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苍茫》 第1章 清贫苦难农家乐 人人都说,童年是幸福的、天真的,但耀卿没有体会过。 1944年夏天,辛辛苦苦劳动一年的农民沉浸在中原小麦丰收的喜悦之中。大户人家也好,小户人家也好,无地靠出力流汗为别人耕种的佃户也好,他们站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喜气洋洋,因为今年的小麦长势想不到的好。只要有个好的收成,谁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这些不知什么叫劳累的农民拼命和老天爷抢收麦子,因为豫中平原的天气,在收获季节如果不抓紧,一场大雨下来,辛勤劳动一年的果实会被雨水霉烂。 他们称这是“龙口夺粮” 收麦的人群铺天盖地,地里横七竖八一捆捆割倒的麦子。有车的人家用车拉,无车的人家担的担、扛的扛,五六十岁的妇女们不怕烈日暴晒,在做完家务之后,手提竹篮在收获后的麦茬地里捡麦穗。这是全家人辛苦一年的血汗啊!打麦场上更是一番喜悦景象。 有牲畜的人家,掌柜手拿水烟坐在树阴下一边吸烟一边指手画脚。雇来的长工、短工把小山一样的麦垛均匀地摊在场里,有的用两套碾子,有的用三套碾子。场里的另一头是碾过的麦子,一群人顶着烈日,尘土飞扬地把麦秸一杈一杈地堆在场边,把剩下的麦子麦糠推在一堆,准备有风时扬场(是用木掀把乱麦抛空中,风吹跑麦糠、麦籽落在地上。)树阴下吸烟的主人心里笑开了花。他盘算着:自己的麦子至少能收九千多斤,租给别人的地收租子也可以收一万多斤。前年的小麦还没吃完,去年借给别人的麦子加上利息至少有两万斤,和今年的一块再借出去,再收回来,再借出去,再收回来就成了当地的大粮仓啦。 哼!到那时我脚一跺,还不震它十里八里...... 牲畜农具不全的小户人家可不这么想,他们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和善而自然地三家五家合伙在一个麦场里劳作,不分先后、不计报酬,先打谁的都一样,谁也不计较,比一家人还要亲密无间。 村西路北的小小打麦场上。 一头青色小毛驴吃力地拖着红石滚碾子,碾过的麦秸在烈日下反射着金光。好像这头小毛驴也体会到主人的心理:今年丰收了,我也得加倍干,麦收后我也有足够的麦糠做饲料,主人高兴时还会赏一些大麦、麸皮呢!主人马老四心疼这头驴,就用绳子绑在石滚前面和小毛驴一起拉碾子,粗糙的麻绳深深地勒在主人红而又黑的肩膀上,可他不知痛、不知累,心里、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放碾的人不知是吆喝小毛驴还是和拉碾的人开玩笑,嘴里不停地喊着:嘚儿嘚儿!小毛驴跑得更欢了,人也跑得更快啦。小小麦场上依然笑声不断。他们忘记了烈日当头、忘记了满身汗流、忘记劳累、忘记了常年的忧愁。 蓝蓝的天空,轻轻地飘来片片白云,偶尔又吹来阵阵凉风,突然感到一丝凉意,麦场里的人们感到轻松了许多。 村头走来一位三十多岁妇女,身穿土布印花大襟上衣,下穿黑色棉布裤子,一手提新买的竹篮、一手提一瓦罐,面带丰收的喜悦迈着小脚向麦场走来。她前面跑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马晓凤身后梳着独辫随着跳跃的步伐一甩一甩,加上身穿红衣绿裤,看起来有无限的欢乐藏在心中。这母女俩一到场边,晓凤便高兴地喊到:“爹!你们都快来吃饭啦!” 听到女孩的叫声,三个男人忙把小毛驴卸了套,牵到树阴下,他们也在场边较大的树阴下围在一起。 熟悉农活的“张”年纪小,口快得像放鞭:  “四嫂!送的啥饭?”他边说边掀开竹篮的盖布。“啊!六个鸡蛋、八个油饼、十个菜角。嫂子真有心计,顺利、发财、十全十美,今年祝哥嫂的小麦打上八百斤,嫂子你明年生个胖小子,粮也丰收、人也丰收。”另外两个男人笑得合不拢嘴。 被称为四嫂的她,心里甜蜜蜜,嘴里却骂道:“就你嘴能!不怕热饭烫你的屁股,快喂‘狗''吧!吃了还得干活呢!” 那时的风俗习惯是到收麦打场时,谁家送的饭好,谁家就能多打粮。 “瓦罐里还有‘狗蛋’你快吃吧!”张顾不得吃油饼就用杓子搅了一下瓦罐 “啊!两位大哥快来看,酸汤里荷包蛋每人一大碗,麦收过大称,保证能打一千斤!”众人哈哈大笑。 毛驴在树阴下打了个滚,抖抖身上的尘土好像也感到无比轻松,哇哇长叫一声。四嫂手拉晓风到水坑边双手飞快地拔了一抱青草放在树下,毛驴也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晓凤拿起竹篮上的一块布手巾送到妈妈手上: “妈!擦擦汗,看你热的!”妈妈接过手巾擦去满脸的汗水,脸色显得格外红润,脸色的深处藏着她内心的无限幸福。 “来!也给我闺女擦擦。” “我自己会擦的。”晓风手那么轻快。“妈!你看擦干净了吗?” “好了,你永远是我的好闺女。”听到妈妈的夸奖,她脸上笑了,心里也笑了,全家人的心都笑了。 铺天盖地的一场大雪使中原大地一夜间变成了银色世界,树枝被雪压弯了腰,各家各户的房上堆有一尺多厚的白雪,通往县城的洛河渡口也结了冰。急于赶集的铁轮车竟在冰上行走。 中午,成群结队的孩子们不怕大人的叫骂尽情地打雪仗,弄得满身是雪。大冷的天他们玩得浑身大汗,有的还大口大口地吃雪。冰天雪地成了他们的世界,他们无忧无虑。啊!幸福的童年! 冬季的夜晚,马老四家都聚集三五人,一边吃着四嫂油炸的“咸食”(萝卜丝拌面加上调料在油锅里炸熟),一边漫无天际地谈着各自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时而有人讲一个瞎话(小故事),逗得哄堂大笑,始终洋溢着农家乐的气氛。马老四家为人正直、和善、和睦乡邻,所以闲谈中从无人提东家长西家短,尽是一些让人兴奋的话题。偶尔也有年轻人来求教耕种技术,马老四都认真地指教。来熬夜的人无人赌博,因此凡来的人尽管坐到天亮,各自的老婆们也都放心。有人说马老四图啥啊!熬夜点灯熬油,有时还吃夜饭,四嫂也真傻...只有他们夫妻知道:你说图个啥,不就是图个正正经经做人、乡亲乡邻和和睦睦地一代一代传下去嘛!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迎来了1945 的春节。大年三十,满街的孩子们像疯了样三五成群到处乱跑,“明天要过年啦!”“明天早上要起来拾鞭炮啦”。大人们在自己家忙得不可开交!炸了油食、蒸了馒头、剁了饺子馅、用沙子装满香炉,准备晚上烧香迎神,手脚利索的也贴上了春联, 马老四请人写了副春联恭恭敬敬地贴在了大门上。 上联是:无富色无贵色无学问色乃为名士 下联是:有机声有书声有孙啼声方算人家 横批是:耕读传家 他贴对联十分讲究,两边贴的必须样高,一点也不能差,必须垂直。贴好后还再三端详,认为满意了就说: “唉!过来看看!贴的怎样?”(那时候丈夫不叫妻子的名字) 四嫂因临近分娩行动不便就假装嫌麻烦说:“我又不懂,能看个啥!”尽管嘴里这样说,可心里早想看看新春联。 她看了以后说:“贴的周周正正,罚我跑一趟,你可高兴了!”夫妻俩相对都露出甜蜜、幸福的微笑. 马老四贴春联有个规矩:叫穷对子富纂儿(横批)。对子代表人的身体,兜里钱少了可以少买些纸,对子可以裁的窄一些,但横批不能小,横批代表人的头(指人的思想意识)。含义是:尽管我身上钱少但我要堂堂正正做人、办事,不能让人小看。 温暖的阳光融化的雪水慢慢渗入大地,滋润着万物。小鸟也迎来了春光明媚的早春,它们在树林中、在屋檐下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忙碌一年的人们春节余兴未消又迎来更加热闹的元宵佳节。本村的社火锣鼓喧天:火神社的大鼓擂得震天响,擂鼓的老汉边擂鼓边玩着各种花样,像在跳舞,使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捧腹大笑!拍钹的跳得好高,他们和擂鼓的配合得天衣无缝,鼓场内的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人们忘记了疲劳、忘记了苦恼、忘记了一切!他们的思想都融合在欢乐气氛中!东边的高跷社更是一香欢快景象。带头人的木跷有一米常高,他站在上面连蹦带跳,身上的铃铛哗哗响,嘴里还唱“元宵佳节这一天,老少爷们来联欢....脸上做着使人发笑的各种鬼脸。 到了晚上,男人们三五成群地到外村去看戏,女人们在本村看“白衣奶奶的灯盏社”。一排灯盏有30多个,上下10排有3米来高。灯火忽闪忽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氛。部分妇女们跪在灯火前面烧香磕头祷告许愿,有的年轻站娘窃窃私语或打哈哈。直到深更半夜人才慢慢离去。 第2章马老4喜得贵子 一九四五年正月十八。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第二天西半个村传开了: “马老四,44岁又添小子啦!” “马老四晚年得子要大贺啦!”“马老四儿女双全啦!“马老四.....”.快嘴张说:“我说的怎样,四哥是麦丰收、人也丰收吧! 马老四的女儿晓凤高兴得跑前跑后也不知道在忙啥,逢人就笑:“我也有小弟弟啦!”马老四从厨房到屋里跑来跑去照料妻子心里比蜜还甜。 四嫂面对刚出生的孩子心里默默念道:“孩子,我可把你盼来啦!娘也没有亏待你,你为什么这样瘦,你快吃快长,咱家今后都靠你啦!”婴儿在娘怀里哇的一声哭,把她吓了一跳。 马老四听到婴儿的哭声慌忙跑到屋里:“怎啦?怎啦?” 妻子微笑着说:“刚才我教训了他,他说,‘我记下了,爸妈你们放心吧。’”回头又对马老四说:“你们男人不懂小孩的话,快干你的活吧,我还要和孩子商量事呢! 马老四打了个鬼脸说:“看把你高兴的....” 婴儿满月后,为了养家糊口,家里撇下他们母子三人,马老四长途跋涉、北渡黄河步行到山西做生意。 家里的农活和家务完全由四嫂承担。 还是婴儿的耀卿,在耳朵后面脖子上生了个大疮,可怜的母亲抱着他东村跑西村四下求医问药,当时的“先生”都无能为力。他面黄肌瘦、奄奄一息。晚上的一场大雪封了路,坚强的四嫂仍抱着耀卿踏着一尺厚的积雪到周家堂村看医生。医生面带愁容说:“脖子上的疮,我是不敢开刀的!因为脖子的血管连着大脑,请你去找别人吧!” 无奈的母亲紧紧地抱着耀卿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想“老天爷不长眼,风霜尽打独根苗,人有啥办法!孩子,你爸不在家,当娘的我是尽力而为啦!听天由命吧......”由于分散精力四嫂一脚裁倒在雪坑中,把瘦小的耀卿抛到一米外的雪地上。她慌忙爬起,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雪慌忙又把他搂在怀里。脖子上的疮被震开啦,脓水流了一脖子。母亲赶快用手巾擦了擦。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她颤抖着身体把他抱回家。耀卿竟然一直没有哭一声。 他不会吃奶,四嫂她把奶挤出一点一点喂在他的口中。奇迹出现啦,他的病竟然慢慢地好了!母亲和姐姐晓凤又一次开心地笑啦!她们想到:老天爷还是长眼的,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耀卿4岁那年的春节前夕,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结婚的人家特别多,看热闹的人在路旁挤来挤去。路边的水坑夜晚冻的结了一层冰,坑边的冻土被阳光照的成了烂泥,人走上去不小心会被滑倒。耀卿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到烂泥上又滑到冰上,由于冰薄,一下子掉到冰下的水中。这可吓坏了晓风,她大声呼叫:“快来人啊!耀卿掉到水里....众人慌忙找来木棒打破薄冰把他捞了出来,晓凤把他背回家里。四嫂马上给他换上干衣服。她说:“你呀!昨这么大的灾啊?”盖在被子里,他才感觉暖和了许多。母亲在一旁流眼泪。 第3章耀卿懂了父母心 由于日本鬼子的最后挣扎,马老四在山西的生意被抢劫一空,他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开始了农耕生活。这也好,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马老四的勤劳、四嫂的勤俭持家,家里买了铁轮车和一头小毛驴,当时可算是小康人家。 他们过日子是相当艰苦的。每逢春节买一斤肉,供奉神仙和祖先之后半斤剁饺子馅半斤初一中午炒菜。蒸几个白面馒头供奉祖先,剩下的全是加有玉米面和红薯面的花卷馍。买二斤油能吃整整一年。平时的生活更是艰苦,想吃白面馒头那是梦想,有客人来才能喝碗白面条。 马老四常带耀卿赶庙会,看热闹。庙会上卖什么的都有。卖布和针线的、卖花生和其他吃食的、卖玩具和农具的、唱戏和玩把戏的......卖东西的吆喝声和人们的嘈杂声混在一起会使人把烦恼忘得一干二净。耀卿从牛肉桌前经过从没有看过一眼,不是不想吃,而是没有吃的可能,也没有吃的欲望。父亲给他买一毛的花生他能吃上三天,手在口袋里摸着花生心里美滋滋的。 每当秋季马老四基本天天去地里给毛驴割草,回来时都给他捎甜杆(是没结棒子的玉米秆,很有甜味),他高兴得想跳起来,吃着比甘蔗还要甜。为了报答父爱,他也慌忙把草抱到毛驴前,父亲说他是懂事的孩子,心里特别的高兴。 四嫂是勤劳的女人,在忙完家务之后整天纺花织布,在昏暗的小油灯前一直纺花到后半夜。隔个十天半月把纺成的线经布、引布(是织布前的复杂人工手续),然后是上机织布。织布是相当劳累而又复杂的人工劳动。两只脚轮换着不停地上下踩,两只手在胸前不停地左右传递梭子,两只眼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四、五百根线条是不是有断线,她一天要织十几个小时,从没听她叫过苦喊过累。四嫂织的布和她的人品是一样的!马老四拿着她织的布到集市上很快销售一空。就这样卖布买花、用花纺线、用线织布年复一年辛勤劳动维持着家里的生活开支。 1950年以前,农民们是没有火柴点火的,一般都是用铁火镰和火石猛击发出火星点燃手中的棉花,然后用嘴使劲吹,到有火苗时再点燃麦草放入锅台里,再放进干柴便开始做饭。户人家点了火,其他的人都可以从这里引火回家做饭。一年四季都是靠烧柴火,有钱的人家在冬季买上两百斤煤做饭取暖。耀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了有充足的干柴,五六岁他便天天到地里或大树下捡柴。 收麦以后他到麦地里检麦穗,收秋后他到地里捡玉米茬和谷子茬,冬天他在大树下检干树枝。没有树枝他就用线串树叶,每次都能串上十几串,家里拾的干柴总是烧不完。父亲夸他能吃苦,母亲夺他是好帮手。 第4章小学寒窗露锋芒 7岁那年耀卿开始朦胧地认识社会和人生。也就是在这一年的秋季,马老四把耀卿送到本村小学。校址是没收大户人家的宅院。一、二、三、四年级共八十多个孩子。从此开始了学习的生涯。 冬天寒风刺骨,他照样上早、晚自习。他的手冻得裂了很多口子,口子里浸着血,但不知道疼。早上上自习口袋装半个黑馒头也不舍得吃。不是不疼、不是不饿,是那时的家庭条件铸就了他的忍耐性格。那时人们相信神鬼,但他不怕。早上五点起来,独自一人到学校学习,点个小煤油灯伏在木板上(用木板当桌子)读书写字,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练习本、铅笔每个学期只用一套,升离高小时,在十六个村四百多的考生中他考取了第一名。 老师高兴,父母亲高兴,他的内心也是高兴的! 老师把耀卿叫到小小办公室说:“你为咱们学校争光啦!到高小后你要加倍学习,继续为咱们学校争光啊!他羞红了脸,默默无言。 父母亲把他拉到床前说:“孩子,你为咱们家争光啦!希望你长大后要做个有出息的人。”他仍然是默默无言。但心里说:你们二老放心吧!我会努力学习、长大后决心改变咱家的面貌! 高小是在外村羊庄上的,离龙伏镇三里多地。路是弯弯曲曲的土路,每逢下雨泥泞不堪。没有胶鞋,他只好光着脚在烂泥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学校没有食堂,学校的教师是农民挨家挨户管饭,中午耀卿必须回家吃饭,来回得走六里地,不管是刮风下雨从没迟到和旷课,学习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由于他身小力薄,因此不爱体育,老师让他负责少年先锋队的文艺工作。老师的器重更加激起了他的学习热情。当时考试制度是:学习成绩好的可以保送上初中。他暗下了决心:必须要当“保送生”。可是毕业前复习功课时听到消息“保送生”没有他的名字,好生气啊!既然没有,必须加倍努力定在毕业考试有一个好名次。于是他和另一个同学每天跑在洛河滩读复习提纲。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考试的前几天。他们两人把五六年级的课本和复习提纲全部背会,准备着去参加毕业考试。想不到的是在考试的前两天学校下来通知:”保送生”的名字有他和那个同学。他飞奔跑回家中告诉父母。他们也乐得合不拢嘴!就这样他顺利地进入了西亳第一初级中学。 第6章哭声送走马老4 急!病人急! 急!四嫂急! 急!晓凤急! 急!耀卿幼小的心里也急,父亲为什么整天躺在床上不起来? 急!家里无钱为马老四治病急! 急!就是有钱,没有好医生也是急! 急也没有用,还是四嫂把家里仅有的几块木板卖了5元钱,请来土医生给父亲看病。按照医生的药单慌忙到离家三里地的药铺买了药。晓凤和耀卿看着父亲,四嫂到灶火(厨房)煎药。药煎好后她耐心喂药,全家人真想药到病除,这个想法可能吗?因为父亲是心病。 从旧社会过来的人是比较迷信的。好心人都认为是什么神鬼缠了耀卿的父亲。于是四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铡刀和桃树枝(据说桃树能避邪)放在门口。说起来也真奇怪,放那些东西马老四是不知道的,可他天天晚上呼叫: “把那些东西赶快拿过去,人家在门口不依我啊!好多人马都在天上等我呀!”他的喊叫使人毛骨悚然!尽管害怕但没有把那些镇妖驱邪的东西拿开。 秋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收获的好季节。社员们都在地里收庄稼,虽然他们自己分不了多少但喜悦的气氛弥漫在农田之间。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把有些树木连根拔起,人们慌忙蹲在地下。天上一声炸雷好像天有裂开的可能。继而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地从天上砸下来,中间夹杂着冰雹,吓得人们连忙双手抱头。 家里。 房檐的雨水哗哗在响,院子里的水已经流到屋里,叭叭的雷声震耳欲聋。他们三人围在马老四的病床前谁也不敢出声,父亲用枯瘦的手摆了摆,耀卿会意地站在床前。马老四用微弱的声音说: “耀卿,孩子,你长大了....”他当时点了点头。四嫂和晓凤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就闭上无力的双眼。他们拼命大声呼喊:“您醒醒!您醒醒......可是他还是没再看他们一眼就这么无声无息离开了,离开了奋斗一生的家..全家人大哭。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全家人披麻戴孝哭着喊着掩埋了56岁的马老四棺木,耀卿哭得声干喉哑,回到家里小便也解不下来,母亲把他搂在怀里说: “孩子,听奶妈的话,不要哭啦,快快长大吧,咱家往后就靠你一个人啦...她不让耀卿哭,可她的眼泪不断地滴在耀卿的脸上。 马老四走了,家里空荡荡的。晚上耀卿紧围着母亲睡在床上,谁也不说一句话。都在想!都在想; 全国解放初,父亲便自身一人拄着核桃木拐杖(实际是根木棒)步行黄河南岸,乘坐黄河渡船到山西跑生意。10天回来一次,腰中偷偷地缠着5斤蚕丝拿到离家10里的王庄村去卖,一次能赚 20万元(是现在的20元)。一个冬天无论是风雪飘飘还是天寒地冻从不间断,生活基本过得去。 每年春天是农民最挨饿的季节。是老粮吃完新粮无收割的青黄不接季节。马老四便起五更爬半夜地买卖粮食。早晨五点起床,四嫂做了几碗玉米面糊涂汤,里面还有小小的红薯块,马老四总是先叫醒睡得正香的耀卿起来,耀卿吃碗他才吃。小毛驴驮七八十斤,他十分心疼小毛驴,自己背上三四十斤粮食到十几里外的集市上交易。每次也能赚十斤八斤,心里总是乐呵呵地。 耀卿4岁左右,夏季吃晚饭家家都端到外面的空场上。那时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大人们边吃边谈天说地,有时会争吵得脸红脖子租:有时会哈哈笑个不停。他光着身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父亲轻轻地打他的屁股!那不是打,那是拍,那是爱,那是他的骄做。父亲的脸上总带着得意的微笑! 耀卿又想起父亲最后的一句话:“耀卿,孩子,你长大啦....”当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终于想明白啦!他是在说:“孩子你长大啦,我要离开你们啦,再不能照顾全家人了,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长大后要好好干,为我争光、为你母亲争光,为全家人争光啊!”他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第1章初级中学苦读书 农历的七八月是雨季。一会晴一会阴一会下雨变幻无常。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倾盆大雨泼向大地。雨水汇聚在路上像小河样向低洼处流去。顿时沟满河平,久渴的青蛙高兴得好像演奏乐章!水坑里的鱼儿在水中上下飞舞,有的跳到坑边的路上被手快的小孩抓到手,他高兴得一蹦好高,结果由于路滑摔了个嘴啃泥,鱼儿也摔到坑里,惹得人们大笑。 40分钟的功夫,风也停了,雨也不下了!空气十分清新,人们也凉爽了许多。雨后的燕子和蜻蜓飞来飞去,东南边的上空也出现了彩虹,好一派大自然的美好景象!开学第一天,耀卿背着母亲用布缝的书包高高兴兴地到离家10里地的一中报到。 由于校方的看重,耀卿被保送到洛水北边西亳县第一中学。学校坐落在大冢头村,一代商贾吕不韦的墓冢就在校园内。离龙伏镇八里地,中间隔着洛水。洛水渡口有三位老年人摆渡,耀卿坐着小渡船到了北岸。他走进一中的校门,面前的环境使他大开眼界:两排教室中间的人行道两旁栽着木槿花树,树上开满了红的、紫的、白的、粉红的花朵,教室门前的绒花树(合欢花树)也开看串串粉红的绒花,通往教室的路都是用砖铺就,教室的桌子和板凳都是米黄色,黑板又大又平还不反光,一个从农村来的小孩看到这样的环境心里真是美滋滋的!由于失去父爱,他很内向,看见新来的同学有说有笑、问这问那,他默默地坐在课桌前看着黑板在想:我怎么才能保持原来的学习成绩,为老师争光、为死去的父亲争光,为母亲争光..... 他当时没有理想、梦想、前途什么的,不像有些年轻人梦想、理想满天飞,他只想,只要文化装在心中,长大后肯定会派上用场的。开学一个月后班主任安排他当班里的学习委员并和女团支部书记是同桌,她的学习成绩不太好,班主任是想让他帮助她。她圆脸大眼睛,活泼开朗,他们同桌一年,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她所不懂的问题他都有问必答,一直到1998 年他们还保持电话联系,她的老公是位工程师,而她才是初中毕业,她应该是找到了好的归宿:他对她的选择是相当羡慕的! 中学时代正赶上***大炼钢铁和反右派斗争。全体师生开赴县城去炼焦炭,当时耀卿想:我们是学生又不是工人,怎么会这样呢?早上7点起床,呼呼的西北风刺骨的寒冷,每个人脸上煤灰一层,手冻得裂了口子。化工老师心肠好,每天早上给全体师生用脸盆熬制雪花膏以保护皮肤。一天三顿饭基本是蒸红薯、煮红薯,师生们倒也吃得津津有味。白天干活,到了晚上他们在土窑洞里上课,讲着讲着老师自己就瞌睡了,学生们坐在地上,爬在自己的腿上呼呼大睡。窑洞很窄同学们都是头朝窑洞壁,一个高个子配一个矮个子将就能躺下。有时白天还经常到黄河滩去背沙子,老师带队,同学们没有袋子就用自己的裤子当袋子。把裤子的两条裤腿用绳子扎起来,里面装上沙子,把裤裆放在肩膀上或放在脖子上。大的同学可以背30斤,耀卿和小同学只能背20斤。由于路远再加上都是小孩子,到晚上9点才到虎头山,大部分同学都是坐在山坡上慢慢地往下熘。有的不小心还把背的沙子撒在山坡.....到了炼焦厂以后,老师和同学饥饿难忍,顾不得洗手脸拿起红薯就吃、端起菜汤就喝,连红薯和菜汤的冷热都没有感觉到。奇怪的是:他们不知道苦、不知道累、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只知道起床、吃饭、干活、听课、睡觉。 辛辛苦苦干了两个月,专家说:“你们炼的焦炭还不如原煤好!”他们又回到学校里上课!  学校结束了炼钢铁任务,全体师生如释重负放假3天。耀卿急忙离开学校,一路小跑,过了洛水,回到龙伏镇,想很快见到母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已经随“大兵团”作战到二十几里外的水利工地去了。上午10点钟,刚好生产队有马车往工地送粮食和蔬菜,他便顺车到了水利工地。 农民的干劲使耀卿震惊:天上飘着雪花,还刮着刺骨的寒风,男人都是光着上身,脸上还化着红妆,女人的腰里束着红绫条,好像在演舞蹈节目一样,男、女的劳动号子喊得震天响。他们边喊边干,女的用铁锨往架子车上装土,装满后男人拉起车子就跑。工地上成排的彩旗迎着西北风猎猎作响!大概隔50米扯一条大红色的横额,上面用白字或是黄字写的是:欢迎参观团、带来好经验。还有的写的是:欢迎县委检查团前来指导工作。啊!耀卿明白了:这些农民叔叔伯伯、婶子大娘原来是在迎接检查啊!工地的妇女队长高喊口号:妇女的干劲赛过穆桂英!男人们也接着喊,男子的干劲赛过杨宗保!男人占了便宜, 他们便大笑不停,给刚才的热闹场面增加了一些乐趣!他顾不得看这些异常热闹工地的劳动场面就跑到伙房找到了母亲。 “妈!”他猛地出现在了母亲的面前。母亲听到有人叫妈,忙抬起头仔细打量站在面前的小孩子!耀卿本来穿的是黑色粗布旧棉衣,经过炼钢铁两只胳膊肘的旧棉花已经露在外面,屁股后面也漏出棉花套子,一只棉鞋前面漏出冻红的三个脚趾头,另一只棉鞋后面漏出冻烂的脚后跟,他没有戴帽子,蓬乱的头发一缕一缕搭在脸两边,完全是个乞丐的样子。等她认出是耀卿时便吃惊地问: “哎呀!你什么时间回来的?” “俺们学校在县城炼钢铁结束啦,放假三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你是怎跑到这里的?”母亲抚摸着耀卿的头问。“我回家后看见咱的大门上锁,听咱队里人说你在工地,生产队刚好有马车往这里送东西,我就趁车来了。” “你现在还没有吃饭吧?”母亲看到耀卿冻得发抖的样子她心里可怜极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母亲的问话。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在自己的家啊!四嫂慌忙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黄面馒头递在耀卿手里,一位伯伯又盛了一碗热菜放在凳子上:“孩子!趁热赶快吃吧!”他蹲在凳子旁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菜,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他也知道母亲的为人,在群众中是有很高威信的,所以给他的饭菜是不会有人提意见,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子,跑这么远来看看母亲。 四嫂看耀卿吃完了饭菜,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孩子,今天咱们不能回去了,我还得给社员们做饭,今天晚上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 在工地干活的女人一般都带有针线,母亲把耀卿的棉衣、棉裤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她又吃力地用粗线缝好了他的破棉鞋。耀卿在工地上待了两天,因为还要回学校,第三天上午又趁马车回到龙伏镇,回来之前四嫂又给他几个白面馒头以便他在学校吃不饱时充饥。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里落下了心酸的泪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在学校平心静气地学习了一个月,“反右斗争”便开始啦。学生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右派。班会、级会、全体会开个不停,同学们互相指责:你不好好学习了:他私自去洗操了:你在背地里骂人了:他照抄别人的作业了---他们把这些内容都写在学校发的纸上。校园内横七竖八扯满了绳子,然后把写好的纸粘在绳子上。看起来也有“反右”的高潮现象:不管同学们谁指责谁。也都不计较,他们照样学习、照样玩耍、照样..... 冬天的西北风刺骨的寒冷,下了一夜的大雪,整个地球都白了!为了扩大“反右斗争”的影响,吃了早饭,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到学校附近的村子里游行示威。雪融化了许多,他们走在像泥一样的地里呼哧呼哧地响。耀卿的棉鞋湿了个透。游行示威回来上课时双脚冻得发痒,他索性脱下棉鞋两脚不停在搓,越搓越痒、越痒越搓脚受冻的何止他一人,全班同学因为搓脚,把头连累得左右晃动。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看到同学们左右晃动的样子也摇头、叹息!天天如此一直持续了两个月左右。 开饭的钟声响了,每个班级排一队,同学们像羊群一样挤在自己班级吃饭的地方。饭菜虽然不好,但没有定量。大筐里堆满了蒸红薯,你抢我拿,挤得有人帽子也掉在筐内。有的同学怕红薯烫手,干脆把红薯放在自己的帽子里,惹得在一旁的女同学发笑!晚饭是面条,每一个班级前面放一个缸,“聪明”的同学挤在前面基本把面条捞个精光。耀卿和好友都是内向人,总是排在最后,轮到他们盛饭时只剩下半缸面汤了!他们几个人都没有怨言,端着面汤,就着家里捎来的野菜馍,如食山珍海味,吃得津津有味。 每逢星期六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母亲从工地回来了。下午他可以回家看看母亲啦!傍晚一路快跑,南渡洛水后,在河滩挖-一包野菜又往家飞奔。见了母亲,眼里噙着泪花,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心疼,可能是高兴吧! 母亲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学习成绩,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知道孩子的思想,她是非常相信耀卿的。在这样的生活条件下学习,孩子是会努力的、去争取的! 生产队开饭的钟声响了,母亲慌忙提着瓦罐去200多人集体食堂打饭,他也跟在母亲的身后。看见衣服褴楼的社员排成好长的队伍在等待打饭。有的年轻人,饿的没办法就用筷子敲打饭盆饭碗发出叮叮的响声。惹得生产队长发脾气:“敲什么敲,饿死你们啦!哪个再敲到后面去排队....!”吓得他连忙躲在母亲的身后,敲盆的人也不敢再敲了。母亲领到一瓢半稀菜汤和两个淀粉馍(把玉米芯粉碎蒸煮后加上玉米面蒸的方馒头)回到家中。盛了菜汤、一人一个馍。母亲舍不得吃馍给他剩了半个。 耀卿说:“妈,我不饿,你看我的肚子!”他憋着气把肚子胀得大大的。母亲用手拍拍他的肚子笑了笑说:“里面都是气!哈哈!” 饭菜不香心里香。晚上他依偎在母亲的床上说着上学的一切,直到深夜,第二天她到生产队里干活,开饭前耀卿到集体食堂把饭打回,母亲高兴得不得了!中午她到集体食堂借了玉米面,把耀卿在河滩挖的野菜掺在一起,烙成饼,让他带回学校充饥。周日的下午他告别母亲,背上书包和野菜馍,又北渡洛水去一中。 上初一时,耀卿在班里的成绩名列前茅,全级216名同学,唯独他被推选到洛市学习制作航空模型。他独自来到洛市体育场报到。来学习的人有洛市的、有各县的,有高中生,有初中生,也有年轻的教师,唯独他是个小不点。他好自卑啊!晚上开饭时每人两个馒头和一碗白菜汤,汤的上面好像飘了一层油,他仔细一看,哎呀!原来是蚜虫!看别人都在喝, 他赶快把浮在上面的蚜虫用筷子拨出:原来城里人也这么不讲卫生啊! 第二天教师把制作航空模型的材料发给每个来学习的学员,既然来了就要一定努力学习。上午听老师讲课,下午和晚上自己制作。在洛市学习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天天制作到晚上十一二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制作的模型小飞机终于可以在天上盘旋啦,他脸上平静,内心的喜悦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学校的同学有的学习制作唐三彩、有的学习制作雪花膏.....耀卿回来的第二天学校组织勤工俭学汇报会,同学们都把自己学习制作的产品摆在会议中心的桌子上,供师生参观学习。耀卿制作的模型小飞机,老师让他放飞,他不好意思地把小飞机弹向天空,飞机在上面盘旋两分钟后平安地滑翔到学校的操场上,老师和同学们拍手称好,他连忙躲在同学们身后在偷偷地乐! 在上初二时他的数学成绩慢慢地退了下来,不管怎么努力总是赶不上其他同学。是缺少父爱吗?是生活艰苦吗?是天天想家吗....总想不出理由来!渐渐地对学习失去兴趣。但语文书里的一篇文言文他记忆犹新,文章大概是这说的: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日:“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 文章说明: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就成了他以后人生的座右铭。 第2章只身流浪戈壁滩 由于吃食堂饭,饿得大部分人得了‘浮肿病”.腿和肚子肿得好粗好大,一按一个坑儿。有的人饿死了。当时农村悄悄刮起了“流窜风”。许多年轻人跑到大城市寻求工作。出去的人每个月可以发25~ 35 元的工资,耀卿好羡慕他们。既然对学习失去信心也想到外面闯一闯。回到家里向母亲说明他的想法,她竟然同意了耀卿的打算:“为了活命,你只好去吧!不能在家里待着挨饿啊!”听了母亲的话,他便下定决心离开学校到大城市去。 春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放下了学习的包袱,他轻松了许多,想先到离家70里的洛市看看风景。渡过洛水来到“首阳山”火车站,可往洛市的火车已开走了。他茫然了。在车站转来转去。好啦!有办法了:火车不是顺着铁轨向西开吗?我也可以顺着铁轨向西跑,一定能跑到洛市。决心定了,方向明了,力气也有了!于是他顺着铁路往西跑,跑跑走走,累得他满身大汗,5个小时后,终于气喘吁吁来到洛市百货楼。哇!好美丽的城市啊!宽宽的马路、高高的楼房、新奇的汽车、来往的人群可真是热闹非凡!百货楼的房顶是红色的机瓦、蓝色的砖墙,好气派!他刚想进去,突然发现太阳怎么会挂在北边的天上?坏了!转向了!怎么办?怎么办?迷失方向的他坐在百货楼门前想啊想,还是问路回家吧!那时好心人特别多,耀卿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后,一位 40多岁的男子引着他一起跑了三里多地来到洛市火车站。 耀卿不好意思地向他说了声: “谢谢您大叔!如果不是你送我到车站,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啊!”。他对耀卿挥挥手说:“小孩子,赶快坐火车回家吧,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来啦!” 他看很多人在排队买火车票,就站在队伍后边慢慢地往前挪动。5毛钱买了往西亳的火车票。他是第一次坐火车,里面好漂亮啊!整齐的座位分两边,旅客的行李放上面,走动的人们在中间,厕所的位置在两端。他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不敢坐,一位大娘说:“有位置,赶快坐下,站的时间长了会腿疼的。他很勉强地坐在大娘的旁边。从窗子看着急速后退的景色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轻松! 他听说一个堂兄在甘肃嘉峪关工作,他准备请示母亲到那里找活干,母亲欣然同意他的想法。他是既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我终于长大了,可以为家里分担忧愁了;害怕的是:嘉峪关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在学校听老师讲过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寸草不生、常年不下雨..怕归怕,既然想到那里奋斗,必须放下怕的包袱、轻装上阵。晚上他和母亲找到连长家里(当时是5个生产队为一连)。 耀卿说:“叔,我的身体不好,想在食堂取5斤白面。” 连长是位复员军人,脾气很直爽说:“孩子,不要说假话啦,我知道你想干啥,你到外面要好好工作,不要给家里丢人,我就放心了。”连长马上批了取面的条子,母子俩千恩万谢回到家中。 说起连长,还有个笑话。当时“浮夸风”刮遍整个河南。人人都想放“卫星”。哪个生产队的产量高就是放了“卫星”。产量低的生产队长是要挨批判的。所以在报产量时哪个人也不敢先报,你报500斤,他就报800斤,第三人就报1000....反.正是越报越高。当然是第一个人报的最低,他就倒霉啦!周围的人把他圈起来挨批判,你把他推到那边, 那边的人又把他推回来,像‘箩面’一样推来推去,受批判的人被晃得晕头转向,一直折腾到深夜。挨批判的人心里嘀咕:说实话真的不如说假话好啊!报高产量的人心里暗暗高兴,虽然说了假话,没有挨批判就是好事。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以后倒霉的事正在等着他们。  到了年底,上级派人来落实产量,报高的人可乱了手脚,他们从哪里能弄来那么多的粮食啊!开大会、开小会地挤产量逼要粮食。他们只好承认是自己偷了生产队的粮食,可偷的粮食放在哪里?上级必须要见到的。很多的会计、粮食保管为了躲避逼粮都当了“流窜犯”。连长是复员军人,他的左臂是残废,上级问他是怎么偷的,他说:“我一只胳膊夹一布袋,肩上扛一布袋...”他的坦白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因为一布袋粮食有140斤左右啊:反正上级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了了之。 五月的夜晚,明月高照,星星眨着眼像在捉迷藏:知了在树上吹口哨,青蛙在水坑里哌哌叫:好一派家乡的大自然景象!他们母子两人躺在床上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耀卿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想想离家的痛苦、想想在外以后的艰苦、想想母亲在家一人的孤单..... 五月的黎明静悄悄。母亲和姐姐收拾了10个烙饼和8个熟鸡蛋偷偷地把他送到村北的小路上,因为是个流窜犯,如果被抓回来是要挨批斗的。她们千嘱托万叮咛而别。耀卿走了很远回头看看,母亲还是站在路口...... 他慌慌忙忙北渡洛水来到西亳火车站。车站候车室里有年轻人、有中年人、还有个别的大姑娘和老年人,人山人海。他想,这些人可能也是要“流窜”啊!他挤到售票处买了到嘉峪关的火车票,出来一看原来是到大草滩的车票,急忙问服务员,她们说:“两个地方离的不远,是可以上车的。小孩子你赶快进站吧。”由于他的个子小,在人缝里挤到车厢里。 火车呜的一声启动了!车厢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他只好坐在车厢连接处爬在自己的腿上想让心平静下来。人们的嘈杂声使他难以平静。有人说:我在兰州有亲戚,工作可以马上安排。有人说:想到玉门找工作。一个人接着说:那里是大沙漠,进去就出不来,没有水非渴死不可!也有说:管他呢!走到哪里算哪里,总比在家里饿死强,只要饿不死就是福....听了他们的对话,他的心吓得怦怦跳个不停,因为他也是到戈壁滩中间的嘉峪关啊!火车啊!你慢慢地开,开得越快我离家越远。火车不懂人们的心,它照样飞速前进。 第二天到了兰州车站,旅客下了很多,车上人人都可以有座位,他爬在车窗向外观看,外面的景象把他惊呆啦!茫茫的戈壁滩上铺满了被太阳烤成紫红色的丸石,看不见村庄看不见人;看不见河流看不见水:看不见树木看不见鸟:看不见庄稼看不见草。一望无际的大沙漠真是荒凉之极!又过了四五个小时他看到沙漠上像河堤-一样的土墙接连不断地向戈壁滩的远方伸去。便好奇地问一个西北旅客:“沙漠里哪有土啊?这个土墙是干什么的? “这是万里长城!你怎么不知道啊!是当年秦始皇派千军万马和劳苦大众修的。” “哪来的这么多土啊?” “当年修长城时这里可没有沙漠,全是肥沃的主壤,种的庄稼好得很,现在的沙漠下面还埋着好多城市呢!” “!!! 远远望去有十儿匹骆驼排成队漫步在沙滩上,这可能是在学校老师讲的沙漠之舟吧!它给荒漠增加了一丝丝生气。火车又跑了几个小时,很远地方可以模糊地看到一片绿洲,听车上人说那是个小村子,耀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活下去的。下午4点种左右突然听到列车员喊,“嘉峪关车站到了,在这里下车的旅客赶快整理行李下车啦!”他急忙背上干粮挤下了车。 这哪儿是火车站啊!稀稀拉拉的几间平房座落在铁道北,前面的门上面写着“嘉峪关“。他惊愕啦!本来想这里应该是一个高楼林立,车来车往,花红叶绿的繁华大城市,现在却是一个荒凉、凄凉的几间平房。耀卿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工厂啊!都是一片丸石沙漠大荒滩!距离之遥、荒凉之极、让他惊讶!车站连个旅馆也没有!现在是下午6点钟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他该怎么办?怎么办?他头顶汗水透了毛巾!突然,从西北方向开来部大卡车停在了车站北边约200米的地方。他欣喜若狂地跑了过去,汽车的大厢是木材所做,车上下来8个穿补丁衣服的男人,看他们都在30岁左右的年龄。下车的人慌忙用铁锹往车上装沙子,他急忙问: “叔叔,省电一处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啥?” “我的一个叔伯哥哥在那里,想寻他找工作。” ”小孩子,你该幸运啦!我们就是省电一处的人,你赶快上车吧!”听他们说是省电一处的,耀卿的心激动地跳个不停!真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连忙爬上汽车,坐在他们8个人的中间,拿出没有吃完的烙饼,鸡蛋让叔叔们吃。他们没有客气,大口大口吃着耀卿带的烙饼和鸡蛋,可能是太饿了吧!看着他们吃的样子他心里好心酸啊!但他又是甜在心里,因为没有叔叔们的好心我可能要在这个戈壁滩上度过几个昼夜去寻找,汽车在沙漠里跑了二十多公里终于到了省电一处,下车后叔叔们把它交给堂兄所在班里的班长。班长问: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耀卿。” “你多大啦?” 他呆了半天,想说是14吧,恐怕班长嫌我小。便说了第一句假话:“我今年18了!” 班长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小孩,你是不是在说假话?没事的,看你小小年纪就跑到这大沙漠来工作,够有志气的,你就是再小我也要收下你当学徒。”听了班长的话他惭愧极了,脸不敢正视班长。随后把他安排在6个工人住的平房内,又交代说: “耀卿,你坐了几千里地的火车是非常累的,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可以安排顺路汽车把你送到你哥哥上班的农场。”他点点头,班长又派人送来一套铺盖:被子、褥子、单子。他想到:工人阶级的心真好啊! 第二天耀卿趁车来到堂兄所在的农场,前面的自然风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巍峨的祁连山横跨在大沙漠上,向南望去,冬天的雪在山北麓还没有彻底融化,远远望去像一条银龙横卧在戈壁滩上,飞翔的鸟儿在上空盘旋,更增加了大自然的和谐色彩。如果是在家乡他肯定会大声喊叫:好美的大山啊!可是现在不能,也没有心情喊。见了堂兄像见了亲人一样,堂兄急忙拉住他的手问长问短,并领他去看看他们的农场。 农场坐落在祁连山北麓的山脚下。有50多亩,细白沙质土壤,种的基本是蔬菜,虽然没有家乡的庄稼好,但看起来也是绿油油的,特别像一块巨大的绿色翡翠镶嵌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山上流来融化后的乳白色的雪水很快地渗入田间。远处几个工人往汽车上装蔬菜,他们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好像无一丝丝烦恼、无一点点悲观,心里装的全是欢乐和笑声!耀卿暗想:这可能就是工人阶级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吧! 和堂兄一块回到省电一处,他被引到办公室,那里的领导安排他在透平工地工作,是安装蒸汽机的。工人在这里要建热电厂。透平工地的负责人欣然接受,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堂兄因要回农场下午就走了,临走时对他说:“在外面可不是在家,现在你是工人,一定要遵守纪律,工作的时候不要想家,思想开小差会出事故的!!”他默默地点点头说:“好,我记下啦。看着堂兄上了汽车离他而去。 第二天。班长给耀卿发了一身工作服,是蓝色的劳动布,他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新衣服,更何况是工人阶级穿的工作服啊!班长是挑最小的号,可他的上衣还是大得到了膝盖,他不好意思地把上衣下摆往腰带里寨了塞就和其他的工人一起上班了,他挺自豪地想:现在我也是工人了,也要吃公家的饭了!我每月还会发几十元工资了!到时候把钱寄回家,母亲会何等地高兴啊! 工人们艰苦奋斗的精神真是可敬可佩,工地离宿舍有四里沙漠地,所有原材料都是工人肩扛手拉运到工地。第一天上班他们4个人抬一个氧气瓶压得他弯着腰呼呼地直喘气,心里在想:我要坚持到底,我要坚持到底!到了施工现场,工人师博说:“小孩子真不简单,我们是在考验你,你很有骨气,将来是会有前途的。”他憨憨地微笑着!因为他的个子小又是新来的,什么技术都不会,所以他是天天看着工人叔叔、大哥的脸色说话、办事,因此工人们都非常喜欢他,在那里他建立了良好的人际关系。 炎热的戈壁滩,到了晚上散发出炙热,使工作在这里的人们透不过来气。耀卿到这里不到一个月因为水土不服出了满脸的水泡,医生给他脸上抹了紫药水,医生没有做试验就给耀卿注射了青霉素。晚上九点钟他从医务室出来后便失去了知觉,瘫倒在沙滩上。 第二天好像听到有人在说:“醒过来啦,醒过来啦!”耀卿睁开微弱的双眼看见病床旁边站着几个工人和医生。 一位叔叔对他说:“晚上我出来小便,看见你趴在地上,认为你不行啦,赶快叫来几个人把你抬到医务室。” 他眨了眨眼表示感谢。经过医生的治疗,慢慢地恢复了健康,渐渐地适应了戈壁滩的生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这是第三次死里逃生,不知道后来是福是祸啊! 星期六晚上是工人们的学习时间,由班长给全班的人读报纸。知道了国家是在三年困难时期,每一个人都要节约还债。工人们的口粮标准由每月36斤降到25斤,当时没有副食品是很难难填饱肚子的。为响应上级号召,领导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安排一半工人到祁连山附近采集“代食品”,也就是采集野菜。晚上7点钟每人发2个碗豆面馒头,在暗淡的月光下出发了。 耀卿和比他大几岁的几个工人一起向祁连山走去。趁着暗淡的月光在沙漠里艰难地走到天明终于到了山脚下。哪里有野菜啊!山北麓由于背着阳光,未融化的雪像一床洁白的被子把山盖得不露脸面,周围也不见其他工人,可能是走散啦。他们几个人坐在沙漠上啃着干硬的馒头,本来就干渴,也没有水,嚼碎的馒头难以下咽。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写春无奈。没见到野案,干脆躺在沙漠上休息,很快就入了梦乡。 中午的太阳把他们烤醒啦,每个人浑身大汗。想站起来看看周围的景色,由于在沙漠跑了一夜,腿特别地疼,哪个人也站不起来。他们只好爬在沙滩上活动发麻的双腿。其中比他大两岁的工人说: “没有采到野菜,我们也得走,总不能饿死在沙漠里!” “咱们都迷失方向往哪里走啊!” “顺着来的脚印往回走。” “可以,好!” 还好!沙漠里没有刮风,来时的脚印都存在。他们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单位的沙漠里,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下午7点钟实在是走不动了,刚好到了一个什么单位的公房前,他们只好又躺下来休息。耀卿没有躺,坐在他们身后看着茫茫的戈壁滩,看不见周围的住房,看不见一个工地,只看见远处有几盏红、绿、黄、白、紫灯散落在周围。他在想:我们的单位在哪个方向?连忙拍拍身边的工人问: “咱们的单位在哪个方向?” “单位上面是红灯,那是红灯记,朝着红灯一定能走到家。” 他们一瘸一拐地继续走下去,到了离红灯将近二百米时,人人都松了一口气,便瘫倒在沙滩上。 上级为了解决西北工人的吃饭问题便从东北调来了高粱米,各单位按照分配的数量都运回到自己的仓库。在卸车的过程中由于麻袋破损避免不了高粱米散落在铁轨的丸石中。工人们便在下班以后到铁路上扒开丸石捡高粱米,每次能捡二两左右。回到宿舍加上水和采的油菜花(油菜花是工人到二里外的田埂上采的),在火炉上煮成喷香的高粱粥。尽管工人们饥饿难忍,但他们不是狠吞虎咽,而是慢慢品尝浓香的美味食品。工人是非常乐观的,吃着说着笑着,谈谈自己的家乡,谈谈自己的未来,谈谈自己的孩子,谈谈自己的老人和老婆!吃饱了、高兴了、谈得心满意足了,便躺在床上做起梦来! 在透平工地他学会部分的电工和钳工工艺心里特别地高兴。这时上级突然下了命令,从现在单位要抽掉部分工人到甘肃河西堡建热电厂,他也在其中,便和被调的工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嘉峪关热电厂工地。 河西堡依然是坐落在戈壁滩上,但远远望去周围有十几个小小的村子散落在茫茫的大沙漠中,可以看到村子里有几棵杨树在和大自然抗争!融化的雪水浇灌着农民种的土豆,可能是雪水含有氮磷钾成分,土豆长得郁郁葱葱。村子上空有几只喜鹊喳喳叫着在天空飞翔,大沙漠也不缺乏生机啊! 有工地有500多人统统住在单位带的帐篷里,领导也是在帐篷里办公。20人住一个帐篷,一字排开睡在铺了千草的沙地上,可他们没有一个说苦,工人们艰苦奋斗的精神真是让人可敬可佩。那里的气候条件非常恶劣,大风将来时,离几十里就可以看到被风刮起的黄土(当地的农民称黄风,实际是沙尘暴),顿时飞沙走石,暴风向帐篷袭来。村里的人封门闭户以避风尘,工人们都躲进帐篷里,听呼啸的风声。200 多个帐篷,其中有十几个被大风卷到100多米远,帐篷内的人连忙蹲在一起等待着大风过去。 40多分钟的狂风停止,帐篷内人和被褥上落了好厚一层黄土。 为了改变居住环境领导号召工人自力更生、白手起家自建宿舍。每人每天自己选择地址制作土坯300块。耀卿每天黎明扛上铁锹和制土坯的模具(砖斗子)到离单位5里地有水有土的地方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刨土、浇水、和泥、装模、把土坯扣在沙滩上。下午5点钟完成任务后他累得躺倒在沙滩上。连续干了20多天,大家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开始新建工人宿舍。艰苦的劳动和艰苦的生活是平常人想不到的,那时他才14岁啊! 职工宿舍建好后他被分配到木工班,木工班的任务是为工地制作壳子板。师傅是甘肃籍35岁的解天德,他为人忠厚老实,耀卿勤学苦练,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基本掌据了技术,师傅经常对他讲:“你是个小孩,学会武艺不压人:只要有手艺将来到哪里也不会饿死的!”当时人们的思想是:能吃饱肚子是最大的幸福啊!每逢礼拜天师傅带他到附近村子里给农民加工小件农具和坎具,中午可以吃两碗拌了面的蒸土豆,在当时可算是”山珍海味”啦! 工地上。搅拌机声、卷扬机声、砸铁板声、工人的吆喝声像一场打击音乐演唱会惊醒了万年寂寞的戈壁滩!奋战3个月,热电厂的水泥桩便拔地而起,引来了当地的农民,他们在看,在惊讶、在好奇、在议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从来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 又一个春天降临在祖国西北的戈壁滩。春风轻轻地抚摸着大沙漠里的村庄、抚摸着农民辛辛苦苦种的庄稼、抚模着每个建热电厂的工人。中午,天空飘来厚厚的乌云,竟然下起毛毛细雨!农民、工人都跑到外面享受着春雨给沙漠带来的甘甜!附近的农民还跪在地上磕头感谢苍天的恩赐,因为这里近百年来都没有下雨啊!那里的小孩不知道是下雨,他们欢蹦乱跳地在吆喝:老天爷撒尿啦!老天爷撒尿啦! 工人们陆陆续续收到家里的来信, 信的内容基本是一样的:原来的集体食堂散伙了,群众可以自己在家做饭了!这个消息对这些“流窜犯”来说确实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天大喜讯。晚上在宿舍不再是议论自己的工作和热电厂的建设,而是议论家乡的变化。年纪大的想回家看老人和老婆,青年人想回家结婚,有的还想回家上学...耀卿躺在铺板上在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申请回家?是继续在这里工作?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母亲的来信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孩子你回来吧,咱家食堂散啦,可以自己在家做饭了,你想吃什么妈就给你做什么。仿佛看到母亲在村口向西北跳望,盼儿归来,他爬在被子里第一次掉下思母的眼泪! 独在异乡为异客,不是佳节也思亲。个别工人偷偷地离开热电厂工地返回久别的故乡,一石击起千层浪,动摇着他们这些“流审犯”的心。处党高官吴莲义是位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老干部。他看到这种局面马上找到耀卿说如果你真的干不动可以调到我的办公室当收发员,每天收报纸送信,等你长大后可以安排在科室工作,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思绪万千地离开了党高官的办公室。是走是留一直缠绕着他的心,工作没心干,饭也不想吃,整天迷迷糊糊。一个月后,上级突然发出号召要精兵简政,省电一处要精简四百工人返回家乡。精简工人的名单贴在办公室的墙上,他也在其中,多日的矛盾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可真的能平静吗? 第3章路过西安物被盗 回家的工人乱成一锅粥,有的告别朋友,有的准备行李。耀卿的堂兄还在农场,知道他要回家就晚上回到单位帮耀卿捆绑行李,第二天单位的汽车把下放工人送到嘉峪关火车站。火车站比来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一排排平房整齐地排在道北,候车室、售票室样样齐全。他们在候车室里乱成了一团麻,单位负责人把车票逐人发到工人手中。中午耀卿坐上东去的火车开始了返家的路程,呜、鸣、鸣!火车启动啦!他把头伸向窗外,向送行的人们挥手告别,再见了,嘉峪关!再见了,亲爱的领导!再见了,亲爱的师傅们!再见,戈壁滩!!! 火车慢慢地爬行在茫茫的戈壁滩上,来时的荒凉、去时的留恋形成巨大的反差。人啊!就是个奇怪的动物,开始不适应恶劣的环境,等到你适应了又不想离开!每到一个车站他都下来看看车站的景色,把它深深地留在记忆中。不想离开也必须离开,上级让他走,家里要他回家何乐而不为呢!归心似箭嫌火车跑得太慢,可它仍然是慢腾腾地向前爬。 火车到了西安车站。全体旅客下了车,因为在这里要转车。这里比起嘉峪关来不知道要超过几千倍。西安的解放路上基本都是商店,买什么东西都得要票证,不要票证的商品是高价的。他和一起回来的工人在各个商店熘达,他想给母亲买点东西,可他不知道买什么好。猛然看到柜台摆的有“点心”,当时“点心”是最好的食品。因为没有票证他只好高价买了二斤,“点心”是用黄草纸包装,每包一斤,包的上面有一张红纸作封面,上面印有“点心”二字,在那个年代是够高级的食品。和他同行的人有的买了食品、有的买了衣服,也有的买了其他家里急需的日用...他又买了两条毛巾、一个洗脸盆和一个网兜,把买的东西都装在里面,看起来像一个工人的样子了!因为那时候人们手提网兜走亲戚、串朋友是很时髦的!买了东西,吃了一碗面条就回到火车站候车室。西安车站当时正翻修,候车室是用竹竿搭建的,候车的人基本都是坐在地上或是睡在地上。 车站上时有小偷出现,回来的人商量轮流值班看东西。他是轮到晚上12点的班。耀卿把自己的东西放在上面,万一小偷来偷东西绝不能把人家的东西丢失,因为是自己值班,如果把别人的东西丢失了,他们会说没有尽到责任,自己的东西丢失了,他们是不会说什么的。由于前半夜人都是在说笑根本就没有休息,所以到了夜里3点他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就在这打盹的中间吃力地睁开双眼,这一睁可不要紧,吓得他心里砰砰乱跳:放在上面自己的网兜不见啦!叫醒了其他的人,都慌忙在找,他心急火燎地跑到候车室外面漫无目的乱找乱跑,急不择路的他跑到了一个女厕所里,里面的人喊:干什么? 他一听到是女人的声音就扭头就跑出来,脸上的汗像下大雨一样,衣服被汗水湿了个透。其他旅客说:“你们不要胡乱找了,小偷肯定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啦!”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是啊!哪有小偷偷了东西还站在那里等你去抓啊! 无奈啊真正的无奈!那时丢失的东西虽然不多,可比现在丢失一万元还要心疼的!他静静地坐在候车室里,熬到黎明,自己一人又到原来的商店买了同样的东西有气无力地回到候车室,他一句话没有说,他也不想知道别人在说什么!他知道:回家以后丢失东西的事情是不能告诉母亲,他不能让母亲生气和心疼。 “往东去的旅客赶快进站啦!往东去的旅客赶快进站啦!”车站服务员的喊叫声惊醒他的思考,旅客们忙乱地挤到了站台,大部分都是下放的工人。因为是始发车,旅客们都有座位,他刚好坐在窗子边,把第二次买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腿上,两只手紧紧地抓好网兜,唯恐再次丢失。火车过了潼关,一会就进入河南境内,他从窗口看到撒满阳光的麦田,麦苗绿茸茸地铺满了大地,男男女女的社员拿着锄头在松土、除草,不时地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可能是他们脱离了吃大食堂的饥饿吧!勤劳朴实的农民都是这样的,只要你给他一点点自由生活的空间,他们就会什么都不想,只知道辛勤的劳动,盼望丰收的喜悦!尽管丰收后自己分配的粮食不多。 火车到了灵宝,外面的景色大不一样啦!远远望去梯田和山坡上,苹果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真像一个花的海洋!果园里基本都是女社员在整枝,还有几个男的在指点什么,看上去就像一幅人间仙境!他看着这些美景忘记了在外面的苦累、忘记了自己是在回家的列车上!列车上人的说话声音不时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有人说:在外面真是吃尽风沙之苦,到家可不会受那样的罪了!有人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在家里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多好啊!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说:到哪里也不是都得有人管,生产队长就是说得不对,你还不是照样地干活啊!听了他们的话他心里思绪万千:见了母亲会高兴,高兴过去怎么办?以后的生活,现在的他还是个谜。他想到:母亲可能在村头盼望自己回来,姐姐也给他铺好床被,还烧了热水等他回来洗澡.... 心里有事不知道时间过得快慢,马上西亳车站到了,在同行的帮助下,他急忙背起被褥手提网兜下了火车。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顾不得浏览县城的变化就急急忙忙踏上回家的路。因为从县城离家还有将近15华里,同时还得过洛水,那时洛水没有建桥,只有人工的小渡船,如果到得晚了,是没有人摆渡的。 “你们不要胡乱找了,小偷肯定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啦!”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是啊!哪有小偷偷了东西还站在那里等你去抓啊! 无奈啊真正的无奈!那时丢失的东西虽然不多,可比现在丢失一万元还要心疼的!他静静地坐在候车室里,熬到黎明,自己一人又到原来的商店买了同样的东西有气无力地回到候车室,他一句话没有说,他也不想知道别人在说什么!他知道:回家以后丢失东西的事情是不能告诉母亲,他不能让母亲生气和心疼。 “往东去的旅客赶快进站啦!往东去的旅客赶快进站啦!”车站服务员的喊叫声惊醒他的思考,旅客们忙乱地挤到了站台,大部分都是下放的工人。因为是始发车,旅客们都有座位,他刚好坐在窗子边,把第二次买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腿上,两只手紧紧地抓好网兜,唯恐再次丢失。火车过了潼关,一会就进入河南境内,他从窗口看到撒满阳光的麦田,麦苗绿茸茸地铺满了大地,男男女女的社员拿着锄头在松土、除草,不时地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可能是他们脱离了吃大食堂的饥饿吧!勤劳朴实的农民都是这样的,只要你给他一点点自由生活的空间,他们就会什么都不想,只知道辛勤的劳动,盼望丰收的喜悦!尽管丰收后自己分配的粮食不多。 火车到了灵宝, 外面的景色大不一样啦!远远望去梯田和山坡上,苹果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真像一个花的海洋!果园里基本都是女社员在整枝,还有几个男的在指点什么,看上去就像一幅人间仙境!他看着这些美景忘记了在外面的苦累、忘记了自己是在回家的列车上!列车上人的说话声音不时地传到他的耳朵里,有人说:在外面真是吃尽风沙之苦,到家可不会受那样的罪了!有人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在家里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多好啊!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说:到哪里也不是都得有人管,生产队长就是说得不对,你还不是照样地干活啊!听了他们的话他心里思绪万千:见了母亲会高兴,高兴过去怎么办?以后的生活,现在的他还是个谜。他想到:母亲可能在村头盼望自己回来,姐姐也给他铺好床被,还烧了热水等他回来洗澡.... 心里有事不知道时间过得快慢,马上西亳车站到了,在同行的帮助下,他急忙背起被褥手提网兜下了火车。已经是下午5点多钟,顾不得浏览县城的变化就急急忙忙踏上回家的路。因为从县城离家还有将近15华里,同时还得过洛水,那时洛水没有建桥,只有人工的小渡船,如果到得晚了,是没有人摆渡的。到了渡口,一起上船的有9个人,其中2人是空手,7个人都是背着被褥,船上的艄公开玩笑地说:“你们都是流窜犯,是下放回来的还是被抓回来的?”7个人都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显出尴尬的微笑,因为那时天天都有人从外面回家的。下船时每人交了5分的船票钱,他便向自己的家龙伏镇走来。 第4章温馨港湾当属家 龙伏镇村的名字有一个传说:这个村庄坐落在洛水南岸2里地的洛水河畔村里有100多户人家,都是以种庄稼为生活主要来源,农闲的时间男人们到从外面制作砖瓦或担担挑挑做一些小生意来弥补家里油盐酱醋的花销。村子南面是伊河,北边是洛水,所以叫“夹河滩”,每当夏秋年年涨河,河水淹死了庄稼,大部分人必须到外面逃荒要饭。人们常说:住在夹河滩,十年有九淹,一年不涨河,谢谢龙王谢谢天。还有人说:夹河滩三年不涨河,跳蚤也戴小“操子”(铜铃),高兴地蹦得哗啦啦。原来不是叫龙伏镇,是大土堆村。这里有一个传说,村子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土谷堆,谁家有婚丧嫁娶需要桌椅板凳,在头天晚上到那里烧香祈祷,第二天需要的东西就出现在土堆前,白天用完必须把东西送回到土堆的前面。有一大户人家贪得无厌,想把桌椅板凳占为己有,在他用完以后没有把东西送回来,可能是得罪了神仙,从此不管人们怎么样的祷告,东西就再也没有出来。听说那个大户人家后来发生了火灾,家里的财产焚烧一空,便到西安讨饭离开了村。 据说,有一年的夏天中午,本来是晴空万里,突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鸡蛋大的冰雹砸得人们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撕裂人心的雷声吓得人们胆战心惊。顷刻风止雨停,人们出来后发现在庄稼地里卧了一条两丈长的大龙,在那里喘气。善良的男人赶快拿来水桶往龙的身上泼水,女人们用扇子给龙扇风,有的人还拿树枝盖在龙的上面,他们还昼夜轮流换班。在第三天中午又是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雨过天晴发现龙不见啦!有人说:这条龙可能是在天上犯了天规,被老天爷罚下来受罪的.从此村的名字就改为龙伏镇。自从改了村名以后,年年风调雨顺,年年粮食大丰收,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好生活。有人说:是村里人救了龙的结果,龙在报答人们的教命之恩! “耀卿回来啦!耀卿回来啦!”耀卿看见村口站了十几个人向他跑来,姐姐接了他的网兜,年轻人接了他的被褥包袱,他夹在人群中有说有笑回到家中。母亲急忙上去拉住他的手,只管端详他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说:“耀卿啊!孩子你可回来啦!”低矮的小屋里挤满了人,有年轻人、有成年妇女,还有小孩子在凑热闹。 心直口快的福婶先说了话:“耀卿啊!你就不应该出去,在外面多受罪呀!你妈妈在家里挂念你!现在回来好了,以后千万不要再出去啦。 他的堂侄马端明也紧接着说:“四叔,我已经回来半月啦!我在兰州工程处上班,真是把人累死了,我是自己跑回来的。” 邻居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说:“叔!回来捎的啥好吃的,给我分点。”姐姐这才想起,把耀卿买的点心拆开一包拿了几块分给小孩。福婶连忙拦住说:“是叫老人吃的,小孩子不能吃!” 耀卿的母亲微笑着,她把点心掰成小块,一个一个分给了看热闹的小孩子!最后只剩下一包。耀卿也不知道回答别人的问话,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他也没有时间回答。热闹过后,人们慢慢地离开他们的家。姐姐晓凤用洗脸盆打来热水,他在外面用毛巾擦了身子,很快又回到屋里和母亲、姐姐说话。 母亲说:“耀卿啊!你人在外面受罪吗?” 耀卿说:“没有受罪。”说着连忙掏出单位给他补助的下放安置费八十元和工资四百多元交到母亲的手里。 “我如果是受罪怎么还有钱啊!  母亲用颤抖的手接过钱,一张一张地数着说:“孩子啊!你真是懂得事啦!这些钱足够咱们一家人花两年啦!” “妈,请您放心,我现在虽然还没有长大,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让您再受罪啦!”他边说边把剩下的一包点心拆开,放在母亲的面前,拿起三块放在她的手上“请您赶快吃,我在西安买的好点心! 母亲把点心给姐块,又给耀卿块说:“咱们都得吃,今天晚上是团圆啊!” 姐姐说:“耀卿不吃,我也不会吃的。” “妈啊!我天天在外面吃,现在我不吃啦!” 可是你没有在家里和我一起吃啊!必须和我一起吃,这样我吃起来才感到香。”他无奈才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全家人高兴地分享他带回来的快乐。他想:刚到嘉峪关因为水土不服几乎丧命和在西安丢失东西的事情是永远不会让老人知道的。因为他知道母亲的辛苦和生活的艰难,一直说到深夜,姐姐到她的屋里睡觉,他和母亲躺到一张床上又叙起思念之情。一直说到两个人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虽然集体食堂解散了,以生产队为生产单位的体制没有变。还是生产队长一天三敲钟,社员还是站在钟下等队分配农活。强壮男劳力每天可以挣到十分,妇女中的好劳力可以挣到九分,下面的是八分五、八分、七分五,到了复天秋天按每家挣的工分来分配粮食和钱。骡子、牛、马、驴有一个负责的老年人集中喂养,一般的饲养室可以喂养十几头大牲畜。平常牲畜吃干草,到了夏季可以吃上青草,由于和耀脚同时下放的赵密才都是小孩子,生产队里没有他们的活干,所以也挣不到工分,没有工分后来怎么可以分到粮食啊! 夏季的太阳、特别是下午的太阳使人热得喘不过气,好像一把火就会把整个地球点燃起来。每天上午和下午母亲到生产队劳动,耀卿背上箩头、手拿镰刀去洛水滩割青草,回来交饲养员喂牲口。生产队规定十斤青草一个工分,他一天可以割回六十到八十斤,这样他每天也可以得到七个工分左右,比一个半劳动力挣的工分还要多。母亲高兴,他更高兴。赵密才的家人眼红了,也把他赶到河滩和耀卿一起割青草,他比耀卿大一岁,是个福里生、福里长的孩子,怎么会吃这样的苦啊!但他很会投机取巧,把牲口不吃的草也夹在中间,每次饲弃员过秤时都会挑出来,所以他每天最多割的草只有四五十斤。在耀卿的眼里,人是没有穷富贵贱之分的,尽管是个憨子他也会和一般人同等地看待,他和赵密才是个好朋友,他经常说赵密才:“割杂草干什么,牲口又不吃,回来饲养员都会挑出来,何必麻烦啊!” “管他呢!混过一次也是便宜啊!”他不以为然。 “混不过去不是白白浪费气力吗?耀卿反问他。 “时间长了,老饲养员总有迷糊的时候。”赵密才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耀卿无言以对。 转眼到了1962年的腊月,冬日的暖阳迎来了1963年的春节。这一年耀卿挣了800个工分,他的母亲也挣了1200个工分。麦季他们分了120斤小麦,秋季分了210斤秋粮:有玉米、谷子和大豆。还分了26元的工分钱,在生产队里可以称得起是个高标准的的生活水平,因为每人每天基本平均到半斤粮食啦!11月母亲买了两包黑颜料,把她亲手织的土布染成黑色,在昏暗的油灯下给耀卿做了棉衣和棉裤,又千针万线做了一双新棉鞋,这一套新衣服必须到了春节才能穿。腊月初十她又把一篮小麦用水淘了淘,然后晾干准备去磨面。 磨坊里。他们母子二人在推磨,看着粉碎的麦瓣从磨缝中落下,耀卿突然想起一个谜语: 石头层层不见山, 短短路程走不完: 轰轰隆隆不下雨, 大雪纷纷不觉寒。 这不就是在推磨啊!今天耀卿也身临其境。一层一层的石磨、一圈一圈的推磨、石磨呼呼的摩擦声、磨缝纷纷落下的面粉不正是谜语里的情景啊!小麦是要磨五遍才能磨净,到第二遍母亲就得箩面,耀卿只好一个人推磨,虽然是冬天,也把他累得满身大汗。推20多圈他站下休息一会,然后继续推,母亲看到他累的样子就说: “孩子,你先歇一会,我箩完以后咱们两人推。” “妈!你主管箩面,我主管推磨,我的力气大着哩!”耀卿嘻嘻哈哈回答母亲。 两个小时的劳动把一篮小麦磨成了面粉,本来是平篮的小麦,现在光面粉就成了冒尖的一篮。他奇怪地问母亲: “妈啊!咱来的时候不是平平的一篮麦,现在怎么比原来的多啦?另外还有黑面,麸皮哩!” “平斗麦,尖斗面,黑面麸子还不算。小孩子这点小道理都不知道啊!”母亲虽然是这样回答耀卿,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她只知道原来就有这么一个形容磨面的顺口熘。 二十四,扫房子。人们都要在自己的家里打扫卫生,耀卿个人把各屋打扫得干干净净,本来就是很脏的衣服现在看上去活像一个土人,母亲边洗衣服边对他说: “哈!看你像才从土里爬出来,赶快脱掉衣限,让妈一块洗一洗! ”嘿嘿!脱是可以脱的,我脱了以后穿什么啊?妈妈!”耀卿开玩笑地说。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脱吧,我做的新衣服在箱子里急得直叫唤呢!”母亲也开玩笑地回答。他们母子两人沉浸在将要过春节的欢乐气氛中。 这一天风和日丽,也是腊月二十六,耀卿把红纸割成对子,拿出毛笔和墨水想写春联。提起学习写毛笔字耀卿有他自己的经历: 在耀卿上四年级的时候,春节他来到本家族的祠堂,看到门上贴了这样的春联: 上联是:太史文章千秋重 下联是:温公事业百代香 横批是:龙门世第 毛笔字写的工工整整,看起来很有力气。从此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学习毛笔字,小学时期都是按“网影”描写的,学校发的大楷本(书法笔记)都有已经印好的毛笔字,在上面盖上白纸用毛笔按照下面的字认真地描写。五六年级是自己生写,在初级中学没有书法课,他礼拜天在家里刻苦练习。没有钱买纸张,就用课外杂志当纸,为了节约纸,他便买来红、蓝、黑三种颜色的墨水,先用红色写,然后用蓝色写最后用黑色写,一张纸可以写三遍。他没有按照字帖,完全是自己随心所欲地练习书法。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他写的毛笔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在当时文化相当低的农民中间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邻居知道后也把他们自己的红纸拿到这里让他帮忙写,这可难坏了耀卿!不写吧,生产队会写毛笔字的人没有几个,何况张嘴容易合嘴难;写吧,又怕自己写不好。他脸上笑呵呵应付着叔叔大娘,心里在暗暗地盘算:还是写的好,一来帮助了乡亲,二来锻炼了自己写毛笔字的水平。于是他干脆把一张桌子搬到大门外的空地上认认真地写起了春联,一写就是十几户,恐怕写了八十几副。乡亲们高兴,他的心里更高兴! 大年三十下午耀卿把家里的门窗重新冲洗一遍便开始贴春联。他也学着父亲的贴法先贴家里的门,最后贴大门,他也叫来母亲让她检查贴的是不是可以,他的母亲笑眯咪地说:“哈哈!你是大学生还问我干什么啊?” “我就是当官也离不开母亲的监督啊!何况我也不是大学生,你不说话,我是不会放心的。”耀卿也是半开玩笑地回答。 “好好!你贴的春联好!” “嘿嘿!妈啊!你去忙吧,我还要把各路神仙请回来的。”他一边和妈妈说话一边取出灶王爷、老天爷、土地爷、全神爷和他自己家祖先的牌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贴在该贴的位置。然后耀卿又仔细检查他所贴的一切,认为满意了才洗了手坐在凳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想到厨房帮助妈妈做点什么,他突然想起各路神仙的香炉还没有摆上,于是他连忙找到五个香炉,把里面装满了沙子摆在各路神仙的面前。 除夕,是全家团圆的夜晚,家家户户都在包饺子,人口多的人家晚上就开始包,因为耀卿只有母子二人,他母亲说:“明天早上包饺子也来得及。”“妈,今年咱家的春节过得好不好?”耀卿心中有目的问。 “好啊!今年准备的食品比往年都多,这么多年应该是个最好的春节啦!要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母亲乐呵呵地回答。 “那以后的春节是不是可以和好的人家一样啊?”耀卿也是笑眯眯地问。“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家不想过的最好呀!” “有妈的这句话,我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啦!”耀卿胸有成竹地说,“请妈放心,我一天天长大,咱家的日子和春节一定要赶上好的人家,可能还会超过他们的。” “你是个好孩子,”她轻轻地拍拍耀卿的头,“妈相信你,有你这样的孩子,妈以后是会享福哩!” 大年初一在农村是个非常神秘的日子,特别是在旧社会过来的人们。谁家起来的早、鞭炮放的早,谁家的财神就来的早,谁家今年的日子就过得好。从大年初一到初三大人孩子是不能干活,连地也不能清扫,可能是想让妇女们休息几天。早上四点钟母亲叫醒了耀卿,让他不要高声说话,因为怕惊动财神。她又把“贡品”一盘一盘端到神的面前,烧了香和箔,然后逐一跪在神的前面祷告:“保佑家里平平安安,多多地分粮和钱。”他蹑手蹑脚地跟在母亲的身后不敢多说话。母亲祷告后便对耀卿说: “孩子,赶快去放鞭炮。” “好!”他巴不得妈妈早说这句话,他拿了火柴急忙跑到大门外点燃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使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各个生产队和外村的鞭炮声连成一片,每逢这个时间是农民最开心的时刻。他们忘记了一年的劳累、忘记了一年的忧愁、忘记了一年的烦恼、忘记了一年的酸甜苦辣,人人都洋溢在春节的欢乐气氛中。他母亲包好了饺子让耀卿看锅学煮饺子,饺子馅是萝卜和大肉,锅里香味扑鼻而来,他心里痒痒的。母亲盛了一碗饺子先端到祖先的牌位前说, “过春节啦!饺子是您的后代耀卿煮的,请各位老人先吃吧!”耀卿把母亲的行动牢牢地记在心中。他认为这是母亲的孝顺行动吧!母亲把供奉祖先的饺子让他吃,传统的习惯说是吃这样的饺子,孩子会一生健康、无灾无难。她也盛了一碗和他坐在火炉旁吃着这一年的喜悦、吃着一年的幸福。 吃了大年初一的饺子,耀卿换了新棉衣,他母亲也在旧棉衣外面罩了一件新蓝布衫一起到外面看热闹。生产队的社员都来到大街上,有穿着崭新衣服的,有穿的是洗过的旧衣服,孩子们都是穿的新衣服。男人三五成群地在议论什么,成年妇女都是在看小孩子玩耍,小青年女子在交头接耳地说着悄悄话,不时地还嘿嘿偷笑。赵密才也在大街上,他穿的是“蓝哔叽呢”布做的棉衣棉裤,短发梳的油光发亮,好像是阔家子弟。耀卿拉住他的手说: “密才哥,走,放炮去!” “放炮崩烂我的新衣服怎办?”密才不情愿地回答。 “没事,我点燃鞭炮,你在一边看,不会弄烂你的衣服的。” “那好吧!咱们说好,你放我看。”密才还是害怕崩烂自己的新衣服。耀卿把早上没有响的鞭炮从棉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放在路边的石头上, 又用火柴点燃了在家里拿来的香,”一个一个的点炮。密才吓得两只手捂着耳朵。周围的大人说:“看把你吓的这个样子,你看耀卿多大胆,你也放一个啊!”耀卿不知道大人是在讽刺自己,还是真的让密才放鞭炮!管他呢!过春节只要自己高兴就好,想那么多干什么啊!其他的孩子也拿出鞭炮放在石头上点燃,引来了更多的孩子观看。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小孩子吓得和赵密才一样捂起耳朵。耀卿是个最爱放鞭炮的人,整个上午他都陶醉在噼噼啪啪的鞭炮爆炸声中,连中午饭也不知道回去吃。还是他母亲大声的吆喝才提醒了他。 中午,母亲做的是杂烩菜,菜里有大肉、粉条、萝卜和白菜。蒸的是雪白雪白的白面馒头,为了吉利,在馒头上面还打有红点。耀卿一连吃了四个馒头还吃了两碗杂烩菜,因为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好饭菜,母亲也吃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杂烩菜。他在想:这就是劳动带来的幸福生活,这就是劳动带来的欢乐!母亲也在想:如果不是孩子长大,生活是不会有这样好的。吃了午饭母亲说,你出去玩吧!我收拾碗、筷,让你好好地过一个春节。” “谢谢妈啦!”他开玩笑地说:“我去也!”便连蹦带跳地跑出了家门。 初四的晚上,农村各家各户都在扫垃圾,扫地有一个规矩,必须从里往外扫,他们把垃圾集中起来倒在村外的道路上,然后放鞭炮。名曰“送穷”,把垃圾都倒在外面,家里就把穷气倒掉了,明年一定是个富裕的日子。从古到今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第5章砖瓦厂上练毅力 不管是生活条件好的,还是生活条件差的,春节这几天过得都很愉快。耀卿也过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愉快的春节。他躺在床上想:春节以后怎么办?是随生产队社员一起干活吧?不行!因为生产队里小孩子的活不多的,常常是干一天休息好多天,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不可能。如果这样今年收入一定不会比去年多。那又该干什么啊?真是迷茫之极!他陷入了深思..... 耀卿出生的时候,马老四已经四十多岁,可谓是老年得子。两位老人对他是娇生惯养,为了使他安全地活下去,就把他“认”在财神爷门下,如果财神爷能让耀卿安全长到十二岁,他们夫妻两人便给财神爷许了一只羊做贡品。还为了不让他“跑”掉,在他的脖子上带一个红布圈,每年往上面裹一层红布,一直戴到十二岁,红布圈有大拇指粗。在他十一岁那年马老四买了一只小羊羔,每天下工后就到路边草地上去放羊,耀卿也在放学以后去替父亲放羊。放了一年小羊羔慢慢地长大,因为是只公羊,它非常的淘气,马老四经常拿木棒打羊。他妈妈见了就说:“不敢打啊!那是神的羊啊!” 到了他十二岁生日的当天晚上,马老四把羊牵到财神爷面前和耀卿一起跪下,烧了香和箔,并在羊的嵴背上从前往后倒酒,只要羊浑身抖动就算是财神爷把羊领走啦。可是他们跪了老半天,羊也不抖动身体!传说可能是哪点对不起财神爷!他的母亲在一边着急地说: “请财神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羊淘气的时候,他老是拿木棒打它,您老人家领羊吧!”说也奇怪,羊突然猛烈地抖动身体,全家人都笑了! 马老四也高兴地说:“领啦!领啦!” 耀卿想到这里他再也想不下去啦!难道父母亲把你养这么大是白白地养活啦?好无能啊耀卿!他知道在春季和秋季生产队的青壮男人都是到渑池和新安县做砖瓦,每天可以挣三元的工钱,他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应该和他们一样的出去干活,年纪虽然小,可以当学徒,挣到大人的一半工钱也可以。索性他爬起来来到他母亲的床前说: “妈!过了春节我也到渑池干砖瓦话。” “你说的啥?”她正睡觉有点莫名其妙。 “妈,春节马上过去,今年春天我要和其他的男社员去渑池做砖瓦活。”耀卿直截了当地说。 “那种活是非常累的,是大人才能干的活。你小小年纪是干不动的!”母亲很担忧。 我如道我才十六岁,十四岁我已经到过戈壁滩,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那里艰苦啊!”耀卿也在劝说母亲。 “你这么一个小孩子,大人可能不会带你去,因为他们嫌带你吃亏。”她把不让去的责任推到其他大人身上。 “这个我早已经考虑好了,我可以拿大人的一半工钱,他们还占便宜哩!”耀卿还是坚持要去。 “哎!你啊你!妈知道你的思想,你想干的事,妈是想拦也拦不住的,何况这是件好事。”母亲转变了话题。“明天你去找你三哥,看他是不是想带你去。”三哥是耀卿的叔伯哥。 “哈哈!妈妈终于同意了,下面的事请妈不要操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办。耀卿高兴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三哥,今年春天我想让你带我去渑池做砖瓦活。”天蒙蒙亮,耀卿就到三哥门前开门见山地说。 “你太小了啊!到明年吧?”三哥没有完全拒绝。 耀卿一听有门就说:“我知道我的年纪小, 我是想学习这门技术,工钱你可以随便给,只要管饱肚子就可以。”说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三哥,唯恐他说不能带他的话。  “好,咱们本是一家人,带别人也是带,还不如带咱们自己人,另外再带上端明一块去。” 端明比耀卿大两岁。“你和你妈说一下,也准备一下行李,过几天咱们就走。” “谢谢三哥啦!我这就回去。”耀卿兴高采烈地跑回家中把这件喜事告诉了母亲。 “耀卿啊!真是儿大不由娘啦!放你出去飞吧!”他听到妈妈的话是在支持他。 “妈!我知道我这次出去你是放心的,现在生产队也不搞大兵团作战啦,你在家里能干就干,累了就休息,千万不要像以前那样死活地劳动。 “放心吧!妈知道怎么样安排自己的干活和休息,你在外面也不要累坏身体。”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因为生产队还没有开始干活,耀卿在外面玩耍刚好碰到赵密才。他就问密才: “今年春天我和端明跟我三哥去渑池学习做砖瓦,你去不去?” “我才不去哩!听人家说那活会把人累死的。”密才不假思索地回答。“哈哈!咱们生产队和村里每年那么多男人,都是干这个工作的,也没有见累死一个人啊。”耀卿也觉得好笑。 “反正我是不去的,在家闲着我也不去。”密才根本就没有去的意思。耀卿不想再和他说其他的理由,因为他知道密才的家庭是不会让他出去干那么重的体力劳动。赵密才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听人说他想当生产队的会计,只是现在还没有机会。管他呢!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和想法,你就是当县长我也不会眼红,耀卿这么想着。 “走!到学校的操场玩去。他拉住密才的手。 “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密才说。 “在家里也没有事,到操场看看再说。”耀卿回答说。他们手拉手跑到学校的操场上。有的小孩子在“甩陀螺”,有的在“推桶箍滚铁环”。男人三三两两地在说闲话,成年妇女基本在家里没有出来,有部分男女青年在打“秋千”,她们嘻嘻哈哈给在场的人们增加了一点乐趣,当时没有大鼓社,没有高跷社,没有腰鼓队,也没有其他的文艺活动,农村的节日死气沉沉。生产队的社员都是为有口饭吃而加倍地劳动,哪有心思搞娱乐啊! 耀卿的三哥由于多年在外面做砖瓦,他练就了一手好技术。哪个砖瓦场如果请到他,砖瓦场的产品就好卖,外面的人尊称“马师”,刚过春节,渑池的人便捷足先登,他们来到龙伏镇找别马师为他们做砖瓦,马师当然是一口应允,因为现在还冷,水还上冻,答应二月去。 三哥又通知了端明和耀卿。 农历的二月底,冰解雪消、绿草青青。耀卿和他三哥及端明还有其他生产队的三个人坐火车来到了渑池境内的石佛火车站。下车后,他背着被褥和简单的行李翻山越岭步行二十几里山路到了东天池村。晚上受到生产队干部的盛情款待。什么盛情款待啊?晚饭是面条,还有红薯面花卷馍,因为那里和家里是一样的,只有客人来了才可能喝上白面条。夜晚他们三人就休息在生产队破烂不堪的小办公室。三哥说: 你们两人好好休息吧!明天要干活的。我出去还有点事。” “你放心吧!我们俩不会乱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耀卿说。 三哥什么时间回来他们也不知道,一觉睡到大天亮。东天池生产队干部送来了早饭,三哥叫醒了端明和耀卿: “快起来吃饭吧,吃了饭咱们要去场里干活。”耀卿和端明都没有来得及先脸,一手端起红薯汤、一手拿起玉米面馒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生产队的干部看到他们吃饭的样子就说: “马师带来了两个好帮手,俗话说:吃饭看做话,细嚼慢咽的人一定不是快手!”说得他们两人都羞红了脸。吃了早饭他们用生产队的架子车拉着工具、玉米面、红薯、红薯面、蔬菜、锅碗瓢杓和行李来到了离村三里地北边的小山沟。卸了架子车上的东西,三哥看生产的场地,耀卿和端明来到山沟中间的小溪旁边,青青的溪水里还有小小虾米游来游去,耀卿连忙用手捧起水中的虾米,他好高兴啊! 他们住的地方是刚刚挖的窑洞。在窑洞的壁侧面中间又挖了一个小窑洞,应该是他们睡觉的地方。厨房是在土崖前用席子搭的小棚。东天池的社员在下午五点钟左右把窑洞里的土清理完毕,他们三人抱来了麦草铺在小窑洞里,麦草上面铺了席子。吃了生产队送来的的晚饭,因为是在荒山沟没有什么可以玩和看的,三个人便躺在潮湿的小窑洞里休息。 三哥在东天池是是非常有名的匠人,听说马师来东东天池干活,那里的社员非常高兴。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一位在当地相当有派头的男人来到他们住的地方,他拿手电筒照看了密洞后便问: “马师,这个窑洞是什么时间挖的?怎么这样的潮湿啊?” “刚刚挖好的,里面的土下午五点才清理完。怎么啦?” “赶快搬出去,新窑是不能住的,必须等窑洞内墙壁干了才能搬进去。来人紧紧地催促他们。“现在在里面居住是非常危险的。” 在来人的帮助下,他们三人迅速搬出了窑洞,把席子铺在厨房的地上。三哥送走了客人,和他们两人又躺在临时的“床”上,都因为奔波劳累,拉起被子蒙起头便呼呼地入了梦乡。 扑通、扑通!呼哧、呼哧!哗哗啦啦!响声惊醒了熟睡的三个人,三哥急忙叫起端明和耀卿,胆战心惊地说: “看看是怎么啦?是不是地震了?刚才睡觉都感觉地在晃动。”哗哗啦啦的声音还在响,耀卿拿着手电筒向响声处照去,不照还好,这一照可把他们三人吓坏了!原来是新窑洞塌了,窑洞上面的土整个塌了下来,好好的土崖成了凹字形。他们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在寒冷的夜晚耀卿看到三哥脸上冒出了汗水。三哥战兢兢地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要不是晚上来的人指引,咱们爷仨就死在这个新窑洞里啦!如果死了,我怎么交差啊!谢天谢地!”由于情况来得突然,他们三个人都没有来得及穿衣服,都是赤裸裸地站在外面,三哥看到自己也没有穿衣服就说: “赶快去穿,如果外人来了多么难堪啊!” 耀卿和端明这才发现原来都是光着身子,就慌忙一手捂前一手捂住屁股跑到厨房里穿起裤子。 窑洞的坍塌把耀卿也吓了一跳,他想:这次真是有惊无险、有灾无难,是我第四次死里逃生,我是怎么啦?这么多的灾难啊!吉人自有天相,管他呢,老天爷是有眼的,人不该死有人救,他不会让这些苦难的人、没有做过坏事的人早早魂归西天,因为好人有好报。东天池生产队的干部和社员天亮听到窑洞坍塌的消息纷纷来到砖瓦场地,他们也为这样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妇女口里还发出了喷啧之声。干部商量,如果再挖窑洞是来不及了,为了安全只好在土崖前的厨房旁边搭一个居住的棚子。在下午六点左右新的棚子就搭建完毕。墙是用“麻杆”围起来,在上面抹了一层泥,麻杆的外面又栽了一圈玉米秆。棚子的上面铺了五六寸厚的麦草,麦草上面又压了一层油毛毡,门口挂的是草帘子。小棚子虽然简陋,但住起来安全也比较暖和。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惊醒了千年熟睡的荒山沟!也惊飞了在那里世世代代栖息的各种小鸟:砖瓦场地经过短短三天准备终于开工啦。来看热闹和看马师的人络绎不绝,和耀卿一起来的其他三个人也在同一条沟里干活。第一道工序是平整场地,二百平方米的场地要求平整无凹,三哥蹲下来用一块1.5米长、20公分宽的木板刮着地上的虚土,把稍高的虚土刮到低凹里,耀卿也学着三哥的样子跟在后面刮。 “做瓦必须要求场地平整,如果场地不平整,做出来的瓦会出现斜角,斜角瓦是不好卖的,就是卖出去,泥瓦匠在瓦房子时也不能瓦好房子。”三哥说。耀卿似懂非懂地听三哥在“讲课”。一天的平整,耀卿真佩服三哥的技术和眼力,那么大的场子平平整整,好像玻璃板一样,只是不会发光。怪不得他有这样高的信誉! 第二道工序是备土、和泥。三哥拿着钢钎、耀卿和端明拿着铁锹攀上十米多高的土崖。三哥用钢钎撬,他们两人用铁锹挖。农历三月社员有的还没有脱掉棉衣,可他们三人已经是光着嵴梁还热得汗流浃背。到了十一点三哥安排端明去做饭,剩下的两个人继续从土崖上往下面放土。 厨房里。端明先烧了一锅开水,把玉米面倒在面盆里又浇上开水就用擀面杖迅速地搅动,等成面团后,他把玉米面团揉的像胳膊一样粗,又像蛇一样盘在蒸笼里。然后他才去烧面汤。等到饭做好以后他从厨房跑了出来对着土崖高声喊: “饭已经做好啦,快下来吃饭吧!” 这时已经备了有二十几立方土,差不多够用几天啦!三哥和耀卿从士崖上下来,然后在小溪里洗了手三人进了厨房。像蛇一样的玉米面条,耀卿用刀切成一节一节,每人抓了两节又各自盛了一碗面汤蹲在地上开始吃饭。耀卿一连吃了五节,喝了两碗面汤,端明和他吃的是一样多。 吃饭中间三哥说。“下午先把土摊成二尺厚,你们两个人到小溪里担水灌到土堆上,我负责看土堆。” “好。”两个人同时回答。 下午端明在小溪边挖了一个坑,两个人开始担水,一直担到五点钟,中间也没有休息才完成了任务。第二天他们两个人把裤子挽到大腿跳到泥堆里,刚进入泥堆耀卿就感到刺骨的寒冷,浑身不停地打冷战。过了半个小时两条腿失去了知觉,不再感到冰冷。他和端明在泥堆里一脚挨一脚地踩,泥的厚度超过膝盖,在一个脚印里必须踩四次才能踏到底。有时脚印里有空气,把脚猛踏下去,溅得满脸泥花。一直踩泥到中午,耀卿洗脚的时候看到小腿上的汗毛一根也没有!可能是在踩泥时被泥拔掉了。草草地吃了午饭,他们又用铁铲翻泥堆。翻泥堆不像翻地一样,而是端起泥块用力地摔在泥堆上。二十几立方的泥堆翻了两遍,一直翻到下午六点。 在他们两人翻泥堆的同时,三哥在安装工作台。做瓦的工作台有七十公分高,中间放一个像制作陶器一样的平板铁转盘,转盘的中间装一个二十公分高、直径二十多公分的木桩。开始做瓦时把扎子(制作瓦的木模具)套在木桩上,老师把裁好的泥片包在扎子外面,用手糊好泥片的接头,再用木制的“水板”轻轻地拍打泥片,按瓦的高度裁掉上面的多余部分,然后用“铁光刀”磨光瓦坯的外表,就算瓦坯已经制作完毕。掂扎子的学徒听到“光刀”和转盘的摩擦声必须跑步到工作台前一手去掉裹好瓦坯的扎子,一手把空扎子套在木桩上,继而大步跑到场地把做好的瓦坯去掉。这样反反覆复、来来去去一刻也不停留地跑来跑去。耀卿就是干这样的工作。 翻好泥堆的第二天,开始往作坊里进泥。三哥用铁铲把泥切成四五十斤的小块,耀卿和端明双手轮起泥块放在肩上,一人一块扛到作坊。累不累?累!可耀卿不说累!因为他知道,不累怎么可以挣到钱啊!他也认为这是在锻炼他的毅力、在考验他的忍耐性。扛到下午五点钟,把泥块都进入了作坊。吃晚饭的时候三哥问耀卿: “耀卿,干这活累吗?你能受得了吗?” “不累是假话,但是我不怕!气力是奴才,歇歇就回来。”耀卿微笑地回答。说得三哥和端明都笑啦! “好!”三哥接着说:“明天早上四点起床,正正经经开始制作瓦坯,今天晚上咱们都要好好休息。” 和他们一起来的庞氏三兄弟也在同一条山沟干活,他们的场地和马师的场地隔有十米远,说话都能相互听得到,他们也是同一天开工,掂扎子的也是个和耀卿一样的小孩子。他不知道听哪个人说山沟有狼经常出现,因此他在黎明起来掂扎子时总是在场地用玉米秆点燃一堆大火,照得整个山沟红彤彤的。耀卿是个爱开玩笑的人,看到他掂着扎子出来时,猛地喊道:“狼来了!赶快跑啊!”吓得姓庞的孩子扔下扎子就跑回作坊,耀卿看到他胆小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此事他还挨了三哥的批评。 耀卿在外面掂扎子,端明在作坊踏“小盘泥”,三哥在工作台制作瓦坯。天天都是干到下午七八点钟才能吃饭。吃饭是没有定量的,虽然一天三顿都是一样的玉米面方馒头,每顿他们都能吃上四五个。一天晚上睡觉时,耀卿发现自己的胳膊腿粗了起来。他便对三哥说: “三哥,在这里到底吃得好、也吃得饱,你看,才这么几天我的胳膊腿就胖啦!” 三哥摸了摸耀卿的胳膊,哈哈大笑地说:“憨子,不是胖啦!是累得淤了(浮肿),过几天就会下去的。三天胳膊两天腿,没有什么事的。” “我还以为是我吃胖啦!嘿嘿!”耀卿不好意思地回答。 种庄稼盼下雨。做砖瓦的盼晴天,老天爷是没法安排的。春天,一天比一天暖和,一天比一天天气好,他们正好甩开膀子拼命地干活。耀卿真想让老天爷下一场雨,美美地睡上一天,可天公不作美,干了一个月也没有下雨。他只得咬紧牙关继续干下去。晚上和姓庞的孩子在一起时他问:“你累不累?” “你问我啊!你累不累?我累死还不依!”姓庞的孩子说 “我也累,如果能下一天雨该多美啊!”可是老天爷总是不下雨。” “我想请假回家,回家后我就不来了!” “那不是咱们男孩子办的事,既然来了,就要坚持到底。不能让其他的人看咱们的笑话。” “你说的也对,那继续干吧!现在咱们赶快睡觉吧!” “好,今天晚上的话可不能让大人知道,休息吧!”耀卿临走时向他交代。 耀卿回去躺在地上在想:立志要如山,不如山,就不能意志坚定;行道耀如水,不如水,就不能曲达。他知道“吃苦中苦,获甜中甜,先苦不苦,后甜才甜”的道理。他不愿自己永远被埋没,因此必须忍受暂时被埋没的困窘,由于想得太多他失眠了,便干脆起来坐在山沟的小溪边幻想:我虽然是普通人,将来一定要干不平庸的事情。有一天我干什么大事荣归龙伏镇,头顶鸭舌帽,戴墨色镜,西服领带,脚穿晶晶亮的黑皮鞋,夹看公文包从小轿车(他在省电一处看到书记坐的是小轿车)里走下来,普通人会用不普通的眼光看待我....想到这里他暗暗地笑啦! “耀卿!你到哪里去了?白天还得干活,晚上你怎么不睡觉?”还是三哥的喊叫声打乱了他的幻想。 农历四月下旬,山沟的上空乌云密布,狂风骤起,电闪雷鸣,一场暴雨终于降临在东天池的山沟里。 做砖瓦的人真的该休息休息了。小溪猛涨,流水哗哗。下午暴雨过后,耀卿、端明还有姓庞的俩孩子他们一起跳到小溪里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其实他们不是在洗澡而是在嬉戏、在打水仗,尽情分享青少年的快乐。耀卿还跑到厨房拿来竹筛子在小溪里捞小虾,他认为晚上可以吃一顿“海鲜”。玩足玩够了,因为荒山沟没有人来,他们就光着身子坐在小溪边的草地上晒太阳。开工时的鞭炮声惊飞的小鸟又飞到山沟小溪上空,水中虾游、空中鸟鸣、彩虹斜挂,他们陶醉在大自然的和谐气氛中! 雨过天晴,他们又开始了枯燥无味的制瓦工作。但男人们一样有尴尬和开心的时候。一天下午,东天池大队一群妇女来山沟挖野菜,她们顺便到场地看看如何制作砖瓦。五个年轻妇女站在了三哥的工作台前。在荒山沟干活的男人都是很随便的。整天在玩泥巴,都是男人干活,衣服也不讲究。三哥没有穿裤子,只在前面结了一个围裙。等他把瓦坯做好后,无法转身拿后面的泥片,如果转身,外面的女人会看到他的屁股。这时他急得满脸通红站在工作台后一动不动。来看的妇女着急啦!就说: “马师赶快做呗!让我们看看啊!” “...”三哥无言以对。耀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急中生智,向妇女们摆摆手说: “请你们赶快离开,妇女看着做的瓦是不好卖的,难道你们不想让瓦卖出去?” “小孩子还迷信啊!”妇女们半信半疑。 耀卿的话提醒了三哥:“有这么个说法。”“你们赶快去挖野菜吧!“嘘!嘘!你们也看不起我们女人。”她们极不情愿地到山上挖野菜去了,妇女离开以后,庞家的三个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惹得六个人都是捧腹大笑。这是一个笑话,也是一个教训,后来再没有人不穿裤子干活了,因为男女毕竟有别。 耀卿干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开始掂扎子的时候,随便把做好的圆筒瓦坯放到场地上,整个场地曲曲弯弯放得都是瓦坯筒,排不成排,行不成行,真像“毛草孩子”写的毛草作业一样。他想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今天掂扎子是这个样,如果成为习惯,以后干什么事情都会像这样。因此他在以后掂扎子的时候,细心地把瓦坯筒放在一条直线上,同时横排还要对直。下午瓦坯筒摆满了场地,竖看一条线,横看一条线,斜看也是一条线。收工的时候他站在场地边美美的欣赏自己的“作品”。三哥看见了就对端明说: “你看耀卿这孩子,把瓦坯筒放得这样整齐,以后分瓦的时候也不会影响工作的。”什么是“分瓦”?没有从事这个工作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四个瓦合为一个瓦坯筒,筒的里面等距离有四条凹线,快干的时候,用“分针”在四条凹线处划一痕迹(分针就是一根40公分长细细木条,一头有一根钉子),等瓦筒干了以后,用手轻轻地磕开便分为四个瓦。三哥还要求端明以后也要这样干。邻边的庞家人知道后,也把掂扎子的小孩子领来,也要求他像耀卿样地放瓦坯筒。耀卿不好意思啊!他羞得脸红红的:这何必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放的整齐了些,有什么了不起的! 正像三哥才来说的“三天胳膊两天腿”。他和端明已经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耀卿明显感到他没有刚来那么累。他想:人啊!必须在实际的劳动中锻炼自己,身体才能健壮,技术才能提高,不管是粗糙的还是精密的工作。否则,他的成绩连同他的人都不会被人们认可。 晒干的瓦坯整整地堆满了瓦坯仓库。三哥和东天池生产队干部商量,足够装个烧窑。生产队干部请来了烧窑师傅,集中全队的男女社员来到山沟装窑。生活虽然困难,他们整天吃的都是红薯和红薯面馒头,间或吃一个玉米面馒头,把一窑砖瓦烧出来再卖出去,全生产队的社员会有钱花的。因此都是尽力地往窑里背瓦,说笑声飞满了小山沟。装窑不是三哥他们的任务,端明照样在作坊踏小盘泥,耀卿照样在外面掂扎子。 烧窑是在土崖上挖的,离耀卿的场地仅仅三米,社员们哪唧喳喳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前几天大雨过后来山沟挖野菜的几个妇女也在往窑里背瓦。她们看见耀卿在场地干活就大声吆喝: “小孩子,赶快过来啊!我们有话问你!” 耀卿知道她们要问什么,没有理这些女人。她们见他不理就继续喊:“小孩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您想说什么?”他看放不过只好搭话。 “前几天你不是说妇女看的瓦不好卖,今天我们来了这么多的妇女往窑里背瓦,你怎么解释啊?”妇女将了耀卿一军。 他年纪虽小可心眼机灵,马上回答: ‘原来你们是砍瓦(看瓦),砍的瓦会卖吗?” “那现在呢?”她们继续将军。 “哈哈哈!现在你们是背瓦(背娃),娃娃长大会顶天立地的,怎么会不好卖啊!” “你这个调皮鬼,真是伶牙俐齿.....她们还想说点什么,一个中年女人对着说话女人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一句什么话,她们害羞地跑到窑里,好长时间没有出来。三哥没有穿裤子的事东天池生产队长知道了,他把这个笑话说给他的媳妇,他的媳妇又说给别人的媳妇,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除了挖野菜的女人不知道,几乎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事。中年女人可能就是说的这个笑话。 人人都说农民的思想是狭隘的,看看东天池生产队社员装瓦的场面就是对这种说法最有力的抨击。虽然都是按基本底分记工,可他们都不计较工分的多少,都在拼命地干活,连十来岁的小孩子也加入了装瓦的人群。男人们背一百多瓦,女人们背六七十个,小孩子不会背,就用手搬,有的搬十几个,也有的搬二十几个,好一个无私奉献、热闹的劳动场面。 二百多万的瓦坯短短两天时间就装窑完毕,泥水匠封了窑门准备点火烧窑。生产队买了一头猪,宰杀得干干净净放在窑门前的小桌子上,桌子的前面还放有香炉。生产队的干部和年纪老的男人跪在桌子的后面,点燃了香,磕了头,开始祷告:“老君爷照顾好,一定把这一窑瓦烧的瓦蓝瓦蓝的,到时候我们再请您老人家!(据说太上老君是管火的神仙)。”小青年点燃鞭炮,烧窑师傅点燃了窑内的大火。窑膛内火势汹汹,窑上面烟肉冒着黑白夹杂的冲天浓烟。生产队来看点火的人高兴得手舞足蹈,小青年一蹦多高,老年人在周围嘴里吧嗒着旱烟,烟袋杆上的烟袋随着嘿嘿的笑声晃来晃去。耀卿他们三人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快乐,因为再过几天他们就可以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制作的产品了! 生产队把给“太上老君”的贡品,拿刀剁了将近二十斤送到三哥的厨房让他们改善生活。三哥也没有谦让。 “三哥,他们送猪肉干什么?”耀卿不知道原因就急忙问。 “憨子!叫咱们吃的呗!”三哥回答,“每年开始烧窑都有这样的规矩。” “哦。” “把猪肉给庞家切一块送去,人家还没有开始烧窑,都是咱们村的人。”三哥吩咐耀卿。 “好!” “你今天上午可以到十点就去做饭,让端明替你掂扎子。” “好!”耀卿答应着,那么多的猪肉做什么饭啊? 耀卿把肉切了块送到庞家的厨房,回来后他把剩下的肉拿到小溪里洗了又洗,然后放在竹筛子里端回到厨房。抵开煤火,给锅里添了水就开始切肉。他是第一次切这么多的肉,他想:过春节也没有这么丰盛过,真是劳动能换来一切啊!大概切了四斤,煤火上锅里的水也开了,他迅速把切好的肉放到锅里,煮了有二十分钟左右他又放了盐。煮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山沟,在那里干活的人都闻到肉香。等锅里的肉熟了以后,耀卿把玉米面一把一把慢慢地撒入锅中,一边撒玉米面一边搅,等到里面的肉和玉米面搅不动的时候,他停止了撤面,盖起锅盖慢慢地用小火在焖。东天池的人称这是“酷肋”。 吃中午饭了。三哥和端明来到厨房。耀卿给他们每人盛了碗“酷助”,耀卿也端了一碗跑到庞家的场地和庞家的小孩子蹲在土崖的阴凉处。因为是改善生活,三哥有意想让孩子们放松一下。 庞家做的是蒸红薯,耀卿端的是“酷肋“。耀卿把自己碗里的“酷助”给庞家孩子碗里夹了一块。 “我做得怎么样?”耀卿问。 “美得很,好吃着呢!” “你说你想回去,如果回去了,怎么能吃到这样美的饭啊!” “嘿嘿!不回去啦!要是回去了,现在还得在家喝糊涂哩!” 耀卿一连吃了三大碗,三哥和端明吃了三大碗,平常晚饭都是吃四五个玉米面馒头,今天他们都是吃了两个。这样的生活过了五天。 东天池山沟两旁的梯田里,因为天气干早小麦长得像山羊胡子一样,一亩地最多能收四五十斤。野花开得满山遍野,给山沟带了生机。老鹰在空中展翅飞翔,喜鹊喳喳叫个不停。耀卿和三哥他们三人趁老天爷还没有下雨,在收麦前还要大干几天。耀卿在掂扎子时听到喜鹊喳喳的叫声,他想:今天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好事来到这个荒山沟。因为人们常说:喜鹊叫、好来到啊!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东天池生产队的队长领着一个人摸到了荒山沟。因为耀卿在外面干活第一眼就看到是老家的江辉队长,就说: “江辉哥,你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哈哈哈!你这个小孩子跑到哪里我就会摸到哪里!” “嘿嘿!”耀卿笑了笑说:“三哥在作坊正干活哩。” “我知道,你干你的吧!” 三哥在作坊里听到江辉队长的到来,他没有停止手中的活,说:“江辉哥来了,你到厨房休息吧!晚上咱们再说话。” “好啊!你们都忙吧。现在还早,我到山沟里转转,再看看庞家的几个人。”作坊内仍然传来三哥啪啪地做瓦声。 因为江辉队长的到来,晚饭做的是白面条和玉米面馒头。江辉队长端起面条边喝边问端明和耀卿:“你们两个人干活累不累?” “不累啊!”端明回答。 “来的时候感到累,现在习惯啦,没有感觉了。”耀卿也在回答。 “能吃饱肚子吗?” “天天都有玉米面馒头,还不定量,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怎么会吃不饱啊!”耀卿说:“我一顿饭能吃四五个玉米面馒头哩! “那好啊!你们吃在外面,省到家里,还有钱买工分,钱挣得多还可以自己留下一些,好好干吧。” “赶快吃饭吧,吃了饭我还和队长有话要说哩。”三哥插话说。吃了晚饭,端明和耀卿躺在地上睡觉,江辉队长和三哥坐在场地说话,三哥问:“江辉哥,你怎么跑这么远?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是一件大事情,我要抽你的台子板啦。 “说清楚啊! “前几天生产队选举会计,耀卿被选举上啦!”江辉队长又说:“他必须回家,这不是抽你的台子板吗?” “啊!这是生产队的大事。耀卿在这里干得很好,既然大家看得起他,就让他回去吧。”三哥心里倒有点舍不得。 “明天他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江辉哥,你也知道干这个活,剩下两个人是不能干的。马上就要割麦了,再过个四五天再回去怎样?” “昨不中哩,就是十天也可以的。”江辉队长答应了三哥的请求。他又接着说:“你们干的活很累,就说到这里,明天我要回去,都睡觉吧!” 耀卿在厨房的地上睡觉,他没有心思细听大人们在说什么,影影绰绰听到什么会计啊、什么回家啊、什么抽台子板的。他也不想考虑这么多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考虑。他只知道:把现在的活干好就心满意足啦! 江辉队长惦记着安排生产队割麦子的事,在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就回去了。三哥也没有把要当会计的事情告诉耀卿。耀卿在吃中午饭的时候问三哥: ‘作坊的泥再过四五天就用完了,还得备土吧?” “不备土啦!作坊的泥做完咱们就回家。” “回家割了麦子咱们还来吗?” “到时候再说。” 小满的前三天。作坊里的泥已经用完,三哥说都把自己行李包好,晚上到东天生池生产队睡觉。什么行李啊!不就是几个月没有洗的破衣服和沾满泥土的破被子。晚饭是生产队准备的,有雪白雪白的馒头,有白面面条,还有一盆肉菜,这是生产队在欢送他们三人回家的“宴席”。比来的时候要好得多,因为生产队已经卖了两窑瓦,现在他们是有钱啦。通过算帐,他们把工钱分文不欠的交给三哥。三哥又把工钱分开,端明按十分计算,每分十五块,他分了一百五十块,耀卿是学徒按八分计算,分了一百二十块;三哥是老师,应该比端明高两分,就是按十二分计算,他分了一百八十块。耀卿高兴地想到:原来在学校老师讲的一点也不错,劳动能创造财富、劳动能创造一切。 在东天池干了两个多月,自己分了一百多块。他们生产队里有钱啦!干活的人也有钱了!我以后不管干什么工作,一定要努力拼搏,创造更多的财富,回报社会、回报爹娘也回报自己。 在吃了东天池生产队欢送“晚宴”的第二天上午,他们师徒三人背着破旧行李走了二十几里荒山野岭,又来到石佛火车站。在火车上三哥对耀卿说: “兄弟,你知道江辉队长前几天来是干啥的?” “他来的时候,你们在外面说话,我和端明在厨房睡觉,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耀卿想了想接着说: “我好像听到你们说什么会计啊,回家啊什么的。” “就是啊!咱生产队的老会计不能干了,通过生产队社员公开民主选举,大队正、副支部书记也在会场,选举了你接替他的班,以后你就是咱们生产队的会计啦! 耀卿听了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吓得他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他怕自己不能胜任会计的工作,他认为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原来也不经意间看过老会计的帐目,很多的本子上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看起来真是杂乱无章。生产队会计的工作关系到九十九口人生命,万一算错了社员吃亏占便宜不说,自己的心里感到对不起人家啊! 他又想到,怎么没有选举赵密才啊!他是个能说会道的孩子,看起来也像个小干部的样子,社员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真是的!回去说不干吧,怎么会对得起社员的器重,我不会做对不起社员的事情。妈妈也不知道让我干不干?他心里乱糟糟的,始终没有理出头绪来。 三哥看耀卿直不说话就问:“耀卿,你在想什么啊?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说话。 “就是想着我回去干不干会计的事。 “怎么会不干啊!是社员选举你的,如果你回去不干会计,社员们会七嘴八舌地说你的,也可能有人骂你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那非得干不可?”耀卿一边是在问三哥,一边是在回答自己。 “好好的当会计吧,原来每年春节都是你给社员们写春联,群众会拥护你。他们也知道你的文化水平和聪明劲,干什么工作都不要三心二意的。” “好!回去试试吧!”耀卿说。 “哈哈!可不能有试试的思想,要当必须当好.和你在东天池掂扎子一样。耀卿笑了,他接者说:“你放心吧!回去见了队长和老会计,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他们三人在西亳下了火车又在大街上买了给家带的食品,耀卿花了一元钱给妈妈买了二十个水煎包,就又背着行李南渡洛水回到龙伏镇.刚进村,生产队的孩子们就嚷嚷起来: “小会计回来啦!小会计回来啦!... “吆喝什么!吆喝什么啊?”耀卿一-脸尴尬。 “你就是小会计吗!你就是小会计吗!那一天开会都是选举你当会计的。”孩子们不服气。 “走、走、走,再吆喝非打你屁股不行! “小会计回来啦!小会计回来啦!”孩子们边跑边继续吆喝。 耀卿回家放下行李,洗了脸。母亲站在他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耀卿说:“妈啊!我在外面干了两个多月,挣了一百二十块,除了火车票和买东西还剩下一百一十多块,再交给生产队买工分七十块,可以买到七百分,剩下的钱咱们可以自己花!”他又随手把钱交给妈妈。 “生产队十分才能分到三毛五,现在咱拿-一块买十分,买那么多划不来。”“那是生产队的制度,咱们是不能破坏的。”耀卿给他的母亲解释。 “那要看看人家是怎么买工分的。” “管他们干啥,咱是咱,他们是他们,我还是个小孩子,以后可不能让社员说闲话。”耀卿不同意母亲的想法。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母亲转了话题说,“人家选举你当会计,你知道不知道?” “在火车上三哥给我说啦,我回家就是想给你说说,我敢干吗?” “在选举的会场,我投赵密才的票,我想可能会选举他当会计,谁知道大队副支部书记赵振中,赶乡亲你是给他叫叔的,他在宣布结果时,大家都是让你当会计,”母亲想了想又说,“啥敢干不敢干的!人家选举你,是看起你,只要你把帐目记清楚,让咱生产队群众放心就中啦!” “妈妈你放心好啦!我会当好的!”耀卿又说:“现在天已经黑了,咱们该喝汤啦。我回来时在县城买了二十个水煎包子,你光搅儿碗面汤就中啦。”“好!妈这就去做,你好好体息休息。” “我不累啊!我到屋里把床整理一下,” 母子两个人吃了晚饭耀卿又回到自己屋里,他躺在床上想梳理下自己的思想:首先必须把在外面干活的想法过滤掉,这样才能安心当好会计。会计工作难不难?他是这样认为的:有志者就有千方百计:无志者就会有千难万难。他也知道万事开头难的道理,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以后谁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工作,总有开头的时候。干吧!干吧!犹豫不决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小脚女人才唯唯诺诺、婆婆妈妈。 第6章密才会计梦未圆 阳春三月,春风吹绿了麦田。龙伏镇村各个生产队的妇女都到麦田里锄地松土除草,耀卿的母亲也和大伙一样天天按时上工按时收工,一人在家虽然寂寞,白天有那么多社员一起生产劳动倒也生活得开开心心。到了晚上她会不由自主地想想耀卿在外面的劳动和生活。明知想也没有用,可是又怎能不想! 看是平静的生产队劳动场面,下面却掩盖着不平静的怪事。说它怪,其实也不怪,因为千百年来这些事情是没有消失的,可能永远也不会灭绝。生产队的老会计因为年纪大、脑子糊涂帐面经常出差错,他认为自己不能再干下去,社员也认为他继续干下去帐面再出差错,说不定哪家会吃亏、哪家会占便宜。赵密才听到这个消息便高兴得昼夜难眠。因为他认为自己当会计的时候到来了。 平常不爱劳动的他也假惺惺和社员到地里一起干活。生产队没有定额,不管你干的好坏、干的多少都是按照基本底分记工。他在锄地时干一会,就用锄把顶住下巴,东拉西扯地说个不停。别人干到前面了,他慌忙锄了几下站下来又说:“生产队的帐面必须清楚....”..偶尔接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密才的目的显然是想让群众心中有他,以便在选会计的时候投他一票。 晚上赵密才两毛五买了一包黄金叶香烟装在衣服下面的口袋里,又小心地用手拍了拍。他来到老会计的大门前,东瞅西瞅看看没有人,就大步跑到老会计的家中。 “会计哥,你喝汤了没有?”密才问。 “喝啦!小兄弟,你是来问你的工分吧?”老会计问。 “我问那干啥,你的帐目记得多清楚,不会错的。” “哈哈!现在是老了,脑子也糊涂啦!记错了帐自己还不知道。”老会计说, “哪有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清楚。” 密才看快说到他需要的问题了,就以关心老年人的口气说: “就是啊!你年纪这么大,真是该歇歇啦!他还不如让年轻人干。”说完他偷偷地看了老会计的表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有本事的年轻人不好找的”。 “是啊!咱们生产队的年轻人有本事的没有几个,以后请你好好地教育我.“密才像已经当了会计一样的口气对他说。 “年轻人只要好好学习,我都会耐心地教他们的。”老会计还没有看出密才的心思。 “到时候你真的不干,如果你看我行,在选举时你可以投我一票。“密才迅速掏出香烟撂到桌子上。 “你知道我不会抽烟,现在拿香烟干啥啊?”老会计又把香烟装在密才的衣袋里。 “会计哥,那我回去了,你睡觉吧!”密才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会计哥,记住我啊! “哎!这孩子!”他摇了摇头就回屋里休息了。 一个没有独立精神的人,他一定依赖别人:依赖别人的人,他一定很怕别人,所以怕人的人必须阿谀献媚别人,要不他怎么能生活下去。在密才去老会计家的第二天晚上他又八毛五买了一瓶白干酒来到生产队长江辉家里。 “江辉哥,昨天晚上我到老会计家啦!他说年纪大,当会计没有精力了。”说着密才把酒放在江辉队长的桌子上。队长有四十多岁,是个直来直去的直性人。 “这件事我早知道了,还没有可靠的年轻人来接替他的工作哩!”江辉队长说。 “昨没有年轻人?我不是年轻人!难道我不可靠啊?”密才胸有成竹地回答。 “哈哈!我没有说你不是年轻人,也没有说你不可靠。“江辉是气中带笑。 “到选举时你投我的票吧!”他好像在乞求。 “就是我投你一票,要看社员投谁的票,如果他们不投你的票,我也是没有办法。”江辉伸手拿起白干酒塞到密才的手中:“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喝酒,我见酒头就晕,你拿这个干啥啊!赶快回去吧,我要睡觉啦。”生产队长下了逐客令。 “那我回去了,江辉哥,你要记住我啊!”密才还是和离开老会计时说的一样的话。 “嘿嘿!这个孩子!....” 这个生产队有二十四户人家,共有九十九口人。密才在一个月里几乎跑遍了很多家庭,他每天不管是上工还是闲逛,衣袋总是装一把水果糖,见了人都要掏出一个,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都塞到人家手里。特别是见了能说会道的大人家的孩子更是亲热。孩子们也知道他的心思,和他见面就说:叔叔是个好叔叔,以后我选你当会计。密才听了心里痒痒地。赵密才也经常到耀卿家和他母亲说话。一个是小孩子,一个是壮年妇女本来是没有共同的语言,可密才会没话找话,因为他有他的目的。 “马娘!耀卿回来信没有?”密才问。 “没有啊!他和他三哥一起去的,没有来信我也放心。” “听说他在那里可以挣好多的钱。” “我还不知道,小孩子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耀卿的母亲又好心对密才说:“能挣钱,你也去吧!” “开始我就想去,俺爹不让我去,我可后悔啦!”密才现在开始打听耀卿的消息接着说:“耀卿什么时间回来啊?”因为他知道如果回来,会给他想当会计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知道。听干过砖瓦活的人说,可能到霜降才能回家,那时候天气冷,人干活出不来手。” “马娘!你休息吧!我回去啦!”密才知道这个消息,也算达到了他来的目的。 “天这么黑,你要慢慢地走,等耀卿回来,我叫他去你家和你玩。”“好!”密才高兴地走了。由于太兴奋,在出大门时不小心脚碰到门槛上,几乎摔倒。 小满到了。俗话说:小满十八天,小麦不熟也得干,再过十八天就要收割小麦啦!母亲想着耀卿是不是能回来参加收割小麦的农活。 老会计在一天晚上到了江辉队长的家。 “马上要割麦了,割了麦就是打场,打场后要给社员分麦子。我的脑子真是糊涂了,是不能干会计啦!”老会计说。 “你不能干,选一个年轻人怎么样?”江辉队长问。 “我也是这样想的,年轻人可以多干几年。” “那咱们现在就去大队,给大队干部说说,看他们的意见怎样。” 他们两个人来到大队副支部书记的家。副支部书记姓赵,名字叫振中,有四十几岁的年龄,他性格直爽、没有文化,社员称他是铁面包公。见老会计和江辉队长来到他家就问: “天这么黑了,你们来干啥?” “老会计因为脑子糊涂,不想当会计了,我们商量看是不是可以选一个年轻人?”江辉队长给副支部书记汇报:“看大队的意见怎么样?” “要说也是的,老会计已经干了好多年了,年龄也这么大啦,换一个年轻人完全可以。”副支部书记回答。“你们心中有没有可靠的人选?” “刚才老会计才和我说了这件事,现在我们还没有考虑。”江辉队长说。“放手让社员们选吧,社员都不是憨子,他们会选出自己心中可靠的人当会计的。”老会计回答着副支部书记。 “好,今天晚上先说到这里,我明天得给支部书记汇报下,咱们再定音。”“应该,应该。”他们两个人走着说着离开了副支部书记的家。 咣咣的钟声(是挂在树上的铁车轮子)惊醒了午睡的生产队的社员。“开会啦!开会啦:”江辉队长在大声地吆喝。 劳累的社员揉着被钟声叫醒的睡眼、妇女拿看针线活稀稀拉拉地来到生产的饲养室。年轻的妇女三个一堆,五个一堆在嘻嘻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悄悄话,老年人吸着自己种的早烟,中年男人用纸卷着烟叶:一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大人中间跑来跑去,有的不小心摔倒了就哇哇哭个不停。男人们便操起大腔骂到:“都给我爬过去,再吵闹看我敢不敢打你们的屁股!”说的孩子不敢哭了。 赵密才也来了,他坐在老会计的旁边,一只手按着老会计的腿,亲热地问道:“会计哥,今天开什么会啊?” “一会你就知道啦,看支部书记怎么说的。”老会计说。赵密才急得大瞪双眼看着支部书记的脸,真想让支部书记把开会的内容现在就告诉他。 队长查了来开会的人数,全生产队有九十九口人,能参加劳动的有六十二人,在外面干活的有六人。现在来了整整五十人,请假和行动不便的有六人,算是社员已经到齐。 “开始开会啦!”江辉队长说。“妇女都把自己手中的活停下来,大人管好自己的孩子,其他的人也不要乱说话。现在由大队支部书记讲话。” 来开会的人都不知道开什么会,妇女们都停了手中的针线活,男人们都支起耳朵想听支部书记说什么。 支部书记白士新拍拍副支部书记的肩膀说: “你说吧!我对这个生产队的情况不了解。”他也是四十几岁的人,比赵振中小两三岁。他有文化,是个说话办事圆滑的人。 “我说我就说。”赵振中站起来咳了一下,环视了来开会的男女社员就开门见山说:“现在你们的老会计年纪大啦,脑子也糊涂啦,他提出不能再当会计,生产队也同意他的意见。大队也认为必须换一个年轻人来接替他。”他又看了看在场的男女青年继续说:“今天你们生产队的年轻人还没有到齐,要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年轻人当会计。这个人必须踏实肯干、帐目要清楚、还必须愿为大家服务。不管是在家的年轻人,还是在外面干活的年轻人,不管是男,也不管是女,都可以选举的。当会计可是关系到生产队和你们大家生活的大事情,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他又看看在场的年轻人继续说:“现在就开始选举。” “怎么个选法?”江辉队长问。 正、副支部书记商量了以后,赵振中说:“公开民主选举,参加选举的人不记名字,大队和生产队也不提候选人。社员们想选举哪个人就选谁。”社员们听到这里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基本都同意这样的选举方法,还有的在交头接耳议论要选谁。这时的赵密才坐不住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在群众中跑来跑去,都在问你想选谁。副支部书记看到这样的场面马上说: “都不要互相串通、交头接耳,人人都有自己的主意,不要随风倒。”他是个威信很高、群众信得过的副支部书记。他这样一说,社员都坐在地上不再议论,赵密才也坐了下来。 “现在由老会计发纸,笔不够用,可以互相传一传。”江辉队长说。 会计拿来笔记本,撕了几张,又叠了几折,然后用小刀割开分给开会的杜员.当时赵密才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因为他不知道大家选举哪个人当会计,能不能选举自己啊!正、副支部书记在会场外面熘达,他两个人不能,也不想到群众中去参加意见。 过了约半个小时,在正、副支部书记的监督下,通过老会计慢条斯理地点票,选举结果出来了。耀卿得了四十一票,赵密才得了七票,另一个人得了两票。赵密才气得走出了会场。副支部书记赵振中马上说: “任何人都不要离开会场,还没有宣布选举结果哩。” 赵密才只好又回到会场,脸背着社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现在由副支部书记宣布选举结果。”江辉队长说。 “这次选举民主吗?”赵振中问群众。 “可是民主,没有一个人强迫啊!”群众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好,现在宣布选举结果,耀卿当选为你们生产队的会计。他的人还在外面干活,队长可以去找他回来。 “好!”队长和老会计同时说。“现在散会。” 散会了!社员一窝蜂似的离开了会场。耀卿的母亲也参加了选举,她回到家里坐在院里一块石头上想着选举的场面:听到赵振中说要选举个青年人当会计,她马上想起了赵密才。他和她的孩子是好朋友,他能说会道,选举以前还经常到杜员家中串门,和队里的小孩子关系也搞的特别好,不断看到他给孩子们吃糖。应该选举他当会计,在投票的时候,因为她不会写字,就让老会计替她投了赵密才一票,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选举了耀卿当会计,在宣布选举的一刹那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耀卿怎么可以当会计呢?这可是关系到社员们生活的大事情,如果他把帐目弄错了,人家会骂爹骂娘的!不叫他干吧?是大家选举的,众意难违啊!她又想到,管他呢,孩子天天的长大,以后还不知道他干啥,就让他试试吧! 赵密才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他扑通一声横到床上也在想:我是怎么啦?我哪点得罪了社员?哪点得罪了生产队的干部?哪一点得罪了正、副支部书记,他想来想去真的没有得罪任何人。是不是耀卿也给干部送礼了?不会的,因为选带前他没有在家。可能是我的功夫没有做到家,这一次算了吧,时间还长着呢!以后我会.... 第7章走马上任小会计 咚咚的敲门声打乱了耀卿的想法。 “来了!来了!”他一边应声一边慌忙起来去开门, “睡得这么早啊!?”耀卿刚刚开门,密才进来就问。 “我想休息休息,明天去你家玩,你就来了。” “今年春天你挣了多少钱?” “才一百二十块。” “那还少啊!比当多年的工人挣的钱还多。”密才想了想又说:“我没有和你一起去,真是后悔。” 耀卿想说不是你不想去的话,他想如果这样说会刺激朋友的。“今年下半年或明年你可以去试试。” 密才没有答应,他换了话题说:“你没有在家,社员选举你当会计啦。”“我知道了....耀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原来是江辉生产队长知道耀卿回来的消息,他便叫上老会计和生产队的保管来到他的家。“来了!来了!”耀卿还是一边答应一边慌忙去开门。他一见来了三个人,知道自己的屋子小,就说:“咱们坐到院子里说话吧!” “好啊!说话又掉不到地下,在哪里说都是一样的。”江辉看密才也在这里又说,“原来你们两个小青年在玩啊! 密才从屋里跑出来说:“没有啊!你们说话吧,我回去了。”因为他知道队长和老会计要说什么。 “慌着回去干什么,咱们又不是搞反革命活动,听听怕什么。”江辉队长说。“不了,不了。俺爹还在家等我回去哩!”密才说着知趣地离开了。江辉队长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你当会计的事你也知道啦,明天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后天你到生产队办公室接帐。 老会计接着说:“明天我把帐再算算,后天你接的时候不耽误事。”“好!....耀卿有点不好意思。 江辉队长直截了当地说:“你怕什么,是社员们选举你的,年轻人要理直气壮地搞好工作,如果你不懂的,老会计可以教你。” “你和老会计可不敢撒手不管啊!” “放心吧!小伙子!我知道的一切都会教给你的。”老会计在给他打气。 “你们也放心吧!我不干就是不干,既然干了就一定干好,”耀卿好像在表决心。 “好好好,就是等你说这一句话。”来的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队长说:“话到此为止,回家.” “天黑,你们慢慢地走。耀卿送他们到门外。 生产队的办公室里,江辉队长、老会计和生产队的保管在给耀卿交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生产队什么帐都有,现金流水帐、分类帐、实物保管帐、社员往来帐还有临时记录帐等等,耀卿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接受老会计一步一步的交接。交接完毕江辉队长说: “帐目已经交接好,耀卿,你把接的帐目用红纸写出来,贴在办公室的墙上,让社员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中。”耀师答应说。“我如果不干话,社员们会骂我的。” “没有事的,会计也是你的工作,工作就是干活,”江辉给耀卿解释。 “中,把帐目记好后,我会去劳动的。”耀卿把新帐放到抽展里说:“你们都去忙吧,我现在就去买红纸写公布帐目。” “我们走啦,你可要写得清清楚楚,让社员可以看明白。”老会计还在交代。 耀卿笑了笑说:“贴出来你们就知道啦!” 送走了队长、老会计和生产队的保管三人, 耀卿跑到大队代销点买了十张红纸写帐目公布。他整整写了一下午和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他在家里搅了碗糨糊,把写好的帐目贴在了生产队办公室门前的土墙上。中午社员下工后有三十几个人围在红纸前看耀卿公布的帐目。认识字的就那么十来个人,其他的人都是文盲,他们也是仰着脸好像也是认真地看。像戏班下乡演戏贴的戏报,不管是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人都来看,识字的人看着说着要演什么戏,不识字的人听到了,也说要演什么戏。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们上不起学啊!还有个本生产队的笑话:在一年春天,外村人来买玉米,一个四十儿岁的男人背了自己的玉来卖。收玉米的人称了是二十五斤,每斤是八分五,可他们两个人都不会算帐,刚好有个人路过,卖玉米的人就叫“x哥,来给我算算!”  路过的人连忙摆摆手说:“我也不会算啊!“ 路过的人又叫了一个人说:“你给他们算算,” 第三个人说:“我要是会算早去给你们算啦!“ 卖玉米的人对买玉来的人说:“还是你算吧,我相信你。” 买玉米的说:“我也是不会算帐的,买玉米的时候都是卖玉米的人算的帐,哈哈哈!原来咱们四个人都是睁眼瞎啊!”这就是没有文化的悲哀! 生产队穷得叮当响,眼看就要割麦了,农具还没有购买和修理。耀卿买了工分,其他在外面干活的人还没有买工分,他在无奈之中只好一个一个找到他们。 “我是才当的会计,你要支持啊!生产队的农具还没有购买,你们都买工分吧!”耀卿是在讲道理还是在请求,他也不知道。 “好啊!看你是个小孩子份上,我们都买,你可要好好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几个人都是这样的话。 “现在我说能干好是句空话,以后你们看吧!”耀卿满有信心地回答。结果六个在外面干活的人都买了工分,生产队收了五百元。队长江辉和保管到庙会买了“权把扫帚牛拢嘴”,老木工又修理了坏的农具,明天就可以收麦啦。晚上家家户户都在磨镰刀,不会磨镰刀的人都拿着镰刀到会磨的人那里,会的人哈哈大笑说: “我今天晚上算是开了个磨刀铺,生意真好啊!” “你要是磨不好镰刀,今天晚上你的媳妇不会让你睡觉的!嘿哩!”都是他的几个嫂子跟他开玩笑。 “那怕啥,她不给我睡觉正好,有你们几个就够啦!哈哈哈!” “再瞎说,看我敢不敢撕你的嘴。” “可不敢撕我的嘴,把嘴斯流血了,会粘到你们的脸上,哈哈!”“快磨吧!不要胡说八道。”女人们认输啦。 “快摸、快摸,摸什么啊?”男人乘胜追击。 “磨镰呗!”女人们又上当了。 “你们几个人的脸,我先摸哪个人的?” “赶快去死吧,说话老是不正经。”女人和男人开玩笑,女人总是要吃亏的。 “哈哈哈”农民们到一起总是开这样低级的玩笑。 “拾麦穿花袄、拾麦穿花袄”的小鸟整夜叫个不停,“光棍着锄、光棍着锄”的小鸟也在催人赶快起床。还没有等到队长敲钟,生产队的社员就已经站在钟下等待队长分配到哪一块地里割麦,真正是老老少少齐上阵,男男女女总动员,虽然生活贫苦,可他们收麦的干劲还是非常饱满的,因为这些贫苦的老百姓知道收麦以后他们都可以分到小麦了,青黄不接、忍饥挨饿的春天就会过去了。 耀卿和四十多个社员来到南地割麦。他们一字排开,每人根据自己的能力,有的“把”十行,有的“把”八行。人人手挥镰刀,只听到“嚓嚓”的割麦声,没有人说话,都是憋足了劲全神贯注地割麦,唯恐自己落在别人后面。由于春天没有下过透雨,又没有水利设备,还是靠天吃饭的年代,所以麦子长得像山羊胡子样稀稀拉拉。生产队一百五十四亩小麦割了五天就结束啦。割麦的同时,一部分男人用马车把割倒的小麦运到打麦场,也有一部分社员用架子车运麦子。晚上全体社员一起又把小麦搭成大麦垛,是为了防下大雨。 每逢这个时候是生产队农活最忙最复杂的季节。就那么几十个人,一方面种玉米、谷子、大豆、芝麻、栽辣椒,一方面还得小麦打场,人人都是累得筋疲力尽,每天早上全队社员都集中到打麦场里,男子们扒麦垛,女人们摊场。扒麦垛是非常费气力的话,耀卿、端明、密才还有其他的几个小青年爬到麦垛上面用“俩齿楸”吃力地一楸一楸往下面扒。密才是扒一会歇一会,耀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边扒麦垛边说: “密才哥,咱们赶快扒啊!不然下面那么多的人,扒少了跟不上摊场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擦擦汗啊!“密才虽然嘴里这样说,可他还是这样干干歇歇,耀卿感到很无奈,他只好把气泼洒到麦垛上。上面的同伴看到密才偷懒就说: “密才,你下去和女人一起摊场吧,你在上面耽误别人干活。”密才像等到了教命稻草马上熘到地上. ”密才,你下来干什么啊?”摊场的几个女人同时嘲笑地问他。 上面人多用不完,下面人少摊不及,我下来是帮忙摊场啊!” “嘿嘿....女人都大笑起来。密才像没有听见一样一步一步跟在女人后边用“桑杈”推麦子。 到吃早饭的时候,麦子已经摊满全场。吃了早饭大部分人都去种玉米,打麦场里剩下六个人负责晒麦子。为了把麦子晒干,必须在十点和十二点把场里的麦子翻两遍。六个人像大雁样排成斜队,前面的人一杈一杈地翻,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的人也是一杈-一杈地翻,像蚕吃桑叶一样。生产队的保管走在前面,耀卿是第二,密才排在第三,后面是三个年龄大的男人,谁也不可能慢,想偷懒的人最多会用“桑权”挑的少一些,但必须赶上前面的人。农民干活总是乐观的,二亩的打麦场仅四十分时间就翻完,虽然累得满脸流汗,可他们脸上仍然写着收获的微笑,真正是民以食为天啊! 五月的下午骄阳似火。社员们早上、上午、下午都是在大田地劳作,农民中午也不得休息,因为还有自留地的农活必须在这时才能干。下午两点,生产队的钟声一响,有的人去种玉米,有的人去拉楼耩谷子。队长和副队长负责种大田地,保管和耀卿负责打场。他们六个人从饲养室牵来了六头牲口,套了三副石滚开始碾场。由三个人放滚,三个人休息准备换班。耀卿头戴草帽,手牵缰绳,牲口围绕着他一圈一圈地碾场,石滚压在麦秆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烈日当空,热得三个人的背心都被汗水湿透,耀卿想到这真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枯燥无味的放滚农活使耀卿感到非常的乏味,为了调节自己的心情他便嘴里哼起了老歌曲: 三头黄牛一呀嘛一匹马, 不由得我赶车的人儿笑呀嘛笑哈哈! 想从前,那个哟嗨, 咱们穷人...... 其他的三个人该换班了,在大田地里干活的人们也回来转场。耀卿他们三个人也没休息就直接加入到转场的人群里。转过场后,男人坐在树阴下把草帽卷起来扇凉,有的妇女们坐在另一棵树下给小孩子喂奶,也有的人趁休息的时候跑回家去干家务活。 下午五点钟,刮起了微微的西北风,给人们带来了丝丝凉意,凉快多啦!这时场也碾好,场里的六个人慌忙卸了牲口,其他的人们开始起场。五十多个人都是紧张地拿着桑权把碾过的麦秸一杈一杈端到场的两头,刚刚端完麦秸,女人们拿着木推板,把场里混合着麦糠的小麦推到一堆,男人们拿着竹扫帚在扫没有推净的麦粒,下学的孩子们也加入了推麦的人群,这时的劳动不用生产队长安排,都很自觉,大人的吆喝声,小孩子的吵闹声,还有女人呵呵呵的说笑声飘扬在打麦场的上空。微风刮起的尘土让人们睁不开眼,等到把麦子推完后五十多个人满头、满脸、满身都落满了灰尘,好像是出土文物。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谁说农民涣散、谁说农民无纪律、谁说农民私心大,看看打麦场上农民是怎么劳动的,一定会给这些人一个有力的回击! 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四个生产队的干部在讨论小麦的分配方案。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公粮一斤也不能少,储备粮是按比例留的,喂牲口的饲料粮上级有规定,种子就更不要说了,剩下的才是人们的口粮。耀卿和保管认真地核实产量,算着怎么分配。其他的两个人坐在门槛上抽着早烟议论着小秋的管理。不到半个小时分配方案就出来啦。耀卿说:“今年种小麦一百五十四亩,平均每亩产量是一百八十五斤,总的产量是两万八千四百九十斤,交公粮八千斤,储备粮一千六百五十斤,留种子六千一百六十斤,牲口饲料粮八百斤,人的口粮只剩下一万一千八百八十斤,咱们生产队有九十九口人,平均每人口粮是一百二十斤。我不会算错的。” “妈呀!一个人才分一百二十斤小麦,每人平均一天才二两多白面,我这个队长是当不成啦!”江辉队长气得把旱烟袋摔到门外面又说:“这不叫社员捣我的嵴梁骨吗!” 副队长看队长生了气就连忙解释:“生气有什么用!小麦的产量低能怨你吗?今年春天没有下过场透雨,麦子能长好吗?” 保管也接着说:“就是下了大雨,没有钱买化肥往地里撒也是白搭。” ”你们两个人说得都对,生产队一直是闺女穿她娘的鞋一钱(前)窄吗!”这时队长的心情好了一些又说:“耀卿群众选举你当会计不是光让你记帐的,你是小青年思想灵话,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 生产队的会议本来是研究夏粮分配方案的。现在却变成了找原因,想办法,如何提高粮食产量的话题。农村基层干部会议大多是这样,碰到什么问题就扯什么问题,像妇女的针线筐,里面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像上级开会事先写个发言稿,站在主席台上一念就完事,因为耀卿是刚刚接触到生产队的实际, 所以他没有先说话。这时他听到队长在点他的将就说: “副队长说得对,春天不下雨,庄稼没有水怎么会长得好!保管叔说得也对,没有肥料上地是打不出来粮食的。” 队长急了说:“叫你说想法,你是在和稀泥。” 耀卿的脸羞得通红,他稍微平静了一下又说:“我还没有说完,没有水浇地,必须买水车:没有化肥上地,必须买化肥:买水车和买化肥都必须需要钱,所以说,钱才是个重要问题。钱的问题解决了,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三个干部听了耀卿的话,都认为很有道理。队长说:“你说的很对,可是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啊!” 保管和副队长也随声附和:“就是啊!又不能去偷钱啊!你说怎么弄钱?” “哈哈!我也不知道啊!可是会有办法的。”耀卿的语气有点肯定。 “哎!说了等于没说。”队长有点灰心丧气。“现在不是讨论怎么弄钱的时候,还是抓紧管理小秋吧!耀卿赶快把小麦的分配方案公布出去,让社员看看有什么意见,要让群众心里有个数。” 耀卿接着说:“队长,你没有说全。 “我怎么没有说全啊?” “应该是在管理小秋的同时,让大家都想想,看有没有好的主意,生产队怎么样才能挣钱富裕才对。” “哈哈!小青年的脑子就是管用。”队长接着说:“好,你们三个人好好想想,我在劳动休息的时间也让那些能人也好好想想,看生产队怎么才可以挣钱。现在散会,各干各的吧!” 第8章社员交售爱国粮 先国家,再集体,最后才是咱自己,这是三级所有制最响亮的口号。收罢小麦必须先交公粮。副队长、保管和耀卿带领二十个社员拉着十辆架子车,每辆架子车装有八百斤小麦走在通往县城的大路上。架子车上插有红绿标语纸制作的小三角旗,上面写的是“喜送爱国粮”,“支援国家建设”等口号。每辆车都是一个男人架车,一个妇女拉。一路上有说有笑,十四里的路不知不觉就到县城里的国家储备库。国家储备库的大门上面挂有红布横幅,上面用白字写着:欢迎农民交售爱国公粮。交公粮的人比赶庙会的人还多,人群熙熙攘攘,吆吆喝喝,还有的人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忙什么。他们把拉来的小麦摆满了整个广场,大门外面也排了很长装满小麦的麻袋,等待检查员来验收。广场边的树荫下,桌子上放着茶水桶。男人一般都是光着嵴梁,汗水已经把裤头湿了个透,他们端起茶水一口气就喝一大碗。女人们不好意思,端起碗跑到一边背朝交公粮的男人慢慢地喝。 耀卿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下午三点,检查员才验收合格,过了磅秤八千零一十斤,比应该交的任务还多十斤。往大库里送小麦最费气力,一块五十公分宽八米长的木板靠在仓库大门内的麦粒堆上,可能有三十度的斜度,两个人抬起二百斤装满小麦的麻袋放在扛麻袋人的嵴背上,沿着木板往仓库送小麦。耀卿一步一步扛着麻袋走在木板上,他的腿颤颤悠悠,心里胆战心惊唯恐掉下木板,因为他还不到十七岁啊!他坚定一个信念:苦在人前,乐在事后。八个人扛,每人扛了五次,四十麻袋小麦入库完毕。当时赵密才也在场,在入库前几分钟他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下面仅剩下五麻袋。他说: “我也来扛吧!” “你还是个小孩子,你赶快过去休息吧!”副队长用讽刺、批评的口气对密才说。来送公粮的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她,都抿着嘴在偷笑。赵密才脸不发红心不跳,他蹲在地上整理空麻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8章收获幸福靠勤劳 今年麦季耀卿家分了三百一十斤小麦。不是说每人平均一百二十斤吗?他们母子两人应该分二百四十斤。是不是耀卿暗仓操作故意给自己多分粮食呢?不是的,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不择手段地去追求物质生活的人,他的思想品德必然是最低级的。如果有意识给自家多分粮食那就是多吃多占或者是贪污行为。他知道贫贱不能移。他读过书、看过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很多达官贵人都是因为不择手段地贪婪地聚敛钱财而走向不归之路。那他怎么多分了七十斤小麦呢?当时农村的分配制度是人六劳四,参加分配的粮食百分之四十按工分(劳)分配,百分之六十按人口分配,因为耀卿春季买了工分,加上他回来以后天天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他的母亲也是个勤快人,必然他家的工分多,自然他今年分的小麦肯定会多。 耀卿的家里。母亲边做午饭边对他说:“人们常说小孩子不吃十年闲饭,真的是啊,要不是你回家干活,咱家怎会分这么多粮食啊! 耀卿说:“人人都有两只手,两只手就是劳动用的。人们也常说:人勤地不懒,我现在说是人勤有饭吃有钱花,对吗?妈!哈哈! 母亲把刚蒸的白面馒头端在他的面前说:“你是个小文化人,我没有你会说,人勤就有白馒头吃。快吃吧。” “妈妈说得很对。”他把热馒头递给妈妈一个,“咱们都吃吧,以后咱们都要吃一样的饭,可不能像原来你让我吃好的,你净吃一些黑面馍。中吗?“呵呵!怎不中啊!我是个憨子啊?谁不想吃白面蒸馍啊!” 笑声飘满了这个只有母子两人的小家庭。 第9章打个经济翻身仗 农村的七月中旬是“挂起锄钩”的季节,就是秋庄稼已经管理完毕,不需要再去锄地,生产队的社员可以干其它的活。趁这个农闲时节生产队的干部召开了研究如何扩大收入、如何挣钱的会议,还邀请了三个有头脑的贫下中农代表参加会议。七个人有五个人在抽早烟,小小土坯墙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耀卿呛得只好坐在办公室的门槛上。江辉队长抽罢早烟,抬起腿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咳嗽了一声说: “今年麦季的产量不高,大家没有分到很多的粮食,都是因为我没有很好领导造成的后果。现在把大家叫来,咱们共同商量商量以后生产队怎么办,每个人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说错了也不要紧,都是往好处想的嘛!”他又点燃一锅旱烟继续说:“收罢小麦我们四个人开了个小会,都是认为咱生产队因为没有钱,不能买水利设备、不能买化肥才造成小麦的低产量。大家商量吧!” 坐在墙角的一位老贫农有五十来岁,他磕了磕旱烟袋锅指着江辉队长说:“谁不知道你是个直性子,我们都是看你是个直脾气人,才选举你当队长的。今年小麦产量低,没有你的事,要怨就怨老天爷吧!’ “说的是啊!要怨就怨老天爷,真的不能埋怨你。”另一位社员代表说。副队长站起来,他把旱烟袋别在裤腰带上说:“现在不是争论怨谁不怨谁的问题,应该好好想想,以后咱们生产队怎么才能挣钱的问题。” 在墙角的老贫农马上指着副队长说:“你说怎么样可以挣很多的钱?” 副队长好像有点生气也指着发言的人说:“我如果知道怎么样才能挣钱,还叫你们来干什么啊?” “好、好,那我们都走吧,我们来开会是没有用处的。”来开会的三个社员站起来有要离开的样子。 耀卿开始没有说话,他是想学习大人的思维方法。这时他看到干部和代表剑拔弩张,便站起来笑着说:“老伯、老叔、不要生气啊!都是为了生产队的事情,何必呢!如果生气能让生产队有钱,我也和你们一样就天天坐在家里生气吧!哈哈!我要是生气的话,比你们还会生气,会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的。”“你有没有胡子啊?”江辉队长被耀卿的话逗笑啦。 “哈哈哈!”****也笑啦。 副队长和保管也笑啦。会场的气氛立刻又缓和起来。 江辉队长接着说:“还是书归正传吧,人人都可以出主意想办法的。”老贫农说:“做城里人用的东西咱们不会,咱们可以做吃的东西,乡里人、城里人都需要的。”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保管说:“说得好,不会生产洋东西,咱们可以漏粉条(生产粉条)。”副队长说:“我看可以的,粉条是人人都会吃的,特别是工人和城里人。”三个社员也同意保管的建议。 江辉队长又问:“可以是可以,就是咱不掌握漏粉条的技术。 来开会的人沉默了。耀卿心里想:春天在东天池干活的时候,看到那里的人在生产粉条,可以不可以请东天池的人来当技术员?于是他就说: “没有技术不害怕,我知道东天池的人会漏粉条,叫三哥去请那里的人给咱们当技术员,教我们技术。这又不是生产枪炮子弹,有心劲的人肯定一学就会。” 副队长又对耀卿说:“好啊!你负责吧,我当好你的助手。” 江辉队长说:“你说的不对,应该是耀卿当你的助手。 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你三哥去东天池联系。”他又对****说:“咱们今年冬天就漏粉条吧!”  “中、中、中,可是中。就是耀卿还小,生产队的干部都要齐心合力地支持他。到时候可不要逮不住狐狸粘得一身骚。”贫农代表说。 “我们支持他,全体社员都要支持漏粉条的生产,才能人人有钱花,天天有饭吃。”队长又接着说,“不再召开群众会议,散会以后各自回去向社员宣传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今年冬天咱们生产队要漏粉条啦!现在散会。”来开会的人听了以后,虽然还没有开始生产粉条,可他们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一连下了几天大雨,秋庄稼拼命地吸吮着大地给予的**一天一个样的疯狂往上长,晚上站在田地里就可以听到玉米“吱、吱”的拔节声。白天老人们大多都跑到地里看长势喜人的秋庄稼,他们背着双手、嘴里噙着旱烟在田间泥路上转来转去。他们不是在看,他们是在想:今年秋天肯定会丰收的,如果秋庄稼下来,每人能分二百斤,到冬天和明年春天就可以不再为肚子的事发愁啦!有的人还止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耀卿这几天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躺在床上咳声叹气。平时每顿饭吃三个馒头喝两碗汤,而现在他都是吃一个馒头有时还不喝汤。他的妈妈看到耀卿好像有什么心思就问耀卿: “孩子,这几天你是不是有啥毛病?怎吃饭这样少。如果你有什么心思可以给妈妈说出来,千万不要闷在心里不说话,那样会憋出病来的。” “真的没有什么。 妈妈想到孩子长大了,是不是该说个媳妇啦。就又问道: “孩子,给你说个媳妇吧?’ “哎呀!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这几天就是在想,生产队冬天漏粉条的事,技术员三哥去叫,大的红薯磨粉机没有钱买,想做个小的吧,又没有人会做,我就为这个事情发愁,说什么媳妇啊!.....耀卿不得不说出心里话。 “你不会做,生产队里没有人会做,大队没有人会做,外村的人也不会做吗?你外爷家是好多代的木匠,你的表哥手艺高着呢!你啊你!真是个没有出息的孩子。”妈妈是第一次批评耀卿。“才这么一点小事就难为你几天不出门、不吃饭,以后看你怎干大事啊!”她又想到:耀卿毕竟还是个没有迈出门槛的小孩子啊!他的生存本领必须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艰苦地锻炼。 耀卿听到妈妈的话当时就来了精神。“好!我现在就去找副队长。”他一边穿着白背心一边就跑出了大门。妈妈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就用手捣着他的背影心里说:“真是个小孩子!真是个小孩子!” 他跑到副队长家说了要请他的表哥来加工红薯磨粉机的想法,副队长当然是欣然同意。两个人又找到江辉队长和保管,他们都认为这是雪里送炭。队长催耀卿说: “你一定带上你的妈妈找你表哥,因为你现在还不是大人,人家不会相信你的,你妈妈去了,一切会好办的。” “知道啦!现在我就回家和我的妈妈说明白,她肯定会同意的。”说罢耀卿又飞快地跑回家。刚刚进去大门就大声喊: “妈!妈!” 她慌忙从屋里跑出来问:“出了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叫我干啥啊?”“当然是好事,就按你说的办。”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耀卿才知道由于心情太急,没有把话说明白,他喘了喘气又说: “就是你刚才对我说的话,生产队的干部都同意请我表哥来加工红薯磨粉机。” “那好啊!啥时间去?” “现在就去吧!” “看你急得像憨子一样,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我和你一块去,你一个人去,我还怕办不成事哩!, “中、中,明天早上我叫你。”耀卿想:为什么妈妈和队长是一样的想法啊?看来我真是个小孩子啊!快快长大吧,快快长大吧! “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今天下午你高兴了,晚上会睡得很香的。还是我叫你吧。 “都可以,谁醒的早谁就叫人。” 母亲看耀卿高兴了,就到灶火里下了面条,耀卿一连吃了三碗。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饭菜都觉香。她还是含笑地捣着他的头说:“真是个小孩子!真是个小孩子!” 第二天清晨他和母亲步行五里多路来到舅舅家,见到表哥说明了来意,表哥很乐意地接受了做红薯磨粉机的事。耀卿高兴地问: “表哥,你做过磨粉机吗?” “没有啊。” “表哥,你见过磨粉机吗? “没有。咱夹河滩从来没有种过红薯,要磨粉机干啥?, ‘你没有见过,也没有做过,那怎么会做的?”耀卿有点泄气。妈妈连忙拉拉他的手,示意不让他多嘴。 “哈哈哈!”表哥笑了笑说:“当木匠的人,看主人想要什么,主人只要把需要的物品说明白它的用途,木匠在自己的脑子里就会有一个物品大概轮廓,加上自己的技术就什么都可以做的。” “哦。”耀卿听到表哥的话,他得到了很大的启发:他认为自已是内因,外人是外因,内因通过外因才能发挥出内因的能量,我今后一定要努力地发挥自己内因的光和热,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表哥答应过几天就来做红薯磨粉机。 生产队为了方便照顾木匠,安排耀卿的表哥就在他家吃、住、做,还要耀卿帮忙。他的妈妈早上烙油馍,中午蒸白面馒头,晚上擀面条还有馒头,一天三顿不离白面。生产队的规定一天给他家补助一斤小麦和两毛的生活费。这当然是赔本的买卖,可她们娘俩不会计较这些,心里总是乐呵呵的。耀卿在她妈妈那里也学会了如何招待客人,如何待人接物的一般礼貌。在小小院子里摆满了木板和木工工具。耀卿原来在嘉峪关学习过木工技术,现在可以给他的表哥当个助手。刺啦刺啦的拉锯声和在木料上当当的打眼声此起彼伏,生产队长和副队长也不断来看望表哥。九天功夫两台机器就做好了。一台是红薯磨粉机的主机,其实就和弹花机一样,里面有一个带齿的圆筒辊子,辊子的一端有一个小小的皮带轮。另一台是加速机,像一个双人辘辘,两个人在两边拐,轴的中间有一个直径六十公分的木轮,在木轮上套上动力带,可以带动磨粉机飞速地转动。 生产队的干部来验收机器,他们都认为表哥做得很理想,付了十八元的工资。因为他还有其它的木工活要干不好久留,耀卿背着木工工具送走了表哥。 农历的十月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收罢秋种上麦,往年男人都是找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晒太阳,有的在背风的墙角,有的坐在麦秸垛旁一边晒暖一边逮虱子。妇女都是在家里拆洗缝补衣服。今年的情况可不一样,队长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他在会上说: “在收罢小麦后,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开了个会,咱们生产队的粮食产量低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钱,没有钱买化肥,没有钱买水利设备。所以咱们生产队要漏粉条,技术员有三哥去请,磨粉机耀卿的表哥已经做好,下来就看我们的啦。下面由副队长说说怎么安排。”说完他点燃一锅旱烟靠在墙上猛抽起来。 副队长和耀卿昨天晚上已经安排了漏粉条的工作,现在他心里是非常的有数,于是站起来,磕灭了旱烟袋咳嗽了一声说: “咱们生产队从来没有搞过副业,今年除了老弱病残的人,其他的人都要参加到副业中。漏粉条分四班人马。一班是买红薯;一班是磨红薯:一班是过滤淀粉;一班是漏粉条。卖粉条的人员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决定。每个社员没有特殊情况都不要请假。下面由耀卿把分班的名单念一念。”副队长说完用眼示意耀卿起来说话。 耀卿念完了各班的分工名单接着说: “我和大家的心是一样的,要干就得干好,干不好还不如不干,明天技术员就可以来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听技术员的话,特别是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学习技术。具体干的时间等技术员来后再通知大家。社员们也可以发表意见。”他说完以后又用眼看了赵密才一眼,也是想让他起来捧场说话。 赵密才可不是个榆木脑袋的人,他的眼力非常出彩,看到耀卿给他的眼神就立刻站起来说:“上面三位干部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话,要想生产队有钱就是要搞副业,我是个年轻人,一定要努力学会技术,让生产队今后离开请来的技术员也能把漏粉条的副业搞好。”说完他偷偷地瞟了一眼干部的脸色。 一个老贫农抽着旱烟说:“搞副业可是要真本事的,不能光耍嘴皮子,说大话小孩子也会说,出坑才见两腿泥呀!....”. 耀卿知道他是在冲着赵密才来的,就马上把话打住说:“老伯说得很对,如果社员们都不能拿真本事,光耍嘴皮子,到后来吃亏都是咱们大家。”“这还像句实在话。”老贫农斜了密才一眼。 队长宣布散会,妇女们离开了会场,大部分男人还是坐在那里议论搞副业漏粉条的事情。无怪乎三种态度:是干不成的态度;二是试试看的怀疑态度:三是干部和社员都要拿出真心干,肯定会有钱赚的态度。 喜鹊在生产队搞副业的院子上空喳喳叫个不停,给生产队带来了勃勃生机。负责买红薯的人把买来的红薯堆了半院子。六个年龄较大的妇女用原来吃食堂饭的大锅洗、削红薯,把红薯上的膏药疤统统削掉,为了使淀粉没有苦味。磨粉的是中年妇女和青年妇女,四个人换班像拐辘辘样地拐动加速机,外面寒风刺骨,在屋里拐机器的人,人人都是穿一件单布衫还热的大汗淋淋。撅屁股凹腰拐着机器带动得她们的头发也飘来飘去,热得她们脸色像红苹果一样。在一边过滤淀粉的两个光棍汉用眼一直瞟着这些拐机器的青年妇女,他们可能是在遐想和瞎想什么!平常都说三个妇女一台戏,现在是六个女人,她们的说笑声几乎淹没了机器轰轰的转动声音。负责磨粉机的两个女人一桶桶地往机器上面的漏斗里加红薯,磨出的红薯浆流满了下面的中号缸。 负责过滤淀粉的副队长从外村买来了两个口径有一米三的大瓷缸,房子的门才一米宽,没有办法把缸抬进去的。无奈只好在窗户下面把墙拆掉,才把大缸滚到屋里。在缸的上面放了两块木板,过滤用的箩直径有一米,高度有五十公分,就放在木板上。有两个人把磨好的红薯浆一盆一盆倒在箩内,再加上水,然后就用下面钉有直径有二十公分的圆木板、上面有丁字把的工具一下一下用力挤压红薯浆,淀粉和水就哗哗地流到下面的大缸里。再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起出上面的水,把雪白的淀粉一块一块地挖出来放在四角有绳子的白布上面,然后吊在事先埋好的横杆上,把淀粉里的水渗干。才干了两天,吊起的淀粉疙瘩就有二十多个,每个有二十多斤。耀卿和生产队的干部以及社员看到这些白花花的淀粉,他们好像看到是雪白雪白的银锭! 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垒起了个大煤火,煤火上放了一个直径七十公分的大锅。技术员把三斤淀粉放在一边的节缸里,又浇了开水就迅速地搅动,然后他又加了适量的淀粉,耀卿、密才还有两个年龄大的男人就开始和。每个人都是用一只右胳膊,四个人站在节缸的周围把手扎在淀粉糊中有节奏地上下挤弄。看到和成的淀粉油光发亮,技术员说: “好啦!开始漏粉条! 烧火的人是原来卖水煎包子的,对烧火很有经验。他左手拉着风箱,右手往煤火里加煤,听到技术员说开始漏粉条的话就猛拉风箱猛加煤,大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只见技术员左手端着下面有二十个眼的葫芦瓢,耀卿往葫芦瓢里加了一块和好的淀粉,技术员用右拳有节奏地锤击葫芦瓢边,从下面二十个眼里流出了粉条,直流到沸腾的大锅里。粉条在锅里转了一圈,看锅的人就把它引到出熟粉条的出口,熟粉条接连不断地流满了大盆。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看到漏粉条成功,个个喜上眉梢!这时耀卿算松了口气。他想到: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自己原来确实是幼稚可笑,整天只是自己在家发呆,不会发动群众那怎么能行啊!看到往下流的粉条他认为不是粉条,而是在流“金条”!我今后无论是工作、事业以至整个人生旅途都必须苦心力学,孜孜以求才能达到人生的顶峰!一个男人只有把他放在最艰苦的环境中,才能释放他的魅力、生存的意识和生命的创造力。 晒粉条的都是老年人。这些一到冬天就在家里烤火或是在日头地上晒太阳的人,今年冬天也乐呵呵地参加生产队的副业生产。因为这些老年人知道天高地厚,知道锅是铁打的,知道生产队搞副业不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知道开春以后买了水利设备和化肥,明年的庄稼会大丰收的。虽然冬天的西北风刺骨的寒冷,可这些老人的骨头是硬的,他们精心细致地把晒干的粉条捆一捆,打得整整齐齐拉到生产队的仓库。仓库的粉条已经堆了两千多斤,因为还在生产,是卖的时候啦。 在龙伏镇通往洛市的土路上,一个老人和一个小个男青年拉着一辆架子车,车上装的是粉条,可能有五百多斤,粉条上面用塑料布蒙得严严实实。老人是原来的老会计,小个青年是新会计马耀卿。虽然粉条每斤才五毛多钱,可是农民怎么吃得起啊!过春节的时候条件好的人家才买上一、二斤,有部分人家是常年不吃粉条的。在农村没有销路,只能拉到城里卖。一老一少的他们边说话边赶路。耀卿问: “会计哥,你到洛市有熟人吗?”老会计虽然离职,但耀卿照样这样称呼他。 “没有啊! “那怎么卖咱们的粉条?” “洛市有个老集市场,听人说那里啥吃食(各种食品)都有卖的。” “人生地不熟,会不会上当?” “没有占小便宜的思想就不会上当。”老会计回头看看粉条是不是有掉的又接着说:“现在的人老实着呢!丢了钱包,有人拾到还会送给你,骗子是很少很少的。” “你说的也是。”耀卿又问:“粉条到洛市老集能卖多少钱一0斤?”“卖什么东西都要随行就市,价钱高没有人买,价钱太低咱们吃亏不说,同行的人还会骂咱们的。” “咱们吃亏,他们怎么还会骂我们啊?”耀卿不理解。 “哈哈哈!你真是个小孩子。咱们的价钱低,肯定会卖得快,就是抢人家的生意,怎不会骂咱们!” “啊!原来如此。”一路的谈话使耀卿学会了做生意的一些浅薄知识,他想起了书上说的: 不自重者取辱, 不自畏者招祸, 不自满者受益, 不自足者博闻。 他又想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是两个人说话就有我的师傅啦! 老会计也是个老学究,平时也看看新书,在生产队没有农活的时间他经常给人讲故事,一个人闲熘达时还不时地哼路戏。今天一路走来一路高兴,就哼起一首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诗: 人生难得是青春, 要学汤铭日月新, 但嘱加鞭须趁早, 莫抛岁月负双亲。 耀卿听到以后,他认为老会计是在教育自己啊!这不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吗!谁说老年人和青年人没有共同的语言?谁说不是同龄人就有很深的代沟?这路上的一老一少不是话很投机吗! 龙伏镇离洛市有六十多里的路,他们早上五点出发,走了五个小时到了洛市的老集。老会计让耀卿看好架子车和粉条,他一个人在老集寻找买主。耀卿看到那里是人头攒动、吆喝声沸沸扬扬,卖大米的,卖大豆的,卖麦子的,卖白面的,卖大蒜的,卖大葱的..是农产品什么都有卖的,好一番热闹景象!也该他们运气好,老会计去了才七八分钟就引来一个女买主,她看了粉条的质量就问:“你们有多少这样的粉条?” “今天送来大概有五百多斤。”老会计回答。 “你们生产队里还有多少?” “仓库里有两三千斤吧,现在还在生产。到腊月十五可能再生产两三千斤。” “那好啊!我就是找您这样的大卖主哩!今天我给你们的粉条全部买啦! 你们能不能一天送一车啊? 耀卿听到她的话就急忙说:“能、能、能,怎不能啊!不管是刮风下雪我们也要送来一架子车的粉条。”她扭头看了看耀卿,嘿嘿地笑着说:“小青年很有志气啊!刚才和你同来的老头说,你们离洛市有六十里路,累不累啊!?”“累是累,只要你买我们的粉条,气力是奴才,歇歇就回来。” “嘿嘿!小伙子说话很有水平啊!拉去吧,每斤是五毛六,过了磅一分不少的给你们钱。” 他们高兴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在家里的集市上零售一斤才五毛一啊!耀卿想到:城里的东西就是值钱。过了磅粉条是五百六十六斤,共付了三百一十六元九毛六,真是一分不少。结帐后每人喝了两碗浆面条,拉着架子车就奔龙伏镇而来。 老天爷有眼,今年冬天基本没有下雪,一直是晴朗的天空。老会计必然是年龄大的人,去洛市了两趟就跑不动了,只好换了端明和耀卿。耀卿有时要记生产队和磨红薯的帐就安排其他的男人和端明去洛市。生产队的人看到有了回头钱,磨粉机器转动得更快了,漏粉条的火烧得更旺了。 过了腊月二十,农村的一切生产都停止了,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开着队委会。这一次会议和原来的干部会相比,人的精神面貌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除生产队四个干部外还来了几个贫下中农代表,马端明和赵密才也参加了会议,新选的妇女队长马凤鸾也坐在端明的旁边。生产队长马江辉磕灭了旱烟,坐在耀卿办公桌边笑眯眯地说: “今天给老少爷们叫来是商量商量年终现金怎分配,今年冬天漏粉条挣了两千八百块,另外还有二百多斤碎粉条也要分给社员。都发表意见吧。” “哎呀!你看怎么样!”贫农代表压不住心里的高兴劲就说:“冬天漏粉条咱们挣的钱可不少。我说搞副业可以嘛!....”..还没有等他说完,另一个代表高兴地站起来接着说: “我早知道漏粉条的生意不错,如果前几年就漏,生产队里更有钱花了。明年冬天还得搞。” 副队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就是啊!是前几年就应该搞副业的。” “前几年我的年龄小,要不是我早提建议啦。”马端明接着话茬说。 耀卿听到这样的议论他心里感到可笑,都是事后诸葛亮啊:农民嘛,就是这个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如何分配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也站起来说: “还是说如何分配的事吧,其他的话以后再说。” 这个时候的队长才觉得刚才的议论没有扯到正题就说:“说说怎么分配吧!”赵密才很快接着说:“那还用讨论,钱是社员干出来的,把挣的钱应该全部分给社员才对。”他顿了一下又说:“碎粉条是劳动力换来的,就按工分分配吧。”因为他家有五个劳动力,没有小孩子。 老贫农立刻站起来,反对密才的话:“你说的是屁话,钱不能全部分掉,碎粉条也不能按工分分配,小孩子不会干活,都让他们饿死吧!?”他气得一口一口地抽旱烟。 这时保管站起来说:“密才的话是有道理的,可就是不全面。应该顾及到生产队以后的生产和咱生产队的所有人。” 耀卿听得急了,“我说说我的意见,两千八百元,给群众分配一千五百块,剩下一千三百块春节以后买水利设备和尿素化肥。碎粉条可以按人头分配,因为小孩子是每个家庭的宝贝,也是国家的宝贝。如果我说的不对,大家仍然可以提好的意见。”他说完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并看着密才有没有反应。这时的赵密才感到耀卿的意见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耀卿家里两个人都是劳动力啊!按照耀卿的意见他家会少分东西的。 两个贫下中农代表高兴地拍手称快。“中中中,这还算人说的话。我同意这个意见!队长你决定吧!” 江辉队长点燃了早烟走到办公室外面踱来踱去,他低着头想着怎么决定分配的方案。 平时这个直来直去的人也开始动脑子啦!来开会的人都是眼巴巴地等队长发言。只见他把没有抽完的烟袋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想:“就这么办。”他回到办公室的桌子前郑重其事地说:“今后生产队的分配要照顾到全体群众和以后生产队的生产,不能分光吃净。这个道理不管是老年人还是小青年都应该知道的。就按刚才耀卿说得方法进行分配。” “中中,我们没有意见!”贫下中农代表和副队长、保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赞同。 这一年的春节社员过的是眉开眼笑,因为工分高的人家分了一百多块现金,工分少的人家分了二三十块的钱,就是孩子多,累受大的人家虽然没有分到钱,可在冬天磨粉的时候每天都是没代价,按人头分了很多的红薯渣,有的把红薯渣晒干卖掉、有的当了猪饲料,还有的为了节约粮食把干的红薯渣磨成面粉,把节约的小麦卖成钱,因为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没有什么大的欲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啦! 春节过后生产队买了一部解放式水车和一台洋辘辘水车,又买了五百斤尿素,解决了五十亩地的浇水和肥料问题。小麦的长势从来没有这么好,农民看着绿油油的麦苗高兴得合不拢嘴。 尝到漏粉条的甜头,第二年又开始了磨红薯、漏粉条。因为是轻车熟路,人人都掌握了技术,比刚开始容易了许多。生产队的干部有精神,社员们有干劲,产量肯定比去年高。年底算帐收入了三千八百块,给群众分了二千五百块,剩余的钱准备明年买化肥和再打一眼机井。 第10章2口机井喷清泉 生产队的井是新中国成立前遗留下来的。 井是用蓝砖圈起来,直径有两米左右,深度有四五米,靠地下渗出的水。小户人家一天担两担水,大户人家担三担水就足够吃饭、洗衣。生产队二十几户人家同吃一井水,不论刮风下雨、大雪纷飞都得跑一百多米来到井上担水。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污水盆”,洗碗筷的水舍不得倒掉,就倒在污水盆里准备下次再洗碗筷。 生产队有一百八十二亩耕地,坐落在村南村北。每块地里有这样的一口井。干旱时候就组织全体社员担水抗旱。在大井口周围站三个强壮劳力负责从井里打水,一桶桶水打出来后就倒在担水的“尿罐”里,然后把水担到地里,一碗一碗把水浇到每棵玉米根部。 耀卿就是在井边打水的其中一个。三个人尽管挥汗如雨,但仍然精神抖擞地打水、打水..... 干旱时期,各个生产队都在担水浇秋。单靠地下渗出的水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抗早的需要。吸取了缺水的教训,生产队干部研究商量趁还有钱,决定在两个井的基础上打机井(就是在井里下根二十几米的竹竿,实际竹竿是用柳木板条箍起来直径有二十公分的管子,用来引出地下水)。 人民公社有水利专业队,江辉队长请来了技术员张新超,他人高马大,身体强壮,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是个很有实力的技术员。在他的指导下便开始了打机井。 在村北的老井上用木杆搭起架子。在架子上面绑一根长木料作弓背,一条钢丝绳作弓弦,下面吊一根直径二十公分的钢管子(锥)。井口用木板盖好,离地一米左右固定一个两米长的十字架,四个社员有节奏一上一下地往下按,按下去以后,利用弓弦的弹力又把锥提起来,这样用锥冲击井下的泥层、沙层、石层..... 架子上面还固定有一个直径三米多圆形“大狂”,用钢筋连接周围的木板。等到钢锥打进几米的时候必须有三四个人上到大狂上像松鼠蹬圈一样提起钢锥,把里面的泥沙清洗后,再蹬倒狂,把锥放入原来的眼中,然后用脚一进一退地蹬狂带动钢锥一上一下地冲击...... 齐心合力干了半个月的时间,技术员看到从下面提出的小石子油光发亮就说:“好啦!这一层水好,可以下“竹竿”了!” 二十米的“竹竿”顺利地探到地下,全体干群围在井边,看到地下水从竹竿眼里喷出了浪花而欢欣鼓舞。因为再也不用担水浇地了。在机井装上解放式水车,套上牲畜哗啦啦的水就可以流到地里,只用一个人改水灌溉就可以了。 完成了北地的机井改造,生产队还有一些钱,经干部社员商量:趁热打铁,干脆把南地的老井也下竹竿。说干就干,轻车熟路没有多长时间南地的井也冒出了清泉..... 生产队召开了全体杜员大会,统一了思想:维续把副业搞好,以副养农,农业才有出路。 第11章指挥砍掉桃园 81964年浅秋的一天下午,西北方向乌云黑压压,呼啸的西北风铺天盖地的刮了起来。卷起的尘土使人看不到眼前的任何东西。顿时天像塌了,雨水从天上倾泻下来,还夹杂着核桃大小的冰雹。风停雨住,地里的玉米被砸得枯枝败叶,农民们蹲在地头手托着下巴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唉声叹气! 也就是在这一年,人民公社号召农林牧副渔要全面发展。生长在夹河滩的人,没有搞“牧”的条件,也没有搞“渔”的条件,只能搞“林”和“副”。耀卿和生产队的干部商量计划在村北二十五亩沙壤地里栽桃树。经社员讨论都同意这个建议。于是耀卿和副队长跑到洛水北一个生产大队买了四百多棵桃树苗均匀地栽到北地。由于四个老农精心管理,第二年桃树长的是叶繁枝茂,四年杏子三年桃,耀卿想到再过两年桃树上会挂满粉红色的桃子,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啊! 好梦不长,正在干部和社员们沉浸在生活会富余的美梦的时候,人民公社又做了指示:现在必须以粮为纲。 第12章耀卿退掉女儿媒 正在耀卿踌躇满志要为生产队彻底改变面貌的关键时刻,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也叫四清运动)席卷了全国,也波及这个不显眼的龙伏镇。加上耀卿的妈妈要给他说媒,他的思想乱成一团糟。 耀卿一岁的时候,父亲给他说了个女儿媒,那时也有指腹为媒的现象。一般都是两家关系好,互相信任、互不猜疑。马老四在驮卖粮食中认识了邻村姓赵的人家。他家有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孩,经媒人说和,双方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在姓赵的来马老四家相亲的当天,看到马老四小小的屋里放满了整袋整袋的小麦,他也知道是借来的粮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一般农家在男孩子说媒的时候都会借来大部分粮食,来炫耀自家的富有。 耀卿上小学四年级时,五月的一天中午,姓赵的亲戚也是龙伏镇人,和耀卿是一个生产队,突然说有要紧事情叫去他家。耀卿到了他家后,看到一个面色黄胖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小小的凳子上。她看了看耀卿有气无力地问: “你是耀卿吗?” “就是啊!你是谁?”他根本没有害羞拘泥的思想,因为他还是小孩子,婚姻大事都不懂。 “我是....”小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呗!我还得上学哩!” 姓赵的亲戚看到两个孩子尴尬的样子就说: “她是你爹原来给你订的媳妇,今天她是想给你要钱治病的。” “哈哈!我这么小,要媳妇干啥,你走吧!现在我从哪里弄钱啊!以后把自留地里的大蒜卖了再说。” 说着耀卿就跑出去了。 他回到家中第一次埋怨母亲: “谁叫你给我订媳妇啦,也不给我说一声。” 母亲听到耀卿的话呵呵大笑着说:“订媳妇的时候你才一岁,给你说,你也不知道是干啥的。那是你父亲给你订的女儿媒,我都把这事忘记了。”“不埋怨您们啦!这个女孩子不好,现在我不想要媳妇。” “不想要是可以的,要退你得想办法。” “好!您不要管这事了。”说完耀卿又蹦蹦跳跳地跑向学校。 他到学校利用课间时间写了一封信: 咱们的事就拉倒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写好以后把信交给一个女同学,让她转给那个小女孩,女同学问耀卿。“我敢看看你的信写的啥吗?” “怎不敢看啊!” 女同学打开信看了以后,嘿嘿地笑着跑开了。 第13章相亲之路多坎坷 耀卿已经十七岁了,农村这个年龄的男女孩子都是订婚的年龄。赵密才订婚了,其他几个男女孩子也订婚了。妈妈在着急,耀卿对异性也感到有朦胧的吸引。平时在生产队里劳动中或是走在路上,他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忍不住看上几眼,有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会发红。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耀卿的母亲四处托人给耀卿说媳妇。第个是邻村的女孩,她的年龄是十七岁,和他一样大,可就是她的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作恶多端,镇压反革命时被枪毙了。第二个女孩子是本大队一个自然村的,她的家庭在新中国成立前很富裕,在土改时被划为地主成分。如果和这样的人结婚会连累子孙后代的。那个时候的人思想里装的都是阶级斗争。所以耀卿和她们没有见面就告吹。 耀卿的干舅舅又给他说了一个女孩子,离龙伏镇五里地。对方要求“偷相”,安排女孩子站在自己家的门前,耀卿在门前的路上走过去,互相看一眼。割倒小麦以后,妈妈中午领着他去相亲,他只穿了一件新背心,下面穿的是条黑粗布西式裤子,脚上穿双黑塑料透风鞋。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得母子两人满脸流汗,由于走的慌忙累得都是气喘吁吁,两个人的上衣都被汗水湿了个透。 在村头碰见干舅舅,就对耀卿说: “前面高宅基上就是女孩子的家,女孩子在中间立着,两边是她的父母亲。你从大路上慢慢地走过去,你要细心地看啊!” “中!”耀卿头也没抬就向高宅基地走去。 高宅基地上确实立着一个女孩子,不看倒还罢了,这一看可把耀卿吓坏啦!女孩子穿一件红粗布大襟布衫,下面穿一条绿粗布大档裤子,黄黄虚胖的脸上看不见眼睛是睁是开,蓬乱的头发像鸡窝一样,好像从来就没有梳理过。身高最多有一米三,真像一个石滚,要是到了冬天穿上棉衣不像一个草篓才怪呢!耀卿又好笑又好气地回到龙伏镇,一直再没有人提起说媒的事。 第14章强扭的瓜有点甜 在耀卿当会计第二年的二月,老天爷下了一场大雨。人都说春雨贵如油,从冬天挣扎过来的麦苗变得黑绿肥壮,整个麦田绿茸茸的像铺了一层绿地毯。含苞待放的桃树花蕾挂满了枝头,蜜蜂和蝴蝶在花枝间翩翩起舞,小燕子也提前回归到久别的故乡,它们在麦田和桃树上空自由地飞翔,好一派春意盎然的和谐景象! 这一天耀卿家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村东头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见到耀卿的母亲就说: “大妹子,没有去生产队干活啊?” “今天生产队里没有妇女的活,在家给耀卿洗洗衣裳。你怎舍得来啊?”原来她们早已经认识,只是忙于生产队的劳动而没有经常来往。 “有件好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她示意母亲要耀卿离开。 “你出去办你的事情吧,我有事情要商量。”母亲对耀卿说。 “中。”他答应着就出了家门。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耀卿的母亲说。 “我的侄女是羊庄的,她今年也是十七岁,我看她人长的和你的孩子很般配,家庭条件又好,想给耀卿说个媳妇,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我就是为这个事着急哩!怎能不愿意啊!” 你还没有见到我侄女长的是丑是俊,明天你来俺家见见面吧?” “不啦,婚姻大事是孩子们的事,我看了也没有什么用的,还是让孩子亲自去看吧!”母亲是位开明的农村妇女。 “那也可以,明天中午吃了饭以后,你叫孩子到我家来见见她,看他们是不是愿意。” “中中,耀卿回来我对他说说。”妈妈送走了媒人,心里万分感谢和高兴。第二天中午耀卿草草吃了午饭,他吸取前三次说亲没有成功的教训,也就没有刻意地打扮自己。身上穿一件黑咔叽布做的对襟薄棉衣和一条兰卡机布做的西裤,脚穿一双母亲做的白底黑鞋,他从村北的小路往媒人家走去。 离媒人家三十米的时候,他看到门前站了一位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苗条的女青年。身上穿件绿底白格的比叽格子呢对襟上衣,下身穿一条深蓝色比叽西裤,脚穿一双白色网球鞋。长长的辫子垂到腰下面,辫子稍上结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流海几乎盖住眉毛,脖子围一条蓬松的绿毛线围巾,前面一直搭到胸前。脸蛋白里透红,散发着青春少女的芳香气息。她看到耀卿后立刻转身跑到媒人的家里,辫子随着她的转身飞了起来,好像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在耀卿眼里形容她是沉鱼落雁之姿也不过分,说她是闭月羞花之貌恰到好处。因为在农村这样的女青年是不多见的。耀卿想到:可能就是这个女青年吧!愿老天爷保佑啊! 媒人在大门前接到了耀卿,她说:“她在屋子里,你进去说话吧,我出去有点事情,一会就回来。” 他知道媒人是为了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耀卿就直接进到屋里,面朝屋门坐在隔子墙外面的一.张小床上。他看屋里并没有人,是怎么啦?于是他站起来想走,扭头突然看见隔子墙里面站的就是在外面见到的女青年,她正在看他呢!耀卿的脸霎时羞得通红通红,心也在加速地跳动,他身不由己地又坐在原来的小床上。 他没有说话,里面的女青年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偷看耀卿,就这样他坐了有五分钟的时间,他窘迫地离开了媒人家。这个女孩子就是华丽红。 在极度艰难困苦的环境里, 父亲把华丽红姊妹四人逐渐养大成人。姐姐嫁到离羊庄六里地的一户人家,她的女婿是在西安火车站客运段工作,还当了列车长。她的大哥原来学习打铁,后来分配到铁路上工作。她二哥在***时期分配到洛市拖拉机厂上班。那一年流窜犯成风的年代丽红也曾和几个女孩子流窜,后来因为走了风,被干部拦截了回来,就剩下她和父亲在家。每月她的哥哥都会给她捎上十元二十元的零花钱,捎回来的钱都是她掌管,所以她也学会如何勤俭持家。平常她的衣服穿旧了拆,拆了就染,染了重做,让人们看起来她天天都是穿的新衣服。她的钱包里总是少不了几十元钱。  耀卿和她的家庭条件相比,是门不当户不对。 耀卿回家给妈妈说,他同意羊庄的华丽红。 华丽红回家给她父亲说,她不同意马耀卿。她的父亲又急又生气就问她:“怎啦?人家这个孩子不是好好的,为啥不愿意?” “他的个子低,穿的是什么啊!好没有气派!看他那窝囊样。” “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听你的姑姑说,他是龙伏镇最聪明的小青年。长大以后会有本事的。” “现在在农村,还会有什么本事啊!” “现在说不了,人是一天一个样,形势的发展也是一天一个样,人只要聪明,以后会有好生活过的。” ‘反正我不同意和他结亲戚。”华丽红说了以后,就跑到屋里再没有出来。在华丽红未满一周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他父亲含辛茹苦地抚养着她的姐姐、大哥、二哥姊妹四人。一到冬天因为没有人给她做棉鞋,父亲就用破布把她已经冻烂的小脚缠起来,不管是干活还是走路父亲总是背着她,可以说她是背上长大的女孩子。父亲惯她,姐姐哥哥也惯她,给她养成争强好胜的习惯,她唯我独尊、自以为是,一切都得她说了算。就是吃饭的时候,姐姐或是哥哥拿错了筷子她就会把饭碗摔到地上还哭得直跺脚,直到姐姐哥哥给她赔不是才算了结。 父亲知道她的个性,只好来到她姑姑家里。他给她说明了丽红的思想,姑姑就生气地说:“这个憨妮子,人长着前后眼啊?她怎知道人家以后没有本事的。明天我再去你家说说,看她怎么答覆我。” 第二天,姑姑在羊庄她的家里见到了华丽红就说:“你怎么不愿意和耀卿成亲戚啊?” “我给俺爹已经说过啦!” “你是个憨子,人家耀卿多聪明,当会计合起帐本就能说出各户人家发了多少钱,分了多少粮食,谁家还欠多少钱,聪明得在龙伏镇没有人可以比得上。” “我看他长得是那么窝囊,心里不高兴。” “你长的老好看?你没有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要是那个时候人家耀卿还不愿意你哩!” “我是说现在啊!” “现在怎啦!人家是没有穿好的衣服,如果穿上好衣服比你还好看呢!”“他的个子太低了。” “现在你们才十七岁,都在一天天地长大,说不定将来比你还高。” 华丽红偷偷地看了看父亲,看见他坐在一边好像生气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让父亲生气就说:“那,我想想再说吧。” “好,你可以往好处想,想好以后给你爹说说,我走啦。”华丽红和她的父亲送走了姑姑。 晚上丽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和耀卿成亲吧,现在看他真不顺眼,在她的眼里耀卿就是个叫花子。不愿意吧,父亲和姑姑都说耀卿是那么聪明,以后他长大是不是会有很大的本事啊!如果有本事,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怎么办?怎么办??天都快亮了,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由于一夜没有好好地睡觉,在黎明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唾着了: 她和耀卿手拉手高兴地来到火车站。她看见他穿的西装革履,手里提一个公文包,她也看见自己穿一件红色绣花旗袍,脚蹬黑色皮鞋,肩上挎一个时髦女士皮包,脖子上还有一条金项链。他们是准备坐火车去北京旅游,进了火车站的站台等待火车到来。突然呜的一声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啊!原来是做梦啊!刚才鸣的声音是雄鸡在叫啊! 丽红醒来以后她又想起自己的婚事,可能是老天爷给她托的梦吧。最后她想到:人的命天注定,父亲和姑姑也不会骗我,蒙住头跳黄河吧!流到哪里就到哪里吧!起床后她给父亲说: “爹,你们不要为我再操心了,我同意这门亲事啦!” 父亲笑得眯起双眼说:“好好!这才是我的好闺女。” 耀卿在家里听不到华丽红的消息,他急得搔头挠耳。是怎么啦?是不是人家不愿意?这可怎么办?母亲看出他不安心的样子也知道耀卿在想什么就说: “你急什么!人家到家里还得好好商量商量,过两天会有信儿的。”“没有急啊!因为这几天生产队里的帐不好记.....”他听到母亲的话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你骗不了我。” “....”他无言以对。 在她们母子对话之时,媒人笑呵呵走进了大门。还没有等耀卿的母亲问话她就说:“俺侄女丽红同意啦!呵呵!” “刚才俺耀卿就是为了这事正着急呢!....”.还没有等到母亲的话说完耀卿就从屋里跑出来说:“我真的没有急啊! “呵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媒人和他的母亲同时发出了笑声。媒人接着说:“你们两家商量商量,看一个好日子换手巾吧。”(换手巾就是送彩礼订婚) “中中,到时候你可得来吃桌啊!” “中!到时候还得吃您的喜糖哩!”媒人说笑着离开了他家。 这两天耀卿和妈妈总是喜笑颜开,她们吃什么饭都觉得很香很香,连走路都感到轻飘飘地。他想的是貌若天仙的女青年要和我订婚了;妈妈想的是我的孩子挑来挑去终于有了他喜欢的媳妇啦,让谁能不高兴呢!她在睡梦中都笑醒了几回。高兴尽管高兴,换手巾的事情必须要办。送什么彩礼母亲心里还没有个数,就问耀卿:“过几天就要给人家换手巾了,咱们买啥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问问外人都是买的什么东西,不要比外人的彩礼太差,也不要比外人的彩礼另出一格就行。妈妈你看着办吧!” “中,我给丽红准备彩礼,你可不要埋怨。” “哪能呢!” 那个时候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买什么都得凭票供应。什么粮票、布票、煤油票、火柴票、鞋票还有自行车票....罐卿的母亲为了给丽红送彩礼,她到外村一毛一尺买了三十尺布票,就用这些布票到供销社撕了不同颜色不同质量的四块布料,她又把自己保存多年的散碎银首饰拿到银匠炉上打成一双银手镯,可能有一百克重。以后她又去供销社买了一条红方巾把布和银手镯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箱子里,等着送彩礼的一天到来。 农历的三、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粉红色的桃花开得分外妖娆,引来了成群的蜜蜂,它们为了采蜜从这一朵花又飞到那一朵花上而忙碌着。雪白的梨花开满了枝头,引来了各种颜色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在三月八日这一天,耀卿起得特别早,因为在今天他要给华丽红送彩礼了。 他穿一身蓝色制服,脚穿解放鞋,头戴军帽,手提彩礼兴高采烈地走在通往羊庄的土路上。他还幼稚地想到:现在可能华丽红正在门前等他到来呢!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奔羊庄而去。耀卿怎么会知道她是在爸爸和姑姑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这门亲事的。他给她送彩礼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胫而飞,老远就看见在华丽红的家门口的路上站了有十几个女人,还有一些来凑热闹的小孩子。未来的岳父把他接回了家,耀卿听到外面的人在议论: “这个孩子不错啊!” “哎!就是长得有点低。” “看着这个孩子怪聪明的。” “他如果在外面当工人才好呢!” “丽红会不会同意啊?” “人家如果不同意,怎么会送彩礼来!” “别人家的事,谁也说不来。” “.....” 本来心里高兴的耀卿听到这样的议论,他凉得像肚子里装了块冰,心也七上八下忐忑地怦怦乱跳,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东瞅瞅西看看,看不到丽红的影子,心里正在纳闷,岳父知道耀卿的心思便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问: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啦。” “什么时间不上学了?” “初中二年级。” “你下学以后干什么啊?” “到甘肃嘉峪关热电厂工作。” “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非常想家,刚好工厂又下放工人。那里的领导要我留在热电厂,我非回来不可。” “现在你在家干什么?”岳父好像在审问耀卿。 “在生产队当会计。” “你能拿下来吗?” “没有事的,一切帐目我都会。” “你这里的大哥现在在西安铁路局工作,我想让你给他写一封信。”耀卿知道是岳父在考试他的文化水平,就马上接着说:“怎么不可以,现在就写吧!” “正好丽红在厨房给咱们做面条,现在有时间写。”岳父从一张破旧的桌子里取出信纸和信封,他说着,耀卿写着,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写好了。岳父拿着信纸看看,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耀卿知道是考试通过啦!他心里也非常高兴,高兴的原因不是通过了考试,而是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丽红不露面的原因:原来丽红在厨房里正在做饭啊! 中午十二点要吃饭了。华丽红端了两碗面条放在桌子上,她害羞地想离开。耀卿看到她的长辫子心里有说不来的美!他心里不想让她离开,刚好岳父叫住丽红说: “你先别出去,看看耀卿给你送的是什么礼物。”他边说边把彩礼拿到丽红的面前,她用眼瞟了一下就急忙走啦! “你也过来啊!我们一起吃饭吧!”岳父又对丽红说。 “不啦!我还得在厨房里看锅呢!”丽红用清脆语气回答。 “哎!这个孩子.....”岳父又回头对耀卿说:“她不能来,我们吃饭吧。”“她正在厨房里忙,她来不来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的耀卿可能是在帮丽红说话,也可能是在包庇她,他不知道现在会这样袒护她。 吃完了面条,丽红到屋里收拾碗筷的时候,岳父又一次地叫住了她: “丽红,你和耀卿站在一起比比,看看谁的个子高。”耀卿看到丽红的脸羞得像桃花一样的通红通红的,她马上跑到了外面。耀卿也羞得脸对着墙。 “哎!这两个孩子....我有一点小事情,现在必须马上去办,等丽红洗好碗筷以后,你们好好地说说话。”岳父说完就离开了家。耀卿知道岳父是给他们留的方便时间。 耀卿等了好长时间丽红才慢慢地来到屋子里。耀卿的心怦怦乱跳,别看他在社员大会上公布帐目的时候,男男女女那么多人,可他面不改色气不喘,现在他是怎么啦?丽红的心也是怦怦地跳个不停,别看她现在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在给生产队开会的时候她说话也是头头是道,现在她是怎么啦?只有天知道、地知道、她知道、他知道。耀卿坐在靠墙的小床上,丽红站在离他有两米的地方,双方窘迫了有十几分钟时间谁也没有开腔说话。总不能这样下去啊!还是耀卿打破了刚才的尴尬场面说:“你吃了饭吗?” “嗯。” “爸爸哪里去了?”耀卿是没话找话。 “不知道。 “刚才爸爸让我给大哥写信,你怎不写啊?”他偷偷地看了看丽红,“是你不会写,还是怎么的?” 这时耀卿在明知故问。 “你真是个憨子!”丽红也偷偷地瞪了耀卿一眼。 “我如果是个憨子,社员怎么会选举我当会计啊!何况我已经当了两年会计啦!” “嘿嘿!”丽红笑啦!“看来你真是个憨子,我说得不是你当会计的事情,是俺爹让你写信的事啊!” “让我写信的事,我怎么是个憨子啊?”耀脚在逗丽红玩。 “呵呵!”现在丽红笑了起来。“你啊你!是俺爹在考试你呀!”她说着抬头看了耀卿一眼,耀卿也正好在看她,四日相对,都放出奇妙的、初恋的、爱的光芒。他们同时低下头,丽红的手好像没有地方放,她只好两只手抓起自己的辫子梢玩弄着。又说:“是看你有没有文化水平。” 耀卿看到尴尬的场面基本打破,就开心地对丽红说话,999“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开始我就说我不会写,看你爸爸怎么样对待我。” 丽红瞥了一眼耀卿说:“如果你开始说你不会写,今天中午的饭就不会在 俺家吃了。” “为什么呀?你家连顿饭都管不起我啊!” “你啊你!你、你真正的一个傻子。不给你说了。”她停了停又说:“不 在俺家吃饭,就是俺爹不同意这门亲事。” “现在已经在你家吃饭了,亲事就没有问题了。你看看妈妈让我给你送的彩礼怎么样?”这时的丽红的思想也放开了许多,她拿起四块布料看了看,就问耀卿: “买这么多布料,得用很多布票吧?从哪里弄的布票?” ''都是咱妈妈买的。’ “是你的妈妈买的。”丽红半笑半正经地说。 “什么时间才是你的妈妈啊?”耀卿也开起了玩笑。 “不给你说,嘿嘿! “咱妈妈还给你打了一双银手镯呢!”这时耀卿才大大方方地看了丽红一眼。丽红的目光也没有躲开他射来深情目光。“咱妈妈说了,你什么时间往咱家去,她就把银手镯交给你。” “我知道,不用你给我说。”丽红往门外看了看又说:“我也给你买了条围巾,你看看怎么样。”她手非常麻利地从板箱里取出一条围巾递到耀卿手中。围巾是两种颜色,半边是乳白色,半边是枣红色,看起来美观大方,耀卿小心地把围巾叠了起来。丽红看到他在叠围巾就说: “你把围巾叠起来干啥?”耀卿听到她的话心里莫名其妙,看着丽红。她正在用右手捂着嘴在偷偷地在笑,他更不好意思啊! “现在你把围巾围起来,让我看看怎么样,如果我相不中,明天再给你换一条。”丽红又一次把围巾递到他的手中。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女孩子都是这么细心啊!耀卿急忙把围巾放在脖子上,两头耷拉在胸前。 丽红看了以后摇了摇头,马上说: “这样围围巾不好看。”他看到她摇头的时候,带动她大辫子梢上的蝴蝶结左右飞舞,更给丽红带来了青春少女别样的风采。她又向门外看看,就探着身子把围巾的一头绕过脖子搭在了耀卿左肩膀后面,丽红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青少年男女初次见面都是非常羞涩的,更何况是农村的小青年。耀卿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把早已买好见面送给丽红的礼物忘记了,他慌忙把装在衣服下面口袋里的笔记本和钢笔掏出来递到丽红手中,这一次他看到她是大大方方接到小小礼物,她又用手拍拍笔记本嘿嘿在笑。她对耀卿说: “好漂亮的笔记本啊!我可舍不得用。”现在的她用两只手紧紧地拿着,好像怕它会飞跑一样。他认为是她抓住了他的心,两个人的心又再一次激动地跳个不停。 丽红说:“你该回家了。” “咱爸还没有回来啊?” “你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可能到晚上才会回来。”耀卿现在知道丽红已经下了驱客令。 ‘我走后,你给爸爸说一声,你就说我等不到他回来,因为我有事我先走啦。” “我知道,我知道,还用你教我,现在外面没有人,你赶快出去吧。”“好。”耀卿又深情地看了丽红一眼,她也眨了眨眼,本来他想握握丽红的手,以示再见,可是丽红的双手背在了后面,没有握手的准备,他只好慢慢地、恋恋不舍地离开丽红的家门。他走到大门口又回头,见丽红正站在屋门口向他招手再见呢! 第15章4清运动有所悟 1964年的春节过后,虽然冬天下的大雪已经融化,可是天气照样的冷。人们还是穿着棉衣在麦田里推水车给小麦浇返青水。社员们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他们都是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来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虽然推水车出来的水是涓涓细流,总比靠天吃饭好得多。干渴的小鸟落在水道边喝水,人们赶它,它起飞了一会再一次落下来,它们是不怕人的,可能知道是人们和它们在开玩笑。 老天爷的牌气真是难以捉摸,一会阳光明媚,一会狂风骤起,一会烈日当头,一会倾盆大雨,一会又是天边彩虹......就在社员们齐心合力浇小麦返青水这一天,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进村了(就是四清工作队)。据说有省里的、有县里的、还有从外面人民公社抽来的人。每个生产队分配一个工作员(那个时候都把上面的干部下乡统统叫工作员)。 龙伏镇大队部是占用一户农民的小院。小院的外面摆了四张桌子,桌子上面分散的放了几个茶缸,后面拉了一条红布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四清工作队进驻我大队。桌子后面,中间坐的是工作队队长王宝亮,他的两边可能是副队长。有四个大队干部分别坐在副队长的两边。今天下午是召开全体社员“四清运动”动员大会。 桌子的前面按生产队的顺序坐满了来开会的社员。大队支部书记白士新看看来开会的人基本到齐就站起来干咳了一声说: “现在大家不要说话,不要吵闹,不要到处乱跑,妇女们也不要再做针线活。这一次大会是非常重要的会议。它是关系到我们大队生死存亡的大会,请大家必须要认真听,好好记,各个生产队的会计都要做好记录,回家以后各个生产队必须要认真地开会讨论,绝对不能潦草应付。下面由四清工作队队长王宝亮同志讲话。”支部书记首先鼓掌欢迎,下面的群众也稀稀拉拉鼓掌。 耀卿听到支部书记说是关系到大队生死存亡的大会,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想:是什么问题啊?这么的严重。难道是国民党又反攻大陆了,不会吧?....想尽管想,他还是急忙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打开了笔记本,去掉了钢笔帽,准备认真地记录四清工作队队长的讲话内容。赵密才也来开会,他坐在耀卿的旁边,他推推耀卿说: “你要好好地做记录,如果你记不及,我也在记,咱们两个人的记录合起来就是一个完全的记录。” “好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的重要,你知道吗?”赵密才神秘地问。“谁知道啊!听听就会明白的。”耀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全体社员同志们,我们是奉上级指示派到龙伏镇的四清工作队。”队长王宝亮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接着讲:.....现在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斗争的关键时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资本主义占领阵地,我们贫下中农就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头会落地的,大家想想那是多么可怕的社会啊!.... 这次进驻龙伏镇,我们坚定信心,坚决和贫下中农站在一条路线上,对资本主义在我们村出现的现象做你死我活的斗争。四清运动的开展分四个阶段: 一、学习上级文件武装思想阶段..... 二、宣传发动阶段,在这个阶段大队和各个生产队都要成立“四清查帐小组”,它的任务就是负责清查各种帐目..... 三、揭发阶段, 大家一定要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充分揭发贪污、腐败、腐化堕落等一切资本主义现象的人和事.....”  讲到这里赵密才又推推耀卿说:“你要注意啊!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你瞎说什么啊!真是的.....” 四、建立新班子阶段,就是通过揭发,把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干部踢出领导班子,把走社会主义的人请进领导班子,再吸收符合共产党员标准的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四清工作队长讲到这里,赵密才急得几乎想站起来,就再一次推推耀卿说: “你想加入共产党吗?我早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机会可来了!”耀卿抬起头看到密才眉飞色舞的样子,偷偷地笑了笑说:“你啊你!谁不想加入共产党啊!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共产党员是什么标准。” “各个生产队我们都分配一个工作员,他和贫下中农紧密结合,请大家紧密团结,取得四清运动的伟大胜利!”队长的讲话结束以后支部书记又站起来发言: “.....各个生产队在工作员的领导下,回去认真讨论,好好学习上级文件.....揭发走资本主义的人和事,让走社会主义的人占领龙伏镇大队的阵地。....现在散会。” 来开会的人一窝蜂似的离开了会场。 耀卿自从给华丽红送彩礼以后,他心里总是乐呵呵的,他的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因为她知道儿子对丽红很满意,晚上经常听到儿子在屋里唱歌曲或是哼哼曲剧,当妈妈的都是这样的心情:孩子高兴她也跟着高兴,孩子痛苦她虽然也痛苦,可她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解决孩子的痛苦,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四清运动动员大会耀卿的母亲也参加了,根据老人经验她知道这个运动主要是清理干部队伍中的腐败现象。她看到孩子开会回来以后抑郁寡欢,闷闷不乐地窝在屋子里,连吃饭都得喊几遍才没精打采地出来,就是端起碗吃饭也是心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就又跑到屋子里坐在桌子前纳闷。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是该问问耀卿啦。 吃了晚饭,她刷洗碗筷又打扫了厨房,就到耀卿的屋子里,看见他正在蒙头睡觉,她坐在床边说: “耀卿啊!你起来妈给你有话说。”耀卿赶快掀开被子迅速下床坐在桌子前问: “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生产队长叫我啦?” “不是,我想问问你,这几天你有什么心思整天放在心里,看你那不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说说你究竟有啥想不通的事情。”耀卿在大的事情上是不会对妈妈隐瞒的。他对妈妈说: “我从开了四清动员大会以后整天在想,咱们生产队的干部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怎么揭发啊!如果我不揭发,工作员又该说我是落后分子了。”母亲听了他的话便呵呵大笑起来说: “亏你当了两年生产队的会计,没有就不要乱揭发,乱揭发会挨人骂的,不但群众不拥护,工作员也会小看你哩。以后在工作员开会时你好好地学习就是啦。”他听到妈妈的话,心里豁然开朗。 “听你的话,妈妈你放心吧。” 她看到耀卿的表现走到门口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啊!” 耀卿所在生产队的工作员是从伊川派来的县级干部。他有四十来岁,高高的个子方方的脸,乌黑的头发梳着背头,戴着眼镜,他叫尹万修。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他正在宣读关于四清运动的上级文件,来开会的人是全体生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因为是外来的工作员,他们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尹工作员的脸色,不像大队召开社员会议那样的自由,现在他们连气也不敢大口大口出,会吸烟的男人蹲在墙边边吸旱烟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工作员念的文件。他读完文件以后说: “社员同志们,咱们开始讨论讨论文件的精神,大家领会文件精神以后四清运动才能更好地开展。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 来开会的人,你偷偷地看看他,他又偷偷地看看你,在这个大干部面前谁也不敢先发言,因为是四清运动才开始啊!如果是带领社员劳动他们早已经累得满身汗流。怪否?江辉队长和其他干部的脸上也冒出汗珠。小小的会场里鸦雀无声,静得可怕,静得使人能听到自已心脏在嗵嗵跳动的声音。 尹万修看到社员们窘迫的场面,就站起来笑了笑说: “现在不讨论也可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和你们都是一样修理地球的人。我二十岁结婚,结婚的第二年我爸爸去世了。”说到这里看见他的眼里噙着泪花。耀卿想到:他原来是个孝子啊!“家里剩下母亲和我、我爱人三口人相依为命。当时我家只有一亩地,我常年给村里有钱的人家打长工....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战争年代我参加了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在百万雄师过江南的时候,我也跟随解放军渡过长江打过反动派。在战场看到牺牲的解放军将士我义愤填膺....我们共产党的江山真正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换来的。”他慷慨激昂的话打动着每一个来开会人的心。“新中国成立后我复员到老家,县里分配我到武装部工作,现在又抽调我参加四清工作队和你们合作,把这个运动一定搞胜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耀卿跟着他的讲话心里也起着变化:开始他认为尹是干部家庭出身,后来他知道尹也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儿子也能当干部啊!再后来他知道尹是在奋斗中锻炼了自己才干慢慢地走上干部岗位。现在他才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要有一种信念、有所追求,什么艰难困苦都能忍受,什么环境也能适应。谁若游戏人生,他将一事无成,谁若不能主宰自己,永远是一个奴隶。一个人有了远大理想,就是在最艰苦的时刻,也会感到幸福。耀卿暗暗下定决心:今后我必须在社会实践中努力学习..... 江辉听了尹的话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因为现在他才知道工作员家庭也是农民出身,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他肯定会和我们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不但能把四清运动搞好,而且还会把我们生产队的工作搞得更好。于是江辉队长带头对尹说话:“我们这些人都是本分的劳动农民,虽然字认得不多,可我们听上级的话毫不含糊。刚才你读的文件俺们不是十分懂,以后你说昨办就怎办。”其他来开会的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看到队长发了言,他们也陆陆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无非是支持、拥护和发表决心的话。 尹干部看到会计耀卿没有表态就点将他说:“小会计你是怎么样想的,你的态度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耀卿听到点他的将,就马上站起来说:“我还是个毛孩子,社会上的事情我正在学习。”尹干部示意他坐下说话。耀卿往后面看了看,就坐在小凳子上继续发言 “我虽然现在什么也不懂,但一个名人说过: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时,艰苦的工作就变得比较容易做了。我也知道,没有一种深厚的感情,就没有一个成功的事业。我今后肯定会虚心地向叔叔伯伯们学习,虚心地向干部学习文化知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和政治思想水平,给四清工作队和全体社员交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卷。”大家听了耀卿带有书生语气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尹干部听了他的发言,觉得耀卿应该是个好苗子,可以培养他的工作能力,将来会有出息的。就说: “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以后在四清运动中你要放下包袱、开动机器,不但在运动中会有坎坷,就是在你今后的人生中也会有人人想不到的坎坷和挫折。我送你一句话,大家也要记好:踏平坎坷成大道,一次挫折一层天。”尹干部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带笑容,他知道第一次开会是比较成功的。就说:“今天的会议开得非常好,回去以后可以互相谈心,现在散会吧,江辉队长?” “好!现在散会!” 开了干部会议就召开生产队的群众会议,有时会议能开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晚上尹干部经常把耀卿叫到他的屋子里,让耀卿帮他抄写文件。他看到尹干部的字写的刚正有力,字可能代表他的人格吧!于是耀卿大胆地对尹干部说: “您的字,我特别喜爱,我想把你写的东西拿回家几张,认真地学习你的笔体,可以吗?” “好好!你随便拿。在学写的过程中也是在学习文件精神。”他爽快地答应了耀卿的请求。其实他并不知道尹干部是有意识地在培养他。一个生产队的小会计也不会有太多的复杂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学习尹干部的钢笔字。耀卿把他的手抄文件拿回家以后,天天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他的笔画。有时他坐到黎明。他相信:只要有决心,什么时候学习也不算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耀卿的钢笔字有了长足地改变,他的字可以见世面啦! 随着四清运动的深入发展,贫下中农代表成立了查帐小组,开始清查大队和各个生产队会计的帐目。 耀卿和生产队的保管主动地把所有的帐本放在查帐小组的面前说: “请你们认真检查吧,肯定会对我有帮助的。” 贫下中农代表嘿嘿地笑了笑说: “小会计,你放心吧!我们放心你,也放心你记的帐。不可能有问题的,但这是我们的责任,必须一笔一笔地清查。” “应该的,应该的。也是对我的促进。真的感谢你们。”耀卿说得是心里话。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和他的母亲都相信贫下中农代表的查帐小组,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啊! 查帐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没有查到有问题的帐目,耀卿放心了,生产队的干部放心了,全体生产队的群众也放心了。尹干部把耀卿叫到屋子里说: “你的帐目没有问题,证明你的思想也没有问题。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揭发生产队的坏人坏事,以后你应该好好地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立志、工作、成功是人类活动的三大要素。立志是事业的大门,工作是登堂入室的旅程,这旅程的尽头就有成功在等待着你,来庆祝你努力的结果。你一定要记住啊!”说完他很认真地看着耀卿的脸色。 “我会记住您的话的,我不但要记着你的话,我在今后的工作中会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情的。”他好像是在表决心,其实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就好。赶快回去吧,你妈妈还在家等着你。”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好好地想想,就是你们生产队的干部是不是有多吃多占的现象,有没有私分生产队的财物的现象。 “好!我走了!谢谢你!” 耀卿回家以后躺在床上想啊想!四清运动马上进入揭发阶段了。在生产队当会计快要两年的他,知道干部都是硬邦邦的穷志气,没有人想占生产队的便宜,更不用说私分生产队里的财物。在他将要昏昏入睡的时刻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事情:耀卿正在办公室记帐,保管来了。保管看看里面和外面都没有其他人就低声对他说: “有一件好事给你说说吧?!” “什么好事你会给我说啊!”他以为是保管和他开玩笑。 “真的,咱们生产队没有自行车,买什么东西和到大队办事浪费时间不说,就是太不方便了。” “你知道咱生产队没有买自行车的钱,就是有几百元钱,到腊月还得给群众分红呢!”耀卿不知道保管的内心思想。 “不要生产队拿钱,咱队马新怀有一辆旧自行车,他家里粮食不够吃,他想用队里的一百斤小麦进行兑换。” “那也应给江辉队长商量商量。” “千万不能让队长知道,他知道就麻烦啦。”保管的脸色由红变白。 “.....”耀卿被保管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不换就不换吧,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就算了,权当我没有说这个事。” “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换,有什么好说的。” 保管走啦,耀卿也想了好半天,今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耀卿想到这里自己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窝了将近一年,趁四清工作队在,必须把窝在心里的事倒出来,做人嘛应该问心无愧才好。 四月的一天晚上,月光皎洁明亮。在生产队办公室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点了一盏美孚灯。尹干部协同江辉队长召开生产队的全体群众会议。尹干部站在桌子旁边开始讲话: “....社员同志们很辛苦,白天忙了一天,还得晚上开会......今天晚上的会议主要是干部检查自己的错误,大家可以放心地揭发生产队里的各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思想的人和事....现在由江辉队长先做自我检查。” 江辉队长站起来把旱烟吸了两口说:‘“我是个大老粗,文化没有,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的错误就一句话,咱们生产队搞得不如其他生产队好,都怪我没有本事。 ”说完他就坐到原来的石头上。 副队长也接着站起来检查:“我没有当好江辉队长的助手,这是我的错误,以后我慢慢地改正。” “我是保管,没有和群众一起劳动,仓库乱七八糟也没有整理好,今后我一定改正错误,把仓库整理地有条有理,当好后勤部。”保管也做了检查。 在他们三人做检查的同时耀卿在想:我不能说我的帐目没有记好,如果我这样说话,大家肯定会说我不实事求是。正在想的时候,尹干部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耀卿,轮到你做自我检查了。” 耀卿把小麦换自行车的事情毫不保留地统统地讲了出来。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以后又说:“这是我的思想不健康的表现,没有及时地向队长汇报,对不起生产队的干部,也对不起全体社员。”耀卿哪里知道,他的发言给以后的一切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他检查完看到马新怀低着头站起来走出了会场。尹干部连忙说: “现在还没有散会,哪个人也不要离开。”马新怀听到这样的话就急忙回来坐在了原来的地方。尹干部继续说:“今天晚上的会议开得非常好,虽然生产队的干部检查的话不多,但都是他们心里的实在话。希望干部和群众继续学习文件精神,大家团结一致把生产队的工作彻底搞好。江辉队长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放心发言。” “没有了,运动的事情就按尹干部说的话去办,明天早上社员们到钟下分配农活。散会。” 群众三五成群议论着离开了会场。 第16章初恋感觉多温馨 又是一个艳阳天!灌浆后的小麦接受着天赐的阳光准备给人们献上丰厚的礼物。社员看着将要变黄的麦穗都在想:真是一份劳动一分收获啊!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在龙伏镇通往羊庄的路上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青年。她右肩膀上挎一个用白布做的提兜,外面绣了一朵大红花,提兜的边上缝了折叠的花布,看起来相当时髦和时尚。耀卿很远就看见她的大辫子随着走路身体的晃动在飘来飘去,特别是大辫子梢上的蝴蝶结勾引赶路人浮想联翩。有一个男人从她对面走来,男的走过去以后又回过头来,站那里直瞪瞪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位亭亭玉立的女青年就是华丽红,耀卿原来已经约好她今天来是要和母亲见面的。她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耀卿跑到家里害羞地对母亲说: “妈!她快到咱家啦。” “你赶快出去接她呗!还站着干什么?”妈妈边洗菜边催耀卿。 “你去接她吧,路口那么多人看丽红哩。” “没有出息的孩子,好,我去。”母亲擦了擦手来到大门外面的道路上.她看见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向她走来,母亲也顾不得多想就拉住丽红的手说,“孩子,回家去。”丽红低着头也不敢看围观的都是什么人便跟着母亲回到家,她不知道是怎么样进的门,到了屋子里她的心还怦怦跳个不停,因为害羞,她的脸涨得像含苞待放的红牡丹,更增加了她的一分姿色。这时的耀卿不知是害羞、窘迫、慌张、高兴,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偷偷看着她们娘俩。母亲是过来的人,她知道怎样打破这个僵局就说: “耀卿,还不赶快搬个凳子让丽红坐下来休息休息,我得给丽红擀面条哩!”还没有等到耀卿去搬凳子,丽红马上就接着说: “我不累,妈,我擀面条吧?我来了,怎么会让您侍候我啊!”还没有经过母亲的同意,她很快地洗洗手端起面盆问: “妈啊!咱们的白面在哪个罐里?”妈妈把盛白面的瓦罐掀开说: “在这里。”丽红用葫芦瓢挖了一瓢白面倒在面盆里,问妈妈: “够了吧?” “够了。”丽红和好面就擀面条,妈妈洗菜烧火、炒鸡蛋、炒青菜、烧水。她听到丽红咚咚咚咚快节秦地切面条的声音高兴地合不拢嘴,现在妈妈已经知道丽红是个了不起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好闺女。 母亲盛了满满一碗面条,上面放了好多炒鸡蛋端到丽红的面前说: “赶快吃吧。” 丽红不好意思地说:“让他先吃吧。”她把面条碗接过来递给耀脚。妈妈又盛了一碗,再一次地端到丽红的面前说: “这一碗面条你必须得吃。” “妈!你先吃吧。” “你是第一次到咱家来的,你不知道规矩吗?快吃吧好闺女。” “好,以后请您不要再给我盛饭了,应该每天三顿饭我都给您盛才对。”说罢她接过碗坐在耀卿的对面,看着他低头吃面条的害羞样子,她偷偷地笑:在你的家你还害羞。妈妈也盛了一碗面条,她感觉今天的饭特别有滋味。 吃饭以后母亲把早准备好的银手镯从木箱子底部拿出来,揭开红布,递到丽红的手中说: “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看啥样:”丽红高兴地接了过来,她说: “这么大啊!咱家没有钱,这不是浪费啊!” “给你说实话吧,都是我很早保存的银首饰,在银匠炉专门给你打的、” ”我会好好地保存的, 谢谢妈妈的一片好心意,我会永远听你的话的。”妈妈听到丽红的话心里比蜜还要甜。她看到丽红把银手镯装到提兜里以后就说:  “我出去有一点小事,你们两个人在家说话吧,等我回来你再走,” “好,您快去快回来啊!”丽红用眼神送走了妈妈。 初恋的感觉是迷人的,迷得他们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见面的时候考虑得非常周到,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二句说什么,怎么回答对方的问话....甚至连握手拥抱都安排得那么有条不紊,等到现在真的见面了,他们是“牵到集市没有牛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话怎么开口。耀卿看得丽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的两只手前放不是,后放也不是,她只好抓起自己大辫子梢玩弄着说:“你看啥呢?有什么好看的。”总算她开了第一句话。 “你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啊!”耀卿又说:“那我就脸对墙、背朝着你吧!” “谁看你的嵴梁骨!”丽红感到他很幽默, 嘿嘿地笑了。坚冰即将解冻,一束阳光向两人射来,一股暖流在两个年轻人心里沸腾!! “你们村搞四清没有?”耀要问。 “俺村又不是天外百姓,怎能不搞呢?明知故问!” “在运动中你是干什么的?” “开始学习文件,我是贫下中农代表,是四清运动的动力,揭发干部多吃多占和贪污行为。”丽红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哈哈!我是会计,我是被揭发对象,咱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碰到你,我该倒霉了。”他在开玩笑。 “去你的吧!净胡说八道。” “不说运动的事了,你什么时间再来咱家? “什么咱家?是你家。”丽红心是口非地回答,也可能现在的她并没有把龙伏镇当做自己的家。 “就算是俺家,你啥时间再来?” “我才不会来的,我来干什么啊?会耽误一天的工分。” “那我去你家干什么啊?”耀卿又一次开玩笑。 “没有事情,你就不去,我也没有让你去。” “虽然没有事情,但是我想去“” “你想来就来,大不过多做一碗饭的事情。” “下一礼拜天晚上我去,因为白天很忙。”耀卿向丽红约定时间。 “什么时间你来都可以,我又不能拴住你的腿。”丽红在说话之时脸上泛起红润色彩,这时一对年轻男女四目相对,他们目光里充满了深情,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爱!..... 第17章运动后期建班子 四清运动在大队党支部和工作队的领导下,龙伏镇搞得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各个生产队揭发和自我坦白的问题都进行了兑现,部分干部也有贪污现象,坦白交代和退赔后的干部,社员们又拥护继续留用,问题严重的由群众选出新的人员来接替。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队召开全体共产党员、大队干部和生产队干部会议。会议由工作队长王宝亮主持。会场设在农民家庭的上房三间大屋里,参加开会有一百多人,屋子里挤得满满的,男人吸的早烟,烟味填满整个大屋,烟雾缭绕加上肮脏衣服散发出来的汗腥味使人喘不过来气,咳嗽声接连不断。还有一部分人坐在门外面,耀卿和江辉队长也在外面听会。 “共产党员和全体干部同志们,”王宝亮开始讲话:“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宣传、揭发,我们龙伏镇的工作取得了伟大胜利,从揭发的事实来看,确实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和事....大队干部个别人问题严重,道德败坏、作风下流,严重破坏了共产党员在群众中的形象....他讲到这里,开会的人坐不稳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他们不知道哪个干部出了问题!...现在大家不要议论纷纷,胡乱猜想,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知道...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加强大队干部领导班子的建设,扩大共产党的队伍...他又讲了很长的话,内容都是外地搞运动的经验就宣布散会。 男女关系,道德收坏,作风下流在当时视如洪水猛兽,可以用“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语言来形容。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干部的议论,耀卿才知道是大队党支部副书记李德怀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他经常和大队妇女主任在一起开会,妇女主任的丈夫是军人,长期不回家,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眉来眼去,她耐不了寂寞,他投其所好,就自然而然地经常发生男女关系。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永远的秘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工作队刚刚进村时,就有人向他们汇报了这件事情。耀卿虽然已经十九岁,他对这样的事还是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党支部副书记犯的错误是人人愤恨的,会遭到万人唾弃的。路是自己用脚踏出来的,历史是人自己写出来的,人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在书写自己的历史。党支部副书记书写的是灰色的历史,尽管他带领群众改天换地,大队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尽管他做出了一定贡献,这次他犯的错误会把他的成绩一笔勾销,除了后悔和遗憾,还会有什么办法啊!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毛毛细雨,耀卿还没有起床密才就来到他的家里问: “现在还没有起床啊?昨天晚上大队开的什么会议?” “全体干部会,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总结前段工作,党支部副书记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耀卿一边穿衣服边回答。 “我早知道了,他和妇女主任有男女关系,是吗?” “你的消息怎么那样灵通?什么你都知道。” “嘿嘿!”密才没有正面回答,“听说要发展新党员啦!” “昨天晚上王宝亮也说了这件事。”耀卿停了停又问密才,“你怎么又知道啊? “嘿嘿嘿!”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你整天没有事情,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收集新闻?”耀卿感到密才好奇怪。“耀卿,到生产队办公室开会啊!”江辉喊着就进了耀卿的屋,他看到密才也在就对他说:“密才,你也去吧。” “我不是干部, 去开会干什么啊?”  “今天不是开会,是尹干部领导一部分社员学习,人家耀卿唾着都比你聪明,你不好好地学习,以后怎混啊!”队长说得是心里话,也是实在话。赵密才听起来心里不舒服,“好好,我去,原来我就是没有学习的机会。”密才眨了眨眼,有点神秘地答应。 “以后有本事了,可不要钻偏眼(不干正经事),要把办事能力用到正经地方。”队长都是盼望生产队的年轻人将来会有出息。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坐了十几个参加学习的人,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坐在尹干部的旁边。他看见耀卿进来就拍拍耀卿的肩膀说: “孩子,你的帐记得非常好,在咱们大队的会计群里,你是首屈一指的。以后努力吧!你会有前途的。” “当会计是我的责任,如果记不好帐,生产队的财物会搞得一团糟,社员们骂我是小事,自己的心里也过意不去的。”耀卿在强调当会计的重要性。 尹干部说:“说得好,青年人应该有这样的思想。”他看到参加学习的人基本到齐又说:“现在开始学习文件,请大家认真听。”他读的是共产党党章,来参加学习的老年人似懂非懂地听他念,但都是在认真地听。念了一半他说:“今天晚上先学习到这里,有什么体会都可以讲讲。” 江辉队长说:“还是让年轻人先发言吧。” 耀卿像小学生一样站起来说:“青年人的代名词就是上进心’,不想上进的人就不是年轻人。我对共产党仰慕已久,很早就想加入共产党,可是原来年龄小,现在我且然年龄够了,但是入党的条件还是不够的。我以后会放正心态、选对道路、不屈不挠地去创造条件...他还没有发言完,密才也站起来接着发言: “我和耀卿的思想是完全一样的。”他说完诡秘地看了看尹干部、队长和耀卿。 党支部副记赵振中非常重视耀卿的发言,他说:“青年人应该有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好事一点点地去做,成绩一点点去积累,我相信你们年轻人应该懂得积沙成塔和集腋成裘的道理。奋斗吧!孩子们!” 尹干部接着又讲:“一个人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不犯错误是天使的梦想,我们就是要尽量地少犯错误。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我们一定要向这个方向去努力。你们年轻人今后的道路是很长的,在你们今后的道路上,充满了阳光和幸福,也充满了坎坷和酸甜苦辣。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正确地面对.....”参加学习的人频频点头称是,特别是耀卿,把他们两个人的讲话像刀刻一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在想!他在想.... 江辉队长又发言:“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我专门将年轻人的军。密才你是啥想法?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赵密才现在心里想着怎么样才可以当干部,听到队长突然问话,就急不择言地说:“我想当一个好干部....”..说到这里他意识到文不对题,脸羞得红里透紫只好低下了头。 尹干部听到密才的话觉得可笑,他环视周围来参加学习的人,就说,:“任何人想当干部也是上进心的表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干部的作为会点点滴滴记在群众的心里,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会建功立业,这就是衡量一个人,特别是干部的标准。”他又把目光投向耀卿,“小会计发发言吧!” “我想说的话很多,现在就是没有个头绪,我用屈原的话代表我的思想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耀卿说完话也低下头,他不是害羞,他是在思考..... 队长和其他的人并不懂耀卿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尹干部知道。他笑了笑说:“很好啊,希望你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要勇敢而不暴躁,要服从而不低声下气,要坚强而不要顽固,要谨逊不要做作。 ” “我会努力的。”耀卿牢牢地记住了他的话。 “我也会努力的。”密才随声附和。 这样的学习会议不定期地召开,共产党党章学习完以后,党支部副书记赵振中拿着入党申请书说:“根据自己的条件和自愿,真心实意想参加共产党的人,可以领一张入党申请书,自己找一个现在的党员作为你入党的介绍人。必须认真地填写。”他的话刚刚说完赵密才急忙要了张,耀卿、队长、贫下中农代表也各自要了一张。耀卿拿到申请书心里沉甸甸地.... 四清运动进行到建立新班子阶段。原来的支部副书记李德怀因为犯了男女关系和其他错误被开除党籍,免除他党内外职务,任命“红旗生产队队长”郭浩仁担任新支部副书记,副支部书记赵振中仍然是原来的职务:魏清连担任了大队会计之职。耀卿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党支部委员,党支部任命他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龙伏镇大队支部书记,生产队会计在耀卿的推荐下由赵密才担任,在全体生产队干部的监督下移交了全部帐目,耀卿思想的压力放松了许多。 意想不到的是党支部没有批准赵密才入党,因为他已经订婚,听说女方的家庭是恶霸分子影响了他的进步。赵密才是个斤斤计较和嫉贤妒能的人,没有入党使他大失所望。他认为是耀卿从中作梗,妨碍了他入党问题。从此他一反常态视耀卿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耀卿并不知道他的思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对待他。耀卿太老实了,这给他以后的人生道路深深地埋下了伏笔。 第18章婚姻变故如霹雷 群众喜笑颜开,社员能多分粮食,干部也心里踏实。社员们省吃俭用,把剩余的小麦卖出去,所得的钱可以作为家庭的生活开支。耀卿这几天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一方面是他拿到了入党申请书并新任团支部书记,一方面他家分了四百多斤小麦,再方面是原来和华丽红约定今天晚上去羊庄村东边的寨墙上约会,热恋的青年男女怎么会不欣喜若狂啊!母亲看到自己孩子高兴,她整天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因为她知道孩子今年不再为吃饭问题发愁,同时她更知道耀卿是多么的喜欢丽红! 晚霞未尽,耀卿便早早地吃了晚饭,打了一盆水洗了脸,然后到屋里穿了一件白汗衫和一条的确良黑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塑料鞋。打扮以后从屋里出来对妈妈说: “妈啊!我到羊庄去,有一件生产队重要的事情要办。” “呵呵!还对我说瞎话啊!你赶快去吧,我知道你去干什么的。”母亲含笑目送耀卿一蹦三跳地跑出了大门。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一路上小声唱着“康定情歌”: 跑马熘熘地山上, 一朵熘熘地云啊: 张家熘熘地大姐, 人才熘熘地好啊! 月亮弯弯, 人才熘熘地好啊! 他唱着歌,像飞到一个桃花盛开的果园,各种色彩缤纷的大花蝴蝶也在他的左右前后翩翩起舞,祝贺他美好时刻的到来。他又仿佛看到华丽红正站在羊庄东寨墙上向他招手呢! 皎洁的月光忽然被飘来的一块乌云遮盖,刚才还是明亮的世界,现在,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灰蒙蒙的地。耀卿站在东寨墙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是不是丽红还没有来过?是不是丽红比我先到,她看我不在又回去了?一朵熘熘地云啊: 张家熘熘地大姐, 人才熘熘地好啊! 月亮弯弯, 人才熘熘地好啊! 他唱着歌,像飞到一个桃花盛开的果园,各种色彩缤纷的大花蝴蝶也在他的左右前后翩翩起舞,祝贺他美好时刻的到来。他又仿佛看到华丽红正站在羊庄东寨墙上向他招手呢! 皎洁的月光忽然被飘来的一块乌云遮盖,刚才还是明亮的世界,现在,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灰蒙蒙的地。耀卿站在东寨墙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是不是丽红还没有来过?是不是丽红比我先到,她看我不在又回去了?是不是丽红把约会的时间忘记了?是不是丽红的爸爸不让她来和我约会?他翻来覆去地想啊想!她不会比我先到,但约会一般都是男的等女的,她也不会忘记约会时间,她认真的态度是人人敬佩的,她的爸爸绝对不会阻止丽红和我约会,因为是她爸爸亲自为她定的亲事。可能是丽红还没有来吧! 耀卿无奈只好一人在那里心事重重、有气无力地踱来踱去。思想高度集中的他,一听到人的脚步声就以为是丽红来了,一听到人们小声说话声就以为是丽红来了。等到晚上十一点,音信杳无,他便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的数数,如果数到一千她还不来,就马上回家。数到一千以后丽红真的没有来,还是再数一千吧!最后数到五千还没有见到丽红的影子,耀卿唉了一声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深更半夜也不能去叫人家的门啊!街坊邻居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他并没有埋怨她失约,她没有前来赴约就有她自己的难处-...她的爸爸是大队农会主席,她是生产队妇女队长又是四清运动的积极分子, 可能是在开会吧!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带着雨腥味的狂风骤起,天要下雨了,耀卿想:我必须赶快回家。于是抱着头,刚好刮的是催屁股的西北风,他也不知道狂风怎么把他吹到家里。进到屋里,灯也未点,床也未铺,衣服未脱,倒头便睡。他能睡得着吗?他现在的思想是一团迷雾。  耀卿怎么知道华丽红的思想正在起着意想不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嫁工,后嫁干,宁死不嫁庄稼汉”是当时年轻女子选择丈夫的顺口熘。丽红不是神仙,她也被这种风气所感染。年轻的女子们天真地想:嫁给工人和干部多幸福啊!可以坐上火车去看望丈夫,挺潇酒的:同时每个月还有几十元的工资,好羡慕啊!如果嫁给坷垃蛋子只能面对黄土背朝天,整天在烈日和寒风中修理地球,那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啊!年轻人怎么知道搏击人生无贵贱的道理啊! 晚上的雨到早上还没有停止,房檐的流水哗啦啦地响。耀卿的母亲到该吃早饭的时候还不见他起床,她跑到屋里看见耀卿正蒙头大睡,便喊醒他。 “你什么时间回家的?现在还不起来啊!”他听到母亲的话,掀开单子无精打采地说: “天还没有下雨我就回来啦! “赶快起来吃饭吧。” “我不饿,反正下雨也没有什么事,你赶快去吃饭吧。”妈妈以为耀卿昨天晚上和丽红谈话时间太长,她心里想到: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孩子整天忙上忙下的也没有好好地睡觉。真是疼儿莫过慈母心。 在丽红失约的第三天,一个使耀卿和他母亲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丽红竟然托人把彩礼捎回放在妈妈的面前说:“丽红不同意这门亲事。让我把东西捎回来的。”她说完就离开了耀卿的家。这个坏消息好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他们母子的心上,耀卿的思想更是雪上加霜。初恋情人是经不得这样打击的,何况是他最爱的人!这几天他如五雷轰顶、长夜难眠,几天来意乱心迷,理不顺千头万绪。她怎么会翻脸无情啊!晚上耀卿到洛水的大堤上去散心,他一步一泪滴湿衣,心里油煎火燎,真正有苦难言。回到家里,夜伴孤灯难入睡,度时如年泪暗流。他像到了人生的尽头,只好泪水涟涟腹中咽。他恨她、他怨她、他更爱她!!! 天下的母亲是伟大的,耀卿的母亲看到孩子整天菱靡不振的样子感到可怜和心疼,她必须强压自己心里的烦恼,若无其事地对耀卿说: “孩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放开思想,高高兴兴地生活,有妈妈在,你怕什么啊?!” .....耀卿默默无语。 “丽红的事情交给我啦,你放心吧!”母亲的话好像很有把握。 “我非丽红莫娶,如果她真的和我分手,我肯定会出家当和尚的。妈!你不知道,没有爱情的人生,就不是真正的人生。” “我不知道什么爱情啊人生的,我只知道和喜欢的人过日子心里痛快。”她又转了口气说:“赶快起来,不能整天愁眉不展,如果这样长期下去会得病的。天晴以后你到生产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母亲的话使他好像有了新的希望。他也好像意识到:没有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她会把人迷得死去活来,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是无价的,无价到金银财宝也换不走。耀卿现在感到:我不能这样沉沦下去,我要振作精神去面对人生路上的任何挑战,切莫垂头丧气,即使失去了现在的一切,还可以把握未来。人啊!不愧是高级动物,一日思想好转,什么苦啊、乐啊、坎坷啊、顺利啊会统统的不往心里去的。 回头再说说华丽红家里情况的变化。她自从上次到耀卿家回来以后整天是开会干活,好像和没有订婚的女孩子一样,有时还发牢骚。她的爸爸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是不是女儿有新男朋友?不会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她平常不可能接触男孩子:是不是耀卿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他是个傻乎乎的人,女儿肯定会不高兴的,甚至会去退掉这门亲事。他虽然是过来的人,可真的不知道女儿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做的什么!因为历史在前进啊!他毕竟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人。 和丽红年龄基本一样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已找到了婆家.有的在部队当兵的,有的是当工人的,也有和耀卿一样是在农村的青年。她晚上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能和工人、干部、军人结婚多么的伟大、多么的风光!周围的人会高看一等,更不用说坐火车去逛大城市啦。现在的她好像已经坐到了火车上,看到了那么多的红男绿女无忧无虑地谈笑风生,她沉醉在幸福的幻想之中....如果真的和耀卿结婚真是不敢想像后果会怎么样!起码整天会背着火钎子暴晒在烈日下啃坷垃,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少女的思想是多变的、幼稚的、使人琢磨不透的,变化快得使人们的思想也赶不上。她越想越害怕,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能跟耀卿成亲戚,她果断做出决定,连爸爸也没有告诉一声,就把耀卿的彩礼托人捎回龙伏镇。 丽红的爸爸这几天看着女儿更加地心神不定,和他见面像捉迷藏似的,连吃饭都不和他坐在一起吃。他也知道:女儿从小没有了母亲,是他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大的,他知道她肯定有不能告诉人的事情,估计可能是她的婚事。如果耀卿真是个没有能力、没有出息的孩子我也不会同意的。他想到这里只好自己到龙伏镇亲自打听。这一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白土布对襟上衣,下穿一条大裆黑色土布裤子,脚穿一双非常结实的“踢死牛”黑色布鞋来到龙伏镇贫协主席家里,因为从解放到现在他们开会经常见面又同是贫协主席会无话不谈的。 “哈哈哈!老兄怎么大驾光临啊!请坐请坐。”龙伏镇贫协主席赵福旺连忙递给他一个凳子又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都是直爽人,谁也不会拐弯抹角。” “哈哈哈!这次可有劳你大驾了。”华丽红的爸爸说。 “你看你!今天你怎么学会转圈说话了。” “没有,没有,我今天来想问问你们村庄的马耀卿这个孩子怎么样?”“你想问他哪方面的事情?” “都问问吧!全面的情况你可以给我说说。” “这个孩子十几岁死了爸爸,和他妈妈和一个姐姐三口人过日子,在学校考试总是第一名,上初中听说是保送生。要说这个孩子真有胆量,十四岁就一个人跑到西北戈壁滩的嘉峪关当工人.....”. 丽红的爸爸急着问:“那他怎么回来啦?” 赵福旺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你慢慢地听我说啊!一是想念母亲在家,二是赶上国家下放工人。他回来没有多长时间就选举当了生产队的会计。” “十几岁的孩子能当好会计吗?” “看看!你又急了不是?耀卿在我们十五个生产队会计里是首屈一指的好会计。 你不要看他年龄小,他的脑子管用着呢!这次四清经过查帐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听说生产队的社员问他什么帐目,他不掀帐本就说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可能会发展他入党的。” “真的?”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赵福旺突然若有所思问:“哎!你今天问这个干什么啊?” “我对你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的宝贝女儿前一段和马耀卿这孩子订婚了。我今天没有开会,想来打听一下你。” “恭贺老兄烧了高香,你放心吧,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让我喝您的喜酒啊!哈哈哈!” “那是,那是。打扰你了。我该回去啦。” 他一路上哼着戏回到家里,刚好看见丽红在洗衣服就问:“丽红,你知道我今天往哪里去了?”他是想把今天打听到的好消息给她一个惊喜。 “大人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我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真是!”丽红好像有了灵感,她估计爸爸可能会去龙伏镇。 她爸爸说:“我看你这几天不高兴,你可能对耀卿亲事不是很满意,我今天特意到人家村贫协主席家问了问,耀卿可是个聪明孩子,你可不能胡乱来。” “我胡乱来什么啦,你不要再操心了,我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丽红回答爸爸的时候她在想:我把人家的彩礼都送回去了,你还不知道呢! “哎!你这个死妮子!看你能长成什么样子!” 第19章母亲力挽丽红心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身上穿着黑色大襟布衫,下穿一条黑色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布鞋、小腿裹着黑色绑腿带,手里提着个小包袱走在龙伏镇到羊庄的土路上。那时四十多岁的女人都像老太太,可她仍然像青年人走路一样轻快。这位妇女就是耀卿的母亲再次给华丽红送彩礼去的。和丽红初次见面时,她认为丽红应该是个好姑娘,她不会不听她的话,她很有自信心,今天见了丽红非得把她的心拽回来不可。想归想,她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听话又有什么办法啊!还是见面以后再说吧,办法总比困难多。 耀卿的母亲没有直接到丽红家,她来到丽红隔壁一家的弹花房。她和弹花的一个老年妇女原来就认识,因为她经常到这里弹花。见面以后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老嫂子,麻烦你去叫叫丽红,让她过来一下,我给她有话说。” “是现在吗?”弹花的人问。 “是啊!现在叫她马上来吧。” “我去了,你在这里看着我的弹花机。 “你放心吧。”耀卿的母亲往机器上看了一眼又说:“丽红如果不在家,不要对她的爸爸说啊!” “我知道该怎么办。”她出去有十分钟时间就把丽红引了进来。丽红看到耀卿的母亲也在这里,她的脸刷地红得像个红苹果,急不择言地问: “妈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说完以后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耀卿的母亲赶快把丽红拉到内屋。 “呵呵!不是你叫我来的啊!”母亲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回答。 “.....”.丽红默默无语。 “你怎么把耀卿送你的东西又让人捎回家了?”妈妈带着笑脸问。 “我是....我是....”. “耀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我的亲闺女,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是你在和耀卿开玩笑。”她想给丽红搬梯子,让她有个下台的话。 “嘿嘿!妈啊!我就是想逗他,想看他是不是想....”和我成亲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妈妈看到丽红正好趁台阶下驴就笑着说:“好啊!你们年轻人开玩笑,还逗得我跑了一趟。”她看看门外没有人就说:“赶快把东西拿回去,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说完她给丽红使使眼色。 “好!我回去了,妈你也该回去了。”她接过原来的彩礼正要离开弹花房, 母亲又叫住她说: “对了,还有一句话没有给你说哩,你明天不管怎么忙,给你的爸爸说一声,上午到咱们家里坐坐,我等你来。” “嗯!”丽红好像是跟着妈妈的思想走。说也奇怪,母亲的几句话就转变了丽红的思想,也转变了耀卿整个家庭未来的希望。伟大母亲!母亲伟大啊! 冉冉红日从东方升起,冬日的暖阳给人带来了丝丝暖意。耀卿特别高兴,他知道今天是母亲要求丽红来的日子。前几天他为她退婚的事情苦恼了好阵子,他对她昼夜思念魂牵梦绕,尽管他的思想已经想得开,但她的影子始终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刚刚吃了早饭母亲就催耀卿换上新衣服准备去大路上接丽红。她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换了一件干净衣服,然后坐在大门口一边捡菜,一边等待未来媳妇的到来。 耀卿穿一身崭新的黑色薄棉衣在大路上边走边等待丽红的出现。他想:见面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你来啦!?”太俗气了:“我替你提上东西吧!”谁知道她是不是提了东西....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话。 因为,必然是前些日子发生过挫折,还是不要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好随机应变吧!上午大约十点的时候,他看见从羊庄走来一个大辫子姑娘,和丽红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穿绿格子呢上衣、蓝裤子和白网球鞋,走路的姿势很有青年姑娘朝气蓬勃的气质,大辫子还是一甩一甩的,耀卿一看就知道是丽红来了,他的心又激动地跳个不停。他加快了脚步向她走去,在离她大概有八九米的时候,丽红环视了周围,看看没有人,就向他急急摆手说:  “谁让你来接我,赶快回去吧!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她说完脸羞得通红通红。耀卿听到她的话急忙转身就走。为了和他拉远距离,她也放慢了脚步。生产队今天没有什么农活,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在村边的路上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他们看见是丽红来了,就“夹道欢迎”,还指指戳戳地打哈哈,弄得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她只好低着头一只手捂着脸跑到了耀卿的家,妈妈正好在门口接住她的提兜,拉住她的手,慌忙领她到了屋里,丽红现在才算松了口气,总算到了“避风港”。她稍微心情平静以后马上喜笑盈盈地问耀卿: “谁让你去接我啊!村头那么多人看见,看咱们的脸往哪儿搁。”耀卿的脸热得发烫,他没有正面回答,就用眼看了看母亲,示意丽红是母亲让我去接你的。 “妈啊!今天中午的饭让我来做吧!”丽红问。 “不行,我做的饭不好吃是怎的?中午饭我来做,以后有你做饭的时候。母亲喜笑颜开回答她。 “好好!”丽红嘿嘿地笑着看着耀卿说:“有个妈妈真好、真幸福。”他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看她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母亲听到她的话,马上接过话头:“来吧丽红,帮我洗洗菜,还是咱们两个人做的饭吃着香。” “好好好!”她深情地向耀卿瞥了一眼跑到厨房。刚刚说不让丽红做饭,现在她怎么又叫她去帮忙呢?因为母亲听到“有个妈妈真好、真幸福”的话以后,她知道丽红从小就死去母亲,她至今缺少母爱,她也感觉到:丽红现在在她面前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开心,她也视丽红为亲生女儿。丽红呢,她也把耀卿的母亲视为亲生妈妈。为了不让她再说下去,唯恐引起丽红的伤心,所以妈妈才叫她出来帮助做饭。 人的思想是奇怪的和千变万化的,虽然订婚的风波刚刚平静,耀卿还心有余悸,而丽红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的思想轻松、有说有笑。人们常说:平静的婚姻是危险的,坎坷的婚姻是牢固的,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中午做的是炒鸡蛋捞面条,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妈妈就说:“我要休息一会,到你们的.....”说到这里她感到不应该是你们,因为还没有结婚,就急忙改口说:“你们俩人到耀卿屋里说话吧。’ “好!妈你休息吧!俺去了。”丽红爽朗地回答妈妈。耀卿先到自己的屋子后,接着丽红也进到里面。她看到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放满了钢笔、本子和帐本,就边叠被子边嘟囔:“这是人住的屋子?”耀卿看她叠被子的利索样子在嘿嘿发笑。她整理了桌子上的东西以后就大胆地坐在床上讽刺他: “人家把彩礼送回来,就是我不同意,你怎么会想到要出家当和尚啊?天底下有很多的好闺女,你怎么不再找一个?我看你什么也不会,跟着你非把我难为死不可.....”她的话好像连珠炮一样的放不完。 “你说完吗?” “我一辈子也说不完。”她看看耀卿,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接着往下说。” “现在不想说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 “人有一技之长胜过黄金万两,也就是说:家有千金,不如一技在身.....”还没有等耀卿说完,丽红又说: “我早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又说:“跟了你,我就不能坐火车了,我的梦想会彻底破灭的。” “哈哈哈!你的梦想真是太小了,以后你不但能坐火车,还可以坐轮船和飞机。 “吹、吹、吹吧!我哪能有那样大的福气?!”丽红不解地看着耀卿,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感到在颤动,心荡神迷的爱情火花即将燃烧,两个人都羞涩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等到双方的心情平静以后,耀卿慢慢地说: “我们年轻人都应该有个梦想,但梦想必须符合现实。为了梦想,不怕磕磕碰碰。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谁听你的大道理,现在我又不是小学生,你糊弄谁啊!”丽红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知道吗?社会、事情、人生等等的一切,都是在偶然的机会前进的。我们也不能例外。有的机会稍纵即逝、时不再来,以后看我们的运气吧!”耀卿满有信心地对丽红说: “什么我们我们的,应该是你的运气。’”她反对的话里带着满意的心情。他现在感觉到:冰已解冻,雪已融化,握手言欢的时刻已经到来,于是耀卿高兴地、神秘地对丽红说: “唉!咱妈妈有话想给你说,她在她屋里等你哩!” 丽红也向他送去一个神秘的微笑,就立刻跑到了母亲的屋里。耀卿横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今年春节可能会和丽红结婚,婚后的一切都会落在自己极不成熟的肩膀上。人生的道路还是一片茫然,也许有高山、有巨浪、有欢乐或者悲哀,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在他这个年轻人的心里还是个未知数。他幼小时失去了支持他的坚强后盾一父亲,妈妈是个善良的农村女人,在社会上不懂得如何去拼搏,唯一只能给他无限的爱。耀卿现在的性格是不能献媚与人,他不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是父亲遗传给他的做人准则。 他必须走自己的路,端着自己的饭碗吃自己的饭.....此刻,他想到郑板桥的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耀卿想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以后的道路应该怎么样去奔波、去闯荡、去争取、去拼搏。 丽红到了母亲的屋子里看见她坐在一个小木凳子上往门外看,丽红进来后就问: “妈!您孩子说,你在叫我,什么事情啊?” 妈妈向她指指一边的凳子说:“你先坐下来,我有很多的话想给你商量商量。”丽红坐下以后两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妈妈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啦,妈,你问这个干什么啊?”她不明白妈妈问话的目的。 “你老大不小了,我想让你们两个人到人民公社去登记,在春节给你们结婚,让我和你爸爸也了却一件心事。”丽红没有想到母亲突然会提到结婚的事,脸羞得通红,眼也直往地下瞅,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妈妈又劝她说: “人总是要走这一条道路的,结婚是好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来如此,如果你爸爸不同意,我可以托人去说。” 丽红不好意思地玩弄着自己地大辫子,头也不敢抬地说:“你看着办吧,我都听你的话,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亲妈妈了。” “呵呵!你真是我的好闺女。晚几天你和耀卿到洛市看看,需要什么衣服和布料再买一些。回来以后耀卿还得给你家送好(送结婚的时间)。”这时的丽红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妈妈说: “妈!我什么都不懂,一切您安排吧。我回去了。” “好!我叫耀卿送送你。” “不、不、不,让人看见像啥呀!”她说完站起来就出了屋门,刚好碰见耀卿从屋里出来打了个照面,她又一次害羞地捂着脸,低着头像逃难似的跑出了大门。耀卿母子两人目送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通往羊庄的大路上。 第20章语重心长育耀卿 农历的十一月下旬,四清工作队结束了在龙伏镇的工作,全体工作人员马上要撤离。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贫下中农代表和全体党员在农家小院的大队部召开欢送会议。到会的人都是喜笑颜开,因为将近一年的四清运动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虽然有些不尽人意的事情,但都是大海里溅起的小小浪花。公议开得非常轻松,开始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把原来的工作进行了总结,也讲到些漏洞,他希望新党支部在以后的工作中予以纠正。新党支部书记白士新致了感谢信和欢送词,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布置了春节前的拥军和一些大队的具体繁琐小事。耀卿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他都认真地听、耐心地记,因为他知道以后的工作就是在党支部领导下开展的,现在对他来说还是个新课题。大会散了以后,大队干部和工作队的人员又召开了一个小会议,强调工作落实到人。白士新分配耀卿不要管大队的其他工作,先把共青团的工作抓紧,建立一个新的团支部,把青年人的思想抓上去,配合党支部的一切工作。他愉快地接受了工作。大队会议散了以后,晚上尹干部把耀卿叫到他的屋里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谈话。 尹干部穿着毛领蓝色大衣看起来非常威风,很有干部的气质。他坐在办公椅子上向耀卿问:“你今后的工作怎么才能搞好?” “按照党支部的安排来做。” “如果是这样,你的想法不对,这样的思想是消极的。”尹干部接着说:“我记得有一个名人说过:消极的心态是失败、是疾病和痛苦的源流,而积极的心态是成功、健康和快乐的保证。以后你不能被动地服从,要大胆地去创新,你的工作才能达到上级满意、群众满意、你自己也满意。所以说人必须有大志。”“我也想立大志、做大事,就是没有机会。”耀卿说的是心里话。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你现在的年纪还小。一旦有机会做大事时,不要依赖强者,特别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正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知道,我从小就是无依无靠的孩子。现在我虽然是青年,但不知道怎么样去奋斗,什么才是人生的目标?” “目标不是凭空幻想的,根据社会的需要和你自己的本事来决定的。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希望自己好,你就得自己动脑筋,自己关心自己,别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我现在正是学习时期,自己没有很大的抱负,以后我会在社会的大风大浪里去锻炼,去磨炼。” “你的话很对,人类同世界进行搏斗,首先就是同自己进行搏斗。自己有了坚强的信心和毅力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时期站得稳、立得起。”尹干部继续引导耀卿的思路。 “我知道了。”耀卿回答。 “还有,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常常只有关键的几步,特别是当你年轻的时候。你要好好记住啊!” “我相信您的话。现在我告诉您,在人际关系方面体会到我是个门外汉,以后我可能在这方面会翻跟头的。”耀卿对尹干部大胆地说出来自己的弱点。 “人啊!都是不会十全十美的,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希望你今后在成功的时候不要把自己看成巨人,在失败时不要把自己看成矮子就可以啦。” “谢谢您的教育,我会的。在学校我看了吴运铎的书:一个真正的人,对困难的回答是战斗,对战斗的回答是胜利,对胜利的回答是谦虚。我十四岁到嘉峪关大沙漠去闯荡江湖就是这样的决心。”耀卿给尹干部说话的时候,他好像又回到大沙漠里的嘉峪关。 “好啊!我的话很多,怎么也说不完的,以后好好地干吧小伙子。我明天就要离开龙伏镇了,你们生产队对我工作的帮助是非常大的,今后我会记住的。” “哪里哪里啊!是您教育了我,是您帮助了我们,我才是永远不会忘记您的。”耀卿对尹干部的离开恋恋不舍。 “对了,忘记问你了,听说你今年要结婚,结婚以后你们夫妻两人要好好地赡养妈妈,是她含辛茹苦把你养到今天,每个母亲都有望子成龙的思想,这是你的家事,你也要记在心里。”尹干部又说,“时间不早了,话到此为止,我还得整理东西。” “再一次谢谢您。我不打扰您了。”耀卿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第21章洛市购物遭冷遇 腊月初六,耀卿、丽红和她的表姐在黎明时从羊庄渡口坐着小小的木渡船北渡洛水,一行三人来到首阳山火车站,买了火车票等候火车。因为今天是按照母亲的安排,耀卿和丽红登记结婚前,最后一次给丽红买衣服和其他的用品。到了上午八点钟的时候,往西的火车缓慢地停到火车站,他们三个人急忙登上了火车。因为丽红和她的表姐是第一次坐火车,所以丽红好奇地在车厢里东瞅西看,她看到车厢两边整齐地安装着像连椅一样的座位,行李架上稀稀拉拉的放着旅客的被子卷,有几个用蓝帆布做的旅行包放在行李架的中间,给车厢带来了一点点的“繁荣”气氛,她想:这就是火车啊!因为冬季来坐车的人并不多,很多的座位都是空的,耀卿看着丽红只顾站着东瞅西瞅乱看就说: “这里有座位,你们两个人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到洛市可能得一个小时时间,咱们下车以后还得跑路的。,他的话打断了丽红的思绪,就急忙拉着表姐的手坐在了耀卿的对面,她坐下以后还用眼偷偷地看看耀卿。她心里在想:啊!这就是坐火车啊!她听到咕咚咕咚火车轮子在道轨上有节奏的碰击声,带动地少女的心也在开心地跳动:因为还没有和耀卿结婚就已经坐上火车了,地原来就是因为想坐火车才和他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三人在场无言语,单等花前月下时,一路无话,到洛市下车以后就直奔西工的百货楼,那里是洛市繁华的中心。耀卿在离开初级中学的时候来过一次,因为迷失方向,他没有进到里面就匆匆忙忙地离开。虽然已经几年过去,百货楼还是老样子,楼顶还是红机瓦,墙还是蓝砖,只见楼顶上有几棵被寒风吹干的“瓦松”和杂草在“守卫”着它内部绚丽多彩的商品。虽然各种商品都是凭票供应,可是年近春节,来逛商场的人络绎不绝。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匹,什么的确良、蓝哔叽泥、红条绒、格子呢、花平布....样样俱全:柜台里有各种布鞋和篮球鞋、网球鞋还有雨胶鞋...林琅满目的商品让人们看得眼花缭乱,在农村哪有这么多的商品啊! 他们三人一个挨一个柜台在看,丽红不是嫌东西贵就是嫌不适合自己使用,从一楼转到二楼她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快要离开百货楼的时候她才买了一面镜子和一把塑料梳子。耀卿问她: 今天是专门为你买东西来的,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买啊?” “东西实在是太贵了,比咱们家里贵的太多。”丽红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再贵也得买一件两件。” “你是个憨子啊!浪费钱干什么啊!回家有多少东西不能买,来看看洛市就心满意足啦!嘿嘿!”丽红害羞地笑。她表姐接着说: “耀卿说得对,丽红啊,你还是买一两件衣服吧!” “呵呵!姐,你看百货楼里哪有卖衣服的?”因为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买成衣的,需要衣服的人都是扯几块布料回家自己做衣服或是到裁缝店里做。丽红的话使她表姐羞红了脸。表姐又说: “没有卖成衣,也可以扯两块布,回家你想做什么衣服就做什么衣服啊!”表姐感到惋惜和遗憾。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知道应该怎么样办。”丽红语气有点强硬。“不买就不买吧!是不是该吃饭了?”耀卿感到她很有个性就转了话题。“嗯!”她们两人同时回答。 耀卿把她们领到百货楼后面的小吃街,街上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引起饥饿的人们贪婪的食欲。“你们两个人想吃什么饭菜?买三份炒菜和大米饭吧?”他问。  “不!就买三碗汤面条吧!”丽红回答。 “那怎么会行?”耀卿认为她太吝啬,因为表姐在啊! “我就爱吃面条,其他什么我都不爱吃。” “好好!耀卿啊!你就买三碗面条吧,我也爱吃。”表姐好像是在解围。马马虎虎吃完面条,丽红说:“来一次洛市不容易,俺三哥在洛市拖拉机厂工作,咱们去看看他吧?” “中中!我还没有见过三哥呢!”耀卿心里非常兴奋。他们三人步行来到洛市东花坛西边的洛市地区柴油机厂(据说是拖拉机厂的一个分厂).见到三哥意想不到地遭到了冷遇。晚饭没有让吃,晚上耀卿就睡在铺了一条席子的水泥地板上,盖了条薄薄的被子,到了后半夜冻得他紧缩一团还浑身乱颤。黎明四五点钟耀卿起来到宿舍外面活动。他想:现在不知道丽红和她的表姐是怎么样度过这个寒冷可怜的夜晚!他又想到:我是农民,她的三哥是工人,他怎么会看得起我啊!这次耀卿遭到这样的冷遇,他没有气馁,也没有生气,倒是激起他拼搏向上的坚强意志,以后咱们走着瞧!七点钟的时候,丽红和她表姐来到耀卿面前,看到她们两个人满脸怒气,知道她们也是同样的遭到了冷遇,说: “咱们回家吧!?” “走走走!赶快走!永远我不会再来这里啦!”丽红的脸气得红里发紫。于是三个人飞快地离开了洛市地区柴油机厂, 来到洛市东车站,上了火车一路无话,都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人啊!怎么都是势利眼啊?怎么这样的人情冷漠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在心上!一天来高兴的心情被她三哥用一盆冷水噼头盖脸地砸下来,顿时三个人的心里都是冷飕飕的。 下了火车步行八里路来到洛水北岸羊庄渡口,渡过洛水,丽红对耀卿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对妈妈说,如果她知道后会生气的。 “我知道。现在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啦!路上人多,看见了人家会说闲话的。”丽红在说话的时候还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说完以后就急忙上了洛水大堤,耀卿一直看她的影子消失以后才缓慢地离开渡口向龙伏镇走去。他一路算着,说的是给丽红买衣服,结果她什么衣服都不买,火车票三个人来回花了三元,吃面条花了六毛,买镜子和梳子花了一元六毛,总共才花了五元二毛钱,真是可笑之极啊!是她憨吗?是她傻吗?不是的。那是..... 耀卿回到家里给母亲说了丽红在洛市没有买什么东西以后,母亲吃惊地问:“是不是你们俩人又惹别扭了? “没有啊!她今天在洛市玩得非常开心,她嫌那里的东西太贵了。”母亲听到这样的话,她才放心地对耀卿说: “孩子啊!你和她结婚以后,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过日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丽红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孩子。有她,我就放心了!也是我们母子两人的福分吧。”他听到母亲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22章人民公社去登记 龙伏镇大队办公室在召开大队干部会议。新党支部书记白士新的头剃得油光发亮,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光脑门就滔滔不绝地开始布置春节前的所有工作,还加了很多理论的内容,让人们听得脑子里热乎乎而又糊里糊涂。他还没有讲完,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就打断了他的话题说: “都是农民出身,说那么多,什么用处都没有,还是说说每个干部的具体任务吧!”这时白士新才说到每个干部的具体工作。副支部书记又问耀卿:“听说你今年春节要结婚,是真的吗?” “嗯!”耀卿不好意思地回答。 “好!年前没有你的工作任务。我知道结婚是非常忙的,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可以给我说话,我会帮你办的。” “没有分配我的任务,就足够我的啦,还怎么会麻烦大队干部啊!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我的喜糖!” “哈哈!”副支部书记拍拍耀卿的头说:“你还得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呢!”支部书记白士新也接着说:“耀卿,不要忘记让我们也喝你的喜酒啊!”“一定,一定。”耀卿好像无话可说。散会以后他一直在考虑如何登记,怎么样办理结婚,因为他没有父亲的坚强靠山,任何一点点小事他都必须考虑在自己的心里。 在耀卿准备登记结婚的关键时刻,他姐姐马晓风的婚姻出现了大问题。她在订婚的时候,男方是高中毕业,经媒人说合就匆匆忙忙地结了婚。后来她的丈夫流窜到兰州一个国有企业当工人,由于他是高中毕业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慢慢地企业提拔他为技术员,后来他又考取了工程师。在他看来,和马晓凤不是门当户对,因此他竟然提出坚决和她离婚,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有人骂他陈世美,有人骂他忘恩负义,也有人骂他没良心,骂归骂,反正是婚已经离了,骂有什么用啊!男人啊!怎么地位一变思想就变坏啊!?怎么就离开原来亲密的爱人而另觅新欢啊!耀卿对这样男人的思想百思不得其解。马晓凤无奈只好又搬回家和妈妈、耀卿一块儿生活。她在气愤中帮助耀卿办理结婚前的一切琐事,母亲也是悲喜交加,一半欢喜一半忧愁,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多亏母亲不是心胸狭窄的女人,要不耀卿的结婚大事是怎么也办不好的。 天将黎明,树上喜鹃喳喳乱叫,屋屋檐下的麻雀也来凑热闹喳喳叫个不停。今天正是耀卿和丽红去人民公社登记的好日子。他听到喜鹃的叫声马上起床穿上棉衣,在棉衣外面又套了件蓝色卡几制服,穿条崭新的蓝色裤子,戴一项新军帽,然后到厨房洗了脸就坐在屋里等妈妈叫他。他想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想装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其实耀卿的心里比哪个人都着急。他在屋里坐坐、转转,想早一点听到母亲的喊叫声。母亲也早已醒来,只是看看天气还早,如果现在就去人民公社,干部们肯定还没有上班,因而没有惊动耀卿,她想让孩子好好地休息休息,她哪里知道耀卿已经早早起了床。天下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心疼自己的孩子吧! “耀卿,快起来吧!吃了早饭还得到人民公社去和丽红登记呢!”母亲在院子里喊叫。 “知道啦!”耀卿答应着就跑到院子里。母亲看他已经穿戴齐笑着说:“呵呵!你已经起床了,连衣服都穿好啦!饭已经做好,你赶快吃吃去吧!“耀卿狼吞虎咽地喝了一碗小米稀饭,又吃了一个烙馍,便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家门直奔人民公社而去。 没有爱情的人生, 不是真正的人生。耀卿今天终于等到了爱情的降临,说他是心花怒放还不能表达他内心万分喜悦的心情。他一路上照样哼着“康定情歌跑马熘熘的山上.....”他终于求到了丽红!还哼河南曲剧“八件衣”,丽红肯定会和剧中人一样飞针走线地做衣服。郎才女貌的家庭肯定有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到了事先约会的地点,途中排水渠小桥。他没有看见丽红的影子,怎么啦?她是不是又...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由自主地登上了桥面,突然他看到一个大辫子漂亮的少女蹲在桥下水边在洗手,很有“浣纱女”的风采和风韵,他看呆了!原来丽红先到一步,她可能是藏在桥下不愿让陌生人看见。耀卿没有惊动她,站在桥上看到丽红倒影在水中摇摇晃晃,真像一条美人鱼在清清的排水渠里和岸上的她在嬉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影子也倒映在排水渠中。正在洗手的丽红猛然看到一个人站立桥头正往下看,她急忙站起来,看见是耀卿在呆呆地看她,就装出生气的样子说:  “你坏,你坏。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个招呼啊!?还站在桥上偷看人家。” “嘿嘿嘿!你如果是猪八戒,就是给我钱让我看你,我也懒得看你哩!”耀卿的思想很放松。 “你啊!真是一个坏人,我比猪八戒还难看。” “难看、好看我都得看。赶快上来吧。”他说罢走下桥面,站在丽红洗手的排水渠岸上伸出右手准备拉她上岸,丽红不假思索地也伸出右手,他轻轻地就把她拽到岸上。这一拉手可不要紧,年轻的他们是第一次触摸到异性清白的手,他们都像被强大的电流击中,浑身像酥了一样的在颤抖。丽红瘫坐在地上,害羞的双眼忽闪忽闪地还看着耀卿,耀卿的骨头架子像散了一样,急忙靠在一棵柳树上嘴里还喘着粗气,丽红的手还在他的手中。等待双方心情稍一平静下来,丽红赶快抽回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问耀卿: “你是怎么啦?你的身上带电啊?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带电,看把我击得快站不住了。”默默无语地过了两三分钟,双方的感觉才处于平静。他们都在想:啊!这可能是爱情火花的进发,多么令人兴奋、多么的撩人心肺.... “你站起来吧,还憨坐在地上干什么,我们还得去人民公社登记哩。”这一次他不敢再拉她的手。丽红这时才感到自己还坐在地上,她的脸红红的,没有再说什么就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土,他们肩并肩地来到了人民公社民政办公室。春节前是登记的高峰,来登记的人有十几对年轻人,没有轮到登记的人,女的自然而然地围在一起小声议论她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男青年有的大大方方在谈天说地,也有一些腼腆的男青年站在民政办公室外面看登记注意事项。还有一个像纨绔子弟的男青年穿一身黑色中山装,左手带着手表,右手装在裤子的口袋里,嘴里还叼着香烟,女方站在他的面前不知在说什么。其他的青年少女对其投以蔑视的目光,还有大胆的少女对其指指戳戳的在议论什么。是羡慕、是蔑视、是嫉妒、...... 丽红看到后马上来到耀卿面前小声说:“烧包!看看他那贼样!” 耀卿向她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要议论别人。她对耀卿撇了撤嘴,意思是如果你像那个年轻人一样烧包,我非把你踹出去不可。 耀卿和丽红进到民政办公室,他们两个人窘迫地站在办公桌两边。办公人员问了他们两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又问了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自愿结婚,他们都对答如流。交了事先准备的相片,办公室人员填写了结婚证书,耀卿和丽红每人交了五毛结婚证书的成本费就算登记完毕,每人拿着自己的结婚证书笑眯眯地离开了民政办公室。虽然是冬天,他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浸出汗珠。看看已经到十二点钟,两个人在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就离开了人民公社。 耀卿回到家里,母亲看到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办理登记手续很顺利。他从口袋掏出结婚证书交给母亲说:“这是结婚证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本,妈,你好好保存着吧。”妈妈欣喜地接过结婚证书,她用手摸了又摸像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看着耀卿和丽红的合影相笑眯眯地对耀卿说: “孩子!现在的社会我知道领了结婚证书就等于结婚啦,到春节给你们‘过好’(举行结婚仪式)以后,咱们要好好过日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啊!”“我知道,不会辜负你的教养之恩。” “这就好,还是你把结婚证书好好保存,千万不要丢失。”她又把结婚证书交到耀卿的手中。 晚上耀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白天拉丽红的手上岸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想到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爱情一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击的火花就像电流一样使他终生难忘,使他那样的陶醉、使他渴望......当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 丽红回到羊庄的家里,她爸爸看见她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今天登记一切很满意,就说:“丽红,你跑了一天了,晚上的饭我做,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爸!看你说的,我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玩了整整一天怎么能让你做饭啊!我做的晚饭肯定你吃着满意,嘿嘿! 利。他从口袋掏出结婚证书交给母亲说:“这是结婚证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 本,妈,你好好保存着吧。”妈妈欣喜地接过结婚证书,她用手摸了又摸像奖 状一样的结婚证,看着耀卿和丽红的合影相笑眯眯地对耀卿说: “孩子!现在的社会我知道领了结婚证书就等于结婚啦,到春节给你们‘过好’(举行结婚仪式)以后,咱们要好好过日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啊!”“我知道,不会辜负你的教养之恩。 “这就好,还是你把结婚证书好好保存,千万不要丢失。”她又把结婚证书交到耀卿的手中。 晚上耀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白天拉丽红的手上岸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想到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爱情一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击的火花就像电流一样使他终生难忘, 使他那样的陶醉、使他渴望......当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 丽红回到羊庄的家里,她爸爸看见她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今天登记一切很满意,就说:“丽红,你跑了一天了,晚上的饭我做,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爸!看你说的,我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玩了整整一天怎么能让你做饭啊!我做的晚饭肯定你吃着满意,嘿嘿! “中中中。”。 丽红也和耀卿一样躺在床上大睁两眼望着跳动的煤油灯灯花,年轻少女的心也随着跳动的灯花在激烈地跳动。她想了很多很多:开始和耀卿并不认识,后来经姑母介绍认识后嫌他不是工人,不能坐火车去大城市里玩,又把他送的彩礼没有告诉爸爸就退了,也不管是耀卿的妈妈从中说合还是爸爸的逼迫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经过和耀卿的多次接触慢慢地对他有了好感.我今天是怎么啦?在他把我拽上排水渠岸上的一瞬间我好像魂不附体一样,连骨头都变软啦!这可能是爱情传递的信息吗?那不是电流,听说电流传到身体是非常刺痛的难受,而它传到全身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没有词句可以形容的渴望幸福的感觉。从那一瞬间我真想偎依他胸前,迷迷糊糊地闭起双眼去体会青春爱的滋味..-现在有点真的离不开耀卿啦!我原来的想法就让狂风吹散吧!等到春节一结婚,将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将告别青春少女的生活,青年夫妇将紧密携起手来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第23章居家皆为备婚忙 耀卿为结婚在做着准备工作,结婚必然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情,因此他叫了爸爸生前好友泥水匠赵伯伯来粉刷院子和房屋。原来的房屋都是土坯墙,在土坯墙上抹一层泥巴,再在抹了泥巴的墙上抹一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他第一天用架子车从一里多的地里拉了六车土,又担水浇在土上。第二天赵伯伯来了以后,耀卿又往土中撒了麦草开始和泥。赵伯伯往墙上抹泥,耀卿用十指耙子把泥送到墙边,两天的时间,就把院子里的墙统统上泥完毕同时又抹了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耀卿浑身沾满了泥巴和石灰膏,连脸上、头上都是大块小块的,母亲看见了就笑着说: “你啊!弄得像土地爷样!赶快去洗洗吧! “想不到耀卿干活这么卖力气。”赵伯伯也说。 “他呀!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一天没有活干,他就钻到屋子里写写画画。”母亲说,“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耀卿只是嘿嘿地笑笑不说话。 第三天是粉刷小小的新房,面积仅有十四平方,中间还有一道隔子墙。新房全部用白石灰粉刷的。顶棚用的是麻杆勃,在上面糊了一层印花纸,在当时的农村看起来也美观大方。耀卿又在床上面的墙上亲自画了四扇屏:牡丹争芳、莲开并蒂、五色菊花、腊梅傲雪。在四扇屏上面又精心画了“双鹊戏梅”横幅。耀卿的意思是:一年四季小夫妻两人肩并肩,在以后的生活中不怕艰难困苦,像腊梅花一样,在寒冷的冬天照样开出绚丽多姿的花朵。可母亲看了嘿嘿地笑着对耀卿说: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她的话本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高兴,认为孩子画的太好啦!可说者无意、听者在心,耀卿听到母亲的话当时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人人都是娶了媳妇不要娘吗?在生产队也有这样的例子,有的媳妇不让婆婆吃饭,还打骂婆婆的。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啊?乌鸦知道反哺乳,畜生也会疼亲生。耀卿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我们不会的。第二天他到供销社买了两张图画纸又写了七个大字“海阔天空任鸟飞”盖住了“双鹊戏梅”的横幅,代表了他的雄心壮志,又在四扇屏的两边写了十个大字,上联是:室雅何须大:下联是:花香不在多。第二天下午母亲看到以后就问他: “昨天你画的喜鹊怎么不见了?” “哈哈!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好,喜鹊偷偷地飞跑了。”耀卿开玩笑地回答母亲。母亲又面带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这个孩子总是没有正经话,给我还开玩笑!”他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跑到屋里打扫垃圾去了。 母亲居住的上房是一间半,那一半是祖上分给堂兄三哥的。先人已经居住了几十年,从院子进到屋里必须下五个台阶,为了在结婚时给亲朋好友一个好印象,他一个人用架子车从洛水南边的地里拉土。虽然是冬天可他只穿一件布衫还挥汗如雨。他是从艰难困苦里走出来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苦。从早上到傍晚拉了十七车,他的宅基有两米高就把土倒在路上,晚上用箩筐一担一担往屋里挑。一连干了两天,耀卿劳累加身体受凉感冒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还是浑身乱颤。因为是高烧引起了气管发炎,一咳嗽床都在动。母亲心疼得不得了,给他熬了酸辣汤坐在床边叫醒耀卿: “孩子!起来喝口酸辣汤会慢慢的好的。” “我不饿。 ”他迷迷糊糊地说。  “不是饿不饿,你在发烧啊!赶快起来喝碗酸辣汤,出出汗身体就轻快啦。”母亲只手慢慢地掀开被子,她看到耀卿的脸色因为发烧而变成潮红潮红。耀卿忍着痛苦坐了起来背靠在墙上,他仍然感到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感冒的人,口里的感觉是苦、饮食无味,可他一连喝了两大碗,为了赶快冒汗,身体快快地恢复健康,因为他知道结婚前的事情还很多,都必须他自己亲自来干!酸辣汤虽然不是灵丹妙药,可在耀卿的身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喝了以后又蒙头大睡,不到一个小时身上汗就把衣服湿了个透,顿时他感到轻快了许多,两天他都没有出门,因为他的头还在疼在晕。也不知道是哪个爱管闲事的人通风报信,丽红知道了耀卿感冒的情况,在第三天的上午她就匆匆忙忙来到龙伏镇看望他。人的思想就是深奥莫测,他看到丽红以后精神大振,宛如像没有感冒的人一样有说有笑。丽红感觉奇怪就背着耀卿问妈妈: “妈啊!他不是感冒了吗?” ”是啊!快三天了,喝了酸辣汤已经好了许多,你一来看他,他就好了。”母亲说完也呵呵笑起来,笑得丽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妈,您看您说的啥啊!” 中午三个人一字排开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妈妈擀的面条,趁妈妈去厨房盛饭的时候,丽红害羞地瞪了耀卿一眼:“装、装、装。”耀卿的脸像大红布一样不敢看她,低着头只顾用筷子往嘴里塞面条。丽红看到他那尴尬可怜的吃相,笑的比蜜甜。母亲盛饭回来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无声地开玩笑心里也高兴,因为母亲盼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对了!到腊月十五耀卿给你送‘好’的事情忘记给你说了。”母亲看着丽红说。 “嗯!”丽红为了掩盖羞涩,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顺口嗯了一声。 “听见了吗?嗯什么啊!”耀卿故意逗丽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站起来瞪了耀卿一眼,甩着大辫子就跑到厨房去,给他弄了个没趣。 “谁叫你多嘴,应该你说话你就说,不是你该说的话以后不要多嘴。”母亲也笑着批评耀卿。丽红在厨房听到母亲的话就说: “妈啊!你吃完饭叫他把碗送过来,我刷锅洗碗哩。”她真正的意思是怕母亲再批评耀卿。 吃了午饭丽红因为有事必须回家,她告别母亲以后又给耀卿使了个眼色,准备出门时母亲又说:“记好了吗?腊月十五你和你的爸爸不要外出。” “嗯!”她给母亲送去了一个微笑就离开龙伏镇往羊庄而去。耀卿久久地看着她走路带动大辫子甩动的样子..... 今年因为搞“四清”运动,生产队没有搞什么副业,自然会影响到社员的经济收入。年终决算每个劳动日才三毛六分,再扣去分配的粮食和其他的物资每个劳动日就剩一毛七分钱了。耀卿家加上肥料工分共挣了923个劳动日的工分,他家分了一百五十元。虽然仅仅一百五十多元,也算解决了他的结婚费用。一天晚上赵密才来到耀卿家,皮笑肉不笑地问: “听说你春节要结婚啦?”还没有等到耀卿回答就又说,“怪不得你最近几天又是拉土又是拾掇院子,屋里的顶棚也糊上了花纸。”耀卿等待他下面还想说什么。密才看看他没有回答又说:“听人说还把你累得感冒发烧了。” “是的,我是春节要结婚,整理院子和屋里是为结婚准备的,我一个人干活是非常累,累得我感冒两天啦。” “我今年春节也要结婚,因为忙于生产队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干。都是爸爸和哥哥干的。”密才在转弯抹角地炫耀自己。 “我知道你是工作为重的人,我怎么敢给你比啊!”耀卿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密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耀卿看他尴尬的表情也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了话题:“你在什么时间结婚啊?” “腊月二十八。” “这么巧啊!是我母亲看的‘好’,我也是这一天结婚的。我是不能帮你的忙了。” “那就各忙各的啦。” “只能这样了,不过你结婚的当天晚上我要去闹新房,因为新媳妇我是叫她嫂子的,你可得准备些洋糖和囍酒。” “中中,肯定肯定。”密才一边答应一边就离开了耀卿的家。耀卿看到他低着头慢慢地离去就暗自好笑: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过几天的休息耀卿的感冒已经彻底恢复,他和母亲一起到供销社花了二十多元买了四块不同颜色的布料准备给丽红送“好”用,还在私人家里买了十几斤棉花准备给丽红送去装被子。又花了十几元买了两块蓝色咔叽布是耀卿结婚做衣服的。他和母亲都盼望腊月十五这一天快快来到。 好不容易盼到腊月十四。晚上母亲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她炸了很多的油条,也是明天要给丽红家送的。这里的传统习惯是男方把油条送到女方家里,女方必须把油条再分送给她本门的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家,顺便说xx要在几月几日结婚了,以便他们早早地安排去送结婚的闺女。送闺女的人自然是娘家人,娘家人必须讲体面,所以接到口头的通知之后,有钱人再买布料做件新衣服,没有钱的人家就借别人的衣服穿,总之一句话:不能给娘家丢人。第二天听到雄鸡叫过三遍耀卿就起了床,他到一户当工人的家里借了自行车,草草地吃了早饭,母亲帮忙把给丽红的布料和棉花绑在自行车后面的行李架上,又把油条装在柳条编的‘五升篮’里挂在自行车后面行李架的右边,捆绑好后耀卿到屋里换了崭新的衣服,就推着自行车往羊庄而去。 丽红的爸爸在这一天也是很早就吃了早饭,他站在门口在眺望。在九点钟的时候,他看到耀卿穿着崭新的衣服推着自行车往他家走来,他连忙迎上去笑呵呵地对耀卿说: “盼你老半天了!赶快回家吧!”农村的人爱看热闹,谁家有新闻不管是好还是坏,他们都挤在大街上来凑热闹,还七嘴八舌地议论,唯恐自己知道的少。耀卿看着大街上站了那么多的人,不好意思回答岳父的话,低着头把自行车推到家。丽红当时也站在院子里等候耀卿,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就慌忙跑到“灶火”里再也没有出来。岳父帮忙把自行车上捆绑东西的绳子解开又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到屋里放在一张小床上,以宠爱的口气嘟囔丽红: “这闺女也不来帮帮忙,拱到“灶火’里不出来。”其实丽红在“灶火”里什么也没有干,她非常专心听外面人的一切行动。当听到爸爸的嘟囔后就马上说: “爸!我在‘灶火’里做饭啊!”她说完以后偷偷暗笑自已在说谎话。“知道,知道,看你今天中午做啥好饭。”岳父脸上带着生气可他心里的高兴劲别人是无法了解的,坐下来以后他又问耀卿: “再过十三天你们就结婚了,你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院子和屋里都已经粉刷完毕,待客做饭的人母亲安排我几个舅舅来帮忙。”“待客要买好多桌上吃的东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岳父又问。 “离结婚的时间还有十三天,现在买太早,到二十三再买能跟得上,你不要操心啦!”岳父看耀卿是个会安排事情的孩子,他为自己的闺女找到婆家而感到高兴。他借故到外面买东西离开了家。耀卿一个人在屋里感到无聊,就来到“灶火”看丽红做什么饭。她听到脚步声急忙回头看见耀卿已来到身后,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说: “走、走、走,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这是俺家啊!你赶快去屋里休息休息。”听到了她的逐客令,不走也得走,耀卿微笑着离开了丽红又重新来到屋里翻看丽红日常所用的东西,他看到这些东西都认为是他心里的宝贝,这可能是爱人及物吧! 中午饭是在屋里吃的,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耀卿吃了一碗面条,丽红接过碗又到厨房盛了一碗递给他。吃饭中间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尴尬的吃饭场面使人憋得透不过气来。吃完饭岳父又到街上去,丽红在厨房刷碗洗筷以后来到屋里和原来一样靠着桌子站在那里。耀卿借花献佛,把岳父买的苹果挑选了一个大而红的递到丽红的面前说: “给你一个大的。” “我不吃,你吃吧。”她嘿嘿地笑了笑说:“是俺爸给你买的,我敢吃?,”“给我买的,现在就是我的苹果了。我的苹果给你一个,赶快吃吧!”“那我也不吃。” “你要真的不吃,我就把你的梳子崴断。”他开玩笑地顺手拿起她的一把红色塑料梳子轻轻地弯曲着。 “你敢!....”她的话音未落,因为是硬塑料梳子,稍微一弯曲梳子就弄假成真断在耀卿的手里,他窘得脸发烧,丽红也吃了一惊。 “你!你!你怎这样啊?!” “....”耀卿无言以对,双方愣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因为丽红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她打破了僵局说: “算了算了,苹果没有吃成又搭了一把梳子。”她心疼地从耀卿手里要过断了的梳子放在桌子上,转了话题:“结婚的时候你怎么来接我,我怎么去啊?” 听到丽红的话,耀卿的思想放松了许多:“前几年还是坐轿,去年有人坐马车结婚,今年前几天我看到有人骑自行车结婚,咱们还是新事新办,就骑自行车吧,骑自行车结婚也是非常时髦的。” “我想的也是,可就是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办啊?”她感到自己笨,羞得脸像红苹果一样。 “那怕啥!送你的娘家人有几个会骑自行车的,还有抬嫁妆的人也不能骑,即使你会骑也不能骑,你骑上在前面跑了,后面人怎么办?” “也是。”丽红觉得耀卿想得比较周到。 “离俺家才三里地,咱们和其他有自行车的人就推着走吧。反正现在会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多。” “中。” “对了,到时候我还得准备两条红绸子领条,在中间聚一朵红花,咱们每人一朵佩在胸前。” “那多不好意思啊!”丽红的脸又一次红了。 “新人都是这样的,有啥不好意思。佩红花也是吉利。如若不佩带红花和‘’其他人怎么区别啊!”耀卿看她在桌子边站了这么长时间就示意她坐在自己坐的小床上。丽红往外面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心有所思地坐在耀卿的旁边, 可她的心像小兔子一样在里面跳个不停,耀卿和她是一样的感觉。默默无语地坐了几分钟,他渴望紧紧地抱她,她也渴望紧紧地偎依在他的怀抱来享受初恋的感觉。可是他和她都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更何况是大白天啊!就这样两个青年男女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丽红!”他们两个人听到爸爸的叫声,丽红唰地站了起来跑到门外面说:“爸,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他等你回来才能回家哩。”她的脸色还是紧张地红里透白,“他在屋里还等着你哩。” “我出去就是让你们商量商量结婚的事,商量好了吗?” “有啥商量的,还不是你说了算。”丽红嘴不让人。 “嘿嘿!真是你长大了,真会说话。”爸爸进到屋里问耀卿:“结婚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商量得怎么样?” “商量好了,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有十几天时间,如果有什么想不到的事情我再来商量商量。”耀卿的话非常直爽。“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没有了,过大事就是千方百计的准备,也有准备不到的地方。过了那一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岳父在给耀卿宽心。这时丽红在爸爸的后面给耀卿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家。他领会她的意思就站起来对岳父说: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我还得回家准备哩!” “中!”耀卿站起来到院子里推起自行车,丽红和她爸爸目送他走出大门,到了路上:他抬起腿骑上自行车飞一样地回到龙伏镇。 第24章洞房花烛燃激情 耀卿结婚前的准备工作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三哥、端明和生产队共有十几个人来帮忙。他生就不是甩手当掌柜的命,白天他跑前跑后地干活,晚上还要和母亲商量其他的琐碎小事。母亲也忙得不可开交,她照样是什么样的事情必须考虑到,因为她只有一个宝贝儿子。马晓凤离婚以后就住在娘家,也在帮助耀卿、妈妈做新衣服和一些厨房里的事情。赵密才不时也鬼鬼崇崇来打听耀卿结婚的准备情况。有什么好打听的?各家有各家的具体情况,耀卿的思想是不能攀比,办什么事情都要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和人事关系来决定。 到了腊月二十六日,耀卿准备了一百多斤白面粉,十斤棉油、十斤粉条和豆腐.....干舅舅送来了二十斤猪肉,岳父也送来一担大白菜,三个亲舅舅来当大厨师。母亲问他们想做什么样的桌(酒席),他们都不说,就说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反正不会让你丢人!在小小的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又垒了三个土坯煤火,三哥和本生产队来的人借来了五口大锅、五套蒸笼、大案板、碗、筷、盘,又定了二十八日使用的桌子板凳。 母亲叫了几个没有怀孕的妇女给耀卿装新被子,一条土布蓝色印花被面,一条咔叽红花被面,全部都是用的新棉花。帮忙装被子的妇女耀卿都是给她们叫嫂子的,所以她们开玩笑地把小石头、枣子、花生往棉花里撒,意思是不能让新婚夫妇美美地睡觉,要早生贵子,还花着生,一个男一个女。耀卿晚饭后打发帮忙的人走了以后,他到屋里写结婚的对联: 花开花红花芳花艳 新人新婚新事新办 花好月圆 耀卿写好后看看想想,认为这副对联比较满意,既包含了结婚喜庆内容,又反映了新时代青年新的思想意识。 二十七日更忙,有的切肉煮肉,有的炸丸子炸豆腐,有的和面蒸馒头、有的拣菜洗菜,还有年龄较大的人刷洗碗筷盘,总之没有一个偷懒和闲着的人。下午按当地的风俗习惯,耀卿和二十八日主管结婚大事的人给丽红家送离娘米、离娘面,有酒、肉、面、葱、筷子,含义是:有吃有喝快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其实去的目的就是安排明天结婚的各种具体事宜。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耀卿和表哥等四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羊庄丽红的家里。她的姐姐和洛市拖拉机厂的哥哥都回来了,他们正在商量明天怎么样送丽红结婚,安排多少人当送女客,多少人抬嫁妆.....还已经包好了饺子准备耀卿一帮人来吃。他们看到龙伏镇的人来到家里,非常客气地把耀卿等四个人让到屋里并盛上饺子端在一张小饭桌上。宾客边吃边商量明天双方的安排。同时丽红的哥哥给除耀卿以外其他来的三个人送了红包。红包里的钱是个关键问题,娘家人送的红包里是五角,明天婆家必须给娘家人送一元的红包,为了显示婆家的大方和富有。其实他们商量的事情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因为两家已经早早商量好了。他们吃饺子的时候丽红从门前走过,耀卿猛然看到她的大辫子没有了而换成一个剪发头,看起来虽也带有妙龄少女的天真可爱,但在耀卿的眼里看惯了大辫子的她,他的心里了个问号:她为什么把大辫子剪掉呢?因为当时人多,加上明天要结婚,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就顾不得问这个。吃完饺子双方礼貌地打了招呼,他们四个人匆匆忙忙地离开羊庄,各家忙各家的事情。 回到家里,耀卿看到来帮忙的人在新房的窗户旁边布置了一张天地桌, 供新婚夫妇拜天地所用。上面贴了一块红纸写着:“供奉天地三界十方万灵之神位。代表老天爷。桌子上放了一个盛满小麦的木斗,在斗的上面还放了一杆秤。有的人说代表结婚以后对待人要秤平斗满,不欺不诈:也有的说是称称新娘子的心有几斤几两。这是千百年留下的风俗习惯谁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让后来人去想象吧!  农村结婚的风俗习惯很繁琐也很有意思。头天要铺新床,铺床的人是耀卿叫嫂子的人来主持,她有很多的铺床歌。开始必须请老公公铺席子,耀卿的父亲因为已经去世只好由他的舅舅代替,舅舅掂起席子铺在床上,主持人就念说: 老公公铺了席,孙子来的急。有文也有武,他妈穿诰衣。 接下来是铺褥子,边铺边往上面撒棉花和花生,主持人又念起顺口熘:东一把,西一把,撒了一床小娃娃:一把核桃一把枣,闺女小子往家跑。第三步是叠被子,把被子开始铺在床上,边叠边念: 两头一握,五子登科:两头一按,一对状元。 铺床结束,来看热闹的人始终洋溢在欢声笑语的气氛中。 晚上还必须找两个小孩子来压床,就是让小孩子睡在新床上,如果小孩子晚上尿床便是最大的吉利。 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在母亲的安排下,耀卿把“轴子”放了下来(是祖先的牌位),点燃香和箔,他跪在轴子面前磕头祷告:我明天要结婚了,请老人回家也高兴高兴,照看得平安平安。 二十八日天还没有亮,成双成对的喜鹊就在房前屋后的树枝上飞来飞去,喳喳地叫个不停,小麻雀也早早从屋檐下飞了出来在耀卿院子的上空忙碌着什么,不知道它们是闻到了饭菜扑鼻的香味还是给耀卿来报喜。他和母亲已经起床,二十几个来帮忙的人陆陆续也到了。几个舅舅做早饭,有的人贴新婚对联,有的人拉来了桌子板凳。吃了早饭耀卿带着结有大红花的红绸子领条,表哥夹着红毡(过路口避邪使用),还有其他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往羊庄娶亲出发。 这一天丽红家所有的人也起得特别早,娘家人也有二十几个人,他们也早早吃了早饭做好了送闺女的准备。娶亲的人到家以后双方打过招呼,走过场的吃了几个饺子。丽红的姐姐和嫂子给她佩戴了大红花,耀卿也佩戴了大红花后就离开她家。耀卿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丽红像办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头低得几乎碰到自行车车把。她迷迷糊糊地走在一街两行看热闹的人的中间,红头花,红上衣、红裤子、红鞋、胸前的大红花,像一朵红牡丹在人群间飘游。中间是送亲的娘家人,后面是抬嫁妆的乡亲,娶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羊庄村,有的人嘴里还发出了感叹声! 快到龙伏镇的时候,一个小青年飞快地跑来把一个贴有囍字新竹筛子挂在了丽红自行车的车把上。如果新娘子是坐轿应该把它盖住轿顶,据说竹筛子是千里眼会避去怀孕的女人来看热闹。新郎新娘离门口还有大概三十米的地方就燃放起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带来了新婚的喜庆气氛,也驱散了所有的烦恼和优愁,带来的都是欢声笑语和温馨。有的人接过一对新人的自行车,有的人接过抬的嫁妆,耀卿在前面带路,丽红进大门的时候有人把碎草撒满了她的全身,门槛放了个马鞍子,她抬腿叉了过来,意思是平平安安。主持婚礼的人让他们站在天地桌前三鞠躬拜了天地,又对母亲鞠躬,夫妻交拜的时候不知是哪两个人须住两个人的头碰到一起,引起满院子的人大笑。丽红刚刚进到新房,两个妇女就急忙给她梳头,据说这次梳头就要告别少女时代成了新媳妇。还有一个小孩子慌慌忙忙端来了一碗带枣的面汤让丽红喝,小孩子俏皮地说:吃个枣,生个小(男孩)。新媳妇谁也不会喝的,小孩子就把面汤扣在床下。 中午的酒席是舅舅精心安排的“十三花”,当时请客,条件不好的人家吃的是“四碗四”,是四个热菜四个凉盘,条件好的人家吃的是“八碗四”,是八碗热菜四个凉盘。吃十三花可算是尝先了,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帮忙的人都感到酒席真好。开饭之前娘家人到厨房给师傅道了喜,意思是感谢厨师的辛苦。耀卿又到娘家人的桌前敬了酒。吃饭之间妈妈带领丽红到婆家的亲戚面前逐一鞠躬算是认识认识婆家的人,亲戚们当然给丽红一个红包,红包里有两毛的也有五毛的。 客走主家安。送走了娘家人,帮忙的人把借的所有东西送还了人家,人们慢慢地离去。中午忙得妈妈、姐姐和耀卿也没有吃饭,母亲跑到新房里问丽红: “中午你吃饭了没有?”丽红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母亲回头让耀卿端了一碗带肉的粉丝汤送到新房丽红的面前说: “赶快喝吧!晚上还有更复杂的事情来应付的。”她神情茫然地看着他。耀卿看她不理解又说:“晚上要送房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其实他也不知道送房是怎么一回事,他听说送房会给新婚夫妇弄得非常尴尬。 下午姐姐和耀卿打扫了院子,丽红也打扫了新房。傍晚的时候姐姐和耀卿拾着满满的一桶中午待客吃不完的菜挨家挨户的送,每家一碗,小孩子见到热菜就狼吞虎咽地吃,个别的小孩子还想再盛一碗。晚饭是妈妈搅的面汤,因为人人都是渴得不得了。现在的一家四口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开心地吃了一顿晚饭,耀卿看看丽红的样子,她显得也非常轻松。 冬天七点钟,天已经黑了。他看母亲和姐姐正在和丽红说话就向母亲说,也是让丽红听的:“我去密才家闹新房啦!一会就回来。”还没有经过母亲的同意他就一熘烟跑到赵密才家。耀卿傻了吗?他把自己的新娘扔下不管而去闹别人的新娘。其实他不憨也不傻,因为他在前几天已经对密才说过,在他结婚的晚上要去庆贺喝喜酒吃喜糖,今天晚上他就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才去的。到了赵密才家看见有七八个人站在院子里逗新娘。有的要酒喝,有的要糖吃。还有的人对新娘拉拉扯扯。新娘和密才的妈妈都没有拿出酒和糖,看见在拉拉扯扯,密才的妈妈大发脾气: “哪行这样!没有糖和酒,就是有也不会让你们吃.....来玩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哄而散,密才的家显得非常冷落,失去了新婚的气氛。后来密才的妈妈挨家挨户的叫人去玩,人人都是当面答应结果没有一个人再踏他的大门。 耀卿也讨了个没趣,回到家里看见端明正在招待来玩的客人,有十几位耀卿的朋友。有从三里地赶来的青年,他们是团支部的成员。也有大队和生产队的青年,有的喊耀卿哥哥的,也有叫叔叔的。都是比他年龄小的人,大辈的人是不能闹新房。刚好安排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四盘凉菜,每张桌子放着一瓶酒和一大盘水果糖。团支部委员郭xx说: “耀卿哥,叫新嫂子也来啊!让大家看看长得啥样,以后见面也好称呼!”“恐怕耀卿哥叫不来吧?!”另一个青年在凑热闹。 “连新娘子都叫不来,还算什么团支部书记,还算什么大丈夫。”说话的人哈哈大笑,也引得在场的人笑了起来。 “好!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叫来。”耀卿说完就来到新房,他看见丽红正在和母亲说话,就对丽红说: “几个朋友来贺喜,他们想让你去见面。”丽红听到这样的话有点难为情, 她的眼一直看着母亲,她是在征求母亲的意见。 “你大胆去吧,我知道耀卿的朋友都是规规矩矩的青年人,你去以后可以给他们倒酒分糖。认识一下咱村的年轻人也好。” “中!”丽红答应着来到两张桌子的旁边。他们看到新娘子来后就七嘴八舌地让倒酒、让分糖,还有的让点烟。她总是笑眯眯而又害羞的给各位朋友敬酒分糖。 “耀卿哥真有艳福呀!娶了这么一个漂亮新媳妇,该你享福了。”郭xx说。说得丽红不好意思。朋友们说说笑笑一直玩到十一点钟才尽兴而去。 该进行结婚最后一个形式一送房。还是两个叫嫂子的人把新郎送到新房里新娘的身边。两个嫂子引着耀卿来到新房,她嘴里念念有词: 你端条盘我端灯,进去屋门笑盈盈; 来到新房观四方,砖铺地来石灰墙; 这张新床做得美,四个金砖支着腿: 这张新床做得好,床的四角四个宝。 她说着走着,进了新房的隔子墙,来到丽红的床边又念到: 进去隔子喜盈盈,桌上放着长明灯: 新床坐的华大姐,我送一个马相公; 天庭饱满真主贵,二目炯炯放光明: 相公模样长得好,明年你生个状元公。 她的话使丽红害羞得抬不起头,但她继续说: 送房不能空,果子点心取两封; 你要不取是小狗,我把相公重带走。 耀卿的母亲连忙替丽红取出点心和水果糖分给所有在场的人,大家哈哈大笑,算是送房结束。丽红和耀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所有的外人已经回家,耀卿的家里就只有他们本家的四个人,在母亲的屋里说话。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以后,母亲对耀卿和丽红说: “都忙活了几天啦,我也该睡觉歇歇啦。耀卿、丽红也到你们屋里休息吧。到屋里先把枕头装好。”当时的风俗习惯是新郎和新娘一起装枕头。耀卿听到命令马上就回到新房,而丽红缠着妈妈不想离开。他回到屋里把被子铺开,看看枕头还是个空布袋就坐在床上傻等丽红的到来。母亲看丽红不想到新房去就又一次催她:“还傻傻站着干什么,去吧!” “去吧,去吧!人人都要经过这一天的,去吧!”丽红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她刚刚进到新房母亲又紧跟过来说: “我真是慌迷了,还没有给你翻箱哩。”就是看看娘家人陪的什么嫁妆,婆母看了以后再添一些东西。丽红急忙拿出钥匙打开箱子,母亲随便看了看又往箱子里放了一块布就说: “好了好了,我去睡觉啦,你们把枕头赶快装好也睡吧,这几天都够死得慌了(很累)。” 新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都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丽红拿起空枕头套示意耀卿往里面装早已准备好的麦草,等装满以后她用针把枕头套口缝好放在新床上。她看看新床心里总是跳个不停:怎么睡啊!?难为死人啦!耀卿坐在床边不好意思不说话也不动,丽红又示意他把灯吹灭。耀卿小声告诉她:“新婚之夜灯是长明的,可不敢弄灭。”无奈他只好把美孚灯扭得小了许多。丽红赶快脱掉鞋子,上到床上和衣蒙起头像要睡觉的样子。耀卿也学着她的样子睡到床的边上。两个人怎么能睡着啊!?突然耀卿想起她为什么把大辫子剪掉的事情就隔着被子推推她的肩膀说: “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她仍然蒙着头回答他。 “你怎么把大辫子剪掉了?” “都怨你们这些坏青年。 “我怎么啦?”耀卿吃惊地问。丽红也感到他在吃惊,就忽地掀开被子说:“看把你吓的,不是说你的。我晚上看电影看唱戏的时候总是有坏青年人在我的后面拽我的大辫子,当时我真想骂他们,就是怕丢人。我们几个有大辫子的女青年商量以后就统统把大辫子剪掉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丽红泛红而又深情的脸色半天才说:“怪可惜的。”“我比你还可惜!”丽红说话的时候她的眼里噙着泪花。耀卿看到她可怜的样子止不住激动的心情就紧紧地抱住丽红,她没有反抗,她的双手也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这时的耀卿像发疯一样对丽红亲啊吻,吻啊亲!!!丽红也同时也在享受新婚新郎的爱..耀卿按不住更加激动的心情他痛快地哭了!他想:今天我终于能和我爱的人同床共枕了!丽红感到耀卿哭得莫名其妙就轻轻地推开他,小声地问: “哎!你怎么哭了?” “我激动啊!我高兴啊!” “嘿嘿!高兴应该笑的,怎么会哭啊?” “你真是个傻闺女,你在读书的时候里面就有这样的句子:激动得掉下眼泪。 “嘿嘿!现在又不是读书。嘿嘿!”什么时间他止住了眼泪,什么时间他们脱去了衣服,什么时间他们才睡着了觉,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像辽阔海疆上的两叶小舟任意漂流,他们像两匹脱缰的骏马在广阔的草原上任意奔跑,他们像盘旋在天空的两只雄鹰任意翱翔,他们像深山密林里一对狮子任意嬉戏。他们在贪婪地、疯狂地尽情而又激情地体验原始人类的爱。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吓得丽红一边穿衣服一边推耀卿,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赶快爬起来吧,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天已经大亮就迅速穿起衣服翻身下床出了新房,在厨房里洗了脸,他看到母亲也是刚刚起床就说: “妈啊!你休息吧。让丽红做饭吧!” “还是我来做吧,她还没有起床哩。” “她比我起的还早。” “那怎不见她出来啊?” “您去看看吧。”耀卿向妈妈指了指新房的门。 原来耀卿和堂兄三哥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三嫂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她不爱打扮自己,整天头发披散着。一到夏天,她上衣的扣子也不扣,露着满是污垢的胸脯,生产队的男人都戏称她是活菩萨。有时候她还对别人说长道短。 这些情况丽红旱有所闻。丽红心里想到:一个大闺女家怎么和一个男青年在一间屋里睡觉啊!别人可能会骂她不要鼻子脸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迟迟不敢走出新房。母亲进了新房看见她站在竹帘子内正往外面看。 “憨闺女,你怎么不出去啊?看什么看。”母亲用宠爱的口气对她说。 “三嫂她.....”.. “怕什么,都是人,她就是那号人,习惯就好啦。”母亲拉住丽红的手走出了新房,到了厨房她还是低头不语。总认为自己办了什么亏心事样地不好意思。为了分散丽红的注意力母亲又说: “今天早上的饭你做吧!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好!我就是想给妈做饭啊!”她回答母亲的时候很自然地笑啦。腊月二十九,社员们都在准备春节吃的东西,尽管他们家里没有多少钱,但买一、二斤肉还是必需的,因为他们要在大年初一给祖先上供,其它的食品能少买就少买。 耀卿刚刚吃过早饭,有的社员就拿来红纸让他写春联。这时的他才恍然大悟,光忙自己的婚事,把帮忙给社员写春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每年都是他给社员写春联的。耀卿拍了拍自己的头,心里想到:哎!看我这记性.... 耀卿慌忙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又到屋里取墨水和毛笔。可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件东西,因为结婚的事情那么多、那么乱。他就问母亲:“妈啊!咱的墨水和毛笔放到哪儿啦?” 母亲听到孩子的问话就说:“看看你的记性,不是你放在我屋里的桌子下面吗? 耀卿听到母亲的话,就喊丽红:“把妈妈桌子下面的墨水和毛笔取来,我要给社员写对子。” “嗯!”丽红正在新房里整理东西,听到耀卿的话就慌忙到母亲屋里取来这两件东西,她低着头小心地放在小桌子上,因为她初来乍到还没有胆子和社员们说话。 写春联是耀卿的拿手好戏,尽管他写得不好。到上午十一点就打发走了社员,丽红主动帮忙打扫战场。 因为结婚待客剩余吃的东西很多,故耀卿也不需要再买食品。马晓凤因为有人给她再找对象,离开了娘家。娘仨一起在母亲屋里有说有笑。好不容易耀卿熬到天黑,他胡乱吃了点东西就钻到新房点上美孚灯,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大睁两眼盼望丽红的到来。 丽红正在母亲的屋里说话。 “你的孩子太坏了,太那个啦!”丽红低着头给母亲说。 母亲当然知道丽红话的意思,于是她说:“没有什么的,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了也不好。” “哪能呢!快去你屋里休息吧!” .今天晚上我想和妈妈睡觉。”丽红从喉咙蹦出这句话。 “呵呵呵!真是个傻闺女!还没有过三天啊!快去吧!” 丽红经不起母亲的一再催促,极不情愿地回到新房。她进到隔子墙里就急忙吹灭美孚灯坐在床边。 “你吹灯干什么啊?”耀卿小声问。 “灯亮着怎么脱衣服啊!”丽红虽然经历了新婚之夜,但她仍然害羞。“怕啥啊!”耀卿开玩笑。 “想得美,你永远也不能看到我的身体的。”开始说话了,丽红的害羞慢慢地消失在九霄云外。 耀卿听到她的话,就迫不及待地把丽红拉到被窝里。“急!急!急!急什么啊?!让我自己把衣服脱了。”丽红俯在耀卿的耳朵上悄悄地说。 新婚夫妇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昨晚的故事,耀卿想大声呼喊,丽红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因为他们和三哥同住在一个院子,房子相隔不足三米,万一让他们听到,明天怎么见面啊!憋得他连连摇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 第25章第25章娘家熘了马耀卿 大年初一耀卿的本家族都要请新媳妇丽红去他们家吃饭,也是认识一下家门。说是请吃饭那是走过场,因为耀卿的家族有五家,中午就两个小时的时间怎么能吃得下啊!妈妈应邀领着丽红挨家挨户地去见面,每家都准备了几样饭菜,尽管主家千方百计劝说,丽红总是坐在妈妈的身边低着头笑着不说话,偶尔拿起筷子夹一块豆腐或菠菜什么的她的脸就窘得通红通红,人人都夸奖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媳妇。丽红听到媳妇这两个字,心里不是个滋味,她的脸就更红了,好好地大闺女现在怎么成媳妇了。好不容易应付完毕,她如释重负一样先一步回到家里,洗了手脸就坐在桌子前面对着镜子梳理在外面被风刮乱了的头发。妈妈回来以后交代丽红说: “今天你都到各家看了,以后见面该叫什么就叫什么啊!不要让人家说咱不知好歹。” “妈啊!看您说的,放心吧,我不会给您丢人的。嘿嘿” 耀卿结婚前前后后妈妈劳累了这么多天,孩子一结婚她好不容易才算松了口气,吃了晚饭叫过来丽红说: “今天晚上我该好好地睡觉了,结婚的一切事情已经办完,明天你还得“三天回门”哩,你们也赶快休息吧。” “妈!辛苦您了,明天早上您就不用起来的那么早,早饭我来做。我走啦。”这一次丽红倒回答得干干脆脆。 “中啊!”妈妈回答的时候已经昏昏入睡。 大年初二是丽红三天回门走娘家的日子。头天下午母亲就准备了三十个大馒头,在馒头上面还打了个红点代表是喜庆。这天丽红起得特别早,因为她已经四天没有回娘家啦!吃了早饭她到新房又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一件红格子呢上衣,穿一条浅蓝卡儿裤子,脚上穿双自己亲手做的黑色条绒棉鞋,脖子围一条自己亲手织的毛绒绒浅绿色围巾让人看起来很有新娘子的模样。她打扮以后来到母亲的屋里说: “妈啊!我今天回娘家了,下午我会早早回来的,您不要操心啊!”因为传统说法是:新媳妇回来得晚,其婆婆会眼瞎的,所以丽红才说早早回来的话。 “你赶快回去看看你的爸爸吧!他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我知道老人非常想念女儿的。”母亲说。 丽红又回到新房对耀卿说: “我先走,在半路上等你,不能一起出去,让街坊邻居看见不好意思。”“中,我知道了。”耀卿含笑地回答她。 “对了,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俺家逗新女婿的人特别多,到中午你快快吃饭,以后我把你藏在俺的老家。听到我的话你再出来。” “中,到你家我就听你的安排吧!我好像是小偷。哈哈哈!” “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知道,你赶快走吧,我马上也走。”她看了看耀卿穿的衣服心里比较满意,就用手拉了拉他的上衣、又蹲下去拽了拽他的裤子。耀卿突然给丽红一个热烈的拥抱,倒把丽红吓了一.跳说:“看你,看你,大白天干什么啊,我先走了。”她挣脱了耀卿的拥抱,拉了拉被耀卿弄乱的衣服又给他一个甜蜜的微笑就出了家门。 大概丽红走了五分钟的时间,耀卿告别母亲,挎着满满的一篮子打红点的馒头也出了家门。大年初二不管是新娘子还是老闺女都要回娘家串亲戚的。老闺女都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一是给外爷外婆拜年:二是想挣个两毛五毛的红包,老女婿一般不再去给老岳父岳母拜年, 因为他必须在家安排本家来串亲戚人的饭菜。年龄特别老的妇女如果不能去,就安排她们的子女代替。这一天路上串亲戚的人排成了队,大人都是挎着大小不等的篮子,小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他们想到:到外爷外婆家该吃好饭了、该领红包啦!有的男孩子还在路上点燃初一早上捡来的鞭炮。串亲戚的人群多的拧成绳,好一派农家乐的热闹景象!耀卿在路上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丽红站在前面的路边,他紧走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两个人肩并肩地往羊庄走去。因为是在野外的大路上,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所以他们还不时地说上几句笑话,真比在家里和熟人堆里轻松了许多。唉!他们多么希望永远地生活在两人世界里呀!到了羊庄村边丽红又提出自己先走,剩下耀卿像扛行李的人一样在后面跟着。一进村她走得更快。把耀却撇了二十几米远。很多站在门口接闺女的老太太,看见丽红穿着打扮非常入时就老远向她打招呼,而她总是面对人家笑笑不好意思说话,就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家。爸爸在家已经把煤火炉子打开,火苗冒得老高,他想让丽红到家以后好好地烤火取暖。其实丽红回家并不冷:一是她慌慌张张走了三里路:二是她在一街两行的人群里跑过已经窘迫得几乎出汗。爸爸看到她回家就高兴地问长问短,尽管丽红的嘴快得像放鞭炮一样仍然是回答不及。可见爸爸是如何想念刚刚离家才四天的女儿啊!  耀卿进家以后,岳父连忙接住他的篮子就说:“赶快到屋里暖和暖和吧!” “我不冷,她是不是已经到家啦?”话一出口他就感到非常后悔:我好没有出息,怎么会问这样的话啊?还没有等到岳父回答,丽红就从屋里跑出来接过爸爸手中的篮子,向耀卿使了一个鬼脸就又回到屋里。她回到自己的家就像鱼儿入水,好自在地游来游去,再不需要拿秤来称着说话,再不需要捏着架子走路,她说: “爸,今天中午您休息吧,我们两个人给您包饺子吃。”还没有等爸爸回话就对耀卿说:“哎!你看火烧锅,我包饺子。”(过去的夫妻,从认识一直到结婚几十年他们都是这样称呼对方,从来不叫名字)她端起爸爸盘的饺子馅闻了闻说:“爸啊!您盘的饺子馅好香。”又放下饺子馅,拿起面盆开始和面。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饺子包好又问耀卿:“哎!锅开了吗?” “早已经开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看你忙得四只脚乱动弹,恐怕再催你,会把你慌迷的。” .....她只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就端起饺子往锅里下。“你过去和爸爸说话吧,饺子熟了我给你们端去。” “好。”耀卿答应着离开了厨房,回到屋里和岳父说起来春节以后的安排。丽红煮好饺子,三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饺子,丽红就领着耀卿到了她的老家,然后把他锁在间小房子内说: “耍你的人马上就来,我不开门你千万不要急着出来。 “哈哈哈!我是个小偷啊!”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走了。”丽红刚刚到家,要新女婿的人便蜂拥而入,一个年轻人问丽红的爸爸: “耀卿呢?'' “不知道啊!”他的话有些不强硬。另一个年轻人问丽红: “丽红姐,你把耀卿藏到什么地方了?”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他又不是个小鸟,那么大的人我怎么能藏起来啊!”“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早早吃了饭就回龙伏镇啦!”丽红斩钉做铁地回答。 “不可能,现在才十二点,他吃饭怎么会这么早?” “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搜吧!”她的话表明耀卿真的走了,也是给要新女婿的人放放气,使他们放弃耍的念头。这时候一个狡猾的年轻人马上说: 不对头,耀卿藏在丽红姐的老家,咱们都去看看。”他的话使丽红乱了方寸,脸唰地红了起来。他们看到丽红的脸色便又一窝蜂似的向老家跑去,再说耀脚在老家的屋里也感到非常好笑,本来是过春节加上丽红三天回娘家应该高高兴兴、大大方方的,今天像关禁闭一样把我锁到屋里,我还不如出去让他们尽量地耍,看他们究竟能把我要成什么样子。耀卿正在纳闷的时候,丽红六岁的小侄子在屋门边玩耍,他的屁股猛地把门撅掉,差一点没有砸着耀卿, 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耀卿趁此机会走了出来便熘之大吉。无巧不成书,就在他刚刚离开以后,耍新女婿的人急匆匆地跑到老家正好扑了个空。他们垂头丧气地对跟在后面的丽红说: “丽红姐,你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他可能是真的回去了。反正我们的心里总是有个问号!”正在这时丽红的爸爸也赶来慌忙给他们发香烟和水果糖,一场开玩笑的闹剧总算结束。当时丽红也感到非常的奇怪:他怎么跑出去了?根据耀卿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把门私自弄开的,等回家再好好地问问他。 晚上。在温馨的新房里,丽红的羞涩已荡然无存,她吹灭了灯又脱了衣服就钻到耀卿刚刚暖热的被窝里,她感到被窝里暖烘烘的好舒服。耀卿也迫不及待地抱住她想疯狂地吻。丽红轻轻地推开他问: “急啥哩!你先说说中午你是怎么样跑出来的?” 耀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丽红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老天爷在帮忙,要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到底的。说起来是耍,其实都是奔钱和吃而来闹的。” 耀卿用手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说: 看你那小气样,就知道省钱,我丢人不丢人?” “憨、憨、憨,耍新女婿花钱是没有限度的。”她也照样用手指狠狠地点了耀卿的额头。 “好啊!你点的我这么狠,我今天晚上要狠狠地报复你不可。”他说完就紧紧地抱住丽红又一次疯狂地吻她,直到她像小绵羊一样任人摆布...两个人都沉浸在新婚燕尔无限的欢爱之中。 第9章收获幸福靠勤劳 今年麦季耀卿家分了三百一十斤小麦。不是说每人平均一百二十斤吗?他们母子两人应该分二百四十斤。是不是耀卿暗仓操作故意给自己多分粮食呢?不是的,因为他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不择手段地去追求物质生活的人,他的思想品德必然是最低级的。如果有意识给自家多分粮食那就是多吃多占或者是贪污行为。他知道贫贱不能移。他读过书、看过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很多达官贵人都是因为不择手段地贪婪地聚敛钱财而走向不归之路。那他怎么多分了七十斤小麦呢?当时农村的分配制度是人六劳四,参加分配的粮食百分之四十按工分(劳)分配,百分之六十按人口分配,因为耀卿春季买了工分,加上他回来以后天天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他的母亲也是个勤快人,必然他家的工分多,自然他今年分的小麦肯定会多。 耀卿的家里。母亲边做午饭边对他说:“人们常说小孩子不吃十年闲饭,真的是啊,要不是你回家干活,咱家怎会分这么多粮食啊! 耀卿说:“人人都有两只手,两只手就是劳动用的。人们也常说:人勤地不懒,我现在说是人勤有饭吃有钱花,对吗?妈!哈哈! 母亲把刚蒸的白面馒头端在他的面前说:“你是个小文化人,我没有你会说,人勤就有白馒头吃。快吃吧。” “妈妈说得很对。”他把热馒头递给妈妈一个,“咱们都吃吧,以后咱们都要吃一样的饭,可不能像原来你让我吃好的,你净吃一些黑面馍。中吗?“呵呵!怎不中啊!我是个憨子啊?谁不想吃白面蒸馍啊!” 笑声飘满了这个只有母子两人的小家庭。 第10章打个经济翻身仗 农村的七月中旬是“挂起锄钩”的季节,就是秋庄稼已经管理完毕,不需要再去锄地,生产队的社员可以干其它的活。趁这个农闲时节生产队的干部召开了研究如何扩大收入、如何挣钱的会议,还邀请了三个有头脑的贫下中农代表参加会议。七个人有五个人在抽早烟,小小土坯墙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耀卿呛得只好坐在办公室的门槛上。江辉队长抽罢早烟,抬起腿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咳嗽了一声说: “今年麦季的产量不高,大家没有分到很多的粮食,都是因为我没有很好领导造成的后果。现在把大家叫来,咱们共同商量商量以后生产队怎么办,每个人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说错了也不要紧,都是往好处想的嘛!”他又点燃一锅旱烟继续说:“收罢小麦我们四个人开了个小会,都是认为咱生产队因为没有钱,不能买水利设备、不能买化肥才造成小麦的低产量。大家商量吧!” 坐在墙角的一位老贫农有五十来岁,他磕了磕旱烟袋锅指着江辉队长说:“谁不知道你是个直性子,我们都是看你是个直脾气人,才选举你当队长的。今年小麦产量低,没有你的事,要怨就怨老天爷吧!’ “说的是啊!要怨就怨老天爷,真的不能埋怨你。”另一位社员代表说。副队长站起来,他把旱烟袋别在裤腰带上说:“现在不是争论怨谁不怨谁的问题,应该好好想想,以后咱们生产队怎么才能挣钱的问题。” 在墙角的老贫农马上指着副队长说:“你说怎么样可以挣很多的钱?” 副队长好像有点生气也指着发言的人说:“我如果知道怎么样才能挣钱,还叫你们来干什么啊?” “好、好,那我们都走吧,我们来开会是没有用处的。”来开会的三个社员站起来有要离开的样子。 耀卿开始没有说话,他是想学习大人的思维方法。这时他看到干部和代表剑拔弩张,便站起来笑着说:“老伯、老叔、不要生气啊!都是为了生产队的事情,何必呢!如果生气能让生产队有钱,我也和你们一样就天天坐在家里生气吧!哈哈!我要是生气的话,比你们还会生气,会气得我吹胡子瞪眼的。”“你有没有胡子啊?”江辉队长被耀卿的话逗笑啦。 “哈哈哈!”****也笑啦。 副队长和保管也笑啦。会场的气氛立刻又缓和起来。 江辉队长接着说:“还是书归正传吧,人人都可以出主意想办法的。”老贫农说:“做城里人用的东西咱们不会,咱们可以做吃的东西,乡里人、城里人都需要的。”他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保管说:“说得好,不会生产洋东西,咱们可以漏粉条(生产粉条)。”副队长说:“我看可以的,粉条是人人都会吃的,特别是工人和城里人。”三个社员也同意保管的建议。 江辉队长又问:“可以是可以,就是咱不掌握漏粉条的技术。 来开会的人沉默了。耀卿心里想:春天在东天池干活的时候,看到那里的人在生产粉条,可以不可以请东天池的人来当技术员?于是他就说: “没有技术不害怕,我知道东天池的人会漏粉条,叫三哥去请那里的人给咱们当技术员,教我们技术。这又不是生产枪炮子弹,有心劲的人肯定一学就会。” 副队长又对耀卿说:“好啊!你负责吧,我当好你的助手。” 江辉队长说:“你说的不对,应该是耀卿当你的助手。 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你三哥去东天池联系。”他又对****说:“咱们今年冬天就漏粉条吧!”  “中、中、中,可是中。就是耀卿还小,生产队的干部都要齐心合力地支持他。到时候可不要逮不住狐狸粘得一身骚。”贫农代表说。 “我们支持他,全体社员都要支持漏粉条的生产,才能人人有钱花,天天有饭吃。”队长又接着说,“不再召开群众会议,散会以后各自回去向社员宣传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今年冬天咱们生产队要漏粉条啦!现在散会。”来开会的人听了以后,虽然还没有开始生产粉条,可他们心里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望。 一连下了几天大雨,秋庄稼拼命地吸吮着大地给予的**一天一个样的疯狂往上长,晚上站在田地里就可以听到玉米“吱、吱”的拔节声。白天老人们大多都跑到地里看长势喜人的秋庄稼,他们背着双手、嘴里噙着旱烟在田间泥路上转来转去。他们不是在看,他们是在想:今年秋天肯定会丰收的,如果秋庄稼下来,每人能分二百斤,到冬天和明年春天就可以不再为肚子的事发愁啦!有的人还止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耀卿这几天整天闷在家里不出门,躺在床上咳声叹气。平时每顿饭吃三个馒头喝两碗汤,而现在他都是吃一个馒头有时还不喝汤。他的妈妈看到耀卿好像有什么心思就问耀卿: “孩子,这几天你是不是有啥毛病?怎吃饭这样少。如果你有什么心思可以给妈妈说出来,千万不要闷在心里不说话,那样会憋出病来的。” “真的没有什么。 妈妈想到孩子长大了,是不是该说个媳妇啦。就又问道: “孩子,给你说个媳妇吧?’ “哎呀!你说到哪里去了,我这几天就是在想,生产队冬天漏粉条的事,技术员三哥去叫,大的红薯磨粉机没有钱买,想做个小的吧,又没有人会做,我就为这个事情发愁,说什么媳妇啊!.....耀卿不得不说出心里话。 “你不会做,生产队里没有人会做,大队没有人会做,外村的人也不会做吗?你外爷家是好多代的木匠,你的表哥手艺高着呢!你啊你!真是个没有出息的孩子。”妈妈是第一次批评耀卿。“才这么一点小事就难为你几天不出门、不吃饭,以后看你怎干大事啊!”她又想到:耀卿毕竟还是个没有迈出门槛的小孩子啊!他的生存本领必须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艰苦地锻炼。 耀卿听到妈妈的话当时就来了精神。“好!我现在就去找副队长。”他一边穿着白背心一边就跑出了大门。妈妈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就用手捣着他的背影心里说:“真是个小孩子!真是个小孩子!” 他跑到副队长家说了要请他的表哥来加工红薯磨粉机的想法,副队长当然是欣然同意。两个人又找到江辉队长和保管,他们都认为这是雪里送炭。队长催耀卿说: “你一定带上你的妈妈找你表哥,因为你现在还不是大人,人家不会相信你的,你妈妈去了,一切会好办的。” “知道啦!现在我就回家和我的妈妈说明白,她肯定会同意的。”说罢耀卿又飞快地跑回家。刚刚进去大门就大声喊: “妈!妈!” 她慌忙从屋里跑出来问:“出了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叫我干啥啊?”“当然是好事,就按你说的办。”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耀卿才知道由于心情太急,没有把话说明白,他喘了喘气又说: “就是你刚才对我说的话,生产队的干部都同意请我表哥来加工红薯磨粉机。” “那好啊!啥时间去?” “现在就去吧!” “看你急得像憨子一样,天都快黑了,明天早上我和你一块去,你一个人去,我还怕办不成事哩!, “中、中,明天早上我叫你。”耀卿想:为什么妈妈和队长是一样的想法啊?看来我真是个小孩子啊!快快长大吧,快快长大吧! “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今天下午你高兴了,晚上会睡得很香的。还是我叫你吧。 “都可以,谁醒的早谁就叫人。” 母亲看耀卿高兴了,就到灶火里下了面条,耀卿一连吃了三碗。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什么饭菜都觉香。她还是含笑地捣着他的头说:“真是个小孩子!真是个小孩子!” 第二天清晨他和母亲步行五里多路来到舅舅家,见到表哥说明了来意,表哥很乐意地接受了做红薯磨粉机的事。耀卿高兴地问: “表哥,你做过磨粉机吗?” “没有啊。” “表哥,你见过磨粉机吗? “没有。咱夹河滩从来没有种过红薯,要磨粉机干啥?, ‘你没有见过,也没有做过,那怎么会做的?”耀卿有点泄气。妈妈连忙拉拉他的手,示意不让他多嘴。 “哈哈哈!”表哥笑了笑说:“当木匠的人,看主人想要什么,主人只要把需要的物品说明白它的用途,木匠在自己的脑子里就会有一个物品大概轮廓,加上自己的技术就什么都可以做的。” “哦。”耀卿听到表哥的话,他得到了很大的启发:他认为自已是内因,外人是外因,内因通过外因才能发挥出内因的能量,我今后一定要努力地发挥自己内因的光和热,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表哥答应过几天就来做红薯磨粉机。 生产队为了方便照顾木匠,安排耀卿的表哥就在他家吃、住、做,还要耀卿帮忙。他的妈妈早上烙油馍,中午蒸白面馒头,晚上擀面条还有馒头,一天三顿不离白面。生产队的规定一天给他家补助一斤小麦和两毛的生活费。这当然是赔本的买卖,可她们娘俩不会计较这些,心里总是乐呵呵的。耀卿在她妈妈那里也学会了如何招待客人,如何待人接物的一般礼貌。在小小院子里摆满了木板和木工工具。耀卿原来在嘉峪关学习过木工技术,现在可以给他的表哥当个助手。刺啦刺啦的拉锯声和在木料上当当的打眼声此起彼伏,生产队长和副队长也不断来看望表哥。九天功夫两台机器就做好了。一台是红薯磨粉机的主机,其实就和弹花机一样,里面有一个带齿的圆筒辊子,辊子的一端有一个小小的皮带轮。另一台是加速机,像一个双人辘辘,两个人在两边拐,轴的中间有一个直径六十公分的木轮,在木轮上套上动力带,可以带动磨粉机飞速地转动。 生产队的干部来验收机器,他们都认为表哥做得很理想,付了十八元的工资。因为他还有其它的木工活要干不好久留,耀卿背着木工工具送走了表哥。 农历的十月天气还是暖洋洋的。收罢秋种上麦,往年男人都是找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晒太阳,有的在背风的墙角,有的坐在麦秸垛旁一边晒暖一边逮虱子。妇女都是在家里拆洗缝补衣服。今年的情况可不一样,队长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他在会上说: “在收罢小麦后,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开了个会,咱们生产队的粮食产量低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钱,没有钱买化肥,没有钱买水利设备。所以咱们生产队要漏粉条,技术员有三哥去请,磨粉机耀卿的表哥已经做好,下来就看我们的啦。下面由副队长说说怎么安排。”说完他点燃一锅旱烟靠在墙上猛抽起来。 副队长和耀卿昨天晚上已经安排了漏粉条的工作,现在他心里是非常的有数,于是站起来,磕灭了旱烟袋咳嗽了一声说: “咱们生产队从来没有搞过副业,今年除了老弱病残的人,其他的人都要参加到副业中。漏粉条分四班人马。一班是买红薯;一班是磨红薯:一班是过滤淀粉;一班是漏粉条。卖粉条的人员可以根据当时的情况来决定。每个社员没有特殊情况都不要请假。下面由耀卿把分班的名单念一念。”副队长说完用眼示意耀卿起来说话。 耀卿念完了各班的分工名单接着说: “我和大家的心是一样的,要干就得干好,干不好还不如不干,明天技术员就可以来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听技术员的话,特别是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学习技术。具体干的时间等技术员来后再通知大家。社员们也可以发表意见。”他说完以后又用眼看了赵密才一眼,也是想让他起来捧场说话。 赵密才可不是个榆木脑袋的人,他的眼力非常出彩,看到耀卿给他的眼神就立刻站起来说:“上面三位干部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话,要想生产队有钱就是要搞副业,我是个年轻人,一定要努力学会技术,让生产队今后离开请来的技术员也能把漏粉条的副业搞好。”说完他偷偷地瞟了一眼干部的脸色。 一个老贫农抽着旱烟说:“搞副业可是要真本事的,不能光耍嘴皮子,说大话小孩子也会说,出坑才见两腿泥呀!....”. 耀卿知道他是在冲着赵密才来的,就马上把话打住说:“老伯说得很对,如果社员们都不能拿真本事,光耍嘴皮子,到后来吃亏都是咱们大家。”“这还像句实在话。”老贫农斜了密才一眼。 队长宣布散会,妇女们离开了会场,大部分男人还是坐在那里议论搞副业漏粉条的事情。无怪乎三种态度:是干不成的态度;二是试试看的怀疑态度:三是干部和社员都要拿出真心干,肯定会有钱赚的态度。 喜鹊在生产队搞副业的院子上空喳喳叫个不停,给生产队带来了勃勃生机。负责买红薯的人把买来的红薯堆了半院子。六个年龄较大的妇女用原来吃食堂饭的大锅洗、削红薯,把红薯上的膏药疤统统削掉,为了使淀粉没有苦味。磨粉的是中年妇女和青年妇女,四个人换班像拐辘辘样地拐动加速机,外面寒风刺骨,在屋里拐机器的人,人人都是穿一件单布衫还热的大汗淋淋。撅屁股凹腰拐着机器带动得她们的头发也飘来飘去,热得她们脸色像红苹果一样。在一边过滤淀粉的两个光棍汉用眼一直瞟着这些拐机器的青年妇女,他们可能是在遐想和瞎想什么!平常都说三个妇女一台戏,现在是六个女人,她们的说笑声几乎淹没了机器轰轰的转动声音。负责磨粉机的两个女人一桶桶地往机器上面的漏斗里加红薯,磨出的红薯浆流满了下面的中号缸。 负责过滤淀粉的副队长从外村买来了两个口径有一米三的大瓷缸,房子的门才一米宽,没有办法把缸抬进去的。无奈只好在窗户下面把墙拆掉,才把大缸滚到屋里。在缸的上面放了两块木板,过滤用的箩直径有一米,高度有五十公分,就放在木板上。有两个人把磨好的红薯浆一盆一盆倒在箩内,再加上水,然后就用下面钉有直径有二十公分的圆木板、上面有丁字把的工具一下一下用力挤压红薯浆,淀粉和水就哗哗地流到下面的大缸里。再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淀,起出上面的水,把雪白的淀粉一块一块地挖出来放在四角有绳子的白布上面,然后吊在事先埋好的横杆上,把淀粉里的水渗干。才干了两天,吊起的淀粉疙瘩就有二十多个,每个有二十多斤。耀卿和生产队的干部以及社员看到这些白花花的淀粉,他们好像看到是雪白雪白的银锭! 在技术员的指导下,垒起了个大煤火,煤火上放了一个直径七十公分的大锅。技术员把三斤淀粉放在一边的节缸里,又浇了开水就迅速地搅动,然后他又加了适量的淀粉,耀卿、密才还有两个年龄大的男人就开始和。每个人都是用一只右胳膊,四个人站在节缸的周围把手扎在淀粉糊中有节奏地上下挤弄。看到和成的淀粉油光发亮,技术员说: “好啦!开始漏粉条! 烧火的人是原来卖水煎包子的,对烧火很有经验。他左手拉着风箱,右手往煤火里加煤,听到技术员说开始漏粉条的话就猛拉风箱猛加煤,大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只见技术员左手端着下面有二十个眼的葫芦瓢,耀卿往葫芦瓢里加了一块和好的淀粉,技术员用右拳有节奏地锤击葫芦瓢边,从下面二十个眼里流出了粉条,直流到沸腾的大锅里。粉条在锅里转了一圈,看锅的人就把它引到出熟粉条的出口,熟粉条接连不断地流满了大盆。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看到漏粉条成功,个个喜上眉梢!这时耀卿算松了口气。他想到: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自己原来确实是幼稚可笑,整天只是自己在家发呆,不会发动群众那怎么能行啊!看到往下流的粉条他认为不是粉条,而是在流“金条”!我今后无论是工作、事业以至整个人生旅途都必须苦心力学,孜孜以求才能达到人生的顶峰!一个男人只有把他放在最艰苦的环境中,才能释放他的魅力、生存的意识和生命的创造力。 晒粉条的都是老年人。这些一到冬天就在家里烤火或是在日头地上晒太阳的人,今年冬天也乐呵呵地参加生产队的副业生产。因为这些老年人知道天高地厚,知道锅是铁打的,知道生产队搞副业不只是为了眼前的利益,知道开春以后买了水利设备和化肥,明年的庄稼会大丰收的。虽然冬天的西北风刺骨的寒冷,可这些老人的骨头是硬的,他们精心细致地把晒干的粉条捆一捆,打得整整齐齐拉到生产队的仓库。仓库的粉条已经堆了两千多斤,因为还在生产,是卖的时候啦。 在龙伏镇通往洛市的土路上,一个老人和一个小个男青年拉着一辆架子车,车上装的是粉条,可能有五百多斤,粉条上面用塑料布蒙得严严实实。老人是原来的老会计,小个青年是新会计马耀卿。虽然粉条每斤才五毛多钱,可是农民怎么吃得起啊!过春节的时候条件好的人家才买上一、二斤,有部分人家是常年不吃粉条的。在农村没有销路,只能拉到城里卖。一老一少的他们边说话边赶路。耀卿问: “会计哥,你到洛市有熟人吗?”老会计虽然离职,但耀卿照样这样称呼他。 “没有啊! “那怎么卖咱们的粉条?” “洛市有个老集市场,听人说那里啥吃食(各种食品)都有卖的。” “人生地不熟,会不会上当?” “没有占小便宜的思想就不会上当。”老会计回头看看粉条是不是有掉的又接着说:“现在的人老实着呢!丢了钱包,有人拾到还会送给你,骗子是很少很少的。” “你说的也是。”耀卿又问:“粉条到洛市老集能卖多少钱一0斤?”“卖什么东西都要随行就市,价钱高没有人买,价钱太低咱们吃亏不说,同行的人还会骂咱们的。” “咱们吃亏,他们怎么还会骂我们啊?”耀卿不理解。 “哈哈哈!你真是个小孩子。咱们的价钱低,肯定会卖得快,就是抢人家的生意,怎不会骂咱们!” “啊!原来如此。”一路的谈话使耀卿学会了做生意的一些浅薄知识,他想起了书上说的: 不自重者取辱, 不自畏者招祸, 不自满者受益, 不自足者博闻。 他又想到: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是两个人说话就有我的师傅啦! 老会计也是个老学究,平时也看看新书,在生产队没有农活的时间他经常给人讲故事,一个人闲熘达时还不时地哼路戏。今天一路走来一路高兴,就哼起一首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诗: 人生难得是青春, 要学汤铭日月新, 但嘱加鞭须趁早, 莫抛岁月负双亲。 耀卿听到以后,他认为老会计是在教育自己啊!这不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吗!谁说老年人和青年人没有共同的语言?谁说不是同龄人就有很深的代沟?这路上的一老一少不是话很投机吗! 龙伏镇离洛市有六十多里的路,他们早上五点出发,走了五个小时到了洛市的老集。老会计让耀卿看好架子车和粉条,他一个人在老集寻找买主。耀卿看到那里是人头攒动、吆喝声沸沸扬扬,卖大米的,卖大豆的,卖麦子的,卖白面的,卖大蒜的,卖大葱的..是农产品什么都有卖的,好一番热闹景象!也该他们运气好,老会计去了才七八分钟就引来一个女买主,她看了粉条的质量就问:“你们有多少这样的粉条?” “今天送来大概有五百多斤。”老会计回答。 “你们生产队里还有多少?” “仓库里有两三千斤吧,现在还在生产。到腊月十五可能再生产两三千斤。” “那好啊!我就是找您这样的大卖主哩!今天我给你们的粉条全部买啦! 你们能不能一天送一车啊? 耀卿听到她的话就急忙说:“能、能、能,怎不能啊!不管是刮风下雪我们也要送来一架子车的粉条。”她扭头看了看耀卿,嘿嘿地笑着说:“小青年很有志气啊!刚才和你同来的老头说,你们离洛市有六十里路,累不累啊!?”“累是累,只要你买我们的粉条,气力是奴才,歇歇就回来。” “嘿嘿!小伙子说话很有水平啊!拉去吧,每斤是五毛六,过了磅一分不少的给你们钱。” 他们高兴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在家里的集市上零售一斤才五毛一啊!耀卿想到:城里的东西就是值钱。过了磅粉条是五百六十六斤,共付了三百一十六元九毛六,真是一分不少。结帐后每人喝了两碗浆面条,拉着架子车就奔龙伏镇而来。 老天爷有眼,今年冬天基本没有下雪,一直是晴朗的天空。老会计必然是年龄大的人,去洛市了两趟就跑不动了,只好换了端明和耀卿。耀卿有时要记生产队和磨红薯的帐就安排其他的男人和端明去洛市。生产队的人看到有了回头钱,磨粉机器转动得更快了,漏粉条的火烧得更旺了。 过了腊月二十,农村的一切生产都停止了,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开着队委会。这一次会议和原来的干部会相比,人的精神面貌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除生产队四个干部外还来了几个贫下中农代表,马端明和赵密才也参加了会议,新选的妇女队长马凤鸾也坐在端明的旁边。生产队长马江辉磕灭了旱烟,坐在耀卿办公桌边笑眯眯地说: “今天给老少爷们叫来是商量商量年终现金怎分配,今年冬天漏粉条挣了两千八百块,另外还有二百多斤碎粉条也要分给社员。都发表意见吧。” “哎呀!你看怎么样!”贫农代表压不住心里的高兴劲就说:“冬天漏粉条咱们挣的钱可不少。我说搞副业可以嘛!....”..还没有等他说完,另一个代表高兴地站起来接着说: “我早知道漏粉条的生意不错,如果前几年就漏,生产队里更有钱花了。明年冬天还得搞。” 副队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就是啊!是前几年就应该搞副业的。” “前几年我的年龄小,要不是我早提建议啦。”马端明接着话茬说。 耀卿听到这样的议论他心里感到可笑,都是事后诸葛亮啊:农民嘛,就是这个样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如何分配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也站起来说: “还是说如何分配的事吧,其他的话以后再说。” 这个时候的队长才觉得刚才的议论没有扯到正题就说:“说说怎么分配吧!”赵密才很快接着说:“那还用讨论,钱是社员干出来的,把挣的钱应该全部分给社员才对。”他顿了一下又说:“碎粉条是劳动力换来的,就按工分分配吧。”因为他家有五个劳动力,没有小孩子。 老贫农立刻站起来,反对密才的话:“你说的是屁话,钱不能全部分掉,碎粉条也不能按工分分配,小孩子不会干活,都让他们饿死吧!?”他气得一口一口地抽旱烟。 这时保管站起来说:“密才的话是有道理的,可就是不全面。应该顾及到生产队以后的生产和咱生产队的所有人。” 耀卿听得急了,“我说说我的意见,两千八百元,给群众分配一千五百块,剩下一千三百块春节以后买水利设备和尿素化肥。碎粉条可以按人头分配,因为小孩子是每个家庭的宝贝,也是国家的宝贝。如果我说的不对,大家仍然可以提好的意见。”他说完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并看着密才有没有反应。这时的赵密才感到耀卿的意见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耀卿家里两个人都是劳动力啊!按照耀卿的意见他家会少分东西的。 两个贫下中农代表高兴地拍手称快。“中中中,这还算人说的话。我同意这个意见!队长你决定吧!” 江辉队长点燃了早烟走到办公室外面踱来踱去,他低着头想着怎么决定分配的方案。 平时这个直来直去的人也开始动脑子啦!来开会的人都是眼巴巴地等队长发言。只见他把没有抽完的烟袋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想:“就这么办。”他回到办公室的桌子前郑重其事地说:“今后生产队的分配要照顾到全体群众和以后生产队的生产,不能分光吃净。这个道理不管是老年人还是小青年都应该知道的。就按刚才耀卿说得方法进行分配。” “中中,我们没有意见!”贫下中农代表和副队长、保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赞同。 这一年的春节社员过的是眉开眼笑,因为工分高的人家分了一百多块现金,工分少的人家分了二三十块的钱,就是孩子多,累受大的人家虽然没有分到钱,可在冬天磨粉的时候每天都是没代价,按人头分了很多的红薯渣,有的把红薯渣晒干卖掉、有的当了猪饲料,还有的为了节约粮食把干的红薯渣磨成面粉,把节约的小麦卖成钱,因为在那个年代的人们没有什么大的欲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啦! 春节过后生产队买了一部解放式水车和一台洋辘辘水车,又买了五百斤尿素,解决了五十亩地的浇水和肥料问题。小麦的长势从来没有这么好,农民看着绿油油的麦苗高兴得合不拢嘴。 尝到漏粉条的甜头,第二年又开始了磨红薯、漏粉条。因为是轻车熟路,人人都掌握了技术,比刚开始容易了许多。生产队的干部有精神,社员们有干劲,产量肯定比去年高。年底算帐收入了三千八百块,给群众分了二千五百块,剩余的钱准备明年买化肥和再打一眼机井。 第11章2口机井喷清泉 生产队的井是新中国成立前遗留下来的。 井是用蓝砖圈起来,直径有两米左右,深度有四五米,靠地下渗出的水。小户人家一天担两担水,大户人家担三担水就足够吃饭、洗衣。生产队二十几户人家同吃一井水,不论刮风下雨、大雪纷飞都得跑一百多米来到井上担水。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污水盆”,洗碗筷的水舍不得倒掉,就倒在污水盆里准备下次再洗碗筷。 生产队有一百八十二亩耕地,坐落在村南村北。每块地里有这样的一口井。干旱时候就组织全体社员担水抗旱。在大井口周围站三个强壮劳力负责从井里打水,一桶桶水打出来后就倒在担水的“尿罐”里,然后把水担到地里,一碗一碗把水浇到每棵玉米根部。 耀卿就是在井边打水的其中一个。三个人尽管挥汗如雨,但仍然精神抖擞地打水、打水..... 干旱时期,各个生产队都在担水浇秋。单靠地下渗出的水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抗早的需要。吸取了缺水的教训,生产队干部研究商量趁还有钱,决定在两个井的基础上打机井(就是在井里下根二十几米的竹竿,实际竹竿是用柳木板条箍起来直径有二十公分的管子,用来引出地下水)。 人民公社有水利专业队,江辉队长请来了技术员张新超,他人高马大,身体强壮,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是个很有实力的技术员。在他的指导下便开始了打机井。 在村北的老井上用木杆搭起架子。在架子上面绑一根长木料作弓背,一条钢丝绳作弓弦,下面吊一根直径二十公分的钢管子(锥)。井口用木板盖好,离地一米左右固定一个两米长的十字架,四个社员有节奏一上一下地往下按,按下去以后,利用弓弦的弹力又把锥提起来,这样用锥冲击井下的泥层、沙层、石层..... 架子上面还固定有一个直径三米多圆形“大狂”,用钢筋连接周围的木板。等到钢锥打进几米的时候必须有三四个人上到大狂上像松鼠蹬圈一样提起钢锥,把里面的泥沙清洗后,再蹬倒狂,把锥放入原来的眼中,然后用脚一进一退地蹬狂带动钢锥一上一下地冲击...... 齐心合力干了半个月的时间,技术员看到从下面提出的小石子油光发亮就说:“好啦!这一层水好,可以下“竹竿”了!” 二十米的“竹竿”顺利地探到地下,全体干群围在井边,看到地下水从竹竿眼里喷出了浪花而欢欣鼓舞。因为再也不用担水浇地了。在机井装上解放式水车,套上牲畜哗啦啦的水就可以流到地里,只用一个人改水灌溉就可以了。 完成了北地的机井改造,生产队还有一些钱,经干部社员商量:趁热打铁,干脆把南地的老井也下竹竿。说干就干,轻车熟路没有多长时间南地的井也冒出了清泉..... 生产队召开了全体杜员大会,统一了思想:维续把副业搞好,以副养农,农业才有出路。 第12章指挥砍掉桃园 1964年浅秋的一天下午,西北方向乌云黑压压,呼啸的西北风铺天盖地的刮了起来。卷起的尘土使人看不到眼前的任何东西。顿时天像塌了,雨水从天上倾泻下来,还夹杂着核桃大小的冰雹。风停雨住,地里的玉米被砸得枯枝败叶,农民们蹲在地头手托着下巴除了唉声叹气,还是唉声叹气! 也就是在这一年,人民公社号召农林牧副渔要全面发展。生长在夹河滩的人,没有搞“牧”的条件,也没有搞“渔”的条件,只能搞“林”和“副”。耀卿和生产队的干部商量计划在村北二十五亩沙壤地里栽桃树。经社员讨论都同意这个建议。于是耀卿和副队长跑到洛水北一个生产大队买了四百多棵桃树苗均匀地栽到北地。由于四个老农精心管理,第二年桃树长的是叶繁枝茂,四年杏子三年桃,耀卿想到再过两年桃树上会挂满粉红色的桃子,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啊! 好梦不长,正在干部和社员们沉浸在生活会富余的美梦的时候,人民公社又做了指示:现在必须以粮为纲。头脑膨胀的一些干部强调一定要把大田地里的一切其他作物清理出去。上级的精神也必须服从,生产队长无奈只好带领一部分男人把辛辛苦苦栽的桃树一棵棵砍掉。他们心疼啊心疼!耀卿没有去,他在想,他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啦?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13章耀卿退掉女儿媒 加上耀卿的妈妈要给他说媒,他的思想乱成一团糟。 耀卿一岁的时候,父亲给他说了个女儿媒,那时也有指腹为媒的现象。一般都是两家关系好,互相信任、互不猜疑。马老四在驮卖粮食中认识了邻村姓赵的人家。他家有一个未满周岁的女孩,经媒人说和,双方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在姓赵的来马老四家相亲的当天,看到马老四小小的屋里放满了整袋整袋的小麦,他也知道是借来的粮食,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这是农村的普遍现象,一般农家在男孩子说媒的时候都会借来大部分粮食,来炫耀自家的富有。 耀卿上小学四年级时,五月的一天中午,姓赵的亲戚也是龙伏镇人,和耀卿是一个生产队,突然说有要紧事情叫去他家。耀卿到了他家后,看到一个面色黄胖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小小的凳子上。她看了看耀卿有气无力地问: “你是耀卿吗?” “就是啊!你是谁?”他根本没有害羞拘泥的思想,因为他还是小孩子,婚姻大事都不懂。 “我是....”小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呗!我还得上学哩!” 姓赵的亲戚看到两个孩子尴尬的样子就说: “她是你爹原来给你订的媳妇,今天她是想给你要钱治病的。” “哈哈!我这么小,要媳妇干啥,你走吧!现在我从哪里弄钱啊!以后把自留地里的大蒜卖了再说。” 说着耀卿就跑出去了。 他回到家中第一次埋怨母亲: “谁叫你给我订媳妇啦,也不给我说一声。” 母亲听到耀卿的话呵呵大笑着说:“订媳妇的时候你才一岁,给你说,你也不知道是干啥的。那是你父亲给你订的女儿媒,我都把这事忘记了。”“不埋怨您们啦!这个女孩子不好,现在我不想要媳妇。” “不想要是可以的,要退你得想办法。” “好!您不要管这事了。”说完耀卿又蹦蹦跳跳地跑向学校。 他到学校利用课间时间写了一封信: 咱们的事就拉倒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写好以后把信交给一个女同学,让她转给那个小女孩,女同学问耀卿。“我敢看看你的信写的啥吗?” “怎不敢看啊!” 女同学打开信看了以后,嘿嘿地笑着跑开了。 第14章相亲之路多坎坷 **【本章节内容待更新】目前无法观看,请回报给管理员,或者阅读其他章节,非常抱歉。** 第15章强扭的瓜有点甜 在耀卿当会计第二年的二月,老天爷下了一场大雨。人都说春雨贵如油,从冬天挣扎过来的麦苗变得黑绿肥壮,整个麦田绿茸茸的像铺了一层绿地毯。含苞待放的桃树花蕾挂满了枝头,蜜蜂和蝴蝶在花枝间翩翩起舞,小燕子也提前回归到久别的故乡,它们在麦田和桃树上空自由地飞翔,好一派春意盎然的和谐景象! 这一天耀卿家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村东头位五十多岁的女人见到耀卿的母亲就说: “大妹子,没有去生产队干活啊?” “今天生产队里没有妇女的活,在家给耀卿洗洗衣裳。你怎舍得来啊?”原来她们早已经认识,只是忙于生产队的劳动而没有经常来往。 “有件好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她示意母亲要耀卿离开。 “你出去办你的事情吧,我有事情要商量。”母亲对耀卿说。 “中。”他答应着就出了家门。 “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耀卿的母亲说。 “我的侄女是羊庄的,她今年也是十七岁,我看她人长的和你的孩子很般配,家庭条件又好,想给耀卿说个媳妇,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我就是为这个事着急哩!怎能不愿意啊!” 你还没有见到我侄女长的是丑是俊,明天你来俺家见见面吧?” “不啦,婚姻大事是孩子们的事,我看了也没有什么用的,还是让孩子亲自去看吧!”母亲是位开明的农村妇女。 “那也可以,明天中午吃了饭以后,你叫孩子到我家来见见她,看他们是不是愿意。” “中中,耀卿回来我对他说说。”妈妈送走了媒人,心里万分感谢和高兴。第二天中午耀卿草草吃了午饭,他吸取前三次说亲没有成功的教训,也就没有刻意地打扮自己。身上穿一件黑咔叽布做的对襟薄棉衣和一条兰卡机布做的西裤,脚穿一双母亲做的白底黑鞋,他从村北的小路往媒人家走去。 离媒人家三十米的时候,他看到门前站了一位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材苗条的女青年。身上穿件绿底白格的比叽格子呢对襟上衣,下身穿一条深蓝色比叽西裤,脚穿一双白色网球鞋。长长的辫子垂到腰下面,辫子稍上结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流海几乎盖住眉毛,脖子围一条蓬松的绿毛线围巾,前面一直搭到胸前。脸蛋白里透红,散发着青春少女的芳香气息。她看到耀卿后立刻转身跑到媒人的家里,辫子随着她的转身飞了起来,好像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在耀卿眼里形容她是沉鱼落雁之姿也不过分,说她是闭月羞花之貌恰到好处。因为在农村这样的女青年是不多见的。耀卿想到:可能就是这个女青年吧!愿老天爷保佑啊! 媒人在大门前接到了耀卿,她说:“她在屋子里,你进去说话吧,我出去有点事情,一会就回来。” 他知道媒人是为了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耀卿就直接进到屋里,面朝屋门坐在隔子墙外面的一.张小床上。他看屋里并没有人,是怎么啦?于是他站起来想走,扭头突然看见隔子墙里面站的就是在外面见到的女青年,她正在看他呢!耀卿的脸霎时羞得通红通红,心也在加速地跳动,他身不由己地又坐在原来的小床上。 他没有说话,里面的女青年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偷看耀卿,就这样他坐了有五分钟的时间,他窘迫地离开了媒人家。这个女孩子就是华丽红。 在极度艰难困苦的环境里, 父亲把华丽红姊妹四人逐渐养大成人。姐姐嫁到离羊庄六里地的一户人家,她的女婿是在西安火车站客运段工作,还当了列车长。她的大哥原来学习打铁,后来分配到铁路上工作。她二哥在***时期分配到洛市拖拉机厂上班。那一年流窜犯成风的年代丽红也曾和几个女孩子流窜,后来因为走了风,被干部拦截了回来,就剩下她和父亲在家。每月她的哥哥都会给她捎上十元二十元的零花钱,捎回来的钱都是她掌管,所以她也学会如何勤俭持家。平常她的衣服穿旧了拆,拆了就染,染了重做,让人们看起来她天天都是穿的新衣服。她的钱包里总是少不了几十元钱。  耀卿和她的家庭条件相比,是门不当户不对。 耀卿回家给妈妈说,他同意羊庄的华丽红。 华丽红回家给她父亲说,她不同意马耀卿。她的父亲又急又生气就问她:“怎啦?人家这个孩子不是好好的,为啥不愿意?” “他的个子低,穿的是什么啊!好没有气派!看他那窝囊样。” “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听你的姑姑说,他是龙伏镇最聪明的小青年。长大以后会有本事的。” “现在在农村,还会有什么本事啊!” “现在说不了,人是一天一个样,形势的发展也是一天一个样,人只要聪明,以后会有好生活过的。” ‘反正我不同意和他结亲戚。”华丽红说了以后,就跑到屋里再没有出来。在华丽红未满一周岁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他父亲含辛茹苦地抚养着她的姐姐、大哥、二哥姊妹四人。一到冬天因为没有人给她做棉鞋,父亲就用破布把她已经冻烂的小脚缠起来,不管是干活还是走路父亲总是背着她,可以说她是背上长大的女孩子。父亲惯她,姐姐哥哥也惯她,给她养成争强好胜的习惯,她唯我独尊、自以为是,一切都得她说了算。就是吃饭的时候,姐姐或是哥哥拿错了筷子她就会把饭碗摔到地上还哭得直跺脚,直到姐姐哥哥给她赔不是才算了结。 父亲知道她的个性,只好来到她姑姑家里。他给她说明了丽红的思想,姑姑就生气地说:“这个憨妮子,人长着前后眼啊?她怎知道人家以后没有本事的。明天我再去你家说说,看她怎么答覆我。” 第二天,姑姑在羊庄她的家里见到了华丽红就说:“你怎么不愿意和耀卿成亲戚啊?” “我给俺爹已经说过啦!” “你是个憨子,人家耀卿多聪明,当会计合起帐本就能说出各户人家发了多少钱,分了多少粮食,谁家还欠多少钱,聪明得在龙伏镇没有人可以比得上。” “我看他长得是那么窝囊,心里不高兴。” “你长的老好看?你没有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要是那个时候人家耀卿还不愿意你哩!” “我是说现在啊!” “现在怎啦!人家是没有穿好的衣服,如果穿上好衣服比你还好看呢!”“他的个子太低了。” “现在你们才十七岁,都在一天天地长大,说不定将来比你还高。” 华丽红偷偷地看了看父亲,看见他坐在一边好像生气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让父亲生气就说:“那,我想想再说吧。” “好,你可以往好处想,想好以后给你爹说说,我走啦。”华丽红和她的父亲送走了姑姑。 晚上丽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和耀卿成亲吧,现在看他真不顺眼,在她的眼里耀卿就是个叫花子。不愿意吧,父亲和姑姑都说耀卿是那么聪明,以后他长大是不是会有很大的本事啊!如果有本事,自己会后悔一辈子。怎么办?怎么办??天都快亮了,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由于一夜没有好好地睡觉,在黎明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唾着了: 她和耀卿手拉手高兴地来到火车站。她看见他穿的西装革履,手里提一个公文包,她也看见自己穿一件红色绣花旗袍,脚蹬黑色皮鞋,肩上挎一个时髦女士皮包,脖子上还有一条金项链。他们是准备坐火车去北京旅游,进了火车站的站台等待火车到来。突然呜的一声把她吓得浑身发抖。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揉了揉模糊的眼睛...啊!原来是做梦啊!刚才鸣的声音是雄鸡在叫啊! 丽红醒来以后她又想起自己的婚事,可能是老天爷给她托的梦吧。最后她想到:人的命天注定,父亲和姑姑也不会骗我,蒙住头跳黄河吧!流到哪里就到哪里吧!起床后她给父亲说: “爹,你们不要为我再操心了,我同意这门亲事啦!” 父亲笑得眯起双眼说:“好好!这才是我的好闺女。” 耀卿在家里听不到华丽红的消息,他急得搔头挠耳。是怎么啦?是不是人家不愿意?这可怎么办?母亲看出他不安心的样子也知道耀卿在想什么就说: “你急什么!人家到家里还得好好商量商量,过两天会有信儿的。”“没有急啊!因为这几天生产队里的帐不好记.....”他听到母亲的话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 “呵呵!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啊!你骗不了我。” “....”他无言以对。 在她们母子对话之时,媒人笑呵呵走进了大门。还没有等耀卿的母亲问话她就说:“俺侄女丽红同意啦!呵呵!” “刚才俺耀卿就是为了这事正着急呢!....”.还没有等到母亲的话说完耀卿就从屋里跑出来说:“我真的没有急啊! “呵呵呵!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媒人和他的母亲同时发出了笑声。媒人接着说:“你们两家商量商量,看一个好日子换手巾吧。”(换手巾就是送彩礼订婚) “中中,到时候你可得来吃桌啊!” “中!到时候还得吃您的喜糖哩!”媒人说笑着离开了他家。 这两天耀卿和妈妈总是喜笑颜开,她们吃什么饭都觉得很香很香,连走路都感到轻飘飘地。他想的是貌若天仙的女青年要和我订婚了;妈妈想的是我的孩子挑来挑去终于有了他喜欢的媳妇啦,让谁能不高兴呢!她在睡梦中都笑醒了几回。高兴尽管高兴,换手巾的事情必须要办。送什么彩礼母亲心里还没有个数,就问耀卿:“过几天就要给人家换手巾了,咱们买啥东西啊?” “我也不知道,问问外人都是买的什么东西,不要比外人的彩礼太差,也不要比外人的彩礼另出一格就行。妈妈你看着办吧!” “中,我给丽红准备彩礼,你可不要埋怨。” “哪能呢!” 那个时候国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买什么都得凭票供应。什么粮票、布票、煤油票、火柴票、鞋票还有自行车票....罐卿的母亲为了给丽红送彩礼,她到外村一毛一尺买了三十尺布票,就用这些布票到供销社撕了不同颜色不同质量的四块布料,她又把自己保存多年的散碎银首饰拿到银匠炉上打成一双银手镯,可能有一百克重。以后她又去供销社买了一条红方巾把布和银手镯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箱子里,等着送彩礼的一天到来。 农历的三、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粉红色的桃花开得分外妖娆,引来了成群的蜜蜂,它们为了采蜜从这一朵花又飞到那一朵花上而忙碌着。雪白的梨花开满了枝头,引来了各种颜色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飞舞。在三月八日这一天,耀卿起得特别早,因为在今天他要给华丽红送彩礼了。 他穿一身蓝色制服,脚穿解放鞋,头戴军帽,手提彩礼兴高采烈地走在通往羊庄的土路上。他还幼稚地想到:现在可能华丽红正在门前等他到来呢!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奔羊庄而去。耀卿怎么会知道她是在爸爸和姑姑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这门亲事的。他给她送彩礼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胫而飞,老远就看见在华丽红的家门口的路上站了有十几个女人,还有一些来凑热闹的小孩子。未来的岳父把他接回了家,耀卿听到外面的人在议论: “这个孩子不错啊!” “哎!就是长得有点低。” “看着这个孩子怪聪明的。” “他如果在外面当工人才好呢!” “丽红会不会同意啊?” “人家如果不同意,怎么会送彩礼来!” “别人家的事,谁也说不来。” “.....” 本来心里高兴的耀卿听到这样的议论,他凉得像肚子里装了块冰,心也七上八下忐忑地怦怦乱跳,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东瞅瞅西看看,看不到丽红的影子,心里正在纳闷,岳父知道耀卿的心思便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问: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啦。” “什么时间不上学了?” “初中二年级。” “你下学以后干什么啊?” “到甘肃嘉峪关热电厂工作。” “怎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非常想家,刚好工厂又下放工人。那里的领导要我留在热电厂,我非回来不可。” “现在你在家干什么?”岳父好像在审问耀卿。 “在生产队当会计。” “你能拿下来吗?” “没有事的,一切帐目我都会。” “你这里的大哥现在在西安铁路局工作,我想让你给他写一封信。”耀卿知道是岳父在考试他的文化水平,就马上接着说:“怎么不可以,现在就写吧!” “正好丽红在厨房给咱们做面条,现在有时间写。”岳父从一张破旧的桌子里取出信纸和信封,他说着,耀卿写着,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写好了。岳父拿着信纸看看,他的脸上泛起了笑容。耀卿知道是考试通过啦!他心里也非常高兴,高兴的原因不是通过了考试,而是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丽红不露面的原因:原来丽红在厨房里正在做饭啊! 中午十二点要吃饭了。华丽红端了两碗面条放在桌子上,她害羞地想离开。耀卿看到她的长辫子心里有说不来的美!他心里不想让她离开,刚好岳父叫住丽红说: “你先别出去,看看耀卿给你送的是什么礼物。”他边说边把彩礼拿到丽红的面前,她用眼瞟了一下就急忙走啦! “你也过来啊!我们一起吃饭吧!”岳父又对丽红说。 “不啦!我还得在厨房里看锅呢!”丽红用清脆语气回答。 “哎!这个孩子.....”岳父又回头对耀卿说:“她不能来,我们吃饭吧。”“她正在厨房里忙,她来不来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的耀卿可能是在帮丽红说话,也可能是在包庇她,他不知道现在会这样袒护她。 吃完了面条,丽红到屋里收拾碗筷的时候,岳父又一次地叫住了她: “丽红,你和耀卿站在一起比比,看看谁的个子高。”耀卿看到丽红的脸羞得像桃花一样的通红通红的,她马上跑到了外面。耀卿也羞得脸对着墙。 “哎!这两个孩子....我有一点小事情,现在必须马上去办,等丽红洗好碗筷以后,你们好好地说说话。”岳父说完就离开了家。耀卿知道岳父是给他们留的方便时间。 耀卿等了好长时间丽红才慢慢地来到屋子里。耀卿的心怦怦乱跳,别看他在社员大会上公布帐目的时候,男男女女那么多人,可他面不改色气不喘,现在他是怎么啦?丽红的心也是怦怦地跳个不停,别看她现在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在给生产队开会的时候她说话也是头头是道,现在她是怎么啦?只有天知道、地知道、她知道、他知道。耀卿坐在靠墙的小床上,丽红站在离他有两米的地方,双方窘迫了有十几分钟时间谁也没有开腔说话。总不能这样下去啊!还是耀卿打破了刚才的尴尬场面说:“你吃了饭吗?” “嗯。” “爸爸哪里去了?”耀卿是没话找话。 “不知道。 “刚才爸爸让我给大哥写信,你怎不写啊?”他偷偷地看了看丽红,“是你不会写,还是怎么的?” 这时耀卿在明知故问。 “你真是个憨子!”丽红也偷偷地瞪了耀卿一眼。 “我如果是个憨子,社员怎么会选举我当会计啊!何况我已经当了两年会计啦!” “嘿嘿!”丽红笑啦!“看来你真是个憨子,我说得不是你当会计的事情,是俺爹让你写信的事啊!” “让我写信的事,我怎么是个憨子啊?”耀脚在逗丽红玩。 “呵呵!”现在丽红笑了起来。“你啊你!是俺爹在考试你呀!”她说着抬头看了耀卿一眼,耀卿也正好在看她,四日相对,都放出奇妙的、初恋的、爱的光芒。他们同时低下头,丽红的手好像没有地方放,她只好两只手抓起自己的辫子梢玩弄着。又说:“是看你有没有文化水平。” 耀卿看到尴尬的场面基本打破,就开心地对丽红说话,999“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开始我就说我不会写,看你爸爸怎么样对待我。” 丽红瞥了一眼耀卿说:“如果你开始说你不会写,今天中午的饭就不会在 俺家吃了。” “为什么呀?你家连顿饭都管不起我啊!” “你啊你!你、你真正的一个傻子。不给你说了。”她停了停又说:“不 在俺家吃饭,就是俺爹不同意这门亲事。” “现在已经在你家吃饭了,亲事就没有问题了。你看看妈妈让我给你送的彩礼怎么样?”这时的丽红的思想也放开了许多,她拿起四块布料看了看,就问耀卿: “买这么多布料,得用很多布票吧?从哪里弄的布票?” ''都是咱妈妈买的。’ “是你的妈妈买的。”丽红半笑半正经地说。 “什么时间才是你的妈妈啊?”耀卿也开起了玩笑。 “不给你说,嘿嘿! “咱妈妈还给你打了一双银手镯呢!”这时耀卿才大大方方地看了丽红一眼。丽红的目光也没有躲开他射来深情目光。“咱妈妈说了,你什么时间往咱家去,她就把银手镯交给你。” “我知道,不用你给我说。”丽红往门外看了看又说:“我也给你买了条围巾,你看看怎么样。”她手非常麻利地从板箱里取出一条围巾递到耀卿手中。围巾是两种颜色,半边是乳白色,半边是枣红色,看起来美观大方,耀卿小心地把围巾叠了起来。丽红看到他在叠围巾就说: “你把围巾叠起来干啥?”耀卿听到她的话心里莫名其妙,看着丽红。她正在用右手捂着嘴在偷偷地在笑,他更不好意思啊! “现在你把围巾围起来,让我看看怎么样,如果我相不中,明天再给你换一条。”丽红又一次把围巾递到他的手中。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女孩子都是这么细心啊!耀卿急忙把围巾放在脖子上,两头耷拉在胸前。 丽红看了以后摇了摇头,马上说: “这样围围巾不好看。”他看到她摇头的时候,带动她大辫子梢上的蝴蝶结左右飞舞,更给丽红带来了青春少女别样的风采。她又向门外看看,就探着身子把围巾的一头绕过脖子搭在了耀卿左肩膀后面,丽红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青少年男女初次见面都是非常羞涩的,更何况是农村的小青年。耀卿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把早已买好见面送给丽红的礼物忘记了,他慌忙把装在衣服下面口袋里的笔记本和钢笔掏出来递到丽红手中,这一次他看到她是大大方方接到小小礼物,她又用手拍拍笔记本嘿嘿在笑。她对耀卿说: “好漂亮的笔记本啊!我可舍不得用。”现在的她用两只手紧紧地拿着,好像怕它会飞跑一样。他认为是她抓住了他的心,两个人的心又再一次激动地跳个不停。 丽红说:“你该回家了。” “咱爸还没有回来啊?” “你不知道他的脾气,他可能到晚上才会回来。”耀卿现在知道丽红已经下了驱客令。 ‘我走后,你给爸爸说一声,你就说我等不到他回来,因为我有事我先走啦。” “我知道,我知道,还用你教我,现在外面没有人,你赶快出去吧。”“好。”耀卿又深情地看了丽红一眼,她也眨了眨眼,本来他想握握丽红的手,以示再见,可是丽红的双手背在了后面,没有握手的准备,他只好慢慢地、恋恋不舍地离开丽红的家门。他走到大门口又回头,见丽红正站在屋门口向他招手再见呢! 第16章4清运动有所悟 1964年的春节过后,虽然冬天下的大雪已经融化,可是天气照样的冷。人们还是穿着棉衣在麦田里推水车给小麦浇返青水。社员们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他们都是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来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虽然推水车出来的水是涓涓细流,总比靠天吃饭好得多。干渴的小鸟落在水道边喝水,人们赶它,它起飞了一会再一次落下来,它们是不怕人的,可能知道是人们和它们在开玩笑。 老天爷的牌气真是难以捉摸,一会阳光明媚,一会狂风骤起,一会烈日当头,一会倾盆大雨,一会又是天边彩虹......就在社员们齐心合力浇小麦返青水这一天,社会主义教育工作队进村了(就是四清工作队)。据说有省里的、有县里的、还有从外面人民公社抽来的人。每个生产队分配一个工作员(那个时候都把上面的干部下乡统统叫工作员)。 龙伏镇大队部是占用一户农民的小院。小院的外面摆了四张桌子,桌子上面分散的放了几个茶缸,后面拉了一条红布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四清工作队进驻我大队。桌子后面,中间坐的是工作队队长王宝亮,他的两边可能是副队长。有四个大队干部分别坐在副队长的两边。今天下午是召开全体社员“四清运动”动员大会。 桌子的前面按生产队的顺序坐满了来开会的社员。大队支部书记白士新看看来开会的人基本到齐就站起来干咳了一声说: “现在大家不要说话,不要吵闹,不要到处乱跑,妇女们也不要再做针线活。这一次大会是非常重要的会议。它是关系到我们大队生死存亡的大会,请大家必须要认真听,好好记,各个生产队的会计都要做好记录,回家以后各个生产队必须要认真地开会讨论,绝对不能潦草应付。下面由四清工作队队长王宝亮同志讲话。”支部书记首先鼓掌欢迎,下面的群众也稀稀拉拉鼓掌。 耀卿听到支部书记说是关系到大队生死存亡的大会,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想:是什么问题啊?这么的严重。难道是国民党又反攻大陆了,不会吧?....想尽管想,他还是急忙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打开了笔记本,去掉了钢笔帽,准备认真地记录四清工作队队长的讲话内容。赵密才也来开会,他坐在耀卿的旁边,他推推耀卿说: “你要好好地做记录,如果你记不及,我也在记,咱们两个人的记录合起来就是一个完全的记录。” “好啊!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的重要,你知道吗?”赵密才神秘地问。“谁知道啊!听听就会明白的。”耀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全体社员同志们,我们是奉上级指示派到龙伏镇的四清工作队。”队长王宝亮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接着讲:.....现在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斗争的关键时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资本主义占领阵地,我们贫下中农就会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到那个时候我们的人头会落地的,大家想想那是多么可怕的社会啊!.... 这次进驻龙伏镇,我们坚定信心,坚决和贫下中农站在一条路线上,对资本主义在我们村出现的现象做你死我活的斗争。四清运动的开展分四个阶段: 一、学习上级文件武装思想阶段..... 二、宣传发动阶段,在这个阶段大队和各个生产队都要成立“四清查帐小组”,它的任务就是负责清查各种帐目..... 三、揭发阶段, 大家一定要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充分揭发贪污、腐败、腐化堕落等一切资本主义现象的人和事.....”  讲到这里赵密才又推推耀卿说:“你要注意啊!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你瞎说什么啊!真是的.....” 四、建立新班子阶段,就是通过揭发,把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干部踢出领导班子,把走社会主义的人请进领导班子,再吸收符合共产党员标准的人加入中国共产党。.....”四清工作队长讲到这里,赵密才急得几乎想站起来,就再一次推推耀卿说: “你想加入共产党吗?我早就是这么想的,现在机会可来了!”耀卿抬起头看到密才眉飞色舞的样子,偷偷地笑了笑说:“你啊你!谁不想加入共产党啊!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共产党员是什么标准。” “各个生产队我们都分配一个工作员,他和贫下中农紧密结合,请大家紧密团结,取得四清运动的伟大胜利!”队长的讲话结束以后支部书记又站起来发言: “.....各个生产队在工作员的领导下,回去认真讨论,好好学习上级文件.....揭发走资本主义的人和事,让走社会主义的人占领龙伏镇大队的阵地。....现在散会。” 来开会的人一窝蜂似的离开了会场。 耀卿自从给华丽红送彩礼以后,他心里总是乐呵呵的,他的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因为她知道儿子对丽红很满意,晚上经常听到儿子在屋里唱歌曲或是哼哼曲剧,当妈妈的都是这样的心情:孩子高兴她也跟着高兴,孩子痛苦她虽然也痛苦,可她还要装出高兴的样子解决孩子的痛苦,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四清运动动员大会耀卿的母亲也参加了,根据老人经验她知道这个运动主要是清理干部队伍中的腐败现象。她看到孩子开会回来以后抑郁寡欢,闷闷不乐地窝在屋子里,连吃饭都得喊几遍才没精打采地出来,就是端起碗吃饭也是心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就又跑到屋子里坐在桌子前纳闷。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是该问问耀卿啦。 吃了晚饭,她刷洗碗筷又打扫了厨房,就到耀卿的屋子里,看见他正在蒙头睡觉,她坐在床边说: “耀卿啊!你起来妈给你有话说。”耀卿赶快掀开被子迅速下床坐在桌子前问: “妈!有什么事情?是不是生产队长叫我啦?” “不是,我想问问你,这几天你有什么心思整天放在心里,看你那不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说说你究竟有啥想不通的事情。”耀卿在大的事情上是不会对妈妈隐瞒的。他对妈妈说: “我从开了四清动员大会以后整天在想,咱们生产队的干部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怎么揭发啊!如果我不揭发,工作员又该说我是落后分子了。”母亲听了他的话便呵呵大笑起来说: “亏你当了两年生产队的会计,没有就不要乱揭发,乱揭发会挨人骂的,不但群众不拥护,工作员也会小看你哩。以后在工作员开会时你好好地学习就是啦。”他听到妈妈的话,心里豁然开朗。 “听你的话,妈妈你放心吧。” 她看到耀卿的表现走到门口自言自语地说:“唉!这孩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啊!” 耀卿所在生产队的工作员是从伊川派来的县级干部。他有四十来岁,高高的个子方方的脸,乌黑的头发梳着背头,戴着眼镜,他叫尹万修。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他正在宣读关于四清运动的上级文件,来开会的人是全体生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因为是外来的工作员,他们都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尹工作员的脸色,不像大队召开社员会议那样的自由,现在他们连气也不敢大口大口出,会吸烟的男人蹲在墙边边吸旱烟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听着工作员念的文件。他读完文件以后说: “社员同志们,咱们开始讨论讨论文件的精神,大家领会文件精神以后四清运动才能更好地开展。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 来开会的人,你偷偷地看看他,他又偷偷地看看你,在这个大干部面前谁也不敢先发言,因为是四清运动才开始啊!如果是带领社员劳动他们早已经累得满身汗流。怪否?江辉队长和其他干部的脸上也冒出汗珠。小小的会场里鸦雀无声,静得可怕,静得使人能听到自已心脏在嗵嗵跳动的声音。 尹万修看到社员们窘迫的场面,就站起来笑了笑说: “现在不讨论也可以,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和你们都是一样修理地球的人。我二十岁结婚,结婚的第二年我爸爸去世了。”说到这里看见他的眼里噙着泪花。耀卿想到:他原来是个孝子啊!“家里剩下母亲和我、我爱人三口人相依为命。当时我家只有一亩地,我常年给村里有钱的人家打长工....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战争年代我参加了八路军,打过日本鬼子。在百万雄师过江南的时候,我也跟随解放军渡过长江打过反动派。在战场看到牺牲的解放军将士我义愤填膺....我们共产党的江山真正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换来的。”他慷慨激昂的话打动着每一个来开会人的心。“新中国成立后我复员到老家,县里分配我到武装部工作,现在又抽调我参加四清工作队和你们合作,把这个运动一定搞胜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耀卿跟着他的讲话心里也起着变化:开始他认为尹是干部家庭出身,后来他知道尹也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儿子也能当干部啊!再后来他知道尹是在奋斗中锻炼了自己才干慢慢地走上干部岗位。现在他才明白一个道理:人,只要有一种信念、有所追求,什么艰难困苦都能忍受,什么环境也能适应。谁若游戏人生,他将一事无成,谁若不能主宰自己,永远是一个奴隶。一个人有了远大理想,就是在最艰苦的时刻,也会感到幸福。耀卿暗暗下定决心:今后我必须在社会实践中努力学习..... 江辉听了尹的话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因为现在他才知道工作员家庭也是农民出身,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他肯定会和我们紧密的团结在一起,不但能把四清运动搞好,而且还会把我们生产队的工作搞得更好。于是江辉队长带头对尹说话:“我们这些人都是本分的劳动农民,虽然字认得不多,可我们听上级的话毫不含糊。刚才你读的文件俺们不是十分懂,以后你说昨办就怎办。”其他来开会的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看到队长发了言,他们也陆陆续地发表自己的意见,无非是支持、拥护和发表决心的话。 尹干部看到会计耀卿没有表态就点将他说:“小会计你是怎么样想的,你的态度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耀卿听到点他的将,就马上站起来说:“我还是个毛孩子,社会上的事情我正在学习。”尹干部示意他坐下说话。耀卿往后面看了看,就坐在小凳子上继续发言 “我虽然现在什么也不懂,但一个名人说过: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时,艰苦的工作就变得比较容易做了。我也知道,没有一种深厚的感情,就没有一个成功的事业。我今后肯定会虚心地向叔叔伯伯们学习,虚心地向干部学习文化知识,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和政治思想水平,给四清工作队和全体社员交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答卷。”大家听了耀卿带有书生语气的话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尹干部听了他的发言,觉得耀卿应该是个好苗子,可以培养他的工作能力,将来会有出息的。就说: “说得好,年轻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以后在四清运动中你要放下包袱、开动机器,不但在运动中会有坎坷,就是在你今后的人生中也会有人人想不到的坎坷和挫折。我送你一句话,大家也要记好:踏平坎坷成大道,一次挫折一层天。”尹干部看了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带笑容,他知道第一次开会是比较成功的。就说:“今天的会议开得非常好,回去以后可以互相谈心,现在散会吧,江辉队长?” “好!现在散会!” 开了干部会议就召开生产队的群众会议,有时会议能开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晚上尹干部经常把耀卿叫到他的屋子里,让耀卿帮他抄写文件。他看到尹干部的字写的刚正有力,字可能代表他的人格吧!于是耀卿大胆地对尹干部说: “您的字,我特别喜爱,我想把你写的东西拿回家几张,认真地学习你的笔体,可以吗?” “好好!你随便拿。在学写的过程中也是在学习文件精神。”他爽快地答应了耀卿的请求。其实他并不知道尹干部是有意识地在培养他。一个生产队的小会计也不会有太多的复杂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学习尹干部的钢笔字。耀卿把他的手抄文件拿回家以后,天天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他的笔画。有时他坐到黎明。他相信:只要有决心,什么时候学习也不算晚。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在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耀卿的钢笔字有了长足地改变,他的字可以见世面啦! 随着四清运动的深入发展,贫下中农代表成立了查帐小组,开始清查大队和各个生产队会计的帐目。 耀卿和生产队的保管主动地把所有的帐本放在查帐小组的面前说: “请你们认真检查吧,肯定会对我有帮助的。” 贫下中农代表嘿嘿地笑了笑说: “小会计,你放心吧!我们放心你,也放心你记的帐。不可能有问题的,但这是我们的责任,必须一笔一笔地清查。” “应该的,应该的。也是对我的促进。真的感谢你们。”耀卿说得是心里话。身正不怕影子歪,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和他的母亲都相信贫下中农代表的查帐小组,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啊! 查帐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没有查到有问题的帐目,耀卿放心了,生产队的干部放心了,全体生产队的群众也放心了。尹干部把耀卿叫到屋子里说: “你的帐目没有问题,证明你的思想也没有问题。下来的一段时间是揭发生产队的坏人坏事,以后你应该好好地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立志、工作、成功是人类活动的三大要素。立志是事业的大门,工作是登堂入室的旅程,这旅程的尽头就有成功在等待着你,来庆祝你努力的结果。你一定要记住啊!”说完他很认真地看着耀卿的脸色。 “我会记住您的话的,我不但要记着你的话,我在今后的工作中会认认真真地做好每一件事情的。”他好像是在表决心,其实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这就好。赶快回去吧,你妈妈还在家等着你。”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好好地想想,就是你们生产队的干部是不是有多吃多占的现象,有没有私分生产队的财物的现象。 “好!我走了!谢谢你!” 耀卿回家以后躺在床上想啊想!四清运动马上进入揭发阶段了。在生产队当会计快要两年的他,知道干部都是硬邦邦的穷志气,没有人想占生产队的便宜,更不用说私分生产队里的财物。在他将要昏昏入睡的时刻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件事情:耀卿正在办公室记帐,保管来了。保管看看里面和外面都没有其他人就低声对他说: “有一件好事给你说说吧?!” “什么好事你会给我说啊!”他以为是保管和他开玩笑。 “真的,咱们生产队没有自行车,买什么东西和到大队办事浪费时间不说,就是太不方便了。” “你知道咱生产队没有买自行车的钱,就是有几百元钱,到腊月还得给群众分红呢!”耀卿不知道保管的内心思想。 “不要生产队拿钱,咱队马新怀有一辆旧自行车,他家里粮食不够吃,他想用队里的一百斤小麦进行兑换。” “那也应给江辉队长商量商量。” “千万不能让队长知道,他知道就麻烦啦。”保管的脸色由红变白。 “.....”耀卿被保管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不换就不换吧,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就算了,权当我没有说这个事。” “只是说说而已,又没有换,有什么好说的。” 保管走啦,耀卿也想了好半天,今天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耀卿想到这里自己认为: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窝了将近一年,趁四清工作队在,必须把窝在心里的事倒出来,做人嘛应该问心无愧才好。 四月的一天晚上,月光皎洁明亮。在生产队办公室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点了一盏美孚灯。尹干部协同江辉队长召开生产队的全体群众会议。尹干部站在桌子旁边开始讲话: “....社员同志们很辛苦,白天忙了一天,还得晚上开会......今天晚上的会议主要是干部检查自己的错误,大家可以放心地揭发生产队里的各种不符合社会主义思想的人和事....现在由江辉队长先做自我检查。” 江辉队长站起来把旱烟吸了两口说:‘“我是个大老粗,文化没有,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的错误就一句话,咱们生产队搞得不如其他生产队好,都怪我没有本事。 ”说完他就坐到原来的石头上。 副队长也接着站起来检查:“我没有当好江辉队长的助手,这是我的错误,以后我慢慢地改正。” “我是保管,没有和群众一起劳动,仓库乱七八糟也没有整理好,今后我一定改正错误,把仓库整理地有条有理,当好后勤部。”保管也做了检查。 在他们三人做检查的同时耀卿在想:我不能说我的帐目没有记好,如果我这样说话,大家肯定会说我不实事求是。正在想的时候,尹干部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耀卿,轮到你做自我检查了。” 耀卿把小麦换自行车的事情毫不保留地统统地讲了出来。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以后又说:“这是我的思想不健康的表现,没有及时地向队长汇报,对不起生产队的干部,也对不起全体社员。”耀卿哪里知道,他的发言给以后的一切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后果。他检查完看到马新怀低着头站起来走出了会场。尹干部连忙说: “现在还没有散会,哪个人也不要离开。”马新怀听到这样的话就急忙回来坐在了原来的地方。尹干部继续说:“今天晚上的会议开得非常好,虽然生产队的干部检查的话不多,但都是他们心里的实在话。希望干部和群众继续学习文件精神,大家团结一致把生产队的工作彻底搞好。江辉队长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放心发言。” “没有了,运动的事情就按尹干部说的话去办,明天早上社员们到钟下分配农活。散会。” 群众三五成群议论着离开了会场。 第17章初恋感觉多温馨 又是一个艳阳天!灌浆后的小麦接受着天赐的阳光准备给人们献上丰厚的礼物。社员看着将要变黄的麦穗都在想:真是一份劳动一分收获啊!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在龙伏镇通往羊庄的路上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青年。她右肩膀上挎一个用白布做的提兜,外面绣了一朵大红花,提兜的边上缝了折叠的花布,看起来相当时髦和时尚。耀卿很远就看见她的大辫子随着走路身体的晃动在飘来飘去,特别是大辫子梢上的蝴蝶结勾引赶路人浮想联翩。有一个男人从她对面走来,男的走过去以后又回过头来,站那里直瞪瞪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位亭亭玉立的女青年就是华丽红,耀卿原来已经约好她今天来是要和母亲见面的。她快要走到村口的时候,耀卿跑到家里害羞地对母亲说: “妈!她快到咱家啦。” “你赶快出去接她呗!还站着干什么?”妈妈边洗菜边催耀卿。 “你去接她吧,路口那么多人看丽红哩。” “没有出息的孩子,好,我去。”母亲擦了擦手来到大门外面的道路上.她看见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正在向她走来,母亲也顾不得多想就拉住丽红的手说,“孩子,回家去。”丽红低着头也不敢看围观的都是什么人便跟着母亲回到家,她不知道是怎么样进的门,到了屋子里她的心还怦怦跳个不停,因为害羞,她的脸涨得像含苞待放的红牡丹,更增加了她的一分姿色。这时的耀卿不知是害羞、窘迫、慌张、高兴,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偷偷看着她们娘俩。母亲是过来的人,她知道怎样打破这个僵局就说: “耀卿,还不赶快搬个凳子让丽红坐下来休息休息,我得给丽红擀面条哩!”还没有等到耀卿去搬凳子,丽红马上就接着说: “我不累,妈,我擀面条吧?我来了,怎么会让您侍候我啊!”还没有经过母亲的同意,她很快地洗洗手端起面盆问: “妈啊!咱们的白面在哪个罐里?”妈妈把盛白面的瓦罐掀开说: “在这里。”丽红用葫芦瓢挖了一瓢白面倒在面盆里,问妈妈: “够了吧?” “够了。”丽红和好面就擀面条,妈妈洗菜烧火、炒鸡蛋、炒青菜、烧水。她听到丽红咚咚咚咚快节秦地切面条的声音高兴地合不拢嘴,现在妈妈已经知道丽红是个了不起的、拿得起放得下的好闺女。 母亲盛了满满一碗面条,上面放了好多炒鸡蛋端到丽红的面前说: “赶快吃吧。” 丽红不好意思地说:“让他先吃吧。”她把面条碗接过来递给耀脚。妈妈又盛了一碗,再一次地端到丽红的面前说: “这一碗面条你必须得吃。” “妈!你先吃吧。” “你是第一次到咱家来的,你不知道规矩吗?快吃吧好闺女。” “好,以后请您不要再给我盛饭了,应该每天三顿饭我都给您盛才对。”说罢她接过碗坐在耀卿的对面,看着他低头吃面条的害羞样子,她偷偷地笑:在你的家你还害羞。妈妈也盛了一碗面条,她感觉今天的饭特别有滋味。 吃饭以后母亲把早准备好的银手镯从木箱子底部拿出来,揭开红布,递到丽红的手中说: “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看啥样:”丽红高兴地接了过来,她说: “这么大啊!咱家没有钱,这不是浪费啊!” “给你说实话吧,都是我很早保存的银首饰,在银匠炉专门给你打的、” ”我会好好地保存的, 谢谢妈妈的一片好心意,我会永远听你的话的。”妈妈听到丽红的话心里比蜜还要甜。她看到丽红把银手镯装到提兜里以后就说:  “我出去有一点小事,你们两个人在家说话吧,等我回来你再走,” “好,您快去快回来啊!”丽红用眼神送走了妈妈。 初恋的感觉是迷人的,迷得他们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好。没见面的时候考虑得非常周到,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二句说什么,怎么回答对方的问话....甚至连握手拥抱都安排得那么有条不紊,等到现在真的见面了,他们是“牵到集市没有牛了”,谁也不知道第一句话怎么开口。耀卿看得丽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的两只手前放不是,后放也不是,她只好抓起自己大辫子梢玩弄着说:“你看啥呢?有什么好看的。”总算她开了第一句话。 “你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啊!”耀卿又说:“那我就脸对墙、背朝着你吧!” “谁看你的嵴梁骨!”丽红感到他很幽默, 嘿嘿地笑了。坚冰即将解冻,一束阳光向两人射来,一股暖流在两个年轻人心里沸腾!! “你们村搞四清没有?”耀要问。 “俺村又不是天外百姓,怎能不搞呢?明知故问!” “在运动中你是干什么的?” “开始学习文件,我是贫下中农代表,是四清运动的动力,揭发干部多吃多占和贪污行为。”丽红不假思索地回答。 “哈哈哈!我是会计,我是被揭发对象,咱们是两股道上跑的车,碰到你,我该倒霉了。”他在开玩笑。 “去你的吧!净胡说八道。” “不说运动的事了,你什么时间再来咱家? “什么咱家?是你家。”丽红心是口非地回答,也可能现在的她并没有把龙伏镇当做自己的家。 “就算是俺家,你啥时间再来?” “我才不会来的,我来干什么啊?会耽误一天的工分。” “那我去你家干什么啊?”耀卿又一次开玩笑。 “没有事情,你就不去,我也没有让你去。” “虽然没有事情,但是我想去“” “你想来就来,大不过多做一碗饭的事情。” “下一礼拜天晚上我去,因为白天很忙。”耀卿向丽红约定时间。 “什么时间你来都可以,我又不能拴住你的腿。”丽红在说话之时脸上泛起红润色彩,这时一对年轻男女四目相对,他们目光里充满了深情,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爱!..... 第18章运动后期建班子 四清运动在大队党支部和工作队的领导下,龙伏镇搞得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各个生产队揭发和自我坦白的问题都进行了兑现,部分干部也有贪污现象,坦白交代和退赔后的干部,社员们又拥护继续留用,问题严重的由群众选出新的人员来接替。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队召开全体共产党员、大队干部和生产队干部会议。会议由工作队长王宝亮主持。会场设在农民家庭的上房三间大屋里,参加开会有一百多人,屋子里挤得满满的,男人吸的早烟,烟味填满整个大屋,烟雾缭绕加上肮脏衣服散发出来的汗腥味使人喘不过来气,咳嗽声接连不断。还有一部分人坐在门外面,耀卿和江辉队长也在外面听会。 “共产党员和全体干部同志们,”王宝亮开始讲话:“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宣传、揭发,我们龙伏镇的工作取得了伟大胜利,从揭发的事实来看,确实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和事....大队干部个别人问题严重,道德败坏、作风下流,严重破坏了共产党员在群众中的形象....他讲到这里,开会的人坐不稳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他们不知道哪个干部出了问题!...现在大家不要议论纷纷,胡乱猜想,到时候大家肯定会知道...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加强大队干部领导班子的建设,扩大共产党的队伍...他又讲了很长的话,内容都是外地搞运动的经验就宣布散会。 男女关系,道德收坏,作风下流在当时视如洪水猛兽,可以用“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语言来形容。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干部的议论,耀卿才知道是大队党支部副书记李德怀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他经常和大队妇女主任在一起开会,妇女主任的丈夫是军人,长期不回家,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眉来眼去,她耐不了寂寞,他投其所好,就自然而然地经常发生男女关系。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永远的秘密,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工作队刚刚进村时,就有人向他们汇报了这件事情。耀卿虽然已经十九岁,他对这样的事还是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党支部副书记犯的错误是人人愤恨的,会遭到万人唾弃的。路是自己用脚踏出来的,历史是人自己写出来的,人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在书写自己的历史。党支部副书记书写的是灰色的历史,尽管他带领群众改天换地,大队的面貌发生了很大变化,尽管他做出了一定贡献,这次他犯的错误会把他的成绩一笔勾销,除了后悔和遗憾,还会有什么办法啊!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毛毛细雨,耀卿还没有起床密才就来到他的家里问: “现在还没有起床啊?昨天晚上大队开的什么会议?” “全体干部会,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总结前段工作,党支部副书记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耀卿一边穿衣服边回答。 “我早知道了,他和妇女主任有男女关系,是吗?” “你的消息怎么那样灵通?什么你都知道。” “嘿嘿!”密才没有正面回答,“听说要发展新党员啦!” “昨天晚上王宝亮也说了这件事。”耀卿停了停又问密才,“你怎么又知道啊? “嘿嘿嘿!”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你整天没有事情,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收集新闻?”耀卿感到密才好奇怪。“耀卿,到生产队办公室开会啊!”江辉喊着就进了耀卿的屋,他看到密才也在就对他说:“密才,你也去吧。” “我不是干部, 去开会干什么啊?”  “今天不是开会,是尹干部领导一部分社员学习,人家耀卿唾着都比你聪明,你不好好地学习,以后怎混啊!”队长说得是心里话,也是实在话。赵密才听起来心里不舒服,“好好,我去,原来我就是没有学习的机会。”密才眨了眨眼,有点神秘地答应。 “以后有本事了,可不要钻偏眼(不干正经事),要把办事能力用到正经地方。”队长都是盼望生产队的年轻人将来会有出息。在生产队的办公室里坐了十几个参加学习的人,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坐在尹干部的旁边。他看见耀卿进来就拍拍耀卿的肩膀说: “孩子,你的帐记得非常好,在咱们大队的会计群里,你是首屈一指的。以后努力吧!你会有前途的。” “当会计是我的责任,如果记不好帐,生产队的财物会搞得一团糟,社员们骂我是小事,自己的心里也过意不去的。”耀卿在强调当会计的重要性。 尹干部说:“说得好,青年人应该有这样的思想。”他看到参加学习的人基本到齐又说:“现在开始学习文件,请大家认真听。”他读的是共产党党章,来参加学习的老年人似懂非懂地听他念,但都是在认真地听。念了一半他说:“今天晚上先学习到这里,有什么体会都可以讲讲。” 江辉队长说:“还是让年轻人先发言吧。” 耀卿像小学生一样站起来说:“青年人的代名词就是上进心’,不想上进的人就不是年轻人。我对共产党仰慕已久,很早就想加入共产党,可是原来年龄小,现在我且然年龄够了,但是入党的条件还是不够的。我以后会放正心态、选对道路、不屈不挠地去创造条件...他还没有发言完,密才也站起来接着发言: “我和耀卿的思想是完全一样的。”他说完诡秘地看了看尹干部、队长和耀卿。 党支部副记赵振中非常重视耀卿的发言,他说:“青年人应该有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好事一点点地去做,成绩一点点去积累,我相信你们年轻人应该懂得积沙成塔和集腋成裘的道理。奋斗吧!孩子们!” 尹干部接着又讲:“一个人不犯错误是不可能的,不犯错误是天使的梦想,我们就是要尽量地少犯错误。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我们一定要向这个方向去努力。你们年轻人今后的道路是很长的,在你们今后的道路上,充满了阳光和幸福,也充满了坎坷和酸甜苦辣。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正确地面对.....”参加学习的人频频点头称是,特别是耀卿,把他们两个人的讲话像刀刻一样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在想!他在想.... 江辉队长又发言:“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我专门将年轻人的军。密才你是啥想法?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赵密才现在心里想着怎么样才可以当干部,听到队长突然问话,就急不择言地说:“我想当一个好干部....”..说到这里他意识到文不对题,脸羞得红里透紫只好低下了头。 尹干部听到密才的话觉得可笑,他环视周围来参加学习的人,就说,:“任何人想当干部也是上进心的表现,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干部的作为会点点滴滴记在群众的心里,位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会建功立业,这就是衡量一个人,特别是干部的标准。”他又把目光投向耀卿,“小会计发发言吧!” “我想说的话很多,现在就是没有个头绪,我用屈原的话代表我的思想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耀卿说完话也低下头,他不是害羞,他是在思考..... 队长和其他的人并不懂耀卿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尹干部知道。他笑了笑说:“很好啊,希望你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要勇敢而不暴躁,要服从而不低声下气,要坚强而不要顽固,要谨逊不要做作。 ” “我会努力的。”耀卿牢牢地记住了他的话。 “我也会努力的。”密才随声附和。 这样的学习会议不定期地召开,共产党党章学习完以后,党支部副书记赵振中拿着入党申请书说:“根据自己的条件和自愿,真心实意想参加共产党的人,可以领一张入党申请书,自己找一个现在的党员作为你入党的介绍人。必须认真地填写。”他的话刚刚说完赵密才急忙要了张,耀卿、队长、贫下中农代表也各自要了一张。耀卿拿到申请书心里沉甸甸地.... 四清运动进行到建立新班子阶段。原来的支部副书记李德怀因为犯了男女关系和其他错误被开除党籍,免除他党内外职务,任命“红旗生产队队长”郭浩仁担任新支部副书记,副支部书记赵振中仍然是原来的职务:魏清连担任了大队会计之职。耀卿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党支部委员,党支部任命他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龙伏镇大队支部书记,生产队会计在耀卿的推荐下由赵密才担任,在全体生产队干部的监督下移交了全部帐目,耀卿思想的压力放松了许多。 意想不到的是党支部没有批准赵密才入党,因为他已经订婚,听说女方的家庭是恶霸分子影响了他的进步。赵密才是个斤斤计较和嫉贤妒能的人,没有入党使他大失所望。他认为是耀卿从中作梗,妨碍了他入党问题。从此他一反常态视耀卿为眼中钉、肉中刺,而耀卿并不知道他的思想,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对待他。耀卿太老实了,这给他以后的人生道路深深地埋下了伏笔。 第19章婚姻变故如霹雷 群众喜笑颜开,社员能多分粮食,干部也心里踏实。社员们省吃俭用,把剩余的小麦卖出去,所得的钱可以作为家庭的生活开支。耀卿这几天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一方面是他拿到了入党申请书并新任团支部书记,一方面他家分了四百多斤小麦,再方面是原来和华丽红约定今天晚上去羊庄村东边的寨墙上约会,热恋的青年男女怎么会不欣喜若狂啊!母亲看到自己孩子高兴,她整天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因为她知道孩子今年不再为吃饭问题发愁,同时她更知道耀卿是多么的喜欢丽红! 晚霞未尽,耀卿便早早地吃了晚饭,打了一盆水洗了脸,然后到屋里穿了一件白汗衫和一条的确良黑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塑料鞋。打扮以后从屋里出来对妈妈说: “妈啊!我到羊庄去,有一件生产队重要的事情要办。” “呵呵!还对我说瞎话啊!你赶快去吧,我知道你去干什么的。”母亲含笑目送耀卿一蹦三跳地跑出了大门。 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一路上小声唱着“康定情歌”: 跑马熘熘地山上, 一朵熘熘地云啊: 张家熘熘地大姐, 人才熘熘地好啊! 月亮弯弯, 人才熘熘地好啊! 他唱着歌,像飞到一个桃花盛开的果园,各种色彩缤纷的大花蝴蝶也在他的左右前后翩翩起舞,祝贺他美好时刻的到来。他又仿佛看到华丽红正站在羊庄东寨墙上向他招手呢! 皎洁的月光忽然被飘来的一块乌云遮盖,刚才还是明亮的世界,现在,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灰蒙蒙的地。耀卿站在东寨墙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是不是丽红还没有来过?是不是丽红比我先到,她看我不在又回去了?一朵熘熘地云啊: 张家熘熘地大姐, 人才熘熘地好啊! 月亮弯弯, 人才熘熘地好啊! 他唱着歌,像飞到一个桃花盛开的果园,各种色彩缤纷的大花蝴蝶也在他的左右前后翩翩起舞,祝贺他美好时刻的到来。他又仿佛看到华丽红正站在羊庄东寨墙上向他招手呢! 皎洁的月光忽然被飘来的一块乌云遮盖,刚才还是明亮的世界,现在,天是灰蒙蒙的天、地是灰蒙蒙的地。耀卿站在东寨墙上。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是不是丽红还没有来过?是不是丽红比我先到,她看我不在又回去了?是不是丽红把约会的时间忘记了?是不是丽红的爸爸不让她来和我约会?他翻来覆去地想啊想!她不会比我先到,但约会一般都是男的等女的,她也不会忘记约会时间,她认真的态度是人人敬佩的,她的爸爸绝对不会阻止丽红和我约会,因为是她爸爸亲自为她定的亲事。可能是丽红还没有来吧! 耀卿无奈只好一人在那里心事重重、有气无力地踱来踱去。思想高度集中的他,一听到人的脚步声就以为是丽红来了,一听到人们小声说话声就以为是丽红来了。等到晚上十一点,音信杳无,他便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的数数,如果数到一千她还不来,就马上回家。数到一千以后丽红真的没有来,还是再数一千吧!最后数到五千还没有见到丽红的影子,耀卿唉了一声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深更半夜也不能去叫人家的门啊!街坊邻居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啊!他并没有埋怨她失约,她没有前来赴约就有她自己的难处-...她的爸爸是大队农会主席,她是生产队妇女队长又是四清运动的积极分子, 可能是在开会吧!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带着雨腥味的狂风骤起,天要下雨了,耀卿想:我必须赶快回家。于是抱着头,刚好刮的是催屁股的西北风,他也不知道狂风怎么把他吹到家里。进到屋里,灯也未点,床也未铺,衣服未脱,倒头便睡。他能睡得着吗?他现在的思想是一团迷雾。  耀卿怎么知道华丽红的思想正在起着意想不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嫁工,后嫁干,宁死不嫁庄稼汉”是当时年轻女子选择丈夫的顺口熘。丽红不是神仙,她也被这种风气所感染。年轻的女子们天真地想:嫁给工人和干部多幸福啊!可以坐上火车去看望丈夫,挺潇酒的:同时每个月还有几十元的工资,好羡慕啊!如果嫁给坷垃蛋子只能面对黄土背朝天,整天在烈日和寒风中修理地球,那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啊!年轻人怎么知道搏击人生无贵贱的道理啊! 晚上的雨到早上还没有停止,房檐的流水哗啦啦地响。耀卿的母亲到该吃早饭的时候还不见他起床,她跑到屋里看见耀卿正蒙头大睡,便喊醒他。 “你什么时间回家的?现在还不起来啊!”他听到母亲的话,掀开单子无精打采地说: “天还没有下雨我就回来啦! “赶快起来吃饭吧。” “我不饿,反正下雨也没有什么事,你赶快去吃饭吧。”妈妈以为耀卿昨天晚上和丽红谈话时间太长,她心里想到: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孩子整天忙上忙下的也没有好好地睡觉。真是疼儿莫过慈母心。 在丽红失约的第三天,一个使耀卿和他母亲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丽红竟然托人把彩礼捎回放在妈妈的面前说:“丽红不同意这门亲事。让我把东西捎回来的。”她说完就离开了耀卿的家。这个坏消息好像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他们母子的心上,耀卿的思想更是雪上加霜。初恋情人是经不得这样打击的,何况是他最爱的人!这几天他如五雷轰顶、长夜难眠,几天来意乱心迷,理不顺千头万绪。她怎么会翻脸无情啊!晚上耀卿到洛水的大堤上去散心,他一步一泪滴湿衣,心里油煎火燎,真正有苦难言。回到家里,夜伴孤灯难入睡,度时如年泪暗流。他像到了人生的尽头,只好泪水涟涟腹中咽。他恨她、他怨她、他更爱她!!! 天下的母亲是伟大的,耀卿的母亲看到孩子整天菱靡不振的样子感到可怜和心疼,她必须强压自己心里的烦恼,若无其事地对耀卿说: “孩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放开思想,高高兴兴地生活,有妈妈在,你怕什么啊?!” .....耀卿默默无语。 “丽红的事情交给我啦,你放心吧!”母亲的话好像很有把握。 “我非丽红莫娶,如果她真的和我分手,我肯定会出家当和尚的。妈!你不知道,没有爱情的人生,就不是真正的人生。” “我不知道什么爱情啊人生的,我只知道和喜欢的人过日子心里痛快。”她又转了口气说:“赶快起来,不能整天愁眉不展,如果这样长期下去会得病的。天晴以后你到生产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母亲的话使他好像有了新的希望。他也好像意识到:没有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她会把人迷得死去活来,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是无价的,无价到金银财宝也换不走。耀卿现在感到:我不能这样沉沦下去,我要振作精神去面对人生路上的任何挑战,切莫垂头丧气,即使失去了现在的一切,还可以把握未来。人啊!不愧是高级动物,一日思想好转,什么苦啊、乐啊、坎坷啊、顺利啊会统统的不往心里去的。 回头再说说华丽红家里情况的变化。她自从上次到耀卿家回来以后整天是开会干活,好像和没有订婚的女孩子一样,有时还发牢骚。她的爸爸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是不是女儿有新男朋友?不会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女儿的个性,她平常不可能接触男孩子:是不是耀卿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他是个傻乎乎的人,女儿肯定会不高兴的,甚至会去退掉这门亲事。他虽然是过来的人,可真的不知道女儿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做的什么!因为历史在前进啊!他毕竟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人。 和丽红年龄基本一样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已找到了婆家.有的在部队当兵的,有的是当工人的,也有和耀卿一样是在农村的青年。她晚上躺在床上苦思冥想:能和工人、干部、军人结婚多么的伟大、多么的风光!周围的人会高看一等,更不用说坐火车去逛大城市啦。现在的她好像已经坐到了火车上,看到了那么多的红男绿女无忧无虑地谈笑风生,她沉醉在幸福的幻想之中....如果真的和耀卿结婚真是不敢想像后果会怎么样!起码整天会背着火钎子暴晒在烈日下啃坷垃,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少女的思想是多变的、幼稚的、使人琢磨不透的,变化快得使人们的思想也赶不上。她越想越害怕,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能跟耀卿成亲戚,她果断做出决定,连爸爸也没有告诉一声,就把耀卿的彩礼托人捎回龙伏镇。 丽红的爸爸这几天看着女儿更加地心神不定,和他见面像捉迷藏似的,连吃饭都不和他坐在一起吃。他也知道:女儿从小没有了母亲,是他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大的,他知道她肯定有不能告诉人的事情,估计可能是她的婚事。如果耀卿真是个没有能力、没有出息的孩子我也不会同意的。他想到这里只好自己到龙伏镇亲自打听。这一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白土布对襟上衣,下穿一条大裆黑色土布裤子,脚穿一双非常结实的“踢死牛”黑色布鞋来到龙伏镇贫协主席家里,因为从解放到现在他们开会经常见面又同是贫协主席会无话不谈的。 “哈哈哈!老兄怎么大驾光临啊!请坐请坐。”龙伏镇贫协主席赵福旺连忙递给他一个凳子又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都是直爽人,谁也不会拐弯抹角。” “哈哈哈!这次可有劳你大驾了。”华丽红的爸爸说。 “你看你!今天你怎么学会转圈说话了。” “没有,没有,我今天来想问问你们村庄的马耀卿这个孩子怎么样?”“你想问他哪方面的事情?” “都问问吧!全面的情况你可以给我说说。” “这个孩子十几岁死了爸爸,和他妈妈和一个姐姐三口人过日子,在学校考试总是第一名,上初中听说是保送生。要说这个孩子真有胆量,十四岁就一个人跑到西北戈壁滩的嘉峪关当工人.....”. 丽红的爸爸急着问:“那他怎么回来啦?” 赵福旺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你慢慢地听我说啊!一是想念母亲在家,二是赶上国家下放工人。他回来没有多长时间就选举当了生产队的会计。” “十几岁的孩子能当好会计吗?” “看看!你又急了不是?耀卿在我们十五个生产队会计里是首屈一指的好会计。 你不要看他年龄小,他的脑子管用着呢!这次四清经过查帐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听说生产队的社员问他什么帐目,他不掀帐本就说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可能会发展他入党的。” “真的?” “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赵福旺突然若有所思问:“哎!你今天问这个干什么啊?” “我对你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的宝贝女儿前一段和马耀卿这孩子订婚了。我今天没有开会,想来打听一下你。” “恭贺老兄烧了高香,你放心吧,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让我喝您的喜酒啊!哈哈哈!” “那是,那是。打扰你了。我该回去啦。” 他一路上哼着戏回到家里,刚好看见丽红在洗衣服就问:“丽红,你知道我今天往哪里去了?”他是想把今天打听到的好消息给她一个惊喜。 “大人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我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真是!”丽红好像有了灵感,她估计爸爸可能会去龙伏镇。 她爸爸说:“我看你这几天不高兴,你可能对耀卿亲事不是很满意,我今天特意到人家村贫协主席家问了问,耀卿可是个聪明孩子,你可不能胡乱来。” “我胡乱来什么啦,你不要再操心了,我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办。”丽红回答爸爸的时候她在想:我把人家的彩礼都送回去了,你还不知道呢! “哎!你这个死妮子!看你能长成什么样子!” 第20章母亲力挽丽红心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身上穿着黑色大襟布衫,下穿一条黑色裤子,脚穿一双黑色布鞋、小腿裹着黑色绑腿带,手里提着个小包袱走在龙伏镇到羊庄的土路上。那时四十多岁的女人都像老太太,可她仍然像青年人走路一样轻快。这位妇女就是耀卿的母亲再次给华丽红送彩礼去的。和丽红初次见面时,她认为丽红应该是个好姑娘,她不会不听她的话,她很有自信心,今天见了丽红非得把她的心拽回来不可。想归想,她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听话又有什么办法啊!还是见面以后再说吧,办法总比困难多。 耀卿的母亲没有直接到丽红家,她来到丽红隔壁一家的弹花房。她和弹花的一个老年妇女原来就认识,因为她经常到这里弹花。见面以后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老嫂子,麻烦你去叫叫丽红,让她过来一下,我给她有话说。” “是现在吗?”弹花的人问。 “是啊!现在叫她马上来吧。” “我去了,你在这里看着我的弹花机。 “你放心吧。”耀卿的母亲往机器上看了一眼又说:“丽红如果不在家,不要对她的爸爸说啊!” “我知道该怎么办。”她出去有十分钟时间就把丽红引了进来。丽红看到耀卿的母亲也在这里,她的脸刷地红得像个红苹果,急不择言地问: “妈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啊?”说完以后她害羞地低下了头。耀卿的母亲赶快把丽红拉到内屋。 “呵呵!不是你叫我来的啊!”母亲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回答。 “.....”.丽红默默无语。 “你怎么把耀卿送你的东西又让人捎回家了?”妈妈带着笑脸问。 “我是....我是....”. “耀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我的亲闺女,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是你在和耀卿开玩笑。”她想给丽红搬梯子,让她有个下台的话。 “嘿嘿!妈啊!我就是想逗他,想看他是不是想....”和我成亲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妈妈看到丽红正好趁台阶下驴就笑着说:“好啊!你们年轻人开玩笑,还逗得我跑了一趟。”她看看门外没有人就说:“赶快把东西拿回去,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说完她给丽红使使眼色。 “好!我回去了,妈你也该回去了。”她接过原来的彩礼正要离开弹花房, 母亲又叫住她说: “对了,还有一句话没有给你说哩,你明天不管怎么忙,给你的爸爸说一声,上午到咱们家里坐坐,我等你来。” “嗯!”丽红好像是跟着妈妈的思想走。说也奇怪,母亲的几句话就转变了丽红的思想,也转变了耀卿整个家庭未来的希望。伟大母亲!母亲伟大啊! 冉冉红日从东方升起,冬日的暖阳给人带来了丝丝暖意。耀卿特别高兴,他知道今天是母亲要求丽红来的日子。前几天他为她退婚的事情苦恼了好阵子,他对她昼夜思念魂牵梦绕,尽管他的思想已经想得开,但她的影子始终在他的脑海里飘来飘去。刚刚吃了早饭母亲就催耀卿换上新衣服准备去大路上接丽红。她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换了一件干净衣服,然后坐在大门口一边捡菜,一边等待未来媳妇的到来。 耀卿穿一身崭新的黑色薄棉衣在大路上边走边等待丽红的出现。他想:见面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你来啦!?”太俗气了:“我替你提上东西吧!”谁知道她是不是提了东西....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话。 因为,必然是前些日子发生过挫折,还是不要多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只好随机应变吧!上午大约十点的时候,他看见从羊庄走来一个大辫子姑娘,和丽红第一次见面一样,她穿绿格子呢上衣、蓝裤子和白网球鞋,走路的姿势很有青年姑娘朝气蓬勃的气质,大辫子还是一甩一甩的,耀卿一看就知道是丽红来了,他的心又激动地跳个不停。他加快了脚步向她走去,在离她大概有八九米的时候,丽红环视了周围,看看没有人,就向他急急摆手说:  “谁让你来接我,赶快回去吧!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她说完脸羞得通红通红。耀卿听到她的话急忙转身就走。为了和他拉远距离,她也放慢了脚步。生产队今天没有什么农活,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在村边的路上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他们看见是丽红来了,就“夹道欢迎”,还指指戳戳地打哈哈,弄得她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她只好低着头一只手捂着脸跑到了耀卿的家,妈妈正好在门口接住她的提兜,拉住她的手,慌忙领她到了屋里,丽红现在才算松了口气,总算到了“避风港”。她稍微心情平静以后马上喜笑盈盈地问耀卿: “谁让你去接我啊!村头那么多人看见,看咱们的脸往哪儿搁。”耀卿的脸热得发烫,他没有正面回答,就用眼看了看母亲,示意丽红是母亲让我去接你的。 “妈啊!今天中午的饭让我来做吧!”丽红问。 “不行,我做的饭不好吃是怎的?中午饭我来做,以后有你做饭的时候。母亲喜笑颜开回答她。 “好好!”丽红嘿嘿地笑着看着耀卿说:“有个妈妈真好、真幸福。”他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看她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母亲听到她的话,马上接过话头:“来吧丽红,帮我洗洗菜,还是咱们两个人做的饭吃着香。” “好好好!”她深情地向耀卿瞥了一眼跑到厨房。刚刚说不让丽红做饭,现在她怎么又叫她去帮忙呢?因为母亲听到“有个妈妈真好、真幸福”的话以后,她知道丽红从小就死去母亲,她至今缺少母爱,她也感觉到:丽红现在在她面前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的开心,她也视丽红为亲生女儿。丽红呢,她也把耀卿的母亲视为亲生妈妈。为了不让她再说下去,唯恐引起丽红的伤心,所以妈妈才叫她出来帮助做饭。 人的思想是奇怪的和千变万化的,虽然订婚的风波刚刚平静,耀卿还心有余悸,而丽红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的思想轻松、有说有笑。人们常说:平静的婚姻是危险的,坎坷的婚姻是牢固的,可能就是这个道理吧! 中午做的是炒鸡蛋捞面条,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妈妈就说:“我要休息一会,到你们的.....”说到这里她感到不应该是你们,因为还没有结婚,就急忙改口说:“你们俩人到耀卿屋里说话吧。’ “好!妈你休息吧!俺去了。”丽红爽朗地回答妈妈。耀卿先到自己的屋子后,接着丽红也进到里面。她看到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放满了钢笔、本子和帐本,就边叠被子边嘟囔:“这是人住的屋子?”耀卿看她叠被子的利索样子在嘿嘿发笑。她整理了桌子上的东西以后就大胆地坐在床上讽刺他: “人家把彩礼送回来,就是我不同意,你怎么会想到要出家当和尚啊?天底下有很多的好闺女,你怎么不再找一个?我看你什么也不会,跟着你非把我难为死不可.....”她的话好像连珠炮一样的放不完。 “你说完吗?” “我一辈子也说不完。”她看看耀卿,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接着往下说。” “现在不想说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 “人有一技之长胜过黄金万两,也就是说:家有千金,不如一技在身.....”还没有等耀卿说完,丽红又说: “我早知道了。”她想了一下又说:“跟了你,我就不能坐火车了,我的梦想会彻底破灭的。” “哈哈哈!你的梦想真是太小了,以后你不但能坐火车,还可以坐轮船和飞机。 “吹、吹、吹吧!我哪能有那样大的福气?!”丽红不解地看着耀卿,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感到在颤动,心荡神迷的爱情火花即将燃烧,两个人都羞涩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等到双方的心情平静以后,耀卿慢慢地说: “我们年轻人都应该有个梦想,但梦想必须符合现实。为了梦想,不怕磕磕碰碰。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谁听你的大道理,现在我又不是小学生,你糊弄谁啊!”丽红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知道吗?社会、事情、人生等等的一切,都是在偶然的机会前进的。我们也不能例外。有的机会稍纵即逝、时不再来,以后看我们的运气吧!”耀卿满有信心地对丽红说: “什么我们我们的,应该是你的运气。’”她反对的话里带着满意的心情。他现在感觉到:冰已解冻,雪已融化,握手言欢的时刻已经到来,于是耀卿高兴地、神秘地对丽红说: “唉!咱妈妈有话想给你说,她在她屋里等你哩!” 丽红也向他送去一个神秘的微笑,就立刻跑到了母亲的屋里。耀卿横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今年春节可能会和丽红结婚,婚后的一切都会落在自己极不成熟的肩膀上。人生的道路还是一片茫然,也许有高山、有巨浪、有欢乐或者悲哀,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在他这个年轻人的心里还是个未知数。他幼小时失去了支持他的坚强后盾一父亲,妈妈是个善良的农村女人,在社会上不懂得如何去拼搏,唯一只能给他无限的爱。耀卿现在的性格是不能献媚与人,他不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是父亲遗传给他的做人准则。 他必须走自己的路,端着自己的饭碗吃自己的饭.....此刻,他想到郑板桥的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耀卿想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以后的道路应该怎么样去奔波、去闯荡、去争取、去拼搏。 丽红到了母亲的屋子里看见她坐在一个小木凳子上往门外看,丽红进来后就问: “妈!您孩子说,你在叫我,什么事情啊?” 妈妈向她指指一边的凳子说:“你先坐下来,我有很多的话想给你商量商量。”丽红坐下以后两眼笑眯眯地看着她。妈妈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啦,妈,你问这个干什么啊?”她不明白妈妈问话的目的。 “你老大不小了,我想让你们两个人到人民公社去登记,在春节给你们结婚,让我和你爸爸也了却一件心事。”丽红没有想到母亲突然会提到结婚的事,脸羞得通红,眼也直往地下瞅,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妈妈又劝她说: “人总是要走这一条道路的,结婚是好事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来如此,如果你爸爸不同意,我可以托人去说。” 丽红不好意思地玩弄着自己地大辫子,头也不敢抬地说:“你看着办吧,我都听你的话,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亲妈妈了。” “呵呵!你真是我的好闺女。晚几天你和耀卿到洛市看看,需要什么衣服和布料再买一些。回来以后耀卿还得给你家送好(送结婚的时间)。”这时的丽红抬起头深情地望着妈妈说: “妈!我什么都不懂,一切您安排吧。我回去了。” “好!我叫耀卿送送你。” “不、不、不,让人看见像啥呀!”她说完站起来就出了屋门,刚好碰见耀卿从屋里出来打了个照面,她又一次害羞地捂着脸,低着头像逃难似的跑出了大门。耀卿母子两人目送她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通往羊庄的大路上。 第21章语重心长育耀卿 农历的十一月下旬,四清工作队结束了在龙伏镇的工作,全体工作人员马上要撤离。大队干部、生产队干部、贫下中农代表和全体党员在农家小院的大队部召开欢送会议。到会的人都是喜笑颜开,因为将近一年的四清运动基本达到了预期目的,虽然有些不尽人意的事情,但都是大海里溅起的小小浪花。公议开得非常轻松,开始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把原来的工作进行了总结,也讲到些漏洞,他希望新党支部在以后的工作中予以纠正。新党支部书记白士新致了感谢信和欢送词,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布置了春节前的拥军和一些大队的具体繁琐小事。耀卿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他都认真地听、耐心地记,因为他知道以后的工作就是在党支部领导下开展的,现在对他来说还是个新课题。大会散了以后,大队干部和工作队的人员又召开了一个小会议,强调工作落实到人。白士新分配耀卿不要管大队的其他工作,先把共青团的工作抓紧,建立一个新的团支部,把青年人的思想抓上去,配合党支部的一切工作。他愉快地接受了工作。大队会议散了以后,晚上尹干部把耀卿叫到他的屋里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谈话。 尹干部穿着毛领蓝色大衣看起来非常威风,很有干部的气质。他坐在办公椅子上向耀卿问:“你今后的工作怎么才能搞好?” “按照党支部的安排来做。” “如果是这样,你的想法不对,这样的思想是消极的。”尹干部接着说:“我记得有一个名人说过:消极的心态是失败、是疾病和痛苦的源流,而积极的心态是成功、健康和快乐的保证。以后你不能被动地服从,要大胆地去创新,你的工作才能达到上级满意、群众满意、你自己也满意。所以说人必须有大志。”“我也想立大志、做大事,就是没有机会。”耀卿说的是心里话。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你现在的年纪还小。一旦有机会做大事时,不要依赖强者,特别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正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知道,我从小就是无依无靠的孩子。现在我虽然是青年,但不知道怎么样去奋斗,什么才是人生的目标?” “目标不是凭空幻想的,根据社会的需要和你自己的本事来决定的。要想实现自己的目标,希望自己好,你就得自己动脑筋,自己关心自己,别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我现在正是学习时期,自己没有很大的抱负,以后我会在社会的大风大浪里去锻炼,去磨炼。” “你的话很对,人类同世界进行搏斗,首先就是同自己进行搏斗。自己有了坚强的信心和毅力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时期站得稳、立得起。”尹干部继续引导耀卿的思路。 “我知道了。”耀卿回答。 “还有,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要紧处常常只有关键的几步,特别是当你年轻的时候。你要好好记住啊!” “我相信您的话。现在我告诉您,在人际关系方面体会到我是个门外汉,以后我可能在这方面会翻跟头的。”耀卿对尹干部大胆地说出来自己的弱点。 “人啊!都是不会十全十美的,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希望你今后在成功的时候不要把自己看成巨人,在失败时不要把自己看成矮子就可以啦。” “谢谢您的教育,我会的。在学校我看了吴运铎的书:一个真正的人,对困难的回答是战斗,对战斗的回答是胜利,对胜利的回答是谦虚。我十四岁到嘉峪关大沙漠去闯荡江湖就是这样的决心。”耀卿给尹干部说话的时候,他好像又回到大沙漠里的嘉峪关。 “好啊!我的话很多,怎么也说不完的,以后好好地干吧小伙子。我明天就要离开龙伏镇了,你们生产队对我工作的帮助是非常大的,今后我会记住的。” “哪里哪里啊!是您教育了我,是您帮助了我们,我才是永远不会忘记您的。”耀卿对尹干部的离开恋恋不舍。 “对了,忘记问你了,听说你今年要结婚,结婚以后你们夫妻两人要好好地赡养妈妈,是她含辛茹苦把你养到今天,每个母亲都有望子成龙的思想,这是你的家事,你也要记在心里。”尹干部又说,“时间不早了,话到此为止,我还得整理东西。” “再一次谢谢您。我不打扰您了。”耀卿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第22章洛市购物遭冷遇 腊月初六,耀卿、丽红和她的表姐在黎明时从羊庄渡口坐着小小的木渡船北渡洛水,一行三人来到首阳山火车站,买了火车票等候火车。因为今天是按照母亲的安排,耀卿和丽红登记结婚前,最后一次给丽红买衣服和其他的用品。到了上午八点钟的时候,往西的火车缓慢地停到火车站,他们三个人急忙登上了火车。因为丽红和她的表姐是第一次坐火车,所以丽红好奇地在车厢里东瞅西看,她看到车厢两边整齐地安装着像连椅一样的座位,行李架上稀稀拉拉的放着旅客的被子卷,有几个用蓝帆布做的旅行包放在行李架的中间,给车厢带来了一点点的“繁荣”气氛,她想:这就是火车啊!因为冬季来坐车的人并不多,很多的座位都是空的,耀卿看着丽红只顾站着东瞅西瞅乱看就说: “这里有座位,你们两个人赶快坐下来休息休息,到洛市可能得一个小时时间,咱们下车以后还得跑路的。,他的话打断了丽红的思绪,就急忙拉着表姐的手坐在了耀卿的对面,她坐下以后还用眼偷偷地看看耀卿。她心里在想:啊!这就是坐火车啊!她听到咕咚咕咚火车轮子在道轨上有节奏的碰击声,带动地少女的心也在开心地跳动:因为还没有和耀卿结婚就已经坐上火车了,地原来就是因为想坐火车才和他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矛盾。 三人在场无言语,单等花前月下时,一路无话,到洛市下车以后就直奔西工的百货楼,那里是洛市繁华的中心。耀卿在离开初级中学的时候来过一次,因为迷失方向,他没有进到里面就匆匆忙忙地离开。虽然已经几年过去,百货楼还是老样子,楼顶还是红机瓦,墙还是蓝砖,只见楼顶上有几棵被寒风吹干的“瓦松”和杂草在“守卫”着它内部绚丽多彩的商品。虽然各种商品都是凭票供应,可是年近春节,来逛商场的人络绎不绝。货架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匹,什么的确良、蓝哔叽泥、红条绒、格子呢、花平布....样样俱全:柜台里有各种布鞋和篮球鞋、网球鞋还有雨胶鞋...林琅满目的商品让人们看得眼花缭乱,在农村哪有这么多的商品啊! 他们三人一个挨一个柜台在看,丽红不是嫌东西贵就是嫌不适合自己使用,从一楼转到二楼她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快要离开百货楼的时候她才买了一面镜子和一把塑料梳子。耀卿问她: 今天是专门为你买东西来的,你怎么什么都没有买啊?” “东西实在是太贵了,比咱们家里贵的太多。”丽红很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再贵也得买一件两件。” “你是个憨子啊!浪费钱干什么啊!回家有多少东西不能买,来看看洛市就心满意足啦!嘿嘿!”丽红害羞地笑。她表姐接着说: “耀卿说得对,丽红啊,你还是买一两件衣服吧!” “呵呵!姐,你看百货楼里哪有卖衣服的?”因为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买成衣的,需要衣服的人都是扯几块布料回家自己做衣服或是到裁缝店里做。丽红的话使她表姐羞红了脸。表姐又说: “没有卖成衣,也可以扯两块布,回家你想做什么衣服就做什么衣服啊!”表姐感到惋惜和遗憾。 “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我知道应该怎么样办。”丽红语气有点强硬。“不买就不买吧!是不是该吃饭了?”耀卿感到她很有个性就转了话题。“嗯!”她们两人同时回答。 耀卿把她们领到百货楼后面的小吃街,街上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引起饥饿的人们贪婪的食欲。“你们两个人想吃什么饭菜?买三份炒菜和大米饭吧?”他问。  “不!就买三碗汤面条吧!”丽红回答。 “那怎么会行?”耀卿认为她太吝啬,因为表姐在啊! “我就爱吃面条,其他什么我都不爱吃。” “好好!耀卿啊!你就买三碗面条吧,我也爱吃。”表姐好像是在解围。马马虎虎吃完面条,丽红说:“来一次洛市不容易,俺三哥在洛市拖拉机厂工作,咱们去看看他吧?” “中中!我还没有见过三哥呢!”耀卿心里非常兴奋。他们三人步行来到洛市东花坛西边的洛市地区柴油机厂(据说是拖拉机厂的一个分厂).见到三哥意想不到地遭到了冷遇。晚饭没有让吃,晚上耀卿就睡在铺了一条席子的水泥地板上,盖了条薄薄的被子,到了后半夜冻得他紧缩一团还浑身乱颤。黎明四五点钟耀卿起来到宿舍外面活动。他想:现在不知道丽红和她的表姐是怎么样度过这个寒冷可怜的夜晚!他又想到:我是农民,她的三哥是工人,他怎么会看得起我啊!这次耀卿遭到这样的冷遇,他没有气馁,也没有生气,倒是激起他拼搏向上的坚强意志,以后咱们走着瞧!七点钟的时候,丽红和她表姐来到耀卿面前,看到她们两个人满脸怒气,知道她们也是同样的遭到了冷遇,说: “咱们回家吧!?” “走走走!赶快走!永远我不会再来这里啦!”丽红的脸气得红里发紫。于是三个人飞快地离开了洛市地区柴油机厂,来到洛市东车站,上了火车一路无话,都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人啊!怎么都是势利眼啊?怎么这样的人情冷漠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在心上!一天来高兴的心情被她三哥用一盆冷水噼头盖脸地砸下来,顿时三个人的心里都是冷飕飕的。 下了火车步行八里路来到洛水北岸羊庄渡口,渡过洛水,丽红对耀卿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对妈妈说,如果她知道后会生气的。 “我知道。现在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啦!路上人多,看见了人家会说闲话的。”丽红在说话的时候还左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说完以后就急忙上了洛水大堤,耀卿一直看她的影子消失以后才缓慢地离开渡口向龙伏镇走去。他一路算着,说的是给丽红买衣服,结果她什么衣服都不买,火车票三个人来回花了三元,吃面条花了六毛,买镜子和梳子花了一元六毛,总共才花了五元二毛钱,真是可笑之极啊!是她憨吗?是她傻吗?不是的。那是..... 耀卿回到家里给母亲说了丽红在洛市没有买什么东西以后,母亲吃惊地问:“是不是你们俩人又惹别扭了? “没有啊!她今天在洛市玩得非常开心,她嫌那里的东西太贵了。”母亲听到这样的话,她才放心地对耀卿说: “孩子啊!你和她结婚以后,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过日子的事你就不要操心啦!丽红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孩子。有她,我就放心了!也是我们母子两人的福分吧。”他听到母亲的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23章人民公社去登记 龙伏镇大队办公室在召开大队干部会议。新党支部书记白士新的头剃得油光发亮,他用手摸摸自己的光脑门就滔滔不绝地开始布置春节前的所有工作,还加了很多理论的内容,让人们听得脑子里热乎乎而又糊里糊涂。他还没有讲完,副支部书记赵振中就打断了他的话题说: “都是农民出身,说那么多,什么用处都没有,还是说说每个干部的具体任务吧!”这时白士新才说到每个干部的具体工作。副支部书记又问耀卿:“听说你今年春节要结婚,是真的吗?” “嗯!”耀卿不好意思地回答。 “好!年前没有你的工作任务。我知道结婚是非常忙的,如果你的人手不够可以给我说话,我会帮你办的。” “没有分配我的任务,就足够我的啦,还怎么会麻烦大队干部啊!到时候我请你们吃我的喜糖!” “哈哈!”副支部书记拍拍耀卿的头说:“你还得请我们喝你的喜酒呢!”支部书记白士新也接着说:“耀卿,不要忘记让我们也喝你的喜酒啊!”“一定,一定。”耀卿好像无话可说。散会以后他一直在考虑如何登记,怎么样办理结婚,因为他没有父亲的坚强靠山,任何一点点小事他都必须考虑在自己的心里。 在耀卿准备登记结婚的关键时刻,他姐姐马晓风的婚姻出现了大问题。她在订婚的时候,男方是高中毕业,经媒人说合就匆匆忙忙地结了婚。后来她的丈夫流窜到兰州一个国有企业当工人,由于他是高中毕业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慢慢地企业提拔他为技术员,后来他又考取了工程师。在他看来,和马晓凤不是门当户对,因此他竟然提出坚决和她离婚,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有人骂他陈世美,有人骂他忘恩负义,也有人骂他没良心,骂归骂,反正是婚已经离了,骂有什么用啊!男人啊!怎么地位一变思想就变坏啊!?怎么就离开原来亲密的爱人而另觅新欢啊!耀卿对这样男人的思想百思不得其解。马晓凤无奈只好又搬回家和妈妈、耀卿一块儿生活。她在气愤中帮助耀卿办理结婚前的一切琐事,母亲也是悲喜交加,一半欢喜一半忧愁,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多亏母亲不是心胸狭窄的女人,要不耀卿的结婚大事是怎么也办不好的。 天将黎明,树上喜鹃喳喳乱叫,屋屋檐下的麻雀也来凑热闹喳喳叫个不停。今天正是耀卿和丽红去人民公社登记的好日子。他听到喜鹃的叫声马上起床穿上棉衣,在棉衣外面又套了件蓝色卡几制服,穿条崭新的蓝色裤子,戴一项新军帽,然后到厨房洗了脸就坐在屋里等妈妈叫他。他想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想装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其实耀卿的心里比哪个人都着急。他在屋里坐坐、转转,想早一点听到母亲的喊叫声。母亲也早已醒来,只是看看天气还早,如果现在就去人民公社,干部们肯定还没有上班,因而没有惊动耀卿,她想让孩子好好地休息休息,她哪里知道耀卿已经早早起了床。天下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心疼自己的孩子吧! “耀卿,快起来吧!吃了早饭还得到人民公社去和丽红登记呢!”母亲在院子里喊叫。 “知道啦!”耀卿答应着就跑到院子里。母亲看他已经穿戴齐笑着说:“呵呵!你已经起床了,连衣服都穿好啦!饭已经做好,你赶快吃吃去吧!“耀卿狼吞虎咽地喝了一碗小米稀饭,又吃了一个烙馍,便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家门直奔人民公社而去。 没有爱情的人生, 不是真正的人生。耀卿今天终于等到了爱情的降临,说他是心花怒放还不能表达他内心万分喜悦的心情。他一路上照样哼着“康定情歌跑马熘熘的山上.....”他终于求到了丽红!还哼河南曲剧“八件衣”,丽红肯定会和剧中人一样飞针走线地做衣服。郎才女貌的家庭肯定有很多人望尘莫及的。到了事先约会的地点,途中排水渠小桥。他没有看见丽红的影子,怎么啦?她是不是又...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由自主地登上了桥面,突然他看到一个大辫子漂亮的少女蹲在桥下水边在洗手,很有“浣纱女”的风采和风韵,他看呆了!原来丽红先到一步,她可能是藏在桥下不愿让陌生人看见。耀卿没有惊动她,站在桥上看到丽红倒影在水中摇摇晃晃,真像一条美人鱼在清清的排水渠里和岸上的她在嬉戏。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影子也倒映在排水渠中。正在洗手的丽红猛然看到一个人站立桥头正往下看,她急忙站起来,看见是耀卿在呆呆地看她,就装出生气的样子说:  “你坏,你坏。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个招呼啊!?还站在桥上偷看人家。” “嘿嘿嘿!你如果是猪八戒,就是给我钱让我看你,我也懒得看你哩!”耀卿的思想很放松。 “你啊!真是一个坏人,我比猪八戒还难看。” “难看、好看我都得看。赶快上来吧。”他说罢走下桥面,站在丽红洗手的排水渠岸上伸出右手准备拉她上岸,丽红不假思索地也伸出右手,他轻轻地就把她拽到岸上。这一拉手可不要紧,年轻的他们是第一次触摸到异性清白的手,他们都像被强大的电流击中,浑身像酥了一样的在颤抖。丽红瘫坐在地上,害羞的双眼忽闪忽闪地还看着耀卿,耀卿的骨头架子像散了一样,急忙靠在一棵柳树上嘴里还喘着粗气,丽红的手还在他的手中。等待双方心情稍一平静下来,丽红赶快抽回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问耀卿: “你是怎么啦?你的身上带电啊?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带电,看把我击得快站不住了。”默默无语地过了两三分钟,双方的感觉才处于平静。他们都在想:啊!这可能是爱情火花的进发,多么令人兴奋、多么的撩人心肺.... “你站起来吧,还憨坐在地上干什么,我们还得去人民公社登记哩。”这一次他不敢再拉她的手。丽红这时才感到自己还坐在地上,她的脸红红的,没有再说什么就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土,他们肩并肩地来到了人民公社民政办公室。春节前是登记的高峰,来登记的人有十几对年轻人,没有轮到登记的人,女的自然而然地围在一起小声议论她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男青年有的大大方方在谈天说地,也有一些腼腆的男青年站在民政办公室外面看登记注意事项。还有一个像纨绔子弟的男青年穿一身黑色中山装,左手带着手表,右手装在裤子的口袋里,嘴里还叼着香烟,女方站在他的面前不知在说什么。其他的青年少女对其投以蔑视的目光,还有大胆的少女对其指指戳戳的在议论什么。是羡慕、是蔑视、是嫉妒、...... 丽红看到后马上来到耀卿面前小声说:“烧包!看看他那贼样!” 耀卿向她眨了眨眼,意思是不要议论别人。她对耀卿撇了撤嘴,意思是如果你像那个年轻人一样烧包,我非把你踹出去不可。 耀卿和丽红进到民政办公室,他们两个人窘迫地站在办公桌两边。办公人员问了他们两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又问了他们两个人是不是自愿结婚,他们都对答如流。交了事先准备的相片,办公室人员填写了结婚证书,耀卿和丽红每人交了五毛结婚证书的成本费就算登记完毕,每人拿着自己的结婚证书笑眯眯地离开了民政办公室。虽然是冬天,他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浸出汗珠。看看已经到十二点钟,两个人在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就离开了人民公社。 耀卿回到家里,母亲看到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就知道今天办理登记手续很顺利。他从口袋掏出结婚证书交给母亲说:“这是结婚证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本,妈,你好好保存着吧。”妈妈欣喜地接过结婚证书,她用手摸了又摸像奖状一样的结婚证,看着耀卿和丽红的合影相笑眯眯地对耀卿说: “孩子!现在的社会我知道领了结婚证书就等于结婚啦,到春节给你们‘过好’(举行结婚仪式)以后,咱们要好好过日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啊!”“我知道,不会辜负你的教养之恩。” “这就好,还是你把结婚证书好好保存,千万不要丢失。”她又把结婚证书交到耀卿的手中。 晚上耀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白天拉丽红的手上岸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想到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爱情一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击的火花就像电流一样使他终生难忘,使他那样的陶醉、使他渴望......当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 丽红回到羊庄的家里,她爸爸看见她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今天登记一切很满意,就说:“丽红,你跑了一天了,晚上的饭我做,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爸!看你说的,我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玩了整整一天怎么能让你做饭啊!我做的晚饭肯定你吃着满意,嘿嘿! 利。他从口袋掏出结婚证书交给母亲说:“这是结婚证书,我们两个人一人一 本,妈,你好好保存着吧。”妈妈欣喜地接过结婚证书,她用手摸了又摸像奖 状一样的结婚证,看着耀卿和丽红的合影相笑眯眯地对耀卿说: “孩子!现在的社会我知道领了结婚证书就等于结婚啦,到春节给你们‘过好’(举行结婚仪式)以后,咱们要好好过日子,你要记住妈妈的话啊!”“我知道,不会辜负你的教养之恩。 “这就好,还是你把结婚证书好好保存,千万不要丢失。”她又把结婚证书交到耀卿的手中。 晚上耀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白天拉丽红的手上岸的场面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想到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爱情一是两颗心撞击的火花。但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撞击的火花就像电流一样使他终生难忘,使他那样的陶醉、使他渴望......当时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红润的脸..... 丽红回到羊庄的家里,她爸爸看见她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闺女今天登记一切很满意,就说:“丽红,你跑了一天了,晚上的饭我做,你好好休息休息吧。” “爸!看你说的,我今天什么活都没有干,玩了整整一天怎么能让你做饭啊!我做的晚饭肯定你吃着满意,嘿嘿! “中中中。”。 丽红也和耀卿一样躺在床上大睁两眼望着跳动的煤油灯灯花,年轻少女的心也随着跳动的灯花在激烈地跳动。她想了很多很多:开始和耀卿并不认识,后来经姑母介绍认识后嫌他不是工人,不能坐火车去大城市里玩,又把他送的彩礼没有告诉爸爸就退了,也不管是耀卿的妈妈从中说合还是爸爸的逼迫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经过和耀卿的多次接触慢慢地对他有了好感.我今天是怎么啦?在他把我拽上排水渠岸上的一瞬间我好像魂不附体一样,连骨头都变软啦!这可能是爱情传递的信息吗?那不是电流,听说电流传到身体是非常刺痛的难受,而它传到全身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没有词句可以形容的渴望幸福的感觉。从那一瞬间我真想偎依他胸前,迷迷糊糊地闭起双眼去体会青春爱的滋味..-现在有点真的离不开耀卿啦!我原来的想法就让狂风吹散吧!等到春节一结婚,将是我人生的转折点,将告别青春少女的生活,青年夫妇将紧密携起手来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第24章居家皆为备婚忙 耀卿为结婚在做着准备工作,结婚必然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情,因此他叫了爸爸生前好友泥水匠赵伯伯来粉刷院子和房屋。原来的房屋都是土坯墙,在土坯墙上抹一层泥巴,再在抹了泥巴的墙上抹一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他第一天用架子车从一里多的地里拉了六车土,又担水浇在土上。第二天赵伯伯来了以后,耀卿又往土中撒了麦草开始和泥。赵伯伯往墙上抹泥,耀卿用十指耙子把泥送到墙边,两天的时间,就把院子里的墙统统上泥完毕同时又抹了层加了煤的白石灰膏。耀卿浑身沾满了泥巴和石灰膏,连脸上、头上都是大块小块的,母亲看见了就笑着说: “你啊!弄得像土地爷样!赶快去洗洗吧! “想不到耀卿干活这么卖力气。”赵伯伯也说。 “他呀!从小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一天没有活干,他就钻到屋子里写写画画。”母亲说,“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耀卿只是嘿嘿地笑笑不说话。 第三天是粉刷小小的新房,面积仅有十四平方,中间还有一道隔子墙。新房全部用白石灰粉刷的。顶棚用的是麻杆勃,在上面糊了一层印花纸,在当时的农村看起来也美观大方。耀卿又在床上面的墙上亲自画了四扇屏:牡丹争芳、莲开并蒂、五色菊花、腊梅傲雪。在四扇屏上面又精心画了“双鹊戏梅”横幅。耀卿的意思是:一年四季小夫妻两人肩并肩,在以后的生活中不怕艰难困苦,像腊梅花一样,在寒冷的冬天照样开出绚丽多姿的花朵。可母亲看了嘿嘿地笑着对耀卿说: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她的话本来没有什么意思,只是高兴,认为孩子画的太好啦!可说者无意、听者在心,耀卿听到母亲的话当时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人人都是娶了媳妇不要娘吗?在生产队也有这样的例子,有的媳妇不让婆婆吃饭,还打骂婆婆的。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做法啊?乌鸦知道反哺乳,畜生也会疼亲生。耀卿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我们不会的。第二天他到供销社买了两张图画纸又写了七个大字“海阔天空任鸟飞”盖住了“双鹊戏梅”的横幅,代表了他的雄心壮志,又在四扇屏的两边写了十个大字,上联是:室雅何须大:下联是:花香不在多。第二天下午母亲看到以后就问他: “昨天你画的喜鹊怎么不见了?” “哈哈!昨天晚上我没有看好,喜鹊偷偷地飞跑了。”耀卿开玩笑地回答母亲。母亲又面带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这个孩子总是没有正经话,给我还开玩笑!”他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跑到屋里打扫垃圾去了。 母亲居住的上房是一间半,那一半是祖上分给堂兄三哥的。先人已经居住了几十年,从院子进到屋里必须下五个台阶,为了在结婚时给亲朋好友一个好印象,他一个人用架子车从洛水南边的地里拉土。虽然是冬天可他只穿一件布衫还挥汗如雨。他是从艰难困苦里走出来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什么是累、什么是苦。从早上到傍晚拉了十七车,他的宅基有两米高就把土倒在路上,晚上用箩筐一担一担往屋里挑。一连干了两天,耀卿劳累加身体受凉感冒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还是浑身乱颤。因为是高烧引起了气管发炎,一咳嗽床都在动。母亲心疼得不得了,给他熬了酸辣汤坐在床边叫醒耀卿: “孩子!起来喝口酸辣汤会慢慢的好的。” “我不饿。 ”他迷迷糊糊地说。  “不是饿不饿,你在发烧啊!赶快起来喝碗酸辣汤,出出汗身体就轻快啦。”母亲只手慢慢地掀开被子,她看到耀卿的脸色因为发烧而变成潮红潮红。耀卿忍着痛苦坐了起来背靠在墙上,他仍然感到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感冒的人,口里的感觉是苦、饮食无味,可他一连喝了两大碗,为了赶快冒汗,身体快快地恢复健康,因为他知道结婚前的事情还很多,都必须他自己亲自来干!酸辣汤虽然不是灵丹妙药,可在耀卿的身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喝了以后又蒙头大睡,不到一个小时身上汗就把衣服湿了个透,顿时他感到轻快了许多,两天他都没有出门,因为他的头还在疼在晕。也不知道是哪个爱管闲事的人通风报信,丽红知道了耀卿感冒的情况,在第三天的上午她就匆匆忙忙来到龙伏镇看望他。人的思想就是深奥莫测,他看到丽红以后精神大振,宛如像没有感冒的人一样有说有笑。丽红感觉奇怪就背着耀卿问妈妈: “妈啊!他不是感冒了吗?” ”是啊!快三天了,喝了酸辣汤已经好了许多,你一来看他,他就好了。”母亲说完也呵呵笑起来,笑得丽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妈,您看您说的啥啊!” 中午三个人一字排开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妈妈擀的面条,趁妈妈去厨房盛饭的时候,丽红害羞地瞪了耀卿一眼:“装、装、装。”耀卿的脸像大红布一样不敢看她,低着头只顾用筷子往嘴里塞面条。丽红看到他那尴尬可怜的吃相,笑的比蜜甜。母亲盛饭回来看见他们两个人在无声地开玩笑心里也高兴,因为母亲盼的就是他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对了!到腊月十五耀卿给你送‘好’的事情忘记给你说了。”母亲看着丽红说。 “嗯!”丽红为了掩盖羞涩,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顺口嗯了一声。 “听见了吗?嗯什么啊!”耀卿故意逗丽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站起来瞪了耀卿一眼,甩着大辫子就跑到厨房去,给他弄了个没趣。 “谁叫你多嘴,应该你说话你就说,不是你该说的话以后不要多嘴。”母亲也笑着批评耀卿。丽红在厨房听到母亲的话就说: “妈啊!你吃完饭叫他把碗送过来,我刷锅洗碗哩。”她真正的意思是怕母亲再批评耀卿。 吃了午饭丽红因为有事必须回家,她告别母亲以后又给耀卿使了个眼色,准备出门时母亲又说:“记好了吗?腊月十五你和你的爸爸不要外出。” “嗯!”她给母亲送去了一个微笑就离开龙伏镇往羊庄而去。耀卿久久地看着她走路带动大辫子甩动的样子..... 今年因为搞“四清”运动,生产队没有搞什么副业,自然会影响到社员的经济收入。年终决算每个劳动日才三毛六分,再扣去分配的粮食和其他的物资每个劳动日就剩一毛七分钱了。耀卿家加上肥料工分共挣了923个劳动日的工分,他家分了一百五十元。虽然仅仅一百五十多元,也算解决了他的结婚费用。一天晚上赵密才来到耀卿家,皮笑肉不笑地问: “听说你春节要结婚啦?”还没有等到耀卿回答就又说,“怪不得你最近几天又是拉土又是拾掇院子,屋里的顶棚也糊上了花纸。”耀卿等待他下面还想说什么。密才看看他没有回答又说:“听人说还把你累得感冒发烧了。” “是的,我是春节要结婚,整理院子和屋里是为结婚准备的,我一个人干活是非常累,累得我感冒两天啦。” “我今年春节也要结婚,因为忙于生产队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干。都是爸爸和哥哥干的。”密才在转弯抹角地炫耀自己。 “我知道你是工作为重的人,我怎么敢给你比啊!”耀卿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密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耀卿看他尴尬的表情也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了话题:“你在什么时间结婚啊?” “腊月二十八。” “这么巧啊!是我母亲看的‘好’,我也是这一天结婚的。我是不能帮你的忙了。” “那就各忙各的啦。” “只能这样了,不过你结婚的当天晚上我要去闹新房,因为新媳妇我是叫她嫂子的,你可得准备些洋糖和囍酒。” “中中,肯定肯定。”密才一边答应一边就离开了耀卿的家。耀卿看到他低着头慢慢地离去就暗自好笑: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经过几天的休息耀卿的感冒已经彻底恢复,他和母亲一起到供销社花了二十多元买了四块不同颜色的布料准备给丽红送“好”用,还在私人家里买了十几斤棉花准备给丽红送去装被子。又花了十几元买了两块蓝色咔叽布是耀卿结婚做衣服的。他和母亲都盼望腊月十五这一天快快来到。 好不容易盼到腊月十四。晚上母亲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她炸了很多的油条,也是明天要给丽红家送的。这里的传统习惯是男方把油条送到女方家里,女方必须把油条再分送给她本门的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家,顺便说xx要在几月几日结婚了,以便他们早早地安排去送结婚的闺女。送闺女的人自然是娘家人,娘家人必须讲体面,所以接到口头的通知之后,有钱人再买布料做件新衣服,没有钱的人家就借别人的衣服穿,总之一句话:不能给娘家丢人。第二天听到雄鸡叫过三遍耀卿就起了床,他到一户当工人的家里借了自行车,草草地吃了早饭,母亲帮忙把给丽红的布料和棉花绑在自行车后面的行李架上,又把油条装在柳条编的‘五升篮’里挂在自行车后面行李架的右边,捆绑好后耀卿到屋里换了崭新的衣服,就推着自行车往羊庄而去。 丽红的爸爸在这一天也是很早就吃了早饭,他站在门口在眺望。在九点钟的时候,他看到耀卿穿着崭新的衣服推着自行车往他家走来,他连忙迎上去笑呵呵地对耀卿说: “盼你老半天了!赶快回家吧!”农村的人爱看热闹,谁家有新闻不管是好还是坏,他们都挤在大街上来凑热闹,还七嘴八舌地议论,唯恐自己知道的少。耀卿看着大街上站了那么多的人,不好意思回答岳父的话,低着头把自行车推到家。丽红当时也站在院子里等候耀卿,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就慌忙跑到“灶火”里再也没有出来。岳父帮忙把自行车上捆绑东西的绳子解开又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到屋里放在一张小床上,以宠爱的口气嘟囔丽红: “这闺女也不来帮帮忙,拱到“灶火’里不出来。”其实丽红在“灶火”里什么也没有干,她非常专心听外面人的一切行动。当听到爸爸的嘟囔后就马上说: “爸!我在‘灶火’里做饭啊!”她说完以后偷偷暗笑自已在说谎话。“知道,知道,看你今天中午做啥好饭。”岳父脸上带着生气可他心里的高兴劲别人是无法了解的,坐下来以后他又问耀卿: “再过十三天你们就结婚了,你家准备得怎么样了?” “院子和屋里都已经粉刷完毕,待客做饭的人母亲安排我几个舅舅来帮忙。”“待客要买好多桌上吃的东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岳父又问。 “离结婚的时间还有十三天,现在买太早,到二十三再买能跟得上,你不要操心啦!”岳父看耀卿是个会安排事情的孩子,他为自己的闺女找到婆家而感到高兴。他借故到外面买东西离开了家。耀卿一个人在屋里感到无聊,就来到“灶火”看丽红做什么饭。她听到脚步声急忙回头看见耀卿已来到身后,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说: “走、走、走,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这是俺家啊!你赶快去屋里休息休息。”听到了她的逐客令,不走也得走,耀卿微笑着离开了丽红又重新来到屋里翻看丽红日常所用的东西,他看到这些东西都认为是他心里的宝贝,这可能是爱人及物吧! 中午饭是在屋里吃的,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耀卿吃了一碗面条,丽红接过碗又到厨房盛了一碗递给他。吃饭中间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尴尬的吃饭场面使人憋得透不过气来。吃完饭岳父又到街上去,丽红在厨房刷碗洗筷以后来到屋里和原来一样靠着桌子站在那里。耀卿借花献佛,把岳父买的苹果挑选了一个大而红的递到丽红的面前说: “给你一个大的。” “我不吃,你吃吧。”她嘿嘿地笑了笑说:“是俺爸给你买的,我敢吃?,”“给我买的,现在就是我的苹果了。我的苹果给你一个,赶快吃吧!”“那我也不吃。” “你要真的不吃,我就把你的梳子崴断。”他开玩笑地顺手拿起她的一把红色塑料梳子轻轻地弯曲着。 “你敢!....”她的话音未落,因为是硬塑料梳子,稍微一弯曲梳子就弄假成真断在耀卿的手里,他窘得脸发烧,丽红也吃了一惊。 “你!你!你怎这样啊?!” “....”耀卿无言以对,双方愣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因为丽红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她打破了僵局说: “算了算了,苹果没有吃成又搭了一把梳子。”她心疼地从耀卿手里要过断了的梳子放在桌子上,转了话题:“结婚的时候你怎么来接我,我怎么去啊?” 听到丽红的话,耀卿的思想放松了许多:“前几年还是坐轿,去年有人坐马车结婚,今年前几天我看到有人骑自行车结婚,咱们还是新事新办,就骑自行车吧,骑自行车结婚也是非常时髦的。” “我想的也是,可就是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办啊?”她感到自己笨,羞得脸像红苹果一样。 “那怕啥!送你的娘家人有几个会骑自行车的,还有抬嫁妆的人也不能骑,即使你会骑也不能骑,你骑上在前面跑了,后面人怎么办?” “也是。”丽红觉得耀卿想得比较周到。 “离俺家才三里地,咱们和其他有自行车的人就推着走吧。反正现在会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多。” “中。” “对了,到时候我还得准备两条红绸子领条,在中间聚一朵红花,咱们每人一朵佩在胸前。” “那多不好意思啊!”丽红的脸又一次红了。 “新人都是这样的,有啥不好意思。佩红花也是吉利。如若不佩带红花和‘’其他人怎么区别啊!”耀卿看她在桌子边站了这么长时间就示意她坐在自己坐的小床上。丽红往外面看了看,院子里没有人,心有所思地坐在耀卿的旁边, 可她的心像小兔子一样在里面跳个不停,耀卿和她是一样的感觉。默默无语地坐了几分钟,他渴望紧紧地抱她,她也渴望紧紧地偎依在他的怀抱来享受初恋的感觉。可是他和她都没有这个胆量和勇气,更何况是大白天啊!就这样两个青年男女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 “丽红!”他们两个人听到爸爸的叫声,丽红唰地站了起来跑到门外面说:“爸,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他等你回来才能回家哩。”她的脸色还是紧张地红里透白,“他在屋里还等着你哩。” “我出去就是让你们商量商量结婚的事,商量好了吗?” “有啥商量的,还不是你说了算。”丽红嘴不让人。 “嘿嘿!真是你长大了,真会说话。”爸爸进到屋里问耀卿:“结婚的事情你们两个人商量得怎么样?” “商量好了,没有什么大问题,还有十几天时间,如果有什么想不到的事情我再来商量商量。”耀卿的话非常直爽。“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 “没有了,过大事就是千方百计的准备,也有准备不到的地方。过了那一天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岳父在给耀卿宽心。这时丽红在爸爸的后面给耀卿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家。他领会她的意思就站起来对岳父说: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我还得回家准备哩!” “中!”耀卿站起来到院子里推起自行车,丽红和她爸爸目送他走出大门,到了路上:他抬起腿骑上自行车飞一样地回到龙伏镇。 第25章洞房花烛燃激情 耀卿结婚前的准备工作是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三哥、端明和生产队共有十几个人来帮忙。他生就不是甩手当掌柜的命,白天他跑前跑后地干活,晚上还要和母亲商量其他的琐碎小事。母亲也忙得不可开交,她照样是什么样的事情必须考虑到,因为她只有一个宝贝儿子。马晓凤离婚以后就住在娘家,也在帮助耀卿、妈妈做新衣服和一些厨房里的事情。赵密才不时也鬼鬼崇崇来打听耀卿结婚的准备情况。有什么好打听的?各家有各家的具体情况,耀卿的思想是不能攀比,办什么事情都要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和人事关系来决定。 到了腊月二十六日,耀卿准备了一百多斤白面粉,十斤棉油、十斤粉条和豆腐.....干舅舅送来了二十斤猪肉,岳父也送来一担大白菜,三个亲舅舅来当大厨师。母亲问他们想做什么样的桌(酒席),他们都不说,就说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反正不会让你丢人!在小小的院子里搭了一个棚子,又垒了三个土坯煤火,三哥和本生产队来的人借来了五口大锅、五套蒸笼、大案板、碗、筷、盘,又定了二十八日使用的桌子板凳。 母亲叫了几个没有怀孕的妇女给耀卿装新被子,一条土布蓝色印花被面,一条咔叽红花被面,全部都是用的新棉花。帮忙装被子的妇女耀卿都是给她们叫嫂子的,所以她们开玩笑地把小石头、枣子、花生往棉花里撒,意思是不能让新婚夫妇美美地睡觉,要早生贵子,还花着生,一个男一个女。耀卿晚饭后打发帮忙的人走了以后,他到屋里写结婚的对联: 花开花红花芳花艳 新人新婚新事新办 花好月圆 耀卿写好后看看想想,认为这副对联比较满意,既包含了结婚喜庆内容,又反映了新时代青年新的思想意识。 二十七日更忙,有的切肉煮肉,有的炸丸子炸豆腐,有的和面蒸馒头、有的拣菜洗菜,还有年龄较大的人刷洗碗筷盘,总之没有一个偷懒和闲着的人。下午按当地的风俗习惯,耀卿和二十八日主管结婚大事的人给丽红家送离娘米、离娘面,有酒、肉、面、葱、筷子,含义是:有吃有喝快生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其实去的目的就是安排明天结婚的各种具体事宜。下午三点钟的时候耀卿和表哥等四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羊庄丽红的家里。她的姐姐和洛市拖拉机厂的哥哥都回来了,他们正在商量明天怎么样送丽红结婚,安排多少人当送女客,多少人抬嫁妆.....还已经包好了饺子准备耀卿一帮人来吃。他们看到龙伏镇的人来到家里,非常客气地把耀卿等四个人让到屋里并盛上饺子端在一张小饭桌上。宾客边吃边商量明天双方的安排。同时丽红的哥哥给除耀卿以外其他来的三个人送了红包。红包里的钱是个关键问题,娘家人送的红包里是五角,明天婆家必须给娘家人送一元的红包,为了显示婆家的大方和富有。其实他们商量的事情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因为两家已经早早商量好了。他们吃饺子的时候丽红从门前走过,耀卿猛然看到她的大辫子没有了而换成一个剪发头,看起来虽也带有妙龄少女的天真可爱,但在耀卿的眼里看惯了大辫子的她,他的心里了个问号:她为什么把大辫子剪掉呢?因为当时人多,加上明天要结婚,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就顾不得问这个。吃完饺子双方礼貌地打了招呼,他们四个人匆匆忙忙地离开羊庄,各家忙各家的事情。 回到家里,耀卿看到来帮忙的人在新房的窗户旁边布置了一张天地桌, 供新婚夫妇拜天地所用。上面贴了一块红纸写着:“供奉天地三界十方万灵之神位。代表老天爷。桌子上放了一个盛满小麦的木斗,在斗的上面还放了一杆秤。有的人说代表结婚以后对待人要秤平斗满,不欺不诈:也有的说是称称新娘子的心有几斤几两。这是千百年留下的风俗习惯谁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让后来人去想象吧!  农村结婚的风俗习惯很繁琐也很有意思。头天要铺新床,铺床的人是耀卿叫嫂子的人来主持,她有很多的铺床歌。开始必须请老公公铺席子,耀卿的父亲因为已经去世只好由他的舅舅代替,舅舅掂起席子铺在床上,主持人就念说: 老公公铺了席,孙子来的急。有文也有武,他妈穿诰衣。 接下来是铺褥子,边铺边往上面撒棉花和花生,主持人又念起顺口熘:东一把,西一把,撒了一床小娃娃:一把核桃一把枣,闺女小子往家跑。第三步是叠被子,把被子开始铺在床上,边叠边念: 两头一握,五子登科:两头一按,一对状元。 铺床结束,来看热闹的人始终洋溢在欢声笑语的气氛中。 晚上还必须找两个小孩子来压床,就是让小孩子睡在新床上,如果小孩子晚上尿床便是最大的吉利。 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在母亲的安排下,耀卿把“轴子”放了下来(是祖先的牌位),点燃香和箔,他跪在轴子面前磕头祷告:我明天要结婚了,请老人回家也高兴高兴,照看得平安平安。 二十八日天还没有亮,成双成对的喜鹊就在房前屋后的树枝上飞来飞去,喳喳地叫个不停,小麻雀也早早从屋檐下飞了出来在耀卿院子的上空忙碌着什么,不知道它们是闻到了饭菜扑鼻的香味还是给耀卿来报喜。他和母亲已经起床,二十几个来帮忙的人陆陆续也到了。几个舅舅做早饭,有的人贴新婚对联,有的人拉来了桌子板凳。吃了早饭耀卿带着结有大红花的红绸子领条,表哥夹着红毡(过路口避邪使用),还有其他四个人骑着自行车往羊庄娶亲出发。 这一天丽红家所有的人也起得特别早,娘家人也有二十几个人,他们也早早吃了早饭做好了送闺女的准备。娶亲的人到家以后双方打过招呼,走过场的吃了几个饺子。丽红的姐姐和嫂子给她佩戴了大红花,耀卿也佩戴了大红花后就离开她家。耀卿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丽红像办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头低得几乎碰到自行车车把。她迷迷糊糊地走在一街两行看热闹的人的中间,红头花,红上衣、红裤子、红鞋、胸前的大红花,像一朵红牡丹在人群间飘游。中间是送亲的娘家人,后面是抬嫁妆的乡亲,娶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羊庄村,有的人嘴里还发出了感叹声! 快到龙伏镇的时候,一个小青年飞快地跑来把一个贴有囍字新竹筛子挂在了丽红自行车的车把上。如果新娘子是坐轿应该把它盖住轿顶,据说竹筛子是千里眼会避去怀孕的女人来看热闹。新郎新娘离门口还有大概三十米的地方就燃放起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带来了新婚的喜庆气氛,也驱散了所有的烦恼和优愁,带来的都是欢声笑语和温馨。有的人接过一对新人的自行车,有的人接过抬的嫁妆,耀卿在前面带路,丽红进大门的时候有人把碎草撒满了她的全身,门槛放了个马鞍子,她抬腿叉了过来,意思是平平安安。主持婚礼的人让他们站在天地桌前三鞠躬拜了天地,又对母亲鞠躬,夫妻交拜的时候不知是哪两个人须住两个人的头碰到一起,引起满院子的人大笑。丽红刚刚进到新房,两个妇女就急忙给她梳头,据说这次梳头就要告别少女时代成了新媳妇。还有一个小孩子慌慌忙忙端来了一碗带枣的面汤让丽红喝,小孩子俏皮地说:吃个枣,生个小(男孩)。新媳妇谁也不会喝的,小孩子就把面汤扣在床下。 中午的酒席是舅舅精心安排的“十三花”,当时请客,条件不好的人家吃的是“四碗四”,是四个热菜四个凉盘,条件好的人家吃的是“八碗四”,是八碗热菜四个凉盘。吃十三花可算是尝先了,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帮忙的人都感到酒席真好。开饭之前娘家人到厨房给师傅道了喜,意思是感谢厨师的辛苦。耀卿又到娘家人的桌前敬了酒。吃饭之间妈妈带领丽红到婆家的亲戚面前逐一鞠躬算是认识认识婆家的人,亲戚们当然给丽红一个红包,红包里有两毛的也有五毛的。 客走主家安。送走了娘家人,帮忙的人把借的所有东西送还了人家,人们慢慢地离去。中午忙得妈妈、姐姐和耀卿也没有吃饭,母亲跑到新房里问丽红: “中午你吃饭了没有?”丽红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母亲回头让耀卿端了一碗带肉的粉丝汤送到新房丽红的面前说: “赶快喝吧!晚上还有更复杂的事情来应付的。”她神情茫然地看着他。耀卿看她不理解又说:“晚上要送房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其实他也不知道送房是怎么一回事,他听说送房会给新婚夫妇弄得非常尴尬。 下午姐姐和耀卿打扫了院子,丽红也打扫了新房。傍晚的时候姐姐和耀卿拾着满满的一桶中午待客吃不完的菜挨家挨户的送,每家一碗,小孩子见到热菜就狼吞虎咽地吃,个别的小孩子还想再盛一碗。晚饭是妈妈搅的面汤,因为人人都是渴得不得了。现在的一家四口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开心地吃了一顿晚饭,耀卿看看丽红的样子,她显得也非常轻松。 冬天七点钟,天已经黑了。他看母亲和姐姐正在和丽红说话就向母亲说,也是让丽红听的:“我去密才家闹新房啦!一会就回来。”还没有经过母亲的同意他就一熘烟跑到赵密才家。耀卿傻了吗?他把自己的新娘扔下不管而去闹别人的新娘。其实他不憨也不傻,因为他在前几天已经对密才说过,在他结婚的晚上要去庆贺喝喜酒吃喜糖,今天晚上他就是为了实践自己的承诺才去的。到了赵密才家看见有七八个人站在院子里逗新娘。有的要酒喝,有的要糖吃。还有的人对新娘拉拉扯扯。新娘和密才的妈妈都没有拿出酒和糖,看见在拉拉扯扯,密才的妈妈大发脾气: “哪行这样!没有糖和酒,就是有也不会让你们吃.....来玩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一哄而散,密才的家显得非常冷落,失去了新婚的气氛。后来密才的妈妈挨家挨户的叫人去玩,人人都是当面答应结果没有一个人再踏他的大门。 耀卿也讨了个没趣,回到家里看见端明正在招待来玩的客人,有十几位耀卿的朋友。有从三里地赶来的青年,他们是团支部的成员。也有大队和生产队的青年,有的喊耀卿哥哥的,也有叫叔叔的。都是比他年龄小的人,大辈的人是不能闹新房。刚好安排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四盘凉菜,每张桌子放着一瓶酒和一大盘水果糖。团支部委员郭xx说: “耀卿哥,叫新嫂子也来啊!让大家看看长得啥样,以后见面也好称呼!”“恐怕耀卿哥叫不来吧?!”另一个青年在凑热闹。 “连新娘子都叫不来,还算什么团支部书记,还算什么大丈夫。”说话的人哈哈大笑,也引得在场的人笑了起来。 “好!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叫来。”耀卿说完就来到新房,他看见丽红正在和母亲说话,就对丽红说: “几个朋友来贺喜,他们想让你去见面。”丽红听到这样的话有点难为情, 她的眼一直看着母亲,她是在征求母亲的意见。 “你大胆去吧,我知道耀卿的朋友都是规规矩矩的青年人,你去以后可以给他们倒酒分糖。认识一下咱村的年轻人也好。” “中!”丽红答应着来到两张桌子的旁边。他们看到新娘子来后就七嘴八舌地让倒酒、让分糖,还有的让点烟。她总是笑眯眯而又害羞的给各位朋友敬酒分糖。 “耀卿哥真有艳福呀!娶了这么一个漂亮新媳妇,该你享福了。”郭xx说。说得丽红不好意思。朋友们说说笑笑一直玩到十一点钟才尽兴而去。 该进行结婚最后一个形式一送房。还是两个叫嫂子的人把新郎送到新房里新娘的身边。两个嫂子引着耀卿来到新房,她嘴里念念有词: 你端条盘我端灯,进去屋门笑盈盈; 来到新房观四方,砖铺地来石灰墙; 这张新床做得美,四个金砖支着腿: 这张新床做得好,床的四角四个宝。 她说着走着,进了新房的隔子墙,来到丽红的床边又念到: 进去隔子喜盈盈,桌上放着长明灯: 新床坐的华大姐,我送一个马相公; 天庭饱满真主贵,二目炯炯放光明: 相公模样长得好,明年你生个状元公。 她的话使丽红害羞得抬不起头,但她继续说: 送房不能空,果子点心取两封; 你要不取是小狗,我把相公重带走。 耀卿的母亲连忙替丽红取出点心和水果糖分给所有在场的人,大家哈哈大笑,算是送房结束。丽红和耀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所有的外人已经回家,耀卿的家里就只有他们本家的四个人,在母亲的屋里说话。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以后,母亲对耀卿和丽红说: “都忙活了几天啦,我也该睡觉歇歇啦。耀卿、丽红也到你们屋里休息吧。到屋里先把枕头装好。”当时的风俗习惯是新郎和新娘一起装枕头。耀卿听到命令马上就回到新房,而丽红缠着妈妈不想离开。他回到屋里把被子铺开,看看枕头还是个空布袋就坐在床上傻等丽红的到来。母亲看丽红不想到新房去就又一次催她:“还傻傻站着干什么,去吧!” “去吧,去吧!人人都要经过这一天的,去吧!”丽红恋恋不舍地离开母亲,她刚刚进到新房母亲又紧跟过来说: “我真是慌迷了,还没有给你翻箱哩。”就是看看娘家人陪的什么嫁妆,婆母看了以后再添一些东西。丽红急忙拿出钥匙打开箱子,母亲随便看了看又往箱子里放了一块布就说: “好了好了,我去睡觉啦,你们把枕头赶快装好也睡吧,这几天都够死得慌了(很累)。” 新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都呆呆地站着。过了一会丽红拿起空枕头套示意耀卿往里面装早已准备好的麦草,等装满以后她用针把枕头套口缝好放在新床上。她看看新床心里总是跳个不停:怎么睡啊!?难为死人啦!耀卿坐在床边不好意思不说话也不动,丽红又示意他把灯吹灭。耀卿小声告诉她:“新婚之夜灯是长明的,可不敢弄灭。”无奈他只好把美孚灯扭得小了许多。丽红赶快脱掉鞋子,上到床上和衣蒙起头像要睡觉的样子。耀卿也学着她的样子睡到床的边上。两个人怎么能睡着啊!?突然耀卿想起她为什么把大辫子剪掉的事情就隔着被子推推她的肩膀说: “现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她仍然蒙着头回答他。 “你怎么把大辫子剪掉了?” “都怨你们这些坏青年。 “我怎么啦?”耀卿吃惊地问。丽红也感到他在吃惊,就忽地掀开被子说:“看把你吓的,不是说你的。我晚上看电影看唱戏的时候总是有坏青年人在我的后面拽我的大辫子,当时我真想骂他们,就是怕丢人。我们几个有大辫子的女青年商量以后就统统把大辫子剪掉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丽红泛红而又深情的脸色半天才说:“怪可惜的。”“我比你还可惜!”丽红说话的时候她的眼里噙着泪花。耀卿看到她可怜的样子止不住激动的心情就紧紧地抱住丽红,她没有反抗,她的双手也紧紧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这时的耀卿像发疯一样对丽红亲啊吻,吻啊亲!!!丽红也同时也在享受新婚新郎的爱..耀卿按不住更加激动的心情他痛快地哭了!他想:今天我终于能和我爱的人同床共枕了!丽红感到耀卿哭得莫名其妙就轻轻地推开他,小声地问: “哎!你怎么哭了?” “我激动啊!我高兴啊!” “嘿嘿!高兴应该笑的,怎么会哭啊?” “你真是个傻闺女,你在读书的时候里面就有这样的句子:激动得掉下眼泪。 “嘿嘿!现在又不是读书。嘿嘿!”什么时间他止住了眼泪,什么时间他们脱去了衣服,什么时间他们才睡着了觉,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像辽阔海疆上的两叶小舟任意漂流,他们像两匹脱缰的骏马在广阔的草原上任意奔跑,他们像盘旋在天空的两只雄鹰任意翱翔,他们像深山密林里一对狮子任意嬉戏。他们在贪婪地、疯狂地尽情而又激情地体验原始人类的爱。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吓得丽红一边穿衣服一边推耀卿,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赶快爬起来吧,天已经亮了。”他听到天已经大亮就迅速穿起衣服翻身下床出了新房,在厨房里洗了脸,他看到母亲也是刚刚起床就说: “妈啊!你休息吧。让丽红做饭吧!” “还是我来做吧,她还没有起床哩。” “她比我起的还早。” “那怎不见她出来啊?” “您去看看吧。”耀卿向妈妈指了指新房的门。 原来耀卿和堂兄三哥是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三嫂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她不爱打扮自己,整天头发披散着。一到夏天,她上衣的扣子也不扣,露着满是污垢的胸脯,生产队的男人都戏称她是活菩萨。有时候她还对别人说长道短。 这些情况丽红旱有所闻。丽红心里想到:一个大闺女家怎么和一个男青年在一间屋里睡觉啊!别人可能会骂她不要鼻子脸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迟迟不敢走出新房。母亲进了新房看见她站在竹帘子内正往外面看。 “憨闺女,你怎么不出去啊?看什么看。”母亲用宠爱的口气对她说。 “三嫂她.....”.. “怕什么,都是人,她就是那号人,习惯就好啦。”母亲拉住丽红的手走出了新房,到了厨房她还是低头不语。总认为自己办了什么亏心事样地不好意思。为了分散丽红的注意力母亲又说: “今天早上的饭你做吧!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好!我就是想给妈做饭啊!”她回答母亲的时候很自然地笑啦。腊月二十九,社员们都在准备春节吃的东西,尽管他们家里没有多少钱,但买一、二斤肉还是必需的,因为他们要在大年初一给祖先上供,其它的食品能少买就少买。 耀卿刚刚吃过早饭,有的社员就拿来红纸让他写春联。这时的他才恍然大悟,光忙自己的婚事,把帮忙给社员写春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每年都是他给社员写春联的。耀卿拍了拍自己的头,心里想到:哎!看我这记性.... 耀卿慌忙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又到屋里取墨水和毛笔。可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件东西,因为结婚的事情那么多、那么乱。他就问母亲:“妈啊!咱的墨水和毛笔放到哪儿啦?” 母亲听到孩子的问话就说:“看看你的记性,不是你放在我屋里的桌子下面吗? 耀卿听到母亲的话,就喊丽红:“把妈妈桌子下面的墨水和毛笔取来,我要给社员写对子。” “嗯!”丽红正在新房里整理东西,听到耀卿的话就慌忙到母亲屋里取来这两件东西,她低着头小心地放在小桌子上,因为她初来乍到还没有胆子和社员们说话。 写春联是耀卿的拿手好戏,尽管他写得不好。到上午十一点就打发走了社员,丽红主动帮忙打扫战场。 因为结婚待客剩余吃的东西很多,故耀卿也不需要再买食品。 马晓凤因为有人给她再找对象,离开了娘家。娘仨一起在母亲屋里有说有笑。好不容易耀卿熬到天黑,他胡乱吃了点东西就钻到新房点上美孚灯,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大睁两眼盼望丽红的到来。 丽红正在母亲的屋里说话。 “你的孩子太坏了,太那个啦!”丽红低着头给母亲说。 母亲当然知道丽红话的意思,于是她说:“没有什么的,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了也不好。” “哪能呢!快去你屋里休息吧!” .今天晚上我想和妈妈睡觉。”丽红从喉咙蹦出这句话。 “呵呵呵!真是个傻闺女!还没有过三天啊!快去吧!” 丽红经不起母亲的一再催促,极不情愿地回到新房。她进到隔子墙里就急忙吹灭美孚灯坐在床边。 “你吹灯干什么啊?”耀卿小声问。 “灯亮着怎么脱衣服啊!”丽红虽然经历了新婚之夜,但她仍然害羞。“怕啥啊!”耀卿开玩笑。 “想得美,你永远也不能看到我的身体的。”开始说话了,丽红的害羞慢慢地消失在九霄云外。 耀卿听到她的话,就迫不及待地把丽红拉到被窝里。“急!急!急!急什么啊?!让我自己把衣服脱了。”丽红俯在耀卿的耳朵上悄悄地说。 新婚夫妇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昨晚的故事,耀卿想大声呼喊,丽红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因为他们和三哥同住在一个院子,房子相隔不足三米,万一让他们听到,明天怎么见面啊!憋得他连连摇头,直到他们筋疲力尽。 第26章第25章娘家熘了马耀卿 大年初一耀卿的本家族都要请新媳妇丽红去他们家吃饭,也是认识一下家门。说是请吃饭那是走过场,因为耀卿的家族有五家,中午就两个小时的时间怎么能吃得下啊!妈妈应邀领着丽红挨家挨户地去见面,每家都准备了几样饭菜,尽管主家千方百计劝说,丽红总是坐在妈妈的身边低着头笑着不说话,偶尔拿起筷子夹一块豆腐或菠菜什么的她的脸就窘得通红通红,人人都夸奖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媳妇。丽红听到媳妇这两个字,心里不是个滋味,她的脸就更红了,好好地大闺女现在怎么成媳妇了。好不容易应付完毕,她如释重负一样先一步回到家里,洗了手脸就坐在桌子前面对着镜子梳理在外面被风刮乱了的头发。妈妈回来以后交代丽红说: “今天你都到各家看了,以后见面该叫什么就叫什么啊!不要让人家说咱不知好歹。” “妈啊!看您说的,放心吧,我不会给您丢人的。嘿嘿” 耀卿结婚前前后后妈妈劳累了这么多天,孩子一结婚她好不容易才算松了口气,吃了晚饭叫过来丽红说: “今天晚上我该好好地睡觉了,结婚的一切事情已经办完,明天你还得“三天回门”哩,你们也赶快休息吧。” “妈!辛苦您了,明天早上您就不用起来的那么早,早饭我来做。我走啦。”这一次丽红倒回答得干干脆脆。 “中啊!”妈妈回答的时候已经昏昏入睡。 大年初二是丽红三天回门走娘家的日子。头天下午母亲就准备了三十个大馒头,在馒头上面还打了个红点代表是喜庆。这天丽红起得特别早,因为她已经四天没有回娘家啦!吃了早饭她到新房又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一件红格子呢上衣,穿一条浅蓝卡儿裤子,脚上穿双自己亲手做的黑色条绒棉鞋,脖子围一条自己亲手织的毛绒绒浅绿色围巾让人看起来很有新娘子的模样。她打扮以后来到母亲的屋里说: “妈啊!我今天回娘家了,下午我会早早回来的,您不要操心啊!”因为传统说法是:新媳妇回来得晚,其婆婆会眼瞎的,所以丽红才说早早回来的话。 “你赶快回去看看你的爸爸吧!他已经有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我知道老人非常想念女儿的。”母亲说。 丽红又回到新房对耀卿说: “我先走,在半路上等你,不能一起出去,让街坊邻居看见不好意思。”“中,我知道了。”耀卿含笑地回答她。 “对了,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俺家逗新女婿的人特别多,到中午你快快吃饭,以后我把你藏在俺的老家。听到我的话你再出来。” “中,到你家我就听你的安排吧!我好像是小偷。哈哈哈!” “我说的都是正经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知道,你赶快走吧,我马上也走。”她看了看耀卿穿的衣服心里比较满意,就用手拉了拉他的上衣、又蹲下去拽了拽他的裤子。耀卿突然给丽红一个热烈的拥抱,倒把丽红吓了一.跳说:“看你,看你,大白天干什么啊,我先走了。”她挣脱了耀卿的拥抱,拉了拉被耀卿弄乱的衣服又给他一个甜蜜的微笑就出了家门。 大概丽红走了五分钟的时间,耀卿告别母亲,挎着满满的一篮子打红点的馒头也出了家门。大年初二不管是新娘子还是老闺女都要回娘家串亲戚的。老闺女都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一是给外爷外婆拜年:二是想挣个两毛五毛的红包,老女婿一般不再去给老岳父岳母拜年, 因为他必须在家安排本家来串亲戚人的饭菜。年龄特别老的妇女如果不能去,就安排她们的子女代替。这一天路上串亲戚的人排成了队,大人都是挎着大小不等的篮子,小孩子一路上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他们想到:到外爷外婆家该吃好饭了、该领红包啦!有的男孩子还在路上点燃初一早上捡来的鞭炮。串亲戚的人群多的拧成绳,好一派农家乐的热闹景象!耀卿在路上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丽红站在前面的路边,他紧走了几步来到她的面前,两个人肩并肩地往羊庄走去。因为是在野外的大路上,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所以他们还不时地说上几句笑话,真比在家里和熟人堆里轻松了许多。唉!他们多么希望永远地生活在两人世界里呀!到了羊庄村边丽红又提出自己先走,剩下耀卿像扛行李的人一样在后面跟着。一进村她走得更快。把耀却撇了二十几米远。很多站在门口接闺女的老太太,看见丽红穿着打扮非常入时就老远向她打招呼,而她总是面对人家笑笑不好意思说话,就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家。爸爸在家已经把煤火炉子打开,火苗冒得老高,他想让丽红到家以后好好地烤火取暖。其实丽红回家并不冷:一是她慌慌张张走了三里路:二是她在一街两行的人群里跑过已经窘迫得几乎出汗。爸爸看到她回家就高兴地问长问短,尽管丽红的嘴快得像放鞭炮一样仍然是回答不及。可见爸爸是如何想念刚刚离家才四天的女儿啊!  耀卿进家以后,岳父连忙接住他的篮子就说:“赶快到屋里暖和暖和吧!” “我不冷,她是不是已经到家啦?”话一出口他就感到非常后悔:我好没有出息,怎么会问这样的话啊?还没有等到岳父回答,丽红就从屋里跑出来接过爸爸手中的篮子,向耀卿使了一个鬼脸就又回到屋里。她回到自己的家就像鱼儿入水,好自在地游来游去,再不需要拿秤来称着说话,再不需要捏着架子走路,她说: “爸,今天中午您休息吧,我们两个人给您包饺子吃。”还没有等爸爸回话就对耀卿说:“哎!你看火烧锅,我包饺子。”(过去的夫妻,从认识一直到结婚几十年他们都是这样称呼对方,从来不叫名字)她端起爸爸盘的饺子馅闻了闻说:“爸啊!您盘的饺子馅好香。”又放下饺子馅,拿起面盆开始和面。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饺子包好又问耀卿:“哎!锅开了吗?” “早已经开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啊?” “我看你忙得四只脚乱动弹,恐怕再催你,会把你慌迷的。” .....她只是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就端起饺子往锅里下。“你过去和爸爸说话吧,饺子熟了我给你们端去。” “好。”耀卿答应着离开了厨房,回到屋里和岳父说起来春节以后的安排。丽红煮好饺子,三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完饺子,丽红就领着耀卿到了她的老家,然后把他锁在间小房子内说: “耍你的人马上就来,我不开门你千万不要急着出来。 “哈哈哈!我是个小偷啊!”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走了。”丽红刚刚到家,要新女婿的人便蜂拥而入,一个年轻人问丽红的爸爸: “耀卿呢?'' “不知道啊!”他的话有些不强硬。另一个年轻人问丽红: “丽红姐,你把耀卿藏到什么地方了?”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他又不是个小鸟,那么大的人我怎么能藏起来啊!”“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早早吃了饭就回龙伏镇啦!”丽红斩钉做铁地回答。 “不可能,现在才十二点,他吃饭怎么会这么早?” “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搜吧!”她的话表明耀卿真的走了,也是给要新女婿的人放放气,使他们放弃耍的念头。这时候一个狡猾的年轻人马上说: 不对头,耀卿藏在丽红姐的老家,咱们都去看看。”他的话使丽红乱了方寸,脸唰地红了起来。他们看到丽红的脸色便又一窝蜂似的向老家跑去,再说耀脚在老家的屋里也感到非常好笑,本来是过春节加上丽红三天回娘家应该高高兴兴、大大方方的,今天像关禁闭一样把我锁到屋里,我还不如出去让他们尽量地耍,看他们究竟能把我要成什么样子。耀卿正在纳闷的时候,丽红六岁的小侄子在屋门边玩耍,他的屁股猛地把门撅掉,差一点没有砸着耀卿, 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耀卿趁此机会走了出来便熘之大吉。无巧不成书,就在他刚刚离开以后,耍新女婿的人急匆匆地跑到老家正好扑了个空。他们垂头丧气地对跟在后面的丽红说: “丽红姐,你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他可能是真的回去了。反正我们的心里总是有个问号!”正在这时丽红的爸爸也赶来慌忙给他们发香烟和水果糖,一场开玩笑的闹剧总算结束。当时丽红也感到非常的奇怪:他怎么跑出去了?根据耀卿的性格他绝对不会把门私自弄开的,等回家再好好地问问他。 晚上。在温馨的新房里,丽红的羞涩已荡然无存,她吹灭了灯又脱了衣服就钻到耀卿刚刚暖热的被窝里,她感到被窝里暖烘烘的好舒服。耀卿也迫不及待地抱住她想疯狂地吻。丽红轻轻地推开他问: “急啥哩!你先说说中午你是怎么样跑出来的?” 耀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丽红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老天爷在帮忙,要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到底的。说起来是耍,其实都是奔钱和吃而来闹的。” 耀卿用手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说: 看你那小气样,就知道省钱,我丢人不丢人?” “憨、憨、憨,耍新女婿花钱是没有限度的。”她也照样用手指狠狠地点了耀卿的额头。 “好啊!你点的我这么狠,我今天晚上要狠狠地报复你不可。”他说完就紧紧地抱住丽红又一次疯狂地吻她,直到她像小绵羊一样任人摆布...两个人都沉浸在新婚燕尔无限的欢爱之中。 第27章密才会计丢马钱 春节过后,暖洋洋的阳光普照大地,绿茸茸的麦苗开始返青,大部分社员都在麦田里锄草中耕、松土保墒。大队召开全体干部会议,研究春节以后的工作安排。支部书记白士新夸夸其谈地讲了当前生产的形势又夸奖了每个干部的工作能力,最后他说:“各位干部的具体任务由付支部书记振中哥安排吧!” 赵振中站起来说: “去年四清运动后建立的新大队领导班子,各项工作一定要比以前搞得更出色。新会计魏清连一定要把好经济开支关,不能浪费分钱:治保主任魏刊丰和民兵营长赵战营携起手来抓好治安保卫工作;副支部书记郭浩仁抓好大队的副业生产,尽量为大队创造财富,这个担子特别重,因为我们是个穷大队.....马耀卿是个年轻人,抓好青年人的工作就可以了,慢慢你的工作会加重的....他的话刚讲完,各个干部都说了新年自己的工作安排,耀卿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在大队党支部的领导下,我想重新建立新的团支部,然后为了提高年轻人的思想和文化水平再成立一个图书馆._...他的意见还没有说完支部书记白士新就打断他的话说: “成立图书馆是好事,大队没有钱怎么办啊?” 赵振中又打断白士新的话:“你急什么?听耀卿把话说完。” 耀卿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成立图书馆不会花大队一分钱的,第一发动全体青年人和全体社员捐献自己的书籍,二是发动我们大队在外面工作的工人和干部,把他们的看过的书都来捐献,我想是没有问题的。” “好好好!”全体大队干部都同意耀卿的意见。散会以后人人都是在考虑自己的工作,耀卿当然也不例外。 耀卿所在的生产队由于江辉队长年龄较大换了马端明来接替,他是耀卿大堂兄的孩子,给耀卿叫四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来想用自行车换小麦心术不正的马新怀当了生产队的副队长,保管还是原来的,又补充了一个妇女队长叫马燕,她是马端明远门姑姑。在春节后的一天晚上召开生产队全体干部会议,同时邀请了耀卿也来参加会议。到会人东拉西扯的谈论了很久才扯到正题上。端明先发表自己的意见: “咱们生产队的牲口(牲畜)太老了,耕地将就可以,如果架马车哪一头也不中。大家商量商量是不是再买一匹马? “我看可以。”副队长马新怀第一个赞同他的建议,“就是生产队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钱。” “买一匹马大概用多少钱?”耀卿问。 “可能得两千多吧,要看看马长得怎么样才能决定价钱。”端明回答。“生产队现在现有多少钱?”耀卿问会计,赵密才眨巴眨巴眼回答说:“大概有五六百吧!” “什么啊!当会计怎么会说大概,究竟有多少钱始终应该记在心里。”招卿半开玩笑半正经对密才说。 “就算是五百五吧。”密才回答。 大家听了密才的话觉得好笑。耀卿笑着问大伙:“就算是五百五吧,还差两千多怎么办?” 这时赵密才的头脑反应特别快马上说: “不用大家作难了,差的钱我来借。”他说完以后用眼看了看耀卿和其他来开会的人,洋洋得意。 “这可让你为难了。”耀卿感到密才真有当会计的能力。其他的干部也为会计的慷慨大方而内心表示敬佩。端明队长拍板定案决定晚几天到关林骡马市场买马。 回头再说说龙伏镇大队的基本情况:它共由三个自然村组成,一个村是岗上村有两个生产队:一个是河滩村也是两个生产队:一个就是龙伏镇有十一个生产队。三个自然村的位置成三角鼎立,共有一千三百多人,每个村相隔有二里地。耀卿为了尽快组建新的团支部整天奔跑在三个自然村,目的是了解当前年轻人的思想状况为新团支部的成员选拔好的人选。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五天的调查后召开了全体团员大会,经过选举和推荐新的团支部成立了,又在各个生产队建立了团分支。接下来耀卿开始准备办图书馆的事情,他不想麻烦别人就一个人整理大队部的一间小屋,他用在嘉峪关学习的木工技术把原来的破烂不堪的桌子修理好,又定了两个书架。晚上他回到家里和丽红商量怎么样筹备书籍,她很支持他的工作也出了一些可以采纳的好主意。 正在他集中思想办图书馆的关键时刻,大队干部突然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副支部书记赵振中首先发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是三个人一起去的,密才还是走在中间,钱丢失的好奇怪。” 耀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事情,感到非常的莫名其妙。接下来白士新介绍为什么要召开紧急会议:“事情是这样的,生产队队长马端明、副队长马新怀和会计赵密才三个人去关林买马,密才说自己带了两千八百元现金,在关林上汽车的时候被小偷偷走,其他两个人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以后给我反映了情况,生产队的群众现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征求大家的意见。” “可能是有人捣鬼吧!”民兵营长直爽地说。其他的干部默默无言。“冤人冤不定,现在还不能这样讲。”支部书记白士新说。 “不管怎么样,必须认真细致地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社员有个答覆。”赵振中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让谁去调查确实是个难题,因为这是个得罪人的工作,来开会的人,人人都面面相对谁也不想发言。白士新和赵振中耳语了一下,他站了起来说: “耀卿是本生产队人,对他们了解的比较清楚。现在你先放下办图书馆的事,由民兵营长配合你调查这件事情。”赵振中接着交代: “千万要认真细致地调查,千万不能冤枉一个人。” 民兵营长赵战营是复员军人,他办事直来直去,耀卿和他合作心里非常满意。两个人商量以后各自分头调查密才丢失买马钱的事情。这个时候赵密才可慌了手脚,据支部书记白士新家周围的群众反映,密才晚上经常去他家,还有人碰见密才给支部书记送了烟酒。又据密才家周围的群众反映晚上白士新也几次到密才家里来,是谈工作,还是有其他的事情是个谜,当然党支部书记找生产队会计谈话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时群众的吃饭习惯都是男人端着饭碗到外面的饭场,饭场上说什么话的都有,他们时不时地议论丢马钱的事情,有人说丢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也有人说正、副队长没有看见会计带的钱.....虽然议论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表面现象,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群众不相信丢钱是真的。 掌握了外面的反映,必须直接和当事人见面。耀卿和赵战营召开由马端明、马新怀、赵密才参加的小型调查会议,会议是在生产队会计室召开的。端明和新怀看起来好像无所谓,密才看起来心里像摇货郎鼓,只见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耀卿说: “我是咱们生产队的人,知道咱们生产队并不富裕,丢了钱是非常可惜的。既然丢失了应该给群众有个交代,也还你们三个人一个清白。”他看了看他们的脸色又接说:“要想清白,应该把真实情况都说出来。” 民兵营长问端明和新怀:“你们两个人知道密才带钱了吗?他带了多少钱?是怎么样丢失的?” “我们没有看见他带钱,带了多少我们更不知道。在关林上汽车的时候,密才在中间,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刚刚上去汽车密才就说:我的钱包被小偷偷跑了。”端明回答,新怀也同意生产队长的说法。民兵营长又问密才: “你带了多少钱?钱在什么地方装的?都是什么样的钱?钱是生产队的还是借人家的?” “我去的时候带了两千八百元,全部钱都是在这个钱包里装着。”密才说到这里从裤子的后兜里掏出一个小钱包在大家面前挥了挥又接着说:“钱是十元一张和五元一张的。生产队的钱有五百元,其他两千三百元我到xx家借了一千一百、到xx家借了一千二百元。”他背书一样好像已经早准备了发言稿。耀卿听到这里心里感到非常可笑:密才啊密才!聪明反被聪明误。小小的钱包怎么能装下那么多的钱啊?!就全是十元一张的就有二百八十张,何况还有五元的呢!你的钱包如果能装下五百元就谢天谢地啦!民兵营长感到会计密才的话有天大的漏洞就说: “我认为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回家以后都要再好好地想一想。” 耀卿说:“中,散会吧。”耀卿同时也知道民兵营长的思想,因为当面是不能再证实密才话里的矛盾。 防止夜长梦多,第二天0一大早,他们两个人又分头到密才所说借给他钱的两户人家去了解情况。调查的结果是:他们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维持,哪有多余的钱借给别人!借用一户人家的话说:“放狗臭屁,啥时间见过密才啊!”耀卿和战营把调查的结果在党支部会议上做了汇报,赵振中听到后脸色严肃到极点说: “这还了的,刚刚当会计就弄虚作假,拿社员的心血开玩笑,这样的干部要不得!必须严肃处理。” “振中哥不要着急吗!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密才是在弄虚作假的吗!”支部书记白士新摸了摸发亮的光头又接着对耀卿和战营说:“你们两个人调查很认真,青年人应该是这个样的工作。关于丢钱的事情,以后你们两个人不用再管了,由党支部查明以后再解决。”他停了停又对耀卿说:“你还是抓紧时间办图书馆吧。” “好,知道了。”耀卿回答,他当然必须听从分配。 前几天下了一场半大不小的春雨,老天爷也晴了几天,地里的麦苗大部分已经返青,个别远的地里麦苗还是仍然的枯黄,有些麦苗被蚜虫侵害得几乎绝收。这两天天气老是阴森森的,饲养室的老黄牛憋得哞哞乱叫,还有几只低飞的乌鸦哇哇叫个不停。天气、老黄牛、乌鸦给人们带来都是烦恼。就是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天气里治保主任魏刊丰代表党支部在马端明的生产队召开了全体社员大会。 “妇女停住手里的针线活,男的不要说话,小青年不要乱跑,大家要认真听治保主任的讲话。”马端明说。 治保主任有三十来岁,个子高高的,不爱言讲,但他很会看风使舵。他站起来开门见山地说:“前几天,队长、副队长、会计去关林买马,密才不小心把两千八百元丢失,经过调查和党支部研究决定: “钱绝对是真丢失了,密才可以在生产队干部会议上做个自我检查,以后社员们不要再议论这个极不光彩的事....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大部分群众就唉声叹气地离开了会场。赵密才的表现好像是胸有成竹,可能他早已知道会议的内容。就这样:在生产队没有买到马的情况下,还得赔进去两千八百元,到年终分配时,全体社员也分不到这么多钱。天大的事情不了了之! 散会的时候密才还用讽刺的眼神偷偷地看了看耀卿,耀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百思不得其解,党支部是怎么啦?他好无奈! 第28章伏牛山区搞4清 不知是因为耀卿的工作能力还是原来尹干部的推荐他被吸收到四清工作队。在龙伏镇搞四清试点,六六年要在全县全面铺开大搞四清运动。耀卿和丽红的蜜月还没有度完就要跟随四清工作队到县城最南的伏牛山区佛岭人民公社搞四清运动去。 晚上,耀卿的家里。母亲、丽红和耀卿商量到县里参加四清工作队的事情。丽红坐在母亲身边一只手亲密地攀着她的脖子,耀卿坐在他们两个人的对面说:“妈!我明天就要去县里报到集训了,因为是吃公家的饭,有纪律约束,可能会很多天不能回来看望您还没有等到耀卿说完母亲就说:‘放心吧孩子,这一次出去和你原来出不一样,那一次出去是为了活命,这一次出去是锻炼自己的本事,我早盼这天啦!...”. 丽红接着说:“你放心出去工作吧,妈妈有我在家照顾,嘿嘿!我比你照顾妈妈好得多。是吗?妈。”她说完很娇气地望着母亲又给耀卿送去一个甜蜜蜜的微笑。 “是!是!丽红就是我的闺女,她真的比你照顾我的好。现在我根本不需要人照顾,到以后我真的老了,什么活也干不动了你们再考虑吧!”母亲看看丽红又看看耀卿说。 耀卿何尝不是盼望这天的到来。现在的他既高兴又留恋,高兴的是终于能到四清工作队学习、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以便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更好地去拼搏;留恋的是刚刚结婚就要离开丽红,什么时间才能回家和她团聚啊!母亲看他没有说话,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 “现在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出去工作是好事不是坏事,可不能婆婆妈妈的。” 听了母亲的话,耀卿羞红了脸。他为了给自己一个面子就说:“我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我在想出去以后怎么样工作,家里怎么样安排。” “妈!他想的也对。”丽红也为耀卿帮忙说话。 “好好!那我们回屋了,您也早早睡觉吧。”耀卿正好来个顺水推舟。到了屋里,丽红点着美孚灯,在她转身的时候耀卿猛地抱住她来了一个狠狠的吻,因为她没有思想准备,把她吓了一跳。“干啥、干啥?去去去,急什么啊!”她用手指头轻轻地捣了一下耀卿的额头,“你需要的东西还没有包哩!” 两个人翻箱倒柜把耀卿出去的东西整理好,统统包在一个被子卷里,然后丽红吹灭美孚灯,脱去衣服同时钻到被窝里(她是因为害羞,总是先吹灭灯再脱衣睡觉。耀卿紧紧地抱着丽红,她的双手也紧紧地缠着耀卿的脖子说:“刚才在妈妈的屋里,我说的话可是真的,你照顾妈妈确实没有我照顾得好。 “我知道,我知道。” “你出去工作,可不要老是想我,如果那样你就不会好好地工作的。” “嘿嘿!我不想你,想谁啊!” “我不是开玩笑的话,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耀卿没有心思和她说其他的事情。 “你老是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什么啊?”其实丽红也知道他现在想什么。 “我知道这个.....”耀卿就疯狂地吻她,他们两个人抱得更紧了。 不知是丽红太累,还是什么原因,疯狂过后她马上就进入甜蜜的梦乡还不时发出笑声。而耀卿久久不能入睡:我迷茫的少年已经过去将永远不复返了,它给我留下心酸的回忆,也给我的成长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经验和教训。明天我要到一个新的工作岗位上去, 以后我要做什么样的人啊?人的一生一世有些片段看着无关紧要,而事实上却牵动人的一生。他也知道一个道理:谁要是希望自己好,他就得自己动脑筋,自己关心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参加工作队是人人向往的工作,我应该为自己庆贺,可是他又想到:不可以一时得意而自夸其能:同时亦不可一时失意而自堕其志。因为我必须谨慎地对待我的现在和未来,因为一个骄傲的人,结果总是在骄傲里毁灭自己....他扭头看看丽红的脸,白里透红,真想“咬”她一口,但看到她带着微笑熟睡的模样他不忍心打扰她。想到什么时间睡着了,谁也不知道。  丽红醒来,天已黎明。她看到耀卿的一只手还搂着她的胸脑,她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就蹑手蹑脚地穿衣服起床,目的是不想惊动耀卿,让他再好好地睡一会。她到厨房里,母亲还没有起床,她更不想惊动母亲,于是自己开始烧火做饭。烙了油馍、搅了面汤,叫醒母亲和耀卿。全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早饭,这顿饭比结婚时候吃饭还有另一番滋味。 吃饭以后母亲催丽红说:“赶快回屋里收拾东西吧,耀卿还得去县里报到。” “好!”她答应着和耀卿一起回到屋里。她从箱子里取出订婚时送给他的双色围巾,替他围在脖子上。他戴着蓝色呢子鸭舌帽,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看起来很有精神,她露出满意的笑容。耀卿背起包被子的包袱,肩膀挎一个像解放军一样的黄色包,告别妈妈和丽红,大踏步地走出了家门。母亲送他到门外,丽红在门里面看着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以后才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她躺在床上直瞪瞪地看着顶棚上的印花纸。 她通过姑姑的介绍虽然认识了耀卿,可她从内心深处根本没有和他成家的思想,同时还下定决心和他割断一切关系并退回耀卿的彩礼。可她经不起母亲的劝告才和他恢复了往来。从短短几个月的接触,她从内心对耀卿有了好感,并已经深深地爱上他,更何况我一个少女身体的全部已经送给了他。以后吧!他干什么事情我必须全力地去支持,因为我以后还得生孩子,外面的事情让他去闯,家务的担子再繁琐我必须承担。我相信:我们两个人共同奋斗,辛勤的汗水肯定会换来幸福的明天。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了。 耀卿背着被子,向北坐木渡船渡过洛水,一路高兴一路歌。他满怀年轻人的豪情壮志到了县委招待所。来报到的人可能有二百多吧,有原来县里的干部,有各个人民公社的干部,也有外地来的干部,也有从农村生产大队来的社会青年,有男有女,年龄各异。 在县委招待所院子里的墙上贴有分队名单,耀卿被分配到原来在龙伏镇搞四清运动王宝亮的工作队,这个工作队有十六人组成,王宝亮还是队长,文书魏水升,可能有三十几岁,魏是从一个人民公社抽调来的干部,他的个子有一米七五,大而白的脸上有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给人一种文邹邹的感觉。耀卿第一眼就看到他是很有文化修养的人,心里对魏非常敬佩。没有接触就敬佩,这可能是灵感吧!魏第一眼看见耀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啊!小伙子。”当时耀卿并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嘿嘿地笑了笑。 培训工作队的会场是在县工人俱乐部。开始的前几天都是上午领导念上级文件,下午分组讨论文件精神。原来搞过四清的老工作队员不怎么认真听,也不是很认真记,唯有刚参加工作队的新队员唯恐漏记一句话。后来的几天是各个工作队发言,共同交流搞四清的经验和教训。耀卿听得特别认真,光笔记就写了三本,因为他知道,培训结束以后,奔赴到工作的地方要按照文件精神和老队员的经验去工作的。 培训了十天,在结束培训的下午,县里的领导发了出发令:培训工作已经结束,全体队员必须发扬老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吃苦耐劳精神,明天各自步行到县最南伏牛山区佛岭人民公社,在那里展开一场四清运动的大战,祝全体工作队旗开得胜! 王宝亮队长也召开了他们十几个人的小会。他说:“按照县里领导的指示办,咱们被分配到佛岭人民公社山窑生产大队。要求全体同志明天下午五点以前必须赶到工作地点,决不允许一个人落队迟到。但是,如果有的同志有事情,今天也可以回家看看,行李由汽车拉,只要明天能按时赶到山窑大队就可以。”“好!”同志们异口同声。 第二天上午耀卿回到家里,看到丽红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看到耀卿突然回来还是原来害羞的样子,连手都没有擦就跑到屋里喊母亲: “妈!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母亲莫名其妙地问。 “他,他啊!” 母亲走出屋门看到耀卿后就对丽红说:“他他他,不就是耀卿回来啊!你啊你! 丽红不好意思回答母亲的话,就坐在原来的地方又洗起衣服来,现在她能安心洗吗!耀卿进到母亲的屋里,母亲问他:“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是不是....” “培训结束了,今天回来看看,下午还得赶到佛岭人民公社去。” “啊!我还以为是.....”. “没有什么事情的,你放心吧!” “这就好,这就好。”母亲的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表面看起来丽红在院子里洗衣服,其实她在偷听耀卿和妈妈说话的内容,因为她怎么会不关心他的工作啊!她洗完衣服就马上到厨房里做午饭。 吃了午饭耀师回到自己的屋里,他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其实他是在等丽红的到来,母亲看到丽红洗完碗筷就催她说:“好了,你去屋里看看,耀卿回来还需要什么东西。”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母亲说话的意思。 丽红回到耀卿的身边,他马上坐起来抱住了她。 ”去,干什么,干什么啊!你马上还得走。”她虽然说去去去,可她眯起双眼,含情陌陌地,任他紧地拥抱,一番云雨过后,他们同时穿起衣服。耀卿说: “我马上要去佛岭人民公社了,不能在家陪你...” “谁让你在家陪我,讨厌!”她说完以后又小声嘿嘿地笑了起来,同时还是老祥子照耀卿的额头上用手指头温情地点了下。 天公不作美。本来是晴朗的天空,在耀卿离家大概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老天爷却下起了中雨。他无奈只好冒着雨淋,踏着泥泞的土路往前。母亲和丽红也是在家急得要命,可她们有什么办法啊!只有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赶快出太阳吧!耀卿本来就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走出来的青年,现在的他,虽然无奈,但他也不怕。他一路走一路想:逆境,要么使人变得更加伟大,要么使人变得非常渺小。困难,从来不会让人保持原来的样子。泥泞的路算什么啊!高尔基说过:最伟大的胜利就是战胜自己。他想:不仅仅是泥泞的路,以后的工作、事业、思想包括整个人生都必须战胜自己,才能在拼搏中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道是母亲和丽红在家祈祷,还是天公作了美,耀卿走了十几里路雨竟然停了,西边的天空还出了很长的彩虹。雨后的空气很清新,小燕子时而向下、时而向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像利剑一样划破天空,它的飞翔给走在泥行路上的人带来了勃勃生机,使他们忘记了泥泞,忘记了疲劳。 耀卿无意留恋一路的景色,走了三十多里,来到了伏岭水库大坝。他站在大坝上放眼望去,在伏牛山的怀抱里、山腰中、山脚下零零散散坐落着几个村庄。在这里他碰到几个四清工作队员,互相看到对方都是满身的泥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又往山里走了一段时间就到了佛岭人民公社,他们才算松了一口气。 佛岭人民公社办公小院建在伏牛山北,一个山丘的南山脚下.据说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鬼子的一个小分队所占领。皮定钧司令当时也在豫西一带开展游击战争打击日本鬼子。侦察到鬼子白天出去扫荡,晚上都回到驻地的情况后,一个漆黑的夜晚,皮司令安排一支游击队到日本鬼子的驻地,想一举消灭他们。游击队员从后面翻墙跳到院子里,只发现了两个日本鬼子,击毙他们的枪声惊动了夜晚去外面扫荡的鬼子,他们便紧急返回,从三面包围了院子,因为后面是像馒头一样的高山丘。这时候游击队才知道敌人的活动情况有变化,而是晚上出去扫荡。游击队当机立断,全体游击队员从后面突围,尽快撤到山丘上打击敌人的进攻。双方乒乒乓乓的枪声像放鞭炮-一样,同时还伴有轰轰手榴弹的爆炸声。游击队员一方面还击敌人,一方面大量的人在有组织地撒退。日本鬼子攻上山丘以后没有见到益个游击队员,敌人好莫名其妙,难道游击队飞啦?这就是有名的“罗头谷堆战役”,在一部《中岳狂飙》的书中曾记录了这次战斗。 来搞四清的工作队员挤满了佛岭人民公社的小院子。他们被雨淋的衣服干了,可满身的泥巴像印花布一样沾满了全身,县里的领导也不例外。天色到了傍晚,四清工作队指挥部的领导宣布:各个工作队今天下午必须进驻按照分配的生产大队。明天可以休息一天,整理一下学习材料和住的地方,后天正式开始工作。 王宝亮带着十几个工作队员,出了人民公社的门,往东面的山坡上走了一公里来到了山窑生产大队,山窑生产大队是由两个自然村组成。以山沟为界,山沟西南是沟窑村,山沟东北是山窑村。因为两个自然村有一道三十几米多的山沟相隔,在下雨天山沟里的流水隔断了两个自然村的来往。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还有各个生产队的队长接到了人民公社的通知,他们已经在一个山坡下的大队部等待工作队的到来。大队部不就是两个窑洞啊!连门都没有。双方见面互相简单地打了招呼,王宝亮队长就宣布工作队员所进驻的生产队。 耀卿被分配到山窑大队的第二生产队。生产队长叫李汕,他领着耀卿到了大队贫下中农代表协会主席的家,也是耀卿居住的地方。贫协主席叫任太正,他把耀卿安排在同院后半截院的一间有十平方的住房里,看起来是专门为工作队员而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和平原的人家比起来还不知道差多少倍啊!因为这里毕竟是山区。 贫协主席的家有他的老婆、孩子和孩子的媳妇共四口人,他们住在前半截院。后半截院还住着一户人家,家长叫任开山,有他的老婆和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女儿在佛岭卫生院学习。根据生产队的安排,耀卿由任开山家管饭。当时很多的人家都想管工作员的饭,因为一天可以得到两毛钱和八两的粮票,有两毛钱有八两粮票他们可以到供销社买一些饼干或是点心,让有病的老人或是让小孩子一饱口福。 第一顿的晚饭任开山端到了耀卿的屋里,小小的屋里还有一张小饭桌。桌子上放了两碗像面条一样的东西,看起来鲜绿鲜绿的。耀卿认为是什么菜,他想等主人端来主食再动镇子。任开山看看耀卿没有吃饭,就说: “请赶快吃吧,要不面条会凉的。” 耀卿听到主人的话,尽管心里在嘀咕,他还是拿起筷子不好意思地吃了起来。啊!这就是面条啊!怎么会变成绿色的啦?他问任开山:“面条怎么弄成绿色? “哈哈!你没有吃过吗?好吃吗?” “非常好吃,我见过都没有,怎么会吃过啊!哈哈!” “是新鲜的枸树叶用水煮了以后,加了盐和面同时揉成面团,然后擀成这样的面条。” “啊!挺好吃的。’ 晚饭以后,耀卿把包袱解开,铺了床。床是八十公分宽的小竹床。因为还在早春,天气还是比较冷,因此主人给床上铺了一层谷草,睡起来也是挺软挺暖和的。他点燃用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躺在竹床上,他怎么能睡着啊?!第一,他是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对这里的人和事眼前是一片漆黑,如何开展工作?他现在的心里还没有个数:第二,他虽然经过四清运动,又在县里培训了几天,可那都是理论,后天我就要单独一人去工作啊....第三,年轻人吗!总免不了想想自己的丽红! 他为了静下心来,索性爬起来趁着跳动的煤油灯花,再一次学习县里发的关于四清运动的文件。他又全神贯注地看着山窑大队准备的第二生产队各家各户的资料,什么人口啊,什么年龄啊,什么政治面貌啊,什么家庭成分啊等.....以便他在开展工作的时候选择骨干力量。对了,运动刚开始不就是先摸摸底吗!摸底就是要了解了解生产队每个人的思想状况和大人们的历史问题。不管是好的或是坏的,他自己必须首先心里有个数。他反覆研究每个人的资料,想从中找出可用的东西。直到深夜他才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耀卿用房东的水桶从门前十几米的山沟里担了一担泉水。第二生产队的社员很多人都站在山沟上看。他们可能在想:这么年轻帅气的干部、像大学生一样的人怎么会从山沟里往上担水呢?在担水的时候,他一步一步踩在鹅卵石铺的台阶上,他也在想:千万要沉住气、千万不要滑倒。耀卿终于把一担水担到了房东的家,他才松了一口气。一桶水倒在房东的水缸里,一桶水用来洗自己满身泥巴的衣服。 他刚刚洗完衣服,四清工作队的文书魏水升来了,他乐观的样子也给思想沉重的耀卿带来了笑容。魏水升说: “耀卿,到外面的山上看看吧?!” “中是中,队长同意吗?可不能因为去看看山而挨批评。” “你整天想的是工作,你忘记了吗!队长昨天下午已经宣布啦,今天是要好好休息啊!” 耀卿确实是忘记了,他不好意思地说:“中,现在就和你一起去爬山。”他们两个人一前后的往山上爬,满山的景色使他们浮想联翩。 整个佛岭人民公社被伏牛山的支脉环抱着,到了春天真像一个绿色口袋把各个坐落在山中、山下的村庄包了起来。佛岭水库是口袋口,常年往外吐清水。山窑大队的前面的山沟,上面通到山顶,下面通到佛岭水库,它基本常年都有滑涓细流,到了雨季,凶猛的洪水会把有两吨重的石头冲到山沟。现在山沟里稀稀拉拉的大石头还站立在溪流中。 他们几乎爬到了山顶。在山沟的旁边有一个“洞宾洞”,传说是吕洞宾在修仙的时候就住在这个山洞,有人说在洞里可以爬行到山的那面,可是谁也不敢去冒那个险。环视四周,群山环抱,山顶山腰郁郁葱葱长满了核桃树和柿子树,什么野花开满了山坡,黄的、白的。红和粉的。叫不出名字的飞鸟在山中上下飞舞,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像一支协奏曲弹醒了熟睡了几千年的深山野岭。层层小梯田一直从山角盘绕到山半腰,梯田的边上还有零零星星的果班树。 “耀卿,你爬山现在累不累?”魏水升问。 “不累啊!看看这样的美景,什么都会忘记的,怎么会知道累啊!”耀卿回答, “好,那咱们再到山顶的‘麦秸棚’看看吧!” “麦秸棚”也有它的抗日小故事,历史可以见证。日本鬼子为了报复游击队,一天他们从洛市派来了一个小分队,对整个佛岭进行大扫荡。游击队员和当地的老百姓共同浴血奋战,老百姓有的拿锄头、扁担,游击队用的步枪,打得日本鬼子屁滚尿流。他们的小队长吓得抱着头一直往山上跑,在他的后面一个人突然跳起来爬到了他的背上,但日本小队长仍乃然气喘吁吁地往山上跑,等跑到山顶的“麦秸棚”时,他回头看,原来是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咬着日本鬼子的耳朵一直不松口,疼得他哇哇乱叫。在非常关键的时刻,游击队和老百姓蜂拥而止,消灭了日本的小队长。爬在日本鬼子背上的小孩子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抗日小英雄。 他们两个人爬到了“麦秸棚”,俯视佛岭的全景,更有一种别样风景。魏水升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说:“现在你的心情怎么样?” “从来没有过的轻松。”耀卿回答。 “那好,我画张画,你可以配字吗?” “我试试吧!”耀卿在县里培训的时候,只知道他字写得好,还不知道魏还会画画。 魏水升从衣袋里掏出钢笔和笔记本,他很快就画了一张图画。耀卿接过来,上面画的是:群山环抱,山下面是一个清澈见底的湖,在湖中有一只小船,船,上面坐着一位老汉,悠然自得在钓鱼。耀卿想了想就接过魏的钢笔,飞快地在画的右面空档处写了: 谁人施吾一明镜, 尽现人间事不平。 不与红尘争名利, 愿作孤舟一钓翁。 魏水升看到耀卿的字后,高兴地大笑起来。他拍拍耀卿的肩膀问: “我的思想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哈!”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思想啊!是你的画勾起我的想象的。”耀卿和魏很说得来,因此他又问:“我念一首唐朝李忱和禅师的诗,他们每个人的诗,我用两句拼在-起, 您可以画吗?” “好啊!”魏水升认真听耀卿的朗诵。 千岩万壑不辞劳; 远看方知出处高。 溪涧岂能留得住; 终归大海作波涛。 魏水升听了以后马上在笔记本上画出一幅图画:郁郁葱葱的深山层层叠翠,山腰云雾缭绕。溪涧清清的泉水在奔流不息,还不时溅起白色的浪花。山沟里有几只老鹰在飞翔,更给深山增添了几分色彩。山的外面是辽阔的大海,大海的上空成群结队的海鸥展翅翱翔。 耀卿看到后情不自禁地说:“好一派诗情画意啊! 在他们下山的路上,看到了衣服褴褛的生产队社员在趁墒栽种红薯苗。虽然是春天,可大部分男人都是光着嵴梁。在休息的时候,他们坐在大树下,用从家里带来的錾子和榔头锻青石,做门墩,以便拿到集市换钱,解决家里必要的花钱问题。妇女们到梯田的边上去薅草,她们也是惦记着家里的羊啊猪的。男女群众都是在这个穷山沟里去挣扎、去奋斗、想创造一个美好的明天。 他们两个人走着想着:佛岭美丽如画的山林和穷困潦倒的社员生活,反差怎么会这样的大啊?!说他们懒惰吗?不是,因为他们整天奔爬在山坡辛勤地、不知劳累地劳作!说他们脑子笨吗?也不是,三下五去二的一块青石,马上在他们的手里很快就变成一个门墩。那究竟是为什么啊??? 耀卿和魏水升爬山回家,衣服已经晾干,他细心地叠了衣服和围巾放在了牧头下,稍微休息一下就又开始学习文件。 第29章换居惹出人命案 在山窑大队部前面的半山沟有一块小草坪。四清动员大会就在这里召开。 山区的农民是非常忠厚朴实的,也是非常守纪律的。来开会的人都端正地坐在草坪上。会场的前面放了一张破烂的八仙桌,桌子的后面还放了几条旧板凳,大队支部书记坐在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的旁边,其他的大队干部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四清工作队员坐在离王宝亮大概有两米左右草坪上。 山窑大队支部书记有四十来岁,名字叫高志远,光头。他站起来说:“老少爷们不要说话了,四清工作队来咱们这里搞四清运动,贫下中农和全体群众都要支持他们。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非常清楚。如果我有什么四不清的地方,请大家毫不保留地提出来,我会诚恳地接受大家的意见。现在欢迎工作队的王队长讲话。” 他的话刚刚说完,来开会的三百多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鼓掌声。工作队里的人都称王宝亮队长是铁嗓钢音。他站起来看了看前面的群众,扔掉烟头就开始演讲,他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沟: “广大社员同志们,我们来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你们大队搞‘四清’运动的。我们会和广大的贫下中农、大队干部以及广大的社员群众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在你们的协助下,我们有决心和信心把四清运动搞好搞彻底!” 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社员同志们,四清运动是既复杂又细致的运动,因此我们大家必须同,协力去战斗。要想取得彻底的胜利,必须有清醒的头脑,要想有清醒的头脑,我们必须好好地学习上级文件,用文件的精神武装自己的思想,才能揭开四不清的盖子,才能看清阶级敌人的真面目。” 来开会的群众听到王队长的讲话,他们的心提到嗓子眼:乖乖呀!我们这里还有阶级敌人啊?可怕可怕!我们整天在山上没死没活的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怎么没有发现阶级敌人啊?!.... “整个运动分四个阶段进行: 一、学习上级文件.... 二、宣传发动,武装思想..... 三、深挖阶级敌人和四不清问题..... 四、建立新的领导班.....”. 耀卿在下面听着想着:和四清工作队在龙伏镇的讲话一模一样。既然没有新的做法,我的工作可能会搞得更好,因为他是从四清里走过来的人。 王队长讲了搞四清的四个步骤,最后做了总结报告:“广大的社员同志们!从今天起山窑大队的四清运动就开始了,我们一定要同心协力把运动搞深入、搞扎实、搞彻底。在新的领导班子的带领下,走社会主义的阳光大道,去创造、去迎接美好的明天!我的话讲完了。” 又一次暴风雨般的掌声响了起来,不愧是抗日老区的百姓。群众被王队长鼓动性的讲演感染得热血沸腾,他们好像已经过上了幸福的社会主义好生活!耀卿是第二次听王队长讲演,耀卿又一次被他的讲演所感动:他讲演的声音像洪亮的钟声;他讲演的内容像一把利剑直刺阶级敌人和四不清问题的人和事:他讲演的动作像一位指挥官在指挥战斗;他讲演的神态激动而稳重沉着,像久经沙场的战斗英雄胜利在握。 耀卿又想到:我什么时候才能像王队长一样啊! 山窑大队党支部书记高志远站起来说:“我和大家听了王队长的讲话,大家和我一样心里非常感动吧?” “是!!!”群众异口同声的回答。 “好啊!在今后的时间里,我们一定要在工作队的带领下,一切行动听指挥。各个生产队都有驻队干部,生产队也要听从驻队干部的指挥,共同把四清运动搞好,让我们大队的面貌,通过四清运动焕然一新...现在散会。” 听到支部书记宣布散会,山沟里的群众轰地站了起来,沟窑村的人,踩在小溪流水中间的石头上,山窑村的群众三五成群,一步一步地慢慢的登上山坡,会场的边上还剩下三三两两的男女在议论着..... 群众离开会场以后,整个工作队又召开了一个会议。王队长要求:各个生产队的驻队干部一定要按照文件精神,自己开展工作,务必依靠贫下中农,务必依靠好的生产队干部,一步步地把四清运动搞好,两天必须汇报工作。还要求:驻队干部现在住的人家,如果家庭成分好的,可以一直住下去,如果家庭或是家庭成员有问题的可以换一个家庭居住。但是必须和现在住的家庭打个招呼。 自从散会以后,耀卿整个下午就在居住的房子里又一次看生产队社员家庭的资料。他突然发现自己住的人家,户主任开山原来在国民党时期是三青团员。这可了不得,怎么能不分阶级战线啊!住在三青团员家就是阶级斗争的思想模糊、就是划不清共产党和国民党的界限。他立刻想到:必须搬出去,换一户贫下中农的家。他对比来,对比去认为搬到小会计任亮州家比较合适,因为他的家庭是贫农成分,他也是刚刚当会计才五个月的时间。主意已定,他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他不露声色地在任开山家吃了晚饭以后,就到前院贫下中农代表协会主席任太正的屋里。看到他正在喝汤。任太正见马耀卿来了,就站起来问:“你喝汤了没有?” “我已经喝啦!你坐下,我给你说个事情。” “好,你说吧。”任太正边答应边坐了下来,耀卿坐在了对面。 “我明天就要搬到任亮州家住了,现在先给你打个招呼。” 任太正听到马耀卿要搬家,他吃惊地问:“为什么要搬家啊!是不是在俺院住着不方便?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搬家的原因,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因为你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同时你又是贫协主席,对这里的人和事一目了然。”因为耀卿不能说明搬家的原因。任太正听到耀卿的话,目瞪口呆,碗里还有半碗饭也不吃了,他把碗放在地上,同时低下了头。耀卿看到他心有所思的样子就安慰他: “你不要压力太大,你是贫下中农的带头人,在四清运动中应该身先士卒,带头激发对党的感情:带头揭发四不清问题:给山窑大队全体群众起个带头作用。”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耀卿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人,可能任太正在运动中迈不开步子,掀不开面子。现在不能太急于求成,慢慢发动群众。*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于是他安慰任太正说: “你放心大胆的工作,不要有其他的思想顾虑,心里有什么话,以后可以给我说。 “好,我知道,我知道。” “那我回了,今天晚上我还得整理东西。”耀卿站起来走出了屋门,他回头看看,任太正端起了放在地上的碗,站在原来的地方在想什么问题.... 第二天上午,耀卿到大队部见到了四清工作队长王宝亮,就向他汇报:“王队长,我原来住的人家,户主任开山,在新中国成立前是三青团员,我想搬家到小会计任亮州家里住,今天来向你请示。” “马上搬家,怎么可以在那里住啊?!现在我派一个队员帮你搬家。”王队长的脸色非常严峻。 “不啦,也没有啥大的行李,我一个人可以的,大家都是刚刚开始工作。”“好,你赶快回去搬家吧!” 耀卿点点头,他到了任亮州家。小会计没有在家,他见到了亮州和蔼可亲的妈妈。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有一米六七高的个子,四十多岁的样子。她的眼睛很有精神,她的眼神会说话。走路的时候总是把脚抬得老高,可能是因为从小在山区走路怕石头碰脚的缘故吧!除了走路的样子,在她的一切言语行动里根本看不到山区女人的表情。对她说明了来意,她表示特别的欢迎。就说: “好好好,俺孩子亮州昨天晚上还对我说‘马干部怎么没有住在咱家里啊!如果住在咱家,我也可以学习一些东西。你看人家马干部好像个大学生。’” 耀卿听到这里,感到非常好笑,但他必须遵守工作队的纪律:任何人不能暴露工作队全体队员的身份。 “哈哈哈!我有什么好学习的?!我和亮州共同学习吧。”耀卿说。 “俺的屋子就是嫌小一点,可能你不会住的。” “屋子有什么大小,能放一张床就可以了。” ''那你来看看。”她引耀卿到了一间有八平方的小屋里。屋里只放了一张小竹床。 “好好好!蛮可以的。”他又对她说:“我住到您家,肯定会给你的家里带来麻烦的。”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当年皮定均司令一个营的指挥部就是在俺家的,麻烦什么啊!”她想了想又问: “现在你就来啊?那我叫孩子亮州回来,帮你搬家吧!?” “谢谢您,大婶子,我没有多少东西,我一个人就可以啦。” “那也好,你赶快去吧,我现在就打扫屋子。” 耀卿感到她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女人,住在这样的人家心里不会有什么思想负担的。于是他急忙到任开山家里,慌忙整理东西。其实有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一个被子包袱和一个军用背包吗!背包里放了几本文件和笔记本什么的..... 耀卿刚把东西整理好,正巧任开山从地里干活回家。还没有等到他的问话耀卿抢先对他说:“我现在要搬到任亮州家住了,你正好回来,我给你说一声。” “怎么啦?是不是在俺家有人得罪你了?”因为他不知道耀卿搬家的原因。“没没没,怎么会啊!是工作队的安排。我在您家也是很好的,可能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耀卿搪塞。 “是工作队的安排,是没有办法的。你走了,以后常来俺家啊!” “那是肯定的。”耀卿说着提起包袱离开了任开山的家。 到了任亮州家,亮州的妈妈已经把小小的屋子打扫的一干二净,小竹床还用抹布擦的水淋淋的。她看见耀卿提着包袱进了门,就接住包袱放在院子里的块石头上说: “现在竹床还没有干,你先坐在石头上休息休息。亮州马上就回来了,他回来以后,你可要好好地教他......她停了一下又说:“我给你准备响午饭去。”还没有等到耀卿回话,她就跑到厨房里啦! 耀卿看她是个非常能干而又开通的女人,心里也不再拘束。刚好任亮州拿着帐本从大队部回来,他看见耀卿站在院子里有点不好意思,脸一直红到脖子。耀卿先说话: “你回来啦!今天我已经搬到你的家里住,不知道你愿意不?” “我怎不愿意!昨天晚上我就和妈妈说过,马工作队员要是住在咱家住多好! 任亮州有十七岁,有一米六七的个子,浓眉大眼、脸白得让人喜欢。他穿的是黑蓝制服,与山区的其他青年比起来,也算是鹤立鸡群了,可能是他妈妈心灵手巧,把他打扮得与众不同,因为只有一个宝贝儿子,她的丈夫在*时期早早去世。家庭情况基本和耀卿是一样的。耀卿一进入这个生产队,从外表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今天既然搬到他家,就应该深入细致地了解他的思想和一切情况,以便在运动中使他成为积极分子去更好地发动群众。 说话之间,小竹床已经干了。亮州把帐本放在自己的屋里出来帮助耀卿铺床,耀卿也没有拒绝,其实床有什么好铺的,不就是褥子、单子、被子一铺,枕头放在竹床一头算了事。 床刚刚铺好,听到亮州的妈妈在叫:“亮州啊,快让老马出来吃饭吧!”耀卿听到称呼他为老马,心里忍不住的好笑。自己才二十二岁怎么称呼老马啊?!可是,当时凡是干部,不论年龄大小,统统在姓的前面加上一个老字,这可能是尊称吧!在以后的时间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称呼耀卿为老马,习惯成自然,耀卿也习以为常了。 他们听到叫吃饭,就赶快出来。看到两碗捞面条已经放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是一块平面石头,下面还是用小石头支撑着,平时可以坐人,吃饭的时候可以当桌子。耀卿和亮州坐在石头两边面对面吃饭,可能他的妈妈在厨房里吃的是稀面条,因为耀卿知道:群众都是用最好吃的招待干部,平原的人家是这样,何况是在穷山区啊!面条刚刚吃到一半,门外的吆喝声、哭声、嘈杂声响成一片。 “贫协主席在山上吊死了!” “任太正上吊自杀啦!’ “好怕人啊!舌头都在嘴外面伸着。” “还瞪着眼哩!” “哪是瞪着眼,是憋得眼珠快出来了。” 听到吆喝声的何止他们三人。工作队的干部以及群众都听到了吆喝声。门前山坡的石头小路上挤满了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群众,工作队也有七八个队员夹杂在群众中听反映。任太正的家人在生产队群众的帮助下,已经把他的尸体搬回到家门口。(死在外面的人,尸体不能进家)工作队长和一部分工作队员在大队干部的陪同下心事重重地到死者的家里看望他们的家人,当然耀卿也在其中。 耀卿看到任太正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他打心眼里可怜。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一个人,今天却离开了人世,他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有什么不在人世生存的原因?他有什么理由离开他的家人和孩子?这对四清工作队来说都是一个难解之谜! 山窑大队党支部书记高志远和四清工作队长共同问了任太正的孩子:看埋葬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家里是不是准备了棺材?有没有“送老衣”...他的孩子都一作了回答:什么东西都有,不必让干部多操心啦,有生产队的群众帮助就完全可以了。 下午。 山窑村大队部。 “四清”工作队的全体干部和大队干部在召开会议。会议的内容是调查贫协主席上吊自杀的原因。工作队长首先讲话: “我们入队才几天时间,想不到我们依靠的对象贫协主席任太正竟然上吊自杀,这是山窑大队的损失,也是党的损失,给我们的工作也带来了很大的障碍,因为他是贫协主席,在运动中是非常可靠的依靠对象。今天下午的会议就是调查他为什么要自杀。希望山窑大队的全体干部一定要毫不保留反映真实的问题,给山窑村的全体干部群众有一个说法。”他想了想对支部书记高志远说:“你是山窑大队的领头人,请您先说说贫协主席上吊自杀的经过。” “好。”他点燃了旱烟慢条斯理地说:“中午我正在家吃饭,突然生产队的干部慌慌忙忙跑到俺家说贫协主席不见了。听他孩子说,在离开家的时候,腰里还缠了一根麻绳。我当时感到他可能会出事。我领着生产队干部和一部分群众在山上寻找,终于在山腰的一棵柿子树上发现他已经上吊自杀啦。”他说到这里狠狠地吸旱烟。 “后来呢?”王队长和工作队的人想很快听到下文。 “我和生产队干部把他卸了吊,在生产队干部的搀扶下,他的孩子把他背回了家,放在大门口的木板上。这个时候,工作队的干部也来了。” 王队长看了看马耀卿就说:“你原来是在他的院里住的干部,上午你搬家中午他就自杀。说说你发现的情况吧!” 耀卿正为此事心里忐忑不安。他也在想:究竟是怎么啦?为什么这样的巧合?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方法有不对的地方?...他听到王队长让他说话,他就如实反映了情况: “按照工作队的纪律和要求,我不能在任开山家居住,因为他是国民党时期的三青团员。昨天晚饭以后,我到前院和贫协主席告别。他问我为什么要搬家,我说你是土生土长的人,对这里的人和事,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看起来好像有什么思想包袱。我又向他解释说:你放心大胆地工作,不要有其他的思想顾虑,心里有什么话,以后可以给我说的。他这时总是说:我知道,我知道。” 王队长说:“你搬家是工作队的工作需要, 你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究竟贫协主席为什么要上吊自杀?请大家认真分析一下。” “马干部的话有问题。”马耀卿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嗵嗵跳了几下。支部书记高志远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说,“不是马干部说话本身有问题,是马干部的话刺痛了任太正的痛处。” “为什么?你赶快说明白。”王队长迫不及待地问。 高志远又点燃了旱烟,狠狠地吸了一口:“马干部说:你是土生土长的人,这里的人和事,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指的是同院子的任开山是三青团员,而任太正他误认为是马干部在说他自己。”他又吸了一口旱烟,看起来好像话已经说完的样子。 “不要再吸烟了,往下说。”王队长在催,耀卿也在急。 高志远干脆磕灭了旱烟接着说:“我是支部书记,对着工作队和大队干部,我不能说假话。其实大队干部都知道贫协主席公开的秘密。”他抬起头看了看来开会的大队干部,又看了看工作队的干部,欲言又止。 王队长急了,就站起来说:“你是党支部书记怎么说话吞吞吐吐!他有什么秘密啊?难道是搞反革命活动吗?” “哪能啊!他就.....”. “就是什么?就是什么?”王队长眼睁得圆圆地急问。 “还是算了吧,不说为好。” “不行的,如果你不说出真实情况,可能是在掩盖事实真相,会对四清运动带来很大的阻力的。” “哎!”高志远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