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头》 童年 1 刘大头出生在豫北的一个农村里,这个村子叫岩合村,大概有3000多人,分别居住着两个大姓,刘姓和丁姓,刘姓是大户,占了全村一大半人口,大头的家就住在村西边,以前他家的宅基地是木头加工坊,他爷爷是主要工人兼“董事长”,后来由于时代的 变迁,这个行业逐渐退出了时代的舞台。 以前的人盖房子,都是盖瓦房。需要木头横梁来支撑房顶,所以大头爷爷的生意特别好,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加工木头。从大头记事起,那两台锯木头的“铁疙瘩”。就卖给了别人,家道慢慢衰落。从以前名震乡里的木匠世家,变成了一个仅仅顾的上温饱的家庭。 刘大头出生在90年代中期,当时的计划生育口号是:“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生又扎又罚。”搞的大家提心吊胆,谁也不敢超生,怀孕几个月以后,到医院一检查,是女孩就直接打掉,男孩才生下来,谁家都想有个根。 大头是家里第一位男丁,出生的时候,因为头大,难产,差点没有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上。经过医生的多方努力,要了他母亲的半条命,才算是有了他。 大头的母亲,也姓刘,个子不高,小身板,一双大眼睛特精神,瓜子脸,因为生大头,放弃了自己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而改留了短发。刘母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从小精通各种诗词韵律,学习成绩总是班里第一。可就是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高考。出了差错,仅仅就是几分,失去了上名校的希望。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觉得既然读书无望,不如踏踏实实嫁个人。 经过媒人的多方踅摸:岩和村的刘家是个“大户”,冲着木头,赚着大钱。家里有着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刘母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过去了,刚来的几年,确实也享了不少福,在别人眼里真正的做了几年的“人上人”。可现实总是很认真的,随着家族生意的衰败,慢慢她也从“少奶奶”的宝座上跌落下来,开始了自己长达一辈子的工人生涯。 刘大头的本名其实不叫大头,他叫刘思琪,母亲的寓意很简单,希望他像一块玉一样珍贵,值得被这个社会好好“珍藏”起来。可是,他的头实在太大了。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又大又圆。加上当时大头儿子动画片热播,这个外号从此就与他结缘了,直到现在,依然很少有人记得他的本命,都是大头大头的叫着。。。。 童年的大头是很聪慧的,5岁的时候,唐诗就可以背几十首。再加上刘母的熏陶,使他对语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的个头不高,在同龄孩子里可以说是极矮的。头大,脖子短,脖子好像根本没有力气支撑那个头一样,到了能下地跑了,头才能慢慢直起来。一双眼睛里充满神气,胳膊,腿的比例在各方面来说都算很匀称,就是那个头,使他格外的引人注意。 在幼儿园里,他度过了一个完美的童年。和小朋友们一起去偷摘路边的向日葵,站在楼梯过道里,往楼下的小女孩身上吐唾沫。 说他调皮捣蛋吧,可每次做过坏事以后:责任全在他的身上,好像他的伙伴们根本都没参与,全是他一个人的错。说他认真学习吧,他又只喜欢看一些有趣的东西。在老师和小伙伴眼中,他是一个“怪物”。 2 说起怪物这个形容词,可能大家会觉得很抽象。不如下面我们就一起看看大头是如何怪的吧。 首先,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全班都考了双100分(语文和数学),只有大头是199分。全班都拿了奖状,他没有! 那一分之差在哪里呢,原来是一道语文题。题目是长大以后的梦想,大头写的是种地,老师就扣了他一分。还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把这个并不可笑的笑话讲给大家听。顿时,全班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老师还让大头站在讲台上,孤零零的看着大家领奖状。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全班同学攻击的对象,言语上的,身体上的。还有模仿他脖子直不起来的,他们就像是一群得到食物的老鼠,看不起一直饿着肚子的大头。 第二,大头的性格很开朗,他喜欢笑。别人骂他,他也笑。别人对他进行肉体上的欺凌,他也笑,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从幼儿园就有了不健全的思想,在他的理解里,他是很有慧根的。不管语文,还是数学。他自认为都比别人强。尽管到了小学他写的作文,半通半不通,数学只算对几道题。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对同学们的攻击,他丝毫不在意,他的心,简直比学校的垃圾堆还要大。尽管不停的有人往上面泼脏水,尽管不停的有人在上面丢垃圾,他还是那么开心。他从来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他一直在小心翼翼且非常认真的面对各种磨难。 没人跟他玩,他下了课就自己拿着卡片(一种印有卡通人物的卡)玩。他从来没有跟家里人说过在学校的遭遇,衣服上都是脚印,妈妈问他怎么回事,他就说不小心摔在地上, 脸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他说不小心磕的。 有一次,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下学拦住了他,此人叫丁枚超。高高的个子,一双小眯眯眼,厚嘴唇,像一头大蒜一样的鼻子。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站住,哪里走”。丁枚超傲慢的说着同学们给大头编的顺口熘,学着电视剧俗套的台词。站在大头前面,大头根本不想理他,可是他的个子足足高大头15公分。大头害怕了,心里说道:“欺软怕硬的东西”。可是他嘴上不敢这么说,他害怕了,从小到现在,所受到的教育里面没有“以暴制暴”这个概念,他只得轻声细语的对面前这堆臭肉说:“让我走吧,明天我偷我爸的红塔山给你吸”。可是丁枚超根本不领情,一脚就踹在了大头的胸口。顿时大头就感觉眼前一花,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哭,因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好像就没有哭这个字。大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那光是不屈的光,是无可如何的光,是要杀人的光。可是他没有能力反抗,只有默默的坐在地上。等着这个像日本侵略者一样的野兽,把他拖到玉米地里。此时的玉米正是最高的时候,四下无人,只能听到蛐蛐的叫声,一阵一阵的,像是一曲悲凉的哀乐 3 天要黑的时候,大头从玉米地里出来了。他穿着一件白短袖,校服的裤子,白短袖上印着十几个鞋印,脸上出现了一些长短不齐的指头印。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他想不通为什么总被人欺负,就跟当年日本侵略中国一样,自己这么善良,连脸都没跟别人红过。想不通,当年是整个民族的悲哀,愚昧,无知。现在是个人的懦弱,“唉,慢慢往前过吧。还能怎么样呢?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跟一只蚂蚁一样。随时都有被人踩死的可能”,他自言自语道。 大头的家是标准的豫北民家院落,上下两层楼,二楼的顶是瓦房顶,楼梯在院子里,院子地面没有水泥地,只有硬土和炉灰渣子垫出来的一片平地,房子坐北朝南,由于经济原因。只盖了主房,配房和临街的屋子都没盖。大门是榆木的,上面安着一排排银光闪闪的门钉,颇有几分深宅大院的味道。进到院子里,左边是厕所,在楼梯的下面。右边是一个鸡笼,里面是勤劳的刘奶奶喂的几十只鸡。正屋门还摆着80年代的条陈,和挂在正门墙上的一些风景画。这个房子也没有上涂料,随着岁月的流逝,墙上的白灰开始出现裂缝。偶尔在墙角可以看到一些蜘蛛,壁虎一类的生物 楼下有四间屋子,东边靠南的一间住着刘父和刘母,靠北的一间住着大头的亲叔伯姐姐,西边靠南一间间住的是刘奶奶,靠北一间是厨房。刘爷爷住在楼上靠东的一间屋子。 大头慢慢悠悠的走进街门,“快,快来吃饭,今天新摘的上海青,调一调别提多好吃了”。刘母在厨房很高兴的叫着,看见满身是灰的儿子,刘母顿时愣住了,一双大眼睛迅速闪出怒火。“怎回事,谁来。去寻他,敢把你弄成这样”。刘母强压着心头的怒气,和眼角出来的泪珠。 大头小心翼翼地说:“没事,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别人”。刘母心里像有几百根小细针扎着一样,看着儿子,她想:“儿子真像她,那么要强。不管经历什么事,总是充满精神,充满力量去面对”。她替他把衣服脱了,扔在洗衣机里。大头随便喝了两口稀饭,吃了几口馒头,和那一盆毫无生机的上海青。开始往楼上走去。 他和爷爷住一个屋,平常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和爷爷交流,爷爷的个子很高,身材魁梧,脸上很多肉,显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好像永远用不完似的,爷爷老是喜欢讲他的过去,他的辉煌。13岁去学徒,靠着自己的努力,天分。自学成材,精通各种木器制作。大头就趴在爷爷的身边,好奇的听着。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浑身本事,做出一点大事来,出人头地,让别人看的起他。 爷爷喜欢抽旱烟,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铁制的烟灰缸。每当跟自己的孙子谈到兴起的时候,就会拿起烟袋,抽几口,用气一吹,那个圆圆的小烟灰就规矩的躺在烟灰缸里。 豫北农村的夜是那么寂静,传来阵阵昆虫叫声。大头乖巧的躺在爷爷的怀里睡着了。梦里有一个浑身雪白的天使出现在他的梦里,那个天使的笑容是那么灿烂,那么美好。使他忘记了一切伤痛,忘记了自己放学时所遭遇的“入侵”。大头也笑了,还是那种标准的憨笑,虽然没有感情,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 (本人从事保安工作,小学文化。写的很烂,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写出来。大家多批评,我也多学习。由于时间关系,晚上在给大家更新。) 4 说起大头的童年,其实是有很多小伙伴的,有的一直玩到成年,还有联系。有的小学上完就消失了,好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这辈子也不会再遇到。 刘翔,是大头第一个小伙伴。因为同住在村子的西头,上学下学都在一起。所以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他的身板宽,圆脸,两颗眼睛顾盼生辉。他家里有三个姐姐,大姐二姐均已嫁人,三姐上5年级。 刘方,住在村子的西南角。家里弟兄两个,因父亲为人处事的圆滑,赚了不少钱,家里过不错。他就属于帅哥级别里的人物了,四方脸,俏鼻子,炯炯有神的大圆眼,两条浓眉,脸上棱角分明,深得同龄小女孩的欢心。 他们三个从上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一直到了三年级,大家都对世界有了比较深刻全面的认识。便开始站队,学习好的是一个团体,学校中等的又是一个团体,学习差家境好的是一个帮派,学习又不好家境又不好的自然站到了一起,是弱势群体。 大头属于最后一类,他的座位随着老师的心情和自己的表现随机分配。教室的四个角落,和最后一排,还有放笤帚等杂物的地方,都是他的座位。 老师姓丁,是一个瘦而精干的中老年男人。鹰钩鼻,眼窝深陷,但是眼中还是经常可以射出一种威严的目光。那个目光在告诉同学们:他的威信是不容侵犯的。丁老师教语文,大头喜欢语文。丁老师喜欢布置把一些词语,短句,抄好几遍,来加深印象。大头喜欢看闲书,喜欢去体会语文课文里的作者思想感情。老是完不成作业,大头不喜欢抄那些空泛无味的词语,丁老师就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酷刑”,来对付大头。 首先便是在夏天中午2点左右时候,让大头光着脚站在乒乓球岸上面。36度的高温把兵乓球岸晒的跟铁板烧一样,他光着脚上去,就像人们喜欢吃的活鹅掌(让活鹅站在铁板烧上面,直到烤熟。)那样, 大头受不了,脚不停地来回活动。好在人的脚比鹅掌厚,不一会他就可以适应上面的温度,就那样孤零零的站2小时。下面一群同学叽叽喳喳:“看,大头又在上面表演节目呢。多么可爱,多么惹人笑啊!”大头无可奈何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第二种酷刑就是站在讲台上, 以前的学生都是自己在家搬高凳子,凳子面和最下面的横梁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丁老师在对大头的惩戒上,可谓是“用心良苦”。让大头把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给全班同学参观,警示。大头就像马戏团里的 演员,有时候还会跨两个凳子。大头用尽自己全部“美好的童年”时光,来逗大家笑,可是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成为“喜剧演员”。 第三种,就要从一个女孩身上说起。这个女孩叫张莹莹,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母亲精神有问题,父亲身体上有疾病。全家靠着捡瓶子,破烂生活。她们家的房子里永远都会散发出一种腐烂的腥臭味。 当然这种味道也很固执的留在了莹莹同学的身上,她和大头的关系就像是门上贴的门神关系是一样的。两个人的座位分别不同的在教室里两个角落,有时候大头没完成作业,丁老师就会让他们坐同桌。希望莹莹身上那种特殊的味道,可以直接熏陶到大头的灵魂深处,好让大头乖乖听话,做一个只会抄写词语,背书的废物。 大头当然不甘示弱,他越反抗,遭到的打击就越多。慢慢地,他又有了一个新称谓:“坏小孩”。 5 怪物和坏小孩,这两个不知道是形容词还是名词的词语,成了大头身上的标签。这两个词语是一粒种子,种在人们的心里,慢慢地长成参天大树。在大头最需要阳光的时候,这些参天大树很“悉心”的把他包围在黑暗里,叫他永远在看不见阳光。 随着大头家族生意的衰落,刘母不得不想办法挣钱补贴家用。刘母的名字叫刘美欣,她先后干过很多创业项目。 卖瓜子,赶集卖炸串,游乡卖卫生纸,在家里卖柴油,喂过猪,卖过香油。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虽然美欣的身体瘦小,但是为了生活,她永远都能爆发出特别强劲的力量。2000年,村里开了纺织厂。经厂里的会计介绍,去里面干杂活。从此,她人生的磨难更上了一个台阶,车间一年四季的温度都保持在40度,刚开始,她不适应。因高温晕倒过好几次,厂里是八小时工作制,里面的机器在电力的驱动下,不停地转。好像人类还没有研制出来的永动机一样,机器的速度快,当然也要求人的速度更快。不然产能根本做不出来。自从美欣去上班,充分的发挥出来了她的“艰苦奋斗,不屈不挠”的精神来。 不论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雨,还是下刀子,她都是准时报到,比别人早去几分钟。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阻止她上班。 刘母辛勤工作,自然疏于对大头的管教。大头每天放学回家以后,饭菜都已准备妥当,热一热就可以吃。 没有人管教的大头,他就和孙猴子差不多。有种力量已经把压在他身上的五指山的那个封印揭掉,使他可以有更大的空间去施展自己的本领。 夏天,天气高温,天上的阳光能把人晒脱皮。除了偶尔因买些油盐酱醋必须出门的妇人。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今天周六,没去上学。大头正坐在风扇下看书,刘翔和刘方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大头,走吧。去游泳天太热了”。刘方兴致盎然的说着。大头想着在家也没事,就跟他们去了。 那是一条在村北边还没有修好的公路,路一边有施工留下来的一条沟。下了很长时间的雨,慢慢就变成了河。刘方和刘翔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大头不会水,在路上痴痴地看着他们。 刘翔游了一圈,摸清了河里的深浅。他立在最浅的地方,一脸真诚的跟大头说:“下来吧,你看水多浅,才打到我肚脐眼这里”。大头的智商本来就不高,看到了人家这么真诚的举动,他深信不疑。脱光衣服就往里跳,水顷刻间漫过了他的脖子,顿时,大头就感觉脑子空了,呼吸不上来。想着自己这窝囊的一生马上就完了,他不停地挣扎,越挣扎呛进嘴里里和鼻子里的水就越多,大头开始往下沉。 刘翔和刘方看情况不对,本来只是想着逗逗大头,给自己乏味枯燥的生活找一个乐子,可是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他们害怕了!他俩飞速游到大头沉下去的位置,赶紧把他拉出水面,扶到了河边。 大头开始往外面吐水,吐着吐着,清醒过来。对!他没死!他还顽强的活着! “傻大头,让你跳你就跳啊,不要命了”刘方没皮没脸的笑着,说出了一句并不好笑且滑稽的一句话,好像一条人命还没有他们的乐趣重要。 大头回过神来,他们俩就走开了,去撇路边刚种下的小树苗。“这根好,抽别人的时候肯定疼,这根好,去钓鱼的话会是不错的鱼竿”,他们开心的议论着。 回到了家中,马上就有一个中年男人骑着嘉陵摩托车找上门来。那辆摩托车是二冲程的,突,突,突跟一个暮年老者差不多,随时都会断气。 “出来,快出来。”中年人像一条耻高气昂的黑狗一样在那狂吠着,刘爷爷迈着小碎步从屋里走了出来,“谁啊,有啥事进来屋里说,别在那大喊大叫的,叫邻居听见怪不好的”。 “你家大头呢?” “怎么了,他在屋里啊” “今天他去河边游泳,把我刚种的树苗全撇了” “不会啊,我家孩子根本不会游泳。怎么会去河边撇你的树呢” “刘翔和刘方两个小孩全说是大头撇的,他们亲眼看见的” ……… 刘爷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最后以一棵树苗5元的价格赔给了人家。进屋以后就又开始给大头老年间的大哲理,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明哲保身”,大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刘爷爷叹了口气说到:“以后长点心眼吧,对自己有利的事去干,出力不讨好的事可千万别干了”。 大头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上好像又加进去了点什么东西,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思考一番后,咬着牙吐出了八个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6 到了四年级,各种“势力”之间的斗争更加激烈了。学生和老师们也发明出了更多很“新颖”的整人方法,大头本来直接简简单单的做个怪物,可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太大的差距。 这天来了一位新老师,叫顾小玲,中等个子,像老鹰一样尖锐的眼睛,本村人,家里早年间发过一笔横财,所以对谁都是大眼瞪小眼瞟的。神气的像一位满清末年的“老格格”似的。她教数学,数学刚好是大头的软肋。 大头的聪慧只限于文字之间,在数字之间他狗屁不通。每次上老格格的课,他的错题总是最多,大头也顶看不上这位假格格的,总是和她对着干。后来干脆数学作业也不写了,上数学课就睡觉。 老格格觉得自己有必要管教一下这个孙悟空,刚开始只是简单的咒骂,带爹带娘的那种。一次,两次大头还能忍,但忍耐是毫无效果的,他的人格已经沦为跟旧时的中国没什么区别,每忍一次,就丢一座城。每忍一次,倭寇的侵略路线就会更加完善一些。 终于,他爆发了,像一头野兽一样,红着眼跟老格格开始发射出自己仅有的几颗炮弹。 老格格:“像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吃着国家的粮食,造着最臭的大粪。我要是你都没脸来学校了。” 你爸怎么回事,你妈了个…最后那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大头用尽全身力气跳了起来,一个巴掌就抽在格格的脸上。这是大头长这么大第一次动手,“既然山河破碎,何不拼死一战呢。”大头心里终于明白过这个道理,他不甘心当亡国奴,他要用最后一点尊严去证明自己的血还流动着!自己还没有被完全打败! 老格格愣了几秒,她没有想到:“大头还敢还手,就凭他们家的经济,地位,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连一条野狗也不愿意得罪的一家人。竟然还有如此血性之人”。 马上,格格就开始了自己的进攻,先是用左手去揪大头的短发,然后右手也没闲着,结结实实在他的脸上给了一巴掌。下一步,开始用脚进攻。大头被摔倒在地上,一脚,两脚…他闭上了眼,开始享受自己人格里最后一点领地被慢慢攻陷的奇妙感。 老格格还不解气,拿起一根竹子上的枝干(教鞭),开始在战败者的头上抽打。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累了。开始坐在讲台上大口喘气…… 同学们的脸上除了奚落,嘲讽,不屑,没有任何一点人类应该有的感情。大头缓过神来,开始面无表情的往学校外面走。 这次战争的失败,让胜利者直接在“谈判桌”上有了更大的资本。和谈条件第一条便是退学,第二条是家长道歉。 侵略者得意的笑了,那种笑,跟地狱里的小鬼发出来的尖叫声没什么两样。大头也笑了,他的笑是对命运的嘲笑。对无望的人生冷笑,对世态炎凉的一种耻笑。 回到家中,大头面色凝重,不吃不喝。既然别人已经彻底把自己的精神打败,那就饿着吧。看看能挺几天! 他发烧了,低烧。浑身冰冷,母亲差点把全家的被子都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还是冷,钻心的冷。输了几天液,把身上的血管都扎肿了。才总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家人的哀叹声,母亲死寂一般的眼神,让他明白:“自己才十岁,就这样放弃人生,母亲肯定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很乖巧的跟母亲说了一句话:“没事的,妈妈,我不是怪物,我也不是坏小孩,你不要再担忧我了” 他又在自己心里一个阴暗角落,默默的记下了这次失败。 7 大头爷爷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孙子这么小就辍学在家,于是腆着自己的老脸,去找自己的老朋友,樊王村的教务主任。 这个主任姓任,瘦高个,80年代末期刘爷爷在他家做过木匠活,关系处的还不错。这个村处在沿合村的正东南方,距离邻县霍加不远,十公里的距离。 樊王村小学在村子的最东北方,这个学校不大,进门右手边是幼儿园,左手边是一个老年夫妇开的小卖铺,院中东南角种着几棵杨树,东北角是厕所。主教学楼走廊墙上挂着近代名人的照片,还有简介,楼梯在教学楼的正中间。 大头的病好了些,可以下地走路了。他羞于出门,整天钻在家里,家是最好的疗伤场所,他的精神和身体正在一点点复原。脸上也有点血色,每顿也可以吃下一碗捞面条,早晚可以喝两碗稀饭。 爷爷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他生平第一次开始迷茫:“到了那个学校怎么样呢?会不会还有同学揉虐我,会不会老师还把我当怪物看。” 他的那颗大脑袋转了半天,也没想到答案。他开始给自己加油鼓劲:“去吧,自己什么没有经历过,还怕这点困难,只要自己永远保持善良的心,就会遇到一些温暖的人。” 樊王村小学有宿舍,外村学生都是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大头报到那天,正是秋收时节,满街摊晒的都是玉米。有整棒的,有收的早——己打成玉米粒的。天空很蓝,有几片微笑着的白云,杨树开始凋零,树叶变成黄色,开始了一个新的生命轮回。河里,地上,浮着一层玉米糠。被风轻轻一吹,就开始它们新的旅程。 半个小时以后,大头被爷爷送到学校。安排好了住宿,爷爷和那个任主任寒暄了一会。大头默默地在屋里坐着,爷爷扭过头来对他语重心长地说:“争点气啊,别在这个学校再混不下去。我也60多岁的人了,别让我天天为你操心。好好读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认真的点点头。 大头转入这所学校还继续由四年级读起,语文老师叫杨丽萍,人如其名,大方、优雅、脱俗、可爱、天真、温柔,只要是形容女人美丽的词语,在她的身上都可以找出点影子。正是这个女人,改变了大头从出生以来对社会的看法。(以后再慢慢道来) 数学老师个子不高,叫周亮。眼睛跟澳洲袋鼠眼睛有几分神似,说话声音很清脆,像专门练习过汉语发音一样。 大头把床铺铺好,开始和大家认识。 任有财,任有力,兄弟两个,还有岳林,任忠,都是标标志志的帅小伙。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大头的过去,也没人知道大头这个外号,大家都很客气,从家里带来好吃好玩的玩意儿,都拿出来一起分享。大头融进了这个团体,他很开心。脸上不再没有表情,偶尔也能笑笑。慢慢地,他选择性失忆地忘掉了过去。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 第一天上课,第一节是语文课,思琪看到杨老师进来,马上就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了。心跳开始加速,头慢慢低了下去,脸上开始出现红晕。她太美了,在思琪的印象里还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开始上课”她的声音还那么好听,像燕子低声细语,像黄莺歌唱。 思琪认真听讲,留意她的一颦一笑,幻想着自己成年以后也可以找到这样的媳妇。不知不觉,一堂课过去。他还沉浸在自己美妙的精神世界里,仿佛时间静止了,在这里他第一次受到和别的同学一样的待遇,坐在正常排列的座位里,没有一位老师想着办法去体罚他,没有一个同学嘲笑他的头大。“这里的一切才是属于人间的,比以前待的那个地狱强十倍,百倍,千倍。”他情不止禁地这样想道。 “人生又有了新的希望,精神上缺失的正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找回来。还有啥事比这更痛快的呢!”思琪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经历多大打击,他会自我疗伤,自己安慰自己,有了这样的“特异功能”确实是生活的一大幸事!! 8 在这里,思琪第一次感受到了“敞开心扉”,第一次敢抬头看女同学,第一次敢在课堂上举手发言,第一次以“平等的人权”交了几个朋友,第一次和同学有了思想交流,他把太多第一次留在了这里。 杨老师也住校,晚上没事的时候会主动找思琪讨论语文,一起通过奇妙的文字去感受作者所表达的感情。 这段日子是那么短,像岁月长河里的一粒沙子。慢慢开始往下沉,直到和一堆沙子混在在一起,杨老师被调走了!是的,那个和自己亦师亦友的杨老师被调到别的学校去了。但是她所留下的那份甜美还在,在思琪的心里。觉得日子苦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品尝一番,再把它放回去。 日子过得飞快,在樊王村小学两年的学习马上结束。思琪要去初中读六年级,在这里,他遇到了很多善良的同学,当然,杨老师的位置是最重要的,谁也取代不了。 思琪开始回顾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十年,有悲,有喜,有伤,有痛。“到初中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呢?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呢?”没有人给他答案,他只是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世界上还是阳光比黑暗多,思琪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灵,阳光开始射进来,替他消灭里面的病毒,驱散里面的霉味。他不知道别人心目中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是坦荡的。 童年的一幕幕又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里面的人和事就跟电影情节似的,不停的开始和暂停。如果要是时间能跟电影就好了,拍的烂的可以剪掉。拍的好的可以留下来,留在人们的心中。可惜思琪不是导演,不能随便喊咔。 他只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像一阵顺风似的,一直往前刮,停不下来。暑假里,思琪读了老舍先生的书。深受其感染,“原来文字还可以这样表达,简洁,明快,俗中透着雅,雅中透着俗。书中的乐趣太多了”。思琪又开始和自己的灵魂对话,他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书,他要在书中给自己组建一个新的精神世界。 天还是分外蓝,云还是那么孤独。日子匆匆,社会如大染坊,每个人都会被染成不同的颜色,世界正是因为有了这五彩缤纷的色彩,才会更加有意思。 思琪不过是徘徊在染缸边那个孤单的原色,非黑即白。他现在不情愿跳下去,以后呢?总会有一些动力驱使着他往下跳,也染出一点颜色来。 (本卷完,第二卷正在脑海中努力构思。会在最短的时间与大家见面,送给大家一句俗语:社会是一所大学,只要活着,就没有毕业的时候。 与君共勉,谢谢大家) 1, 豫北八月末的气候,像女孩子的心思一样琢磨不透,早上和晚上要穿秋衣秋裤,中午就得穿短袖了。偶尔还会来几场早秋雨,雨过天晴以后,空气就显得格外湿润,夏天正在一点点走远,大自然的一切景物,都在告诉人们:“秋天快要来了” 这天,思琪在自己菜地里帮奶奶拔完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往家里走。一进到正门屋就听到了爸爸妈妈的谈话,妈妈说:“你说你那个大哥走的那么早,只留下了慧敏这么一个女孩子。虽说她5岁就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但是她出门了以后怎办。你又是一个人,将来四位老人都要靠思琪一个人养,负担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唉,不行就再生一个。趁着现在还年轻,过几年可就不行了。”爸爸深深的叹一口气,“又得多一张吃饭的嘴,看来不能在厂里上班了,得出去打工,听说现在外面工地上的工资可高哩。” 刘爷爷在一旁插嘴道:“怕什么,过日子不就是过人嘛,人旺财才会旺,当年我们姊妹六个,比现在还穷,不照样捱过来了。人只要动动,都饿不死,我支持你们要孩子!!” 刘父是一个只有一米六,身材偏瘦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刘宇,因为幼年确实也风光过一段日子,所以身上那种“贵族”气息还时隐时现,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自从大哥去世,父亲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整日的颓废,放纵。不过问任何事,每天和几个朋友提早踏入老年生活,52岁就每天打牌,斗地主,麻将,骨牌。赌的倒也不大,5毛钱一次。在沿合村大大小小的“赌档”,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刘宇呢,就放下了自己往日的“身段”。去为这个家庭出自己的一份力,他去纺织厂上班,维修机器。也走街串巷卖过小商品。可是生活就像一个魔术师,变着法地偷走刘宇的健康和年华,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病央央的身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美欣的肚子总也不见大。她吃了各种求子娘娘开的“灵丹妙药”,隔几天就去医院做一个检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实在不中我们就去捡一个孩子吧,大营你舅家不是有一个女儿嫁到西川了嘛,让她帮我们问问,那边是山区,家里孩子多,肯定有养不活的。”美欣开始和丈夫商量。 “中,我去问问吧。不一定有合适的,让我那个表妹先帮我们踅摸着。” 说着,刘宇走到院子,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去找舅舅。 慧敏,个子中等,身材偏瘦。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便跟着自己的叔叔刘宇一家生活,她很懂事,从小在物质上没有太大的要求,但美欣很善良,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给思琪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不偏不向。渐渐地,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失亲之痛。和思琪打成一片,跟亲姐弟没什么区别。两个人经常在一起玩些小孩子的游戏,过家家,和泥,经常让思琪当新娘,给他盖上一条红被单,让他坐在奶奶木质的三轮车斗里,慧敏骑着载着他,给他去找“婆家”。 很快,西川那边有了消息:有一家生了六个女儿,正在往外“促销”呢。刘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异常高兴,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6000快的价格成交。 小女孩被思琪表姑裹着一条薄薄的绒毯抱了回来,孩子很瘦,美欣喂过奶以后,偶尔也睁开眼来看看自己的“新家”。 美欣在充分运用过自己的文学知识以后,决定给孩子起名叫:刘楚熙,没有啥具体的含义,就是感觉这两个字表达的意境很美好。 看着自己家里又添了一口人,思琪也很欢喜。每天放学回来就去看妹妹。替妈妈给她冲奶粉,换尿布。一家人的生活又有一个新的起点,成年人更加卖力工作,小孩子更加认真读书,一副其乐融融的家庭油画就此展开。 2 九月一号,是全国统一的开学日。 天还很热,阳光的强烈似乎并没有因为秋天的到来而减弱。这天,思琪早上7点起便起床开始准备自己的铺盖,和一些杂物。他的内心异常澎湃,马上就要到一个新的环境里去,学习新的知识,结识更多外村的同学,也极有可能碰到自己童年的“玩伴”,刘方和刘翔。 都两年没见,不知道见面会不会还被他们连弹五个脑瓜蹦,说这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或者快速摇晃自己的头,以得到他们生命中短暂且乏味的乐趣。 他又开始安慰自己:“都这么大了,教养也会随着年龄一起改变,人都是有尊严的,何况自己的个子也发起来了,胳膊,腿,已经长成跟里条(一种木材)一样粗。不行就干,怕什么呢,自己已经输了童年,难道青年也要输掉!!” 吾村第二中学在沿合村正西,途中要经过一个村,这个村叫黄理村,村里只有一个大姓,王姓。学校再往西是一条公路,学校周围以前都是荒地。由于学生的消费,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学校周围慢慢盖起了几座超市。专供学生用品,和一些课外书,日杂一类的生活用品。 经过几年的发展,越来越多手里有俩闲钱的主盯上了这块“风水宝地”。 饭店,杂货店,理发店,小吃店,凉菜店,服装店,手机店,粮油店,跟刚刚下过雨拱出地面的小麦一样,越开越多。逐渐这里形成一个小型的“商业区”。并且有了它自己的名字:“联中”。乡邻之间彼此打招呼的主语也变成:“去哪啊”?“到联中”。 美欣骑着自己公公几年前淘换的电瓶车,载着思琪去学校,学校里有四栋楼呈一整排并列在一起,最前面是教学楼,后面是男生宿舍和教室办公楼,再往后是女生宿舍楼,最后面是教室宿舍,食堂是一座单独在西边的两层小楼,食堂正前方种着几棵柳树,再往前就是操场,被一些枯黄的小草隔成了几条跑道,学生早上跑早操就在这里。 思琪走进校门,办好了去学手续,就和母亲一起去宿舍,宿舍在四楼的当中,一个大开间。一进门,一股由脚臭味、汗味、尿骚气、霉味混合在一起的奇异味道扑鼻而来,,一个大开间,两边是木制上下铺,每个床位上都有一张草席,中间是通道,进门左手边放着两个红桶,是学生的“厕所”。但只限于小便,每天由学生轮流往厕所提。 思琪铺好床,母亲叮嘱了几句,给了30块伙食费,便回家去了。到了晚上饭点,他拿着饭缸去食堂打饭。 “大头”,一个浑厚响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刘方在后面大声又一遍一遍的呼喊着,仿佛想让全校的人都知道这个带有歧视性的称谓。这两个字跟宋朝的罪犯往脸上刺字一般,让思琪心里猛的一颤。已经有两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他正在试着忘记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今天被这么一叫,记忆深处的那些脏东西又浮现出来。 “你啥意思,叫你半天都不理,是不是头又痒痒啦!” “没有,我没听到,听到怎么会不理你呢”。 此刻的思琪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感觉不自在,像是有人刚给了他两耳刮子似的,脑子里嗡嗡乱响。他想赶快结束这个并不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会晤”。 “我去吃饭,有时间再聊。”大头想着赶紧走,不敢再去看刘方那锐利的目光。 “等等,你妈给你多少钱,先借我十块。”刘方傲慢的仰着头,眼睛看着天,他对大头这种角色从来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 大头的脑袋里转了好几个圈:“给吧,不给又是一顿毒打。今天刚来初中,如果被班上同学看到,以后就更没脸见人了。” 大头阴沉着个脸,极不情愿的打开上衣拉链,从衣内口袋里掏出十块钱。 一场战争就这样以十块钱的“外交费”结束了,刘方兴冲冲的拿着十块钱去买了两包红旗渠,大头到了食堂,买了俩馒头,一碗小米稀饭,一份小菜。吃完就回宿舍去了,他又开始自我安慰:“就当交保护费吧,反正自己不会打架,逢打必输。说不定以后有人欺负我,刘方还会讲点人味,出面帮我摆平”。 到了晚上8点钟,宿舍熄灯,大头躺在床上,恹恹欲睡。梦里,他梦到杨老师,杨老师那跟芭比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在对他笑,他们两个又在一起,讨论有趣的句子,读诗歌。大头的嘴角也微微往上仰,嘴里不自觉地读出了声。 夜晚挺安静,就连掉在地上一根针仿佛也听的见。有几个学生一人端着一盆水,往站在楼下的宿管员老李头上浇。各个都是好孩子,各个都是祖国的“花朵”,各个都是祖国的“栋梁之材”,呵呵。 3 大头的班主任叫刘庆宝,和他是一个村的。一米八的大个子,浑身上下都挺肉实,虽然看着肉嘟嘟的,但由于个子高的原因,使人看不出肥胖的感觉,面色温文儒雅,教语文,跟旧时的私塾先生颇有几分神似,他在村里是“天字一号辈分”。连刘爷爷都要叫他一声“爷爷”。他们那一门人并不多,有几个没有啥文化程度的,仗着自己的辈分。天天在村里跟小辈们吵嘴,实在找不到几个好词回击对方的时候,便开始以爹娘“问候”。反正他们的辈分大,骂出来没有人敢还嘴,还了嘴就是对祖制,对封建习俗的大不敬。 他们也须看人,比如像大头这样的一家子老实人,他们的嘴是没有任何顾虑,想到什么便骂什么。对那些家里没什么钱,但是性情刚烈的主,便会有所顾忌。他们会在脑海里细想一番:“什么样的词语既可以维护自己的颜面,又至于让对方下不来台。”对第三种人,性格爆而又有钱的一批人。他们脑海中的骂词便会“失忆”,好像这些人的辈分大,他们的辈分小似的,而甘心去给人家当奴才。 大头这种家势,自然是少不了“庆宝先生”的毒骂。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班里同学开始对彼此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大头的“狐狸尾巴”便藏不住了。好在班里几个同村的同学还算老实,没有那么多“玩弄别人,娱乐自己”的思想,他也没受到啥欺负。 晓凯,是大头的同村。他的家住在沿合村最北边的一条街,大院套,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父亲在煤矿干了一辈子,现在也当上小领导,母亲的职业是“麻将师”。姊妹两个,小日子过得挺好,每天凯妈会变着花样给晓凯做些好吃食。晓凯的个子并不高,最有特点的要属他那一对眼睛,一只还算正常,另一只白色的部分有一块很明显的斑点。离远看这只眼睛有点像兔眼,所以这个外号也一直被传颂至今。 李援朝,他的头也很大,但和大头所不同的是:他的头是“立体”长方形,一点也不圆润,有棱有角的。眼睛很大,但是没有神气,老是一副呆呆傻傻的面容。他最大的爱好便是发呆,上课的时候,一只手托着那方棱棱的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涛,樊王村的精英人物。大头在那上学的时候比他小一年级,但到初中因为学习跟不上,便和大头同班。父亲早年间靠贩卖小猪仔,发过一笔小财,不知道是不是他年轻时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老天给了他一个并不像他那样精明的傻儿子,已经上到六年级,可白涛连小学三年级的知识点都没掌握,花钱,上网,逃课,玩大话西游是一把好手。睁大着一双带血丝的、发光的、螃蟹形的眼睛。脸上并没有多少肉,他的梦想并不在学习上,而是可以早点退学,在家修炼大话号。 以上三位侠客和大头——在6-3班,有一个很别致的雅号:“四大金刚”。 庆宝先生由于迷信诸神仙,怕这四大金刚给班里和自己的职业生涯带来不详的征兆,所以给他们安排的座位都显得别出心裁。教室的四个角落便是他们四个人的座位,让他们帮着镇守一些邪恶的,妖气般的东西。有时校长来检查,庆宝先生会给他们四个匀出两张桌子,放在东北角放笤帚的位置,让他们四个形成一个“学习小组”,去讨论一些“不成问题的问题”。 庆宝先生除了思想很迷信,在“功夫”上也有很高的成就。每次遇到一些工作,生活上不顺心的事。 就会拿他们四个练习自己的武功,且每个人身上用的招数都不一样,大头最常受到的是“推鬓角”。他用两根腊肠般的手指,用力咬牙地往上推,这种疼很奇妙, 不钻心,生疼。一阵一阵的,有时候练到高兴时,他还会揪鬓角。  在晓凯身上施展的招数是揪耳朵,两手齐用力,钳着耳朵左右乱晃。晓凯每次都会没出息地落泪,他想哭,但哭不出声音,低声啜泣,来表示反抗。 对待援朝就更奇葩,让他蹲在地上,往头上放砖,放三块,三仿佛是庆宝先生的幸运数字。刚开始援朝只能坚持几分钟,砖就会掉下来,渐渐也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现在头上放6块砖都可以蹲一个小时。 白涛是一个有血性的好男儿,先生的招数在他身上有了质的飞跃,“举板凳”。这的确是一个锻炼臂力的好方法,但每次他都不甘屈服,那双螃蟹眼睁的更亮,趁着庆宝先生扭过头的时候,开始挥舞蟹钳,好摆出一份血战到底的神态。放学的时候他会跟三个“好兄弟”谈论大话西游里的人物如何升级,如何增加经验。薄薄的小嘴能叭叭说半个小时。他们四个成为班里的“偶像天团”,不时还会有女同学来找他们要签名,他们表演的动人,且真实。他们会伟大地牺牲自己的人格、尊严,来逗同学们笑。偶尔也会和“庆宝先生”排列一些新的剧目,来提升“剧团”整体的影响力。 大头找到了童年熟悉的感觉,他的“演技”在刘老师的“调教”下,更加精湛,简直和滑稽戏剧团里的演员不相上下。他的脸皮也厚了一些,已经把“逗乐子”当成自己伟大的使命!! 他们四个已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彼此之间相互照应,惶惑地过着单调的生活。 4 日子平淡而无趣的往前过,转眼便来到了2007年的夏天。豫北的夏天非常闷热,时时让人喘不上气来。大街上没有行人,树木长成才,被人们用电锯切割成一段一段,或做成三合板上的薄木片,或被卖到远方,做成实木地板。街上此时只有几棵刚种下的小树苗,在强烈的阳光下,晒的耷拉着头,没有一点生机。村周围的河要不被垫成宅基地,要不被太阳晒的干涸。有条件的,在屋里装上了空调,享受着“科技”带来的便利。条件差的,把屋里的吊扇打开,也能感受到阵阵凉风。 大头家,爷爷奶奶正在吊扇下,诉说着他们老一辈的陈芝麻烂谷子:“天真热,在咱们小时候,遍地都是河,水还很清,用瓢子一舀,都能逮上来几条小鱼小虾,现在呢,唉!” “以前俺们大营村东边的坑里,里面的鱼都好几寸长,现在里面连个水草也没有。”大头奶奶用那憨厚细亮的声音接了腔。 大头的爷爷,在家中排行老二,少年时代,因为家里穷,上完初中就没再读书,跟着附近村的木匠学了一门手艺。在村里常常以“百事通”,“小诸葛”自居。在他的世界里,他老以为自己最聪明的,在为人处事上,他有着自己一套精妙绝伦的哲学:“别人的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对儿子和孙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别人有啥生活上的疑难杂症,还来问问我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自己就决定了?一群榆木脑袋,这事要是让我办,我保准能给咱家带来最大的好处,唉,老了。都不听我的了。”说完经常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在碰到比自己强的人——或听到哪个人在外面打工赚到多少钱——买了小汽车——在市里买了房子的时候,又会表现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叹伤情感。他总认为自己是最棒、无人可以超越的。这种人的可悲之处便在于:不会像比自己强的人学习,找不到自己的缺点,有点成绩便以为可以吃一辈子,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头奶奶叫陈英,一辈子没上过学,家里姊妹三个,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想比刘爷爷,她在思想上并不高明。但她是个一根筋,实心实意的人。认准一件事,便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去做——开荒,种菜——不管那快地上的树根埋的多深,不管里面的杂石有多少,她的长满纹路,跟树皮一样干枯的手边常放着锄头或撅头。弯下自己瘦弱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把杂物清理出来,然连上自家水管浇灌的菜地,她便拖出水管去灌溉,村子周围的几片荒地,她便骑上刘爷爷给她制作的“木制三轮车”,(斗是木头的,下半身还是铁制。),放上三五只小水桶,在家接好水,一车一车的往地里载,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用心。 “人勤地不懒”,这句俗语用在刘奶奶种的地上再合适不过。每次收获,她种的萝卜比人的小腿肚还粗,她种的白菜是真“大”,它那肥硕的身躯像极了孕妇的肚子。刘奶奶辛勤的劳动,让刘家在买菜上节省掉一笔很大的开支。 刘奶奶用了一生的时间,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在刘家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上,认真耕耘。她“悄无声息”地把一切家务都接纳下来,虽然她做的菜色香味都谈不上,但是她把这些生活中很琐碎的事情坚持了一辈子,在大头看来,这便是伟大,这便是无私!!! 大头身上有着跟奶奶同样的一股劲,但是年龄还小,他并不考虑那么多,吃饱了就走进自己的精神世界:或看爷爷口中那台“全村第一台电视机”,或读一些内容有趣的课外书,再或者去找自己的“剧团成员”——晓凯。这便是他所有的课外生活。 5 到了六年级下学期,剧团再没有出新节目。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火热程度也不如从前。倒是大头有了新的“工作安排”。 大头的英语老师,是四班主任,负责三班和四班的英语教学。他也姓杨,可他并没有大头内心深处那个杨老师的好脾气。不知道是颈椎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头老是会动几下,有时往前点,有时往后仰,在教大家读单词时,那个动作就显得极其规律化,读完一个单词头就点一下。 大头不喜欢英语,认为学英语是假洋鬼子才干的事,但他喜欢看杨老师点头,他觉得很好玩。每次上英语课,别的同学是在认真读单词,他在认真学习杨老师的:动作,神态。没几节课,他便掌握了杨老师点头的动作要领,在三位金刚面前学得惟妙惟肖。 杨老师呢,眼睛也不是闭着的,他用自己的慧眼发现了大头这位“英雄”。他决定会一会这位大神,有一次,他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大头,正在学习自己的专属动作,便疾步走过去,先是两个大耳刮,接着便是跟庆宝先生学的钳耳朵。大头的耳朵本没多大,经过揉虐以后,一些刺眼的红光在耳朵上显得格外耀眼,第三招便是杨家五郎八卦腿。 经过这三个招数,大头败了,杨老师从精神上到身体上都得到了极大释放,和老婆吵架,在屋里跪炉渣。被领导批评,……种种事情,积在心中的怨气。今天都在大头身上发泄出来,他开始焕发出往日的神采,举止与态度变得极卑贱起来。 这次斗争的结果便是:“大头离开教室,去办公室上课”。这种“高贵”的待遇,在吾村二中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大头更开心了,也更孤独了,离开自己的金刚团队,自己一个人出来独自行走江湖。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兄弟们离开他就等于群龙无首,没有他的领导,以后他们极有可能规规矩矩地做“顺民”。 在办公室看了一会课本,进来两位“人民教师”。两个中年女子, “怎么会有学生把书本都拿到办公室来呢,犯啥错误也不能耽误孩子学习呀。”一位女子喃喃自语道。 “那肯定是他不用功学习,在班里捣乱。才被“安置”到这里来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学生。” 两位教师有一言没一搭的说着,其中一位姓白,另一位姓李,白老师走过来拿起桌上的数学课本和语文课本,在练习本上给大头出了几道题,他托着头,想了几分钟,便把答案写在本上。 “这孩子不笨啊,我给他出的都是课本后面还没学到的知识点,他只是不用功,不然也一定会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哦”,谁知道呢。别管那么多闲事了,咱们的课还没备呢”。 说完,两位女子便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写教案。 他感到无聊,便去操场转了一圈,这块地还是那么死寂,没有一点生气,只有几个体育老师穿着大裤衩赤裸着上身,在那打蓝球。大头刚走进办公室,庆宝先生也跟着走了进去,那两位女教师已经出去上课。 庆宝坐在办公椅子上,得意洋洋地拿着一根扫帚把,右手握着,轻轻地在左手上击打。“脱裤子”,庆宝首先开了口,面无表情地说。大头心想:“不是吧,我们“和蔼可亲”的刘老师还有这种爱好。” “为啥让我脱裤子” “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靠你……奶奶…你爷爷也是…………”。 庆宝把他全家都“亲切”地问候了一遍。大头学着他那鹰嘴鹞目的样子,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回敬”一番。  原来是因为今天和杨老师的斗争, 杨老师觉得还不解气,便和庆宝商议了一下,再给大头一些肉体上的惩罚。那根笤帚把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随时听候它主人的调遣。一下——两下——三下,随着棒子的不停挥舞,大头的屁股麻木了!!渐渐地感觉不到疼痛,就在庆宝先生酣畅淋漓,意犹未尽的时候,那个棒子竟不争气地断掉。 庆宝帮大头穿上裤子,他的屁股上泛着青绿色的光。“以后还敢不敢了,打你也是为你好,今天打断一根笤帚把是为了你以后到社会上不被警察的电棍打,你作为一个学生考不出来分,跟一个农民种地打不出来粮食有啥区别。”庆宝先生的眉头舒展一下,露出来点温和的神色。 “既然你不想学习,不如多去劳动,为班级荣誉做点贡献。这段时间不知道怎回事,教务主任一直扣咱们班的“积分”,(一种班级和宿舍卫生、学生纪律、教师教学质量的考核指标)你去跟教务主任说一说,替他做点事,打扫打扫卫生,捡捡垃圾啥的”庆宝先生用一种委派“封疆大吏”的神情看着大头,仿佛是期盼大头早日建功立业,好为自己多攒着积分,年底多分一些钱。大头没有应声,没有回答,他此刻已经沦为庆宝先生鞭子下的陀螺,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一切的行动都要听主人的指使。 在初秋的早晨,中午,晚上,在学校的角落里,每天都会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一手提垃圾桶,一手拿火钳。或弯腰用火钳夹地上的饮料瓶,碎纸屑,或拿铁锹在臭水沟旁,清理多日积淤下来的污泥。 6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大头正在水沟边上捡垃圾,对面走过来一个女孩。个子不高,她梳着一条小辫子,像麻雀尾巴。她的眼睛犹如天上星星一般,一闪一闪的。白嫩而红润的小脸上镶着一个挺直、秀美的小鼻子。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儿微微撅起。 “6-3班在哪儿”?女孩低着头,好像有点害羞,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她的声音很细,似百灵一般,婉转动听。大头痴痴看了好一会,这个女孩使他不禁想起杨老师,如果杨老师在他心目中排第一,那么这个女孩就是第二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缓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垃圾桶和火钳。带着这个女孩来到自己的班级。 她叫孙露,家住在学校正南方5公里处的夏屯村,是庆宝先生舅舅家的孙女,转校到这里来,是因为听父亲说这里的师资队伍还不错,隔几年便可以培养出几个中考状元,恰好自己的表叔也在这任教,所以便来此求学。 大头此刻像喝了瓶老村长一样,身上不禁有点飘飘然,看着孙露,感觉她像个仙女般,站在讲台上,她开始“歌唱”:“我叫孙露,来自夏屯村,希望以后的日子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积极向上,未来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说的还一套一套的,啥是有贡献啥是没贡献,我天天捡垃圾,清理臭水沟不照样对社会也有贡献”。大头瞟了她一眼,心里不忿地说着。他的批判精神,永远都在他心里藏着,好像这辈子都没可能变成文字,重见天日。 他的心好像被孙露偷走似的,每天“上班”路过自己的班级,总会停下脚步,隔着玻璃,去偷瞄正在大声朗读课文,拿着笔在课本上指指画画的孙露。这天,他又在窗外,庆宝先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很深情地望着孙露。突然,他的鬓角就被那双大手抓住,一扭头,看见庆宝先生两个灯笼似的大眼睛,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操场捡了吗,楼道扫了吗,沟里面垃圾都捡了吗,那么多事你不做,在这发什么愣,要是再被人家扣分,我那可又准备了几根笤帚把,想试试的话,我随时欢迎”庆宝先生发出了阵阵淫笑,好似在品味自己刚刚发表的“重要讲话”。 大头决定不再为庆宝先生“卖命”,不再去为了挣一些“面子工程”——积分而牺牲自己的青春韶华,他要回到教室去,和孙露在同一间屋子朗读课文,一起算数学题,一起做特别特别多的事情。可是怎么办呢?用啥方法才能回到那间屋子。他活了十几年,终于做出了人生第一个正确的决定。他要去找校长,他要去向“上级”揭露庆宝先生的罪行,他要把所遭遇的一切去跟校长说,他决定不再做一只沉默的、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仅为自己的人格去斗争,也要为自己心爱的人去斗争。 来到校长办公室,他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进来”校长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进门以后,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特别紧张。校长洪亮的嗓音打破了这安静尴尬的场面, “什么事,不要紧张,慢慢说给我听,你们这个年纪是一生中的黄金年龄,刚刚开始接触新知识,新生活。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会有一点不适应,不过没关系,只要不往斜路上走,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校长亲切地和他说着,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大头的精神——突然感觉——像找到了一个温馨的“家”,他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 开始把自己来到初中做“义工”的事,一字一顿地讲给面前这位和善的老者听,凭借自己看课外书的经验,他总能找到合适的字眼和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还有这种事,你现在就去把你的书本搬到教室,我来解决”。说完他掏出手机,给庆宝打了个电话,“好啦,没事了,去好好学习吧,多读书,读好书,千万不要将来到社会上以后,去做一个“睁眼瞎”。”  大头深受感动,决定不辜负校长的殷切期望。他回到教室,主动把座位换到别的地方,他要跟三位金刚“划清界限”,把自己的书拿出来,看看自己落下的功课,他便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学习计划,希望可以早点跟的上学习。庆宝先生没说什么,他的表情很难看,像刚刚吞下去一个苍蝇那么恶心。在窗边看了几眼,便默默离开。 大头的心总是那么善变,刚刚制定好的学习计划,和孙露在他心中的分量比起来,前者就是一张废纸,而后者已经把他的小心脏全部占居。他的心是跟着感觉走的,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孙露的背影,她的麻雀小辫已经剪掉,留了短发,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当他感觉内心枯竭,没有精神的时候, 便想起孙露的笑,她的笑像一阵春雨,浇灌着他的心,使他能重新活起来。 大头准备给孙露写一封情书,来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情书没有老师教过,在他以往看的书里,无非是一些俗套的故事,没有感情的文字,稍微高深一点的,凭他目前的生活经验根本不能理解。 大头信心满满地去买了几张花花绿绿的信纸,大脑里开始去想一些美好的形容词,想了半天,便开始用自己少的可怜的词汇储备动起笔来。大致内容如下 亲爱的露 俺喜欢你,自从第一眼看到你,俺就想让你做俺的老婆,疼你一辈子,往后挣钱都给你花,给你买好看的衣服,给你买好吃的,给你种一片花海,咱俩天天在里面拍照, 你一定要答应俺,俺对你是真心的,俺保证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你,虽然俺比较笨,可是俺长这么大连别的女孩手也没牵过,俺家姊妹三个,俺爷爷奶奶爸爸都可好啦,肯定不会给你小鞋穿, 你问俺爱你有几分,月亮代表俺的心, 如果说在俺对你的爱上加一个期限,俺希望是一万年,不对,人都活不了那么长时间,活那么长时间就成王八了, 你要相信俺,俺可以把俺的心掏出来给你看,……………………,这些个小点点就能代表俺对你的爱。 爱你的头 他叫姐姐教他把信纸折成爱心桃的形状,趁中午大家都去吃饭的时候,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看看没人,便把“爱心桃”放到了孙露的抽屉里。憨笑两声,转身便离开了教室。 7 孙露吃过午饭回到教室,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一个“爱心桃”安静地躺在座位抽屉里,她并不知道大头暗恋他,大头只是把爱藏在心底,从来没有和她主动说过话,甚至她都没有正眼看过大头,根本不知道班级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用她那灵巧的小手拆开爱心桃,读起大头耗了一半脑汁写的“唯美爱情宣言”。他的文笔并不好,句子似通似不通,看完最后的落款,爱你的头,“是谁呀,我可从来没听过班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写的什么东西,气死我了,这对我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我要找我表叔去,让他抓到凶手,狠狠揍她一顿。”孙露气的竟然哭了起来,白嫩的脸上多了几道泪痕,刚开始是低声的啜泣,慢慢地变成了高声哭嚎。过了一会,她擦了擦眼泪,走出教室,像一只轻快的小燕子似的,飞快地向表叔的宿舍奔去。 到了屋里,表叔和表婶正在屋里吃饭,看到自己的侄女受了委屈,便放下筷子,询问事情经过。庆宝也看了看那封信,气的咬牙切齿。他找到自己村里几个同学,问谁叫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刘思琪啊,他的外号叫大头,我们都是从小叫到大的,只不过现在不在一个班了,也就没怎么交往过”。“好,你们可以走了”。庆宝转身回到屋里:“好了,不要哭了,你看我怎么治他,不把他屁股打烂,我都对不起自己新买的那几根笤帚把!来,把泪擦擦,你看你弄的跟小花猫似的,一点也不可爱。回去吧,好好上课,别再想这些乌七八糟的烂事,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其他事一概别管。”庆宝把孙露送出了屋子,看着她走远,转过头来便对夫人说:“噢,原来思琪的外号叫大头,我说他的头怎那么大呢,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点长的像个人,不学习,整天混日子,这种人就是国家粮食培养出来的造大粪机器,除了吃,就是睡。他家人也不管他,唉,不行就早点让他退学,省的看见他心烦。”刘夫人听了丈夫半天的演讲,跟着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也不要小瞧他,往往是这种特立独行,桀骜不驯,到处惹是生非的人,日后才会大有作为。” “好啦好啦,我还就是不信他能有啥作为,一块煤球再怎么洗,也洗不出黄金。我现在就去找他,刚刚吃过饭,有点撑,拿他“健健身”。”说完,庆宝先生迈着他那标准的八字步,大摇大摆地向教室走去。 大头这时还浸淫在自己那篇完美的情书里,他想:“孙露看了那封信肯定会特别感动,然后和我在一起,我们会生很多宝宝,男孩像我,女孩像她,我去打工,她在家带孩子,我们会很幸福,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孙露走进教室,脸上还挂着几道浅浅的泪痕,眼睛有点红肿,她给了大头一个憎恶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等着吧,我已经告诉我表叔了,他会替我教训你的,马上你就要被叫到办公室,受到他的制裁,你蹦哒不了多久了”。 大头的智商在人情世故上是特别底的,他以为那个眼神是爱意的传递,他以为孙露已经被她感动,而且感动地痛哭流涕,他没有读懂眼神背后的话,依然是坐在座位上憨笑着。幻想自己和她美好的未来。 “大地震”来临之前,往往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大头被庆宝叫到了办公室,他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好,庆宝要给他点奖励什么的,呵呵,天真的大头。刚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庆宝先生闭着眼在办公椅上坐着,好像在运气, 修炼内功的样子。突然,庆宝睁开那双深陷下去的大眼睛:“狗娘养的东西,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啥货色,敢给我侄女写情书。就凭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人,脱裤子吧,今天也不多,三根笤帚把,都断了,你才能走”!!。大头知道又逃脱不了一顿酷刑,乖乖脱下裤子,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屁股上再也不给大脑传递痛的信息,棍子断了两根,庆宝也累的满头大汗:“这根裤子就先给你记着,滚吧,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大头腰都直不起来,弯着腰一点点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他到了教室,正是课间休息,“快看呐,大头又挨打了。像条癞皮狗一样,腰都直不起来了”。“你说咱们刘老师多辛苦,每个月就挣那么一点工资,还要拿出一部分来买笤帚把,唉,真不容易啊”。大头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的三位兄弟投来同情怜悯的目光,他慢慢地朝着他们走去,虽说他脸上没有泪,但是心里哭了。“到底还是自己这几个难兄难弟最真诚啊!”他不禁叹息道。 也不知道庆宝先生伟大的思想是怎么考虑的,他决定又要排练一出“节目”。主角是大头,表演内容是大声有感情地朗诵他写给孙露的情书。这天,“观众们”早早吃过早饭,便来到教室。等待着节目的开始。第一节课是语文,庆宝先生的课,他把自己“珍藏”的那张信纸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内口袋拿出来,交给大头,让他站在讲台正中间,开始朗诵,大头早早就“排练”好了,就等着这一刻施展出自己不俗的“喜剧表演天分”。 “啊,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大头俏皮地念着张惠妹的歌词,他很懂得“调剂”观众气氛。台下哄堂大笑,有同学笑的前仰后合,有同学笑的坐都坐不稳,有的在台下喝彩:“大头,拿点你的绝活出来呀,这些小玩意都别拿出来了。” 接着他又表演起香港电影里经典的对白:“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并没有珍惜。”……他模仿着某位知名演员的表情,表演的惟妙惟肖。又引得大家一阵乐。 唉,可悲的大头,可爱的大头,伟大的大头。他把自己当成了一根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枯燥无味的生活!! 8 大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大家的“开心果”,他永远都是那么与世无争,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看自己喜欢看的书、电影、电视剧。在经历过两次并不光彩的学习生涯变故以后,刘母便被庆宝先生请到了学校。 刘母还是每天兢兢业业工作,一个班也没短过。除了上班,其余时间便是下地、洗衣服、做饭等一些杂事,她像一个被老天上了劲的洋娃娃,(小时候一种玩具,不用电池,拧后面的开关,便会动起来,俗语叫上劲),按部就班地做着各种事情,她的思想是很开放的,跟西方思想有点像。让孩子自由发展,不干涉孩子的任何决定,从小便培养了大头自主,独立的性格。 至于大头的学习,她比较注重兴趣的培养。老叫他看一些能启迪思维的书,或者说教一些人生的道理。这次到学校来,准知道大头是又闯祸了,她见到庆宝,不住的给他赔礼道歉,说自己忙,没有时间管教孩子。 “你这孩子简直是太过分了,在班里自己不学习,还经常捣乱别人学习,给我的侄女写情书,揪别的女孩头发,上课吃东西,总是趁着老师转过头给人家做鬼脸,不说了,要把他的罪状全部说完,我估计都能写一篇“万言书”。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性格就孤僻,经常被别人欺负,回家也不跟我们讲,我会好好说他的”。 “不行就退学吧,我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的鲜汤”。庆宝先生得意洋洋地说着,眉头紧锁,两颗红枣似的大眼睛露出一些鄙夷的目光来 刘母还是在那呆呆地站着,在这个“天字一号辈”面前,她有点畏畏缩缩,“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还是个孩子。当初他爷爷不是还给你家打过几套木柜,你看在他爷爷的面子上也得给她一次机会。”刘母的声音有些微弱,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一段话。“好吧,最后一次了啊。如果他再犯错误,谁来也不行。”说完他转身便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办公室。 “你能不能争点气,在自己村的小学都待不下来,去樊王村又整天有老师说你的风言风语,来到初中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给人家写啥情书了,显得你文采好是吧,显得你读过几首唐诗是吧。长点心吧,初中所学的知识是高中和大学基础,这四年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唉,不说你那么多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是别人我早就不管了。” 刘母把刚才对庆宝的气一股脑全部撒在了大头身上,大头没言语,她看着母亲逐渐远去而又单薄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母亲是那么瘦,毛重还没有90斤,每天在纺织厂搬着一箩筐又一箩筐——每一筐都有四五十斤重的纱管,下班回家还要做家务,楚熙刚满月就去上班,一会儿也舍不得歇。而自己呢,不能给她省心,还一直给她添堵。 大头此刻十分惶惑,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自己的错,还是别人的错。他搞不懂,越想越乱,他安慰自己不去瞎想。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同学们都跟刚出笼的小鸟似的,飞快地奔向操场。体育老师叫李展鹏,是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壮汉,外形、身段酷似三国里的张飞,唯一有点区别的那一米9的大高个子。虎相,眼睛大,眼珠发黄,呈淡金色,瞳孔不大,有时候呈圆形,透着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气。 听说我们这位相貌堂堂的李老师,年轻的时候因丧父,中年又丧子。 所以在精神方面有严重的问题。特别喜欢争强斗狠,碰到打不过的对手时,他的癫痫病便发作,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讹人家俩钱花花。碰到能踩在脚下的对手时,他的躁狂病便发作,基本上能把人家打个半死。法律是制裁不了精神病的,所以他的名气也就一天比一天大。  凭着“极有规律的精神疾病”,李展鹏竟也慢慢地混上了老师。而随心所欲,呆呆傻傻的大头便成了他枪管下——新的猎物。 学生们战队的地方有一排杨树,已经长了十几年,现在差不多有李老师的大腿那么粗。大头是一个懒散且目无纪律的人,别的同学都去站队准备跑步了,他还是一个人在篮球场上玩,有一个同学叫了他一声,他便赶紧跑过去。 李老师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活动筋骨了,来到学校以后,因为同事都是有“素质”的人,所以处处都要小心,夹起尾巴做人,这不符合他的风格。今天刚好大头迟到,他便在心里狂喜:“终于逮到机会了,今天我是应该发癫痫病呢,还是躁狂。不过也没必要,像大头这种担色。我一个胳膊就能把他举起来,不知道把人的头往树上撞是什么感觉,先拿他练练手吧”此时李老师像极了一名心理变态的“日本人”,日本人喜欢杀人比赛,喜欢吃少女拉出来的屎,而他喜欢看被他“用刑”以后的人那种痛觉扭曲的表情, 而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刺激的感觉, 他让大头靠树站好,大头还在纳闷呢,“为啥让我站到树这里。” “为什么迟到,不知道站队吗?”李老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头开始沉默,这是大头在面对老师的质问时,一贯保持的态度。李老师也不再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自己的大熊掌,去揪他的头发。 操场发出了三声沉闷的声响,这种声音很闷,但是音量又特别大。全班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他们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们只会说几句损人不利己的风凉话,他们只会无聊地看大头表演,但是今天这种大场面,使他们感到害怕、恐惧。 大头站在树边,想哭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的头耳边嗡嗡乱响,头特别空,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等过了半个小时,意识才开始慢慢恢复,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上面起了一个比碗还大的包。学生早已散去,我们那“可歌可敬”的李老师已经蹬上了他那辆小破摩托车,像一阵风似的像校外跑去。 天下起了小雨,这三次碰撞,像三颗炸弹,已经把以前那个软弱无能,体弱多病的刘大头炸的灰飞烟灭!!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校门,向家里走去,他已决定,不再上学,他要自己去上“社会大学”,这一天,是痛苦的一天,这一天,已经变成了大头的“公祭日”,就像纪念南京大屠杀的死难同胞一样,他也同样纪念着自己失败的青春,以及李老师带给他那难以磨灭的伤痛!! 9 大头去医院做了一个ct,只是血肿,并没有伤到大脑内部组织。刘家人很愤怒,想要报警,但刘爷爷有一句名言:“法律都是给有钱人准备的,能忍就忍吧”,况且也没啥大碍。 这天大头在床上躺着,庆宝和李老师提着一袋子香蕉,几斤鸡蛋糕。来看望他,这两份礼物给许久没有吃过零嘴的姐姐和妹妹带来了一丝喜悦。他没有理会这两个人,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决定辍学,去干点什么,可是自己只有十四岁,出远门打工人家根本不要,到哪都是童工,没人敢要他。 刘母这时走到他的床边:“孩子,你可千万要想开点啊。咱家人没出息,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也没有能你出口恶气,他们不是人,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只要咱好好干,就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你看,你要是还想上学,就让你伯父再去跟校长说说,咱换个班级,要是不上,就跟妈妈去厂里上班,学个落纱工,也是一门手艺,以后走到哪都用的上。”大头还是没说话,只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不上了”。刘母没说什么,眼角冒出点一些湿润的东西,关上卧室门,她便去做事, 刘秀,大头的邻居,80年生人,家里经济条件属于中上等,从小没出过什么力气,要多少钱家里便给多少钱,由于出手阔绰,人又机灵,在沿合村颇吃的开,方圆十几个村都有他的狐朋狗友。人长的特别精神,走路很有气势。平常没有应酬之时,经常到大头家里来,跟他家人聊聊天,看看他们的生活:“今天又吃白菜啊,一点营养都没有。你看我碗里,前几天割的排骨,天天吃肉,都吃腻了。”说着便拿起筷子往大头的碗里夹几块排骨。大头每天都盼望着他来,好让自己开开“洋荤”。在大头的童年记忆里,隔几天便会给他们家里跑一次腿,或买烟,或买酒,以及一些生活日用品。而大头的“报酬”便是那块排骨,偶尔他们家人外出游玩,带回来的新鲜玩意也会给他一点,以表示对他的器重。 经过几天的休息,他逐渐可以下地走路,吃一点东西。等精神状态恢复差不多的时候,他便跟母亲一起来到纺织厂,开始学徒。可他的手慢,练习好几天,一点长进也没有,他的手一点也不灵巧,跟不上机器的转速,做了没几天,人家厂里便把他刷下来了。 总不能天天在家吃闲饭,刚好这天刘公子又来他家串门,闲聊之中,听到他赋闲在家,刘公子忽然想起联中汽车大修厂招学徒,便问大头:“去吧,学个技术,是个铁饭碗,以后一辈子吃喝不愁”。“是啊,你又没文化,去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刘爷爷在一旁接上了话。大头跟他母亲一样,是最没主见的一个人,听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么好,心就动了起来。 “去吧,反正在家也没人玩,自己的小伙伴还都在上学,一个人也怪无趣的。”思索几分钟后,他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可没有工资啊,只管一天三顿饭,晚上还得回家来住”。刘公子心想:“终于骗到一个傻蛋,给那个老板找了一个免费义工,以后再去大修厂打牌,那个老板怎么的不得给我几分薄面,让我多抽点头”。 “你要是去,就多找几身不穿的旧衣服,修大货车的,哪都是机油,下班多洗洗,照样是一个帅小伙”。刘公子喜笑颜开地离开了他家,出门便拿出手机,给汽修厂老板报告这个“好消息”。 刘奶奶开始翻箱倒柜, 找自己家不穿的衣服。他们家有个爱好,喜欢用别人不要的东西:旧衣服、旧鞋子、旧家具、甚至还有邻居们中午剩下的饭,刘奶奶都是来者不拒的,可能是因为是从穷日子过来的,家里经济条件又不好,人口又多,所以她总是那么勤俭的过日子,平常买包酱油,买瓶醋,都会磨半天嘴让人家便宜几毛钱。这便是以前那个时代给我们传承下来的优良传统,虽说现在没有几个人可以这么仔细,但这种生活习惯是值得大力赞扬的。  刘爷爷骑着电瓶车把所以送到厂里,大修厂老板姓刘,中等个子,戴着一副眼镜,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脸上有微微胡茬,皮肤黝黑,应该是经过岁月的洗磨,他的指尖微微的黑。好像是被烟熏过一样,能看得出来他长年抽烟。他的背梁很直,汗渍襟了他的衬衫。“来了,还这么小,都不上学了,学个技术也好,在我这里呆上个两三年,保管你能学到一身本事”。刘老板堆着满脸笑容,很亲切地跟他们爷孙俩说着话。 这是一个两百平米左右的空地,没有院墙,最东北角有两座房子,一间是刘老板的卧室兼厨房兼棋牌室,另一间是存放修理工具的地方,扳手,电焊机,气泵,风炮,凌乱地散落在屋子各个角落,这片地由于是租人家的,目前还没有打水泥地面,废机油桶放在屋子的后面,地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大头和厂里的三位师傅打了招呼,第一件要学的事便是认工具,带他的师傅姓李,这个人个子很高,不胖,身上各部位都很匀称,“想学汽修首要基本功便是认工具,第二是认螺丝,什么样的工具用什么样的扳手,这要记在脑子里。你刚开始的工作便是给我们递扳手,以后再慢慢地熟悉车身的各个构造。”李师傅很认真地说道,他也很认真地听着。 在大修厂的这段日子,大头经常弄的满身都是油,脸上,身上,一说话只露两排大白牙。刚开始一个轮胎翻了,他都没有力气把它扶起来,渐渐地,他也能认清螺丝,自己独立动手做一些小活,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学会了为人处事,学会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抽第一根烟的时候,他差点晕过去,后来越抽越顺,直到现在,他每天都要抽一包半烟,第一次跟比自己大几十岁的人坐那喝酒,第一杯便醉了,头晕了几天,慢慢地他也能一次喝一杯酒了,后来喝一瓶也不会醉。 这两年,他看到过两次“战斗”,第一次是一个司机喝醉了酒,扬言要把人家正在维修的一辆翻斗货车给砸掉,货车老板也不是善茬,叫来一帮人把那么司机猛k一顿,直到他躲进了地沟(修车时,开到上面,方便进行底盘维修。),上面还是不断有砖头,铁疙瘩朝着他的身上扔,过了好一会,司机没有了知觉,那群人才停住了手。 第二次是因为业务上的原因, 一个车主,他的车上某个零部件损坏,导致车辆经常冒白烟,没有动力。那个车型太老,配件根本买不到。一次他喝醉了酒,便把原因全部怪罪在刘老板身上,带来了一群人,把修理厂的师傅,还有刘老板,刘老板夫人全部揍了一顿,好几个人还因此住院,大头由于年龄小,没有引起那群人的注意,所以才免遭毒手。 这段经历并没有使我们的主角学到什么技术,相反却沾染上抽烟喝酒的恶习,他最大的收获便是认清了“人”是怎么一回事。干了两年,由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都已找到女朋友,每天都打扮的很体面,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污垢已经长到了肉里,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他便跟老板提出辞工,想着去谈一个女朋友,好早点生个孩子,延续香火。 可是他已经好几年不跟同学们来往,同学们也渐渐地忘记这个曾经给他们带来“欢声笑语”的男孩,到了十七岁,他的个子也发了起来,头也显得没有那么大了。身体略显肥胖,他已经长成一个算不上很帅,但是也有几分英俊的青年男孩。 看到村里打工回来的人,他们没事扯闲篇时:“外面是真好啊,到处都是楼,到处都是豪车,比在家里种地,纺织厂上班强太多了,在那生活,只要人在那里,不管赚不赚得到钱,每天心里都跟抹着蜜似的。”大头很认真的听着,他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县城里面,还是过年跟着姐姐和妈妈一起买衣服的时候。他被这些打工人所描绘的画面深深吸引,想着自己有机会也出去闯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