恩?” “谢过皇上恩典。”孟小梳淡淡地说。 太监哼了一声,目光在她蒙着面纱的脸上稍作停留,眼里写满鄙夷——这么个乱臣贼子之女,而且容颜尽毁,居然能嫁给七皇子? 谁不知,七皇子如今虽然被囚禁在坤宁宫,但宫外的心腹手握兵权,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 皇上年纪老迈,又多病痛,驾崩是迟早的事。七皇子被废只不过是表象,论权势,朝野上下几乎无人能与他匹敌,登上帝位是迟早的事。宫中不是没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更是巴不得将女儿嫁给他,只不过顾忌着皇上,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为何偏偏这个其丑无比,又身份卑微的,占了如此大的便宜? 回想之前,孟家也是名门望族,哪晓得因勾结疯傻的九皇子,被七皇子发觉,告知了皇上,从此一蹶不振…… 这孟茜心,乃孟家之后,嫁给七皇子这个仇家,只怕是活不长久的。 那太监这么想着,脸上的鄙夷更甚,看着孟小梳,就好像看着一个已死之人。 孟小梳也不理会他,抬脚往屋里走。 “姑娘,怎么又变成七皇子了?”秋涟急急地问。 连她这个没头脑的丫鬟,都晓得七皇子与孟小梳,理应是水火不容。皇上下旨赐婚,简直是将孟小梳逼上绝路。 孟小梳笑了笑:“怕什么,该来的迟早会来,嫁给谁不是嫁?” 那太监还未走远,听她这么说,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 秋涟愤愤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背上挖下一块肉来。 孟小梳倒不在意这些,她此生受到的嘲讽已经够多,不差这一声两声。 走到窗前,静静瞧着外头的秋景,她心中思忖——殷天启如今在干宁宫,逃婚、劫婚之类的事情,是做不得了,这也正是她之前去找殷天启,将他拉拢到自己这一边的原因。 若非如此,只怕嫁过去没几日,她就要去地府见阎王了。 只不过,如今殷天启权高势大,军队在紫禁城外虎视眈眈,而她只有孟文庆这个大哥,大哥虽然也手握兵权,但孟家军远在边疆,暂时无法与殷天启匹敌。 这也就是说,殷天启如今的实力,在她之上。 若想和殷天启结盟,孟小梳须得想出一个触手可及的筹码。 再者说,大哥只怕还不知她仍活在世上。 殷帝把她嫁给殷天启,十有八九是想让大哥知道,她这个孟家遗女,如今作为人质,在京城之中,以此让大哥心生忌惮,不敢挥兵直上。 殷天启是孟家的仇家,正如殷帝的孟家的死敌,这三方相互制衡,暂时没有谁轻举妄动。 殷帝绝不会想到,孟小梳将拉拢殷天启。 孟小梳当然不会真的偏向他们任何一方,对她而言,殷帝和殷天启,都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尤其是,殷帝想将她捏在手中,当做棋子。 她此生最不能忍受受人控制,这滋味太让人抓狂。 “姑娘,都这时候了,你还发什么呆?”秋涟急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孟小梳淡淡一笑,她已想到一个最好的筹码,“秋涟,帮我准备准备,‘瘟疫’可以停了。” 这场“瘟疫”,本是她为避免嫁给殷亦禅所为,因为御林军包围惜宁宫,不让任何人出入的缘故,孟小梳行事多有不便。唯有将“瘟疫”解除,之后的事情才能顺利展开。 秋涟面露喜色:“真的?太好了,瘟疫一停,御膳房就再也不敢给我们准备难吃的吃食了!” 孟小梳之前告诉过她,只要将那枯叶草的毒解了,身上的疤痕就会消失无踪。 她是个女人,女人都不愿变丑,即便这种丑只是暂时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孟小梳笑着瞪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来,“把这个倒到井里去。” “姑娘,你忘了,那井死了人,大家都不去那里打水了。”秋涟提醒道。 孟小梳拍了拍额头:“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 只要不接触那口水井的水,即便不用解药,疤痕不出几日也会褪去。 “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她将那药水收回,问道,“欢颜的死因,调查清楚了吗?” “没有。”秋涟摇摇头。 “你之前不是很想查明真相吗,怎么现在一点儿也不好奇了?”孟小梳问。 秋涟嗔怪地瞧着她:“姑娘,你还有闲心说这件事,欢颜都已经死了,可你还好好地活着呀,那七皇子岂是善茬,你嫁过去之后,只怕要受不少折磨。” 何止是折磨?只怕,一步不慎就会将命都丢了。 孟小梳心中感动,她知道,秋涟是真心忠于自己,对她而言,只要自己出了什么事,旁的事情都可以一边靠。 “放心,我自有办法。再说了,要嫁过去的是我,你急什么?”她笑着安慰道。 “哎呀,姑娘,你就不要再开玩笑了……”秋涟忍不住将脚一跺。 “哈哈,好,那就不开玩笑,我饿了,你去拿些吃的来吧。”孟小梳对她说。 (本章完) 第136章 试药 第136章 试药 在秋涟去拿吃食的当口,孟小梳忽然想起一处不该被忽略的细节——惜宁宫分明闹了“瘟疫”,殷天启怎么胆敢见她?难道……他知道此事有假? 正想着,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吧,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说。 “孟姑娘,七皇子派小人来取丹药。”门外的人道。 原来不是秋涟。孟小梳皱皱眉,站起身打开了门:“我同你过去一趟。” “如此也好。”那人点了点头。 此次来的,和上次来的,是同一人。体型高大,五官平庸,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凌厉之气,实在不想是为人奴仆该有的。 来到坤宁宫,殷天启不见踪影,倒是有个宫女急急地赶了出来,见着那人就问:“药呢?” 孟小梳见着宫女有些眼熟,似乎是第一次来时,被她训斥过的那个。 那宫女也看见了孟小梳,不由得面露怒色:“你这个该死的,怎么又来了!啊呀,原来你是惜宁宫的人!快滚,别将那该死的病传染给我了!” 孟小梳摸摸脸上的疤,并不理会她,朝她身后的人说:“你这里的奴才,好大的口气啊。” 那宫女回过头,这才发现七皇子殷天启,不知何时已经从里头出来了,面露尴尬之色,赶忙屈膝行了个礼。 “你下去吧。”殷天启对她说。 宫女立刻走了,只余下孟小梳、殷天启和那不知姓名的下人。 “丹药带来了吗?”殷天启问。 孟小梳点点头,将丹药递给他:“每日一丸,用过晚膳服用。” “好。”殷天启点点头,面上并无感激之色。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是否放在心上了?”孟小梳问。 “你得拿出真本事来说服我。”殷天启说。 孟小梳看了一眼身旁那男人,又看了一眼殷天启。 殷天启并未叫那人下去,而是说道:“有话直说,他是我的心腹。” “殷帝的病,我来之后才逐渐好转的。没有了我的调理,这几日必会旧病复发,到那时,他定要召见我。”孟小梳说。 殷天启微微颔首,示意她说下去。 “我能治病,也能杀人,只不过殷帝不是三岁小孩,不那么好骗。”孟小梳说。 殷天启看着孟小梳,面无表情,瞳孔深邃,不知心中是何想法:“他会找人试药,而这人,大抵会是你。” “他怎能保证,我不会悄悄将药吐掉?”孟小梳问。 “他会找人监视你,服药之后的两三个时辰,不会让你离开旁人的视线。”殷天启说。 孟小梳皱了皱眉:“连如厕也不行?” “我若是你,就不会在那种时候如厕。”殷天启眸中闪现一丝玩味。 孟小梳白了他一眼:“然后呢,还有什么忌讳?” “试药之人,将被仔细搜身,试药期间将住在一间被检查打扫过的房间内,出了房间,无论去何处,身边都会跟着四五个绝顶高手,到那时,哪怕你再眼尖手快,也做不得任何手脚。”殷天启说。 孟小梳挑了挑眉,忽然面露笑意——出了房间,会要被人跟随,也就是说,在房间内,就不必受人监视了? 有了玲珑空间,只要在没人的情况下,做手脚都不是问题。 她大可先吃了解药,而后将毒药涂在手指上,在给殷帝试药之时下毒。 又或者,将毒药涂在脸颊,即便试药前要洗手之类,洗完手也可装作捋发、擦汗,将毒药沾到手中。 “你有办法了?”殷天启问。 他实在想不通,在这种前提下,孟小梳如何动手。 “当然有。”孟小梳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只不过,若我将殷帝毒死,你继位之后,翻脸不认人,我该如何是好?”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帮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不帮……”殷天启冷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我知道了。不过我备的是慢性毒药,十天半个月他才会死,这样一来,看起来便像是寿终正寝,我的嫌疑会小些。若是太过明显,只怕殷帝一驾崩,就会有人前来杀我。”孟小梳淡淡地说。 殷天启没有出声,没有出声,便代表他并不反对。 他并未承诺,事后会给孟小梳一条生路,而是告诉她,如果替他毒死殷帝,她就能多活一段日子,如果不替他做事,嫁过来之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或许立刻就会被他除去。 毕竟殷天启不是殷帝,殷帝需要顾虑边疆的叛乱,殷天启却不必顾虑,也不会顾虑。 他和殷帝,虽然表面上都是阴沉冷漠,但内里却截然不同。 之前,孟家还未出事时,孟小梳听过许多关于殷天启的传闻,有的是真,有的是假,但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一个事实——殷天启是个好战之人。 对于异己,殷帝会静待时机,加以铲除,殷天启却不会如此,他会立刻出手,分个胜败高低。而这么多年来,据孟小梳所知,他从未输过。 他手下的队伍,人数不多,由死士一般的人组成。 孟家军虽不是死士,但对孟家忠心耿耿,而且人数众多,也不是能够轻易对付过去的。 这两股势力,若是交锋,谁也不知哪一方会胜。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那就是黎明百姓又要遭遇水深火热。 而大哥孟文庆,是个顾及百姓疾苦的人,不会轻易从边疆赶来,与殷天启决一死战。 孟小梳甚至不敢确信,自己若是死了,他会否带兵前来。 若是来了,京城便是一团混乱了。 因为事后,殷天启大可告诉世人,自己是被殷帝设计害死的。 而殷帝,大抵会将责任推到殷天启的头上。 大哥在痛失亲人之下,说不定会与他们两方开战,要真是如此,只怕会不敌殷帝和殷天启…… 孟小梳万万不愿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想要的,是让殷帝和殷天启鹬蚌相争,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以最小的损失,谋得最大的利益。 如孟小梳所料,从坤宁宫回来之后,没过多久,殷帝就召见了她。 倒不是因为殷帝晓得了殷天启与她见面商议之事,而是殷帝的旧疾,又复发了。 “你之前给朕的食谱,朕命人照做,为何丝毫没起作用?”前方,那苍老的人,坐在龙椅之上,一脸倦容。 此时不过刚刚下朝,殷帝就迫不及待将她叫来,看来,已是病得很重。 孟小梳笑了笑,说:“食谱太过温和,只能将病情压制一段时间,并不能根治。” “你可有办法?”殷帝问。 “当然有,我可开些药方,担保你吃下之后,百病全无。”孟小梳胸有成竹。 “朕需要一个试药之人。”殷帝说。 “我可以亲自试药。”孟小梳道。 殷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为何?” “我即将嫁给七皇子,怕他会叫人偷偷把我杀了,唯有借试药的机会离他远些,才有存活的机会。”孟小梳编道。 这种说法,倒也较为可信。 “看来你对试药的过程了如指掌,早已知道试药之人要做什么。不过朕这里,可不是你的避难所,若是治不好,朕就立刻将你送回。”殷帝说。 “若是治不好,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孟小梳自信满满。 “何时开始?”殷帝问。 “大婚过后,洞房之前,务必派人将我接走。”孟小梳说。 殷帝点头应允。 “除此之外,成亲时喝的交杯酒,吃的糕点,都要命人仔细检查,最好是让人试吃,不然洞房花烛还未灭,我就要一命归西了,到那时,世间恐怕没人救得了你。”孟小梳补充说。 虽然大致可以确信,殷天启暂时不会对自己下手,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况且这样更能骗过殷帝,让他以为殷天启的确想要加害自己,没有与自己结盟。 “好。”殷帝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婚期就定在明日吧。” “明日?”孟小梳挑了挑眉,笑道,“据我说知,明日可不是什么良辰吉日啊。” “良辰吉日又有何用,保得住你的性命吗?”殷帝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明日朕自会派人接你。” 殷帝啊殷帝,分明是你疾病缠身等不了,却又不肯明说。 孟小梳嘴角微牵:“那在下就告退了。” 离开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玲珑空间的功德。 殷帝是一国之君,年轻时办过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年老之后才变得心狠手辣,满手鲜血。孟小梳不知,玲珑空间会将这人,算作善人还是恶人。下毒杀了他,会不会导致空间闭合? 为以防万一,最好的方法是,一次就将所有要用的药物,都拿出来。 她不能立刻将殷帝杀死,需得拖延一阵,让大哥孟文庆有准备的时间,同时,还要亲自着手对付殷天启。 所以这样做,未免太不保险。 殷帝对试药之人的监视那般严密,自己今后将住的房间,应该会有人定期搜查,里头藏了东西,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可若不如此,该如何是好? 如果功败垂成之际,空间忽然闭合,再也拿不到毒药,自己岂不是会无计可施? (本章完) 第137章 你是不是妖 第137章 你是不是妖 持着这种怀疑,孟小梳找了个时机,悄悄进入了玲珑空间。 出乎她意料的是,水木二位老人,竟不知去了哪里。 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以致他们消失不见了不成? 她急急地四处找寻,却是徒劳无功。 静下心来,坐在清澈的小溪边,看着水底悠闲的游鱼,她皱起了眉头。 自从对付了孟山的瘟疫、旱灾之后,她与两位老人就心灵相通,此时虽然见不着他们二人,但似乎隐约能够感知到这二人的情绪。 孟小梳觉得,他们并非是消失不见,而是有意躲了起来。 至于为何要躲,这倒是值得怀疑。 难不成……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忽然前来,是所为何事? 没错,她与水木二老可谓心灵相通,只不过这种相通,多数时候是单向的,她的心是一间敞开的屋子,而两位老人的心,则有道可开可闭的门,想让她晓得时,就能让她晓得,不想让她晓得时,则能不让她晓得。 孟小梳猜测,水老人和木老人,十有八九是察觉了自己要来问他们,下毒杀死殷帝,究竟会否使玲珑空间闭合。 那日,她未阻止殷亦禅对吴妙心下手,玲珑空间出乎意料地没有闭合。自那之后,她便晓得了,杀人并不一定会让这空间记自己的过失,只要杀的,是值得去见阎王的人。 水老人和木老人,向来不擅长撒谎,若是回答自己,殷帝的业力比功德要大,杀了他可算是一件善事,那么岂不是纵容了自己对殷帝下毒? 这种事情,他们这些天地之灵,恐怕是不会做,也不能做的。 但正因为他们躲了起来,所以孟小梳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如果殷帝的业力与功德相当,或业力比功德要小,杀了他便会使得玲珑空间关闭。 如果反之,那么杀了他,就算是为百姓做了一桩善事,这空间将会把此事算作自己的功德。 若是前者,那么水老人和木老人,并没有躲起来的必要。 水木二老躲起来不见她,无非是因为,不能怂恿她对殷帝下手。这样一来,无需他们回答,她就已知道结果——殷帝的业力,比功德要大! “谢谢你们二位了。”孟小梳望着四周的山山水水,淡淡一笑,而后捏紧玲珑坠,出了这空间。 心底涌现一缕异样之感,她明白,这两位天地之灵,只怕是因为拿她无计可施,感到挫败,所以大为恼火了。 刚出空间,还未站稳,孟小梳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惊恐的脸。 那是秋涟的脸。 秋涟是来这里取换洗衣裳的,前几日,她在这里借宿过,将一件里衣落在了不知哪个角落,正细细翻找着,身后忽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动静,回头一看,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孟小梳,她只怕会忍不住大叫出声。 “姑……姑……姑娘!”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孟小梳叹了口气,她知道,此事总会有穿帮的时候,因此早有准备。 方才进入空间之后,因为没有看到水老人,所以没能利用水墙,观察外头的情形,才会让秋涟无意中发觉。 许久之前,她就设想过,许多种解决的方法,甚至还特地向木老讨要了两瓶丹药,其中一瓶,可以让人失去记忆,另一瓶,能够使人变成哑巴。 只不过,这种东西,她绝不会用在秋涟身上。 “你都看到了?”孟小梳问。 秋涟咬咬牙,伸出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点头着颤声说:“看……看到了……” “所以,你如今知道我的秘密了。”孟小梳说。 秋涟到底胆大,此时居然还能完整地说出话来:“姑……姑娘……我斗胆问一句,你是不是妖……” “不是。”孟小梳摇摇头,打开门朝外头瞧了一眼,又打开后窗,见房外无人,才将玲珑空间的事,跟她说了。至于穿越的经历,却是刻意省略,毕竟玲珑空间就已够诡异的了,要是再加上个身份之谜,她不知道,秋涟该如何理解这一切。 另外,自己需要借助玲珑坠,才能进入玲珑空间这一点,以及水木二位老人的能力,她都没有提及。 秋涟好半天才将她说的话,慢慢琢磨透了:“这么说,你能去一个我们都去不了的地方?” “算是这么回事吧,此事切不可对旁人提及。”孟小梳叮嘱说。 秋涟长长舒了口气,心中不知有块多重的石头落了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妖怪呢……” “其实与妖怪差不多。”孟小梳笑着说。 “姑娘,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秋涟问。 孟小梳摇头,她并不愿让秋涟,晓得殷亦禅的事。 殷亦禅固然是信任她的,可殷亦禅信不信任秋涟?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孟小梳猜测,如果秋涟知晓了这一切,今后,自己和殷亦禅同时遇上了特殊的局面,被她知道,她只怕会不顾殷亦禅,甚至,将殷亦禅的秘密和盘托出,以保全自己这个“主子”的性命。毕竟,她只忠心于自己,而不忠心于殷亦禅,虽然殷亦禅才是她真正的主子。 “姑娘,你能否带我进那个空间瞧一瞧?”秋涟大着胆子问。 “当然可以。”孟小梳将门栓起,将窗关好,然后牵起她的手,另一只手则装作漫不经心,整理了一下衣襟,实则却是轻轻捏了一下,藏在衣服下的玲珑坠。 眨眼间,二人来到玲珑空间,水老人和木老人,仍是不见踪影。 孟小梳乐得不见他们,指了指不远处的青山:“我今后,打算住在这山下。” 秋涟瞧着四周的景色,嘴张得老大,一直未能合上:“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桃花源?” 说着,蹲下身扯了一把地上的绿草,又在草丛中,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小野花。 “可以这么说。”孟小梳笑了笑,“此地不宜久留,万一外头再有人发觉,我们忽然消失不见,又忽然出现,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那我们快些离开吧。”秋涟捏着那野花,站起身说道。 (本章完) 第138章 查明真相 第138章 查明真相 二人出了空间,秋涟脸上的诧异久久没有消失。 “明日我就要嫁给那殷天启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你不是一直好奇欢颜落井的真相吗,今日我就同你一起去查一查。”孟小梳说。 秋涟愣愣地点了点头,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孟小梳将这话重复了一遍,秋涟才稍微回过神:“查欢颜落井一事?好啊。” 若她没有愣神,或许会察觉孟小梳话中的漏洞——坤宁宫离这里并不远,七皇子的人,在被软禁时都能自由出入,孟小梳为何不能,怎会有“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一说? 但她一直想着方才的景象,根本无心思考这些。 “走吧。”孟小梳碰了碰她手臂。 秋涟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间,朝欢颜溺毙的那口水井走去。 这井在惜宁宫内,正是孟小梳让秋涟投枯叶草的那一口,也是使这场“瘟疫”,得以蔓延的关键。 因为瘟疫的缘故,调查此案的人早已离去,并没有将此处封锁,以保护现场。 事实上,即便没有下令封锁,也没有人敢到这儿来,宫女、太监们途经此处,均是加快脚步,目不斜视,恨不得背上长了一双翅膀才好。 毕竟这年代,人都是很信邪的。 但孟小梳不信,秋涟小时候历经了饿死人的饥荒,也不信那一套。 二人站在井旁,显得十分怪异,吸引了不少目光。 孟小梳懒得理会那些人,细细观察了一阵,指着泥泞的地面说:“你看,这是什么?” 秋涟瞧了瞧,见那地上有行脚印,十分纤细,应该是女子留下的,想了想,好奇问道:“不过是脚印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孟小梳眉毛微挑:“这可不是普通脚印,昨日下了场大雨,若这脚印是之前留下的,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如此轮廓分明,显然是昨日雨后才留下的。” “这又能证明什么?”秋涟仍是不解。 “你想想,惜宁宫里,甚至整个皇宫内,谁人不知这里出了命案?寻常的宫女太监,连瞧都不敢瞧这水井一眼,更别说靠近了。按理说,只有一种人,会在命案发生之后,靠近这口水井,那个人,就是凶手。我猜,她应该是留下了什么痕迹,想要前来抹去。”孟小梳解释道。 说这一席话时,她刻意将嗓门压得极低。若这些被凶手听到了,只怕会给调查带来阻碍。 若她是凶手,晓得有人发现自己的脚印,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将那日所穿的绣鞋烧毁。 秋涟点了点头:“没错,可这鞋印,应该是宫女子,所穿的平头履,没什么特别之处……奇了怪了,姑娘,你是如何晓得这么多的?” “这……”孟小梳没有回答,她总不能说,这是因为自己前世常看某部名为《名侦探柯南》的动漫,所以此时才能推理一二吧? “我随便乱猜的。至少,我们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欢颜下毒手的,是宫女,而不是太监。”她说。 “姑娘,你真了不起!”秋涟满脸艳羡溢于言表,“我若是有你这般头脑就好了……” “你仔细想想,欢颜生前,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孟小梳转移话题道。 秋涟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那,欢颜死前的那一阵,惜宁宫有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孟小梳继续问。 秋涟又摇了摇头。 孟小梳眉头微蹙,不信自己今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有没有谁行为较为古怪?” 秋涟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说起来,倒是你最古怪,那日,你忽然要我,往井里洒一种药水。事后,才跟我说,那是什么枯叶草的汁水,可以让人脸上长疤……” 若不是因为她那夜一直与孟小梳在一起,只怕会要怀疑,孟小梳是杀人真凶了。 “等等!”没等她说完,孟小梳就打断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喃喃,“枯叶草,我怎么没有想到……” “枯叶草怎么了?”秋涟疑惑道。 “你见过欢颜的尸体,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孟小梳问。 “这……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有些发白,还有些肿……”秋涟认真地回忆着。 “对,她和以前一样,脸上并没有疤。”孟小梳说。 秋涟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理不清头绪:“所以?” “所以,她被溺毙,是在你往井里投枯叶草汁之前。”孟小梳指了指那口井,嘴角浮现淡淡笑意。 枯叶草只对活人有效,死去的人,是不会对其产生过敏反应的,因此也就不会长疤。 秋涟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说,我来的时候,井中就已有欢颜的尸体了?可是,这和杀人真凶有什么关系?” “笨!”孟小梳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杀人的时间,不是可以大致肯定了吗?那调查此案的人,走前之确定过,欢颜被杀的时间,离被发现的时间,至多不过一日。你往井里投药水时,是半夜,凶手杀人,应该也是半夜,而且在你之前。毕竟白日里人多眼杂,这口水井又位于惜宁宫较为打眼之处,来来往往都要经过这里,若是白天,难免不会被人看见。” “有道理。”秋涟点头道,面上露出喜色,“这么说,我们离答案又近了一步!” “现在只需查清惜宁宫所有宫女当晚在做什么,这样一来,应该就能排除许多人。”孟小梳说。 当然,也不排除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据的可能,凶手也有可能不是惜宁宫的宫女,而是别处的。 “我去禀告兰贵妃,请她下令查一查!”秋涟眉飞色舞地说。 “等等!”孟小梳连忙拦住她。 秋涟面露疑惑,不知她为何要阻止自己。 就在这当口,一物从孟小梳袖中“哐当”而出,掉落在地。 那是枯叶草的解药,前几日,她本想让秋涟将其倒入井中,终止这场瘟疫,后来经秋涟一提醒,才想起这口水井泡过尸体,哪还有人敢来打水?因此,这药也就没有派上用场。 众人既然没有继续接触带有枯叶草汁的井水,身上的疤痕便不会再继续蔓延,而会逐渐消失。事实上,已经有包括孟小梳与秋涟在内的好些人,脸上的疤正缓缓变淡。 二人的目光,一齐落在这瓶解药上。 因为那瓶塞,落地之时从瓶身弹了出来,无色无味的药水流到地上,渗入泥土,竟将那泥土变成了深紫色! “这是怎么回事?”孟小梳蹲下身,皱眉瞧着,颇为不解。 秋涟也蹲了下来,抓了一把泥放在手里捏着。 “快放下!”孟小梳一惊,将其一把打落,“小心!” 秋涟被她吓了一跳:“不过是泥土罢了……” “泥土变色,定是有原因的。这解药,不会……”孟小梳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恍然大悟,“这解药,唯有接触到枯叶草时,才会变色!也就是说,这泥土里,有枯叶草?” “是了,我当时将那药水往井里倒,一不小心洒了些在外头。”秋涟点着头说。 孟小梳来到那脚印旁,小心翼翼地洒了些解药上去。 不出所料,那脚印也变成了紫色。 她将解药以井口为半径,细细地滴落下去,稍近些的地方,泥土均是变作紫色,稍远些的地方,则没有变色,而那一行脚印,则是全都变了色。 “有什么不对吗?”秋涟问。 “没什么不对,恰好相反,一起都很对。”孟小梳胸有成竹一笑,弯腰跟随那脚印,将解药一路洒下。 水井旁是泥地,而不远处则是青石小路。 随着孟小梳的动作,青石小路上,出现了不少紫色,显然是那凶手踩了沾有枯叶草汁的泥土留下的。 秋涟跟在孟小梳身后,睁大眼睛好奇的瞧着。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一扇门前。 “原来是她……”秋涟再怎么脑子不灵光,也明白了,捂住了张大的嘴。 孟小梳直起身,并未去敲门,而是转头就走。 “姑娘,难道你不想继续查下去了吗?”秋涟问。 “不是想不想查,而是能不能查。”孟小梳面露苦笑,“你以为我想让欢颜不明不白地死了吗?” “为何不能查?”秋涟狐疑地问。 “你可知这女人是谁的人?”孟小梳反问。 秋涟想了良久,才恍然大悟,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小声说:“是……是贵妃娘娘的人。” “没错。”孟小梳的神色,有些无奈,“我自身难保,暂且不能树敌。” “可你不是早就得罪过兰贵妃了吗?”秋涟坚持道。欢颜为人不算太坏,平日里常常与她说话,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朋友,但她还是很想要孟小梳为欢颜报仇。在她看来,恶人做了恶事,理应受到惩罚,怎能这么轻易就逃掉?不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更何况兰贵妃只是一个妃子…… “我之前做的,只是惹恼她,算不上与她敌对。”孟小梳解释道。 她想的,要比秋涟复杂许多。 (本章完) 第139章 今夜恐有危险 第139章 今夜恐有危险 方才,她们来到的,是碧霄的房前。 若碧霄是因为私仇,而杀了欢颜,那么倒是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但若碧霄是受了兰贵妃的指使,继续查下去,难保兰贵妃不会用尽所有手段,将孟小梳从这世间除去。 再者说,孟小梳查案用的法子,不能公之于众。 不然,宫人们岂不是都将晓得,这场“瘟疫”,是因为她往井中倒了枯叶草汁所致? 触众怒,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秋涟咬了咬牙,不忍就这么算了:“姑娘,你怎么就这么……” “懦弱对吗?”孟小梳淡淡一笑,笑容有几分苦涩,“我原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自己会畏惧的,没想到在这深宫呆得久了,竟也变得这般缩手缩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秋涟连连摆手,生怕孟小梳钻了牛角尖。 “你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一看便知。”孟小梳说。 “哎……”秋涟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欢颜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善人,但从没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心里实在是……” “我明白。”孟小梳点了点头,“恶人会有恶报,但是现在,时候还未到。” 恶有恶报,时候未到? 秋涟讲这话仔细思忖了一番,不由得眼前一亮:“姑娘,也就是说……” “嘘,有人来了。”孟小梳打断了她的话。 随即,不远处有扇门“嘎吱”响了一声,一人从门头走了出来,脚步轻灵,不是碧霄是谁? 碧霄一眼就瞧见了她们,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笑吟吟地说:“是孟姐姐啊。” 这“姐姐”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孟小梳一听就忍不住要倒胃口。 “你今年多大?”她问。 碧霄不晓得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柳眉微微一蹙,面上有些提防之色,说道:“妹妹今年二十有一。” “我年方十八,比你小,今后你就不要叫我姐姐了。”孟小梳说。 碧霄的脸僵了僵,心中恨恨想道:叫你一声姐姐,那是我的客气。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 “怎么,你不愿意称我为妹妹?”孟小梳也不瞧她的脸色,自顾自地往下说,“那就像秋涟一样,叫我孟姑娘好了。” 碧霄不说话,看了秋涟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和鄙夷。 碧霄虽出身卑微,但打心底里,不愿旁人将自己看做奴婢。 秋涟只不过是个小小宫女,而她是三皇子的玩伴,什么叫做“像秋涟一样叫孟姑娘就好”?在她眼中,孟小梳此言此语,摆明了是将她与秋涟那个小宫女一概而论…… 孟小梳倒没料到碧霄会这么想,她方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要是晓得,碧霄会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才懒得多费这些唇舌。 “是,孟姑娘。我还有事,失陪了。”碧霄说。 她走后,秋涟皱着眉头对孟小梳说:“姑娘,我看你只怕是与这人结了梁子了。” “哦?”孟小梳挑了挑眉,瞧着秋涟逐渐远去的背影,“此话怎讲?” “我看她刚刚脸色很是难看。”秋涟道。 孟小梳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向来不会揣摩人的心思吗,怎么忽然学会察言观色了?” 秋涟“哎呀”地跺了跺脚:“姑娘!我是认真的!你就不怕她有朝一日像杀欢颜一样,将你也杀了?” “她暂时没这个机会。”孟小梳说,说着,忽然皱了皱眉,“不对,她有这个机会……” “你看,我说得对吧……”秋涟向来后知后觉,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疑惑地问,“嗯?什么机会?” 孟小梳并未回答,而是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我倒是将这一茬给忘了……” “忘了什么?”秋涟追问道。 “我要明日就要嫁给七皇子,只怕今夜,会有危险。”她说。 “这是为何?”秋涟不解。 孟小梳抬脚向卧房走去,边走边说:“七皇子虽然被废,但手握兵权,算得上是兰贵妃和她的娘家,最为忌惮的一方势力,而我又碰巧晓得了三皇子的一个秘密,所以……” “所以,兰贵妃怕你嫁过去之后,把三皇子的秘密说给七皇子听?”秋涟这一次,反应倒是很快。 “没错。即便她知道七皇子,是我的杀父仇人,也不一定会因此信任我,更不一定会因此放下心,毕竟,我出嫁之后,不会再呆在她身旁……” “所以她‘鞭长莫及’?”秋涟问。 “可以这么形容。”孟小梳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秋涟有些苦恼,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现,“姑娘,你大可躲入那空间之中。” 这也正是孟小梳心中所想的,可惜这个方法有利有弊,一不小心就会暴露玲珑空间的存在,因此还需水老人用水墙帮忙。 也不晓得那老头此时究竟愿不愿见自己……孟小梳苦恼地想。 她打开房门,二人走了进去。 瞧着桌上的那一盘糕点,孟小梳紧蹙的眉头微松——将这糕点,带到空间中,说不定水老那老馋鬼就会出现。 “秋涟,我记得上次那些美酒,还有一坛没喝完,你收在哪儿了?”她问。 “姑娘,你不是不喝酒吗?”秋涟疑惑地问。 “不是喝,是制作花露。”孟小梳狡黠笑道。 秋涟指了指床下:“在那儿,我给你拿出来。” 说着,就将那大大的一坛酒,搬了出来。 二人吹吹灰尘,揭开了盖,浓浓酒香散发而出,秋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怎么,你想喝?”孟小梳问。 秋涟点点头,又摇摇头,摆起手来:“不……不行,被娘娘和婆子知道了,要挨罚的。” “我不告诉她们就是了。”孟小梳笑着说。 “可……可我下午还有事情要做。”秋涟又咽了一口唾沫。 “在大家眼中,你分明还是重病未愈,哪里来的事情要做?”孟小梳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戳破了她的谎话。 脸色苍白,是药物所致,只是一种假象,并非真的重病未愈。 而那药,是孟小梳给她的,因此,她瞒得过别人,却唯独瞒不过孟小梳。 秋涟咬咬嘴唇,说:“我姑外婆很会酿酒,我小时候经常悄悄地喝,后来入了宫,就再也不敢沾了……” “原来是这样……你姑外婆是何人,姓甚名谁?”孟小梳随口问道。 “是孟山脚下一个小村子里头的人,姓王。”秋涟说。 “王?”孟小梳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你姑外婆,是不是有个入了赘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秋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闪烁。 孟小梳不由得一喜,但很快就将这神色遮掩了过去,编道:“我不是说过,我家从前有个下人,是孟山来的吗?那人很是健谈,我听他说过很多家乡的事。” “哦……”秋涟眼里的光亮黯淡了下去,“我还以为姑娘你去过孟山,认识我姑外婆呢……” “怎么会?”孟小梳笑着说。 “也对,姑娘怎么会去孟山那种地方……”秋涟自言自语道。 “你去御膳房多拿些吃食过来,记得拿刚做好的吃食,不要已做好多时的。路上若是遇到什么人,尤其是碧霄和孙婆子、唐婆子,要提防些,别让她们碰那些食物。”孟小梳说。 “这是为何?”秋涟问。 “我这么叮嘱,自有这么叮嘱的道理。”孟小梳说。 “好,我若是见了她们,就绕道走。”秋涟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孟小梳把门关紧,把桌上的糕点胡乱塞入怀中,而后来到那酒坛边,倒了一杯在茶盏里,给秋涟留着,将盖子盖上,捏了捏玲珑坠。 进入玲珑空间,双脚还没站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好香的酒啊!” “糕点也香得很呢!”水老人说。 “你们终于肯出现了。”孟小梳撇嘴道。 “当然肯出现了,我们的责任,不就是保护好你这个小丫头吗?”水老人嘿嘿笑着说。 “你们的责任,是让两颗玲珑坠相合才对吧?”孟小梳反问道。 水老人尴尬地挠挠头,顾左右而言他:“你明日就要成婚了,可要小心些,按那兰贵妃的性子,一定会下手,你还是带着那个小丫头,在玲珑空间躲一躲吧。” “这是当然,”孟小梳任由他将话题叉开,“可你之前不是说过,玲珑空间只能容外人呆个把两个时辰吗?” “现在你的功德见长,自然就不一样了,呆一个晚上还是可以的。”水老人说。 “你啰啰嗦嗦的做什么?”木老人等不及了,瞪了水老人一眼,朝孟小梳笑嘻嘻地说,“小梳女娃子,我的酒……” “什么叫你的酒?”孟小梳挑了挑眉,“这是我带来自己喝的。” 木老人讪笑着说:“你一个女娃子,哪会喝什么酒啊?” “我在孟山时,不就喝过张大姐和王老太酿的酒?”孟小梳反驳道。 (本章完) 第140章 木葵散 第140章 木葵散 “那……那时你不是正要离开吗,她们做了一大桌饭,离别酒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木老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坛美酒,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孟小梳嘴角一牵,看来,不将酒一次全拿进来是对的,至少,多了一个要挟木老人的筹码。 “将酒给你,有何好处?”她问。 “好处自然多得是。”木老人笑得格外灿烂。 “说说看。”孟小梳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木老人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比如……我可以做些好玩的药粉,能让那兰贵妃乖乖听你的话。” “是吗?那就将药粉给我吧。”孟小梳说。 木老人果真采药制作药粉去了,孟小梳又看向水老人,掏出糕点问道:“你呢?” 水老人转目一想,说道:“我能让京城涨洪水,把那殷天启的死士都淹死。” 孟小梳闻言白了他一眼:“洪水?亏你想得出来,洪水一出,京城百姓不也要遭殃?” 水老人不好意思地嘿嘿了几声,拿眼瞅着孟小梳手中的糕点。 孟小梳并不想为难他,就将糕点给他吃了。 很快,木老人就从一旁的药地里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玉瓶:“这是木葵散,只要让那兰贵妃嗅到,你说什么,她便会照做。只不过,这木葵散有些危险,并非百试百灵,而且若是你也不小心嗅到了,内心没有她坚定,态度没有她强硬,恐怕会反过来被她所控制。” “是这样?”孟小梳接过药瓶,拔开瓶塞,往掌心倒了一小撮,朝空中一吹。 “咳咳……”木老人被呛了个正着,“你这个鬼灵精,想害我?” “哈哈,差点忘了,你能洞悉我的想法。”孟小梳笑着说,边说边把瓶子塞住,收到怀中。 刚刚,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让木老嗅到这木葵散,自己岂不是可以让他说出这玲珑空间的所有秘密?把那些自己一知半解,和全不知情的事,一一说清? 木老人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即便老夫没发觉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小心闻了这木葵散,也是无妨的。老夫乃天地之灵,又不是肉胎凡身,怎会被药所迷?” “这倒也是。”孟小梳点点头,笑道,“谢过了。” 木老人又哼了一声,白胡子一动一动:“要不是看在这坛酒的份上,老夫才不会给你做什么木葵散……” “好了好了,喝你的酒去吧。”孟小梳说。 她一开始想到的,是用这药粉把兰贵妃迷住,让她说出大婚之前,想要如何对付自己,而后操纵她取消那些针对自己的计划。 后来一想,木葵散并不一定要用在兰贵妃身上,她身旁有两个眼睛贼尖的婆子,和一个城府不浅的碧霄,若自己贸然用这药粉对付她,只怕会被那几人察觉。世间没有“滴水不漏”这一说法,事后,兰贵妃经旁人一提醒,发现自己对曾下达的指示毫无印象,事情难免会要穿帮。 再者说,自己已经猜到她会在今夜下手,不动神色地躲过便是,没有必要非要用别的法子。 只不过,这木葵三,用在某个人身上,倒是再好不过。 那个人,就是顾致远。 下次见面,孟小梳定要将他的话一一套出来,了解他的身份,知晓他究竟是何人。 “女娃子,你怎还对那个姓顾的念念不忘?”木老边饮酒边说。 “什么叫‘念念不忘’?我只是对他有些好奇罢了。”孟小梳撇了撇嘴。 “我看不是。”水老人插起了嘴,“你若真喜欢那顾致远,事情就不好办了,上天注定你要与殷亦禅在一起,这是命数,命数无法更改。” “我偏要改一改。”孟小梳说。 她生平最恨受人摆布,命数命数,说得好听,事实上不也是一种摆布? “既然命中注定,那我只要与命相争,看看是我孟小梳霸道些,还是它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厉害些。”她冷笑着说。 “完了完了,这一次,玲珑坠怎么找了你这么个主人?”水老人白眉紧蹙,摇着头说。 “说不定它也腻了它的命运,所以想让我帮它更改更改。”孟小梳说。 木老人叹了口气:“女娃子,听我一句劝,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我们二人晓得你心中所想,知道你对那殷亦禅,不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说实在的,他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心底不坏,算不得什么坏人,对你也挺不错,你看……” 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你们二老哪里是天地之灵,分明是天地之媒。” “就算是吧。”木老人说,“你想想,只要那属暗的玲珑坠在他身上,他就会受其影响,越来越冷漠无情,最后恐怕会成为一代暴君,这世上将有多少百姓会要遭殃?” “我已同他商量过,若他变成了歹人,我就立刻杀了他。”孟小梳说。 “杀了他,那属暗的玲珑坠,会再找新主人,一个接一个,你杀得尽吗?况且那些人生性本不坏,都是被玲珑坠扭曲了心性,才变得六亲不认,残暴不仁,你忍得下心,下得了手?”水老人问。 不等孟小梳说话,木老人便说:“对你而言,嫁给那殷亦禅,或许有些不情不愿,但说到底根本算不得什么牺牲,对天下而言,却是件大幸事,这样难道不好?” “当然不好。”孟小梳知道,他们的想法与自己相差太远,再多说也是无益,便摆了摆手,“我先出去了。” 说着,捏起了玲珑坠。 临走之时,她似乎听到了水老人的一声叹息。 她又何尝不想叹息?这命运,并非她所愿。 没有一个人的命运,是自己所愿,都是上天强加的。只不过,有的人恰好喜欢自己的命运,有的人则厌恶,还有的人抗拒不过,只好逆来顺受。 孟小梳不愿做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她前世是个杀手,刀口舔血不少次,因盗玲珑坠穿越到这异世,穿越前被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所指,算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因此较常人更懂得性命有多珍贵。 (本章完) 第141章 答不答应,都得答应 第141章 答不答应,都得答应 秋涟很快就拿了吃食回来了。夜色将至,孟小梳并未吃御膳房送来的饭菜,而是端着这些吃食,带着秋涟,来到了玲珑空间中。 这里青山绿水,微风和煦,一切均与外头无异,只不过天上没有日月。 水老和木老早已躲远,却将水墙留了下来。 孟小梳静静坐在小溪边,瞧着墙中景象。水老人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这水墙,你带来的那丫鬟,是瞧不见的。” 孟小梳回过头,看了一眼秋涟。 秋涟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扯下一根野草,拿在手里晃着,一脸的悠闲。 孟小梳是不怕秋涟背叛自己,将空间之事告知他人的。 一来,她每次都将玲珑坠隐藏得极好,秋涟并不知她衣领下那颗坠子,是进出玲珑空间的关键。 二来,即便秋涟说出去了,有谁会相信?众人只怕不会怀疑孟小梳,而会怀疑秋涟是个疯子。 水墙中,兰贵妃正坐在软榻上,身旁有个婢女,在替她修剪长长的指甲。 她面前,垂头站着一脸慌张的碧霄,碧霄身后,是唐婆子和孙婆子,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孙婆子,几乎已经面无人色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都这幅模样?”兰贵妃问。 “娘娘,这小蹄子房门前,有好长一串紫色脚印,恰好通向那口淹死了欢颜的水井边!”孙婆子的声音有些发颤,面色好不畏惧。 兰贵妃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抖,那替她修指甲的宫女,急忙缩回了手。 这宫女,孟小梳是见过的,似乎叫做双月。孟小梳一直以为,双月是个极不起眼的角色,没想到却是小看了她。此刻,兰贵妃与碧霄,还有两个婆子,谈论欢颜之事,却没让这双月退下,仅凭这就可以推断,双月也是兰贵妃的心腹。 “一行脚印罢了,有什么稀奇的?”兰贵妃佯装镇定。 “娘娘,一行脚印是没什么稀奇,可那鞋的大小,居然和碧霄杀欢颜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啊!”唐婆子说。 “你们比过了?”兰贵妃柳眉紧蹙。 唐婆子点点头。 “有没有被人发觉?”兰贵妃问。 唐婆子摇头道:“碧霄发现时,恰是黄昏,宫女太监们都吃饭去了,应该没有谁看见。老奴和孙婆子,趁着没人,就用水把那脚印冲洗了。” “嗯。”兰贵妃舒了口气,“没被人发现就好。你们几个,把耳朵给本宫张大些,一旦听到有人说起脚印的事,就立刻告诉本宫。” 唐婆子犹犹豫豫地说:“娘娘,老奴想说的,不是有没有人瞧见……” “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兰贵妃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怪力乱神之说,本宫向来不信,你们几个,最好也不好信!” 唐婆子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却是没有说出口。 听着他们的对话,孟小梳明白了几分。 没人想得到,那紫色脚印,是枯叶草与解药相融所致。 这几人做贼心虚,瞧见之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只怕就是那被她们害死的欢颜,化作厉鬼索命来了。 不错,这倒是对孟小梳有利。 她一直苦于没有抓住兰贵妃的把柄,若兰贵妃敢对她下手,她今后大可利用此事,好好对付这人。 “姑娘,你在瞧什么呢?”秋涟伸手在孟小梳眼前晃了晃。 孟小梳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挠了挠她的痒痒:“怎么,发呆都不行吗?” 秋涟一边咯咯地笑,一边躲来闪去:“姑娘,你明日就要大婚了,怎么一点都没有新娘子的样子?” “要有什么样子,才算是新娘子?逢人笑不露齿,说话只有凑到跟前才听得见?”孟小梳撇了撇嘴。 “才不是,新娘子是要蒙上盖头的,根本瞧不见脸。我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出嫁前,一般都有婆子教规矩。”秋涟说。 孟小梳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坐姿,的确是有些大大咧咧,于是挺了挺腰板,坐直了,说道:“有什么好教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听说教的不止这个,还有……还有……”秋涟红了脸,没继续说下去。 孟小梳瞧她这副神色,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她穿越之前就听说过,古代女子出嫁之前,都有婆子教新婚之礼,不过这“礼”并非礼数,而是个幌子,真正教的,是新婚之夜如何取悦夫君。 “我懂你的意思了。”她朝秋涟点点头,“不过有没有婆子来教,又有什么差别?反正我脸上有这么丑的疤,那七皇子是不会碰我的。” “哪里的话,姑娘漂亮极了,再说这疤痕迟早是要消退的。”秋涟急急争辩道。 “即便消退了,七皇子也不会碰我。”孟小梳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若是敢碰,我就叫他断子绝孙。” “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秋涟想不明白了,寻常的皇妃,不都是希望能早日怀上皇家血脉吗?怎么这孟姑娘,不仅不想,反倒还有些厌恶似的? “我这是实话,今后你就明白了。”孟小梳说。 “好吧,姑娘,你一定要好自为之。你嫁过去之后,秋涟就不能再伺候你了……”秋涟苦着脸,很是不舍。 “谁说的?你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定要将你带过去。”孟小梳朝她笑了笑。 一开始,她想让秋涟留在惜宁宫中,毕竟殷天启那儿,是龙潭虎穴,自己一人去了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了秋涟,实在是太过意不去。 可见着方才那情形之后,仔细一想,兰贵妃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指使那碧霄做杀人的勾当,秋涟留在这里,也不真的安全。反倒是和自己一起住进坤宁宫,要好一些,毕竟殷天启暂时是自己的“同盟”,在殷帝被毒死前,他应该不会对自己下手,更不会对秋涟这样一个小小宫女下手。 “真的吗?”秋涟眼睛一亮,想了想,又皱紧了眉头,“可是……贵妃娘娘会答应吗?” “放心,她答不答应都得答应。”孟小梳淡淡地说。 (本章完) 第142章 鬼? 第142章 鬼? 说着,她仔细叮嘱了秋涟几句,秋涟认真听着,边听边点头,由衷笑道:“姑娘,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的?” “用这儿想的。”孟小梳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 “姑娘,你尽嘲弄我。”秋涟嗔怪道。 “好了好了,我饿了,先填饱肚子。你记着,按着我说的法子行便是了,担保兰贵妃巴不得你随我嫁到殷天启那去。”孟小梳一边说,一边端起放在溪边巨石上的糕点,往口中塞了一块。 “姑娘,你嫁过去之后,可不能这么吃东西。”秋涟皱眉说。 孟小梳笑着点头:“知道了。到时有你在身旁提醒,想这么吃都难。” 二人吃光了那些糕点,闲来无事在溪边散步。 孟小梳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水墙上。 水墙随着她的步伐而移动,静静飘在空中,墙中浮现碧霄房中的场景。 天还未黑透,碧霄就已睡下了,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被褥里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 孟小梳仔细一听,她说的竟是:“欢颜,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是要索命,找兰贵妃便是,千万别来找我……” 冤有头债有主,若欢颜要报仇,第一个找的,只怕就是你。 孟小梳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奈何身旁有秋涟,实在是有些缚手缚脚。毕竟她如今,还不想让秋涟知道水墙之事。 有时候,秘密不让旁人知晓,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一件好事。 “姑娘,你究竟在看什么呢?”秋涟察觉了孟小梳的异样,“你的神色好生吓人!” “没什么。”孟小梳摆摆手,“只是发呆罢了。天色不早了,你先睡一会儿吧,明日还要演戏给兰贵妃看呢。” 秋涟点点头,想了想,问道:“可我该睡哪儿呢?” “随便哪里都可以,这里夜间很暖和,而且没有飞禽走兽,不用担心半夜被狼叼走。”孟小梳说。 “是很暖和,比外头舒服多了。”秋涟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地,“我就睡那儿吧,姑娘,你呢?” “我还不困,想继续走走。”孟小梳说。 “这可不行,明日你要当新娘子,睡不香会不好看的。”秋涟提醒道。 “难道美美地睡一觉,就会变得好看不成?”孟小梳摸摸脸上的疤,笑着说。 “这……”秋涟叹了口气,嘀咕着说,“要是没有这道疤该多好……姑娘,你不是有解药吗,为何不肯用呢?” “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快去睡吧。”孟小梳说。 秋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点头去了。 孟小梳一人围着小溪慢慢走着,她这才发现,这条小溪如此之长,不知尽头在哪里。 天色渐暗,头顶没有明月星辰,此时分明是秋季,徐徐夜风吹来,却一点也不觉寒冷。 不知走了多远,离了秋涟的视线,她从怀中掏出枯叶草汁与解药,将两瓶药水混合起来,倒入那水墙之中。 墙外是碧霄的房间,她白日里见了那一行脚印,今夜哪里睡得着,正蒙着头不停自言自语,忽然听见外头有水滴落地的声响,便探出了头来。 因为害怕的缘故,她在房中点了五六支蜡烛。地面的紫色汁液,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她刚一看见就吓得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叫起来。 “出什么事了?”第一个赶来的,是孙婆子,见着那一团团夺目的紫色,也是吓破了胆,“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碧霄从床上跳下,连鞋都未穿,就夺门而逃。 “叫嚷什么,娘娘已经睡下了。”唐婆子远远地走了过来,身旁跟着那双月,“碧霄,你这是怎么了?” 碧霄浑身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婆子知道,她不是胆小如鼠的人,见她这幅模样,不由得有些吃惊,略一思忖,问道:“是不是……” “是,是……”碧霄连连点头,好似小鸡啄米,因为未施脂粉的缘故,眼底两抹深深青影十分打眼,“婆婆,我今夜可不可以跟你同睡?” 唐婆子哼了一声,环顾左右,见没有人,才压低了嗓门,恶狠狠地说:“娘娘吩咐过,不得让旁人看出异样,你这么做,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做贼心虚吗?” 不想让人看出异样是假,害怕碧霄带来晦气才是真。 她胆儿也不大,生怕欢颜的冤魂来找碧霄报仇时,自己受到牵连,因此才断然拒绝。 碧霄怎会不晓得她肠子里的弯弯绕,见她这般不肯帮忙,顿时气上心头,咬着牙说:“唐婆婆,若我被欢颜的鬼魂给害死了,定不会放过你!” “呸呸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唐婆子恨不得扬手给她一耳光,但顾忌着她这阵子是兰贵妃眼前的红人,又将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才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小蹄子,你不就是不敢一个人睡吗?宫中不甘寂寞的太监有的是,你这般美貌,还愁找不到床伴?” “你……”碧霄气得两眼发晕。 “为这点儿事,吵什么吵?惜宁宫不是有个宫女房吗,你去那里睡一晚上,就说前几日下雨,你房顶渗水,渗得潮了,不就行了?我跟你一同去,今夜我们睡一床。”孙婆子插嘴道。 “你个胆小的,”唐婆子朝身旁的花坛中啐了一口,“这么大年纪了,还信这些?” “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吧,去碧霄房里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怕了。”孙婆子理直气壮地说。 唐婆子面露疑色:“她房里,有什么?” 孙婆子哼了一声,没搭理她,带着两股战战的碧霄,往宫女房去了。 唐婆子心中好奇,便唤上那双月,打开了碧霄的房门。 房中满地紫色,活像开了无数瑰丽的花,真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唐婆子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双月也是吓了一跳,但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初,蹲下身掐起了唐婆子的人中。 孟小梳在房中看着,心想,这双月,倒是个镇定的,这种时候居然还能不慌神。 好一会儿,唐婆子才幽幽醒转,指着那地上的紫印,手指不停颤抖:“快……快禀告贵妃!” “您先起来,让你看见了不好。”双月说着,费力地把她扶起,合上了碧霄的房门。 二人将已入睡的兰贵妃唤醒,将此事急急地说了。 兰贵妃听了,脸色很不好看:“给本宫把碧霄叫来!” 碧霄很快就来了,同来的还有孙婆子。 “你给本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兰贵妃满脸怒容,她本以为除去了欢颜就能风平浪静,不料麻烦事却是一桩接一桩,闹得人心惶惶。 碧霄把情形描述了一番,边说边发抖,显然还在后怕。 “这么说,你是听到滴水声,才瞧见那印记的?”兰贵妃问。 “没错。”碧霄点头。 “本宫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来,随本宫去瞧瞧,究竟是何人在作怪!”兰贵妃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孟小梳在玲珑空间中,一边看,一边发笑。 好啊,来吧,快些来!这些人都聚到了一起,自己便不用劳神费力挨个儿戏弄了,这可真是好事一桩。 兰贵妃迈进碧霄房门的一瞬,看到的,不仅是满地的紫色,还有从半空坠落的紫雨。 那雨滴并非从房顶落下,而是凭空出现的,这一幕,无论是谁见到,都会大吃一惊,兰贵妃自然也未能例外。 她身后的碧霄、双月和两个婆子,见状均是脸色惨白,恨不得扬声大叫。 “都给本宫将嘴巴闭紧了,谁要是敢吱声,本宫就割了谁的舌头!”她低声吼道。 “是……”几人怯怯点头,汗如雨下。 她们怕鬼,但也怕眼前这外表温良贤淑,内里狠辣歹毒的兰贵妃。 兰贵妃抬头看着紫雨,对略显镇定的双月说:“双月,你与孙婆婆去屋外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是。”双月应声出去了。 孙婆子跟在后头,双膝有些发软。 “你们两个仔细瞧一瞧,这房中究竟有何异样。”她又对碧霄和唐婆子说。 唐婆子大着胆子,端起一旁桌上的烛台。 碧霄快要哭了,抬头恰好对上兰贵妃锐利的眼神,立刻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咬着牙也端起了烛台。 见兰贵妃竟然转瞬就变得面不改色,孟小梳不由得有些扫兴。 水老人皱眉说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啊……” 方才那紫雨,就是他弄出来的。秋涟不在孟小梳身旁,他们便可随意出现了。 木老人掏出一个小小玉瓶,递到孟小梳跟前:“要不要试试老夫这鬼幻散?” “你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之前为何从未见过?”水老人问。 “我也不记得自己会这些,是经孟女娃上次的提醒,才想起来的。”木老说。 说是提醒,还不如说是要挟。上次孟小梳那态度,摆明了是说,他若拿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她就将那美酒收回。 想起那坛酒的滋味,木老人不禁抿了抿嘴唇。 (本章完) 第143章 鬼幻散 第143章 鬼幻散 随即,他挥挥手,将那紫雨撤去了。 “鬼幻散?”孟小梳接过药瓶,拔开瓶塞,往水墙上一撒。 粉末全被吸入水墙,丁点不剩。 房中的兰贵妃一行人,见那紫雨忽止,都是面露喜色。哪晓得一阵散发着奇香的粉末扑面而来,将她们呛了个正着。 “咳咳咳咳……这是什么……”兰贵妃急急退出了房间,她本不信邪,现在却也是面露惧色。 “咳咳,贵妃娘娘?”碧霄见房中没有了兰贵妃的身影,心想主子都跑了,自己还呆着作甚,便也夺门而逃。 谁知这房间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大得有如一片海,瞧不着边际。 转瞬间,又变得越来越小,冰冷,阴暗,令人窒息。 不,这不是房间,而是一口水井,而她,正站在井底! 耳边一阵微痒,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碧霄……” 虽然这声音有些虚无飘渺,但碧霄一听就听出了这是何人的声音——除了欢颜,还有谁? 她的脖颈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僵硬得宛若岩石,怎么也不敢转头去看:“欢……欢颜,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死了,我的尸首正躺在宗人府发烂发臭呢,大家都听说惜宁宫闹出了瘟疫,没有人敢安葬我,嘻嘻……”那声音笑着说。 碧霄死命掐了自己一把,才没有晕过去:“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兰贵妃逼我的,你……你找她索命去吧!” “哦?她为何要杀我?”孟小梳问。 死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既然不会说,那孟小梳这个活人,就替她来说。 她一直不知欢颜一事究竟为何而起,如今套一套碧霄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难道不知道?”碧霄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方才掐了自己一把,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昏过去,至少那样就不用面对这个阴森森的鬼魂。 “我当然不知道。”孟小梳说。 这声音传进碧霄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欢颜的声音。 鬼幻散有奇效,这效果就是放大每个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寻常人害怕的,是蛇虫鼠蚁、妖魔鬼怪之类,而杀人凶手害怕的,自然就是冤魂索命了。 “你想要爬上皇上的龙床,贵妃娘娘怎么容得下你!”碧霄带着哭腔说。 欢颜的相貌和身段,和秋涟一样,在宫女当中,算得上是较好的,只需稍加打扮,就能楚楚动人。 看不出,这丫鬟平日里衣着朴素,连首饰都不戴,竟也是个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孟小梳挑挑眉,她实在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只得冷笑着继续下去:“哪个宫女不想当娘娘?难道我这么做,有错吗?”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了贵妃娘娘的醉梦香。”碧霄说。 “醉梦香?”孟小梳重复道。 “对,就是醉梦香!那可是娘娘的法宝,你怎能随便偷拿!”碧霄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陡然变大了几分,“是你不对在先,娘娘怒了,差遣我对你下手,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要找,就去找她吧!”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打破了碧霄眼前的幻象,将她带到了现实之中。 眼前哪里有什么井,哪里有什么欢颜?分明就只有兰贵妃愤怒的脸! 碧霄大吃一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结结巴巴地说:“娘……娘娘……” 迎面而来的,是另一记重重的耳光。 兰贵妃精致的面容差点没扭作一团,恨不得朝她脸上,再扇个十几二十巴掌:“好你个小贱人,居然敢在背后咬本宫一口!”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碧霄连忙跪倒,死命磕起头来,“方才欢颜的鬼魂前来索命,奴婢一急之下说错了话,娘娘大人大量,怎会和奴婢计较……” 一口气求了半天情,却是未得兰贵妃半点回应。她抬头一看,竟又回到了那深深的水井里。 “这鬼幻散药效不行,一巴掌竟然就能把人打醒。”孟小梳对身旁的木老人说。 “这是因为她逃得太快,吸入的药粉太少。”木老人解释说。 孟小梳看了看仍在房中的唐婆子,她正不顾一切地对着碧霄的绣床扭打,显然将那床当成了欢颜的魂魄。 孟小梳撒入鬼幻散时,唐婆子站在屋子的最里端,因此吸入得最多。 而兰贵妃,是第一个夺门而逃的,在回廊上一步一踉跄地往前奔。看样子,只是浑身无力,而没有看见幻象。 “不行,不能让她就这么逃了。”孟小梳冷笑着朝木老人摊开手掌。 木老人会意,将另一瓶鬼幻散,递到了她的手里。 药粉穿过水墙,漂浮在夜风里。 逃命的兰贵妃,隐约嗅到了一阵奇香。 这气味太妖娆,太诡异,绝非菊花之香。 她皱了皱眉,有些恍惚的神色,陡然变得惊诧——这不就是方才在欢颜房中,闻到的气息吗? 只不过此时才反应过来,已是太迟,鬼幻散出自玲珑空间,发挥药效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啧啧,兰姐姐,你好漂亮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漂亮……”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嘴唇发紫,牙齿森白。 “丽贵人,是你这个贱妇!来人呐,将她给本宫拿下!”兰贵妃朝四周喝道。 “姐姐,你看,你一害怕,声音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大。我只是想来找你叙叙旧,你用得着这么恐惧吗?哦,也对,你设计害死我了,还有我腹中的胎儿,难怪会这么怕我了。”丽贵人笑嘻嘻地说。 兰贵妃左顾右盼,周围哪有什么人,别说人,就连那满地菊花,都全然消失不见了。月光惨白,隐约可见不远处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坡,土坡旁有棵大树,枝干粗壮,枝叶婆娑。 “你可知那是什么?”丽贵人指着土坡问。 兰贵妃没有回答,她当然不会回答。 这地方,她是来过的。儿时,她常与这丽贵人一起在树下荡秋千,那时,她还没被人唤作“兰贵妃”,她有另一个名字,叫徐含清,这丽贵人,叫丁静帆。 (本章完) 第144章 十恶不赦之人 第144章 十恶不赦之人 她们均出自京城名门,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又一齐成为秀女,入宫选妃。 哪晓得一入宫门深似海,成为路人的,不止是萧郎,还有昔日姐妹。 后宫妃嫔较她们老辣得多,表面善良温婉,实则盛气凌人,对付起年轻貌美,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的秀女,可谓毫不留情。 一同入宫的秀女中,也不知是谁,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既然单枪匹马无法斗过她们,不如大家结成一派,同仇敌忾,也好有个照应。 结成一派自然不太现实,但大家仔细想想,都觉得那人言之有理,于是拉起了帮,结起了派,时日一久,倒也扳倒了好几个气焰嚣张的妃嫔。 将威胁除去了大半,这些小帮小派,便开始了内斗。先下手的往往为强,后下手的往往遭殃,而兰贵妃,就是那为强的前者。 直到那是,她仍与丽贵人一条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众人眼中,是再好不过的姐妹。 而让兰贵妃改变心意的,是一封家书。 她的娘家徐家,与丽贵人的娘家丁家,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父兄均在朝中担任要职,所持的治国之道恰好相反,徐家主战,丁家主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两家互相不服,这家认为那家软弱无能,那家认为这家逞能好强,常常明里暗里地相争。 当时,丁家受殷帝重用,处处压着徐家一头,兰贵妃又还只是一个小小答应,丽贵人则早已贵为贵人。这两件事情相加,无异于在兰贵妃心中扔了一把柴,添了一把火。 眼看着丽贵人怀上龙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而她还只得蒙过一次圣宠,她心中的妒恨与日预增。 恰在此时,皇后派婢女悄悄见她,送了好些珠宝、绸缎,意在拉拢,想利用她除去丽贵人。 她在意的,倒不是那些珠宝、绸缎,而是皇后的一句话——只要自己与她站在一边,今后圣宠必定是少不了的。否则,别说圣宠了,在这深宫之中,就连性命都随时可以弄丢。 兰贵妃这帮新入宫的,之前联起手来,已明里暗里地得罪了不少妃嫔,那些人早就着手对付了起她们,只不过兰贵妃风头太小,所以才迟迟没有遭到报复。 她左思右想,终于咬着牙,接过了皇后派来的婢女,手中的那包毒药。 而丽贵人,这个与她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成了她手中的第一缕亡魂。 之后,兰贵妃不是没有除去过其他绊脚石,但都是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恐惧、愧疚,唯有丽贵人一事,常让她在午夜梦回时胆战心惊。 “你终于还是来了。”她苦笑一声,抬脚走到那微微隆起的小土坡前,“这里,就是你的坟墓吧?” “只是个衣冠冢,而且还不能立碑。”丽贵人似乎很诧异,她没有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难道你不怕我?” “我已经怕了二十几年,今日忽然见到你,却不知怎么不怕了。”兰贵妃说。 “可这些年,你所受的折磨,远不足以抵消我心头之恨!”丽贵人的面目变得狰狞,揉着自己略微鼓起的小腹,“可怜我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被你害死了!徐含清,你不是说过,你是我的好姐妹?啊?” “你应该谢我,否则以你耿直的性子,在后宫是呆不下去的,早日归西,恰好免了吃更多苦,受更多难。”兰贵妃面不改色地说。 丽贵人听得火冒三丈,狠声问:“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难道你是人?”兰贵妃冷冷一笑,“别以为你是鬼,本宫就会怕你。” 说着,从胸口掏出一块碧绿的坠子。 那是一尊玉观音,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丽贵人一见,就吓得啊啊直叫,伸手挡在眼前:“你……你别过来……” 玲珑空间中,孟小梳好奇地问木老:“为何这兰贵妃不仅不怕,而且还像是占了上风?” “与她搏斗的,不过是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简而言之,是她的良知。普通人均是良知占上风,若是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打心底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而她不同,她的良知早已扭曲,因此这鬼幻散,对她来说几乎是无效的。”木老人说。 孟小梳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几分。 她并看不到那“丽贵人”,事实上,“丽贵人”的鬼魂并不存在,一切都只存在于兰贵妃的幻想之中。 在兰贵妃的意识里,丽贵人死得应当,她并未做任何错事,更是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所以丽贵人才会被她“打败”。 简而言之,逼退丽贵人的,不是兰贵妃胸前的观音玉坠,而是她的内心。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孟小梳问。 “既然鬼幻散吓不倒她,那就由你来对付她吧。”木老人笑着说。 “我自身难保,该如何对付她?”孟小梳皱了皱眉。 “老夫我听说过一个词,叫做‘借刀杀人’。”木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小梳一眼,缓缓地说。 闻言,孟小梳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木老人摆了摆手,忙与此事撇清关系。 孟小梳不由得嘴角微牵,她知道,木老作为天地之灵,职责是撮合自己和殷亦禅、让自己增加功德,是不能给自己出这等“恶”主意的,因此只能稍稍点破,有些话不能明说。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她说。 “没什么好谢的,老头我什么可都没做。”木老人道。 孟小梳淡淡一笑,让水老人撤去了那水墙,与二位老人道了声别,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借刀杀人,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明日,自己嫁给殷天启,就与他成了一根绳上的蚱蜢,兰贵妃威胁到了自己,不也是威胁到了殷天启?让殷天启动这个手,比自己动手要方便得多。 再说,他这人行事谨慎,让他做此事,自己也放心。 从木老人方才那一席话里,孟小梳听得出,在他眼中,这兰贵妃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既然如此,那杀了兰贵妃,玲珑空间应该不会封闭,更不会降低自己的功德。 玲珑空间外,兰贵妃用胸前的观音坠逼退了丽贵人,而后昏倒在地。 碧霄也已昏迷,而那唐婆子,仍在房中不停与蚊帐、被褥厮打,将棉花弄得满房都是。 “瘟疫”早已得到控制,惜宁宫的人好了大半,因此没有了御林军把守。没有了把守,外头的宫女、太监,都是可以进来的,此时,有不少人被兰贵妃等人的连声惨叫和胡言乱语惊醒,远远围在四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那双月机灵,见情况不妙,就叫几个得力的太监,将众人拦住在了外头,不让靠近。又命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许多木鱼,砰砰地敲了起来,说是驱魔赶鬼,实则是掩盖兰贵妃的声音。否则,兰贵妃刚刚那自言自语的一席话,被人听见了,只怕要闹出大事。 那话里话外,说的无非是当年的丽贵人之事,丽贵人的死十分蹊跷,宗人府却没查出什么线索来,如今来看,此事真与传言中一样,和兰贵妃有关。 有太监跑去叫了太医,太医很快就到了,命众人将昏迷的几人抬回了房间,而后一一诊了脉。 太医自然不知这是鬼幻散所致,只说是失心疯,开了些宁神的药,就匆匆离去了。虽然说是说这瘟疫得到了控制,但鬼才知道会不会失去控制?毕竟他一直不知,这瘟疫是因何而起,又为何忽然消失…… 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怀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瞧着太医火烧屁股似的背影,众人议论纷纷: “这惜宁宫,只怕不太干净。” “对啊,我一直觉得这里头阴气重呢,先是傻了个皇子,然后又闹出了瘟疫,现在连贵妃都得了失心疯……” “你没听到那,兰贵妃似乎说了‘丽贵人’三个字呢,说不定,是丽贵人的鬼魂来了……” “放肆!谁在这里胡言乱语!”双月呵斥了一声。 那些宫女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地跑得没影了。 后宫之中,谁人不知双月? 双月的出众之处,既不是相貌,也不是身段,而是力气。 四年前,兰贵妃与殷帝在御花园游玩,假山上忽有松动的巨石滚落,眼看就要将二人砸成烂泥,是双月用双手撑起了那块石头,救了兰贵妃,也救了一旁的殷帝。 自那以后,她就成了兰贵妃眼前的红人。 只不过她向来寡言少语,低眉顺眼,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只有晓得内情的,才知道她心思有多缜密。 据说,兰贵妃有许多事,一开始常连唐婆子、孙婆子都未透露,却唯独透露给了双月,交由她去办,好比两年前的婉答应流产一事、半年前的永和宫失火一案,甚至四个月太子殷天启流连青楼的传闻…… 而双月,也从未让她失望过,成功让那婉答应,流去了腹中的胎儿,让那永和宫的大火,烧死了兰贵妃的眼中钉淑妃,而且将太子风流放荡的传闻,传遍了整个后宫。 (本章完) 第145章 劫亲 第145章 劫亲 事情很快就过去,次日,兰贵妃、碧霄和唐婆子,都已醒来,对昨日发生之事竟是丝毫没有印象。 而另一人,却忽然“疯”了。 这人便是秋涟。 秋涟听了孟小梳昨夜的叮嘱,装作鬼上身,在兰贵妃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这场戏,是伺候兰贵妃用膳时上演的,因此没被旁人瞧见,唯有兰贵妃和她的几个心腹知道。 兰贵妃自然是不愿让这种人留在惜宁宫的,恰好孟小梳即将出嫁,于是秋涟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陪嫁丫鬟。 嫁衣还是那件嫁衣,孟小梳本该在嫁给殷亦禅时穿上它,不想世事变幻无常,突然又变作嫁给殷天启了。 在这世间,女子就好比棋子,常常是身不由己的。只不过,这似乎并不包括孟小梳。 更衣,梳头,化妆。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忽然觉有些陌生。 细细一想,穿越而来已有将近一年,这具身体,也就是孟茜心的生日,似乎快要到了。 以往,孟家每年此时都是热热闹闹。因为孟小梳是个未出嫁的女子的缘故,所以不好对外大摆筵席,只能一家子围成几桌庆祝。 一想起往日的其乐融融,孟小梳揉了揉鼻子,揉去了那一抹辛酸。 “姑娘……哦不,七皇妃,这边请。”一个宫女在外头领路。 兰贵妃自然是要去见兰贵妃的,她没了爹娘,兰贵妃只好临时扮演这一角色,给她置办嫁妆,教她学习礼仪。只不过,因为瘟疫的缘故,又因兰贵妃一开始就没想让她嫁去坤宁宫,而是想把她悄悄除去,所以这礼仪,一直没开始教。 而嫁妆,虽然是兰贵妃置办,但这钱,是由殷帝来出的,兰贵妃决计没有任何损失,反倒是可以从中获利,赚上不大不小的一笔。 唐婆子和孙婆子,依旧陪在兰贵妃身侧,见着孟小梳此刻的容颜,皆是啧啧不止。 倒不是因为孟小梳有多美艳,恰恰相反,她脸上那疤,十分显眼,无论扑上多厚的粉,都遮掩不住。 按常理,疤痕应该早已消退。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她每隔一日,就往疤上涂少许枯叶草,让其保持不变,为的是让那殷天启,对她提不起半点兴趣。 “转个圈,让本宫瞧瞧。”兰贵妃面无表情,眉间有道细纹。 孟小梳依言转了个圈,大红裙摆微微扬起,鲜艳夺目。站定之后,她的目光落在兰贵妃脸上的细纹上,嘴角微扬——那含清露,只怕是快要用完了吧。用完之后,不出几日,皱纹就会布满整张脸,到那时,兰贵妃该怎么眼巴巴地来求自己? “还不错,记得要守规矩,不要丢了本宫和惜宁宫的脸。”兰贵妃说。 若是昨夜没有出现那古怪之事,她早已叫双月取了孟小梳的小命,不料欢颜的鬼魂忽来闹事,杀孟小梳的计划,便耽搁了下来。 说来也怪,分明是发生在她自个儿身上的事,她却丝毫没有印象,听双月描述,才晓得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当时自言自语的一些话。 听兰贵妃这么说,一旁唐婆子和孙婆子,均是嗤之以鼻——她们才不信,孟小梳这种野丫头,会守什么规矩。 “我好歹是孟家人,这种事情,难不倒我。”孟小梳淡淡笑着说。 她分明是个外来的,兰贵妃却好似将她当成了自己人,说什么“别丢惜宁宫和本宫的脸”,这话真是让她浑身不舒服,若不是因为从早上起,就被殷帝派来的宫女盯着,所以没吃下什么早饭,只怕要当众反胃。 认识兰贵妃越久,她越不满这人的做派——即便是恶意嘲讽,也要加一点虚伪的成分,好像不在毒药外头包一层糖衣,就对不起自己想要害死的人。 “会就好,记得嫁入坤宁……嫁过去之后好好相夫教子。”兰贵妃说。 坤宁宫并非七皇子殷天启的住处,而是他的母亲,也就是之前的皇后的住处。眼下看来,殷帝一时半会是不会将他放出去了。外头有不少殷天启的心腹,只等殷天启这个将领归位,就好围攻紫禁城,殷帝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孟小梳的婚房,设在了坤宁宫内,无论是对殷帝,还是殷天启来说,这都是一件丑事,前者不愿提及自己的儿子和妻子,想要害死自己一事,后者则不想说起,父亲把自己软禁在母亲住所一事。因此兰贵妃才会将那句“嫁入坤宁宫之后要好好相夫教子”收回,改说成“嫁过去之后要好好相夫教子”,没有点明孟小梳究竟是嫁去哪里。 说起来,殷天启和废皇后被软禁,全是孟小梳的功劳。 当初,若不是她让殷帝的龙床变成“绛骨木”床,殷天启这个太子便不会被废,更不会被软禁在皇宫之中,他的同党也不会遭到打压,隐隐有奋起反抗之势。 孟小梳本意是借殷帝之手,将殷天启和皇后除去,哪晓得殷帝顾虑殷天启手中的兵马,迟迟未动,让她的一番打算泡了汤。 “娘娘,吉时已到。”双月走进来提醒道。 兰贵妃点点头,抬起眼皮瞧向孟小梳,因为昨夜“撞鬼”的缘故,眼皮有些发沉,神色有些憔悴:“那就走吧。” 孟小梳就这样杯盖上了盖头,送上了花轿。 轿子很软,一颠一颠,将她送入了戒备森严的坤宁宫。 之所以戒备森严,是因为怕殷天启的手下,趁他大婚,将他救出宫去。 哪晓得镇守这般森严,坤宁宫仍是混入了这样的人。 轿子猛一倾斜,轿中的孟小梳顶着那足有千斤重的头饰,差点没摔个大跟头,头上的喜帕随之滑落,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轿帘忽然被人掀开了,孟小梳捏紧了袖中的银针。 “怎么,你想杀我?”来者笑着说。 这人并不是兰贵妃的人,而是李无涛。 “是你?”孟小梳收起银针,一脸惊诧,“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跟我来。”李无涛抓起她的手,领着她朝干宁宫外跑去。 (本章完) 第146章 报信 第146章 报信 不远处响起一阵厮杀声,匆忙逃离间,孟小梳转头看了一眼,似乎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既有些像殷亦禅,又有些像顾致远。 仔细一想,二人的长相似乎有些相似,都是星目剑眉,都是下巴略方,只不过一个总是冷面,一个常露笑容,给人印象极为不同,因此孟小梳一直没有发觉。 来不及细想,身后追兵已至。 李无涛赶紧将孟小梳拦腰抱起,飞奔而去。他的轻功实在了得,即便是抱着一个人,也是速度不减,不多时就摆脱了追赶的御林军,翻身一跃,将孟小梳送到了宫墙外。 “我从没想过,出宫竟这么容易。”孟小梳微微一笑,“谢谢你了。” “你快些走吧。”李无涛并不接受她的谢意,“要谢就谢我家公子,是他下的令,我不敢不从。” 言下之意,他本不想救孟小梳。 “放心,我会去谢谢他。我出来,恰好可以办件事,办完之后,还是要回宫去的。你让顾致远放心,这件事,并不像他想的一样,我不是因为被逼无奈,才嫁给殷天启。今后,殷天启与我,不会有半点夫妻之实。”孟小梳说。 她不知自己为何想要告诉顾致远这些,只是神不住鬼不觉,就脱口而出了。 李无涛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劝她,而是说:“好,记得留条命,别让我今日白忙一趟。” 孟小梳点点头,转身朝不远处的一栋民宅走去。 她早想找个机会出宫,倒不是没有法子出来,而是四周总有不少闲杂人等,即使呆在房中,想借助玲珑坠出去一趟,也有些不太现实,毕竟那孙婆子和唐婆子,一直不远不近地在房间外头监视着,是不是派这个送点蔬果,那个端些糕点,借此看孟小梳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样。 去空间里头,问木老拿些丹药不成问题,和秋涟说说不能让旁人听见的话,也不成问题,问题是想要离宫,必须利用空间中的水墙,而水墙只能观察到方圆十余里的景象,离宫远了,自然就不太好办了——谁知道那两个婆子,发现自己凭空消失之后,会不会大做文章? 正好,她今日被李无涛劫出来,免了日后再想他法。 只不过这一身大红的嫁衣,很是打眼,她连忙找了个僻静的巷落,来到了空间之中:“水老,你出去替我买身衣裳。” 水老人挠挠头,有些尴尬:“这……老头我,可没有银钱……” “拿这个。”孟小梳从腕上脱下一只玉镯。 镯子是兰贵妃给她置办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换些银钱,买件衣裳,却不是什么难事。 水老人出了空间,很快就将衣裳买来了。 孟小梳让水木二老呆在原处,自己则来到一片茂密的丛林中,换好了衣裙,洗了把脸,用解药除去了脸上的枯叶草疤痕,而后唤了水老一声。 “水墙已经备好了。”水老与她心意相通,自然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 孟小梳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巨大水墙,墙中景象随着她的心意而动,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十余里开外。 她朝墙中一跃,来到外头。 这是一个长满绿树的小山坡,一只野兔见四周忽然冒出个人来,吓得朝灌木丛中一窜,不见了踪影。 孟小梳捏了捏玲珑坠,又来到了玲珑空间中,将那水墙中的场景,转到了十余里开外,再次一窜而出。 这样来回两次,她已来到三十余里开外的小镇。 又进进出出了数次,玲珑坠传送她的速度,不知不觉中变快了许多,一开始至少要一呼一吸的功夫,后来竟是眨眼就能出水墙,眨眼又能回空间。 一开始,她还需找没人的地方,才敢出玲珑空间,后来不管有没有人,都直接跳出水墙,边跳边捏紧胸前的坠子,几乎脚未沾地,就又被一股巨力拽了回去。 不一会儿,她便来到了边疆。 这里,是孟家军镇守之处,也就是她的大哥,孟文庆的地盘。 因为还在与边境蛮人打仗,所以四处都是一脸警惕的巡逻兵。这些士兵身上均穿着上等鳞甲,比宫中御林军所穿的鳞甲还要好上数倍,连孟小梳这种外行,都能一看看出其中差别。 好的铠甲,能防更多的箭矢,让士兵的性命不那么容易断送。只不过,价格也是不菲的。孟小梳依稀记得,父亲被杀之前,曾对大哥说过,要将手底下的士兵看做亲兄弟,这样才能得人心,打胜仗。 现在看来,孟文庆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大的价钱,让每个士兵的穿戴都比御林军要好了。 不费什么力气,她就找到了军营,向看守军营的小兵说明了情况之后,那小兵带着她,来到了一顶帐篷前。 一人恰好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与孟小梳撞了个满怀。 孟小梳站定一看,那人可不正是孟文庆,自己的大哥? “茜心?”孟文庆也认出了孟小梳,不禁大吃一惊,“你不是在宫中吗?” “我已经出来了,但马上就要回去,所以只能长话短说,大哥,请你务必认真听。”孟小梳说。 孟文庆意识到事情严重,否则亲妹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找自己。至于这句“马上就要回去”,却是没能理解。毕竟他并不知孟小梳有玲珑空间。 孟小梳率先走进帐篷,将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孟文庆听了,眼中渐露诧异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娇生惯养的亲生妹妹,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冷静,就好似一块坚硬的冰。 “大哥,我在京城等你的消息,你若同意我的方法,快些带领孟家军来便是。”孟小梳说。 听完孟小梳的计划,孟文庆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回皇宫。你回宫需要多久?要不我将我的汗血宝马给你?” “不必了,我这就走。”孟小梳拒绝了大哥的好意,匆匆离开了军营。 军营内,孟文庆心中,是有些犹豫的。若不是仔细打量了孟小梳,而且瞧见了她右耳后那颗芝麻大小的红痣,他只怕会怀疑,这人究竟真是自己的妹妹,还是旁人假扮的。 真要如此冒险,走这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路? 他沉默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 孟小梳在玲珑空间中换回那身嫁衣,又用枯叶草在脸上重新做了几道疤痕,而后回到了京城。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少衙门的人在外头巡街,一脸警惕,如临大敌。 “这是怎么回事?”孟小梳拦住一人问。 “咦?新娘?”被她拦住那人,脸上的迟疑转瞬即逝,化作了浓浓欣喜,“官爷,官爷!快来,人在这儿!” 很快就有官兵将孟小梳围了起来,一人问:“孟姑娘,你的同伙在哪?” “什么同伙?”孟小梳装糊涂道。她记得,李无涛将她带走时,是将她抱在怀中的,这样一来,她大可告诉这些人,自己是被李无涛点了穴,才会动弹不得,无法挣扎的,而非他的同伙。 “哼,把她给我抓起来,带进宫去,看她说是不说。”那领头的有些火了,让他带着人在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抓大盗云飞天和一个新娘子,他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 只不过,孟小梳并不知道,之前看到的那道熟悉人影,是云飞天,也就是三皇子殷亦禅。 想要劫亲的,不止顾致远,还有殷亦禅。 这两伙人,恰好挑了同一个时间动手——孟小梳的花轿,抬进坤宁宫的那一瞬。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她见那领头的官兵神色有些异样,便问。 “什么事?大盗云飞天伙同贼人将你劫走,你只怕是要‘名满京城’了!”那领头的冷笑着说。 “哦?云飞天?”孟小梳挑了挑眉,她没有想到,殷亦禅也参与了此事。 难道……他与顾致远早已相识? “快,跟我走!七皇子大婚闹出这种事,据说皇上都快要气病了!”领头人说。 孟小梳就这么回到了宫中,妆都未补,衣裳都没换,就被送去干宁宫拜了堂。 殷帝果然遵守诺言,在她拜完堂之后,就立即命人将她带到了御书房。 “在给朕看病之前,朕想知道,刚刚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殷帝面无表情地问。 “我又被贼人劫了,索性被点住的穴道没多时就自动解开,那贼人被我亲狠狠掐了一顿,痛得龇牙咧嘴,只得将我放下了。”孟小梳瞎编道。 殷帝不置可否,问道:“你可以开始为朕试药?” “今日。”孟小梳说。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房,递给殷帝身旁的太监。 太监恭恭敬敬地接过,先是嗅了嗅,怕有毒,而后才呈给了殷帝。 这药房,是孟小梳昨日向木老人索要的,说来也怪,木老人只说了一遍,她就全都记住了。 看着那纤秀的字体,殷帝问:“你不是说,你的字是自创的?” 孟小梳之前的确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因为上一次的食谱,她一不小心写成了简体。 (本章完) 第147章 丹药与疤痕 第147章 丹药与疤痕 “不是。”孟小梳摇摇头,“你明知我是孟茜心,有些事就不要再拿来说了,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你很蠢。” “放肆!”皇帝身旁的太监尖声喝道。 孟小梳无所谓地耸耸肩:“怎么,难道你想杀了我?” 殷帝白眉一动,没有动怒,对那太监说:“把药方拿给御医检验。” 太监应声退下了,此处只剩下殷帝和孟小梳两个人。 当然,说不定那灰衣人,正藏在某处监视着自己。孟小梳想。 “你为何要救朕?”殷帝问。 “我的命在你手里,你却没有杀我,我救你,只是为了不欠你什么。”孟小梳说。 殷帝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说:“孟家人,向来城府很深。” “在心机重的人面前,自然要城府深些。”孟小梳嘲讽道。 殷帝哼了一声:“你可知已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朕说话?”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这么对你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孟小梳问。 殷帝怔了怔,没有作声。 孟小梳的确猜中了他要说的话,他点头承认也不是,摇头否认也不是,被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勒住了舌头,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恰好那拿着药方去太医院的太监,适时回来了:“皇上,七皇子的侧妃,生了!” 孟小梳微微挑眉,她还以为殷天启那怀孕的侧妃,早已流产,不想这原本极有可能怀不稳的一胎,竟被木老人的安胎药给保住了。 抬头一看,殷帝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有孙子可抱,难道不是一件好事?莫非……莫非他并不想抱这个孙子? 没错,应该是这样,殷帝想要除去殷天启这个儿子,殷天启的孙子,自然也是留不得的,或许那侧妃胎像不稳,就是殷帝派人所为,反正坤宁宫的吃食都是从外头送进去的,想要在里头加点什么,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孟小梳心中冷哼,这宫中的弯弯绕,她实在是看得有些腻了。殷帝、皇后、殷天启,还有兰贵妃和殷亦禅,都是一家人,却是一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哪里有半点一家人的模样? 难道生在皇家,就一定要如此? “七皇子侧妃诞下皇孙有功,给朕赏绫罗绸缎十匹,金银珠宝一箱。”殷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孟小梳说。 殷帝微微颔首:“李总管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 那被唤作“李总管”的太监,领着孟小梳出去了,来到一个房间前。 这房间位置有些偏僻,说是房间,不如说是杂屋,位于花园一角,显然是用来摆放各种杂物的。 “这原本是负责修剪枝丫的太监的住处,现在由你住。”李总管说话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声音又尖又细。 孟小梳推开门瞧了瞧:“这地方不错。” 房间很空,只摆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座椅。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一看就知是全新的。 从窗户往外看,满眼都是盛放的秋菊,很是养眼。 “这是小春子和小福子,今后就由他们伺候你。”李总管指了指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太监。 那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周周正正,一副机灵相。 “我知道了。”孟小梳点点头。 李总管吩咐了这两个小太监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孟小梳合上门,把小春子和小福子关在外头,心中暗暗算着大哥孟文庆和孟家军,从边疆赶往此处的时间。 仅凭她一人之力,对付殷帝和殷天启两方,实在是有些蜉蝣撼大树的味道。 但有了孟家军就不一样了,只可惜孟家军需要镇守边防,对抗外族入侵,无法全部入京。上次,照大哥所说,调来三分之一就已极为不易。 大抵只有半个月,孟家军就要来了吧。 这半个月,孟小梳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只有两件,一是对殷帝下慢性毒药,让殷帝的病更重,重到足以让殷天启对她放下戒心,相信她是真在帮他。二是找出办法,使殷帝以为病在逐渐好转,否则孟小梳只怕会有杀头之祸。 这第一点不是什么大问题,要做到第二点,却是有些困难。 只不过有木老在,孟小梳倒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几乎没有什么丹药,是木老做不出的,一定会有某种类似于鬼幻散的东西,能够迷惑人的心智,让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健壮,而且一日比一日硬朗。 进入玲珑空间后,孟小梳立刻问起了木老。 木老与她心意相通,早在她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之时,就着手准备起了丹药,此时从怀中掏出那瓶丹药,递给她,说道:“这东西,我还未取名字,可磨碎了洒在食物中,不会有特殊气味,也不会让吃的人觉得苦,唯有一点不足之处,就是呈深褐色,而且无法做成药水。每日只需服用绿豆大小,就能使人心智迷乱,产生返老还童之感。” 孟小梳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嘴角微扬。 知道了她的想法,木老人白眉微蹙:“你……真准备这么做?” “当然。”孟小梳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 这疤痕,不就是深褐色的? 今日之后,每次给皇帝试药之前,都会有宫女搜她的身,那些宫女,是决计想不到,她会将毒药藏在脸上的疤痕上的。 只不过,这法子的确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木老人清了清嗓子,找了个借口转身走开了。 水老人倒觉得这没什么,从水墙边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孟丫头,你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 “用这儿。”孟小梳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从那药瓶中倒出一颗丹药,捏碎了,细细地揉在脸上,而后走到小溪旁,瞧着水面自己的倒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的确是看不出来。 “可惜这几日,我不能给你带糕点了。”她起身对水老人说。 “哈哈,只要你这丫头,能惦记着老头我就行,有没有糕点又有何妨?”水老人笑着说。 (本章完) 第148章 小福子与小春子 第148章 小福子与小春子 傍晚,刚吃过饭,那李总管就来了,看来,御医已验过那张药方,将药煎好了。 事情似乎进展得极为顺利,可孟小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搜身时遇上麻烦。 惹来麻烦的不是丹药,而是她胸前的玲珑坠。 “这是什么?”那搜身的宫女捏起坠子问。 她叫山芸,比孟小梳足足大了十岁,眼角眉梢已有细细的皱纹。 “这是我娘给我的。”孟小梳不动声色地将玲珑坠从她手中拽出。 “是吗?取下来,让我好好瞧瞧。”山芸说。 “就这样瞧难道不行?”孟小梳问。 据殷亦禅说,玲珑坠离了主人的身体,便会失去束住魂魄的能力,到时,自己这本不属于此具躯壳的魂魄,只怕会要飘远。 “不行。”山芸冷冷地说。 孟小梳皱了皱眉,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难办,可恨身上没有银票,不然贿赂贿赂这人,应该就能免了这场纠缠。 “怎么回事?”外头传来李总管的声音。 “李总管,这人身上有不明不白的东西。”山芸说。 李总管立刻推门而入,问道:“是何物?” 那山芸指了指孟小梳胸前的玲珑坠:“就是这东西,我要她取下来,她非要护着。” 孟小梳冷眼瞧着这二人,打定了主意——若这二人因为玲珑坠的缘故,要对自己动手,自己便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然后进入玲珑空间,让那殷帝慢慢病死便是。 反正,帮助大哥孟文庆登上皇位的法子,还有很多,不止这一种。 哪晓得那李总管面露怒色,斥责那山芸道:“混帐!这可是替皇上试药的人,你竟也贪图这种小利!” 孟小梳想了想,顿时明白了几分——那山芸,之前应该并不是替给殷帝试药的人搜身的,而是刚从别处调来的,或许是有过利用职位牟利的前科,所以才会让那李总管理以为,她是在打孟小梳胸前这坠子的主意。 “李总管,我……”山芸试图辩解。 李总管将手一挥,并不听,走到孟小梳跟前,捏起那坠子仔细瞧了瞧,又用指甲挠了挠,松手放下坠子,说道:“这东西没有问题,走,可以试药了。” 孟小梳忽然对这李总管印象极好,看了那脸色发白的山芸一眼,笑眯眯地走了。 试药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药方很正常,没有下毒。 她原本想将毒药涂在手指上,趁着试药的机会混入药中,后来经水老人一提醒,才晓得此法行之不通——一来,试药前是要洗手的;二来,那药分为两碗,殷帝一碗,试药之人一碗,而且是由宫女端给试药之人的,所以孟小梳只能接触到自己喝的那一碗,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不过水老人倒是出来一个主意——他可以在玲珑空间中,利用水墙,把那毒药,和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殷帝的碗中。这样一来,孟小梳便省了许多事了。 喝完一碗药,孟小梳放下药碗,擦了擦嘴角,用面前的一杯清水漱了漱口,漱去口中的苦涩。 “请稍做休息。”那端药给她的宫女说。 孟小梳坐在房中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窗外月光淡淡,不知不觉已到深秋,秋日之后便是冬日,这些繁茂的菊花,很快就要凋零了。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李总管才示意孟小梳可以离开。 这一次试药,在场的除了李总管、小福子、小春子和那山芸之外,还有两个将药端来的宫女。门外有两个御前侍卫,一直守着,未曾进来。 孟小梳如今的住处,离皇帝的御书房非常之近,几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确定孟小梳服药之后没有中毒的迹象,李总管就命宫女将药端到殷帝那儿去了。 众人也随之离开,小福子和小春子守在外头,房间里又只剩下孟小梳一人。 她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走出了门。 “七皇妃。”小福子和小春子齐声喊道。 “我要出去走走,你们想跟着就跟着吧。”孟小梳说。 “奴才们不是有意冒犯皇妃,而是李总管叮嘱过,一旦皇妃出门,奴才们须得寸步不离。”那小福子说。 “好,寸步不离就寸步不离。”孟小梳挑了挑眉,抬脚朝假山上走去。 秋风萧瑟,天气有些冷,她三下五除二爬上假山,站在高处,瞧着月色下园中的一丛丛秋菊,和一行行路过的宫女。 殷帝身边的宫女,不似惜宁宫的那样,无一是单独行走的,都是三个五个,甚至十来二十个,列队出行,整齐有序,步伐一致,裙摆飘飘,看上去倒是有种独特的美。 “听说七皇子的侧妃生了?”孟小梳随口问身旁的小福子和小春子。 她如今生活闭塞,无法接触外头的人,唯有向这两个太监打听消息了。 “是,听说生了位亭主。”小福子说。 亭主就是皇子的女儿,当皇子成为亲王之后,女儿才能被称为郡主。 “母子平安吗?”孟小梳又问。 “母子平安。”小福子说。 “我生平不喜欢寡言少语的人,方才你不是还很能说吗?”孟小梳斜眼瞧着他。 “小福子虽然能说,但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小福子忙说。 “这么说,你是知道些什么的,生怕说漏了嘴,对不对?”孟小梳挑了挑眉。 “没有,小福子只是怕不小心冒犯了七皇妃。” “没事,我不怕被冒犯,你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了,也好给我解解闷。”孟小梳说。 “那……七皇妃想听什么?”小福子问。 “别再叫我七皇妃,我听着这个称呼,就心里头发麻。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听的,只想有个人在我耳边说点什么。”孟小梳道。 她知道,这小福子定是殷帝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若有不合常理之处,都会被告知殷帝。所以这前一句,她是对殷帝说的。 小福子果然起了疑心,说道:“小福子斗胆问一句,七皇妃难道觉得这桩婚事不好?” “你再叫我七皇妃,我便不再与你说话了。”孟小梳说。 “这……孟姑娘,你难道觉得这桩婚事不好?”小福子改口道。 “七皇子是我的仇人,我嫁给他,你说好不好?”孟小梳装作面露怒色。 小福子没再说话,有些东西,他是说不得的,好比他明知孟家惨案,与七皇子有关,但却不能明讲。有的事心里知道就好,讲出来只怕会要犯忌讳。 “你是叫小春子吧?”孟小梳看向那另一个一直没做声的太监。她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地显露出对殷天启的厌恶。这两个太监,最好能将她方才说的话告诉殷帝,这样一来,殷帝便更加猜不到她会与殷天启结盟。 “回七皇妃的话,奴才是叫小春子。”那太监说。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孟小梳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太监,比小春子要瘦一些,年纪也小一些。 “外头风大,七皇妃还是进去歇着吧。”小春子说。 “我喜欢吹风,你们要是觉得冷,就回去吧。”孟小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奴才们不敢回去。”小春子和小福子齐声道。 “你们很怕那李总管?”孟小梳问。 “自然是怕的,总管位高权重,掌管着我们这些小太监的生死。”小福子说。 “说说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小梳将话题随意扯远。 “李总管看起来严厉,其实为人很是和善,不轻易惩处宫女太监,而且做事谨慎细致,能够临危不乱,奴才要是能有他一半的本事,就知足了。”小福子显然对李总管十分敬佩,而且这敬佩不是装出来的。 找到这个话题之后,孟小梳引着小福子继续说了下去,没过多久,小福子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讲的大部分是宫女太监们的趣事,偶尔说到有关殷帝、妃子、皇子的事情,都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或者及时刹住车不往下说。 第一次谈话能谈成这样,孟小梳已很是满意。 她一来是真想有个人聊聊天解解闷,二来是想从这两个太监口中,得知一些自己所不知的消息。只不过这两个人口风甚紧,若是口风不紧,李总管也不会让他们来了。 孟小梳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会与他们成为朋友,偶尔聊起一些趣事,脸上的笑容总是有几分僵硬——她可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笑。 谈天说地了一阵,很快就到了深夜,她从假山上下来,回到房中洗漱休息。 这夜的风很大,在窗外呼呼咆哮,好似万千猛兽。 看来冬天已经到了,孟小梳想。 来到这世间,她极少留意年月日,更不晓得如今是不是已经过了冬至。 也不知弟弟孟文卿,还有王老太、张大姐、黄叔他们,在孟山脚下过得好是不好。 这样想着,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熟悉的脸——殷亦禅。 她隐约记得,今日成亲被劫之时,似乎看到过殷亦禅的背影,那时,他应该是在与御林军打斗。 若真是殷亦禅,他那时为何要来,之后又是如何脱身的? (本章完) 第149章 白烟 第149章 白烟 孟小梳心知,需得问过殷亦禅,才能弄清当时的情形。只不过这十天半月,她只怕是见不到殷亦禅的,因此也就将这问题搁置了。 殷帝每日服药,病似乎好了很多,只是两鬓原本黑白参半的白发,逐渐变得全然花白了,他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自然是那幻散的作用,使得他觉得自己日渐康复,精力充沛,似乎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 底下的太监们,却是晓得他究竟衰老到何种程度的。以往早朝之时,他都是声音洪亮如钟,此时已变得沙哑低沉,说几句就气喘吁吁。 殷天启虽然被软禁,不能来早朝,但从太监们的口中,还是能得知不少消息的。听闻此事,晓得是孟小梳对殷帝动了手脚,还以为她是真心要与自己结盟,因此也就放下了警惕,肯将孟小梳当成自己名副其实的妃子。连带着秋涟这个陪嫁丫鬟,在坤宁宫的地位也有所上升,再没有谁敢随意欺负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树叶落尽,白雪飘飞。 小福子和小春子,均是穿着厚厚的棉袄,打着哆嗦陪孟小梳游园。相处了个把月,这二人总算对孟小梳打开了心扉,宫中发生了什么事,都转述给孟小梳听。 “宫里人都说这冬天格外冷,就连那开满御花园的白梅,都被冻得不那么香了。”小春子说。 “寒香寒香,不是应该越寒越香?”孟小梳随口说道。 “那也不是这个寒法啊!”小福子把脖子缩在衣领里头,牙齿被冻得咯噔直响。 他想不通的是,孟小梳一个身子单薄的姑娘家,怎么会这么不怕冷,连披风都未穿就出了门,每日都要出来伸展伸展筋骨,打上半个时辰的拳,然后再围着御花园走一圈。 他原以为自己跟着孟小梳这个七皇妃,可以躲在屋里头偷偷懒,用不着在外头奔来跑去地拿东拿西,哪晓得这位姑奶奶,比别的什么嫔妃、皇子都更不好伺候,大冷天的带着他们出来吹寒风,这可真是…… 孟小梳是不怕冷的,上一世,她就对寒冷没有感觉,只要不在冰天雪地里打滚之类,她是不会觉得这个季节和别的季节有太大区别的。 “你们要是觉得冷,回去便是了。”她说。 这话她已说过许多遍,小福子和小春子心里虽然想,但嘴上却不敢说,更是不敢真的如此。毕竟这是殷帝亲自下的令,又是由李总管那个事事仔细的老太监在负责,要是偷懒被李总管发现了,他们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不不,还是不了……”小春子笑得很勉强。 小福子也是连连摆手,脸被冻得通红。 孟小梳一日不出来透气就闷得慌,况且那屋子太小,不能练武打拳,因此只能到这御花园来打,近日里可算是苦了他们二人。 “你们不是很喜欢吃,上次御膳房送来的那酿牛肉吗,下次让他们多送些,就说是我说的。”孟小梳说。 她如今一没钱财,二没珠宝,只能用这种方式慰劳这两个小太监了。 “多谢七皇妃。”小春子嘿嘿地说。 二人中,他最馋,平日里有些闷不做声,吃饭时却是吃得最多。 “多谢七皇妃。”小福子也说。 孟小梳知道,这一点点小小恩惠,是算不得什么的。但同身边人处好关系也算是一件好事,常言道少了一个敌人,便多了一个朋友,小福子和小春子算不得她的朋友,可也算不得她的敌人。他们不像别的小太监,见孟小梳容貌被毁,脸上有疤,又是乱臣贼子之女,如今住在御花园旁给殷帝试药,就看不起她。反倒是时常露着笑脸,对孟小梳恭敬有加。 这种不狗眼看人低的人,宫中已是极少了。 “坤宁宫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她问。 “听说那刚满月的小亭主,夜里太闹腾,常吵得皇后……哦不,废皇后无法安睡。”小福子说。 “可惜我不能出这御花园,不然就去太医院弄些干花,做些药水给皇后安神了。”孟小梳嘴角微牵。 小福子笑了笑,没有做声。 就算孟小梳送去,废皇后只怕也不会领情。他想。 “我真希望这试药的日子一直不要结束,一结束,我就要去那坤宁宫,和殷天启住在一起了。”孟小梳叹了口气。 小福子不好发表评论,只好说:“奴才还是希望七皇妃快些结束试药。” “为何?”孟小梳问。 “因为试药一结束,就表明皇上的病已经好全了。”小福子说。 孟小梳心中嗤笑,不动声色地说:“这是当然,谁都希望皇上的病好。” 还有短短几日,就到她与大哥孟文庆约定的日期了。 这场大雪,只怕会耽误大哥和孟家军,让他们无法在预定的时候抵达京城。不过这也无妨,只要他们来了,她在宫内,就能看到京城的西面和北面,冒出滚滚白烟。 先是西面,而后是北面,一在凌晨,天刚露鱼肚白时,一在黄昏之后。 这是他们说好的信号,信号一现,次日便是腥风血雨…… 果不其然,应该是受到大雪的影响,那本该几日之后出现在白烟,隔了大半月才姗姗来迟。 好在孟小梳那日依旧没有睡过头,始终是伸手不见五指时就醒来了,坐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有时,也会进到玲珑空间里,用水墙观察外头的情形。 因为这有水墙,所以即便是没瞧见那白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空间中的水老人和木老人,会替她看着,一有动静就会告知。 白烟升起时,是天将亮未亮之际,孟小梳透出窗子,瞧着那白烟融化在阴沉的天际,忽然心潮澎湃得不能自已,双手握拳,咬紧了牙关——这一切,终于要来了! 只不过,为了确定那是大哥派人放的,她特地等到傍晚,等着那第二道白烟升起。 用晚膳时,她迎来了第二个信号。 “七皇妃,您为何一直在笑?”伺候她用膳的小福子,不解地问。 “因为我今个儿心情极好。”孟小梳挑眉道。 (本章完) 第150章 必胜的把握 第150章 必胜的把握 当天夜里,吃过药后,殷帝的病就神乎其神地好了。 旁人都看得出,他的面容更加苍老,两张眼皮几乎皱缩成了一对核桃。可他却不这么认为,赏了孟小梳一些金银珠宝,而后打发她回坤宁宫去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坤宁宫内,许久未见的殷天启问。 房中熏着香,暖融融的,让住惯了花苑的孟小梳,有些不适应。虽然这分明是她的房间,只不过她还未来得及住一住,就被殷帝叫了去,直到此时才得以回来。 今日,离她嫁给殷天启,已有整整一月。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我证明了自己的本事,你是否也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她问。 “别忘了,父皇还没死。”殷天启提醒道。 “父皇”二字从他口中说出,除了让孟小梳觉得嘲讽之外别无其他。 “你放心,他很快就要死了。”她说。 殷天启难得地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她。 毕竟,能让殷帝越发憔悴苍老,却没有被殷帝降罪,反而得到了奖赏的人,这后宫之中只怕只有孟小梳一个。 只不过,他不确定孟小梳是不是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表面说要与他结盟,实际上却是和殷帝说好,想要借机将他和他手中的死士一举除灭。 毕竟殷帝不是傻子,难道连自己是病是好都分不清? 孟小梳猜到了殷天启的怀疑,嘲讽一笑:“你若是不信我,大可直说。我也不信你,在看到你那些死士之前,我不会让皇帝死。” 殷天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孟小梳已将那药的分量控制好,即便人已离开,也能让殷帝活不过这几日,哪晓得她竟还未出最后一招,不由得皱紧了眉,责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如今已经不再试药,难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吃下你的毒药?” “自然是有办法的,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我都能做到。只不过,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孟小梳面色淡淡。 殷天启还能如何?本以为十拿九稳,哪晓得关键之处仍在孟小梳手里捏着,只得点头答应:“今夜,我就让你去看我的死士。” “很好。”孟小梳点了点头,心中嗤笑——我会让他们,变成名副其实的死士。 夜幕很快降临,殷天启为以防万一,命人蒙了孟小梳的眼睛。 那窄窄的布条,遮住了孟小梳的眼,也遮住了她脸上那几道狰狞的疤痕,只露出淡淡的眉毛,和尖尖的下巴。 那眉毛既不是流行的柳叶眉,又不是好看的罥烟眉,而是平平直直的,比寻常女子的要粗几分,只不过因为眉毛稀疏的缘故,倒不显得凶恶,只是稍稍多了几分英气。 恰是这几分英气,映衬着孟小梳清亮的眼眸,让她看上去与别的女子极为不同。 殷天启静静瞧着属下蒙住她的眼睛,一时说不出,她究竟有哪里和旁人不同,只觉得这个女子,似乎是个异类。 寻常女子都是柔柔弱弱,尽显娇态,孟小梳却是面色冰冷,无论走到哪里,都给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这种感觉,让他不怎么舒服。 这就好比一根刺,扎在了手心上,一摁就隐隐作痛。但因为某些顾虑,这根刺暂时不能拔去,需得静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即便蒙上了双眼,孟小梳也能辨认出大体的方位。 而那四个领路的人,似乎并没对她十分提防,若孟小梳此时忽然出手,射出袖中的数根银针,他们眨眼就会成为她的手中亡魂。 殷天启到底还是太低估孟小梳了,将她送出宫去,竟未让她乘坐马车,凭着空气中的气味,和脚底泥土的质感,孟小梳知道,自己是被那人带出了北宫门,而后穿过一条长街,来到了一片丛林之中。 这不禁让她心生疑惑,她一直认为,殷天启是因为被软禁在皇宫,所以只能按兵不动,不能对殷帝下手。从今日的情形来看,她显然估计错了。殷天启的人,带着她这么一个被蒙上双眼,身份不明的人,都能随随便便出宫,这就说明殷天启的本事,远远大过她所想。 按理说,出宫对他来说,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他一直没有轻举妄动,难道是因为心甘情愿被囚? 不,当然不是这样,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有比和殷帝明目张胆地敌对,更好的法子。 若是他走出皇宫,带领那些死士杀进来,有守宫门的里应外合,或许可以一举将殷帝的御前侍卫杀个片甲不留。 毕竟如今的局势是三方敌对,殷天启,殷帝,和孟小梳的大哥孟文庆。 众人皆以为孟文庆远在边疆,是参与不了皇位之争的,殷天启也是如此认为。 而兰贵妃的娘家徐家,手握兵权,掌握着这天下三分之一的兵力,却是既不愿靠拢殷天启,又不愿为殷帝所用,大有自立为王的意图。 没了这支队伍的帮助,殷帝仅靠着御林军,可谓是岌岌可危。 而殷天启按兵不动,只怕是因为不想让徐家坐收渔翁之利。无论他的实力如何雄厚,攻打紫禁城,对他来说,都是有些不易,需要折兵损将的。 御林军绝大部分忠心殷帝,被他策反的只是极少的几个。看守北门的侍卫已变成他的人,可他一旦挥兵从北门直入,里应外合对紫荆城动手,其后果只有三种。 第一种,便是赢,这是最好的结果,可即便赢了,也不会那么快就将整个紫禁城攻完,而且大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可能,徐家若是趁机杀来,他十有八九会要败北。 第二种,是输,这是殷天启最不愿看到的,输了之后,他与母亲,还有妻儿,性命都将不保。虽然他能里应外合,但殷帝的防守还算严密,进入紫禁城的部队,将面临着被围困的危险,一旦发生这种情形,就好比一颗黑子,落在了白子的包围圈内,想要不被吞吃,只有拼死一搏。 第三种,就是两败俱伤,僵持不下。此战只宜速战速决,毕竟宫中不仅只有他的人,一定还有徐家的人,只要徐家听到风声,趁两败俱伤之际及时赶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总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动手。 若是几年前,他只怕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分个输赢,可被软禁的这段日子,母后日夜念经祈祷,他在那木鱼不急不缓的节奏中凝神静思,明悟了不少道理,逐渐改变了以往表面孤傲冷漠,内里急躁狂傲的性子。 如今,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动手的。 他并未与孟小梳同去,只派了三四个手下,带孟小梳去看那数万死士。 死士在京城外的几个县城静静候命,一声令下就能整装待发。 殷亦禅那手下,拿着他给的半块令牌,命人召集所有死士。 待他们给孟小梳出去蒙住眼睛的黑布时,死士已集结完毕。 眼前是一个不小的山坡,光秃秃,没有多少花草,更没多少树木,黑压压的一片人,站在山坡之上,整整齐齐,散发出一股微弱的血腥之气。而她,在一片丛林前头,身后是无数黑漆漆的树影。 这飘荡在空气中的血腥之气,用鼻子并闻不到,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异之感,仿佛拔剑的瞬间,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的那声怪响,又仿佛一块散发着金属气息的秤砣,只消看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沉重。 孟小梳瞧着这漫山遍野的人,点了点头:“现在,我相信殷天启有推翻殷帝的本事了。” 那领着她来的侍从,见状均是有些疑惑——普通人,尤其是女子,若是见着这密密麻麻,满身杀气的队伍,只怕会吓得两股战战。毕竟这些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死士,死士的眼神无一例外阴戾而冰冷,好似一只只吃人的猛虎…… 孟小梳的下一个动作,让这些侍从更加吃惊。 她抬脚朝那队伍走去,步子不急不缓。这几个侍从见了,既不好上前阻止,又不好放任她随意行走,于是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 身后有这么几个跟屁虫,孟小梳也不恼,反正该做的,有水老人替她去做,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发觉。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点冰冷落在了她的鼻尖上。那是雨点。 死士们依旧站得笔直,仿佛一棵棵苍劲有力的青松。 “这么冷的天,雪都还没融,为何会下雨?”一个侍从说。 “老天爷要下雨,谁能管得着?”另一个侍从道。 孟小梳摸了摸鼻尖上的雨水,眼中闪过淡淡笑意。 她装模作样地在队伍里转了转,才抬脚往外走:“回去吧。” 几个侍卫点点头,用黑布将她的眼睛蒙住,而后领着她悄悄回了宫。 走了半个时辰,解开黑布时,已到了坤宁宫内。 适应了眼前的明亮之后,她微眯着眼,看清了不远处殷天启的脸。 “如何?”殷天启问。 将桌上那刺眼的烛台移开了些,孟小梳点头道:“殷帝一死,你就有必胜的把握。” (本章完) 第151章 早该料到这么一天 第151章 早该料到这么一天 殷天启面露得意,眼神甚是明亮。 这种神色,极少出现在他的脸上,在孟小梳眼中,他一直是冷冰冰,阴戾戾的。 “我父皇什么时候驾崩?”殷天启问。 “明日。”孟小梳神色淡淡,不像是在讨论谁的生死,倒像是随口说起今日的吃食。 “好,明日他若不死,死是只怕就是你了。”殷天启说。 孟小梳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轻蔑——明日究竟是何人遭殃,还是个未知数,且拭目以待吧。 夜里一直在下雨,这雨只下在一个小山坡上,颇为稀奇。 殷天启一夜无梦,他的睡眠极浅,少有睡得香甜的时候,这夜,说不清是真睡着了,还是半睡半醒。 待有人将他叫醒时,已是将近正午。 “七皇子,七皇子……” 叫醒他的人姓张,名全,不是宫里的太监,而是跟随他来这儿的随从。 殷天启睁开双眼,慢慢下了床,头脑有些发沉,身体却似乎轻飘飘的。 “七皇子,不好了,死士全都病了!”张全急急地说。 “怎么回事?”殷天启一惊。 “昨夜子时,所有死士都发起了高烧,直到此时仍是高烧不退。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去药店求医,定会被人发觉,七皇子,你快想想办法吧……”张全道。 “昨夜为何不告诉我!”殷天启噌地站起了身,皱眉责问。 “昨夜我斗胆敲了数十次门,都没能唤醒您……”张全辩解道。 殷天启没再追究,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追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他是信得过这张全的,才会让这人随自己来到宫里,因此张全说的话,他无须怀疑。 死士病了,昨夜子时病的…… 殷天启细细理顺张全的话,心念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那孟茜心? 孟茜心懂医术,能对皇帝下毒,让皇帝病重,这确是事实。但她怎可能让几千死士同时病重?更何况,她昨夜才刚看到那些人,是没有时间下手的。 “那孟茜心昨天去小山坡后,都去过哪里?”殷天启问。 张全正是那领着蒙住眼睛的孟小梳,出宫去见死士的人,想了想,回答道:“哪里也没去。” “再仔细想想。”殷天启沉声说。 张全想破了脑袋,仍是摇头:“我一直在她身后,她只在队伍中走了走,并没有去哪里。” “有没有靠近伙房?”殷天启问。 “伙房设在山坡下,她在山坡上,离那里最少也有一里路呢!”张全说。 殷天启没再问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此事定与孟小梳有关,否则为何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日都生了重病? 可若真是孟小梳所为,她动机何在? 况且她要是这么有本事,能施毒于无形之中,那自己岂不早已死于她手? 疑团重重,有如无数阻碍,横亘在殷天启面前,让他无法接近真相。 想了片刻,他继续问道:“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一个也没有。”张全说。 若有可疑的人,他早就上报给了殷天启,不会有丝毫隐瞒。 说得不好听一点,哪怕是他的亲爹对殷天启有所不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将孟茜心给我叫来。”殷天启说。 张全点点头,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人大步走了进来,神色淡淡,一如平常。 殷天启观察着她的神色,虽然知道是她下手的可能性极小,但仍是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不像是一种推测,更像是一种直觉——这个女子,不简单。 “你找我,有何事?”孟小梳问。 她当然知道这位堂堂七皇子,她名义上的夫君,忽然找她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能医病,因为他暂时无计可施,因为那些死士,真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死”士…… 确切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夜的那一场雨。 此时正值冬季,四处皑皑白雪,雪还未化,天空怎会下雨,不是应该只会下雪? 那雨水,是水老人所为。 雨中掺杂着木老人给的毒药,能让人在短短三日之内重病而亡。 只不过,孟小梳并不想让他们重病而死,也不会等足三日。 今日,就是动手之时。 但动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大哥,孟文庆。 上次一见,孟小梳已将自己的计划全都告诉了他,与他约定在京城见面,以烟雾为信号。 昨夜去看过那死士之后,她就利用水墙,找到了大哥和孟家军。 之前,爹爹曾与大哥商量,让五千孟家军悄悄潜入京城,隐藏在百姓之中,这样一来,若是殷帝想来这一招狡兔死走狗烹,孟家多少还有反抗的余地。 可惜这一计划还未实施就已夭折——殷帝截获了那封密信,知晓了孟家将会有何动作,因此先下手为强,以三皇子殷亦禅与孟小梳“同房云雨”,孟家意图勾结三皇子造反为由,将孟小梳的父亲和兄长斩首示众…… “有人病了,要你医治。”殷天启的话,打算了她的思绪。 “哦?”孟小梳淡淡一笑,明知故问道,“何人?” “昨日你见过的那些人。”殷天启紧盯着她的双目,想要知道此事究竟是不是她所为。可他没从孟小梳的眼里,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她的眼睛如此清澈,仿佛两潭秋水,映着倒影,映着殷天启的脸。 “死士?”她问。 殷天启点头:“这一次,也会有人带你去,你看病救人需要何物,告诉他们,他们会替你拿去。” “不必了。”孟小梳摇了摇头,“我不会去。” “为何?”见她不愿帮自己的忙,殷天启神色微变,“即便父皇没有死,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生死。”孟小梳冷笑着逼近了一步,瞧着他闪过一丝惊愕的脸,“七皇子,你可知那些人为何会病?” “果然是你!”殷天启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发白。 “不错,是我。”孟小梳脸上笑意更浓,“当初你对孟家下手时,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本章完) 第152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152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殷天启勃然大怒,扬手朝她脸上扇去。 眼看这一巴掌,即将印在孟小梳脸上,她伸出手来,用两指扣住殷天启的手腕,顺力往后一送。 这动作快得惊人,殷天启几乎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重心不稳,重重倒地。 孟小梳蹲下身,凑到他跟前,冷眼瞧着他的狼狈样:“殷天启,你很聪明,只不过一开始就惹错了人。” 殷天启颜面尽失,恨不得将孟小梳乱棍打死,他大可放声喊来侍从,让侍从们来对付孟小梳,但他没有,只因他此刻的模样太过窝囊。 可恨此处只有他和孟小梳两人,他身强体壮,竟敌不过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子,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孟小梳将他的神色瞧在眼里,撇了撇嘴——她此生从未见过这般要面子的人。 “你究竟在我的死士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殷天启恶狠狠地问。 他依旧趴在地上,保持着摔倒时的姿势,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起来,而是背嵴正被孟小梳用两指按着,只一动就疼痛万分,应该是按中了什么碰不得的穴位。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一把捏住殷天启的脖颈,将其提了起来,就像提起一只待宰的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可惜我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在听闻你与你那蛇蝎心肠的母后进谗言将我孟家害惨之时,我就发过誓,定要让你和你那母后不得好死!” 说着,她将殷天启随手丢在椅子上,这段日子每日在御花园中练功打拳,身子骨已是结实了许多,只不过以为体质的缘故,无论吃多少饭菜、经受过少锻炼,都始终干瘦如柴,多不出二两肉来。 殷亦禅面如土色,在他看来,孟小梳绝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之所以跟他说这番话,十有八九是因为有了十足的把握,将他一举扳倒…… “放心,我不会杀你。”孟小梳淡淡笑了笑,这笑容有些苦涩。 她终于有机会让殷家人自相残杀,让他们为处死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付出代价,只可惜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父亲已死,孟家已败落,一切都回不去原来的模样……但这并不是让这帮侩子手逍遥法外的理由。 “殷天启,你一声残害忠良,如今,你的报应要来了。”孟小梳说着,推开了门。 殷天启本以为,自己定会死于孟小梳之手,不料她竟没有对自己动手,恼怒慌乱之际,忽然明白自己需得立刻将孟小梳控制住,忙大喊手下的侍卫。 侍卫很快就来了,但这附近,哪里还有孟小梳的身影? 孟小梳已到玲珑空间内,静静坐在水墙边。 经过今日,她不知自己会因为功德大大亏损,受到玲珑空间的惩罚,还是会因为铲除奸恶,而被玲珑空间记上一功。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大仇得报,接下来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了,而以后的路究竟该如何走,或许得看老天的安排。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相信老天。”孟小梳笑着嘲讽自己。 “女娃子,你这又是何苦?”一旁的木老人叹道。 “木老,功德要是亏损了,会发生什么?”孟小梳问。 “这……稍稍亏损一些,会让玲珑空间短暂闭合,若是亏损较多,则会使玲珑空间闭合数十甚至数百年,我和水老头将重新陷入沉睡……要是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恐怕就不止是闭合这么简单了。玲珑空间需要一个一心向善的主人,你违背了它的意愿,它便会舍弃你,另寻他主。”水老人说。 孟小梳眉头一皱——这么说,玲珑坠其实有灵性?自己是被玲珑坠带到这世上来的,要是失去了玲珑坠,魂魄就要离体,到那时,不知会要下到第几层地府。 但她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殷亦禅。 水木二老大抵不会在这件事上骗她,若木老人所言是真,那么有着属暗玲珑坠的殷亦禅,岂不是要随着那玲珑坠的心意,做尽恶事,否则就要被玲珑坠所舍弃? 想到这儿,孟小梳忙问水老和木老:“你们能不能看到,殷亦禅近来在做什么?” “无非就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一类的事,对了,上次你出嫁被那李无涛劫走,殷亦禅那小子也来了,只不过蒙着脸没人认出了他。”木老人说。 “原来真是他……”孟小梳自言自语道。 “你以为是何人?那小子本性并不坏,人又长得还算英俊,为了不让你嫁给殷天启,竟然明目张胆来劫亲,你看……”水老人不动声色地劝道。 “我看,你似乎对他很有兴趣,不如我替你引荐引荐,让你住到他的玲珑空间中去,如何?”孟小梳说。 水老人立刻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木老人却接着说了:“这国家总要有个皇帝,众皇子中,只有殷亦禅文才武略最是出众,而且他那贵为贵妃的母妃,还有个手握兵权的娘家,皇帝和那殷天启若都死了,将只剩下殷亦禅,最有可能夺得皇位。” “而他受那暗玲珑坠的影响,将会成为暴君。所以我就要嫁给他,让两个玲珑坠相融相抵?”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 木老人点头,直言道:“只有这样,天下才会太平,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的事?” “你应该知道,我做事从来不讲求什么值不值得。”孟小梳说。 “这……”木老人迟疑了。的确,孟小梳这种性子的人,是有些古怪。有些毫无意义的事,她能做得兴致盎然,好些必要的事,她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做完。 对孟小梳而言,没有太多原则可讲,她唯一的原则,就是听从自己的内心。 当然,有时也会可以避开自己内心的想法,比如在顾致远一事上…… 而此时,她的内心告诉她,不愿与殷亦禅结为连理。 这样一种“牺牲小我,拯救万民于可能会出现的水火之中”,说起来很是好听,在她看来却像是一桩以物换物的买卖。 “今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事了。”她说。 木老人也不说话了,他知道,依照孟小梳的倔性子,若是再说下去,她只怕会离开这玲珑空间。 看着面前的水墙,孟小梳神色淡漠。 水墙中,孟家军和殷天启的死士正拼死一搏。 说是拼死一搏,不如说是孟家军单方面的杀戮,因为淋了那雨水的缘故,殷天启的死士们,就好似任人宰割的羔羊,连孟家军的皮毛都未伤到,就一个接一个倒在了血泊之中。 孟小梳已好久没有杀过人,看着那刺目的鲜血,手不可抑制地微微变冷——杀戮,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与这比起来,她前世的刺杀,实在要显得仁慈太多。 坤宁宫内,殷天启依旧脸色发白,还沉浸在孟小梳的言语中未走出来。 他虽不知自己的死士正在惨遭屠灭,但一直在跳动的眼皮告诉他,一定出了大事。 张全出宫买药去了,还未回来。 可孟小梳下的毒,岂是寻常丹药所能解的?殷天启深知孟小梳医术惊人,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这些死士,就好比他的嵴骨,抽去了嵴梁骨,他这个人,就算完了。 京城中的百姓们,不多时就发现那临近外县的小山坡上满是尸体,无一例外都是男人,个个身强体壮,死相却是惨不忍睹。消息在用午膳时就传到了殷帝耳朵里,老辣如他,自然很快就推测出了这些尸体的身份。 为了确保万一,他派心腹前去辨认,因为殷天启手中的死士,有一部分出自御林军,对宫中人来说,那些面孔应该很是眼熟。 殷天启能将殷帝手中的部分御林军据为己有,显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只不过如今他变成了一条咸鱼,连翻身都是异想天开的事。 殷帝派去的人,下午就回来,据他说,那些的确是七皇子殷天启所养的死士。 殷帝唯恐此事有诈,怕是殷天启自导自演杀了几个手下,制造死士无一存活的假象,想引自己上钩,但经过一番思忖,他下旨命人将废皇后从坤宁宫抓出,斩首示众。 这只是一个试探,若废皇后都死了,殷天启的人仍没有动静,只怕此事就是真的了。 废皇后被拖出坤宁宫的一瞬,殷天启的身形明显一僵。 玲珑空间中的孟小梳,看在眼里,面无表情。 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杀完废皇后,下一个要上断头台的,就是殷天启了。而殷帝决计想不到,殷天启的死士,是孟家军所为,他十有八九会认为,这是兰贵妃的娘家干的好事。 毕竟在这京城之中,掌管兵权的除了殷天启,就只有兰贵妃的娘家——徐家了。 所以,对付完废皇后和殷天启,兰贵妃很快就要遭殃。 为保此事不殃及殷亦禅,孟小梳咬咬牙决定去见他。 如水老人和木老人所说,他算得上是个心善的人,若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只怕会遭到他的反对和阻止。因此,孟小梳打算找一个听上去较为合理的借口,在兰贵妃遭殃时,让他离开三皇府,使他不受牵连。 (本章完) 第153章 太过相似 第153章 太过相似 三皇府离皇宫并不远,孟小梳利用水墙,不多时,就来到了殷亦禅的庭院。 这里很是静谧,举目望去,并无家丁、丫鬟之类。 她四处打量着,忽然在一个半开的窗里,瞧见一双安静的眸子。 那是殷亦禅,从眼神来看,显然已经发现她多时了。 “这里连半个仆人都没有,你这个三皇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孟小梳走上前去,边走边说。 “仆人都被我遣散了,早些让他们回去为好,免得今日被我牵连。”殷亦禅漫不经心地说。 孟小梳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不进宫去告诉你的母妃?” “知道又有何用,我与你不一样,没有业力,我就无法利用空间让她离宫。”殷亦禅语气很是平淡。 孟小梳没有说话,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殷亦禅早已晓得的她计划,他是如何晓得的,又是何时晓得的,为何不加以阻止? 此时,只要进宫向殷帝说明一切,揭露自己的所作所为,事情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兰贵妃也不必受到连累。 可殷亦禅没有,难道在他心中,自己比她的母妃更重要? 或者说,他觉得兰贵妃罪该万死,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你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就在这里饮酒好了。”殷亦禅说。 孟小梳推开那扇窗,才看清楚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酒。酒气随风四散,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问道:“这种东西,就这么好喝?” “不是好喝,而是能让人暂时忘记一些东西。”殷亦禅斟了一杯,递给她。 “我不喝酒。”她摆了摆手。 “喝吧,就当是为我这个即将身败名裂的人送送行。”殷亦禅笑容淡淡。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孟小梳心里发闷。 她挥手打掉他手中那杯酒,酒杯哐当一声落地,四分五裂:“装出这要死不活的模样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没有任何办法,堂堂大盗云飞天,劫富济贫,杀贼无数,难道连自己的性命都救不了?” “救人不难,自救却难,如今御林军已将我的皇府团团围住,我算得上是插翅难飞。”殷亦禅说着,低头瞧了一眼那破碎的酒杯,和洒了一地的酒水,叹道,“可惜,可惜……这是上好的竹叶青,平日里是喝不到的。” “我有水墙,可以让你离开。”孟小梳走进房间,将他拽起,“走,离开这里!” “你的玲珑空间,我是进不去的。”殷亦禅道。 “那我就将那些挡路的杀个干干净净!”孟小梳冷声说。 “你做事还是这般浮躁。”殷亦禅此时居然还是面上带笑,似乎一点都不心急。 “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孟小梳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认真地说,“这样吧,你将我乔装成你的模样,让我先杀出去,待人被我引开,你再趁机逃走。” “我此生从未逃过,上辈子也是。”殷亦禅说。 “那就学着逃一次!”孟小梳直直瞪着他,“快,把我变成你的样子!你则变成旁人的样子,仆人也好,随从也罢……殷亦禅,我不想让你死!” 殷亦禅微微一颤,认真打量着她的脸。 孟小梳恨不得将他的脑袋砸开,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 殷亦禅沉默半晌,大抵也觉得她想出的,是最为可行的方法,因此并未拒绝,从房中拿出那些易容之物,在孟小梳脸上涂抹起来,叮嘱道:“若是对付不过那些御林军,记得及时躲入玲珑空间。” “这是当然。”孟小梳说。 此时此刻,她心中百味陈杂,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自己会殷亦禅这个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不一会儿,易容就完成了,她对着铜镜照了一照,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却又无比熟悉,那双眼眸,难道真是她自己的吗?为何与殷亦禅这般相似? “换上这件衣服。”殷亦禅从衣柜中拿出自己平日常穿的长衫,取了垫肩,将一对叠着垫起,而后才将长衫披在了孟小梳身上。 孟小梳的身形太过瘦弱,而且比殷亦禅足足矮了一个头,不过这有何妨?只要见着她此时这张酷似殷亦禅的脸,那些御林军就会毫不迟疑地一拥而上。 殷亦禅从柜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合在自己脸上,面具几乎与脸颊融为一体,乍一看是看不出怪异来的。 “好了?”孟小梳问。 “好了。”殷亦禅点点头,“你要知道,一开始,我对你是极不信任的。” “我知道。”孟小梳嘴角微牵,“可你为何会改变看法?” “因为吴妙心一事。”殷亦禅说。 “吴妙心?”孟小梳重复着这个名字,这名字似乎已经离她很远了。事情不过才过了短短几月,为何像时隔数年一样陌生? 回想起来,初见时殷亦禅的面无表情,和沉默不语,却好像是昨日的事。 “她分明威胁到了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放过她,我直到那时,才知道你有多心善。”殷亦禅说。 “我并不心善。”孟小梳反驳。 殷亦禅笑了:“真正心善之人,都不肯承认……” “都到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我先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而后你再出来。记得,你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出来,不看到你,我是不会进入玲珑空间的!” 说着,拿起放在桌旁的一把长剑:“这剑,是你闯入我房中那夜,曾留下的那把,我得拿着,防身用。” “你不是不擅用剑?”殷亦禅问。 孟小梳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我擅长用这个,但一个使用银针的‘三皇子’,说不定会让那些御前侍卫感到怀疑。” 说着,拔出长剑,朝大门奔去,速度之快,几乎脚不沾地。 殷亦禅看着她的背影,一声叹息,撕下了脸上的那层伪装。 这个女人,即将害死他的母妃,让他的父皇和七弟自相残杀,他却还是这般无法恨她,这是为何? (本章完) 第15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154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为兰贵妃、殷帝和殷天启,并非他真正的亲人,而且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还是因为对他而言,无论孟小梳做了什么,他都无法责怪? 这女子与他太过相似,都穿越而来的,都身怀玲珑坠,前世都是杀手,都表面冷漠,看似无情…… 外头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厮杀声,过了大约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他走到桌旁,将桌上的烛台转了一圈,“嘎吱”一声,屏风后出现一道暗门。 暗门里,是一把古朴的长剑,架在剑架之上。 他拔出那剑,面容冰冷。 孟小梳依旧在与那些侍卫打斗,从门前一直打到街头,引来不少围观之人。 奈何殷亦禅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这个胆小鬼不准备逃了? 她咬了咬牙,额前的汗珠顺着鬓角滴落,神色狼狈。 若不是因为前阵子每日在御花园中练武,她只怕早已撑不住。 御林军个个都是高手,一对一,或许不是她的对手,但围攻起来,她定是不敌的,只能凭借着出众的轻功勉强拖延时间。 又是一颗汗珠滴落,似乎有些浑浊,难道是混杂了脸上那用于易容的脂粉? 这样下去,只怕那些侍卫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只是个假冒的。 殷亦禅啊殷亦禅,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就在她急不可耐之时,殷亦禅的身影,终于出现,脸上却没有丝毫遮掩,那人皮面具,早已不见了踪影。 孟小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因为这一瞬的失神,肩膀被一个御林军的长剑刺中。 一冷一痛中,她似乎看到了殷亦禅脸上的笑意。那笑容甚是阴寒。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殷亦禅就来到了她的身旁,他的手上,也有一把长剑,与她手中的一模一样。 只闻一声脆响,两把剑忽然撞到一起,将孟小梳的虎口震得发麻。 她诧异地看着殷亦禅,不解他这是何意。 殷亦禅手腕一转,将孟小梳手中的长剑挑开,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向她的穴道。 孟小梳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捏紧胸前的玲珑坠,不料却是捏了个空,玲珑坠早已被殷亦禅握在手中。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殷亦禅那紧握着坠子的拳头中,好似有白烟冒出,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是人皮被灼伤时,特有的气息。孟小梳在前世,曾见过水姨审问被她抓来的一些人,当水姨拿起烙铁,印在那些人脸上时,发出的就是这种气味。 难道自己的玲珑坠,将他灼伤了? “来人,给我将这意图谋反的小人拿下!”殷亦禅大声下令。 更多御林军朝这边涌来,将孟小梳包围在内。 孟小梳看向殷亦禅的脸,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他为何要下令拿下自己,这些御林军为何会听他的? 一只手在她颈后重重一击,她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耳边是清晰的滴水声。 她挣扎着坐起来,这里竟是……牢房? 昏迷前的一幕幕涌现在眼前,殷亦禅那古怪的神色,和带笑的眉梢……那分明是得意之色,自己应该早该察觉,却是没有。 为何没有察觉?是对他太过信任吗? 自己设计杀死殷天启的死士,此事殷亦禅难道知道吗? 孟小梳想着想着,忽然猛然一惊——对了!他之前就说过,能感知到自己的心思意念,晓得自己何时喜,何时怒,何时哀,何时乐…… 这话,孟小梳并未放在心里,现在想来,的确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既然殷亦禅可以知晓这一切,那么晓得自己的计划,也就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了。 只不过他为何要如此?出卖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孟小梳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这个人,这个她最信任的人,居然如此虚伪狡猾! 什么劫富济贫,什么大盗、大侠,那属暗的玲珑坠,选择的自然就是恶人,自己怎么就如此粗心大意,竟然轻信了他! 殷帝中毒已深,寿命将尽,殷天启的死士一除去,兰贵妃那手握兵权的娘家,不就能轻而易举地夺得天下?而自己的大哥孟文庆,只怕是他们的最后一道阻碍…… 不好,大哥有危险! 孟小梳赶忙摸向胸前,然而却摸了个空,那玲珑坠竟不见了! 殷亦禅不是说,只要没了玲珑坠,魂魄就会飘离身体吗?原来是在骗自己,可恨自己一直这么相信他,从未有过怀疑…… 坐在阴冷的牢房中,孟小梳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这才发现,失去玲珑坠之外,自己竟什么都没有了…… 大哥,不知大哥如今怎么样了,不知孟家军如今怎么样了…… 还有远在孟山的弟弟孟文卿,殷亦禅知道他还活着,以他的心狠手辣,只怕会对文卿下手。 可他当时为何要救文卿,为何要来孟山,将文卿交给自己? 殷亦禅啊殷亦禅,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孟小梳咬紧牙关,狠狠朝前方的稻草踢了一脚。 稻草四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熏得孟小梳鼻尖酸胀。 这,只怕是自己经历过的,最难熬的时刻了吧,上一世,即便是在刺杀时遭到围困,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沮丧。 有时一个笑里藏刀的朋友,比十个明枪暗箭的敌人,更加可怕,因为前者常能发现后者所不知的软肋。人都有软肋,软肋太多,多到无法隐藏。在乎的人是软肋,太容易信任他人是软肋……殷亦禅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软肋瞧了个一清二楚,而她,却失踪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外头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她下意识往黑暗处躲了躲,这动作很是怯懦,若是平时,她决计不会如此。 看来经历和何种情形,身处在何处,确实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性。 “孟茜心?”用人唤她的名字,是殷亦禅的声音。 孟小梳没有回答,摸摸袖中,空空荡荡,已是没有了银针。若是有,她定要在这人尝尝百刺穿心的滋味! 火石摩擦的声音响起,随即一点火光,出现在牢门外头。 殷亦禅手中,是个火折子,跳跃的火苗刺痛了孟小梳的眼。 接着这火光,殷亦禅看清了孟小梳的位置。 “你一定恨我。”他说。 此时此刻,这种话何等煽情,何等恶心?孟小梳强压住胃中的酸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样。 “我这么做,情非得已。”殷亦禅继续说。。 孟小梳冷笑一声——编吧,往下编,看能编出什么故事来。 但殷亦禅抓住了她的软肋:“你担心的,无非是你的大哥究竟是生是死。” 孟小梳面色微变,静待下文。 “你的大哥已在回边疆的路上了,我和母妃承担了一切罪责。”殷亦禅说。 “为何?”孟小梳问。 “因为母妃已令人找到你的弟弟,孟文卿,用他来要挟我,要我务必做到她所说的一切。”殷亦禅解释道。 孟小梳不禁嗤笑:“哦?那她为何不直接来要挟我?而要绕个圈子去找你?” “因为她知道,我最在乎你,正因如此,她才希望我恨你。”殷亦禅说。 孟小梳哑然,若这一切都是兰贵妃的阴谋,那殷亦禅的确也是被逼无奈。 可他为何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在自己三皇府去找他时,分明有时间解释清楚一切…… “你骗我!”她狠声说道。 “我没有骗你,”殷亦禅摇了摇头,“如果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你还会信任我吗?只有在你不知情时,将事情办妥,你才不会跳出来自想办法。我的母妃十分聪明,若我告诉了你,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是觉得,我知道了会捣乱,让你的计划无法实施?”孟小梳问。 “这是当然,现在你的大哥和孟家军,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这是我和母妃谈妥的条件。得到权势之后,她不会再对孟家下手。”殷亦禅说。 “她说的话,你相信吗?”孟小梳面色淡漠。 “所以我让水老人和木老人,一路跟着孟家军。”殷亦禅说。 孟小梳眉头紧蹙:“他们只能呆在玲珑坠周围十余里的范围内。” “所以我将你的坠子交给了孟文庆。”殷亦禅说得理所当然。 “你!”孟小梳猛地站起身,恨不得冲出这监牢,将他狠狠撂倒,“你有何权利这么做!” “这样一来,你的大哥,就可以安然离开,无惧我母妃的追杀。”殷亦禅转目望向别处,错开孟小梳怒火中烧的目光。 “别想用这种鬼话搪塞我!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孟小梳逼问道。 殷亦禅重新盯紧她的双眸,良久,才说:“因为你本来就是我的。” “我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孟小梳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将某个人从这世间除去的冲动。殷亦禅,是第一个。 “两颗玲珑坠,注定你应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和别人!”殷亦禅的声音也变冷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一股狠意,“你与这朝代的女子有所不同,她们将三从四德铭记于心,你却一直我行我素,唯有将玲珑坠从你手中夺去,你才会有所收敛,明白在这世上,你必须要有一个依靠!” (本章完) 第155章 劫狱 第155章 劫狱 看着他几乎变形的五官,孟小梳不由得大笑出声:“殷亦禅啊殷亦禅,你居然说让我有所收敛?难道我之前妨碍过你什么?” 殷亦禅的脸色忽然十分古怪,额前汗如雨下。 孟小梳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面露警惕,哪晓得殷亦禅咬着牙颤声说:“快,快将我杀了!” “你果然是个疯子!”孟小梳冷眼瞧着他。一想到之前,他说业力不够,不足以用那属暗的玲珑空间逃生,她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快将我杀了,这玲珑坠,控制了我的心思意念!”殷亦禅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孟小梳神色微变,殷亦禅之前就对她说过,若有朝一日他被玲珑坠控制,要她务必将他杀死。 可眼下孟小梳拿什么来杀? 这袖中没有了银针,监牢之中更是没有什么刀剑,甚至连块碎石都没有,殷亦禅或许早已料到,自己会对他动杀心。 转念一想,她冷冷地说:“我凭什么信你?一句被玲珑坠控制,就能将所有责任推脱干净?” 殷亦禅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脸上的痛苦之色转瞬即逝,眨眼间就恢复如初,方才的一切好似一场幻觉。 “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如果想通了,随时让守卫禀告我。”他说。 孟小梳不再理会他,和这种疯子,而且还是一个阴险凶恶的疯子说话,未免太过愚蠢。无论说多久,事情都不会有所改变,自己绝不会屈服于他,像他说的那样,将三从四德铭记于心,明白在这世上必须要有一个依靠。 从懂事起,孟小梳就是自己的依靠,上一世,几乎没有人能够左右她。就连教她武功的水姨,在刺杀任务开始之前,总会问过她愿不愿接手。 即便没有了玲珑坠又如何,即便大哥回了边疆又如何?自己还是自己,不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 殷亦禅见她没有做声,便不再自讨没趣,转身离去了。 火把渐渐远去,监牢重新陷入黑暗。这监牢应该不小,四周的牢房里,却似乎都没有人。 殷亦禅还真是有心啊,特地把自己单独关在一处,这样一来,即便是有人想来劫狱,都不大可能成功。 毕竟没有人会来探孟小梳的监,若这周围还关押着别的犯人,劫狱的人大可打着探监的幌子,假装是来探望旁人,借机将孟小梳救走……只不过,有谁会来劫狱? 孟小梳苦笑一声,用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漫不经心地画着圈,一开始,她是恼怒愤恨的,现在却是有些淡然了,毕竟大哥孟文庆暂时安全,而自己只是被关在了牢中而已,看来,如今掌权的是兰贵妃和殷亦禅。 也就是说,年老体衰,又身患重病的殷帝,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殷帝所中之毒,是孟小梳让水老、木老悄悄下在药中的,她结束试药之后,不出五日,殷帝就会暴病而亡。当然,暴病只是假象,毒发才是真的。 殷帝如今即便是没死,也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她盯着在黑暗中模糊一片的地面,心想,自己是不是该想法子挖一个地道…… “砰砰砰”,地下似乎传来个声音。 孟小梳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一阵,那声音果然是从地下发出的。她赶紧挪了个地儿,站在墙角,屏住呼吸。 虽然不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形,但警惕些总是好的。 “小梳姑娘?”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孟小梳大吃一惊,转头一看,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老人,白发苍苍,仙风道骨,身着褐衣,体型微胖,实在不像是能在须臾之间,就来到监牢之中的武林高手。 “你是谁?”她与这人拉开十步之距,皱眉问道。 “我是土灵,专程来救你的。”那老人说。 “土灵?”孟小梳上下打量他,面露喜色,“土老人?” 若这老人不是土灵,而是普通人,那么忽然来到,她一定能有所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生吃惊。 “这么久叫也没错。”土老人笑了笑,慈眉善目。 “土老,你为何能够来这里?”孟小梳问。 “说来话长,你先跟我走,出去了再说。”土老人道。 孟小梳点点头:“怎么出去?” 土老人拉起她的手,指了指地面:“跟我来。” 孟小梳这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刚才,她都没有发现。 “你大哥说,此事不能让那殷天启晓得,万一他晓得是我所为,只怕你大哥会有危险,所以,我只能做出这个地洞,假装是寻常人挖通了监牢,前来将你劫走了。”土老人说着,率先跳了下去。 他说的倒也在理,孟小梳跟着跳了下去,问道:“我大哥如今好吗?” “好得很,而且早就给你娶了个大嫂,如今你大嫂身怀六甲,还能骑着马四处奔走,真是女中豪杰!”土老人赞叹道。 “有这回事?”孟小梳不由得笑了,“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小丫头片子怎么想不明白?你大哥听说你被关押之后,立刻觉醒了我,而后将玲珑坠交给了老头我,让我带着坠子来救你。”土老人说。 “我大哥觉醒的你?”孟小梳还是有些不解,分明她才是玲珑坠的主人,玲珑坠怎么能听大哥的话? “谁拿着那坠子,谁就能利用玲珑空间,让我们这些天地之灵为他效力。只不过殷亦禅除外,这天地之间讲求一种平衡,他已有了一个,决计不能再拥有第二个,否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够制得住他了。”土老人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点了点头,“所以,你们就来救我了,那殷亦禅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连这都没想到。” “你小丫头不也没有想到?”土老人微微一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这倒也是。”孟小梳说。 土老人从脖子上解下玲珑坠,交给孟小梳:“物归原主,下次可别再让人给夺走了。” “当然。”孟小梳接过挂在脖子上,将冰凉的坠子,紧紧攥在手心里,“同样的错犯两次,那是傻子。” 这一次,孟小梳没有用玲珑空间中的水墙,而是一步一步跟着土老人往前走。 经过这次之事,她明白,不能何事都依靠外物,自己能做的事,还是自己做的好。 洞穴很长,二人走了好一阵,才瞧见前头有一点光亮。 出了这洞穴,土老人从一旁弄来些杂草,将洞口掩盖:“最迟不过明日,那殷亦禅就会晓得你失踪了,不过应该怀疑不到你大哥的头上。”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孟小梳喃喃。 “去找一个人。”土老人说。 “何人?”孟小梳问。 “顾致远。”土老人说出一个名字。 顾致远应该出自名门望族,提供个容身之处不在话下,但孟小梳不愿如此,皱了皱眉,说道:“这时去找他,岂不是连累了他?” “不是连不连累,而是必须去找,见到他,你自然就明白了。”土老人说。 孟小梳虽然不解,但知道他不会加害自己,于是答应了。 “他住的地方,必须用水墙才能进去。”土老人道。 孟小梳点点头,捏紧玲珑坠,来到了玲珑空间中。 这里依旧是蓝天白云,山清水秀,即便是时值秋季,树木也十分繁茂。 水木二老,见了她都是喜不胜收。 “小梳女娃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木老人说。 “你可不能再被那殷亦禅被骗了,即便是两颗玲珑坠不融合,天下苍生受苦受难,你也不能嫁给这种阴险小人!”水老人义愤填膺。 孟小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笑道:“放心,我会小心,不会再被他耍得团团转。对了,不是要去见顾致远吗,他究竟住在哪里,我一直都不知道,难道你们知道?” “这……”水老人的面色有些尴尬。 木老人和土老人,也没有做声。 “怎么了?”孟小梳疑惑地问。 水老人挥了挥手,水墙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住的地方,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小梳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水墙中出现一个富丽堂皇的厅堂,便走了进去。 “顾致远住在右手边第二个房间。”土老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知道了。”孟小梳心道。 庭院幽深寂静,长着一丛丛翠竹,孟小梳来到第二间房前,敲了敲门。 “谁?”里头传来顾致远的声音。 “是我。”孟小梳说。 “小梳!” 话音刚落,门就嘎吱一声响了,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孟小梳眼前,脸上却不见平日里那温润的笑意,眉宇间是深深的忧色:“你是怎么从牢饭里出来的?” “被人劫走的。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劫走我的人,要我立刻来找你。”孟小梳说。 顾致远想了一想,点头道:“你是该来找我。” “为何?”孟小梳不解。 (本章完) 第156章 九皇子 第156章 九皇子 令孟小梳困惑的,并不止这一件事。 水老人他们,似乎早就知道顾致远住在何处。 他们是何时晓得的,为何一直没有告诉她?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李无涛的声音:“九皇子,不好,皇上驾崩了!” 闻言,顾致远先是一惊,而后转目看向孟小梳,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此刻,孟小梳心中的诧异,丝毫不弱于他,紧盯着他的双目,一字一顿道:“九皇子?” 九皇子,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从未出过九皇府的废人……竟然就是顾致远? 顾致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孟小梳无法接受他的身份,与他产生间隙,而他却无能为力,只因身份并非他自己所能决定,所能更改…… “原来,你是九皇子。”孟小梳笑了,笑得很是讽刺,“难怪你说,曾在京城见过我,难怪你会去那孟山,追查云飞天的事……那贿赂段泰,将你关入大牢的‘七公子’,应该就是你的七哥,废太子殷天启吧?” 李无涛快步走了过来,见孟小梳与起古怪,生怕她对顾致远图谋不轨。 “的确是他。”顾致远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事情并非我想的那样’?”孟小梳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个个都有秘密,什么都不肯透露,谁都知道你们的秘密,唯独我不知……” “我说过,告诉你,只会害了你。”顾致远解释道,语气甚是急切。 “不告诉我,难道我就高枕无忧了吗?”孟小梳面露苦笑。 顾致远的身份,水老人和木老人,只怕早就知道,因此方才的神色才会那般怪异,才会让她来见顾致远。 那殷亦禅,在孟山脚下时,就已知道她与顾致远很是要好,见她失去踪影,定会将顾致远抓去,用他作为筹码要挟她…… 可笑,可笑,自己居然一直不曾知晓,“顾致远”只是一个假名。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问。 “殷仁青。”顾致远说。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少言胜于多言,即便自己再怎么解释,孟小梳也是听不见去的。 “好,殷仁青,跟我来。”孟小梳捏了捏玲珑坠,眼前一阵恍然,到了玲珑空间内。 外头的李无涛,见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两人就消失了形影,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里是……”空间内的殷亦禅也好不惊诧。 “这是我的秘密。”孟小梳说。 将殷仁青带到此处,是最好的法子,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殷亦禅都再也找不到他。 只不过,她分明应当将他打晕了再带进来,经历了殷亦禅一事之后,虽然明知不该再让旁人晓得自己的秘密,但她却再次疏忽了。 这种疏忽,没有让她心头不安,一直以来,顾致远都是她最为信任的人,信任到在孟山脚下时,曾一度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他陷入危险之中……直到如今,顾致远摇身一变,成了九皇子“殷仁青”。 现在想来,顾致远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应该也是不愿连累自己,所以才会一直隐瞒。 这一点,孟小梳知道。 但她不愿去接受,不愿接受顾致远是仇人的儿子这一事实。 他不像殷亦禅,是穿越而来的,兰贵妃和殷帝,只是他占用的这具躯壳的父母。而顾致远,也就是九皇子殷仁青不同,自己毒杀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她宁愿这一切未曾发生,宁愿自己仍生活在孟山脚下,甚至宁愿未曾知晓,顾致远的真实身份,是九皇子殷仁青…… “你的父皇,是我毒死的。”她说。 殷仁青却并不惊讶,点头道:“我已猜到。” 孟小梳没有问“你恨不恨我”之类的问题,殷仁青若是恨,便不会是如此神色,如此语气。可她希望他恨,希望他再也不会理会自己,希望从此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七哥的人一到,发现我不在皇府,定会将李无涛抓去,你能否将他也带到这里来?”殷仁青道。 “好。”孟小梳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她本该拒绝,却是没有。多一个人知道玲珑空间的存在,她便多一分被出卖的危险……对了,还有秋涟,她如今应该还在坤宁宫中,殷天启失势,她不知怎么样了…… 孟小梳立刻出了空间,找到了那一脸焦急,正四处寻找殷仁青的李无涛,并在他还未回过神之际,就将他也带了进来,而后,转身往林子深处奔去。她虽然将李无涛和殷仁青都带入了玲珑空间,但水老人、木老人和土老人的秘密,她还不想让殷仁青知晓。 待跑出了顾致远和李无涛的视线,她急急唤道:“水老,快带我去找秋涟!” 水老应声出现,水墙浮现在半空之中。 坤宁宫的一幕幕,映在水墙内,有的宫女在清扫落叶,有的宫女在整理书房……秋涟则静静坐在回廊上,乍一看似乎与平日没有什么差别,仔细一瞧,那面容却是有些呆滞的。 难道她傻了? 孟小梳心中一急,赶紧出了空间。 秋涟觉察到眼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于是抬起头去看,待看清孟小梳时,“噌”地站起身来,喜出望外地说道:“姑娘,是你!” “是我,跟我进空间,不要再呆在这里。”孟小梳左手拉起她,右手悄悄捏了捏玲珑坠。 秋涟一踏到玲珑空间中柔软的泥土,脸上的呆滞之色就一扫而空,喋喋不休起来:“姑娘,我听说你被关了起来,真是要急死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为何会被关押?” “你要我先回答哪个问题?”孟小梳摊着手,嘴角微扬。这世间有个如此关心自己的人,实乃事一桩。 “先告诉我,你为何会被关押。”秋涟说。她说着,忽然发觉四周有些不对经,转目一瞧,竟是多出了两个人。 李无涛和殷仁青,她都从未见过,因此自然是不认识的。 “他们是何人?她问。 “这是七皇子,殷仁青,这是他的随从,李无涛。”孟小梳淡淡地瞟着二人说。 (本章完) 第157章 夺坠 第157章 夺坠 秋涟吃惊地打量着殷仁青,赶紧行了个礼:“奴婢有眼不识七皇子,还请七皇子赎罪……” “无妨,不认识我的人很多。”殷仁青说。 一旁的李无涛,一直面色警惕。他和殷仁青,都不知玲珑空间是何物。 殷仁青倒不会怀疑孟小梳,李无涛却害怕孟小梳是妖物,想对他的主子殷仁青下手。 “放心,我暂且还不想让你们两个死。”孟小梳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们先在这里好好呆上几日,待风波过了,我再帮你们找个安身之处。” “为何要呆在这里?”李无涛说。 孟小梳淡淡瞟了他一眼:“这件事,我与你解释不清。” “我们在孟山脚下时,三哥也在。”殷仁青说。 “三皇子也在?”李无涛大惊失色,“那他岂不是……” “他早已知道小梳与我相识,因此一旦发现小梳逃出监牢,定会找到我,用我要挟她。”殷仁青说。 孟小梳被他一口一个“小梳”说得有些恼怒,皱眉道:“我与你并无关系。” “若你真是这么觉得,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殷仁青问。 “我不这么觉得,殷亦禅却会这么觉得,这难道很难理解?”孟小梳反问。 殷仁青一阵无言。 “你们就在这里露宿吧,我去找些吃的来。”孟小梳说。 她不知今后能将殷仁青安置在何处,这京城之中,应该是不能呆了,一旦这里变成殷亦禅的地盘,自己和殷仁青,都是不可能呆的。 无论如何,天下之大,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的。 这世界,总不会只有这么一国,还有不少地方,是可以去的。对了,边疆不就是大哥孟文庆的地盘吗,去那里不是很好? 她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小溪边。 转过头,见瞧不到殷仁青他们了,她才唤了一声水老。 “怎么样,这鱼肥吧?”水老人笑眯眯地出现,指了指着水底的游鱼。 “快抓一条上来,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可算是饿坏了。”孟小梳说。 水老人指头一勾,一条大鱼就浮出了水面,悬在了半空之中,不停扇着鱼鳍,摆着尾巴,水花四溅。 孟小梳一把将其抓在手里,抱在了怀中,问道:“木老人呢?” “我在这儿呢。”木老人出现得有些不情不愿。 “得麻烦你弄些柴火来,我要生活烤鱼。”孟小梳说。 木老人显然不愿让自己的树木遭殃,但还是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毕竟孟小梳的要求,他是拒绝不得的:“好吧,小梳女娃子,你可得记得你木爷爷对你的好,下次多带几坛美酒来……” “这是当然。”孟小梳点点头,微微一笑,“我先留在京城观察一阵,而后便会去边疆投奔我大哥。我大哥孟文庆,是认识你们二老的,到时美酒和糕点,定是少不了的。” 木老人和水老人一齐眉开眼笑: “哈哈,还是小梳女娃子有孝心!” “孟丫头,你说话可得算数啊!” “放心,我只骗那些歹人。”孟小梳说。 穿越之后,她骗过的人可谓屈指可数,最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山南县的方知府了。 那人财迷心窍,贪心不足,想要趁着瘟疫发一笔大财。孟小梳谎称自己手中,只有二十颗能治愈瘟疫的丹药,说可以分出十颗给他,将来任由他开价。 那方知府,自然是乐呵呵地赞成了这一提议。 后来,孟小梳趁夜将成百上千颗丹药,全都分发给了百姓,让那方知府的美梦变成了泡影——丹药多如牛毛,他手中的那十颗,自然就不值钱了,白送只怕才有人要,想要借此发财?简直是做梦…… 回忆了一会儿,孟小梳忽然想起一事,问水老人和木老人道:“我一直没有骗你们,但你们似乎骗了我。” “这……我们何时骗了你?”水老人结结巴巴地说。 “顾致远就是九皇子殷仁青,此事,你们为何不早告诉我?还有,玲珑坠离了我,并不会让我魂飞魄散,这分明是殷亦禅故意说出来蒙骗我的,你们定是早就知道,怎么不戳穿他的谎言?对我来说,故意隐瞒,和明知真相却不戳穿谎言,与欺骗有什么区别?”孟小梳有些愤然,“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应该没有什么了吧。”水老人挠挠头,不确定地说。 孟小梳转目看向木老。 木老人也是摇头:“我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是没告诉你的了。” “今后,与我有关的事,你们不能再瞒着我。”孟小梳正色道,“对了,土老呢?” “我在这儿呢。”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地里头钻了出来,正是土老人,满头是汗,似乎方才正忙,“小丫头片子,你准备去边疆?” “对。”孟小梳点了点头,“我大哥带着孟家军,驻扎在边疆,那里离京城远,想来应该是安全的。” “你有没有想过,边疆虽远,但只要朝廷切断了军粮的供给,你大哥的孟家军,很快就会被匈奴杀得片甲不留?”土老人道。 孟小梳倒没想到这一层上,忙问:“那我该如何是好?对了,若是让木老人在玲珑空间中种满稻子,不久可以解除这一危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不是什么好法子,唯有将那殷亦禅身上的玲珑坠除去,让他变得像原来那般心善,才能解除所有危机。”土老人说。 水老人和木老人,听着这话直点头,土老人显然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一想到殷亦禅也拥有玲珑坠,与自己能力相当,且掌控着朝廷,是即将登机的皇帝,孟小梳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想了想,问道::“他曾说,他能感受到我的心思意念,我却感受不到他的,这是为何?” “因为他已做了太多恶事,而你做的善事还太少,简而言之,他的业力大过你的功德,所以你处于下风。”土老人解释道。 “那我多做善事便是了。”孟小梳说。 来到皇宫之后,她还真是没做过什么善事。 “幸好你大哥及时觉醒了我,否则你现在心中所想的,嘴上所说的,也会被殷亦禅感知到。”土老人说。 “这么说,他现在感知不到?”孟小梳问。 “有我在,这是当然。”土老人拍了拍胸脯,“我方才去你大哥那儿看了看,军粮已经不足以让孟家军安然度过冬天,看来,得想想办法才是。” 原来土老人是去边疆了,怪不得出现时大汗淋漓,只不过,他为何可以不经自己允许,擅自行动?对此,孟小梳十分不解。 土老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疑惑,说道:“你大哥觉醒了我,因此我不能全算你的人,不像木老头和水老头一样,只需保护你就行。我不仅要保护你,还要保护你大哥,” “原来是这样……要是你能留在边疆,留在他身旁,该有多好……”孟小梳喃喃道。 她有玲珑空间,有水老人和木老人,就已经很是安全了,而大哥和孟家军,却要受殷亦禅的摆布……殷亦禅定是有对付他们的法子,所以才会让他们安然离去。 “不必担心,我每日都会去看你大哥,而且我与他心意相通,他只消叫我一声,我便能立刻出现。”土老人说。 “这么说,我若是去哪里,也不必使用那水墙了?”孟小梳问。 “你可以告诉我,无论哪里我都能带你去。”土老人笑着说。 孟小梳点点头,沉思片刻,转头问木老人:“木老,你能在玲珑空间种稻子吗?” “能是能,只不过……”木老人面露难色,“要养活那么多人,可得花费我不少精力。” “这样吧,我先试试看,能不能将殷亦禅的玲珑坠夺去,若是能,种稻子之类的事便不必再提了,若是不能,就得依靠你了。”孟小梳说。 “小丫头,你是碰不得那属暗的玲珑坠的。”土老人提醒道。 孟小梳皱眉一想,这倒也是个问题。 先前有一日,她的玲珑坠与殷亦禅的相碰,结果殷亦禅忽然变了个人,将她压在了身下……想到这,孟小梳忍不住背嵴发凉。那日,若不是殷亦禅及时清醒,她只怕就会变成他的人。 但孟小梳绝不会忍气吞声,如果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她十有八九会亲手将殷亦禅杀死,或者与他同归于尽…… “小丫头,小丫头……”土老人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拽了出来,“你只能让旁人帮你去夺那玲珑坠,不能自己动手。” “旁人?什么人?”孟小梳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秋涟是不行的,她是自己的功夫,殷亦禅定会对她十分提防。 李无涛也不行,他是殷仁青的侍卫……至于殷仁青,他去一定是白白送死。 “水老,木老,不如你们去吧。”孟小梳说。 “我和水老头,都是属于这玲珑坠的,如何去得?”木老人摆着手说。 “那该怎么办?”孟小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到哪里,去找能获取殷亦禅信任的人,将那属暗的玲珑坠从殷亦禅胸前夺走? (本章完) 第158章 恶狗服粗棍 第158章 恶狗服粗棍 略一思忖,孟小梳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殷亦禅的母妃,兰贵妃。她的野心,并不比殷亦禅小,而且,殷亦禅对她虽说不上有多信任。但绝不会怀疑她对自己居心不良。 毕竟,没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除非……她忽然发现,这人并非她的儿子。 殷亦禅是穿越而来的,如今只是占用了这具肉身而已,他的真实名字,和真实经历,除他自己,没有旁人晓得。 就连孟小梳,也只听他提过,他前世是杀手,与自己一样。而且他的师父,似乎是水姨的仇人。 水姨的仇人……水姨的仇人实在太多,孟小梳一时半会实在想不起,殷亦禅的师父会是何人。 眼下,她只需想出一个法子,让兰贵妃晓得殷亦禅不过是个陌生人,让她对殷亦禅多出几分提防。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土老人说。 孟小梳挑了挑眉:“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你可知殷亦禅最怕什么?”土老人问。 孟小梳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他似乎什么也不怕。” “你们初见时,他正在做何事?”土老人又问。 孟小梳脸色微微一僵:“什么都没做。” 话虽这么说,她的思绪,却回到了那个令孟家败落的赏灯之夜,那夜,她身体抱恙,没有出门。早知会是如此,她即便是身患绝症,也要出门赏灯,而不是呆在家中……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今日这种田地,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玲珑空间中的天地之灵,都能读她的心,土老人很快就从她眼里,看到了那日的情形,转移话题道:“世间没有人是什么都不惧怕的,每个人心中都有软处,只需将其找出,加以利用,便能将那人控制在手。” “我没想过要控制任何人。”孟小梳苦笑着说。 “那就慢慢学。”土老人说。 孟小梳点点头:“让我想想……” 殷亦禅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之前的他,似乎只有优点,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对了,一个人的优点,同时也可以是弱点…… “这倒是不错。”土老人捋着胡须,“这一点可以加以利用。” “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叫做‘恶狗服粗棍’。”孟小梳说。 “小梳女娃子,难道你想……”木老人白眉紧蹙。 “以暴制暴!”水老人插嘴道。 “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孟小梳冷笑着说。 “女娃子,说了这么多,你还饿不饿了?”木老人问。 孟小梳这才将视线,转移到自己手里的那条大鱼上。大鱼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抱在了怀里,黏糊糊的,腥味扑鼻。 “看来这衣裳得换一换了。”她瞧着自己被打湿了一片了衣襟。 “你要是再多做些善事,就能把火婆娘唤醒了,到时她能给你烤烤衣裳。”木老人说。 “就不用用你这老头的柴火了对吧?”土老人哈哈一笑。 木老人面色有些窘迫:“玲珑空间内哪里来的柴火?我只能让部分草木枯干,变成干柴……” “那就麻烦你了,否则我和那几个带进来的人,只怕就要饿死了。”孟小梳说。 木老人叹了口气:“你这女娃都开口了,老头我还能说什么?自然只能答应了。” 孟小梳笑得嘴角弯弯:“放心吧,木老,鱼最好了,分一块给你。” 木老人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喃喃道:“这空间里头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老头我已经好久没开过腥荤了……” “你若想吃,出去找个饭馆便是。”孟小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头满满都是金子,这些金子,是她从段泰的小金库偷来的,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她拿出一块金条,递给木老人,又递了两块给水老人和土老人,说;“外头的东西是要花钱买的,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出去吃,出去喝就是了,但要小心,别让旁人发现了你们的真实身份。”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木老人一眼。 木老人喜好饮酒,若是喝醉了,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被人听见了,事情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小梳女娃子。老头我可是天地之灵,不是凡人,喝酒是不会喝醉的。”木老人说。 “几百年前,不知是何人喝醉了酒嚷嚷着火婆娘的名字。”水老人揭起了他的老底。 “你这老头,我与你是不是有仇?”木老人不乐意了。 土老人没有像他们一样斗嘴,而是对孟小梳说:“孟家军的存粮已经不多,而且冬日里需要新买一批厚军袄,你还有多少金子?” 孟小梳掏出钱袋,数了数,金条还有五六条,说道:“我还埋了一些玉镯在宫外,准备应不时之需。” “玉镯?是从段泰那盗来的吧?”水老人问。 之前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因此知道孟小梳指的是哪些。 孟小梳点点头,估算道:“要是全当了,估计能够当个几十上百两。我将埋藏的地点告诉你,你去取便是。” 这些金银珠宝,对她来说暂时没有太大的用处,对于远在边疆的孟家军来说,却是极为珍贵,能够让好一部分人暖暖和和地过冬,因此取出来倒是极为划算。 将埋藏地点告诉土老人之后,土老人道了声谢,随即离开了玲珑空间。 木老人和水老人,也结伴出去了,应该是去买糕点和好酒。 孟小梳抱着那条大鱼,找到了坐在草地上的殷仁青、李无涛、秋涟三人。 “好大一条鱼!”秋涟惊叹。 “你从哪里弄来的?”李无涛问。 “你只管吃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孟小梳将鱼放下,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递给他,“你来剖鱼去鳞。” 李无涛并不去接那刀:“我何时说过我会?” “我说你会你就得会,不想吃可以不剖。”孟小梳挑了挑眉。 “还是我来吧。”殷仁青说着,接过孟小梳手中的刀。 “不行,九皇子,我来!”李无涛抢过那刀,愤愤地瞪了孟小梳一眼,将鱼拖到小溪边,仔细清洗起来。 (本章完) 第159章 计划 第159章 计划 四人在林间捡了些木柴,生起一堆火,将鱼烤熟,吃了个饱。 孟小梳正吐出最后一根鱼刺,耳边忽然传来水老人的声音:“孟丫头,我们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我有事想要拜托你们。”孟小梳心道。 三位老人在瀑布边等着她,水老人见她来了,掏出一个油纸包,揭开油纸,里头是个酱肘子,散发着诱人香气:“丫头,这味道可不比那邀月楼的差。” 孟小梳揉揉吃撑的肚皮,确信自己再吃不下任何东西,谢绝了他的好意:“先说正经事吧,能否劳烦你们去孟山一趟?” “去倒是能去,小丫头,你是想……”土老人白眉微蹙。 “我是想先殷亦禅一步下手。他一旦发现我不在监牢之中,就会想尽办法引我出现,而我的弟弟孟文卿,现就在孟山脚下,十有八九会被他抓去。只不过,我的计划并非如此,既然他感知不了我的心思意念,我借机不做些让他想不到的事,岂不是太吃亏?”孟小梳说。 因为心灵相通的缘故,孟小梳未将想法说出来,三位老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未免太不切实际。”土老人直摇头。 孟小梳的计划很是简单,用不着水老人和木老人出手,只需他帮个小忙。可他并不看好,毕竟那殷亦禅精明得很,万一此计被他识破,孟小梳可就亏大发了。 孟小梳淡淡一笑:“我偏要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若真是如此,我便再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若并非如此,事情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一切都由你做主。”见她如此坚决,土老人无奈地说。 孟小梳的计划,说来有些匪夷所思。 她想将孟山脚下的王老太、张大姐、黄大叔,以及自己的弟弟孟文卿,还有那群住在同福客栈的孤儿们,都带到一个安全之处,而后将他们原来的住处翻得乱七八糟,让殷亦禅以为他们是遭了劫,被人绑架了起来。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绑架”这些人的,是他的死敌孟小梳。 孟小梳是另一颗玲珑坠的主人,也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对付他的人。在孟山脚下时,他们二人曾有过一段“和平共处”的时日,而那些孤儿,便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条还未断裂的纽带——他们既得孟小梳的心疼,又得殷亦禅的喜爱,二人中无论是哪一人,都不会忍心对他们下手。 至少孟小梳是这样觉得的,她仍有些不相信,殷亦禅已歹毒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如果能唤回他的善心,或许能不动干戈地结束如今这敌对的局面。 若此举失败,再找他好好算帐也不迟。 只不过,孤儿人数众多,目标太大,无论安置在何处,都容易被人发觉。孟小梳一开始想要将他们带到玲珑空间里来,但仔细一想,此法却是行之不通。 这么多的小毛孩,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说实在的,算是一个巨大的隐在威胁。万一他们中的哪一个,将玲珑空间的事说了出去,自己岂不是要面临一场风浪? 孟小梳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法子。 玲珑空间与外头无异,有白天黑夜、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只不过没有日月星辰罢了。 若是在王老太、黄大叔他们,还有那群孤儿熟睡之时,将他们带到这空间里头,岂不就可以避免多费口舌向他们解释? 到时,就说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要他们暂且住在山洞之中,捕捕鱼虾、吃吃野味,待自己摆平了殷亦禅,再让他们重新回到外头,岂不很好? “土老头,小梳女娃子这主意不错。”木老人说。 “那殷亦禅若是识穿了你的计谋,该如何是好?”木老人问孟小梳道。 “大不了与他大战一场,打不过转身跑掉便是。”孟小梳挑眉说。 木老头人知道她说的是假话,笑道:“小梳女娃,你要是真想万无一失,切记不要对这产生任何感情,否则两颗玲珑坠相吸,就再也分不开了。” 孟小梳点点头:“我会让他相信,王老太一家和孤儿们,是被土匪山贼劫走的。” 几人商量了一阵,事情很快策划完毕,计划比之前要周密不少。 其一,经过殷亦禅上次的剿杀,孟山附近的山贼已经销声匿迹,殷亦禅定会怀疑,此事是不是有蹊跷。 其二,说不定他心硬如铁,对这些孤儿们毫不在乎。 孟小梳自然相信事情会按这种方法进行,只不过说是山贼劫走的……却是有些不合理之处。 想了想,她借助空间中的水墙,来到了孟山脚下。 这里天高皇帝远,新上任的知府不知姓甚名谁,坐在衙门里威风凛凛。 此时正开堂,不少村民在外头瞧着,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经过衙门时,孟小梳冷冷瞟了那知府一眼。忽然想起个人来——段一明。 段一明说要进京,还说进京之后要来找自己,也不晓得意图何在。 走了一会儿,来到同福客栈,也就是孤儿们的居住之处。 这里依旧和之前一样,有些破旧,一进门,孟小梳就闻见了厨房散发出的香味。 这些孩子都长高了不少,只不过短短数月未见,他们见到孟小梳,眼神就变得有些怯怯的,似乎已经不认识她这个人了。 倒也不怪他们没有眼力,而是因为孟小梳化装成了一名男子,看上去与之前大不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顾致远几人进行,玲珑空间极大,到时将孤儿们与他们安排在不同的地方便是,即便哪一方呈直线地往前走个三五天,都不一定能遇上另一方。 “孟文卿呢?”她问一个看上去最为懂事的十四五岁女孩。 “我们掌柜的在厨房里,你找他有何事?”那女孩问。 “我是他的姐姐,来找他谈事情。”孟小梳说。 那女孩上下打量了孟小梳几眼,去厨房去了。 孟小梳忽然想起之前殷亦禅在此处时,也常给孤儿们做饭。 (本章完) 第160章 你竟真动手 第160章 你竟真动手 可惜殷亦禅已受另一颗玲珑坠的控制,不再像之前一样心善。 那孤儿很快就进去叫孟文卿去了,孟文卿走出厨房时,左手端着一只盘子,右手拿着一个锅铲,模样好不滑稽。 “这位兄台,你找谁?”他问。 孟小梳不由得笑了,心想自己这般乔装打扮,还是很有用的,居然连孟文卿这个弟弟,都瞒过了。 “文卿,是我。”她说。 孟文卿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姐?” 孟小梳点点头,正色道:“你们如今只怕有危险,赶紧收拾细软,等到夜深人静,随我避难去。” 孟文卿是认得孟小梳的声音的,一脸疑惑地围着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她,说道:“姐,你是如何做到的,我听途经此处的商队说,你前几日还被囚在监里。” “我自有办法,你不必多问。”孟小梳转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如今已是黄昏,眼看就要天黑,“快去收拾吧,尽量将屋子弄得乱些,让人以为你们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被人劫走的。” 孟文卿不知她这是要做何事,但孟家败落之后,他经历的事情实在不少,联想起孟小梳这个姐姐,之前被冠以“意图谋反”的帽子,被关押起来,便猜到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忙吩咐那些孤儿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同时将桌子椅子弄得七歪八倒,还把帐本扔到了厅堂中央,又弄乱了每个房间的床单被褥。 待他做完这一切,孤儿们已经收拾好了。 他们本就没有很多要收拾的东西,每人几乎只带了两身换洗衣裳。 孟小梳去巧英酒肆,对王老太他们,也如此说了。 王老太等人,见着她均是既诧异又惊喜,听她说会有危险,又一个个地面露忧色。 尤其王老太,好不容易有了这一间酒肆,酿了不少好酒,却忽然要离开,她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但经孟小梳劝说,还是肯了,砸烂了几坛美酒,将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制造出贼人来过的假象。 张大姐怀胎三月,小腹微隆,珠圆玉润,比之前还要美上不少。 黄叔则比之前胖了很多,虽然一张脸仍是有些发黄,但眉头舒展,丝毫没有之前的窝囊之色。 他们都是极为想念孟小梳的,连那只见过孟小梳几面的张巧英,也是十分高兴的。 夜色将至,孟小梳去外头租了好些马车,把行李都搬到了马车中,待到天已黑透,就带上他们,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要不是经过这里的商队逐渐增多,让孟山脚下变得繁华不少,她只怕一时半会是租不到这么多车马的。 马车一路颠簸,众人不多时就睡着了。 只余赶车的几人。 赶车的,是孟小梳、孟文卿、黄叔和张大姐。 张大姐并不是在闺中养大的娇弱女子,正相反,她家境贫寒,从小就开始学本事,不仅会酿酒,而且略懂骑术。 半夜,就连孟小梳都困倦难当,好不容易来到之前从未踏入过的山林之中,她停下了马车,让赶车的黄叔、张大姐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明日再接着赶路。 此处并无冰雪,没有白雪的反射,没有淡淡的月光,就连路都有些看不清。 “你们来过这里吗?”她问。 张大姐、黄叔和孟文卿均是摇头。 “睡一会儿吧,我先在外头守着,过一个时辰,再叫醒你们中的一个,就这样一人接着一人巡逻。”孟小梳说。 张大姐三人没有丝毫怀疑。钻到马车中休息去了,不一会儿,就发出细微的鼾声。 听着众人的鼾声,孟小梳钻入林中,找了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捏了捏玲珑坠,来到了玲珑空间里。 “木老,劳烦你给我布置一处山林,与外头那一模一样。”孟小梳说。 木老人点点头:“很快就可做好,到时我叫你一声。” 孟小梳点点头,出了空间,来到外头。 因为冬季的缘故,外头很是寒冷,她想了想,心道:“木老,玲珑空间能否变得像这里一样冷?” “当然能。”脑海中响起木老人的声音。 “那就让气候变一变吧,最好是任何地方,都别与外头有太大差别。”孟小梳说。 木老人答应下来:“好,只不过需要花费好些时间。 “最迟何时能做好?”孟小梳问。 “一个时辰。”木老人说。 孟小梳强忍着瞪他一眼的冲动:“一个时辰已经够快了,慢慢来,我不急。” 木老人不多时便完了工,孟小梳挨个儿来到马车边,将他们都带到了玲珑空间里。只不过他们并没有与殷仁青他们住在一处,孟小梳特地将他们放在离殷仁青等人十余里之处。 马车中,众人睡得香甜,待天大亮时,才一个个伸着懒腰醒来。 看着四周陌生的场景,就连孟小梳都有些分不清,这里究竟是空间内部还是外头了。 “要继续赶路了吧?”张大姐从马车中出来,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 孟小梳摇摇头:“不必了,这里已经很安全了,不会有人找来的。” 陆陆续续地,众人都出来了,因为行得匆忙的缘故,所以没有带什么吃食,只能在四周找些野菜,去河里捉些游鱼。 好在玲珑空间里,野物实在不少,黄叔虽然是个木匠,但常在山中打猎,挖了好几个陷阱,不一会儿就捉到了七只野兔,六只野鸡,又在河里摸了四条大鱼,加上好些新鲜野菜,足够众人吃饱一顿。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黄叔有多厉害,而是木老人他们特地悄悄将野鸡、野兔送到陷阱中去,免得他们一行人挨饿的。 孟小梳对水木土三位老人很是感激,每每遇到危险,他们总能挺身而出,在这样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上,常常帮她的忙。 告诉黄叔他们,这里人迹罕至,住上个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来之后,她才放心离开。 这离开并不是指出了玲珑空间,她走到黄叔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便让水老人打开了水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利用水墙,去找殷亦禅。 殷亦禅恰好刚刚知晓孟小梳逃出了监牢,正愤怒得不能自已,忽然听见外头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谁?”他冷冷地问。 孟小梳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踹开了门,脸色甚是阴寒,吼道:“殷亦禅,你将我的弟弟,还有那些孤儿们,弄到哪里去了!” 殷亦禅见是她,面上不由自主浮现一丝喜意,听着她这么说,却是十分疑惑:“你弟弟孟文卿?还有那些孤儿?” “还有王老太、黄叔、张大姐,和他们的女儿巧英,少给我装模作样,除了你,还有谁会掳走他们?还有谁有本事掳走他们?”孟小梳演得很是自然,活脱脱一个怒火中烧的人,殷亦禅哪里想得到她是在骗自己,当即有些发怔。 听孟小梳这么说,她的弟弟孟文卿,还有那些孤儿们,只怕都已失踪。 只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是他所为,但正如孟小梳说的一般,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他们动手,还有谁有本事,能让这么多人全都失去踪迹? 此事很是蹊跷,不过殷亦禅并未感到有多担忧,他最为担忧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这比什么都好。 “你来了?这阵子就住在我府上吧,你弟弟和那些孤儿,我会命人细细去找,一定会有他们的踪迹。”他说。 “我为何要相信你?”孟小梳冷声问道。 “我答应的事,自然就会办到。”殷亦禅说。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敢相信,毕竟事情不是他做的,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承诺,但今日,在孟小梳面前,他却承诺了。 这个女子,总能把他变得匪夷所思。 “你若不把他们交出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孟小梳狠狠地说着,捏紧了袖中的银针。 她真想让殷亦禅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哪怕明知他没有对孟文卿他们下手。 人总有冲动的时候,在冲动中失去控制的,有时是言语,有时是举动,而此刻,是孟小梳的手。 皓腕一甩,银针脱手而出,朝殷亦禅的面门直射而去。这一瞬,不仅是殷亦禅,就连孟小梳自己都大吃了一惊, 这并非孟小梳的本意,她的确想杀殷亦禅,但不会在这种时候下手,毕竟殷亦禅的武功如此高超,怎会躲不开这区区几根银针? 出乎她意料的是,殷亦禅并未去躲。 不仅如此,他的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孟小梳忽然有些背嵴发冷,不知这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那些银针,一根接一根地刺在了殷亦禅的胸口,针并不长,只没入了一半,不足以刺到心脏,更不会让殷亦禅有性命危险。 “想不到你真会动手。”殷亦禅说。 孟小梳这时才看清,他脸上那古怪的笑意,夹杂着多少萧索。 该死的是,这一刻,她居然想起了“顾致远”,那个蒙骗了她多时的九皇子殷仁青。 她在“顾致远”的脸上,也见过这种表情,几乎与殷亦禅脸上的,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161章 相生相克 第161章 相生相克 血很快渗了出来,团团点点,宛若红梅。 孟小梳别过头不去看,恨不得立刻捏紧玲珑坠离开才好。 “孟文卿和那些孤儿们,我会想办法找到,你只需要信我,在这里安心等消息便好。”殷亦禅说。 孟小梳咬牙道:“不管人是不是你掳走的,三日之内,我若是见不到他们,就送你去见阎王!” “我与你早有约定,我的命你随时可以取走。”殷亦禅拔出一根刺进胸口的银针,面不改色,“可你迟迟没有杀我,你是否想过这是为何?” “为何?因为我留你还有用处。”孟小梳说。 殷亦禅拔出另一根银针,面色依旧是淡淡的:“因为你狠不下心。我有时会想,你是对任何人都会这般心软,还是只对我一人如此。” “做你的梦去吧!我从不心软!”孟小梳狠声说。 殷亦禅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那日我要杀吴妙心,你没有阻拦。吴妙心虽然恶毒,但相比之下,我似乎比她更加该死。” 孟小梳知道,他言下之意,无非是自己对他有意。她正欲开口反驳,却闻殷亦禅继续说道:“或许这是两颗玲珑坠互相吸引的缘故,我原以为,自己除了李琼玉,不会再在乎世间的任何女子,没想到后来遇上了你。”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孟小梳不愿再听他讲下去,“快派人去找文卿,否则我的银针可不长眼!” 说着,手腕一转,指间多了一抹银光。 殷亦禅淡淡笑了笑:“好,我这就命人去找。”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点孟小梳的穴道,或是将她击晕,他知道,只要不见孟文卿和那群孤儿的踪影,孟小梳就还会来找自己。 简而言之,她暂时是不会离开的。 孟小梳大步走出殷亦禅的房间,心乱如麻。 殷亦禅方才那番话,既让她暴怒,又让她慌乱——自己是从何时起,对这人如此留情的?刚刚若是真想杀了他,那银针决计会要了他的命……可她分明没有想要手下留情,难道又是玲珑坠在作怪? 该死的玲珑坠,为何不另寻主人? 她叹了口气,心想若能将这坠子交给他人,该有多好。 但这只是想想罢了,她并非遇到难处就退却的人,前世,越难的事,她越喜欢去做,这一世,却是被这样的事情搅得有些厌烦了。 正恼火着,土老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小丫头,你何必大动肝火,你的目的不是达成了吗?” 目的? 孟小梳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此次前来,是来试探殷亦禅心中究竟还有没有善意的。 从他的言语中,她听得出,这人的确没有坏入骨髓。 可她宁愿他已变得不可救药,这样一来,至少能够名正言顺地杀了他,为民除害。 但他偏偏还是“有救”的,而孟小梳,就是救他的那一味药。 世间万物均是相生相克,两颗玲珑坠虽然神通广大,但也逃不出这四个字。她的玲珑坠,是让殷亦禅找回本性的关键,就好比一为药引,可惜即便有药引在手,她仍是毫无头绪——该怎样让这人变成原来的样子? 用孤儿们试探,的确可行,只不过下一步该做什么,她却不知。 “丫头啊,你先不要急,慢慢来,改变一个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土老人说。 “我知道了。”孟小梳无奈地叹了一声,捏了捏玲珑坠。 不远处,一个清扫落叶的宫女,见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不见,手中的扫帚“砰”地落地,将自己的鞋尖砸了个正着,疼得哎哟一声。 “你看见了吗?”她转头问另一个宫女。 那宫女弯着腰在除花坛中的杂草,抬起头诧异地瞧了她一眼:“看见什么?还不快扫,不快些将这里打扫干净,姑姑可是要罚的!” 那宫女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朝四周望着,却并未瞧见方才那道消失的身影,心想自己只怕是累昏了头,出现幻觉了,于是重新捡起地上的扫帚,“唰唰”地扫起落叶来。 孟小梳此刻正坐在玲珑空间中,手里拿着一根杂草,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静静看着河流中自己的倒影。 最开始,玲珑空间只是一片满是荒草的平原,现在却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而且广阔无边,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源? 她往河里扔了个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水中的倒影不停晃动,晃得她有些眼花。 “为何不能直接将殷亦禅杀了?”她皱眉问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回答这一问题。 “因为你舍不得。”水老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是何时来的?”孟小梳问。 “我不用来,也不用去,哪里有水,哪里就有我。”水老人说。 “少故作深沉了,你狼吞虎咽糕点的样子,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孟小梳撇嘴道。 水老人尴尬一笑:“你这丫头,能不能给老头我留点面子?” “不能。”孟小梳干干脆脆地摇头。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问我?”水老人说。 “没有。”孟小梳继续摇头,只不过这一次,她在回答之前犹豫了短短的一瞬。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想,这世间,只怕也只有我们几个老头子,能替你解答了。”水老人说。 “我想问的,无非是些蠢问题,每个人都能回答出来,每个人却都答不完整。”孟小梳继续往河水中扔着石子。 草地碧绿,树木苍翠,阵阵微风拂面,这里不像是冬季,倒像是春天。 “对了,水老,你们不是说过,在我之前,还遇到过不少主人吗?他们是男是女,是否也要面对那属暗的玲珑坠。”她问。 “如你所想,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他们自然也要面对。”水老人说。 “那他们有没有失败过,若都成功了,是如何做到的?”孟小梳追问。 “暂时还无一人失败,每个人成功的方法,都有所不同。这世间,毕竟还是邪不胜正的。”水老人答道。 “你刚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若总是邪不胜正,那又谈何相生相克?”孟小梳指出其中的矛盾。 “你这丫头,怎么老喜欢问这些不挨边的东西?之前说起功德的时候,非要问那什么花柳病,现在又说这些有的没的。”水老人白眉微蹙。 “你是不是回答不上来?那我去问木老和土老去了。”孟小梳说。 “等等等等!”水老人忙说,“让我想想……” 他是三位老人中最要面子的,因为出现得最早,所以无论是头脑、法力还是相貌、身高,都比不上其他两位老人,而越是这样,越是不想被人看扁。 想不到这样微妙的心理,也会存在于天地之灵身上。孟小梳这样想着,忍不住微微挑眉。 “老夫明白了,古往今来,都是两颗玲珑坠相融,而后既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并非那一面完全吞噬了另一面。”水老人说。 “可我如今既有恶的一面,也有善的一面,而那殷亦禅大抵也是如此,也就是说,我们二人都未走向极端。”孟小梳皱眉喃喃。 “善的极端也不好,物极必反。”水老人捋着花白的胡须道。 孟小梳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早些让两颗坠子融合吧。” “你想通了?”水老人眼睛一亮。 “无论如何,这条路总是要走的。”孟小梳苦笑了一声,“只是不知这融合,究竟需要怎样的步骤,若只须与殷亦禅成婚,倒是不难。” “这……”水老人看了她一眼,犹犹豫豫地说,“需要你与殷亦禅真心相爱,单单成婚是没用的。” “什么?”孟小梳咬了咬牙,“我与他怎会真心相爱?” “不少人都与你说过同样的话,但上天注定的姻缘,是不会有错的。”水老人说。 “我不信什么天注定,我喜欢的人,绝不可能是他!”孟小梳反驳。 “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咳咳……”水老人知道多说无益,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消失在了空气中。只余孟小梳一人,继续往河水中扔着石子。 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水面始终没有平静。 明日,就是殷亦禅的登基大典了,他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却不是因为即将登基的缘故,而是因为孟小梳的弟弟以及那些孤儿失踪的事。 谁会掳走这些人?目的何在? 若他们是听到自己将要登上皇位,主动离开的,倒是还有可能,可他在孟小梳离开之后,利用玲珑空间,去了孟山一趟,发现那同福客栈,以及巧英酒肆,均是一片狼藉,显然是有人强行将他们绑走了。 他得罪过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可知道他去过孟山的人,却是屈指可数。除了他的母妃兰贵妃,就只有孟小梳了……对了,还有碧霄,只不过碧霄决计没有如此大的本事,难道……是兰贵妃? 这个女人,一直以来,表面上善若水,内里热衷权势,知道自己将要登基,不会再受她的控制,于是抓住自己在乎的人,以此要挟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本章完) 第162章 只怕又要犯傻 第162章 只怕又要犯傻 只不过,在问过兰贵妃之前,殷亦禅还不能确定,此事到底是不是她所为。 说他登基之后,会脱离兰贵妃的控制,倒也不太对。 兰贵妃的娘家,也就是他的外亲,仍然掌控着兵权,牵制着皇权。 想到这一点,殷亦禅就觉得兰贵妃绑架孟文卿等人,有些没头没脑了,实在不像她这么精明的人会做的事。 恰好今日他要与兰贵妃这个母妃,一同用晚膳,到那时再问一问也不迟。 只不过晚膳上要谈论的,绝不会只有这件事,殷亦禅猜也猜得到,兰贵妃之所以说要一同用膳,是想商量给他选妃之事。而太监们打探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猜测。 提起选妃二字,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孟小梳。 但孟小梳绝不会是兰贵妃心目中的第一人选,兰贵妃会让他娶谁? 应该是某个大臣的女儿,或者她的心腹,自己的青梅竹马,碧霄。 他好一阵子未见碧霄,不晓得碧霄已经疯疯癫癫了。 自从欢颜的鬼魂“索命”之后,碧霄、唐婆子、孙婆子等人,都受了不小的刺激,碧霄是这其中最为畏惧欢颜的,毕竟是她亲手将欢颜推入井中的。 很快就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兰贵妃叫御膳房准备了一大桌饭菜,每上一道菜,就地往殷亦禅碗里夹,俨然一个慈母。 “禅儿,你年纪也大了,登基之后,就该选妃了。”她说。 “选吧。”殷亦禅说。 兰贵妃宁愿殷亦禅反驳,也比这简简单单的二字来得让她舒服。 “禅儿,你觉得曹太傅的女儿如何?”她问。 “不错,一切由母妃做主。”殷亦禅道。 “那好吧,曹太傅的女儿曹雅宁,可封为贵妃,王将军的女儿王钰琴,可封为妃,这两个女子的生辰八字,与你很是相符,而且端庄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雅宁还是朝中公认的才女,只不过才女归才女,你切不可让她插手政事。”兰贵妃叮嘱道。 “我知道了。”殷亦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兰贵妃难得心情不错,继续絮叨道:“明日你就该改口自称‘朕’了,今日须得万事小心,不得让侍卫离开你半步,免得有人图谋不轨,想要夺权篡位……” “没有谁会夺权篡位。”殷亦禅打断了她的话。 兰贵妃闭上了嘴,心道,这人究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个陌生人?对待娘亲,怎么这般冷口冷面? 这顿饭,都是兰贵妃在说,殷亦禅只顾点头,在任何事上都不反驳。只怕兰贵妃要他娶一个出身卑贱的宫女,他也不会拒绝。 兰贵妃一开始还眉开眼笑,越到后头越是笑容僵硬,她虽然生来就控制欲极强,但这种控制,未免也太让人扫兴,自己的儿子变成了个木头人,一牵一动,实在是索然无味。 殷亦禅吃饱之后就起身走了,留下兰贵妃一人食不知味。 “贵妃娘娘,三皇子似乎心不在焉,要不要老奴去查一查,究竟是因为何事?”唐婆子凑在兰贵妃耳边问。 兰贵妃冷冷一笑,摇了摇头:“任由他去吧,依本宫看,他只怕又要犯傻病了。” 唐婆子知道她话里有话,没再做声。 傻病既然能好起来,自然也能够再犯,这不都是兰贵妃一句话的事,这道理,唐婆子明白。 要是三皇子不听兰贵妃的,那他便没有什么用处了,兰贵妃向来心善,自然是不舍得将这唯一一个儿子杀了的,让他重新犯病,倒是极有可能。 毕竟,三皇子并不知自己之前变痴,是因为那绛骨木床的缘故。 一旁的孙婆子凑上前来,小声问道:“娘娘,老奴该如何做?” “不急。”兰贵妃摆了摆手。 除非利益有关,无计可施,否则她不希望将儿子变成之前的模样。 而且这件事,她也不会交由孙婆子去做,孙婆子年纪已大,办事不如双月利落。 若多几个像双月这样的丫鬟就好了,不像那碧霄,只不过杀了个宫女,就吓得疯疯癫癫,见不得人。 “碧霄那不中用的,近来如何?”她问。 “回娘娘的话,那小贱婢成日嚷嚷着鬼啊鬼啊,被老奴绑起来堵上了嘴,只在吃饭喝水时,才将嘴里的布头拿出来。”唐婆子奴颜媚骨地说。 兰贵妃点点头,以示她办事得力。 “娘娘就是心善,居然留那小贱婢一条狗命。”孙婆子谄媚道。 “丫鬟也是人,况且她是与禅儿一同长大的,本宫一直当她是半个女儿。”兰贵妃说。 这一安排,对兰贵妃来说似乎没什么,只是苦了伺候碧霄的丫鬟,那丫鬟既要服侍碧霄吃喝拉撒,又要时刻看着她,防止她挣脱绳索跑出门去胡言乱语。 殷亦禅自然是不晓得这一切的,在他心中,并无碧霄这人的位置。 此人对他而言,与其余宫女相差无几,虽然之前在皇府中,每次饮酒他都要碧霄服侍,但这只是一种习惯罢了,说明不了什么。 只是今夜他饮起酒来,忽觉身旁似乎少了点什么,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你去叫碧霄来。”他对身旁的太监说。 太监应声下去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说道:“三皇子,碧霄已经疯了。” 不用想,殷亦禅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问道:“何时的事?” “听惜宁宫的宫女们说,就是前一阵的事。”那太监说。 “她是怎么疯的?”殷亦禅又问。 “这个……奴才不知。” 殷亦禅微微蹙眉,站起了身。 “三皇子,您这是要去哪儿?”那太监问。 殷亦禅冷冷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出:“我要去哪,是你该问的?” “奴才不敢,只是贵妃娘娘叮嘱过奴才,务必要保护好三皇子殿下。”那太监惶恐道。 殷亦禅倒像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正好,你去通报母妃一声,就说我要去见碧霄。” “这……”那太监有些踟蹰。若殷亦禅执意不理会他,硬闯惜宁宫,兰贵妃只要还有个理由拦住他,可他说要自己去通报,通报之后,兰贵妃就没有不让他去的道理了。 殷亦禅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冷声说:“既然你不去,那我就去了。” 说着,大步离开。 (本章完) 第163章 对着干 第163章 对着干 殷亦禅来到惜宁宫时,恰好听到一声尖叫。 他皱眉望去,见一个蓬头散发的女子跑在前头,脚步好不踉跄,看样子那叫声便是她发出的,她身后,有几个满面怒容的宫女正追得紧,边追边喊:“快站住!被贵妃娘娘晓得了,看不打断你的腿!” “打断何人的腿?”殷亦禅问。 那几个宫女的嚣张气焰,他很是看不惯。 “三……三皇子……”宫女们见是他,立刻面露惧色,纷纷停下脚步行起礼来。 而那蓬头散发的女子,一时刹不住车,鸟儿般撞入了殷亦禅的怀中。 女子抬起头,脏兮兮的头发下竟是一张熟悉的脸,只不过原本明亮的美目,如今黯淡无光,眼底两道深深的青影,活像用丹青画上去的一般,嘴唇也是干裂起皮,看上去好似变了个人。而身上的衣裳,单薄无比,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冬的北风。 “碧霄?”殷亦禅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碧霄虽然疯了,但还是认得殷亦禅的,见了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说:“三皇子……三皇子救我!” “谁敢欺负你?”殷亦禅见她这幅模样,便猜到了几分,冷冷地扫视着那些愣在一旁的宫女们。宫女们被他这么一瞧,赶紧跪倒在地,其中一个胆大的,怯怯道:“三皇子,这是贵妃娘娘吩咐下来的……” “她吩咐什么了?”殷亦禅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碧霄的肩上。 感受到衣上的暖意,碧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小鸟依人地靠在殷亦禅怀里,咬着牙瞪着地上那说话的宫女。 此时此刻,她是做不得声的,兰贵妃毕竟是三皇子的母妃,血肉至亲,从来都青梅竹马要来得重要,即便自己与三皇子再怎么亲密,说出这段日子的非人遭遇,也不会使他同情到与母妃作对,这种不自量力的举动,十有八九会令他生厌。 “回三皇子的话,自打宫女欢颜死后,碧霄姑娘就疯疯癫癫,贵妃娘娘命我们看着她,不得让她出门。”那宫女说。 她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见殷亦禅脱下自己的衣裳给碧霄披着,就晓得碧霄在殷亦禅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因此称呼碧霄时,才用了“姑娘”二字。 宫中,除了主子,就是奴婢,“姑娘”则介于两者之间。之前,孟小梳也被人称作“姑娘”过,这种在民间极为寻常的称呼,在宫里却较为少见。 听闻此事是兰贵妃的意思,殷亦禅便没再同这宫女多言,带着碧霄大步离开,往兰贵妃那儿去了。 下人们赶紧先他一步,禀告了兰贵妃,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刚告诉兰贵妃三皇子来了,还未来得及讲碧霄的事,门就从外头推开了。 来的人自然是殷亦禅。 兰贵妃没想到儿子会主动来看自己,心里高兴得紧。 她到底还是将殷亦禅这个儿子看得较重的,若不是被亲情蒙住了眼睛,定会立刻想到“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俗语。 直到门被完全打开,看见了殷亦禅怀中可怜兮兮的碧霄时,她才变了脸色,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禅儿,你这是……” “我这是来问问母妃,碧霄犯了何错?”殷亦禅问。 他一来便是质问,兰贵妃的神色自然很不好看:“她疯了,我将她软禁在房中,派人看管、伺候着她,难道这等小事还要过问你?” “她与我一同长大,我见不得她受苦。”殷亦禅道。 兰贵妃见他面色淡淡,倒是有些怀疑他这话的真假,暗暗怀疑,殷亦禅是不是借着这件事找自己的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哦?你见不得她受苦,登基之后,多派些人守着她,在民间召些良医来替她看病便是了。” 在她看来,殷亦禅若是借着这个台阶下了,她的推测就是错的,若殷亦禅不给她这个母妃情面,非要在此事上纠缠,只怕就真是在故意找茬。 殷亦禅却不晓得她是这样想的,听着她那句不咸不淡的“难道这等小事还要过问你”,心中就说不出的不悦:“在我看来,这并非小事。” “难道你对这女子动了心?”兰贵妃眉间多了一道细细的竖纹。 这几日,她的皮肤苍老得特别快,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孟小梳给她的药油,已经用完好几日了,看来还是要继续找孟小梳要才好。只是不知那桀骜不驯的丫头,会不会这么好说话。 一想到自己要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低声下气,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殷亦禅倒不是因为对碧霄动了心,才会如此在意她,他只是偶然想起了这个青梅竹马,想看看她近来过得如何,哪晓得恰好撞见了她被人追赶的凄惨模样,不由自主就动了隐测之心。 动隐测之心,自然与动心有大区别,但若不顺着兰贵妃的话往下讲,他一时竟不知该用何种理由,为碧霄辩护,于是干脆点了点头。 碧霄见他点头,眼泪更是簌簌直掉,半是感激,半是感动。 兰贵妃见不得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冷哼道:“她只不过是个孤女,连爹娘都没有,你难道想娶她为妃不成?” “有何不可?”殷亦禅面无表情地反问。 碧霄听兰贵妃这么说,顿时急了:“娘娘……我如今是陈都尉的干女儿,不久前您不是让我拜了陈都尉夫妇为爹娘吗?我定会好好听您的话,求求您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这么说,本宫之前难道难为过你?”兰贵妃问。 “不是不是……”碧霄赶忙摆手,“贵妃娘娘心善貌美,好比菩萨娘娘……” 这蹩脚的恭维,没能让兰贵妃满意。 “依本宫看,只怕就连观世音菩萨,也不会让你这个野丫头,飞上枝头做凤凰。”兰贵妃狠声说。 她倒不是真看不惯碧霄,而是不满殷亦禅屡屡与自己作对——禅儿啊禅儿,你不是想娶这个女子吗?本宫就偏不让你娶,看你能如何! 殷亦禅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捏拳,在这宫中,只要兰贵妃不点头,他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这一点,他之前早已见识到。 他这个即将登基的准皇帝,在宫女太监们心中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兰贵妃这个后宫嫔妃,不仅因为兰贵妃的爹娘,也就是他的外亲,掌握着兵权,还因为众人之前皆以为他是疯傻的,近日里他又常常独自饮酒,闭门不出,更是让后宫之人觉得,这个未来的皇帝有些不太对头。 尽管兰贵妃百般强调,他的傻病已经被治好了,也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绝大部分人,是持怀疑态度的。 母子二人僵持的关头,碧霄擦了一把眼泪,哀声说道:“娘娘,您以前不是说过,要将我许配给三皇子吗?” 兰贵妃一怔,她倒将这事给忘了。 殷亦禅要娶孟小梳那会儿,她想要在三皇府安插一个自己人,压制压制孟小梳,想来想去,决定将碧霄嫁给殷亦禅当侧妃,若孟小梳今后在什么事上惹恼了她,她还能借碧霄之手将其除去。 后来殷帝收回成命,把孟小梳嫁给了殷天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她看来,此事或许没什么大不了,但在碧霄眼里,却是一生之中最难过的一道坎儿。 她本可以贵为皇妃,这美梦却在过门的前一日支离破碎,接踵而来的全是噩梦——瘟疫、杀人,撞鬼……这才导致她如今有些失常。 兰贵妃很快就找到了反悔的借口:“本宫是说过,要将你嫁给禅儿,可你看看你如今这幅样子,疯疯癫癫,有失妇德,成何体统?禅儿即将登基,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着呢,若娶了你这么一个妃子,岂不是惹人笑话?” “娘娘……”碧霄大哭着跪倒在地,一个接一个地磕头,脑门很快就青了一片,眼泪落下,转瞬就将地面浸湿了大块,不停抽噎着,结结巴巴地哀求道,“娘娘,求您将碧霄嫁给三皇子……不,碧霄配不上三皇子,就让碧霄此生做牛做马,当三皇子的丫鬟吧……” “疯子当丫鬟,这只怕是头一回吧?”兰贵妃讽刺道。 “够了!”殷亦禅终于忍不住发火,“我说要娶她,就是要娶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我明日就将贵为天子,金口玉言,不容反驳!” “好大的威风!”兰贵妃“噌”地站起身,一双纤纤玉手重重落在面前的木桌上,“你以为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为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竟敢于本宫如此说话!” 若殷亦禅一开始和声细语,她或许还会答应,可他的态度,着实惹恼了她,让她不得不大动肝火,捡回被他踩在脚下的面子。 这四周,可有宫女太监们瞧着呢,若此事传了出去,众人都会晓得,殷亦禅这个皇帝,胆敢与她对着干,她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她猜都猜得到,只消几日,整个后宫的墙头草,只怕都要偏向殷亦禅那边了。 (本章完) 第164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第164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兰贵妃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此碧霄是决计不可能嫁给殷亦禅的。 可惜碧霄并不明白这一点,依旧是连声哀求,那模样好不可怜。 她求得越恳切,兰贵妃眼角的冷笑就越发明显,柳眉微微一挑,轻蔑道:“哪有女子求着要嫁人的?本宫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 殷亦禅心中恼火,知道多说无用,所以从兰贵妃拍桌起,就闭口不言了,拉起跪在地上的碧霄,连看都不看兰贵妃一眼,转身离去。 “三皇子,我没疯,我没疯……”碧霄紧紧抱着殷亦禅,喃喃地说。 “即便你疯了,我也能治好。”殷亦禅用手指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他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却有那人的所有记忆,记得碧霄是如何与他一同长大的,记得二人年纪小时的稚言稚语,如今看着碧霄受这种折磨,他心中不禁有些戚戚然。 “三皇子,只要不回惜宁宫,碧霄就是去死都行!”碧霄咬着牙,含着泪说。 这段日子,她被囚禁在房中,嘴巴成日成夜被破布塞住,手腕、脚踝被绑出了一条条的青痕,简直是连狗都不如。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再过了,要是再这样,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殷亦禅说。 他的玲珑空间,并不能做善事,此事只怕还得求助孟小梳。 命人备好香汤,伺候碧霄沐浴更衣之后,他将碧霄安置在了自己房中。 碧霄的身体,他很熟悉,他如今二十有四,而且贵为皇子,哪里会没有碰过女人?碧霄是他的第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动过的第一个女人。 只不过穿越之后,他与她就只有肌肤之亲,没有再翻云覆雨过,今夜,二人同床共枕,心中各有所思。 碧霄的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柔软的躯体贴在他的身上,奇怪的是,他丝毫没有该有的反应。 或许在原主心里,碧霄只是个玩伴,抑或玩具,但在他心中,碧霄更多的是亲人,而非恋人。 这夜过得很慢,孟小梳再次出现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殷亦禅凭着直觉,知道床边忽然来了一个人。 若是普通人,早在这人出现之前,玲珑空间就会提醒他,可玲珑空间没有提醒,这就说明,此人是空间所感知不到的。 这样的人,世间只有一个,那就是另一颗玲珑坠的主人——孟小梳。 孟小梳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床上并不止殷亦禅一个人。 殷亦禅也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碧霄熟睡的脸,起身下床,披上一件长袍,走出了房间。 孟小梳跟在他身后,回过头瞧了瞧那床上的女子。 她在玲珑空间中,用水墙看清了这里的情形,知道那女子是碧霄。水老人也告诉了她,今日在惜宁宫发生之事,也就是殷亦禅因为碧霄的缘故,与兰贵妃争执的事。 而她在意的,却并不是殷亦禅的所作所为,而是自己的所思所想——看到殷亦禅抱紧碧霄,替碧霄披上衣裳时,她竟丝毫不觉得心中难受。 那一瞬,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早该明白的事——若自己喜欢殷亦禅,怎会如此无动于衷? 仅凭这一点,就可推断,之前所有一切,都是两颗玲珑坠在作怪。 简而言之,殷亦禅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吸引物,却不是真心有意的人。 或许对殷亦禅来说,她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至今仍未相通罢了。 “我有一事相求。”殷亦禅走到外头的花园中,率先开口。 “我知道,你想治好碧霄的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病恐怕不是吃吃药就能好这么简单。”孟小梳道。 “她为何会疯?”殷亦禅眉宇间有丝忧色。 孟小梳几乎可以肯定,这人良心未泯,否则根本不会在意碧霄这样一个女子。 “因为她杀了人,就是那坠井的宫女欢颜,也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她回答说。 “是她杀的?”殷亦禅眉头紧皱,显然不相信碧霄会做出这种事来。 孟小梳点点头,面色淡淡:“我何必骗你?你若不信,亲口问她就是了。” 殷亦禅也觉得孟小梳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说道:“这么说,只要解开这个心结,她就能好了?” “我会给她弄些安神的药。”孟小梳说。 碧霄的疯癫,归根结底因她而起,若她那日没有用鬼幻散吓兰贵妃一帮人,碧霄便不会被关在房中受那么多苦,今日之事更是无从发生。 “好,此事就拜托你了。”殷亦禅说。 孟小梳嘲讽道:“没想到你倒是个心善的,已经过了整整一日了,你是否找到了我弟弟他们的行踪?” “没有,”殷亦禅摇了摇头,边思忖边说,“这件事情很蹊跷。” “哦?哪里蹊跷?”孟小梳不动声色地问。 “除了我,没有人会绑走他们。”殷亦禅直言道。 “是不是你那玲珑坠中的老不死做的好事?”孟小梳问。 殷亦禅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他们是不能自由出入空间的,怎会去孟山绑走你弟弟?你再想想,最近是否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得罪的人太多,其中一个,就是你母妃,兰贵妃。”孟小梳说。 “不会是她,若是她,应该早就拿此事要挟我了,不会拖到现在仍不挑明。”殷亦禅道。 “你就这么肯定?”孟小梳盯着他的眼睛。 殷亦禅并不回避她的目光:“知母莫过子,此事我可以肯定。” “那好吧,就算不是她,应该也和她有关,或者说,和你有关。你那些外亲,个个都是不好惹的,只怕有哪个晓得了你去孟山之事,知道了你早就与我相识,所以绑架了我的亲人,想用来要挟你。”孟小梳继续胡编,想要将他引到错的一面。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我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多此一举并无必要。”殷亦禅摇头道。 “这谁知道呢,他们说不定是觉得你不好对付,所以想让自己多一个筹码。你向来没有朋友,那些孤儿们,算得上是你为数不多在意的人……”孟小梳煞有其事地分析。 (本章完) 第16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165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殷亦禅并不知孟小梳是在瞎编,想了想,竟觉得她言之有理。 “可他们为何要对你弟弟孟文卿下手?”他问。 “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我也是你的朋友。”孟小梳说。 殷亦禅点点头:“我会派人彻查此事,你稍安勿躁。若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他们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暂时没有罢了,我不像你一样无情无义,是放不下这个心的。”孟小梳嘲讽道。 殷亦禅无言反驳,面色有些尴尬,转移话题道:“你知道碧霄之事了?” “当然。玲珑空间不是只有你一人有。”孟小梳说。 “为何你能用这空间探查到我,我却始终探查不到你?”殷亦禅问。 “你这算是将自己的缺点暴露给我吗?”孟小梳挑眉反问道。 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算是吧。”殷亦禅点点头。 他的淡然令孟小梳皱了皱眉——这人如此无惧地将弱点坦露,摆明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既然你探查不到我,那我今后就逍遥自在了。”孟小梳说。 殷亦禅没有接话,定定看向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应该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孟小梳哼了一声。 因为两颗玲珑坠相生相克的缘故,她竟能隐约感知到殷亦禅的内心——他想说的,是碧霄的事情。他想问的,是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他似乎很想看自己露出难过、嫉妒的神色…… 可惜孟小梳心中丝毫没有妒恨之意,虚虚一笑:“恭喜你,即将当皇帝了,而且还能抱得美人归。” “我不是在开玩笑。”殷亦禅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所以你最好是小心为妙,你那母妃已将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将你除去,我是不会帮你的。”孟小梳挑着眉毛,认真地说。 “你就一点都不意外?”殷亦禅的神色依旧有些冰冷,语气中却有那么一丝期待。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自从玲珑坠控制你之后,你的头脑似乎就没那么灵光了,真不知这是为何。”孟小梳鄙夷道。 一说起玲珑空间对他的控制,殷亦禅的脸色就变了几分:“这不是你该管的。” “我自然是不会管的。”孟小梳淡淡瞟了他一眼,“我记得我曾说过,三日之内不将我的弟弟找到,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处。” “是,你说过。”殷亦禅点了点头。 “你的时间不多了。”孟小梳说。 “我会将他们找到。”殷亦禅正色道。 “希望如此。”孟小梳说着,捏了捏胸前的玲珑坠,消失在了殷亦禅眼前。 刚一进到玲珑空间,木、水、土三位老人就围了过来。 “你为何只给他三天时间?”水老人率先问。 “我要让他,像我假装的一样着急,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这些人在我心中有多重要,也会慢慢想起这些人在他心中曾经占了多少位置。我记得在同福客栈时,那些孤儿们原本衣衫褴褛,是他自掏腰包给他们每人都做了新衣裳,还给他们一一取了名。”孟小梳叹了口气,“只希望他能快些找回良知,否则我可没有这个耐心再耗下去了。” “你这几日不要与他走得太近。”土老人叮嘱道。 “为何?”孟小梳问。 “他如今很是危险,万一对你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们碍于有那属暗的玲珑坠在,能力将无法施展,只怕是帮不了你的。”土老人说。 在殷亦禅恢复本性之前,不能让孟小梳嫁给他,促成两颗玲珑坠的融合,这是三位老人近日来达成的共识。这就好比两军交战,需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不能在敌人兵强马壮,自己兵力虚弱时正面迎敌。 孟小梳虽然谈不上有多虚弱,但在迷失了本性的殷亦禅面前,只怕还是没有多少胜算的。 在土老人出现之前,和殷亦禅的玲珑坠一比,她的玲珑坠实在是差了一大截,一直处于下风,而她自己,却不知道,以至被殷亦禅知道了每日的所思所想,以及言行举止,这才被他设计抓入了大牢。 若不是孟文庆得到玲珑坠,唤醒了土老人,事情只怕不会像如今这样乐观。 “我知道了。”孟小梳点点头,“同样的错误若是犯两次,那就不是我孟小梳了。” “知道就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要提防他一些。”土老人说。 孟小梳谢过了他的提醒,正要找个地方坐一坐,水老人忽然开口了,讲的却不是殷亦禅的事。 “孟丫头,那殷仁青,这几日可没少提起你。”他说。 玲珑空间虽然广阔,对他们来说却是无比寂寥,好不容易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孟文卿、张大姐等人,一拨是殷仁青、李无涛和秋涟,他每日闲得无聊,就悄悄瞧着这两拨人吃饭睡觉,嬉笑打闹,竟也觉得十分有趣。 而这其中,最为有意思的,就是在梦中喊着孟小梳名字的殷仁青了。 “他?”孟小梳撇了撇嘴,“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只在梦里念你的名字,似乎每夜做梦都要念叨一两次。”水老人狡黠一笑,白胡子随之一抖一抖,看上去好生滑稽。 孟小梳心中,似有根看不见的弦,微微颤动了一下,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他脑子有病。” “只怕是相思病吧。”水老人怪笑着说。 “你这老头,都半截入土了还这么顽劣。”木老人忍不住插起了嘴,苍老的眼皮一皱,意味深长地看了水老人一眼。 水老人会意,立刻闭紧了嘴——他们的天职,是撮合孟小梳和殷亦禅,让这二人结为连理,使两颗玲珑坠得以融合。 三位老人都知道,孟小梳只怕对殷亦禅有意,因此平日里常常避而不提,哪晓得水老人这么不长脑子,一下没注意,就说起了殷仁青这个潜在的威胁,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旁的土老也是有些责备之意,只不过当着孟小梳的面,不好明说。 孟小梳当然知道他们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淡淡说道:“我去看看他。” 三位老人不好阻拦,只得由着她。 “水老,劳烦你用水墙送一送我。”她对水老人说。 水老人用水墙将她送到殷仁青等人居住之处,孟小梳见到殷仁青时,后者正坐在溪边的巨石上,静静望着远处的青山。 “你也喜欢坐在水流边?”她问。 殷仁青见孟小梳来了,面上浮现温润的笑意:“小梳,你去哪里了?” “小梳”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孟小梳觉得好生别扭。 “我去哪里了关你何事?今后别再这么叫我,我与你并不熟。”她说。 “那就不这么叫吧。无论是叫你小梳,还是小梳姑娘,在我看来都差不多。”殷仁青想了想,问道,“我三皇兄是否已经继位了?” “还没有,要等到明日。你怎么这么关心他,我要是他,继位之后第一个就要杀了你。”孟小梳说。 “为何是我?”殷仁青问。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殷帝的几个儿子中,有两个出自皇后,只需将殷帝忽患重病之事,怪罪在皇后头上,她那两个儿子就小命不保了,根本无需他多费什么心思。还有一个,是珊嫔所生,既没有后台,又没有能力,上不了台面。最小的十皇子,还在牙牙学语,更是构不成威胁。最有可能威胁到殷亦禅的,就是你这个传说中的‘病秧子’了。别忘了,他在孟山呆过一阵,知道你的病是假装的。”孟小梳说着,白了他一眼。 “我的病的确是假装的,这世间,恐怕只有你、三皇兄和七皇兄知道。”殷仁青说。 孟小梳倒没想到,七皇子殷天启也晓得此事,于是问道:“殷天启是怎么怎么的?” “我去孟山,本是去追查云飞天劫官粮一案,但并非自愿,而是受了七皇兄的要挟。他一心想要捉拿大盗云飞天,立大功讨父皇的欢心,无奈贵为太子,政务繁忙,抽不开身,而且信不过别人,所以在发现我病重是假之后,就威胁我,要我替他去办这件事。”殷仁青回答道。 “他不怕你抢了他的功劳?”孟小梳问。 “当然不怕,他甚至不怕我因此丢了性命。”殷仁青面露苦笑,笑容甚是无奈,“若非如此,他怎会串通段泰,将我关在牢中?” “我倒是忘了,这件事是他所为……”孟小梳拍了拍额头,她知道顾致远就是九皇子殷仁青之后,没有立刻联想到,那“七公子”对应的应该是七皇子殷天启,“这么说来,想要让你老死在牢里的,是殷天启……” “没错。”殷仁青点点头。 孟小梳忽然记起一件事,皱眉问道:“几个皇子中,有没有一个额头特别高的?” “你问这做什么?”殷仁青不解道。 “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就是了。”孟小梳有些不耐。 “额头高的,就是你口中的珊嫔之子,八皇子。”殷仁青说。 (本章完) 第166章 殷仁青 第166章 殷仁青 “原来真是他……”孟小梳恍然大悟。 “怎么了?”殷仁青忙问。 “我在从孟山到皇城的路上见过他,也见过殷天启。对了,那时你也在。”孟小梳抬眼看着他,“你在客栈的角落里,烤着肘子……” “我想起来了。”殷仁青打断了她的话。 他怎可能不记得?那天夜里,殷亦禅与孟小梳同睡一间客房,次日早晨,他那额头奇高的八皇兄,还冷嘲热讽,说这二人好男男之风…… “我记得,他们说过要除去什么病秧子,难不成说的就是你?”孟小梳问。 “是我,他们本想在劫杀医女之后,去牢中杀我,但被我无意中发觉。”殷仁青说。 “好在你那时已经不在大牢里了,否则只怕真会有性命之忧。”孟小梳想起此事,仍是有些后怕。 当时段泰自作主张,想要撮合她和殷仁青,结果事情有变,段泰受七皇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殷天启贿赂,原本的撮合变成了加害,差点让殷仁青因为一点小小的伤寒命丧黄泉……只要没有出狱,即便当时殷仁青没有病死,之后只怕也会被殷天启派去的杀手,不动声色地除去。 但殷仁青此时想的,并不是这个。 “那天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三皇兄吧。”他问。 “没错,他的易容术很是了得,就连殷天启都未看出来,你是怎么将他认出的?”孟小梳很是好奇。 “他的易容术,是同我学的。”殷亦禅说。 “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你的易容术,是同你的一个兄弟学的,而且那兄弟已经死了。”孟小梳一时不知该信那一种。 “之前,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本事。皇家哪有真兄弟,虽然三皇兄是个傻子,我一直未曾提防他,但他的母亲兰贵妃,我却不得不提防。”殷仁青说着,叹了口气。 “所以你就当他已经死了?”孟小梳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 “三皇兄儿时,其实有过聪明的时候,越长大,这种时候就越少,反之,憨傻的时候越多。在我看来,那个机灵聪慧的他早已死了,余下的只是一具空壳,只有这样,我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三皇兄憨傻,就在他面前掉以轻心,唯有这样,才不容易被兰贵妃抓住把柄。”殷仁青说。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孟小梳撇嘴道。 听说殷亦禅的易容术,是跟殷仁青学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细细回想,殷亦禅易容的本事虽然很是厉害,但每次都需在脸上加厚厚的脂粉,才能掩藏之前的模样。 而殷仁青,五官之中被修改之处往往不多,脸上的脂粉也极少,尽管如此,却能很快就变一副模样,乍一看宛若另一个人,仔细一瞧,容貌却又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莫名地令人觉得陌生,丝毫不会觉得,这两张脸属于同一个人。 “既然你会易容术,那我便能放心地将你放出去了,只要每日易容,万事小心,不被殷亦禅找到并不难。”孟小梳说。 殷仁青看着清澈的水流,淡淡笑道:“这地方很好,我愿在此终老。” “可我不愿让你在这里终老。”孟小梳说。 不得不承认,当殷仁青说出这话的一瞬,她整个人都微微一怔,希望他不是在信口开河。 在玲珑空间居住,是她穿越以来最大的心愿。 她从未想过与另一人同住,但听殷仁青这么说,竟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与他一起在这里生活的画面…… 这是多么矫情、愚蠢、不切实际,不切实际到孟小梳很想狠狠扇自己一记耳光,将自己从白日梦中打醒。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还是出去吧。”殷仁青并不生气,面色依旧温润。 孟小梳却希望他升起,希望他像殷亦禅那样冷着脸,至少这样,她有理由说服自己,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四目相对。 “你告诉秋涟和李无涛他们吧,秋涟今后只怕要托付给你和李无涛照顾,千万别让她受什么委屈。”孟小梳说。 殷仁青点点头:“你的人,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待她好。” “这和是不是我的人有何关系?秋涟是个心善的丫头,曾经家住孟山,你还记不记得王老太?她似乎是秋涟的亲戚。即便秋涟不是我的丫鬟,凭着这一层关系,你也应该要细心照顾她。”孟小梳说。 殷仁青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秋涟与王老太是亲戚,想了想,没有反驳,说道:“好,我答应你。” “你易容需要些什么,我今日就去买,还有衣裳和银两,也会给你准备。”孟小梳说。她身上已没有金银珠宝,那些金条和玉镯,都已给了土老人,让他换成粮食,去边疆接济孟家军了。 看来,又要闯入哪个贪官污吏的小金库,来个劫富济贫了,正好可以多做许多好事,提升提升玲珑空间的功德。只不过如今京城戒备森严,夜间常有官兵巡逻,不晓得此事能否顺利进行。 殷仁青点点头:“只可惜这里没有纸笔,我需要的东西很多,不知你能不能全都记住。” “谁说没有纸笔?”孟小梳想起那些孤儿们离开同福客栈时,有好几个带了笔墨纸砚,说是今后还想学认字,不愿将这些东西丢下。 “你且等一等,我去去就来。”她说着,转身离开了。 正好没去看看弟弟和王老太他们过得好不好,只是没准备好吃的给那些孤儿们。她想。 走到殷仁青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她唤来水老人,利用水墙来到弟弟孟文卿的住处。 他们如今住在马车里,吃的是山间的野味,虽然每日都要打猎,但悠闲自在,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这里的温度,比殷仁青那儿低了不少,令人牙关打颤。 好在孟小梳并不怕冷,因此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她不愿让弟弟等人,晓得玲珑空间的秘密,所以特地让木老人、土老人和水老人,将这里的景致变得和外头一样。这不,树叶均是枯干飘落了,只余下树枝在寒风中战栗,地面还有不少积雪,踩上去嘎吱作响。 (本章完) 第167章 医病 第167章 “医病” 孟小梳在孤儿们那儿,取了笔墨纸砚,重新来到殷仁青的暂住之处。 时间似乎回到了从前,二人在孟山脚下初遇,殷仁青坐在火堆旁,火上驾着两只流着油的野鸡。 相比之前,他模样没变,神色没变,变的只是一个名字。远远看去,孟小梳却觉得,他好似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东西我拿来了。”她面色淡淡,心中却起伏不定,这种感觉极为难受,好似憋着一个打了一半的喷嚏。 殷仁青站起身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笔墨纸砚,环顾四周,面露难色:“这里没有书桌,我该如何写呢?” “我把背借给你。”孟小梳说着,背对着他弯下了腰。 寻常女子,都谨遵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不敢逾矩,孟小梳却向来神经大条,从不理会这些规矩,所以并没觉得借背给他写字有什么不妥。 殷仁青却是脸上微微发烫,见她不都计较,也不好多说什么,将纸铺好,蘸了蘸砚中那没剩多少的墨汁,写了起来。 易容所需的东西很多,但他写字的速度很快,因此不一会儿就全列出来了,说道:“可以了。” 孟小梳直起身,拿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问他说:“你可不可以教我易容?” 殷仁青没有说不,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似乎是会的。” “我只懂皮毛,想拜一个高明些的师父。”孟小梳说。 她原以为殷仁青会一口答应下来,不料他却是摇了摇头:“不行。” 按理说,孟小梳都这么说了,殷仁青便不好拒绝了,更何况教易容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拜师一事,还需慎重。 为何需要慎重? 因为成为师徒之后,便不能再有别的关系了。 在这年代,师徒就好比血肉至亲,甚至比血肉至亲更要遵循礼节。师父师父,含着一个“父”字,弟子弟子,含着一个“子”字,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可孟小梳并不晓得这些,即便晓得,也根本没往这处想,皱眉问道:“为何?” 她若是联想起上一世看过的《神雕侠侣》,或者《窗外》,再不行,假设一下自己穿越之前,与高中、大学老师相恋,会有何种后果,就会明白殷仁青为何会拒绝了。 说到底,殷仁青不答应,只不过是因为,想给自己留一些希望,留一点余地。 他始终看不懂孟小梳的心,不知她忽如其来的一喜一怒是因为什么,孟小梳偶然的皱眉,或许只是因为一时的不悦,或者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个念头,在他看来,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他二十有余,饱读诗书,经历过勾心斗角,看惯了人情冷暖,却捉摸不透这个单薄的女子,说来未免有些可笑,虽然事实真是如此。 “因为我不能教你。”他别过了脸。 “真是小气,这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孟小梳这次是真的不悦了,殷仁青将易容术教了给殷亦禅,却不教给自己,难道自己在他心中,连殷亦禅都比不过?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要与殷亦禅相比,也不愿去细想这些答案十分明显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胆怯之处,她虽在其他事上十分要强,遇上这种事,却是有些怯懦。 或许是幼年时遭到抛弃,使得她将自己的表面,硬化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看似百毒不侵,其实只要有一丝细微的东西进入内心,拿捏住了要害,整个顽强的外在,只怕都会轰然倒塌。 因热情不知这一点,孟小梳虽于他认识已久,但说过的话并不很多,他常觉得自己仿佛已认识了她大半辈子,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如此熟悉,甚至她说话时习惯性的皱眉,以及是不是上挑的眉梢……可细细回想起来,自己与她在一起时,却是常常沉默。 这种沉默究竟是好是坏? 如果归结到好的一面,那么可以说这是一种融洽,一种毫无别扭感的默契。 如果归结到坏的一面,或许能将其称之为“貌合神离”。 究竟是哪一种,殷仁青也说不清。 孟小梳此时实在是不愿再与他说话了,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玲珑空间才好。 “我把东西买来,你就可以走了。收拾收拾吧。”她冷冷说道。 说着,捏了捏玲珑坠,也不避讳什么,就这么在殷仁青面前消失了。 殷仁青面露诧异,张了张嘴,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孟小梳留下的一缕气息。 孟小梳心中恼火,却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恼火,只好将此事全都怪在殷仁青的头上——该死的家伙,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居然连区区易容术都不肯教自己! 不就是易容术?随随便便出几十两银子,只怕就能拜个比他好无数倍的师父了…… “丫头,消消气,消消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孟小梳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土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旁。 这里是熙熙攘攘的街道,离京城足有几十里远,在这里逛一逛,买些东西,应该不会被仇人发觉。 说起来,能对她构成威胁的仇人,似乎也只有兰贵妃罢了。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殷亦禅,这人究竟是敌是友,她暂时还分不清。 “土老,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问。 “你忘了?老夫我能自由进出玲珑空间,因为我的主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哥哥,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我必须多多打探消息,免得漏掉了什么。”土老人说。 “打探什么消息?”孟小梳问。 “当然是军情,比如那些匈奴何时会入侵,会否突然入侵,还比如你那未来郎君殷亦禅,究竟会不会派兵,将你哥哥带领的孟家军剿灭。”土老人回答。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点点头,想了想,仍是有些不解,“那你不是应该在京城或边疆,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保护你哥哥,是职责之一,保护你,是职责之二,若是有谁敢欺负你,老夫定不轻饶他!说说看,是哪个混小子惹你生气?”土老人煞有其事地问。 孟小梳忍不住笑了,戳穿道:“你分明知道我每时每刻的所思所想,这种事情,何须问我?” “由你亲口说出来,不是更加有趣吗?”土老人也笑了,一笑便是满脸皱纹,苍老的眼皮下,两只眼睛亮地出奇,“丫头啊,那殷仁青,显然没将你放在眼里,你救了他的性命,他却这般不知恩图报,这种人还是不要深交为好。”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孟小梳问。 “我还应该说什么?”土老人反问。 “你还应该告诉我,更多他的缺点,免得我日后对他动了心,寻死觅活非要嫁给他。”孟小梳戏嚯道。 土老人说这话,无非是想让她对殷仁青彻底厌恶,说到底,他已将殷仁青,看成了孟小梳与殷亦禅之间的阻碍,这一点,孟小梳早已看出来。 她之所以没有说破,是因为说破了对自己并无好处。 她不愿承认自己对殷仁青有意,就像不愿承认,自己虽然看上去像铜墙铁壁,无所畏惧,但其实内里是软的,是温热的,与常人无异。 土老人看穿了她的想法,避重就轻道:“丫头,你看上去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只不过和那些从小养在闺中的富家小姐有所区别,痞了一些,大胆了一些,却并不冷漠麻木,更不会让人心生畏惧。” 孟小梳很乐意他转移话题,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说起殷仁青,她就乱了分寸,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才好。 “是吗?我还以为在众人眼里,我是个怪物。”她挑眉道。 “你的确有些古怪,不过大多数人应该都认为,是家破人亡导致了你性情大变。”土老人说。 孟小梳摇摇头:“这只是原因之一。” “也是他们眼里最为主要的原因,而真正最为主要的原因却没有几个人晓得……对了,你准备如何对付那殷亦禅?”土老人忽然问。 殷亦禅,就是那为数不多的,晓得孟小梳最大秘密的人——她是穿越而来的,且身怀玲珑坠,与这世上的寻常百姓并不一样。 “我准备如何对付他?”孟小梳重复着土老人的话,嘴角微牵,自嘲道,“自然是走一步算一步了,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之外,我还能如何是好?” “以退为进可不是最好的办法,再者说,他并不永远都是你的敌人。”土老人意味深长地说。 不可能永远都是敌人? 孟小梳当然知道他是指的什么,笑了笑,说道:“难道他真会成为我未来的夫君?而如今我却要绞尽脑汁来对付他,这可真是个笑话。” “你当他就得了重病好了,如今这是在替他医病,只要病治好了,他就能变成原来的样子,这样想难道不好?”土老人问。 (本章完) 第168章 你是你,我是我 第168章 你是你,我是我 “好,当然好。”孟小梳点点头,不愿与土老人在这一话题上过多争论,“我将殷仁青送走之后,就去找殷亦禅,帮他‘医病’。” 说着,径直往前走去。 土老人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丫头性子如此倔,这可如何是好……” 买了易容所需之物,孟小梳重新回到了玲珑空间,将这些东西交给殷仁青。 殷仁青、李无涛和秋涟,已经等候多时了。从秋涟那满脸的希翼来看,殷仁青应该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她,而且没有隐瞒他会易容术的事。 “秋涟,他今后若不好好待你,我定要找他算帐。”孟小梳看了一眼殷仁青,一本正经地威胁道。 一旁的李无涛不乐意了:“她不过是个丫鬟,我家公子为何要好好待她?应该是她好好伺候公子才是。” “你不过是个随从,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孟小梳出言讥讽。 她并不喜欢将身份、地位看得太重,同样是人,为何要分为三六九等? 仆人难道就天生低贱,主子难道就天生高贵?之所以会出现这尊卑分明的局面,只不过是因为一部分人好不容易爬到了金字塔顶端,害怕自己的地位不保,所以才想出种种办法,捏造出种种说法,来压低底下的人,让他们不敢觊觎。 若不是李无涛说出这话,她本不想嘲讽他。 李无涛立刻竖起了眉毛,微微上翘的邪魅双眼,陡然冒出一股怒火。他对孟小梳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好感,自打那次她用“满清十大酷刑”之鸡毛挠脚心对付他之后,他心中就更加别扭——什么样的女子,才会如此不知羞耻,居然好不害臊地脱了男人的鞋袜? 加之后来孟小梳让他带话给殷仁青,说她要嫁给三皇子殷亦禅,更是让他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不配让自己的主子如此惦记。 “我自会好好待她。”殷仁青这个主子,替随从打起了圆场,转目看向秋涟说,“你家住何方?还有没有亲人?” “我家住孟山,家中闹饥荒,死得只剩下我一个了,有个远亲,姓王,算来应该有七八十岁了,也不晓得如今是否健在。”秋涟说。 “在的。”孟小梳插了句嘴。 秋涟口中那王姓远亲,正是说的王老太。 王老太如今就在这玲珑空间中,与他们只隔着十来里的距离,但孟小梳暂时不会让他们碰面,免得秋涟一个不小心,将玲珑空间的秘密说了出去,讲给了王老太听。 现如今,王老太他们都不晓得,自己处在玲珑空间,还以为这里是外头。 而这,正是孟小梳希望看到的,她不愿让此事穿帮,知道殷仁青问秋涟这些,无非是想将秋涟送回家,于是说道:“秋涟一个姑娘,无依无靠,跟着你们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你就带着她吧,若是日久生情,两情相悦,说不定还能喜结连理。” 秋涟两颊飞起两朵红云,嗔怪道:“姑娘,你尽说笑……” “我说的是真的,你美貌如花,与这家伙郎才女貌,这不是很登对?”孟小梳故作认真地说。 至于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都不甚清楚。 挪揄归挪揄,可她平日里决计不会平白无故地挪揄,今日却好像吃错了药一般,只想让殷仁青的脸色变得难看,仿佛这样自己才会开心。 殷仁青还没说话,李无涛就开口质问:“你这是何意,难道想让我家公子娶这个丫鬟不成?” “有何不可?”孟小梳反问。 “当然不可!”李无涛的态度倒很是坚决,“哪怕三皇子登基之后,将我家公子贬为庶人,我家公子也不会自降身份,娶一个宫女子!” 秋涟并没想过要嫁给殷仁青,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殷仁青这个皇子,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事,连奢望都不敢。听李无涛这么一说,咬了咬嘴唇,垂头顺目,两条柳眉蹙得紧紧,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宫女子怎么了,宫女子就不是女人?”孟小梳不满他的说法,“你认真想想,若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那姑娘的父母因为你是个侍卫,而不愿将女儿嫁给你,你会作何感想?” 李无涛被她反驳得说不出话来,在这男尊女卑的年代,他从未想过,女子与自己一样,也是从娘胎里出来,需要吃饭穿衣喝水的人。 在他眼中,女人只能算是半个人,有时甚至连半个人都不算。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冷血,而是因为这年头的观念就是如此。 “你的母亲不就是个女人,女人有什么卑贱的?宫女只是一种职业,就好比种田汉、卖货郎、织布娘,只不过她们不是手艺人,是将自己的时间和自由卖给了别人,当然,或许还有尊严。”孟小梳冷冷看了李无涛一眼,“你也一样,将自己的时间和自由,卖给了殷仁青,或许还有忠心。” “当然有忠心!”李无涛强调道。 “所以你与秋涟有何区别?为何要如此贬低她?”孟小梳问道。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她不对,不该将秋涟与殷仁青扯到一起。这样一来,李无涛觉得不妥,自然就会反驳。而反驳来反驳去,她并没受什么损失,被中伤的,是一直没有做声的秋涟。 不为秋涟争一口气,她还真是过意不去。 李无涛无法回应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觉得孟小梳说的有几分道理,脸上却还是写满愠怒,仿佛这样才能捡回少许尊严。 孟小梳握紧了秋涟的手,认真说道:“秋涟,不要认为你的身份卑微,若这人以后再敢欺负你,你一定要记得反驳他,不可任由他欺负。” 秋涟抬起头,说话声极小:“我只求做牛做马服侍九皇子,别的什么都不敢想……” “你当然要敢想,别忘了,有我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觉得害怕,遵从自己的内心便是了。”孟小梳皱眉说。 秋涟叹了口气:“姑娘,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不一样的。” (本章完) 第169章 所谓的命运 第169章 所谓的命运 孟小梳一阵无言,的确,人与人不一样,自己的观点,秋涟未必能够接受。 这世间,谨守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女子,也不是个个都一生不幸,若是遇上一心一意的好夫君,还是能够过得舒心的。只不过,这样的人未免太少,至少孟小梳穿越之后这一年来,只见到过张大姐和黄叔这一对。 “希望你的坚持是对的。”她叹道。 秋涟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恐怕一生一世,都不能变得像你一样,这都是命……” “秋涟,你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孟小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想让场面变得太尴尬,“你要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了,应该高兴才是,我才是要留在京城,同殷亦禅斗智斗勇的人。” “姑娘,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这么说……我……我都不好意思走了……”秋涟一阵哽咽,声音忽然变了调,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你平日里比我还大大咧咧,这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如何是好?若是之前,至少还有……还有我在你身边,怎么说……怎么说,都比一个人要好得多。” “放心,我还有这空间。”孟小梳安慰她道。 “说是这么说,但空间又不是人,哪里晓得你的喜怒哀乐,哪里懂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姑娘,你得听我一句劝,千万不要以为有这东西的帮助,就对那些不该惹的人掉以轻心,最后吃亏的怕会是你自己。我……我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真心话,希望你别怪我……”秋涟抹着眼泪说。 “我怎么会怪你,放心和殷仁青他们去吧,我有空会去看你们的。”孟小梳松开她的手,强迫自己忍住鼻尖的那丝酸涩。 秋涟是她在宫中结实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唯一一个朋友。当然,水老人他们不算,他们毕竟只是天地之灵,而不是人。 转过身背对他们三人之后,她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眨眼间,眼前的青山绿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皑皑白雪。 外头仍是冬季,玲珑空间的气候却能任由她掌控。 乍一出空间,殷仁青、李无涛和秋涟,都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殷仁青转头一看,身旁哪里还有孟小梳的身影? 孟小梳不愿与他辞别,她最怕的,就是说着说着,情不自禁地变得泪眼婆娑,尤其是在面对殷仁青的时候…… 殷仁青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一张原本温润的脸,也是失了神。 孟小梳此刻已回到玲珑空间之中,透过水墙看着他熟悉的脸,这才想起他还未易容。 不过好在这里接近边疆,是没有殷亦禅的人的。 “土老?”她问。 土老人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丫头,你找我有何事?” “你若有空,就多帮我照看照看他们几个,别让他们遇到危险,尤其别让他们被殷亦禅抓去。”孟小梳说。 土老人点点头:“你大哥与你,排在第一,他们排在第二。” “这是何意?”孟小梳不解。 “你大哥与你的安危,是最为重要的,他们三个只能算作其次。”土老人说。 孟小梳心中涌起一丝暖流,感激一笑道:“土老,谢谢你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有什么好谢的?”土老人连连摆手。 “不管是不是因为职责,你与水老人、木老人,至少都是关心我的,这世间,真正关心我的人并不多。”孟小梳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谁说关心你的人不多,那殷仁青不就……”土老人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及时打住了,没继续往下说。 “你们不必如此避讳,即便不提,我心中也是有数的。”孟小梳说。 土老人的面色变得有些尴尬:“其实……” “其实我知道,我与他之间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孟小梳神色淡淡,心中却做不到波澜不惊,“他是个好人,我知道自己这一生或许将面临许多困境,原本不想将他牵扯到这些困境,尤其是这些恩怨中来,不想却是做不到……谁晓得他的真实身份,是皇子?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 土老人没有说话,苍老的眼皮下是一双年长之人特有的眼眸,那眸光不似孩童那般澄澈,也不似年轻人那般闪烁,如同即将西沉的夕阳,给人一种深沉悠远之感。 此时此刻,他眼里写满了忧虑,他忧虑的,自然是孟小梳。 恍然间,孟小梳觉得眼前的土老人,与寻常老人并无太大差别,甚至有这样一种想法——他就好似自己的爷爷。 虽然她上一世从未有过爷爷,不知有爷爷是何种感受,这一世又早早家破人亡,仿佛做了一场黄粱美梦。但土老人让她模模糊糊地联想起了这个词,让她忍不住幻想着,若自己还是孟家大小姐,有爹疼,有娘爱,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宠,那会是怎样一种生活…… “丫头,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正因为把你当成自己人,所以才不想让你受委屈。这天地之间,真有‘命数’二字存在,我们自开天辟地就已存在,在玲珑坠中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换过了许多任主人,他们之中,有的也如你一样,想要抗拒命运,但没有一个是抗争得了的,最后都是落得了惨败的下场。与其去走一条明知没有尽头的小路,还不如转变方向,走摆在脚下的这条大路,不要到了撞南墙的时候,才后悔啊……” 孟小梳看着水老人忧心忡忡的神色,一阵无言,半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对你这样的倔丫头,多说也是无益。”土老人叹了口气。他能感知到孟小梳的内心,自然晓得孟小梳没有真的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你好自为之吧,不管走到哪一步,我们三个老头,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帮着你。” 孟小梳明白土老人的良苦用心,但实在不愿就这样接受所谓的“命运”。 (本章完) 第170章 迷路 第170章 迷路 “若世间真有主宰,若命运如此不可逆转,为何上天要创造出我孟小梳这样一个人,来反抗他?”孟小梳认真地问。 土老人的眉间,隐隐出现一道竖纹,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有你自己的命数,老夫我再怎么干预,也是做无用功。哎,任由你去吧,若有什么事要我们几个帮忙,说出来便是,无须拘谨。” “我何时拘谨过?”孟小梳感激一笑,“倒是你们三位,常常避讳这避讳那的,今后有关殷仁青的事,在我面前大大方方说便是了,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与他在一起,既然如此,是时候看淡些,学着接受这一事实了。” 土老人张了张嘴,欲言又预知,最后,满腔言语全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快到黄昏了,我去睡了,明日还要对付殷亦禅。”孟小梳告别了他,往丛林深处走去。 她记得,不远处有个山洞,十分宽敞,而且干燥,适合居住。 很快就到了山洞前,这里气候温和,草地上甚至还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红的紫的很是可人,清风拂过,柔柔摇摆,宛若轻浪,散发出阵阵扑鼻的芳香。 走进山洞,她和衣而睡,静静看着洞顶。 洞顶在她的视线中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黑黝黝的一片,好似还有星光在一闪一闪。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一个声音:“太阳都晒皮肤了怎么还在睡?快起来,水姨都要发脾气了!” “嗯?”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转目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是一间贴着米白墙纸的房间,而身下的也不是地面,而是一张柔软的大床…… 床边,是一张熟悉的脸。这女孩大约十七八岁,是她的师妹,唤作柳如伶。 柳如伶名字秀气,人也秀气,白白的皮肤,圆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只有孟小梳和水姨知道,她杀过的人用两只手都数不清。 她不似孟小梳,水姨无论发布什么任务给孟小梳,孟小梳都要先仔细衡量片刻,再决定接不接手。而柳如伶则全不衡量,几乎是来什么接什么,无论难度如何,道德与否。 水姨自然是喜欢她的,这就好比养了两个女儿,一个吃饭时挑三拣四,另一个则丝毫不挑食,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后者当然更得宠爱。 孟小梳心中晓得,只需再过三五年,自己只怕会被她取而代之。 到那时,水姨会采取何种手段,将自己从这世间除去? 在水姨眼中,只有自己人和外人,而自己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还有利用价值的,另一种是失去利用价值的,后者无论当了多久“自己人”,做出过多大的贡献,都会被剔除出去,扔到“外人”那一类中。 而外人,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不相干的,一种是有威胁的,还有一种是肯出钱的买家。 对水姨来说,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人,便是有威胁的外人,这种人,最后往往会不明不白惨死,好比在她之前,有个名叫杨俊盈的女子,就是从二十楼上坠楼身亡的,最后认定为自杀,说是因为为情所伤,但孟小梳知道,事情的真相恰恰相反。 杨俊盈几日前刚悄悄告诉过孟小梳,她爱上了一个年长自己九岁的男人,那男人是个画家,四海为家,她决定等孟小梳,能够完全接手自己手中的活儿之后,就立刻水姨,与那男人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这样一个女人,怎会为情所伤? 况且那男人,孟小梳是见过的,他在水姨别墅的对面,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水彩画,画的是夕阳,那布满画布的红色太过浓烈,路过的人瞧见了,常感叹其绚烂,甚至有的在观摩时忍不住屏住呼吸,那画也曾让孟小梳失神良久,因此她印象极为深刻。 孟小梳的窗,恰好是对着那画家作画之处的,所以她知道,每每杨俊盈路过那里,画家握着画笔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 哪怕是杨俊盈过世之后,那画家早已将夕阳画完画腻,却还是每日都来,久久站在原地,不肯轻易离开,好似在等着什么…… “怎么了,你看着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古怪?”柳如伶抬手在孟小梳眼前晃着。 孟小梳这才回过神,淡淡笑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罢了。” 柳如伶也笑了:“你还会做梦?你不是机器人吗?” 她常常善意嘲讽做任务时面无表情的孟小梳,是机器人。与孟小梳不同,无论是杀人还是偷窃,柳如伶都是笑眯眯的,用水姨的话说,就是“从来没个正经”。 “这个梦真是很怪,来,你掐掐我,看看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孟小梳朝她伸出手来。 “那我可就掐了哦……”柳如伶一脸坏笑地在孟小梳手臂上重重捏了一把。 一阵清晰的疼痛传来,柳如伶的脸却如雾气般消散,出现在孟小梳眼前的,是一个瘦瘦的小女童,正死命晃动着自己的手臂,边晃边急急地说:“姐姐,你怎么了?” 孟小梳隐约记得,这女童名叫欣荣。 “是你?”她陡然坐起,举目四顾,竟发现自己仍在山洞之中。原来方才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孟姐姐,你可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欣荣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你呢,为何会在这里?”孟小梳知道她没说完的这一句,应该是“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欣荣的头发依旧有些枯黄,像一把玉米须,脸却是比之前饱满了不少,但仍是有些瘦,看起来怪可怜的。 若孟小梳没记错,她应该是那些孤儿们中年龄最大的。 “我来山里头采药,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去,哪晓得走到这山洞前,瞅见了你!孟姐姐,你能带我回去吗?”欣荣很是高兴,偏着头问,声音宛若银铃。 孟小梳知道,这里离弟弟孟文卿他们的暂住之处,只怕还是近了些,不然这欣荣也不会走到自己睡觉的山洞里来。 “我这就带你回去。”她站起身说。 “孟姐姐,你为何要睡在山洞里呢?”欣荣好奇地问。 孟小梳微微笑着,说:“因为老天知道你迷了路,特地叫我在这里等你。” “姐姐,老天真好!”欣荣脸上露出两个浅浅梨涡,从背后拿出一个布袋来,袋中鼓鼓囊囊的不知装了些什么。她从袋中掏出一个圆圆的苹果,递给孟小梳:“姐姐,这是我采的果子,可甜了,你尝尝!” 孟小梳摆手:“不用了,我还不饿,先送你回去吧,否则黄叔、张大姐他们该急了。” “尝尝嘛,一边走一边吃又不碍事。”欣荣甜甜地说。 孟小梳只得接过,咬了一口,发出“嘎嘣”一声,心想这果子果然很脆。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时间过得飞快,不久就看到了停在丛林深处的几辆马车。 那是孟文卿他们的马车。 “欣荣!”张大姐率先发现了女孩和孟小梳,激动地颠着小脚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欣荣的手,“你到哪里去了?我和你黄叔叔都要急死了!” 说着,又抬起头看向孟小梳:“小梳姑娘,你是怎么和这孩子走到一起来的?” “是孟姐姐救了我。”欣荣仰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在孩童眼中,世界总是充满神奇的,迷路也可以想象成一场历险。 “她迷了路,恰好看见了我,然后我就将她带回来了。”孟小梳纠正道。 张大姐一听欣荣说的,还以为二人遇上了什么威胁,胆子被就小,此刻更是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再一听孟小梳这么说,一口气才舒了出来:“原来什么迷路……欣荣,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走远了,只能在这林子边上采采野果吗?” “我不是故意的……”欣荣小嘴一瘪,像是要哭。 孟小梳忽然有些头大,张大姐、黄叔他们,平日里一定是十分宠这些孩子的,否则也不会让这欣荣变得如此娇气。只不过孩子嘛,还是娇气些好,只要不过分就行,这样才说明有人疼爱。 “她走到哪里去了?我记得这前头有个悬崖,还准备她再不回来,就让你黄叔去悬崖边看一看……”张大姐惊魂未定地说, “前面没有悬崖。”欣荣稚声反驳道。 孟小梳心叫不好,离这里稍远一点,就是正儿八经的玲珑空间的景色了,就连这场大雪,都只在以马车为中心的方圆七八里内才有,出了这范围,气候是较为温和的。 孟小梳摸了摸欣荣的头,说:“你一边走一边与我聊天,哪里注意到了这些?” “可我分明记得是没有的……”欣荣委屈地说。 “好吧,或许没有,是我记错了,行了吧?”孟小梳蹲下身看着她,转移话题道,“想不想吃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下次姐姐带给你吃,怎么样?只不过你不能再走远了,万一下一次迷了路没有遇到我,遇到了豺狼野兽,该如何是好?” (本章完) 第171章 扮虎 第171章 扮虎 “就是,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张大姐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欣荣挠挠头,心想,难道真是自己记错了? “对了,”孟小梳一拍脑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正午了,怎么了?”张大姐问道。 “正午?”孟小梳皱了皱眉,“我还有事先走了,张大姐,你们多保重,我以后会常来看你们的。” 梳说着,大步朝林中走去。 “这孩子,怎么刚来就要走?”王老太方才在河边洗菜,听说孟小梳来了,立刻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赶,哪晓得只瞧见了孟小梳隐入丛林的背影。 “娘,小梳说她有事,所以才走得这么匆忙。”张大姐说。 “这孩子,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那么多事?”王老太忍不住埋怨了一句,手中还提着一只不停滴着水的菜篮。 张大姐接过那篮刚洗好的野菜,笑道:“欣荣迷了路,幸好遇上了小梳,是小梳将她送回来的呢。” “欣荣迷路了?”王老太面露担忧,“她人呢?” “奶奶,我在这儿呢。”欣荣脆生生地说。 王老太赶忙将她拢到自己身边,粗糙的大手在她枯黄的头发上一阵抚摸,皱眉责问道:“不是说要你别走太远?你究竟走到哪里去了?” 她早已将这些孤儿们当成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哪里会不担心? “走到一座山下去了,在山洞里瞧见了孟姐姐。孟姐姐在睡觉,睡得可沉了,我叫了好久才将她叫醒呢。”欣荣仰着头对王老太说。 “这附近有山洞?大不大?远不远?我们住在马车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要不去那洞中住一住?”张大姐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王老太颔首。 “有点远,但又不是太远,嗯……那山洞大倒是不大,而且暖和得很,不像这里这样冷。”欣荣说。 “傻孩子,现在可是冬天呢,哪里会不冷?”张大姐笑了。 “真的不冷……”欣荣见她不信,不由得撅起了嘴唇。 “好了好了,你还记得路吗?带我们去就是了。”张大姐摸了摸她的头。 “我去的时候不记得路,孟姐姐送我回来的时候,我特地记了一下,免得以后迷路,应该不会领错地儿……”欣荣挠着头,不确定地说。 “那我们先去看看,娘,您腿脚不方便,就先别去了。”张大姐说。 “好。”王老太点了点头,提着菜篮站在原地,目送张大姐和欣荣远去。 孟小梳没有急着出玲珑空间,而是找到了水老人。 一见面,水老人就一脸后怕:“是老头我倏忽了,万一被那名叫欣荣的小丫头,发现了玲珑空间的秘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劳烦您好好瞧着他们,务必让他们不要发觉。”孟小梳正色道。 “这是当然,我这就仔细瞧瞧。”水老人说着,将那水墙幻化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水墙上,恰好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是张大姐和欣荣。 “她们朝林子里走做什么?”孟小梳忍不住皱了皱眉。 “应该是去采野果吧……”水老人猜测道。 孟小梳摇头:“不是,采野果应该会四处观望,再说了,现在是冬日,哪里来的野果?只有离她们居住之处较远的地方,才有果子……对了,欣荣之前给我吃过一个苹果,难道张大姐听她说这附近有果子摘,所以特地跑去找?” “这可如何是好……”水老人白眉紧蹙。 “不一定是这样,说不定她们只是出来走一走。”孟小梳紧紧盯着水墙中的两个人,“只不过她们再走个六七里路,这秘密就要穿帮了……” “放心,我会叫其他两个老不死的,将这里变成冬季,这样一来不就不会穿帮了?”水老人说。 “若实在不行,那就这样吧……”孟小梳说是这样说,但仍是有些担心,“不如,你闹出点什么动静,让她们以为山林里有猛兽,不敢再往前走?” 她并不想向张大姐他们撒谎,但这种事情,还是瞒着的好,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用。 “你怎么知道老头我可以变成猛兽?”水老人看了孟小梳一眼,有些不情不愿。 孟小梳灵机一动,问道:“你还能变成什么?” “什么都能变!”水老人自豪地拍了拍胸膛。 “那你能否变成炸弹,自动投放到皇宫,将那殷亦禅炸死,把那玲珑坠炸飞?”孟小梳挑眉问。 “这……”水老人悄悄读过她的记忆,知道炸弹是何物,不由得有些犯难,“我只能变成这世间有的东西,至于这世间没有的……” “快变,不然他们可要走到冬日的边界了!”孟小梳打断他的话,催促道。 水老人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为何总被这小丫头片子欺压,身形一动,就消失在了孟小梳面前。 那水墙却未消失,墙中出现了一只体型庞大的老虎,踩得林中白雪嘎吱嘎吱响。 “啊!” 张大姐和欣荣,一见那老虎,就被吓得魂都快飞了,转过身不要命地往回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 看着这一切的孟小梳,不禁有点过意不去,她的本意只是想让张大姐她们呆在住处,不要四处走动,这样做却是有些太过了…… “只怕那女子和那小丫头,今夜是睡不着觉了。”水老人眨眼就出现在了孟小梳身旁,笑得十分狡黠。 “谁让你变成老虎的?”孟小梳嗔怪道。 “这不是奏效了吗?”水老人似乎不解她为何埋怨自己,或许他分明是明白的,只不过就是不想说穿,谁叫他是个老顽童呢? “若是有人变成老虎吓唬我,我就将他的皮拔下来,做成衣服穿。”孟小梳说。 水老人嘿嘿笑了一声:“虎皮虽然值钱,但穿在身上未免太不好看。” “行了,我还有事,水老,这里就拜托你了。”孟小梳说着,借助面前的水墙,出了这玲珑空间,来到皇宫之中。 殷亦禅已经穿上了龙袍,正朝干宁宫走去,面色冷漠,不怒自威。 孟小梳挑了挑眉,出现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来了?”对孟小梳的突然出现,殷亦禅并不感到奇怪。 “你找到了弟弟了吗?”孟小梳开口就问。 殷亦禅摇了摇头:“探子一直没有探得他们的消息。” 孟小梳见他眉宇间似乎残留着怒色,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与那群大臣争执了一番。”殷亦禅轻描淡写地说。 “就这么简单?他们是不是话里话外地要挟你了?”孟小梳故意问。 “他们倒是敢。”殷亦禅冷冷地说。 “不敢?那事情只怕就麻烦了……你想,若是他们抓了我的弟弟和孤儿们,怎么可能不气焰嚣张?难道我弟弟他们,并不是被朝中大臣所抓?”孟小梳将事情说得复杂。 “你说的不无道理……”殷亦禅思忖片刻,说道,“那会是何人所为?” 这样一件小事,却始终调查不出,而且还花费了他这么多心思,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气恼。不仅因为劳神费力,还因为发现了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有能力。 “只怕……他们已经死了……”孟小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殷亦禅立刻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你是说,掳走你弟弟和孤儿们的人,并不是想要用他们要挟我,而是想将他们杀了,给我一个下马威?” “极有可能。”孟小梳点了点头,心想,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随随便便忽悠一句,就能让他想出种种可能来。 “若真是如此,他们的尸体,不久就该出现了……”殷亦禅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小梳并未在他眼中,发现丁点担忧之色,冷笑道:“对你来说,即便他们变成尸体,也是没什么的。” 殷亦禅认真看着她,似乎有些恼火:“你为何要这么说?”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这个心硬如石的混帐!”孟小梳声音陡然一狠,活脱脱一副想要为弟弟报仇的模样。 “我并不想让他们死。”殷亦禅说。 孟小梳见他不像是在说假话,神色不知不觉缓和了几分:“这话怎么说?” 殷亦禅却没回答她,转移话题道:“没见到他们的尸体之前,我不会我的人停止调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你的人?你能有什么人?”孟小梳嗤之以鼻,“只怕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进展,就是因为你太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那些人十有八九,是你那母妃安插在你身边的,靠着他们,一辈子都别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他们并不是我母妃的人。”殷亦禅反驳道。 “你怎知道?”孟小梳问。 “他们是你大哥的人。”殷亦禅说。 闻言,孟小梳怔住了,几乎忘了合拢,微微张开的嘴唇——他们是大哥的人? 殷亦禅的手下,是自己的大哥,孟文庆的人? 这……怎么可能? (本章完) 第172章 登基 第172章 登基 “若不是因为有你大哥倾力相助,我恐怕登不上这皇位。”殷亦禅面色淡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相比之下,孟小梳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为何从未跟我提过?” “或许他觉得,这种事不必让你知道。”殷亦禅说。 凭着孟小梳以往的性子,或许不会大动肝火,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被人戏耍的猴,这滋味好生难受。 好在她及时控制了怒火,没有说出什么蠢话来。 只不过她身为孟家人,居然不比殷亦禅一个外人知道得多,这实在是让她无法接受。 说不定,大哥认为自己是女子,不宜接触这些权势之争;又或者,大哥认为自己知道后,定会反对,所以才不与自己商量…… 她这样想着,才逐渐平静下来,问殷亦禅道:“所以,如今京城中,还是有孟家军的?” “没错。”殷亦禅点了点头,“只要收回外亲手中的兵权,我能保你大哥,此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他助你登上皇位,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真是慷慨大方。”孟小梳冷声嘲讽,“命向来都是自己的,不是他人施舍的。” “‘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自古功臣没几个逃得过这一宿命,我若不承诺,你或许该怀疑我会在那之后立刻杀了你大哥了。”殷亦禅说。 “我还真是怀疑,就算你承诺了又如何?人言向来轻如纸,说撕就能撕,我才不信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说法。”孟小梳撇嘴道,“你若真有诚意,将兵权都交给我大哥便是。” 殷亦禅笑了笑:“你可真是将我当成傻子。” “我只是说说罢了,没有指望你真会这么做。”孟小梳哼了一声,“若我没有记错,五日之期似乎已经到了,我弟弟还是没有踪影,是时候了结你的性命了!” 殷亦禅并不慌张,反而笑意更浓:“你若真下得了手,动手便是。” 孟小梳捏紧了袖中的银针,这银针是她利用玲珑空间出宫之后,在外头买来的,比之前那些结实不少,若用尽全力,应该能前胸进,后背出。 看着殷亦禅的脸,她捏针的手忽然不听使唤地抖了抖。 咬咬牙,她强迫自己转动手腕,射出银针,奈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死命掐了自己一把,右手竟是没有半点知觉! “你是杀不了我的。”殷亦禅满意地看着她惊诧的表情,缓缓说道,“两颗玲珑坠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虽然都想让对方处于劣势,自己处于优势,但却不会想让对方灭亡,因为一旦一方灭亡,另一方也存在不了多久。” “那我之前朝你身上射的银针怎么说?”孟小梳冷声问。 “你只不过是动了手,可并未取我性命。至于今日你为何动不了手,是因为你真正起了杀心,而那日,最多是对我不满,想要教训教训我罢了。”殷亦禅说。 孟小梳恨不得将玲珑坠取下来扔掉,但玲珑空间中,还有自己的亲弟弟,和张大姐他们,因此是不能扔掉的。 “算你走远,总有一日,我要亲手取你性命。”她狠声说着,捏了捏玲珑坠,消失在了殷亦禅眼前。 殷亦禅目光中闪现一丝玩味,余光一瞟,瞧见了不远处一道瑟瑟发抖的身影。 “何人?”他厉声问。 那人从柱子后走了出来,两股战战,几欲跌倒:“皇……皇上,是奴才……” 这个太监,殷亦禅是认得的,那日阻拦他去见碧霄的,就是这人。 “说说看,你方才看见什么了?”他问。 “奴才……奴才什么也没看见……”太监跪倒在地,只差没给他磕头,“皇……皇上……若是没什么吩咐,奴才……奴才就先退下了……” “朕没叫你离开,你大可试一试,擅自离去是什么后果。”殷亦禅的语气淡淡。 那太监吞了一口唾沫,喉咙有些发苦:“皇……皇上饶命……奴才知错了……” 一人见这边情况有些古怪,便快步走了过来。 那人是殷亦禅的侍卫,如今成了御前侍卫的头领。 “将这奴才拖下去,乱棍打死。”殷亦禅指了指那太监。 “饶命啊……饶命啊……”太监尖声惨叫,很快就被侍卫捏住了喉咙,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玲珑空间中,孟小梳静静看着这一切,脸上写满嘲讽。 “这人难道还有得救?”她撇嘴道。 “你若此时出去,替他说说情,或许还有得救。”水老人说。 “水老头,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小梳女娃子说的分明是那殷亦禅。”木老人纠正道。 孟小梳瞧着那被侍卫拖下去,即将被乱棍打死的太监,心中竟然丝毫没有怜悯。若她是殷亦禅,或许也不会让这侍卫活,毕竟留他一条命,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只是不晓得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水老人他们,会不会出言反对,左右自己的内心。 这些不确定的事,只有真真正正发生了,才能知道究竟会演变成何种模样。 而她此刻想的,是殷亦禅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怎会变得如此狡诈恶毒,难道全是那玲珑坠的错吗? 自己为何没有变得心善,是不是只有足够心善,才能与他匹敌? 一想起殷亦禅之前那句“你是杀不了我的”,她心中就一阵愤恨。 殷亦禅曾经要孟小梳承诺,若他受玲珑坠的影响,变成了歹人,她定要立刻将他杀了,不让他危害人间。 现在,却讲出两颗玲珑坠相生相克,不会让彼此从这世间消失,所以孟小梳,是下不了手的这种说法。 孟小梳恨自己太过轻信,居然相信了他。 也不知大哥帮助他登基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恐怕要找大哥好好谈谈了。她想, “土老,我大哥在哪儿?”她问。 土老人有些犯难:“他……” “你若不肯说,我让水老人用水墙找他便是。”孟小梳定定看着土老,大哥孟文庆,是土老人的半个主子,她可不想自己变成大哥手中的棋子,因此对土老人还是有些提防的。 (本章完) 第173章 没得选择 第173章 没得选择 土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老夫带你去。” 说着,拉起孟小梳的手。 孟小梳只觉眼前黑了一下,似有一股疾风迎面而来,待回过神来,已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在这里?”环顾四周的飞檐寰宇,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是皇宫,大哥怎会在宫中? 然而耳边久久没有传来土老人的回应,她转头一看,这里哪里还有土老人的身影? “这些万物之灵,都是不愿搀和难缠事的主儿。”她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小梳?”不远处响起孟文庆声音,语气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喜悦,“小梳,你是何时来的?” “刚刚才到。”孟小梳说。 “吃过饭了吗,这里是饭食味道很不错。我记得你最爱吃糕点,我房中还有些地瓜饼,要不要尝一口?”孟文庆问。 孟小梳似乎听到了水老人咽口水的声音,但她摇摇头,拒绝了大哥的好意:“我来,是有正事找你。” 孟文庆神色僵了僵,转瞬就恢复了常态,笑着说:“什么事,为何这般严肃?” “殷亦禅登基之事,有你的份?”孟小梳问。 “没错,”孟文庆并不否认,“我的兵力集中在边境,想要夺得皇位,需要损兵折将,花费不少心血,而且十有八九不会成功。殷亦禅是个信得过的人,我扶持他,帮助他对抗他那些外亲,还是做得到的。这是一笔较为合算的买卖。” 果然如此! 孟小梳冷冷一笑,问道:“万一他没能争过他那些外亲呢?” “他不可能争不过。”孟文庆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小梳一眼。 孟小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自己的玲珑坠,曾被殷亦禅交给他过,他唤醒了土老人,知道了玲珑空间的秘密,极有可能也知道殷亦禅有玲珑坠。 拥有这等宝物的人,胜算太大,按理说,在权势之争中根本不会输。 “你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孟小梳直接问。 殷亦禅拉拢了孟文庆,定是没少给孟文庆好处,比如承诺帮他出去外亲之后,将孟文庆调回京城,加官进爵,或者将大半兵权交给孟文庆…… “他会恢复我孟家的声誉,告诉所有黎民百姓,我们的爹娘,是含冤而死的。”孟文庆说。 孟小梳没有想到,会是这样,顿时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感到愧疚——原来大哥只是为了替父母恢复名誉,洗尽冤屈……自己却以为他是为了身居高位,得到兵权…… 但孟文庆的下一句,却令她变了脸色。 “他的要求,有两个,一是帮他铲除所有野心勃勃的人,二是将你嫁给他。” “你说什么……”孟小梳的声音有些发颤,死死盯着孟文庆的眼睛,“你答应他了?” 孟文庆很不习惯与她这般对视,挪开目光,说道:“他会封你为贵妃,或者皇贵妃,甚至皇后。” “所以,你答应他了?”孟小梳狠声问。 虽然已经大致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但她还是想让孟文庆这个大哥,亲口说出来。 未经过她的允许,就将她嫁给了殷亦禅?这就是自己的大哥?自己的骨肉至亲? 孟文庆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没错,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早已过世,长兄如父,兄嫂如母,你的婚事,我和你大嫂,已经定下了。毕竟你是成过一次亲的人,能让殷亦禅这个皇帝对你垂青,已是十分不易……” “你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不来问你,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孟小梳冷冷打断他的话。 “这桩婚事,定在七日之后,殷亦禅与我商量着,等再过几日再告诉你。”孟文庆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让我告诉你吧,你之所以不早告诉我,是因为你知道我会像现在这样暴跳如雷。而我暴跳如雷的原因,你不是不晓得!”她捏紧了拳头,几乎恨得咬牙切齿,“这原因,就是我根本不愿嫁给殷亦禅!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就像那已经死了的殷帝,将我当做了一颗棋子,先是许配给殷亦禅,然后又许配了殷天启……只要有利可图,只要恰到好处,他什么都做得出!” 孟文庆张了张嘴,似要反驳,但孟小梳吗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冷笑道:“可你呢?你是我的大哥!难道也要将我当成一颗棋子?” “我不是殷帝,不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孟文庆皱眉道,“你已嫁了一次,你的夫婿已经死了,现在,你是个寡妇,殷亦禅肯让你当他的妃子,已经是极为仁慈了。再者说,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长辈做主,难道你想违背常理,自己挑夫君不成?你嫁给殷亦禅,我再帮他扫除有异心者,父母就能沉冤得雪,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你以为我想让理应上阵杀敌孟家军,参与这种勾心斗角之事?有些事情,是没得选择的!” 殷天启已经死了? 当然,他是废太子,殷亦禅登上皇位之后,怎会容他存活? 听到这个消息,孟小梳本该高兴才是,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让殷帝和殷天启,还有殷天启那蛇血心肠的母妃,也就是曾经的皇后,都去见阎王,为父母报仇雪恨。 可她此时此刻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她当然高兴不起来。 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或许是因为,在复仇之路上,已经出现太多偏差,结果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仇报了,自己却不能全身而退,而是被搅入了更大的陷阱之中。 “牺牲我,将我嫁给殷亦禅,这就是你的选择。”孟小梳看着孟文庆,目光陌生而冰冷,好似从未看清过他,“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有孝心、懂道理,可你错了,我不是你。我同样想为父母报仇,因此才会冒险对殷帝下手,才会陷害殷帝的皇后,陷害七皇子殷天启……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因为他们都该死!但你应该觉得愧疚,因为我不该接受这种不公平的安排,可我没得选择。听清楚,我才是没得选择的那一个!” “难道你不想为爹娘洗尽冤屈?”孟文庆问。 他心底隐隐知道,孟小梳不会同意他的做法,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是个善解人意,顺服温婉的女子,可以体谅自己,可以顾全大局。 可孟小梳哪里是顺服温婉的女子?在她看来,这种牺牲自己一生幸福,换取不一定能够维持长久的“大局”的做法,实在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可这些和你说的有什么关系?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为爹娘洗冤?”她实在是不想同孟文庆多言,可他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大哥,“你有兵力,我有玲珑坠,即便不依靠殷亦禅,我们也可以为父亲母亲报仇雪恨,你为何非要投靠他?”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孟文庆依旧不愿改变主意。 “好,很好,真真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孟小梳冷笑地看着他,“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大哥,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大哥。” “你!”孟文庆气结,脖子上陡然暴出几根青筋,“你可知道,若爹还在世,遇到这种局面,做法会和我一样。” “可惜爹不再世了,我无从晓得你说的是真是假,况且就算是爹,也不能左右我。若有这样的爹,宁愿牺牲我的幸福,换取名誉和权势,我会与整个孟家断绝关系。”孟小梳冷冷地说。 孟文庆说是说为了替爹娘报仇,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难道一点都不为了兵权,不为了官位?谁会相信? 至少孟小梳是不信的,一开始,她宁愿相信这个大哥是心善的,现在却只愿将他往最坏处想。 捏了捏玲珑坠,她回到了空间之中,撇在孟文庆一人单独站在皑皑白雪之中。 “丫头,你不愿意?”土老人走了过来。 “你是他的人,跟他走吧。”孟小梳朝他挥了挥手。 “这……我毕竟是玲珑空间里的,不能一直在外头不回来。”土老人说。 孟小梳既好气又好笑,土老人这么说,摆明了是认孟文庆那个主人,而回到玲珑空间,只是因为不得不回来。也就是说,事实上,他是没将孟小梳摆在重要位置上的。 不过孟小梳倒是不生气,毕竟土老人较为直白地说了出来,没有拐弯抹角,表里不一。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你离开,不用再回来?”她问。 “这个……似乎没有办法。”土老人挠了挠头道。 “你可否不再感知我的心思意念?”孟小梳又问。 她可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的任何念头,都别土老人晓得,都被孟文庆晓得。 “这个……似乎也没有办法。”土老人说。 “那我能否让你消失?”孟小梳抬头看着他,眼神甚是锐利。 土老人一惊:“消失?” 水老人和木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水老对孟小梳说:“当然是有办法的。” “你们两个老不死,都是在我前头觉醒的,法力根本不如我。”土老人退后了几步,与两人拉开距离。 “自古以来,这空间之中,还未出现过争斗。”木老人笑了笑,一脸的皱纹,“土老头,说说看,你是自己沉睡,还是我们动手让你消失?” 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原来是有水墙围住了这里。这墙恰好将孟小梳隔在了外头,水老人显然是不想让她在这次打斗中受伤。 与此同时,地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万千碧草不停欺负,仿佛有无数长蛇在草丛中前行,孟小梳仔细一瞧,只见成百上千的绿色藤蔓,正朝水墙之中涌去。 土老人的目光,在水老人和木老人身上扫了扫,紧握的双拳猛地松开,咬牙说道:“老夫自己沉睡!” 他虽然是后觉醒的,但单枪匹马敌毕竟不过水老人和木老人的四条腿、两双手。 “那你就睡吧。”木老人说。 土老人似乎还不甘心,眼神很是愤恨,但只犹豫了片刻,就举拳重重打向了自己的胸膛。 无数褐色光芒,出现在半空之中,宛若数不清的鸟雀,朝大地直冲而去。 转瞬之间,水墙的包围中,就只剩下了水老人和木老人。 “小梳女娃,不用担心,那老不死已经陷入沉睡了。”木老人走出水墙,笑眯眯地说。 孟小梳鼻尖酸了酸,强忍着没有流出泪来。 极少有人会这样帮她,这两位老人,待她如此之好,而孟文庆这个亲生大哥,却是想要将她利用。 “孟丫头,没事了。”水老人拍了拍她的肩,“只不过……有件事情,你应该要知道。” “是什么?”孟小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想让他们瞧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不对,不是一件事,而是两件事。第一件,刚才那异象,你的弟弟他们,恐怕已经看见了。第二,土老头一沉睡,这空间的功德就大大降低,你治好瘟疫,和控制旱情的功德,都随他一起消失不见了。也就是说,如今殷亦禅的玲珑坠,强过你太多,他已经能察觉你的言行举止,感知你的心思意念,你弟弟在空间中的事,也很快会被他发现。只不过,他无法来这玲珑空间罢了。”水老人说。 “你若想一直住在这里,躲着殷亦禅,也是可以的,只不过玲珑空间每隔半个月就要吸收一次功德,否则会逐渐消亡,空间慢慢缩小,树木成片枯死,水流缓缓干涸,水里的游鱼、空中的飞鸟,以及林间的野兽,也会消失无踪……到那时,你即便是呆在这里,也没有东西可吃。”木老人补充道。 “也就是说,我既不能躲在这里,又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会被他发觉?”孟小梳问。 她记得,据殷亦禅说,他用玲珑空间,探查不到她的行踪。 只不过这一说法不知是真还是假,再者说,即便殷亦禅不能探查到她的行踪,也能用意念感知到她的想法,从而晓得她会去哪儿。 (本章完) 第174章 半月一善 第174章 半月一善 “差不多是这样。”木老人点了点头。 孟小梳自嘲地笑了笑:“那我还是出去吧,躲躲藏藏,也不是我的习惯。” “孟丫头……”水老人似乎想要阻止。 “反正迟早是要出去的,是早还是晚,没有太大区别。”孟小梳说。 “那好吧……”水老人叹了口气,这一瞬似乎苍老了不少。 “不就是当皇妃?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孟小梳安慰着他俩,尽管这样的安慰实在是苍白无力,“他不会对我怎样,他倒是敢!” 水老人和木老人,都没有说话。 殷亦禅怎么不会对她怎样?只怕她一出现,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的玲珑坠除去。 到那时,这世间就没人能够制约他了。 “你们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去会会他。”孟小梳挤出一丝笑意,捏了捏玲珑坠。 她的动作实在太快,水老人和木老人都还沉浸在不忍之中,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不见,同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孟小梳一出现,自然就瞧见了殷亦禅。 他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原本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有丝浅浅的戏嚯:“你来了?” “我来了。”孟小梳挑了挑眉,“你可以告诉孟文庆,托我的福,他可以达成心愿,高枕无忧了。” “你还是这般牙尖嘴利。”殷亦禅走上前来,捏住她的下巴,手指多用了几分力气,将孟小梳捏得生疼,“你可知我为何要娶你?” 孟小梳扬起一掌,打向他的手,挣扎开来,恶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你有什么打算,我怎知道?” “我不会将玲珑坠从你身上夺去。”殷亦禅笑着说。 “想不到你如此好心,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孟小梳哼了一声。 殷亦禅没有理会她的嘲讽,淡淡说道:“同时,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累积功德。” “是吗?”孟小梳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起伏不定——不让自己有机会做善事?也就是说,他会将自己囚禁起来?不对,他应该知道,自己可以用水墙逃走…… 没等她多想,殷亦禅就已命人将她带了下去。当然,他自己一直走在孟小梳身旁,不知是不是因为如今他的能力,大大超过孟小梳,孟小梳暗暗捏了捏玲珑坠,竟发现自己无法再进入玲珑空间。 事实证明,她方才的猜测,是对的。 殷亦禅将她带到了坤宁宫,之前殷天启的母亲,那被废去的皇后,居住的地方。 “今后你就住在这里,只不过,你不是我的妃子,更不是我的皇后,而是我的贴身宫女,必须每时每刻呆在我身边。”殷亦禅说。 孟小梳没有说话,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最好不要有逃走的念头,我记得,你弟弟,还有那帮孤儿,都还在你的空间内,若我发善心,或许会允许你带些吃食给他们,或者让你每半月行一善,不让玲珑空间枯竭,不然他们只怕会要活活饿死在那里。”殷亦禅的语气很是淡漠。 “那可真要多谢你。”孟小梳笑得讽刺。 “皇上,太后娘娘求见。”一个太监从不远处走来。 “不见。”殷亦禅冷冷地说。 “为何不见?当然要见。”孟小梳走上前去,站在那太监面前。 太监垂下了头,不知该听谁的好:“那……那……” “那什么那?快将她叫来。”孟小梳说。 太监微微抬起头,飞快地瞟了殷亦禅一眼,见他没有阻拦,便应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如今的太后,自然就是之前的兰贵妃。 殷亦禅归为皇帝,她则名正言顺做了太后娘娘,一想到那欢颜的帐还没算清,孟小梳的嘴角就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冷笑。 她是答应过秋涟的,要替欢颜报仇。 碧霄已经疯了,这她是知道的,而罪魁祸首兰贵妃,却活得逍遥自在,而且身份较之前更加尊贵。 只不过,兰贵妃究竟是真过得自在,还是假过得自在,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自从碧霄之事发生后,她就隐约感觉到,儿子与自己之间,好似隔了一层什么。 碧霄只是个丫鬟,在她看来不足挂齿,正因如此,当碧霄疯时,她才没立刻将这事情告诉殷亦禅。 她没想到的是,在殷亦禅看来,这件事竟如此重要。 其实,殷亦禅并不觉得碧霄有多重要,若是他真将这女子放在心上了,根本不会时隔这么久才将她想起。 如果不是偶然想起,想要让她陪自己饮酒,即便碧霄被兰贵妃的人折磨死,殷亦禅听说了,虽然心中不悦,但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让兰贵妃将她厚葬。 但碧霄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扑到他怀中来的人,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实在是让殷亦禅放心不下。更何况,她毕竟是殷亦禅的青梅竹马,二人熟识多年,情分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的。 真正让殷亦禅心中恼火的,是兰贵妃的控制欲。 这个女人的心中,好似潜伏着一只猛虎,只想吞噬些什么。 甚至,连他成为天子,登上皇位之后,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也时刻存在。若不是登基之时,用他与孟文庆的结盟,往兰贵妃以及外亲脸上狠狠来了一拳,只怕直到如今,太监宫女们,无论大事小事,都会要过问兰贵妃,才会去办。 自从那天以后,他们的手脚就都利索了不少,殷亦禅吩咐下去的事,常常很快就办好了,不似之前一样拖拖拉拉。 这一点,殷亦禅很是满意。 但他不愿见兰贵妃这个如今的太后,是因为这个太后,会让他心生不悦。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母亲,是潜在的敌人,这种事情不管落在谁身上,都会有些不舒服。 太后很快就来了,眉宇间似乎比之前苍老了不少。 “母后。”殷亦禅淡淡唤了一声,没有向她行礼。 “禅儿,你瘦了。我听御膳房说,你这两日吃得很少,是不是他们做的不合胃口?”太后问。 孟小梳在一边冷冷地瞧着,太后确实是关心殷亦禅,不是在装模作样,这她看得出来。 只不过太后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可不仅仅是关心这么简单,还有埋怨,和不甘,甚至隐隐含着一丝锐利的光。 “我一向吃得不多。”殷亦禅说。 并不是这几日才胃口不好,而是向来就吃得不多,而太后娘娘,这几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饭量小,这可真是…… 太后很是无言,勉强笑了笑,转目看向孟小梳。 她一来,就看见了孟小梳,只不过一直没有正儿八经地注视她,好似她不存在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太后问。 “太后娘娘,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孟小梳反问。 太后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几分,好在人前人后常常装模作样,早已习惯了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藏在心底,不表露在脸上,因此才没有当众发怒,转而问殷亦禅道:“禅儿,你为何将这女子带到宫中来?” 不仅带来了,而且居然不同自己说一声,简直是不把自己这个额娘,放在眼里。 殷亦禅懒得与她解释这么多,只是说:“从今往后,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难道你缺丫鬟?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一个?”太后上下打量着孟小梳,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她是个嫁过人的女子,况且嫁的还是前太子,不干不净的,怎么能用来伺候人?而且还是伺候天子?”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没有说破。那就是孟小梳是孟家人,孟家与她的娘家,如今是两方敌对的势力,孟家帮着殷亦禅打压她的娘家,她的娘家则想要控制殷亦禅,表面虽然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暗流汹涌。 这样一个人,留在殷亦禅身边,太后自然是不放心的。 孟小梳斜眼瞧着兰贵妃,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坏话,而且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让孟小梳不由得对她很是佩服。 但孟小梳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殷亦禅会帮她说。 殷亦禅见孟小梳没做声,便晓得“这是我的事情,母后不必操心。” 太后立刻就变了脸色,这一次,她可是有些绷不住了:“皇儿,你也不是什么孩子了,怎么做事这般不周到?” 那唐婆子,是和她一同来的,见状也是帮着她说话:“皇上,太后这几日为您的事操心得紧,您还是听太后一句劝吧,这女子可不是什么好人啊,当初在惜宁宫时,惜宁宫就闹了瘟疫,还出了命案,老奴一直觉得是这女子不详啊!” “愚蠢!”殷亦禅一甩衣袖,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碧霄是同小梳一起进宫的,为何你偏说小梳一人?” 唐婆子本还想说些什么,见他发怒,只好怯怯地收了声。 “小梳?”太后皱眉望向孟小梳,“这是她的新名字?” 殷亦禅这才想起,孟小梳这一世,名叫孟茜心,是孟家大小姐。 “丫鬟总要有丫鬟的名。”他淡淡地说。 太后“哦”了一声,暗暗觉得,这不止是丫鬟的名字这么简单。 (本章完) 第175章 宫女 第175章 宫女 这名字没什么奇怪的,“小”字在宫女中很是常见,有小容、小碧、小喜之类,无论是书本的“书”,还是舒展的“舒”,或是“贤淑”的淑,用在名字中,都没有什么忌讳,当然,她决计想不到,这个“梳”,是梳子的“梳”。这两个字从殷亦禅的嘴里说出来,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在称呼一个丫鬟,而是……有几分在乎,有几分关切。 仅凭这一点,太后就接受了孟小梳是丫鬟这一事情,问道:“你看上这丫鬟了?” 若殷亦禅想将孟小梳立为妃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准许,但孟小梳若只是个丫鬟,事情就好办得多,后宫之中,丫鬟多如牛毛,随随便便死一两个,也没有人会关心,再者说,当了丫鬟,便不能当妃子了,这宫中总归还是有些规矩,是不能被破坏的,不然那些宫女岂不是个个都争着抢着,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宫女不得成为主子的规矩,是太皇太后定下的,太皇太后还未过世,算得上是半个后宫之主,而且威望极大,是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只要孟小梳是丫鬟,事情就不那么难办了。 如果殷亦禅今后真想把孟小梳册封为妃,太皇太后定会第一个反对,她年老体衰,连路都有些走不稳,殷亦禅怎敢与她争论?若气坏了她的身子,他岂不是要背一个不孝的罪名? 娶一个宫女,朝中大臣虽会上谏,但只是上谏罢了,听不听是殷亦禅的事,他若执意如此,谁也不敢说什么。可不孝的罪名,就大了,而且大臣们若是有心,便能将事情闹得更大。 总而言之,太后如今不怎么担心孟小梳了,知道她今后构不成威胁。 孟小梳并不知太后究竟是如何想的,但见她隐约舒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了——难道殷亦禅让她当宫女,是想令太后放心? 不,不会,殷亦禅怎么会如此好心?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后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是不是该回宫歇息了?” “大胆,小小宫女,见了娘娘也不行李,还敢这样对娘娘说话?娘娘回不回宫,是你该管的吗?”唐婆子恶狠狠地瞪了孟小梳一眼。 孟小梳撇了撇嘴:“我说什么,关你何事?” 要是没有殷亦禅在场,唐婆子只怕早就一耳光上了孟小梳的脸,但碍于殷亦禅,她没有这么做,咬着牙浑身直颤:“好你个小丫鬟……” “禅儿……”太后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我的丫鬟,我自会教训,不劳母后费心。”殷亦禅打断了她的话。 “禅儿……”太后仍是柳眉微蹙。 “母后,我还要批阅奏折,你还是回去歇息吧,儿臣先行告退。”殷亦禅转身离去,留太后与唐婆子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 唐婆子犹犹豫豫地看了太后一眼,说道:“娘娘,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兰贵妃见殷亦禅走远,一张脸彻底沉了下去。 “老奴总觉得,皇上的变化,与那孟茜心有关。”唐婆子一脸苦大仇深。 当初在惜宁宫,孟小梳就一直没将她放在眼里,只不过那时孟小梳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她不好说什么。 而现在,孟小梳只是一个丫鬟,比她都不如,凭什么对她颐指气使? 前阵子,太后让她找孟小梳取那含清花油,孟小梳竟足足让她等了个把时辰才出现。直到现在,想起这事,唐婆子还一肚子怨气。 “什么孟茜心,她现在可是丫鬟,不是什么孟家大小姐。”太后不悦地纠正道,“今后不许再在哀家面前提这个名字。” “是……”唐婆子唯唯诺诺地点头。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后思忖着,“自从那孟茜心来到惜宁宫,禅儿就对哀家冷淡了不少,丝毫不像之前那样……” 她的眉头皱得很深,没有再说下去。 她想起了殷亦禅之前,还是傻子时的模样,那时他虽然傻,但最为亲近的、最为信赖的,除了碧霄,就只有自己这个母亲了。而现在,他聪是聪明,却也冷漠,再也不像从前,有时,太后甚至会怀疑,这人究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唐婆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欲止。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清楚地知道,殷亦禅对太后的疏远,是因为李家之事。 李琼玉是宰相之女,与殷亦禅有婚约,如今却成了乱坟岗中的一具白骨。说起来,这件事情与太后不无关系。 只不过,她是不会点破的,一个李琼玉,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好提的,再说了,提起无非是揭太后娘娘的疤,娘娘会高兴才怪了,不沉下脸就万幸。 更何况她就是想要让那孟小梳,成为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让太后狠狠对付她,叫她不得好受! “娘娘,如今这丫头虽然只是个宫女,但她是皇上的贴身宫女,日日陪在皇上身边,老奴只怕从她嘴里出来的话,会对皇上起什么影响……”唐婆子说。 太后明白,从孟小梳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会是自己的好话。她皱着眉,一字一顿道:“给我派人,将这贱女子监视起来!” “老奴遵命。”唐婆子低眉顺眼地垂下头,脸上却是写满得意。 殷亦禅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太后的人,要想监视孟小梳,并不难,难的是不让孟小梳做出什么左右殷亦禅的事来。 此时此刻,太后已经认定,殷亦禅如今的转变,是孟小梳所致。 她本不是个蠢人,但涉及到亲生儿子,任何母亲都有可能会犯糊涂。事实上,孟小梳也的确对殷亦禅有影响,而这种影响究竟是好是坏,还有待深究。 “你真的不将这个母妃放在心上?”孟小梳问殷亦禅道。 “如今已不是母妃,而是母后。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搭理朕。”殷亦禅说。 “好一个‘朕’,刚刚在你母妃面前,不是只敢自称‘我’吗?”孟小梳偏不改口。 “她哪里碍着你了?”殷亦禅问。 孟小梳嘴角一牵:“她哪里都碍着我了,我迟早是要将她除去的,你若是舍不得,便快些阻拦我吧。” 殷亦禅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感受得到,孟小梳并不是在说假话,也就是说,她的确是想要对太后下手。 孟小梳不知道,自己的话,拨动了殷亦禅心底的某一根弦。 有句话,叫做“恶狗服粗棍”,说的是对付恶人,一定要用比他更恶的招数。一直以来,玲珑空间里的两位老人,以及孟小梳,都想要将殷亦禅变回原来的模样,只可惜直到如今,成效甚微。 而刚刚孟小梳的话,却让殷亦禅忽然心软。 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确切地说,是这具身体的生母,血浓于水,骨肉之情是世间最难磨灭的一种,无论他是不是穿越而来的,都不太愿意太后这个母亲死于非命。 “你是如何打算的?”他问。 “我是如何打算的,关你何事?”孟小梳挑了挑眉,“你的母妃,同你一样,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我答应了秋涟,要替她为欢颜报仇,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仇,我是一定要帮她报的。” “我现在就能让你死!”殷亦禅掐住了她的脖颈,这动作来得如此突然,孟小梳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脖子被他紧紧钳住,几乎窒息。 只不过在这危急的关头,她脸上的惊诧转瞬即逝,很快就转变成了浓浓嘲讽。 “你笑什么?”殷亦禅咬牙切齿。 这个女子,总是能激怒他,即便他实在不是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你不敢杀我。”孟小梳面色淡淡,丝毫不像一个正命悬一线的人。 “我为何不敢杀你?”殷亦禅问。 “你要真想杀我,我早就已经死了。掐死一个人,是件很难的事吗?”她冷笑着说。 当过杀手的人,当然知道该如何杀人,掐喉管,或者扭转颈椎,都能快速致命,而殷亦禅此刻的力度虽大,但不在不能承受的范畴,孟小梳甚至能够呼吸,还能说出话来,尽管呼吸有些不畅,声音很是沙哑。 殷亦禅忽然松开了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你给我滚!” “皇上,你真的想让奴婢滚?”孟小梳的嘴角扬得很高,“你不是说,要我待在你身旁,不得离开半步?” 即便她此刻离开,也逃不出殷亦禅的五指山。 只要她的玲珑坠,功德仍是如今这么少,殷亦禅就能轻易感知到她的方位,知道她心中所想,口中所说,无论何时都能立刻将她找到。 即便躲入玲珑空间,也没有任何用处,她不能在空间中呆一辈子,况且那里还有孟文卿、殷仁青、王大姐等人,这么多张嘴需要吃饭喝水,只要不出空间,就增强不了功德,没有功德,空间中的一切都会逐渐消亡…… 就是不知殷亦禅会怎样让自己每半个月,吸收一次功德。说不定,到时能有机会改变这一现状。她想。 只不过这想法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同时,也被殷亦禅知晓了。 (本章完) 第176章 一想就好笑 第176章 一想就好笑 “在我面前,不要故作聪明。”殷亦禅淡淡地说。 孟小梳咬咬牙,没有说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她的房间,在殷亦禅的隔壁,有御林军重重把守,要想熘走,除非能在地下打洞。而如今,能打洞的土老人,已经陷入了沉睡,有殷亦禅在,想要重新唤醒他,实在是不太可能。 当夜,她坐在房中,抚摸着胸前的玲珑坠,脑海中千思万绪。 不仅仅是因为担心空间内的王老太、张大姐他们,还因为担心远在边疆的孟家军。 孟文庆此次回京,应该没有带太多人,也就是说,孟家军的主力仍在边疆,否则边境失守,他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孟小梳不禁眼前一亮——如果孟家军能够为她所用,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 可惜这也只能想想罢了,只要没能逃脱殷亦禅的魔爪,一切都是空想。 她叹了口气,双手把玩着玲珑坠,不知不觉间竟脚底一轻。 环顾四周,居然回到了玲珑空间之中。 “孟丫头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水老人喜出望外。 一旁的木老人,则一脸担忧:“女娃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们感知不到你了?” “就是,要是你再不来,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水老人说。 闻言,木老人不由得火了:“你这个老头,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能能能!”水老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好不尴尬,“我不就是随口一说吗,又不是……” “好了好了,”见到他们俩,孟小梳心里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你们还在就好,我还以为那殷亦禅的控制,会对你们也产生影响。” “控制?那殷亦禅,控制了你?”水老人忙问。 孟小梳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连同自己在殷亦禅身旁时,就进不了玲珑空间,以及兰贵妃知道自己成为了宫女之后,那忽如其来的轻松之色。 “原来是这样……”木老人听罢,眉头不知不觉地皱紧。 “木老,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脱离那殷亦禅的控制,就算别的不行,让他感知不到我的心思意念,总是行的吧?”孟小梳问。 木老人摇摇头:“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倒是有个办法。”水老人说。 “哦?是什么?”孟小梳转头看着他,虽然知道水老人平时总是大大咧咧,跟个老顽童似的,但她还是寄托着一丝希望,希望他可以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玲珑空间,不是每半月都必须吸收一次功德吗?“水老人故作深沉地笑了笑,“殷亦禅就是拿这个来要挟你,对不对?” “你这老不死的,有什么话就一口气说完,别留着一半吊人胃口。”木老人急了。 “你这老头,平时性子不是挺慢吗,怎么现在这么绷不住了?”水老人哼了一声,“听好了,我的主意就是,孟丫头今后留着这空间里,别再出去了。” “这是什么馊主意?”木老人嗤之以鼻,一副“就知道你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的模样,不再看水老人。 “哎哎哎,你这老头怎么这样,我还没说完!”水老人急急地挥了挥手,“谁说好事就一定要出空间才能做?” 闻言,孟小梳灵机一动——的确,谁说好事一定要出空间才能做? “废话,当然要出……”木老人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面露喜色,“是啊!这下,殷亦禅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 原本,玲珑空间中,只有他们二人,可他们是天地之灵,不是寻常人,孟小梳帮助他们,是不计入功德的。而此时就不一样了,弟弟孟文庆,还有那王老太、张大姐,都在空间之中,只要每半个月帮他们一次小忙,就能被计入功德之中,这样一来,空间不久不会衰竭了? “水老,你真聪明!”孟小梳忍不住赞叹道。 到底是当局者迷,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法子?还一直以为只要有殷亦禅在,什么事情就都没有指望了。 “只要你的功德,大过殷亦禅的业力,他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水老人哈哈笑着说。 木老人见他很是得意,忍不住讽刺了一句:“就你这老不死,目光最为短浅,你以为那几个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个忙要小梳女娃子帮?” “那可不一定,人有生老病死,再说,那可不止几个人,光小屁孩就有十几二十个,今天这个吃坏了肚子,明天那个走丢,后天谁谁谁又睡不安稳,孟丫头不就有得忙了?”水老人反驳。 孟小梳摆了摆手:“不一定要这么做,我可以主动做些事情,比如教他们认字、画画,给他们做好吃的……只是,这些小事,都只能算作小功德,该如何超过殷亦禅,倒是一个问题。” “他不就是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水老人笑了笑。 孟小梳察觉到他话里有话,忙问:“水老,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嘛,倒是谈不上,只是比某个老头那破脑袋好使。”水老人鄙夷地看了木老人一眼,才接着说道,“那殷亦禅,只不过是知道你的心思意念,如果即便他知道你要做好事,也不能左右你,不就好了?” “可他知道后,怎么会不阻挠我?”孟小梳眉头紧蹙。 “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我若是说出来,又该被那殷亦禅知道了。”水老人说。 孟小梳想想也是,便嘱咐道:“你可不要闹出什么事来,千万别被他发现。” “嘿嘿,那当然,我一想到,他知道老头我,马上要做点什么事情,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的模样,就忍不住要笑。”水老人面露狡黠之色,眼角出现了几道细纹,“你先去林子里,别朝这边看,也别想我到底会做什么,到时候我告诉你,你就知道了。” 孟小梳点点头,往林子里去了,她的确猜不到水老人究竟会做什么,相信殷亦禅也猜不到。 (本章完) 第177章 忽然冒出的念头 第177章 忽然冒出的念头 毕竟,殷亦禅知道她要行善,却又左右不得她,这种事情,哪里会有? 只不过看水老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忽悠自己。 孟小梳叹了口气,只希望一切顺利,自己能早日获取功德,不惧那殷亦禅。 在林边坐了很久,看着婆娑的树影在眼前晃动,她不知不觉就靠着树打起盹来,一觉醒来,天是亮着的,也不知是睡了整整一晚,已到了第二天,还是只睡了短短的一会儿。 “丫头,你醒了?”水老人忽然出现在孟小梳眼前,因为是虚影状,且漂浮在空中,脚不着地,所以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孟小梳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缓过神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事情办妥了?” “当然,我是什么人?”水老人笑眯眯地说。 “说说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孟小梳好奇地问。 “这个我暂且不告诉你,待过几日,那殷亦禅就该急得跳脚,恨不得你立刻出现在眼前了。”水老人说。 “哦?”孟小梳还是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这么说,你有八九成的把握?” “不是八九成,是十成!”水老人胸有成竹地说。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孟小梳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对了,你在外头,可带了糕点进来?” “这……这糕点是留给我自己吃的,可不能给你吃。”水老人捂着鼓囊囊的口袋,似乎生怕孟小梳来抢。 孟小梳被他给逗乐了:“放心,我不给,我就不会抢你的糕点。我饿了,这山里头,有什么好吃的?” “恰好你弟弟那儿在做饭,一堆的野果子红彤彤的,看得我都眼馋,只不过那木老头太抠门,就是不准我吃,不管是什么果子,只要我一碰就会消失不见。”水老人好不埋怨。 “他是怕你将空间里的果子,都吃掉了吧。”孟小梳笑道。 “谁说的,我有那么大的食量?”水老人没好气,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得意地笑了笑,“他不许我吃果子,我就不许他酿酒,这空间中的水源,他全都动不得!” “难怪你们平日里总喜欢争争吵吵。”孟小梳说。 “是他起的头。”水老人一副顽童模样。 “好了好了,是他也好,是你也好,你们都是我的半个爷爷,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孟小梳劝道,“再说了,今后我有什么事情,还不都是要请你们二位帮忙?你们要是能一条心,该有多好?” “放心好了,我和他也就是嘴上吵吵。”水老人不以为意地说。 “那就好,我就怕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说你的,他说他的。”孟小梳说。 “不会不会,哪里会这样?玲珑空间中的天地之灵,从来都是一条心,不像那暗空间,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水老人很是鄙夷。 “你说暗空间中的天地之灵,尔虞我诈?”孟小梳心念一动,“这么说,他们并不是团结一致的?” “当然,那些老家伙若是一条心,我就跟他们姓。”水老人说。 “你是如何知道的?”孟小梳狐疑地问。 “你这丫头,怎么怀疑起我来了?”水老人不乐意了,“老头我和他们斗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 孟小梳想想也是,便笑道:“是我多心了……” “快去吃饭吧,别饿着了。”水老人没有计较,挥了挥手说。 孟小梳点点头,转身朝王老太那儿去了。 他们依旧住在马车里,好在木老人将这里的气候,逐渐变暖了,所以夜里才不那么寒冷。 “小梳?”张大姐眼见,一下就看见了孟小梳,眉飞色舞地迎了过来,“你可算是来了!” 那群孤儿们,更是高兴得不行,一转眼的功夫,就把孟小梳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道: “小梳姐姐,仁青哥哥可想你了!” “小梳姐姐,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们,我们只能跟仁青哥哥和文卿哥哥玩,他们一点都不好玩……” “就是嘛,他们就只会教我们下棋。” 殷仁青刚从不远处回来,手里拿着一些刚洗好的果子,闻言好不尴尬。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孟小梳摸摸这个的头,揉揉那个的脸,满脸笑意,心想,殷仁青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这些孩子稚嫩的眉眼,她满心的烦心事,似乎一下就随风消散了。 “好久不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孟小梳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回过头,淡淡地看了殷仁青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果子时,毫不客气地拿走一个,啃了起来。 “慢点吃。”殷仁青说。 孟小梳懒得理会他,问道:“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我们走后不久,那土老人就告诉我们,外头有危险,所以又让我们回来了。”殷仁青侧了侧身,身后站着的,是李无涛和秋涟。 “姑娘……”秋涟看到孟小梳,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秋涟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小梳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怎么会见不到?我又不是上了断头台?” “那个什么土老人,跟我们说,你怕是回不了这个空间了。”秋涟哭哭啼啼地说。 孟小梳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疑惑地问:“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看来,那土老人,只怕知道殷亦禅的计划,不然也不会将出这样的话来。 只不过,他是如何晓得殷亦禅的计划的?难道是通过孟文庆? 应该不是,一来,殷亦禅不会将这种私事告诉孟文庆,二来,就算殷亦禅把计划告诉了孟文庆,孟文庆也不会不告诉自己。 孟小梳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想了想却又觉得自己太过肯定。 孟文庆之前,明知自己可能会不愿意,也要把自己嫁给殷亦禅,即使知道了这件事,瞒着自己,不让自己晓得,也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殷亦禅怎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除非……对殷亦禅而言,这不是私事,而是……而是另一件事情的一部分,这样一来,他说给孟文卿听,就讲得通了。 孟小梳不知自己脑海中,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她隐约觉得,这个念头忽然出现,是有原因的。 小尾巴:谢谢书友们的支持,第一百七十四章发错了,发重复了,今天改过来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事实上今天更新了两章,有一章修改进了上一章里,大家看一下就知道了哦。 (本章完) 第178章 话里有话 第178章 话里有话 在张大姐这儿吃过饭后,孟小梳缓缓散步至林中。 积雪已融化了不少,寒风也不再那么刺骨,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梅香,让她忍不住闭目细嗅。 循着香气往前走,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竟是殷亦禅在说话:“给朕滚出来!” 孟小梳心头一紧,下意识躲开几步,转目往去,身旁却根本无人。 “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在和我讲话?”她皱眉问道。 “你快给朕出来!”殷亦禅重复了一边。 他似乎有些气急败坏,语气一反常态的焦躁。孟小梳听着,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丝冷笑。 “我偏不出来,你能奈我何?”她挑了挑眉。 之前,是她绞尽脑汁,想要进玲珑空间,那时,殷亦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口冷面,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现在,是时候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了。 “不出来,休怪朕无情!”殷亦禅威胁道。只不过这威胁软绵绵的,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让孟小梳确信,水老人的办法,是真的起了效。 “我在这里呆得很好,暂时不想出去。”孟小梳慢悠悠地说。 “你!”殷亦禅极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也不知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 “哦?”孟小梳眼珠一转,“我要你将孟文庆贬回边疆,你道如何?” “这不可能!”殷亦禅断然拒绝。 孟文庆一回边疆,就再没有人能够帮他对付他的外亲,也就是太后娘家的人了。 “那……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大哥,究竟是怎么知道殷仁青的事的?” 殷亦禅沉默片刻,口气仍是很不中听:“是我告诉他的。” “果然……你为何要告诉他?”孟小梳借着问。 “我自有我的道理。”殷亦禅似乎不愿多言。 可越是这样,孟小梳就越要逼着他将真相说出来。 “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去追杀殷仁青吧?”她猜测道。 “没错。”殷亦禅有些无可奈何,没好气地说,“我的确是想借他的手,除去这个潜在的威胁。”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冷笑了一声,“只不过你看错了孟文庆,他可不是个忠心的人,若是忠心,就不会在你下令追杀殷仁青之后,命土老人将殷仁青等人送回玲珑空间了。” “我早就知道,不用你多言。”殷亦禅道。 他能看到孟小梳所看,听见孟小梳所听,感知孟小梳所想,因此在玲珑空间中瞧见殷仁青的一瞬,就已经知道事情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至少偏离了他所设定的轨迹,马不停蹄地往孟小梳的方向去了。 这一点,让他很是不悦。 “可我一直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是通过什么特殊的途径得知的。”孟小梳说。 孟文庆知道这事倒是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从秋涟的话中,孟小梳推测出,孟文庆知道,自己今后可能进不了这玲珑空间。也就是说,他晓得殷亦禅能够将自己禁锢在身边,能够让自己无法回到空间之中。 “你还有没有同他说过别的?”她问。 “你要想知道,就出来,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殷亦禅说。 孟小梳挑了挑眉,一脸戏嚯的笑意:“我会蠢到相信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殷亦禅终于火了。 “我想听你说句真话,至始至终,你跟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孟小梳的语气里,掺杂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给你两个选择,出来,或者不出来,三个时辰之内,你若还在玲珑空间里,朕就立刻下令,将牢狱中的犯人全部处死,若再不出来,就不再是犯人这么简单了!”殷亦禅狠声要挟。 “哦?”孟小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与我有何关系?” “你不要假装不知,朕如果这么做,业力有一半,将会记在你的头上!”殷亦禅说。 孟小梳不禁心念一动,这么说来,只要她出去了,那些或许会死在殷亦禅手中的人,就不必死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功德? 殷亦禅很快得知了她的想法:“算你走运,这种事情,今后决计不会再发生!” 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恼火到了极点,他越是要挟,越是在帮孟小梳获取功德,而不让孟小梳出空间,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脸上那些丑陋的脓疮。 他知道那水老头会设计,让他拿孟小梳无可奈何,却没猜到,那老头会用这种法子。 堂堂天地之灵,居然对他的脸下手,也不知是悄悄进入了御膳房,在他的饭食中放了毒药,还是通过别的方法,让他长了这一脸的疮。 身为天子,每日都要早朝,脸面是极为重要的,被那些大臣看到,只怕又要大做文章。 毕竟他刚登基不久,衣食住行、言行举止,都是手底下的人议论的重点,那些不服他的人,恨不得把眼睛睁得铜铃大,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挑他的毛病,更何况如今毛病长在了脸上,那些人根本不用挑,就能想出好些说辞,让他脸面不知该往哪儿搁。 “孟丫头,现在知道,老头我不是在骗你了吧?”水老人笑嘻嘻地出现在孟小梳眼前。 “水老,你到底做了什么?”孟小梳好奇地问。 “哈哈,老头我让那殷亦禅,长了五个大疮,额前一个,鼻尖一个,嘴角一个,下巴两个,看不把他疼得龇牙咧嘴,吃不得饭,说不了话。”水老人一边说,一边笑,眼角满是皱纹。 孟小梳这才发现,自己听到的殷亦禅的声音,虽然愤怒,但却有几分飘渺。难道他一直是在用意念传音,根本没有开口? “怎么样,满脸是包的滋味,不好受吧?”她笑着问。 殷亦禅没再做声,隐隐约约地,似乎有根看不见的线,在孟小梳心中断开,她知道,这是殷亦禅不想再传声给她。 “他住嘴了,不再求我了。”孟小梳摊了摊手,对水老人说。 “他会要求你,因为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水老人意味深长一笑,显然话里有话。 (本章完) 第179章 馊主意 第179章 馊主意 孟小梳没再问,因为她知道,水老人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她隐隐感觉到,水老人办了一件出乎殷亦禅意料的大事,所以才会这么胸有成竹。 水老虽然看上去像个老顽童,但认真办起事来,还是不癫不傻的,这一次,应该是将了殷亦禅一军。 而倒霉的殷亦禅,居然连现在都还没弄明白,水老究竟是要做什么,还以为只是让自己脸上长几个难看的疮这么简单。 “谢谢你了,水老。我如今就等着他来求我。”孟小梳淡淡一笑,说道。 话音未落,殷亦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气急败坏:“,孟小梳,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怎么,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事情究竟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孟小梳问。 “京城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与你那空间中的老不死们无关!”殷亦禅吼道。 “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孟小梳说着,看着水老人一眼,她首先想到的,是水老人是不是想要冻死谁,但这玲珑空间中的天地之灵,哪里能够做有损功德的事?水老人的心思,应该不是这样。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便猜到了几分,继续说道:“这么说来,宫中只怕没有那么多取暖的棉被和冬衣,可以给孟家军,是这么意思吗?” “朕还能有什么意思?”殷亦禅怒了。 “这是你的事情,我已与孟文庆划清界限,你还是找他去吧。”她说。 说是这么说,出却是一定要出去的,毕竟孟家军是属于孟家的,失去了,便是孟家的损失。她与孟文庆划清了界限,却没有与孟家脱离关系。 而水老人制造出的雪灾,应该不会严重到威胁百姓性命的地步。他至多是让那些个孟家军,受一受冻。只不过这样一来,殷亦禅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毕竟他的位置,是被孟文庆和孟家军扶稳的,孟家军装备不足,又受了冻,自然无法与太后的娘家,也就是殷亦禅的外亲手中的兵力匹敌。 水老人的本意,是想帮助孟小梳增加功德,而不是想要害死谁,再者说,他把握得较为准确,决计不会冻伤、冻坏谁,所以应该算不得是业力,却也算不得功德。 这就好比自己挖上一个洞,而后自己填埋,又比如将一个人害病,再好好医治他,不算做业力就已谢天谢地。 想到这,孟小梳真是服了水老人,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而且还一直沾沾自喜。 只是这的确是铤而走险的法子,若殷亦禅狠下心就是不放过孟小梳,宁愿冻死孟家军,也不让孟小梳令水老将雪灾收回,那水老人就只能主动撤走雪灾,这样对孟小梳虽然没什么损失,但是却再度惹恼了殷亦禅,殷亦禅经了这一刺激,今后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是说不准。 也不知是殷亦禅当局者迷,还是急昏了头,居然连这都未想到,一心想要让孟小梳出去救人,仿佛这才是唯一的主意。 “你想要什么?”殷亦禅直接问道。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将我大哥发配到边疆去。”孟小梳说。 “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殷亦禅问。 的确,孟文庆去边疆,对孟小梳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让她少了一座靠山,只不过孟文庆原本就不是孟小梳的靠山,所以对她而言几乎可有可无。 能为了利益出卖她一次,就能为了利益出卖她第二次,这一次,出卖的是她的终身幸福,下一次,说不定就不仅仅这么简单了。 这样的人,说的敌人,又蒙上了一层亲人的幌子,说是亲人,做的事情,又确实不像是亲人所为。孟小梳不怕迎面而来的利刃,只怕背后的软刀子,对她来说,孟文庆就是这么一把软刀子,他随时可以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看似理所当然地对孟小梳做任何事情。 “那他的孟家军呢?”殷亦禅问。 见他没有立刻反对,孟小梳心里也就有了底:“他带来的孟家军,可以留下。” 一旦那些孟家军随着孟文卿一起回边疆去了,那殷亦禅就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即便他有玲珑坠在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毕竟明目张胆地展露玲珑坠的本事,只会让世人认为他是魔,是妖。 而不展露玲珑坠,静静躲在坠子中,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不是他这种人能够容忍的。 至于悄悄用坠子办一些事情,将外亲手中的兵力除去,虽然不是不可能,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倒不是说除去那些人之后,殷亦禅自己会受大多的伤,而是因为如今天下并不安稳,那些兵力牵制着反贼,如果殷亦禅只剩下手中这少数孟家军,根本成不了气候。反贼要是趁机作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杀死反贼,不知又要废多少功夫,即便有玲珑坠的帮忙,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办到的,谁知道这十天半个月,孟文庆会不会带兵攻入京城,趁乱夺取他的皇位? 而利用玲珑坠,杀了那些外亲,倒是个好主意,只不过他们手中的人,也是忠心于他们的,况且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了,明眼人都能猜到是殷亦禅做的,不管他做得多么隐蔽,伪装得多么费心。那些人若是没了头领,一定是要取殷亦禅的项上人头,来为死去的头领报仇雪恨的,倒时,事情的发展,只怕比反贼作乱,更加无法控制。 说到底,殷亦禅还是无法对付这些人,想将这些人除去,须得先出去京城中的反贼,想让这些人归顺自己,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唯一能够做到的一点,就是坐稳自己的位置,让这些人死了反叛的心。 毕竟事到如今,各种力量都是彼此牵制的,格局还算稳固,只要不是哪一方犯傻忽然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来,京城中是不会凭空起乱的。 而孟小梳说的,让孟文庆离开京城,回到边疆,其实也是殷亦禅一直以来心中所想的,孟文庆留着,始终是个威胁,既然暂时不能除去,离自己远一点,总是好的。 他始终没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孟文庆回到边疆,如今孟小梳提出来了,他大可说此事全是孟小梳在主意,从而将其中的干系全都推脱掉。 (本章完) 第180章 就按你说的办 第180章 就按你说的办 水老人和木老人,此时都站在孟小梳身旁,前者满脸愧疚,后者听着孟小梳与殷亦禅的对话,气得胡须都要发抖了。 “你这老不死,没事怎么尽出馊主意?”他指着水老人的鼻尖,咬牙切齿地说。 水老人挠了挠头:“我怎么晓得会变成这样……我还以为……” 木老人眼睛差点没冒火,打断了他的话:“你还以为什么?以为你干些坏事,让小梳女娃替你收拾烂摊子,就能算作是她的功德?” “我哪知道,这样不能为她增加功德。”水老人尴尬地替自己辩解。 “算了算了,不要再吵了,再吵只会让外人看笑话。”孟小梳劝了劝木老人,而后转目对水老人说,“水老,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下次,这种事情还是想想清楚再做,不然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那姓殷的小子,不就是业力大过我们这空间的功德吗?”木老人没等她说完,就自顾自地讲道,“我这就与你脱离关系,出这空间,与他好好斗一斗!” “这……”孟小梳实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这关系,还是可以脱离的? 木老人立刻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只能有你的应允,才可进出玲珑空间。” “那……你的踪迹,会不会被殷亦禅晓得?”孟小梳最为关心的,是这一点。 “当然不会,他那空间,是探测不到老夫的行踪的。”木老人说。 这一点,实在是有利于弊,少了一个老人,孟小梳的功德就会衰退更多,想要再回到原来的样子,需要经过不少努力。而对木老人来说,脱离玲珑空间,寿命将大大缩短,能力也会变得极为有限,只不过,用来对付殷亦禅,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一个词,叫做“困兽犹斗”,说的或许就是如今的局面。 木老人这是想让殷亦禅知道,逼急了,兔子都会咬人,更何况他是法力无边的天地之灵,有他这么个人,一直藏在暗处和殷亦禅斗,殷亦禅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当然,孟小梳这辈子,功德只怕都超不过殷亦禅。 但对她来说,又有何妨? 即便一生住在玲珑空间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山清水秀,既辽阔又安静,而且有吃有喝,还有一群孤儿们,说不定过个百来年、几百年,会形成一个小小部落。 水老人和木老人之前告诉过她,只要生活在玲珑坠中,她是不会生老病死的。 只不过这些孤儿,却不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他们会受到玲珑空间的排挤,一到限定的时间,就会被挤出空间,回到外头的世界去……细细算来,只怕这时候,快要到了。毕竟土老人陷入了沉睡,玲珑空间容纳他人的时间,将大大缩短。 好在这种转移,是随机的,也就是说,殷亦禅不能预测到,他们出去之后,究竟会出现在哪里。 “都住嘴!”孟小梳脑海中传来殷亦禅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用想也知他此刻定是暴跳如雷了,“朕今后再不留你在身旁,你愿意去何处,就去何处!” “此话当真?”孟小梳面色一喜,“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还作不作数?” “朕答应你什么了?”殷亦禅问。 “将孟文庆贬回边疆。”孟小梳说。 殷亦禅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 孟小梳没有催促他,她的目的已经达成,用不着再把殷亦禅逼急了。 “朕决定信守诺言,将他贬回边疆。”殷亦禅说。 孟小梳嘴角微牵:“然后对外宣称,此事是我逼迫你干的?” “想不到你如此聪明,居然一猜就准。”殷亦禅冷笑着嘲讽。 “你不也是,脑子一转就多了一个主意。这么说来,你还是占了不少便宜,能够以我为借口,赶走一个潜在的仇敌。”孟小梳说。 “至于你那大哥,究竟会不会在路上遭到埋伏,朕可不能保证。”殷亦禅道。 孟小梳点点头,她知道,殷亦禅说的埋伏,是太后娘家的埋伏,毕竟殷亦禅不会蠢到对自己此时的靠山动手,而太后和她的娘家就说不准了。 “放心,我还不想让他死。再说了,若他死了,这笔帐,玲珑空间只怕会算到我的头上。”她说。 她的功德本就所剩无几,要是再被扣掉一些,不用殷亦禅出手,她就会变得溃不成军,毫无反击之力。 “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下一次,朕不会再放过你。”殷亦禅脸上的疤,还需孟小梳和水老人来医治,水老人下的手,世上是没有谁能治得好的,即便殷亦禅有那属暗的玲珑空间,也是无计可施的。 “我没有什么要求了,但我要和木老人谈妥一件事情。”孟小梳转头看向木老,认真地说,“木老人,要是殷亦禅违背他刚才的话,再次要挟我,想要将我控制住,或者没有将孟文庆贬回边疆,木老人就能不经过我的同意,与我脱离关系,同时,我允许他自由进出玲珑空间,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木老人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孟小梳的意思是,一旦殷亦禅变卦,木老人便可以走出空间,以一个自由的天地之灵的身份,对付殷亦禅了。 这也是殷亦禅最不愿面对的局面,玲珑空间只能观测到普通的人、事、物,根本探查不到天地之灵,有这样一个威胁存在,他不知要劳多少神,费多少力,多长多少心眼。 听孟小梳说出这样的话,殷亦禅差点没气疯,孟小梳这是将他的最后一条路给堵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想再控制孟小梳,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他不得不答应,若不是他之前那样逼迫,孟小梳和木老人,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就按你说的办。”他冷冷地说。 孟小梳面上带笑,微微挑眉:“好,我希望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虽然让殷亦禅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但她的处境,还是较为被动,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还有许多。 (本章完) 第181章 索要花油 第181章 索要花油 孟小梳出玲珑空间时,是黎明。 不知不觉中,她已在空间里呆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冬去春来,外头的白雪融化了不少,怒放的白梅,也已有了倦态,像是随时都能凋零。 她用指尖碰了碰一朵白梅的花蕊,一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正是殷亦禅。 殷亦禅依旧是衣冠楚楚,器宇轩昂,如今穿着一身龙袍,更是人模狗样,只是那张脸,实在可以用“滑稽”二字来形容,脸上那些疮,通红透亮,令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连孟小梳这种没少见血的杀手,都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水老人实在是做了一件好事。”她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 这主意虽然是水老人出的,致疮的药,却是木老人制作的。只是水老向木老索要这药时,未将用途告知木老。 “快将朕治好,否则休怪朕不守诺言!”殷亦禅嘴唇丝毫未动,声音却传到了孟小梳耳边,看来,用的仍是心念传声之术。 他倒不是不想开口说话,面对孟小梳,不开口实在是有些憋得难受。 可恨那些疮,偏偏有两个长在了下巴上,一说话就扯到了痛处,实在是让他难受,因此这阵子索性闭口不言了。 孟小梳从怀里掏出药水来,这是立刻空间之前,木老人交给她的。 “这药水,一日两次,涂在患处,七日即可病除。”她递给殷亦禅说。 殷亦禅接过,当即就拔开瓶塞,涂了些在脸上。他既不怕这药是假的,又不怕孟小梳在药水中,掺了别的东西。他能感知到孟小梳的心思意念,知道她并没这么做。 药水凉凉的,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刺痛转为辛辣,很快,脸上就变得辣得出奇。 这药能治好他脸上的疮是没错,但木老人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就好了?原本有许多药,药性温和,也可以起到不错的效果,但木老人没有制作,而是拿出这最为辛辣的药水,让孟小梳交给殷亦禅。他对殷亦禅这人,实在是没有任何好感,因此在这种事情上,便不会为殷亦禅着想。 “好了,你的疮很快就会好起来,希望你信守诺言。”孟小梳瞅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 她来之前,已将殷仁青等人送出玲珑空间,当然,这一切都是趁着天黑进行的,没让除殷仁青、秋涟和李无涛之外的人,晓得玲珑空间的存在。直到现在,孟文卿、张大姐、王老太、黄叔和孤儿们,只怕还以为这阵子呆的地方,就是孟山,而不是什么空不空间。 离开这里之后,孟小梳率先来到太后的住处。 太后也就是原来的兰贵妃,如今身份尊贵了,脸上那虚假的笑意,也就消失不见了,始终是一幅人上人的神色,淡漠得很。 孟小梳来时,她恰好披着厚厚的披风,在花园中赏梅。 这个女人虽然心肠歹毒,但对园中的花卉情有独钟,这可实在是矛盾得紧。 “大胆奴才,见到太后娘娘,居然不下跪!”孙婆子冲孟小梳吼道。 孟小梳挑挑眉,走上前去:“太后娘娘仁慈善良,一定早就晓得在下膝盖不好使,能恕在下不跪。” 太后也不生气,不动声色地看了孟小梳一眼,问道:“哀家问你,你那含清花油,还有多少?” “殷帝已驾崩,太后娘娘如今打扮得美艳无双,是想给何人看?”孟小梳斜眼问道。这话纯粹是脱口而出的,没有经过脑子,如今在太后面前,她还真不需要顾虑什么。 “好大的胆子!”孙婆子怒了,“太后娘娘的事,是你一个小小奴婢该管的?做奴婢的,也没个规矩,是不是想进宗人府去学一学?” “宗人府倒是个好去处,只不过我想,孙婆婆你应该会先进去,毕竟你手里的任命债,可比我多得多。”孟小梳一本正经地眯了眯眼。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孙婆子一下被她戳中了要害,顿时变得有点结巴:“我……我手里哪有什么人命债?” “对了,那碧霄呢?”孟小梳朝孙婆子身后瞅了瞅。 自从将她收作宫女之后,殷亦禅就将碧霄封了答应,让碧霄住到别处去了。因此,孟小梳一直没见过她。 孙婆子脸上变了变,太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孟小梳先是说人命债,紧接着又提起了碧霄,这二者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可在心怀鬼胎的人,比如孙婆子和太后看来,孟小梳却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是恐吓自己——碧霄不就是因为杀了欢颜,才变成疯子的?孟小梳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哀家问你那含清花油的事,你还没回答。”太后岔开话题道。 不管孟小梳知道些什么,她都不关心,也不在意,毕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当时都没调查出什么来,时候要想再调查出什么来,更是难如登天,她才不信,孟小梳真能就着此事掀风起浪。 “冬天百花凋零,哪里来的什么花油。”孟小梳摊了摊手。 她的确是没有花油,不过不是因为冬季的缘故,而是因为木老人近来,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致,制作这些零碎东西。 “放屁!之前秋季不也有花油,那时候难道就百花盛开了?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是在御医手里拿干花制作的吗?”孙婆子替太后反驳道。 孟小梳嘴角一牵,淡淡地反问:“孙婆婆,你是从何处得知,制作花油可以用干花的?再者说,秋季不是有满园菊花?难道你连这都不记得了?” “照这么说,含清花油用菊花就能制作出来?”孙婆子狐疑地问。 孟小梳懒得与她们多费唇舌:“你若有,拿出来便是,你若没有,就乖乖闭上嘴,我今日来,可不是专与你商量这种事情的。” “娘娘还真栽种了一株菊花,一直养在室内,如今还开着几朵,你要是可以用它做出含清花油来,老奴这就带你去取。”孙婆子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戾。 (本章完) 第182章 先下手为强 第182章 先下手为强 兰贵妃抬眼看了孙婆子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点头应许道:“你带小梳去吧。” 若孟小梳仍贵为孟家大小姐,她或许还不能动,但如今孟小梳只是个小小宫女,而她则是掌管后宫的太后,捏死孟小梳,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那盆菊花并不存在,只是孙婆子与她的一个暗号,一旦想要除去谁,又不方便明说,提一提这个暗号便是。 “那就麻烦您老带路了。”孟小梳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 孙婆子年纪虽大,但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领着孟小梳来到了惜宁宫中。 自从兰贵妃变成太后,搬出惜宁宫,这里就没有人住了,看上去有几分空旷,有几分荒凉。 孟小梳踩在快要消融的白雪上,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是不怕冷的,哪怕前世没能顺利完成任务,隆冬腊月被水姨罚跪在积水中,也不觉得冷。此时此刻,却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确切地说,是阴冷之意。 转眼之间,走在前头的孙婆子猛地转身扑了过来,动作之快,犹如一击必杀的猛虎。 孟小梳的身形,到底较她轻灵一些,侧身一躲,顺势在孙婆子背后一推。 孙婆子“扑通”一声栽在了泥泞的雪地上,爬起身来恶狠狠瞪着孟小梳:“好你个小蹄子,看来还真有两手!” 孟小梳冷笑一声,正欲上前逼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正破空而来,啸带着凌厉的风声。 她下意识蹲下身就地一滚,动作虽然不雅,但好歹安然躲了过去,抬头一瞧,一支箭矢斜插在不远处的雪地里,只剩下半截露在外头,要不是她反应及时,被这箭矢射中,只怕此时已是血流如注,有性命之忧。 有第一支箭,就定会有第二支。 从那箭插入泥土的角度来看,她大抵猜到射箭之人身在何处,于是没有回过头看,甚至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再次就地一滚。 果不其然,又是一支长箭射了过来,与她离得如此之近,几乎是擦着她的手臂过去的,带来一阵疼痛和灼热。 “这箭有毒!”木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孟小梳已经浑身湿透,看上去比那孙婆子还要狼狈,右臂一片血肉模糊,血迹与泥渍、雪水混在一起,极为难看,那张沾了泥的脸,却是比雪还要冰冷。 “哼,看你这小蹄子,还怎么得意!”孙婆子走上前来,蹲下身,捏起孟小梳的脸,“那箭上,是涂了毒药的,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你就会脸色青紫,嘴唇发黑!胆敢跟娘娘斗,你还嫩了点儿!” “半柱香的功夫?”孟小梳重复着她的话,“足够我送你下地狱了。” 孙婆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却不甘露出惧意,狠声说:“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孙婆婆,和一个要死的人生气,犯得着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孟小梳身后响起。 孟小梳回过头,毒药在血液中蔓延,脖子有些发麻,动作有些吃力。 她身后那人,穿着宫女的衣裳,削瘦,个儿高,五官还算清秀,在一众宫女中,属于极不惹眼的那一种。 “我记得,你叫双月。”孟小梳的声音有些无力。 “我记得,你叫孟茜心。”双月蹲下身,认真瞧着孟小梳的脸,像是猛兽在打量到手的猎物,“你居然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昏厥。” “若是昏迷了,岂不是要不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孟小梳的手,已经掐到了双月的脖颈上。 喉管是极为脆弱的,动脉也是,骨头看似坚硬,却也容易扭断……这些,都是水姨教给孟小梳的。 只闻“咔嚓”一声,双月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诧异如流星划过夜空,随即,眼神灰暗下去。 见着这一幕的孙婆子,张大了嘴,一声大叫却卡在了喉咙里。 “是皇太后让你们这么做的?”孟小梳掐住她的脖颈问。 孙婆子连连点头,惊恐万分,嘶哑着嗓子费力地说:“都是太后娘娘要我们做的……都是太后娘娘……” “一丘之貉。”孟小梳嘲讽一笑,捏住她脖子的手轻轻一转,而后将她一脚踢开。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孟小梳眼前有些发黑,那毒药的作用,大抵已经渗入五脏六腑了,好在木老人医术了得,堪称华佗再世,正因有这样一个帮手,她才会与双月、孙婆子周旋,而不是立刻想法子解毒。 捏了捏玲珑坠,转眼间,已来到空间之中。 木老人见着如此狼狈的孟小梳,二话不说,就掏出一颗丹药,塞入了她的嘴里。 咽下那颗药,孟小梳面露苦笑:“木老,这一次,我杀了两个人,会不会让你陷入沉睡?” “这两个人,不知背了多少人命债,你杀了她们,是行善,不是作恶。”木老人摇头道。 “就是,就是,丫头啊,你不必担心,玲珑空间,只怕还会把这记入你的功德中呢。”水老人也说。 孟小梳这才放下了心:“只要不扣功德就好,不然我不知要多久,才能不受那殷亦禅的掌控。” “他不是已经承诺,不再干涉你了?”水老人问。 “他这么说,你就相信?”孟小梳挑了挑眉,“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殷亦禅那样的人,他若一直被玲珑坠腐蚀心智,说话不算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对,他说的不能信,只要你不敌他,他就能随时欺辱你。”木老人赞同道。 “要是再多些天灾人祸就好了,孟丫头不是又能有一笔功德了?”水老人说。 “你这老头,亏你还是天地之灵,居然说出这等话来!”木老人瞪了水老人一眼。 孟小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水老人,要不要这样,你去降些雨,让京城涨洪水,然后我再让你将这洪水降下,这样岂不是就能增长功德了?” “休要笑我!”水老人有些恼了,“老夫上次那是糊涂了,没有弄清楚,今后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是吗?你那脑子,何时清醒过?”木老人嘲讽了一句。 (本章完) 第183章 附身 第183章 “附身” “算了,不要吵嘴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吧。”孟小梳说。 她已杀了双月和孙婆子,势必会遭到太后的报复。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如趁现在,太后还没反应过来,杀她个措手不及,也算是达成了秋涟的心愿,为那死去的欢颜报了仇。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觉浑身上下已不再那么麻木,想来应该是木老人的解药发挥作用了。 是时候,找太后算算帐了。 出了玲珑空间,孟小梳来到之前与太后见面的花园。 太后依旧在赏花,眉宇间隐隐有丝忧色——双月和孙婆子,是她的左右手,办事向来干净利落,决计不会拖如此之久,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她在让孙婆子带孟小梳“取花”之前,就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了,如今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人,一个人等消息,毕竟是件难捱的事。她心中焦急,竟连孟小梳走上前来,都没有瞧见。 “太后娘娘,您在等谁?”孟小梳问。 太后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旋即压抑住心底的诧异和恐慌,强行恢复了平时的神色,只不过这神色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孟小梳淡淡地说。 “孙婆婆和双月呢?”太后皱眉问道。 “双月?双月是谁?”孟小梳明知故问。 太后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想要掩饰过去:“哀家见孙婆子这么久了还没过来,就叫双月去催一催,对了,她们人呢?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孟小梳意味深长地瞧着她,瞧得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才缓缓地说:“可惜啊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那两个本该来复命的,没有来,我这个本不该来的,却来了,站在了你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了吧,休怪我没给你机会。” 太后怎么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出孟小梳说这话底气很足,心中不禁冒出惧意,嘴上却不饶人:“大胆!你敢这么对哀家说话?”说着,朝四周喊道:“来人呐!快来人!” 孟小梳不急不慢捏了捏胸前的玲珑坠,太后只觉眼前一花,转眼就到了另一个陌生地方,山清水秀,温暖如春。 只不过,这暖意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看向孟小梳的眼神,足足多了十二分的惊恐——难道这人是妖?怎么竟能施展邪术? “来人!来人!”她继续扯开喉咙大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空荡荡的回音。 “放心,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孟小梳笑着说。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后的舌头有些发苦,双脚软得像面条,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此生不是没有经历过风浪,恰恰相反,她死里逃生过不少次,可没有一次,像此刻一样心神不宁。 在此之前,每每遇到危险,她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把握,仿佛……仿佛知道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 而现在,这种把握忽然消失不见了,她心底活像多了个巨大的空洞,凉风嗖嗖,阴冷入骨。 这是孟小梳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意,太后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两股战战。 在一个未满二十的小丫头面前,露出这等惧怕的神色,她打心底觉得羞耻,觉得没有脸面,但她无法控制这种惧怕,恨不得逃离这个鬼地方,离孟小梳越远越好。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孟小梳说。 “何事?”太后强装镇定。 “欢颜可是你派人杀的?”孟小梳问。 太后脸色一变:“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只需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孟小梳有些不耐地说。 太后知道,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点头听从她:“是哀家派人杀的,可那又如何?那小狐媚子居然想勾引皇上,哼,还趁哀家不备,偷哀家的宝物……” “无论如何,她罪不至死!”孟小梳冷声说。 “罪不至死?在这后宫之中,从来没有‘罪不至死’这一说法!宫女心存不轨,有逾矩之举,送到宗人府,不是照样会被活活折磨死?哼,再说,若她真的阴谋得逞,那死的,只怕是哀家!”太后的面目,因为愤恨而变得有些扭曲,“你以为自己心善,是在替天行道?哀家告诉你,这天道在后宫是行不通的,越是心善的人,死得越早,活下来的,都是有城府,有心计的。” “这么说来,后宫的女人,都是像你这样的人?难怪历代皇帝,极少有长命百岁的。”孟小梳嗤笑一声,“我本没想对你下手,至少没想这么早对你下手,你倒是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将我害死。” “你活着,对哀家来说,是个威胁,就像哀家活着,对你来说是个威胁。要杀便杀,哀家入宫之时,就明白或许有一日会死在仇人手中,只是不料这一日来得如此之晚!哈哈,哀家好歹贵为太后,而那些和我斗的人,如今全都变成了地狱里的鬼魂,哪里享受过这等荣华富贵……”太后笑得有些疯癫。 “你想得太天真了,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孟小梳挑了挑眉。 太后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你……你想怎样?” 孟小梳微微眯着眼,认真瞧着太后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如今,这张脸仍是美艳逼人,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几丝皱纹,尽显老态。 “首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被你一手扶上皇位殷亦禅,并非你的儿子。”她不急不缓地说。 太后先是一惊,随即摇起了头:“哀家才不信你这种鬼话!” “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他只不过是个附身在你儿子躯壳中的灵魂。”孟小梳面色淡淡,她知道,殷亦禅听得到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不知他听到之后,会作何感想,“你是不是觉得,他近来对你疏远了许多?你费尽心思,居然扶持了一个陌生人,这么真是既可怜又可笑。” “我凭什么信你?”兰贵妃咬牙切齿地问。 (本章完) 第184章 一定是在做梦 第184章 一定是在做梦 “你已经信了,不然不会如此动怒。我要将你此生做错的事,都一一告诉你,让你明白,你这辈子究竟是个多么可怜的人。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名利地位?得到了又如何?如今你就要死了,今后恐怕连个送终的亲人都没有。太后娘娘,你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赌那殷亦禅,每年会给你扫几次墓?”孟小梳慢悠悠地问。 “你!”太后被她戳到了心头痛处,恨得咬牙切齿,“你给哀家住嘴!” 孟小梳淡淡一笑,全然不将她的恼火放在心上:“你可知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为何?”太后冷冷地问。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孟小梳瞟了她一眼,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 银针闪烁着微光,太后一见就脸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吗?”孟小梳一步步走上前来,嘴角带着笑意,声音却冰冷无比。 “哀家……哀家可以封你为妃子,让你享尽荣华!”太后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真可笑,你连鬼都不怕,居然怕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孟小梳没有停下脚步,挑眉说道。 “鬼……鬼都不怕?”太后一惊,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你这是何意?难道……难道你……” “没错,我知道那和你一同入宫的丽贵人,你的好姐妹,是被你亲手害死的。”孟小梳一字一顿地说。 “不可能,不可能……我杀她时哪有旁人晓得?”太后胡乱挥舞着双手,“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孟小梳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不仅仅晓得你害死了她,还晓得她的冤魂曾经来找你索命。” 太后心念一动,拽住胸前的玉观音,朝四周大喊:“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救我!” “我依稀记得,碧霄求你把她嫁给殷亦禅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她求的不是观音,而是你。她那时将你称作观音,你却对她百般嘲讽,说什么即便是观音娘娘也不会帮她。我猜你一定没有想到,你自己也会有哀求老天的时候。” 太后被激怒了,狠声说道:“废话少说!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孟小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认真瞧着她的双眼:“太后娘娘,我问你,你怕不怕死?” “哼,世间哪有不怕死的人?”太后反问。 孟小梳舒了口气:“那就好,杀一个不怕死的人,实在是无聊得很。我想要让你知道,你活着的时候有多可悲,死了之后,会下多少层地狱,要让你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心中都不得安宁。” “我与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太后忍不住大声吼道。 “倒也没有什么大仇。”孟小梳摇了摇头说。 “那你为何如此刁难我?”太后厉声问。 孟小梳微微一笑:“因为你是殷亦禅的母后,而殷亦禅,是我的仇人。我不相信,他能将你当做一个陌生人,看着你被我一点点折磨死,都无动于衷。” “你不会折磨她!”殷亦禅的声音传入孟小梳脑海里,“朕知道,你是想要动摇朕的心!” “你终于肯说话了。”孟小梳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默不作声呢。” “你……你在和谁说话?”太后打量四周,两腿不由自主有些发软,见孟小梳没有继续逼近,赶紧踉踉跄跄地逃往丛林中去了,一袭华丽的长裙被树枝、荆棘挂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 她平日里穿金戴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受过这种苦?没跑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 “你准备去哪儿?”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太后回过头,见是一个白胡子老头,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微微驼着背。 “你来得正好,哀家……哀家是宫中的太后,你快去通知御林军来救哀家,到时赏赐绝不会少你的!”太后急急地说。 她如此焦急,全然没有发现,面前这老头的异样。 老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有些发黄的牙,朝不远处说了一声:“孟丫头,这妇人还以为我是人呢!” 太后听了这话,吓得面无人色,再仔细一瞧,这老头居然脚不着地,漂浮在半空之中,而且浑身上下竟是有些透明,不由得心头一紧,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真是胆小,亏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孟小梳撇了撇嘴,“殷亦禅,你母后晕过去了,你心疼吗?” “你不就是想利用她,让朕找回良知?朕不会中你的计!”殷亦禅怒道。 “那好,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如何折磨你母后的吧。”孟小梳将昏迷不醒的太后一把拽起,朝身旁挥了挥手,水老人眨眼就出现了,手中是一个漂浮的水球。 他双手一动,水球顿时朝太后脸上狠狠砸下,只闻“哗啦”一声,那张精致的脸,顿时就变了一副模样,被描过的眉、被画过的眼,都恢复了原样,哪里还是那个美艳无双的妇人?只怕只能用“老态毕现”四字来形容。 太后惊恐地睁开眼,见到面前的孟小梳就像见了鬼,“啊啊”叫着站起身跳起脚来。 “你醒了?”孟小梳笑着问。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太后一边说,一边悄悄瞟着孟小梳身后的水老人,暗暗握紧了胸前的玉观音。 “放心,你的小玩意儿,是对付不了我们的。”孟小梳伸手将玉观音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另一只手从胸前掏出一瓶药粉,拔掉瓶塞,噼头盖脸朝太后身上撒去。 太后措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仔细一瞧,眼前哪里还有孟小梳的身影,这里分明是一座小小土坡,坡上有棵大树,在风中婆娑着,这场景熟悉得令她心惊肉跳——这不就是丽贵人的坟吗? “姐姐,你又来看我了?”一只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太后打了个激灵,不要命地朝前头跑去,一边跑一边死命掐着自己的手臂:“这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本章完) 第185章 选择的余地 第185章 选择的余地 “你说,这次她能撑多久?”孟小梳问木老人道。 木老人笑了笑,说:“她已经垮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我有时会怀疑,你究竟是不是这玲珑坠的主人,在你之前的都是善人,不像你一样满腹坏水。” 孟小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继续看着面前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的太后。 “中了这么多鬼幻散,她是活不成的,不必再看了。”木老人说。 孟小梳摇了摇头:“我若不看,那殷亦禅怎会看到?” 木老人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女娃子,你倒是想得挺多,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如你希望的那样,心底真的还有一丝善。” “这次过后,不就知道了?”孟小梳说。 虽然脑海中久久没有响起殷亦禅的声音,但她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殷亦禅的焦急。任何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母亲受这种苦,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太后的确狠辣歹毒,可她毕竟是一个母亲,是殷亦禅的生母。 只不过,殷亦禅是穿越而来的,是一个寄居在这具身体中的灵魂,只拥有身体原主的记忆,不知会不会将太后放在心上。 “怎么,还不求情?”孟小梳心道。 殷亦禅的冷笑声传入她的脑海:“求情又如何?你就会放了我母后?” “不试怎么知道?”孟小梳抿了抿嘴,神色淡淡。 此时,她坐在一棵高大的樟树上,而太后,就在树下不远的地方,一开始还只是大声喊叫,拳打脚踢,仿佛在与什么搏斗,现在吼声变得有几分沙哑,显然是年纪大了,嗓子不太好。 “你且看着,不出一会儿,你的母后,就要扇自己的耳光,掐自己的喉咙了。”孟小梳说。 那鬼幻散,若是呼吸过量,不仅能够制造幻觉,而且可以让人融入幻觉之中,精神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三,既是自己,又是自己的仇人。 太后显然是在幻觉中,见到那曾经的好姐妹——丽贵人了。她吸入了那么多鬼幻散,只怕会迷失神智,时而是丽贵人,时而是自己,前一种想要杀死她,后一种则想要逃离,至于哪种会占上风?在木老人看来,多半是前者。 一个人可以做错事,可以毒害人,甚至可以在事后将一切封存心底,不再去想,也不再提及,但始终都逃不脱内心的谴责,唯有像殷亦禅一样,模糊了是非善恶的人,才会没有丝毫歉疚和悔恨。 而太后,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还是一个常人,常人大多逃避不了自己的内心,尤其是在吸入了鬼幻散的时候。 “那殷亦禅,还是没有替他母后求饶。”孟小梳朝水老人和木老人耸了耸肩。 “这人只怕真是没救了……”水老人有些惋惜,他原本还想让孟小梳和殷亦禅结为连理,但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若是还让孟小梳嫁给殷亦禅,那简直是将孟小梳往火坑里推。 “你们之前难道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难道所有持有过玲珑坠的男女,最后都成功地将二者融合了?”孟小梳问。 “的确没有出现过,这一次,属暗的玲珑坠,威力似乎比平时大出不少……”木老人边想边说。 “这么说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孟小梳语气有些无奈,嘴角却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殷亦禅,几乎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想来普普通通的‘相融合’,是阻止不了他的。”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让你使两颗坠子融合。”木老人补充道。 “没错,所以今后别再有让我嫁给他的念头。”孟小梳说。 “这是当然……”木老人点点头,“只不过,依我看,你还是得想个别的办法增加功德。这个太后,死有余辜,死了之后,空间大抵会给你记上一功,但相比之前,还是有不短的差距。” 孟小梳看了树下的太后一眼,发觉她已经伸出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一边揪一边嘶吼了。 孟小梳原本以为,让太后受苦,会令殷亦禅心中难过,从而找回那丢失已久的良善,不想这一招竟然失败,殷亦禅不为所动不说,只怕还会因为此事,与她结下不小的仇。 眼下这种时候,和他结仇实在是不怎么聪明,这一点,孟小梳知道。 但就在不久之前,水老人和木老人告诉她,那属暗的玲珑坠,一旦占领了一个人的内心,其威力就会与日俱增,再过一段日子,只怕殷亦禅就不止是能通孟小梳的心思意念这么简单了,或许可以将孟小梳的心神控制住,左右她的思想和行动。 所以,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孟小梳不得不承认,尽管太后罪有应得,她还是有些可怜这人的。若是前世,这种感情绝不会在她心中浮现,但这一世,玲珑坠似乎改变了她不少,让她变得有些优柔寡断,有些牵肠挂肚,有些爱胡思乱想……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对面前的空气说:“殷亦禅,你看你的母后,得到了权势地位,享尽了荣华富贵,可这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这,筹划那……” “如今你倒是劝起朕来了?”殷亦禅的口气有些嘲讽,“朕记得,初见你时,就感知到,你心中想的全都是报仇的事——如何利用朕的皇子地位报仇,如何进京,如何弑君……进宫之后,你可曾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如今大仇得报,心里难道有多高兴?你和朕,其实是一样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朕的玲珑坠,比你的玲珑坠,要强上许多。一个本该是善人的人,却思忖着报仇的事,手中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来劝朕!” “可笑!好一个没有资格,人活于世,哪能事事由着自己?我是想过要报仇,但那是我的责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你呢,难道在发现那玲珑坠,能吞噬你心中良善之后,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大可将它丢掉,可你没有,还骗我说什么不能丢,否则魂魄就会灰飞烟灭,说到底,只不过是因为你太过贪婪,渴望权力,一心想要坐拥天下,否则也不会计划得那么缜密,从一开始就将我都算计在内。”孟小梳冷笑着说。 谢谢书友们的支持和投票,糯米在此鞠躬。 (本章完) 第186章 杀人偿命,这是规矩 第186章 杀人偿命,这是规矩 一阵沉默之后,殷亦禅终于开口:“我这么做,是为了你。” “为了我?”孟小梳一听这话,不由得冷笑连连,“你可真是能说会道。” “我的确是为了你。”殷亦禅似乎叹了口气,“我认识你,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孟小梳撇了撇嘴,说道:“继续编。” “那时,你是水姨的手下,而我的师父,和水姨是死对头,曾派我去盗秘色古瓷,不料被你先得了手。因为此事,我被罚断食三日,自那以后,我便记住了你。”殷亦禅说。 孟小梳觉着他不像是在说谎,细细回想,自己的确盗过秘色古瓷,而且在盗古瓷时遇上过一个蒙着脸的对手,还和对方打了个平手。只不过,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殷亦禅窥探她的记忆得来的? “就算这是真的,你也只不过见过我一次而已。”她不以为意。 “你并不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模样,又怎能肯定,我只见过你一次?”殷亦禅说。 孟小梳微微皱眉,她隐约觉得,殷亦禅此刻说的不是假话。 “你说说看,你在何时何地见过我?”她问。 “你杀东城老五的时候,我在场,你劫沈豪的女儿沈思萌的时候,我也在场,甚至你盗玲珑坠之时,消失的一刹那,我也亲眼目睹了。正因为这样,我才费尽心思找到了另一枚玲珑坠,只是想查明你究竟去了哪里。”殷亦禅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可惜啊可惜,我却变成了皇子,而你,是被皇家迫害的忠臣之女,从一开始,你我的关系,就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既然知道我穿越而来的,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孟小梳忍不住问。 这世间,只有殷亦禅一人,是同她来自同一世界的。这种感觉很是奇怪,仿佛一面唯一能映照出真实世界的镜子,让孟小梳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以证明自己脑海中那些回忆,不是虚幻,而是真正存在的。 “因为我也不确信,我只是凭着心中的直觉,找到了你,但直觉往往会说谎,所以直到听到旁人叫你孟小梳之后,我才明白找对了人。”殷亦禅说。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已经是我的仇敌,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孟小梳咬了咬牙。 不管殷亦禅说的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为了她,才来到这一世界的,都不是她此刻应该思考的问题。 她要思考的,是如何将他打败,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只可惜,眼下并没有切实可行的法子。 “如果我能告诉你,怎样把我变成原来的模样,你会不会照做?”殷亦禅的语气有些犹豫。 孟小梳才不信他会如此好心:“你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殷亦禅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要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两颗玲珑坠,就会陷入沉思,连同坠中的所有天地之灵,而我,也会变成原来的模样,不会再受它的控制。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回到异世。”殷亦禅说。 “此话当真?”孟小梳狐疑地问。 殷亦禅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见他开始提条件,孟小梳的兴趣,一下就少了大半。 看了一眼身旁的水老和木老,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这二位老人。 如果回到原来的世界,玲珑坠失去了作用,那这二位老人,岂不是都会消失不见? “丫头,放心,老头我已经沉睡了那么多年,再多睡几年也没什么大不了。”水老人看出了她的不舍。 “老夫我也不怕。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不是又想骗你啊。小梳女娃,这次,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木老人说。 孟小梳点点头,问殷亦禅道:“说说看,你想怎么样?” “我离开之后,这皇位就空了出来,需要找一个明君来代替我才是。”殷亦禅说。 孟小梳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点头答应:“当然应该要找。” “我心里已有合适的人选。”殷亦禅道。 “是谁?”孟小梳忙问。 “我的九弟,殷仁青。”殷亦禅回答。 孟小梳心中更是惊讶,她原以为,殷亦禅会在皇后的娘家,也就是他自己的外亲中,选一人出来继承帝位,没想到他说的合适人选,居然是殷仁青。 “我已将话说到这一份上,你是否应该放了我的母后?”殷亦禅提醒道。 孟小梳朝树下一看,那太后已经接连扇了自己十几个耳光,脸颊肿得活像包子。 她不愿就这么轻饶了太后,正色道:“杀人偿命,这是规矩,她手中可不止一条人命,即便是死上三五次,在我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放过她,朕即刻便命宗人府彻查那几桩命案!”殷亦禅说。 “没想到,你将她看得如此之重。”孟小梳意味深长道。 眼看着树下的太后越来越疯癫,她叹了口气,向木老人摊开手:“木老,解药呢?” 木老人从怀中掏出解药,递到孟小梳手中,面色有些担忧:“娃子,你可并不知道,这殷亦禅是不是在骗你啊。” “人心隔肚皮,只能赌一赌了,若他胆敢再骗我,你就可以立刻与我解除关系,好好教训教训他。”孟小梳说着,拔开那解药的瓶塞。 瓶塞刚被拔开,一股暖香就迎面而来,她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将瓶中的粉末全都撒到了树下。 正撕扯着自己的太后,忽然停了下来,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眼中迷离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疑惑:“哀家刚才怎么了?” “中了邪。”孟小梳出声说道。 太后这才想起,自己之前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是因为孟小梳。 “你……你这个妖女!”她站在树下,指着孟小梳大骂出声,“哀家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若变成鬼,一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哪有机会来报复我?”孟小梳面色淡淡。 (本章完) 第187章 唯一的要求 第187章 唯一的要求 “放她出来吧。”殷亦禅的声音在孟小梳脑海中响起。 孟小梳跳下树,走到太后跟前,捏了捏胸前的玲珑坠。 太后不知她要做什么,吓得牙齿咯噔,双腿发软,忽然间浑身一轻,四周的景色变得很是熟悉,仔细一瞧,竟是回到了皇宫之中。 不远处传来殷亦禅的声音:“母后,您受惊了。” “禅儿……”太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紧紧抓住殷亦禅的手,“这个妖女想要谋害哀家,禅儿,你定不能轻饶她!” 殷亦禅看了一眼面色淡淡的孟小梳,没有说话。 “禅儿……”太后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如何知道,哀家受了惊吓的?难道……你……” “小梳是我的朋友,她做的事,我都知道。”殷亦禅说。 他的话,令孟小梳好不惊讶。 孟小梳本以为,他会与自己撇清关系,为的是不被太后怀疑,没想到他却将实情讲了出来,这样一来,太后岂不是连他都信不过? “你……你……”太后连连后退,眼中写满惊恐,“你该不会真如这妖女所说,是附身在我儿体内的魂灵?” “的确是。”殷亦禅点了点头。 孟小梳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殷亦禅会这么轻描淡写地回答。 “好啊!”太后看了看殷亦禅,又看了看孟小梳,声音陡然变大,“来人呐,将这两只妖物抓起来!” 太监很快就赶来了,与太监一同来的,还有唐婆子,她一来就凑到了太后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太后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咬牙切齿地看着孟小梳,像是恨不得将她活活撕了,吩咐身旁的太监道:“先将这妖女给我拿下,即刻凌迟处死!” “大胆!”殷亦禅怒喝一声,“有朕在,谁敢动她?” “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孟小梳终于忍不住出声。 这一对母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好似在唱双簧,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你们的皇帝,是个妖怪!”太后指着殷亦禅说。 “太后娘娘年纪老迈,已经疯癫,来人,将她给朕带回坤宁宫,让太医前去医治。”殷亦禅脸色不变,声音含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意味。 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走上前来。 殷亦禅这个皇帝,是太后和她的娘家扶持上去的,如今皇位还没坐稳,仍需靠着太后。但无论如何,他都是皇上,皇上是万岁爷,而太后只有千岁,可这千岁的太后,能力却比万岁大得多,谁能活得久些,还是个未知数。 到底是听皇上的,还是听太后的? 要是在这种事上出了岔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太监们这么想着,始终站在原地,一个都没有动弹。 “大胆,朕的话,你们敢不听?”殷亦禅喝道。 “闭嘴,你不是哀家的儿子,哀家的儿子,只怕早就死了!”太后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听殷亦禅亲口承认,才不得不相信。她费尽力气,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不料这个儿子,其实是个陌生人,这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呼一吸都难受得紧。 “谁疯谁没疯,还用朕说吗?”殷亦禅冷冷扫视众人。 太监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齐走了过来,却不是冲殷亦禅来的,而是冲太后来的。 “太后娘娘,得罪了!”一个太监抓住太后不停挥舞的手,说道。 太后毕竟是个弱女子,很快就被他们控制住,架回了宫中,只不过即便被抓住,也仍是不停叫嚣,连踢代踹,让那些架她回宫的太监苦不堪言。 “这个结果,你满不满意?”殷亦禅见太后走远,转头问孟小梳。 “我只觉得很蠢。”孟小梳耸肩道。 “让她知道,是对她最大的打击,过了今日,她不疯也要傻,你的仇,就算是报了。”殷亦禅说。 “你是在为我报仇?”孟小梳不由自主地有些动容,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她可以压制住。 “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报仇。再者说,这不是我的仇,而是欢颜的仇。”她说。 “至少你答应了你那宫女,秋涟。”殷亦禅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孟小梳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敌人。 “我们的时间不多,母后的人随时会得到消息,借机除灭我,谋权篡位。”殷亦禅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玲珑坠,孟小梳看到,那坠子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离黑色并无太大差别。 “所以呢,你决定怎么做?”孟小梳问。 “在他们找来之前,让侍卫将整座皇宫封锁。然后,由你来给母后开药,让她知道,这是为了她的身体好。”殷亦禅说。 隐隐约约地,孟小梳发觉那玲珑坠中,似乎多了一丝清亮,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你还没告诉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回到异世。”孟小梳最为关心的,无非是这一话题。 “你先替我告诉殷仁青,我就带你离开。”殷亦禅说。 “为什么要我去告诉他?”孟小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由你告诉他,你的身世,你是如何来这儿的,又是如何走的,说不定他会对你彻底死了心。”殷亦禅道。 “难得听你开一次玩笑,虽然这一次一点都不好笑。”孟小梳哼了一声,脑海中不停回响的是“彻底死心”四字。 殷亦禅正色:“我没有开玩笑,你亲自去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做不到。”孟小梳说。 面对殷仁青,让她如何开口?自己就要同殷亦禅一起离开,自己来到这世间,只是一个意外,自己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这就是你的鬼主意?”她忍不住冷笑是出声,“只有我,是最为符合你想象的人?我偏不这么做,你能奈我何?” “没错。”殷亦禅也不隐瞒,直言道,“过不了多久,我的心就会被玲珑空间全然控制,到那时,你再后悔也来不及。” 谢谢书友93757534的票票~ (本章完) 第188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188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好,我去告诉他。”孟小梳的声音有些发颤。 事到如今,她除了依言而行,别无他法。 跟殷仁青说一句,有什么大不了? 可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而殷亦禅,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会逼她如此行。 殷仁青是横亘在他与孟小梳之间的障碍,对他而言,这障碍不得不除。 若让孟小梳就这么离去,她脑海中对殷仁青的记忆,或许会一直难以磨灭,可让她亲口说出前世今生,说出离开的缘由,亲口告诉殷仁青,她要和殷亦禅走,这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殷仁青必定会心如死灰,而孟小梳,在说出这种话之后,更是不可能再对殷仁青留有幻想的余地。 “我在宫中等你。”殷亦禅说。 孟小梳抬头看着他的脸,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快就来。” 回到玲珑空间,水老人和木老人,很快就出现在她周围,二人均是面露忧色。 “丫头,你打算怎么办?”水老人问。 孟小梳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实话实说,还有什么办法?若我不按殷亦禅的意思来,他只怕会要反悔。” “可他并没有让你一定说出什么来,你可以骗一骗那殷仁青,就说你要回趟娘家……”水老人出起了主意。 “我哪有什么娘家?”孟小梳苦笑一声,“再说,我为何要骗殷仁青?既然不会再回来,那让他知道不就好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水老人皱紧了眉头:“丫头,你好不容易才……” “好不容易才什么?”木老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他当然知道,水老人接下来要说,是“明白自己的心”。 可此时此刻,说这种话,除了让孟小梳心中难受之外,还能有何用处? “水老,木老,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殷仁青也不会有事,他会贵为帝皇,好好治理这个国家,而殷亦禅,在回到那边之后,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不会再被权势地位驱使,我……我会记得你们二位,同时也希望你们下一次,能找到一个不错的主人,至少要比我大方,舍得买糕点、买酒。”孟小梳心中似有浪潮翻涌,语气却是平淡,丝毫不起波澜。 “丫头……”水老人只唤了她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 木老人叹了口气:“娃子,你要是真觉得心里头苦,大不了不去理会那殷亦禅便是,留在这空间里,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以前是我和水老头太急功近利,一心想要撮合你和那殷亦禅,哪晓得闹出今天这种局面……要不,我和你脱离关系,去世间制造灾祸,再由你和水老头出面解决,这样一来,功德不就落到你身上了?” “不行!”孟小梳断然拒绝,“虽然不知你一个向善的天地之灵,制造出灾祸,究竟会不会得到‘报应’,但我晓得,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不能就这么让你去冒险。我这就去找殷仁青,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有什么做不到的?” 说着,抬脚就朝林子那边走去。 水老人和木老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孟小梳见到殷仁青的时候,后者正守在一个陷阱边,盯着陷阱,似在发呆。 初次见面时,他也是在陷阱边,还烤了陷阱中的两只野鸡。 孟小梳依稀记得,自己当时要他赔银两,而他钱袋破了个大洞…… 若不是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这个人。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将殷仁青放在心上,或者说,极力不将他放在心上,因为她有仇要报,还因为他是仇人的儿子…… 可不知何时,他已成为她最为在乎的人,尽管她始终不愿承认。 “你来了。”殷仁青没有抬头。 孟小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地面的落叶,被自己踩得发出了响动,不由得有些尴尬,停下脚步,直言道:“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殷仁青问。 见他始终瞧着陷阱底下,口气有些沉闷,孟小梳不由得一阵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每次你有心事,脚步就会发沉。”殷仁青说。 “你留心听过我的脚步?”孟小梳问完之后,才发现这一问题很是愚蠢——听过又如何,没听过又如何,自己为何要问这些? “当你在意一个人时,会不知不觉在意她的所有。”殷仁青抬起头,看着孟小梳,脸上并未出现以往那种温润笑意,“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想要告诉我?” 孟小梳暗暗咬了咬牙,说:“对我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你说谎的时候,神色会有些僵硬。”殷仁青戳穿她。 孟小梳索性暂且不提这一话题,皱眉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你快要离开这里了。”殷仁青说。 孟小梳着实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殷仁青只是根据她的言行举止,隐约猜到了几分,倒还说得过去,可他如此肯定地说出这句话,不禁让孟小梳心生怀疑。 一时间,无数种可能浮现在她脑海之中——殷仁青是殷亦禅的人?殷仁青会读心术?殷仁青也是穿越而来的,也有玲珑坠? “有个人告诉过我,说你迟早有一天会离我而去。他说这话时,我暗觉好笑,‘离我而去’这四字,至少说明你曾与我在一起过,但你何时与我在一起过?”殷仁青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嘴角扬起一丝戏嚯的苦笑,“那人还告诉我,你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说笑,后来又以为,他说的离开,是生死离别……” “那现在呢?”孟小梳忍不住问。 殷仁青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说道:“直到看到这地方之后,我才忽然明白,原来,你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或许你根本就不属于外头的世界。而那离别,大抵与这有关。” “你很聪明。”孟小梳夸赞道,虽然眼下实在不是应该夸赞谁的时候。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如题,万分抱歉。 (本章完) 第189章 最为重要的筹码 第189章 最为重要的筹码 “聪明有何用,还不是连想留的人都留不住?”殷仁青苦笑着说。 孟小梳扭过头,不愿去瞧他的眼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 她从未体会过,亏欠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一开始的冷漠和疏远,都是为了避免今日这一局面,但再怎么避免,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你走吧,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殷仁青挥了挥手,转过身。 孟小梳点点头:“孟文庆不是好人,你要提防他谋权篡位,还有民间的乱党,别对他们心慈手软。” 说完,捏捏玲珑坠,将殷仁青带离了玲珑空间。 独自一人回来之后,水老人和土老人,忽然齐齐出现在她眼前,面上是难得的喜色。 她举目四顾,见这空间似乎变了许多,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何处变了。 “丫头,恭喜恭喜,你已将玲珑空间提升了一级!”水老人说。 “提升?”孟小梳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疑惑地问道,“难道这空间还有等级?” “这是当然,”水老人点了点头,“你的善心让玲珑空间都动了容,因此救了我和木老头一命!” “你这个乌鸦嘴,照你这么说,玲珑空间一闭合,老夫和你就会死不成?”木老人愤愤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对孟小梳解释道,“丫头,别听他胡说八道,老夫来跟你说,你决心离开那殷仁青,同殷亦禅回到原来的世界,以此结束这里的一切,结束那属暗的玲珑坠对这世间的侵蚀,实乃大善啊!以前你不是一直不喜‘牺牲自己,成就万民’这一说吗?如今你做的,不正是这样的善事?” “所以……发生了什么?”孟小梳眼底燃起一丝希翼。 “所以……”木老人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你就好比做了一件大善事,这玲珑空间,已经今非昔比,你随时可以召出第三个天地之灵!” “这么说,我不用怕那殷亦禅了?”孟小梳忙问。 “当然,虽然你的功德仍然比不过他的业力,但他已不可随意读你的心。”木老人说。 孟小梳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难得下定决心,离开殷仁青,刚与殷仁青道别,却忽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难道只有善心,还未有善举,就能使功德增加? 这空间,何时改了规矩? “丫头,是这样的,空间并非死物,也和我们一样,是灵,只不过比我们几个要呆板得多……哎哟!”水老人话没说完,就跳起脚来,从身后拽出一根长长的藤条。 这藤条长满了尖刺,方才似乎是没有的,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该死的玲珑空间!”水老人气得直咬牙,“居然敢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老头我不就是说了你一句坏话……” “水老,你的意思是,这藤条是玲珑空间弄来刺你的?”孟小梳好奇地问。 “当然,除了它还有谁?”水老人愤然道。 “哈哈,水老头,谁叫你口无遮拦?”木老人笑得很是爽朗,“你就好生反省去吧,反正现在小梳女娃安然无恙,那殷仁青也……等等,殷仁青!” 孟小梳闻言一惊——她将殷仁青送出空间时,殷亦禅似乎还能读到她的心,十有八九知道她将殷仁青送去了哪里,若是之前,她与殷亦禅有约在先,殷亦禅不会对殷仁青下手,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殷仁青独自在外,岂不是会有危险? “不好,快用水墙!”水老人也觉不妙,大手一挥,一堵水墙出现在孟小梳面前,印出殷仁青的背影。 孟小梳也不管那里是市集还是街道,就一头扎了出去,双脚刚一触及地面,就大声喊着殷仁青的名字。 四周的人全都呆若木鸡,有几个亲眼目睹她凭空出现的,吓得面无人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 四周一片混乱,但殷仁青还是听见了孟小梳的声音,他缓缓回过头,脸上写满诧异,仿佛不敢相信她会再次出现。 很快,这诧异就变成了满满的惊喜。 “你有危险,快同我来!”孟小梳奔上前去,一把抓起他的手,另一手则捏紧了胸前的玲珑坠。 与此同时,另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孟小梳面前,殷亦禅的语气一如寻常地冰冷:“你就这么想与朕为敌?” 他的一身龙袍,在街道上甚是打眼,然而这里地方偏僻,没有人见过皇帝。 “难不成是戏班子在唱戏?”有人问。 “我看像,那个姑娘轻功不错,方才忽然出现,将我吓了一跳!” “那是轻功?哪有那么神的轻功!依我看,她只怕是妖怪吧!” “去你的,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妖怪……” 孟小梳并未搭理殷亦禅,眼前一晃,很快就回到了玲珑空间。 “你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行,定会被看做是妖物,这样一来,我皇兄岂不是又有把柄,可以置你于死地?”殷仁青皱眉道。 孟小梳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他若想置我于死地,可不止这一种法子。” “你如何应对?”殷仁青还是不甚放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者直接与他叫板,来个硬碰硬……”孟小梳想了想,心念一动,继续说道,“我倒是一直忽略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筹码……” “是什么?”殷仁青忙问。 孟小梳眉头微挑,露出一丝胸有成竹的笑,一字一顿道:“孟家军。” 殷仁青眼睛一亮:“没错,孟家军……可是,孟家军不是一直由你的兄长孟文庆统领?” “所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给孟家军换一个统领。”孟小梳淡淡笑着说,朝身旁打了个响指,“水老人,木老人,你们出来吧,是时候和殷仁青正儿八经地见一面了。殷仁青,你可别吓得尿裤子。” 水老人和木老人先后出现,殷仁青虽然听她这么说,心中有了些准备,但看到他们二人时,还是免不了有些吃惊。 “这位是水老人。”孟小梳介绍道。 “在下殷仁青。”殷仁青说。 孟小梳和水老人,见他如此正儿八经,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尾巴:前阵子出了件麻烦事,断更了好几天,实在抱歉,万分抱歉…… (本章完) 第190章 孟家军 第190章 孟家军 “老夫早就知道你。”水老人上下打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和我们孟丫头还挺般配!” “水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孟小梳皱了皱眉,嗔怪道,转而对殷仁青说,“我有个计划,需要你帮忙。” 殷仁青点点头:“只要我能做到,你说便是了。” “孟文庆助纣为虐,沦为了殷亦禅的走狗,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孟小梳说。 “你想动手将他出去?”殷仁青问。 孟小梳摇了摇头:“我不想将他除去,我想除去的,是你的哥哥殷亦禅。” 殷仁青沉默半晌,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同我一起去边疆,只要孟家军还在,便有除去殷亦禅的可能。”孟小梳说。她本可以编出一些看似合理的借口,让殷仁青自愿同行,但在这件事上,她实在不愿欺骗他。 “而我,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在殷亦禅死后,可以理所当然地继位,你是这样打算的吧?”殷仁青继续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我会让你忘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孟小梳说。 或许,还可以让你不再记得我,不用再蹚这一趟浑水。她想。 “我答应你。”殷仁青并未犹豫太久,就点头答应下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你要立刻收手。” 孟小梳原本以为他会拒绝,即便不拒绝,也不会点头得如此之快,不由得有些动容:“这是当然,我不会让自己深陷囫囵,也不会让你引火烧身。” “这我就放心了。”殷仁青说。 他话虽如此,面上却还是有些担忧之色,孟小梳拿不准他究竟是真放心,还是假放心。 “何时启程?”水老人上前问。 “立刻启程。”孟小梳说。 水老人闻言便调出了水墙,孟小梳指指水墙,示意殷仁青先行。 殷仁青踏入其中的一瞬,水老人在孟小梳耳边,低语了一句:“丫头,小心这个人。” 孟小梳一愣,用唇语说:“知道了,不用担心。” 而后也踏入了水墙之中。 外头,是边塞的军营,她拦住一个兵卒,问道:“你们孟将领可在?” “你是何人?”那兵卒见她面生,而且是个女子,一身的京城打扮,不由得起了疑心。看了看她身后的殷仁青,疑心更重了,又问,“他又是何人?” “实不相瞒,我是孟将领的妹妹,孟茜心。”孟小梳说。 那兵卒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眼前一亮,忙歉意道:“原来是孟将军的妹妹……难怪眉眼与孟将军如此相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带我去我大哥的帐篷。”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 “孟将军前阵子就去京城了,现在不在军营。”那人说。 “那谁在指挥?”孟小梳问。 “回孟小姐的话,是少将军扬明瑞。”那人说。 “杨明瑞?”孟小梳喃喃地重复这个名字,眼前浮现一张并不清晰的脸。 她是见过这杨明瑞的,这人也是京城人士,出身名门望族,曾曾祖父曾做过宰相,父亲乃当朝太尉,母亲是兰贵妃娘家的远亲。孟小梳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杨家曾想与孟家结亲,想要撮合她与杨明瑞。 而那杨明瑞,偏偏一身的纨绔气,活脱脱一个油头粉面的富家公子哥儿,让她看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父亲极为开明,十分疼爱她,听说她不喜欢这杨明瑞,就拒绝了杨家的提亲,让杨家脸面上很不好看。当然,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若不是听到兵卒提起这个名字,她或许根本不记得世间有这个人。 可孟小梳不明白的是,这杨明瑞,怎么混进了孟家军,变成了少将军?难道,是殷亦禅的诡计? 她跟在那兵卒身后,来到少将军的帐篷,待兵卒通报过后,大步走了进去。 里头的人,果然是杨明瑞,只不过较之前要魁梧许多,一张脸也是英气逼人,丝毫没有从前的纨绔气。 “孟茜心?”杨明瑞刀削般的脸上,露出一个唯有见到老熟人才会有的笑容,“你不是在京城中吗,怎会来到边塞?” 孟小梳狐疑地上下打量这他,想不通这人的变化怎么如此之大,问道:“你真是杨明瑞,不是他的兄弟?” 杨明瑞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有趣之事,笑得十分爽朗:“当年之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的我,也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有话直说,说什么绕口令?”孟小梳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满地撇了撇嘴。 杨明瑞看了一眼孟小梳身旁的殷仁青,眼神有些古怪。 孟小梳知道他在提防殷仁青这个陌生人,便说:“他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说也无妨。” 杨明瑞显然是不记得殷仁青,或者根本没有见过殷仁青的,这恐怕要归功于殷仁青多年的装病和闭门不出。 “当年我杨家和你孟家,都是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家族,先帝早就十分忌惮,生怕我们联起手来,威胁帝位。你真以为,我杨家会蠢到向你孟家提亲?”他说。 孟小梳眉头微蹙:“这么说,这只是做戏?” “当然,两家假意因为提亲之事闹不合,皇帝便会暂时放下戒心。”杨明瑞一边说,一边瞟着殷仁青,好似在思忖殷仁青究竟是什么人。 若只是普普通通的家丁,是决计不会一身绫罗绸缎的,若是富家公子,或者孟小梳的未婚夫,他又不大可能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 “你的意思是,孟家和杨家,一直以来都是一条心?”孟小梳问。 杨明瑞点点头:“没错,只可惜你爹一直瞒着你,这些事情,全不让你得知。不过也是,你只是个女人,女人何必知道这么多。” 女人如何?女人就不能参与家族之事? 孟小梳打心底里瞧不起他,更瞧不起他的看法,但无心去纠正什么,只是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很简单,若不是真的,你大哥不会将此物交给我。”杨明瑞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 (本章完) 第191章 令牌 第191章 令牌 有此令牌,可以随意调用孟家军,孟小梳到底对杨明瑞放下了几分戒心。 “你来究竟是为何事?”杨明瑞问道。 “为了扫清障碍。”孟小梳不动声色地说。 “哦?”杨明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等待下文。 “首先要扫清的,就是你。”孟小梳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朝杨明瑞颈部的穴位直刺而去。 这样点穴,效果要好上许多。 杨明瑞哪里晓得她一个女流之辈,动作会如此迅捷,措不及防被扎了个正着,登时昏迷过去。 孟小梳将他带入玲珑空间,从他腰间取下令牌,正要回到军营,杨明瑞却忽然醒了。 孟小梳大吃一惊,来不及先发制人,就已为人所制,双手被杨明瑞紧紧箍住。 “好你个孟茜心,居然懂点穴之术。”杨明瑞冷笑不已,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孟小梳并不心急,若是在外头,她或许无计可施,可这里是玲珑空间,有水老人和木老人,她哪里用得着担心一个小小的杨明瑞? “说,你是如何解穴的?”她问。 她的口气,令杨明瑞好生不悦:“告诉我,这是哪里,否则别怪我扭断你的手!” “你倒是试试看。”孟小梳挑眉道。 杨明瑞哪里晓得她会如此“不知好歹”,当即加大了几分力气,想要给她些颜色瞧瞧,恰在此时,双臂一麻,失去了所有力气,转身一瞧,身后竟是条黑不熘秋的蛇……不,不是蛇,是条形似蛇的藤蔓,藤上长着许多粗刺,其中一根还沾着一点不起眼的血渍…… “我再问一次,你是如何解穴的,不回答,别怪我扭断你的手脚。”孟小梳冷笑着说。 杨明瑞只觉手中的酥麻逐渐蔓延到了全身,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这症状倒是与中毒有几分相似,只是孟茜心分明是个富家小姐,怎会如此擅长用毒? “我数三下,三,二……” 没等孟小梳数完,杨明瑞就开了口:“我天生不惧点穴,无论多大的力道,都不会对我起作用。至于你,是如何能够让我昏迷过去的?我记得你用的似乎是针。” 他对有本事的人,还是有些敬佩的,尤其孟小梳还是个女子。 一开始,他还以为孟小梳只是凭着身份尊贵,或者有贵人相助,所以才活到了今日,现在看来,事情却与他想的截然不同。 “没错,是银针。”孟小梳点点头,从袖中拿出另一根纤长的银针,“你真不惧点穴?这倒是奇事一桩,我这里的银针,足够在你全身上下所有穴位上扎个遍,你要不要试一试?” 杨明瑞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咬起牙,额上暴出几根青筋:“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究竟是个可不可信的人。”孟小梳微微眯着眼说。 “我不会与你,还有你那哥哥孟文庆结盟。”杨明瑞冷声说。 “哦?”孟小梳眉头挑了挑,“你与孟文庆有过节?”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敬他是条汉子,但不会与他过多来往。你也一样,虽然不是条汉子,但好歹有几分本事,要杀要剐任由你,我杨明瑞绝不会开口讨饶。”杨明瑞说。 孟小梳拿着银针在他胸前划了几圈,到底还是相信了他不是在演戏,收回银针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放心什么?”杨明瑞有些不懂。 “你说你与孟文庆道不同不相为谋,这‘道’是指何物?”孟小梳问。 “他崇尚武力,我却认为,仁德才是治天下的根本,这两者截然相反,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什么?”杨明瑞反问道。 “原来是这样……”孟小梳点了点头,“你告诉我,殷亦禅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极坏!”杨明瑞摇头道。 “此话怎讲?”孟小梳问。 “他依靠孟家军上位,登基之后不足一月,就用斩草除根的方法,将皇太后娘家的兵力全然消除,这种人,太过残暴!”杨明瑞说。 孟小梳始终瞧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话,便问:“若有一个贤德之人,可以替代殷亦禅,你会否帮助那人?” 杨明瑞面色一变,他总算知道,孟小梳究竟想要作何事了。 “你要篡位?”他问。 “我要替这天下,物色一个明君。”孟小梳说。 如今她大仇得报,只是这天下仍在动荡之中,想要压制殷亦禅的业力,首先须得使他失去权力,唯有一个无权之人,才无法做出祸及无数百姓的恶事,业力也不会增长得如此迅捷。 这就好比,若给孟小梳权势,她便能用之行善,而且能行许多大善,功德的提升,比如今要快速许多。 “你口中的明君是何人?”杨明瑞问。 “是我。”一个声音从杨明瑞身后传来。 杨明瑞只觉这声音很是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直到那人走到眼前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与孟茜心一同进军营的那个男人。 “你是何人?”他问。 殷仁青坐在他身旁的草地上,说道:“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殷仁青。” “是你?”杨明瑞大惊失色。 殷仁青这个名字,身为一个少将军,他怎可能没有听到过? 只不过,这个传说中的九皇子,不是个病秧子吗,而眼前这人,肤白如玉,虽然削瘦了几分,但实在与“病秧子”三字沾不上边。 殷仁青看穿了他的疑惑,说道:“我装病,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 杨明瑞闻言笑了:“原来是这样……这些年,你居然骗过了所有人。” “如今却骗不过所有人了,殷亦禅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可在我与他之中选择一人,也可以保持中立,当然,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保持中立的人,往往是最先被清除干净的。”殷仁青正色道。 杨明瑞闻言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家军如今掌握在孟文庆手中,而孟文庆早已变成了殷亦禅的走狗,如果孟家军被殷亦禅控制,那世上恐怕再没有人胆敢与他为敌。这一点,你要考虑清楚。”殷仁青继续说道。 (本章完) 第19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19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看不出,你很会说服人。”杨明瑞笑得意味深长。 孟小梳拿不准他打的什么主意,问道:“所以,你究竟愿不愿意帮我们。” “这个忙,我不是不可以帮,只不过……”杨明瑞看了一眼殷仁青,似乎有些犹豫,“我并不晓得你这九王爷,究竟是好人还是歹人,今后会不会成为明君。再说,孟家军的数量虽然比御林军多出不少,但从此处到京城可谓路途遥远,到达时定是疲惫不堪……” “殷仁青的人品,我可以性命担保。”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道,“眼下,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活路,至于活路会不会变成死胡同,要看你怎么走。我相信你年纪轻轻能够成为少将军,而且还能让孟文庆放心地交出令牌,定是有些过人的本事,孟家军在你的统领之下,绝不会不敌御林军。” 杨明瑞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你们二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这样吧,我姑且试一试,反正我已落入你们之手,不如就赌一把。” “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孟小梳微微挑眉,“你召集众将士,跟他们说明事情的经过,而后一路攻去京城。” 杨明瑞连连摇头:“不可,边境乃国之要地,若是失守,受苦受难的只会是这里的百姓。” “有我在,边境不会出事。”孟小梳说着,伸手指了指天。 晴空忽然一声霹雳,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渐起不少污泥,孟小梳、殷仁青与杨明瑞,却是丝毫没有被雨淋湿,似有一把无形的大伞,撑在了他们的头顶,替他们挡住雨滴。 杨明瑞大吃一惊,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而后又伸出手来,去接那雨点。 雨水转瞬就打湿了他的掌心,凉凉的,空气中涌起一股泥土的腥味,说不出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孟小梳再次伸手指天,雨登时停止,天空转瞬就变得碧蓝如洗。 杨明瑞的喉咙,足足塞得下两个鸡蛋。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孟小梳说。 杨明瑞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狐疑地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会些法术,对付胡人,不在话下,你只需带领孟家军赶往京城,逼那殷亦禅退位,事情就好办了。若你做事不得力,或者怀有异心,我今后定不饶你!”孟小梳威胁道。 “这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的一定要办到。”杨明瑞说。 雨停之后,他看向孟小梳的眼神,就变得有几分陌生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女子哪里是什么孟家大小姐,分明是妖物…… “你尽早启程,沿途不要抢夺百姓的粮食。殷亦禅继位之后加重了税收,百姓苦不堪言,你们大可团结这些人。”孟小梳提议道。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杨明瑞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若贸然将他人招入孟家军中,只怕会带来不少麻烦,不仅需要更多军粮,而且新来者不一定会服从命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说你也不一定要如此行,我只是提议罢了。”孟小梳说。 “还有一件事。”杨明瑞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你是不是用那藤条刺伤了我,现在我浑身上下很是酥麻,恐怕连站起来都力气都不剩了。” 孟小梳这才想起这一茬,正犹豫着如何替他解毒,天忽然又下起了雨,只不过那片雨云只停留在杨明瑞头顶,雨水带着一股药味,很快就将杨敏锐淋成了落汤鸡。 “好了,毒已解了。”孟小梳说。 水老人和木老人,到底主意多,居然会将解药掺杂在雨水当中,这法子连她都没有想到。 杨明瑞站起身,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果然恢复了力气。 “那我就先告辞了。”他拱手道。 “慢着。”孟小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他身后,将他向前重重一推,于此同时,水墙出现在杨敏锐跟前,只闻一声惊呼,他的身影在水墙中消失不见。 孟小梳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身旁的殷仁青撇了撇嘴:“你说,这人可不可信?” “这个我也说不准,只不过,你留在边疆,让他带领所有孟家军,未免有些不太妥当。”殷仁青说。 “当然不妥,若他中途叛变,我岂不是连后悔药都没有?”孟小梳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所以我和水老会一直跟着他,留在边疆的,则是木老和你。” 殷仁青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与你同去?” 孟小梳连连摆手:“不必了,你还是留在边疆安全些,即便殷亦禅能再次知晓我的心思意念了,也不会晓得你究竟在何处。” 殷仁青没有全然听懂这话,却也点了点头,孟小梳做的决定,他不会多说什么。 “木老,我会让水老人时时刻刻守在水墙边,替你观察胡人的动向,若是出现了难以控制的局面,他会立刻赶去帮你。”孟小梳说。 “不如,你将那土老头再次唤醒?”水老人提醒。 “可我并没有那么多功德,再者说,土老人不是孟文庆的走狗?”孟小梳皱眉问道。 “这一次若是你将他唤醒的,他便不再是孟文庆的走狗了。至于功德……”水老人皱了皱眉,“这世间,每日都有不少人在受苦,我能从水墙中,找出一些,或许功德就……” “对了!”木老人心念一动,“小梳女娃子,我在水墙中瞅见,边境那些胡人,一到冬日粮食就稀缺,不如……” 水老人没等他说完,就鄙夷地哼了一声:“你这老头,怎么这般不长脑子?胡人是孟家军的敌人,你帮他们,不是给自己添堵是什么?” “不对,话不能这么说。”孟小梳眼珠一转,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记得冬日里,胡人最易入侵边境抢夺粮食,或许他们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若是能解决缺衣少食之忧,他们入侵边境的次数,岂不是会大大减少?” 水老人大喜:“孟丫头,这么算来,你可不仅是做了一件好事,胡人成百上千,边疆的百姓更是成千上万……累积下来的功德,应当足以让土老头重出江湖!” (本章完) 第193章 结局 第193章 结局 “这能算做多少功德?”孟小梳问一旁的木老人。 木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猜测道:“大抵可以与那殷亦禅相当。” “如此甚好。”孟小梳说着,心中已有了一个主意,“木老,你可否让稻种在一夜间萌发?不是在玲珑空间内,而是在外头。” “萌发有何难?就是一夜之间开花结果,也不是什么难事。”木老人胸有成竹地说。 “那今日就去边境播种吧。”孟小梳说。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若想让他们世世代代无需抢夺就能饱足,还需让那些种子变得特殊。”木老人思忖道。 “如何变得特殊?”孟小梳问。 “今年,我能确保播下的稻种一天成熟,可吃光这次收获的之后,该怎么办?”木老人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捏出一颗闪烁着微光的种子,轻轻放在了地上,“所以我才会说,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可以让种子永远生长得如此迅速,久而久之,又会使得胡人太过饱足,颇有些不劳而获的意味。” “所以,得想一个适中的法子。边境乃苦寒之地,本是不适宜播种的,不如今夜你先让他们粮仓饱足,而后再将种子变得能够适应寒冷。” “可谁又说得定,胡人粮仓饱足之后,不会更想入侵中土?”木老人摇头道。 “那该如何是好?”孟小梳皱眉问道。 木老人想了想,说:“姑且一试吧,若是他们胆敢入侵中土,我便将所有种子化作尘土。” “好,那暂且这样。我立刻同水老人启程进京,边境就交给你了。”孟小梳说。 木老人点点头,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孟小梳与水老人,利用水墙,离开了此处,跟在孟家军后头,赶往京城。一路上,悄悄替孟家军摆平了不少山贼、土匪和官兵。 边疆的木老人,法子也是奏效了,不出几日,玲珑空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孟小梳试着召唤土老人,土老人不出片刻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短短一月很快过去,孟家军已潜入京城。 奇怪的是,殷亦禅应该早已发现这一切,可直到孟家军包围紫禁城的那一刻,仍是没有半点举动。 孟小梳心生狐疑,待到孟家军即将攻破城门,才发现那高高的城门之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竟是殷仁青。 与此同时,城门似被无形的墙壁挡住,虽已被攻破,却是没有一人能够进去。众人惊愕,大呼有鬼,但这骚乱,很快就在杨明瑞的命令下平静下来。 殷仁青是何时被殷亦禅抓去的? 孟小梳大吃一惊,脑海中忽然响起殷亦禅的声音:“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会想出什么主意?” “不好,这人一直隐藏极深,他的业力,早已大过你的功德数倍!”水老人也是脸色大变,顾不得众人在场,就急急地出现在孟小梳身旁。 “殷亦禅,你想怎样?”孟小梳咬牙切齿地问。 “很简单,你同朕一起回去,否则朕就将这人活活烧死!”殷亦禅冷笑着说。 孟小梳咬了咬牙,独自走进城门,来到城墙之上。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殷仁青已被绑在一对枯柴之中,就在她看清的一瞬,殷亦禅手中猛然燃起烈火,火舌一拥而上,转瞬就将殷仁青包围在内。 孟小梳连呼吸都要停止,赶忙奔上前去,却被殷亦禅一把拽住。 “他活不了了!难道你连一个死人都要救?”殷亦禅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会独活,更不会与你这样的疯子在一起!这辈子是我看走眼,下辈子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孟小梳努力挣脱他,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出奇。 “哈哈,好!”殷亦禅的五官几乎都要变形,陡然松开了手,“那你就去吧,朕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化作孔雀东南飞的!” 孟小梳恨不得将他也推入熊熊烈火之中,转瞬间心念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下了殷亦禅胸口之物。 那属暗的玲珑坠被她抓在手里,炽热得像一团火。 她记得,水老人和木老人说过,这两颗玲珑坠,在融合之前,是无法被同一人拥有的。 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是死,也要带着这坠子一起死,只希望熊熊烈火,能将这害人害己,祸国殃民之物彻底毁去! 头发和衣角一齐燃起,孟小梳终于在火中抓到了殷仁青的手,似有一道奇光闪过,她眼前的世界暗了下去…… 醒来时,身下是一片碧草,四周青山起伏,流水潺潺。 而那近在咫尺之人,竟是殷仁青! “这是哪里?”她站起身来,推了推殷仁青,而后掐了掐自己的手臂。 手臂是疼的,难道死后的人,也会有痛觉? “小梳女娃子,我和水老头完成了使命,玲珑坠将要恢复平静,我们今后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木老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孟小梳转头看去,身旁却并没有木老人的身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 “你在那最后关头,夺走了殷亦禅的玲珑坠,并且使得殷仁青触碰到了那坠子,也就是说,殷仁青是它的第二任主人。他与你真心相爱,两颗玲珑坠得以融合,于是你们都能实现各自的心愿,你的心愿是希望他安然无恙,他的心愿则是希望你安然无恙……” “我明白了,”孟小梳打断了他的话,“那殷亦禅?” “他失去了玲珑坠,不多时就会恢复本性。现如今,那个世界的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你回到的,是原来的世界。”木老人继续说着,声音似乎变得有些飘渺。 “木老,那你呢,还有水老人呢?”孟小梳忙问。 “水老头已经陷入沉睡了,我也快了……孩子,你定要好好保重,今后若是被人欺负,老头我可再也……”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如被风吹散一般,消失不见。 “木老!木老!”孟小梳大声呼喊,却是再也不得回应。 她抬手去摸胸前的玲珑坠,然而胸口已是空无一物。 肩上一暖,多了一只修长的手,回过头,是殷仁青温润如玉的脸,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世界?孟小梳,我都已追你追到此地,看你还能逃去哪里?” 谢谢各位书友的支持,特别感谢好友小妖、金嫣、青衫和淮叔,糯米在此鞠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