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医妃别逃,暴戾王爷千疼百宠!》 第一章 剧本杀?还是穿越? “就是她!” “把她抓起来,丢出去!” 隐约间,赵溪月听到了极为吵杂的声音。 她还没睁开眼睛,就被人抓着手腕,猛地往前一拽! 踉踉跄跄的,她被拖到一处极为寒冷的地方。 赵溪月浑身一寒,顿时清醒。 这是哪儿! 她不是还在写sci论文吗! 为什么浑身又酸又痛,尤其是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而她的四周,也站满了一圈身穿古装的女人。 意识到她们正不屑的盯着自己,赵溪月怒道:“你们经理呢!给我喊过来!” 她第一反应:这是哪里的剧本杀! 话音刚落,满脸麻子的胖嬷嬷撸起衣袖,给了她一巴掌。 “还敢叫唤?你说,点金莲花钗是不是你偷的!” 什么莲花钗? 赵溪月反驳,头却蓦然一痛。 顿时间,许多记忆纷至沓来,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这具身体和她同名,也叫赵溪月。是云国宰相赵令的嫡长女,尊贵无比。 因一场动乱,她被出征的王爷黎玄山所救,自此,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为了嫁给黎玄山,性格软弱可欺的赵溪月,竟以死相逼,终于爬上了黎玄山的婚床。 可黎玄山性格不羁,且早有一位青梅,对赵溪月的死缠烂打极为厌恶。 可圣上赐婚,他不得不娶,在合欢酒的作用下,满是愤恨的将她占有…… 此时,那位小青梅却突发恶疾,黎玄山怎能旁观? 他丢下奄奄一息的赵溪月,急匆匆赶了过去。 而赵溪月也因此昏迷,直至被这些人给拖了出来,凌辱殴打。 她慢慢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就是:“一群神经病!” 胖嬷嬷见状,只以为她要反抗,举起手要打第二巴掌。 可赵溪月反应极快,猛地蹿起,额头用力撞在胖嬷嬷的下巴上! 她哀嚎一声,捂着下巴在地上翻滚。 赵溪月则轻甩衣袖,一时间气势傲然,没有往日那副懦弱的样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王妃!信不信本妃砍了你们的头,挂在城门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这群仗势欺人的丫鬟安静下来。 连一个下人都能欺负赵溪月,原因其实很简单:谁都知道黎玄山厌恶赵溪月,否则,又怎么会在新婚温存之后,急匆匆感到雪儿姑娘的房间里呢? 胖嬷嬷也终于缓过劲来,指着赵溪月的鼻子骂:“我呸!王妃?哪门子的王妃!谁府中的王妃偷东西!” 赵溪月美眸一眯:“你说的是点金莲花钗?” 记忆中,并没有她偷钗子的画面。 所以,绝对是被诬陷了!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火光。 胖嬷嬷如临大赦:“王爷来了!赵溪月,你就等着死吧!”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发现,离她最远的那个小丫鬟,神色有些异样。 很快,他们口中的王爷来到赵溪月跟前。 这男人生的极为俊美,肩宽腰细,鼻梁高挺。眉眼间尽是冷淡与不羁,点漆般的眼瞳,宛若漩涡,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沦。 可他望着赵溪月的目光,却极为厌恶。 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脏了自己。 这就是黎玄山,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也是云国最小的王爷。 第二章 原来是怨种王妃 “雪儿要好好休息,你们在吵些什么?”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又像是寒冰,赵溪月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具身体哪怕被她主导,可面对黎玄山时,竟会下意识的感到心动。 没出息! 赵溪月暗自咬牙。 听完胖嬷嬷叙述后,黎玄山抬起暗夜星辰般的眸:“偷盗,乃是死罪。更何况是雪儿的钗子。” 胖嬷嬷赶忙附和:“是啊!好歹也是王妃,怎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黎玄山:“来人,把赵溪月给我押下去——” “且慢。” 赵溪月抬起下巴,眸色间满是不屑。 她说:“仅凭一个嬷嬷的话,便能治我的罪了吗?原来你们王府,竟是个如此随意的地方。” 黎玄山眸色微微一紧。 所有人都心道:赵溪月这是疯了吗?竟然不跪在地上磕头,求王爷不要抛弃她了? “你盗窃成性,前科累累。还能错怪你不成?” 记忆中,赵溪月为了接近黎玄山,多次偷走他的玉佩、发冠、指环等物,的确让人无法信任。 可没做过的事,那就是没做过。 赵溪月哼笑一声,趁所有人不注意,猛地冲入人群。 众人以为她要逃走,连忙去抓。 可人群散去,赵溪月紧紧握着一个丫鬟的手,嫣红唇角勾起。 丫鬟抖如筛糠,袖中,却露出一个金色的物件。 竟是点金莲花钗! 赵溪月一脸幸灾乐祸:“哎呀,看来是监守自盗呢?” 胖嬷嬷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脸色一白,不敢吭声。 黎玄山淡淡一瞥,身后的侍卫会意,上前将小丫鬟给拖走。 远处,还能传来小丫鬟哭喊求饶的声音。 赵溪月把玩着点金莲花钗,然后朝着黎玄山轻轻一丢。 黎玄山抬手,紧紧握住,面无表情。 眼看他转身要走,赵溪月挑眉:“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 “道歉。” 赵溪月脸色冷了下来,她指了指周围的人,又指了指对面的男人。 “你们全部人,一个个的,跟我道歉。” 所有人又像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似的,用看疯子的目光看她。 黎玄山垂眸,瞥了眼手中的钗子,望向四周的丫鬟。 在他强大的威压下,丫鬟们不得不低着头,一个个的同赵溪月道歉。 “可以了吗?”他还急着去看雪儿。 赵溪月摇头,修长的手指点向黎玄山。 “还少一个你。” 赵溪月是疯了吗! 所有人心中,都只有这一个想法。 黎玄山面色阴鸷。 “赵溪月,是不是我对你太过纵容了?”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赵溪月挑衅的耸了耸肩。 黎玄山被她一噎,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蓦地,远处跑来一个小丫鬟。 她惊惶的说:“王爷,雪姑娘醒了,正哭喊着要见您呢!” 雪儿! 黎玄山心中一紧,跟侍从使了个眼色。 赵溪月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眼看着王府近卫朝自己走来,赵溪月转身就逃,却被用力按住! “啊!” 利刃割开肌肤,小臂传来一阵刺痛。 温热的血液流进碗中,很快汇聚成一小片。 赵溪月咬着牙,脸色惨白。 果然!黎玄山愿意迎娶赵溪月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的血可以治他心上人的病! 这具身体,因为长期被采血,已经羸弱不堪。 赵溪月眼前一阵模糊,重重的摔在地上,昏厥过去。 第三章 最憋屈的宰相之女 “王爷,血采好了。” 黎玄山垂眸,“给雪儿送过去。” “是。王妃?” “她不是王妃!” 男人脸色阴冷,看了眼赵溪月娇小瘦弱的身躯,没有丝毫怜惜。 “拖到柴房,不要碍雪儿的眼。” “是!” 柴房……? 黎玄山,你个大混蛋! 朦胧中,赵溪月依稀能听到一些对话。 她心里不停暗骂男人,却感觉体力在慢慢恢复。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赵溪月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这……这是? 她不解的环顾四周,刚迈出一步,眼前一黑。 等到四周再次亮起,她的四周都是木柴,寒风从破烂的窗户中刮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怎么又回来了? 赵溪月用力闭上眼睛,意念一动。 她又回到了之前在现代的实验室里! 不过,实验室的大门紧闭,无论如何都没法打开。 除此之外,她的温室、贮藏室,也都大门紧闭。 赵溪月心神一动,再睁眼,又回到了柴房中。 她的手中还握着一瓶营养液。 “竟然可以带出来……” 赵溪月心中一喜,将营养液喝了下去。 温暖流进四肢百骸,她的呼吸也有力许多。 支撑着自己站起,赵溪月推开柴房的门,发觉天已经亮了,四周寂静一片。 走到池边,本想洗去脸上灰尘,却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赵溪月和现代的她长得有八分相似,不过更加稚嫩。 五官精致漂亮,眉眼满是乖糯轻灵。黑葡萄似的眼睛氤氲含笑,嫣红的唇角,带着上翘的弧度。 不过此刻,这张脸上满是黑眼圈,眼白也布满血丝,平添几分憔悴。 而且,她的头发乱糟糟,犹如稻草。身上的衣服,简直变成了一块破布。 一想到罪魁祸首,赵溪月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哭声,仿佛是在喊她。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啊!” 赵溪月顺着声音往前走,很快看到一个身穿绿衣的丫鬟。 这丫鬟长得灵动可爱,只是哭红了眼,不停哽咽着。 看到赵溪月,她眼睛一亮,赶紧扑过来。 赵溪月还没说话,小丫鬟的哭声震天响。 “小姐!我总算找到您了!呜呜呜呜——” 赵溪月被她哭的脑仁疼。 “碧珠,给我闭嘴!” 碧珠马上捂住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哼,我说过了,你家小姐死不了!” 昨夜的胖嬷嬷突然出现,满是鄙夷的望着两人。 “等会儿,王爷就要和雪姑娘一起过来划舟品茗了,你们快点滚开,别碍眼!” 碧珠委屈道:“小姐,你身体好冷,咱们回去休息休息吧。”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她住的,是王府中最偏僻、最破烂的院子。 听说以前是堆放杂物的。 主仆二人刚进来,碧珠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碧珠脸红:“小姐,等会儿奴婢去给您找吃的。” 赵溪月道:“找?这么大一个王府,难道没有送食物的?” “食物都被胖嬷嬷给扣下了,一点都不分给咱们。” 小姑娘提起此时,委屈的垂下头。 赵溪月冷笑一声。 一个宰相之女,被迫害到如此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第四章 她是过街老鼠 赵溪月在院子里看了一圈。 屋顶漏水,家具缺个脚,就连妆台上的铜镜,都是破着的。 岂有此理! 赵溪月直接带着碧珠冲了出去。 迎面遇上了先前的胖嬷嬷。 她瞧见赵溪月,脸色一黑,骂道:“谁让你出来的!” 碧珠委屈:“我们出来找吃的。” “我这不是来送了吗?” 赵溪月眯起美眸,上前,掀开胖嬷嬷手中的饭盒。 一股馊味迎面而来。 饭盒里,甚至飞出几只苍蝇。 胖嬷嬷冷笑:“怎么?不爱吃?你当初哭着喊着要嫁进王府时,可说过的!怎样的苦你都吃得了!” 原主还真是恋爱脑! 赵溪月冷着脸掏出一个馒头,上面已经生出了霉斑。 碧珠愕然:“你、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姐!这些食物都发霉了!” “爱吃不吃!” 胖嬷嬷把食盒往赵溪月怀中一塞,冷笑着转身离开。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上前,紧紧拽住她的头发。 “啊哟!好疼!贱人,你快松手!” 赵溪月二话不说,将手中的发霉馒头塞进她嘴里! 碧珠惊呆了:王妃好勇猛! 胖嬷嬷被迫吃了好几口,然后挣脱开,撑着墙开始呕吐。 与此同时,她的掌心也开始泛起大片青紫。 “啊……啊!!” 胖嬷嬷惨叫一声,顺着墙根瘫坐在地,险些昏厥。 “馒头有毒,馒头有毒啊啊啊!” 赵溪月将剩下的馒头丢在地上,用脚尖轻轻碾着。 “嬷嬷,您这是要下毒害死我啊?” 胖嬷嬷登时浑身冷汗。 下毒可是重罪!王爷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她连忙道:“我没有!” 赵溪月嗤笑:“你自己送的馒头,你自己不知道?” 胖嬷嬷连连摇头,涕泗横流,极其狼狈。 赵溪月慢悠悠的蹲在她跟前。 “是,王爷的确对我厌恶至极。可若是他知道,王府中有人敢下毒……” “你说,是我死得惨,还是你死得惨?” 话音刚落,胖嬷嬷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王妃!王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真的没下毒!” 赵溪月起身,看了眼碧珠手中的食盒。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回来后,我要看到一桌的食物。” “若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救你一命呢?” 胖嬷嬷如临大赦,赶紧起身跑去厨房。 碧珠忧心忡忡:“小姐,有人要下毒,怎么办啊?” 赵溪月从容的拍掉手上灰尘。 “那馒头没毒,放心好了。” 她不会告诉碧珠,胖嬷嬷掌心的青紫,是被她按下穴位造成的。 这里毕竟是封建时代,若是赵溪月变化太大,恐怕会被当做鬼上身,用火烧死。 她只有慢慢来。 “碧珠,走,随我去玲珑苑。” 循着记忆,她和碧珠来到玲珑苑外——也就是那个柴房所在的院子。 这里奢华铺张,有许多伺候的丫鬟。 看到赵溪月,她们先是一惊,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嘲讽微笑。 好像是在看一只过街老鼠。 碧珠有些委屈,声音带着哭腔:“小姐,那胖嬷嬷不让咱们来这里……” “我是王妃,还有不能来的地方?” 赵溪月声音慵懒,很快,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八角亭上。 第五章 吾乃宰相之女 八角亭内,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目若晨星,眉眼似画,薄唇轻轻掀起,俊美若神祇,能轻松俘获少女芳心。 而那女子,两弯寒烟眉,一双柔情目。肤白貌美,弱柳扶风。 这便是黎玄山的小青梅,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夏清雪。 远远望去,真当是一对璧人。 直到赵溪月走来。 黎玄山唇角的笑容荡然无存,望着她,语气满是厌恶。 “谁让你过来的!” 碧珠已经快吓哭了。 而那女子转眸,空灵温柔,茫然的看着她。 赵溪月微微一笑:“我是你的王妃,连这里都来不得了?” 听到“王妃”二字,夏清雪眼尾泛起薄红。 黎玄山冷声呵斥:“听岚,把她给我带下去!” 身旁的近卫立马上前。 可赵溪月将手中饭盒往桌上一磕。 她嗓音高昂:“吾乃宰相之女,谁敢动我!” 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是啊,赵溪月太好欺负了。 好到他们都忘记,眼前的女子,是宰相之女,是云国仅次于皇族的、最尊贵的女子。 听岚生出几分犹豫。 黎玄山眉眼阴沉,摆了摆手,让听岚下去。 赵溪月唇角勾起一抹笑:果然没猜错。 厉王黎玄山虽说战无不胜,但在这朝堂,还是没有多少话语权。 而他迎娶赵溪月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借此威胁赵宰相,站在他这一边。 至于他真正的目的么……赵溪月也不是猜不到。 她从容的坐在黎玄山旁边,将食盒推了推。 “我带的点心,别客气,吃。” 黎玄山不为所动。 夏清雪则贴心的起身,柔声道:“溪月妹妹有心了。玄山哥哥,别生气啦,咱们来吃好吃的嘛。” 她声音软糯,倒是衬的赵溪月蛮横无理了。 食盒被打开—— “呕!” “哇,好臭!” 赵溪月马上捂住鼻子,神色未变。 而这股搜臭的味道,让夏清雪和黎玄山的神色都微微扭曲。 旁边的丫鬟更是干呕不止。 黎玄山忍无可忍,抬手将食盒打飞! “赵溪月!你这是来恶心谁呢!” 臭味终于散去,赵溪月缓缓放下手。 她道:“您不知道么?这便是厨房给我院中送的吃食。” 黎玄山微微一怔。 他的确对赵溪月不闻不问,也厌恶极了这个女人。 但她既然已经嫁过来,黎玄山是绝对不会让她在物质上吃苦的。 苛待一个女人?他不屑于做这种事。 “听岚,将李管家喊过来。” 不多时,一个浑身肥胖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跪在几人跟前。 黎玄山将饭盒丢在他面前。 “这便是赵溪月院中的吃食?” 李管家刚要干呕,听到他的声音,便只能强忍下来。 “王爷饶命!这、这应当是厨房疏漏了!” 黎玄山眸中杀机乍现:“厨房的疏漏?这等搜臭饭菜,要何等疏漏,才会送到人的饭桌上!” 李管家额头布满冷汗,他在地上不停磕头。 夏清雪眸色闪烁,悄悄瞥了赵溪月一眼。 赵溪月也正在看她,两人目光对视。 夏清雪慌乱,赵溪月则眯起眼睛,微微笑了。 第六章 打的就是你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耍的小手段都这么幼稚。 没错,赵溪月早就猜到,这件事肯定是夏清雪做的。 不过她也并不打算揭穿,只是静静地看着夏清雪演戏。 很快,李管家因为玩忽职守,被厉王府当场解雇,拖了下去。 黎玄山转眸,望着赵溪月:“如何?满意了么。” 赵溪月轻笑:“当然满意。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她起身,放缓了语速:“走,咱们回清水楼。” “等等。” 黎玄山仿佛意识到什么,眉头轻轻蹙起:“谁让你住在清水楼的?” 身后,夏清雪脸色寸寸苍白。 ……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斜靠在贵妃椅上,嗅着鼻尖淡淡馨香,满意的勾了勾唇。 碧珠从屋外进来,眼神满是欣喜。 “小姐,咱们竟然真的住进梧桐苑了!” 所谓凤栖梧桐,在厉王府,只有正妃才能住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王妃,为何不能住?” 赵溪月慵懒抬眸:“这儿可比那个破院子好多了。” 何止是好多了! 梧桐苑富丽堂皇,雕栏玉砌。不仅有专属的荷花塘、花房,甚至还有仅次于皇宫的后花园! 碧珠兴奋的跑来跑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赵溪月眯起眼,循着声音走去。 只见碧珠捂着脸摔坐在地,她面前站了个五大三粗的女人。 “你凭什么打我的丫鬟?” 赵溪月声音寒冷。 那粗壮女人不禁瑟缩,后退一步,恭敬的让出位置。 她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夏清雪。 夏清雪一袭白衣,宛若水中莲花。 可她的神色却冷淡轻蔑,跟黎玄山面前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你的丫鬟冲撞了我,我为何不能打?” 夏清雪勾起红唇,“把她给我吊起来,抽三十鞭!” 三十鞭?这还焉有命在! 碧珠脸色发白,几乎快要被吓昏过去。 赵溪月冷笑,冲上前来,直接按住粗壮女人的手腕。 摸到她的麻筋,使劲一掐! “啊啊啊!” 女人发出惨叫,浑身无力的摔倒在地。 夏清雪脸色微变:赵溪月这是怎么了?竟然还敢反抗! 平时,无论怎样欺辱,她都会默默忍耐的! 赵溪月扶起碧珠,缓步走到夏清雪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 夏清雪终于生出丝丝畏惧。 她过来时,只带了这一个人。毕竟欺压赵溪月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赵溪月神色冷冷,靠近她,然后抬手—— “啪!” 一巴掌狠狠甩在夏清雪脸上。 赵溪月道:“这一巴掌,罚你冒犯我的人。” “啪!” 又是一巴掌! 夏清雪的脸肿了起来。 赵溪月:“这一巴掌,罚你见王妃不跪。” “啪——” 夏清雪被打蒙了。 她抖如筛糠,看着赵溪月,就像是见到森森恶鬼。 赵溪月微笑道:“至于这一巴掌,是罚你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你、你!” 夏清雪的脸肿的像个猪头。 她泪流满面,“你”了个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时之间,气血上涌! 夏清雪“哇”的吐出一口血。 碧珠顿时慌了神:“她吐血了!小姐你快进屋!就说是我打的!” 第七章 你有病?我来治啊 赵溪月没有丝毫慌乱,反倒是极其兴奋。 “哦?她犯病了?好巧,我是郎中,我来治她。” 说罢,赵溪月一脸温和,上前攥住夏清雪手腕。 然后她抽出银针,猛地刺在夏清雪的手臂上! “啊!你滚开!别碰我!” 夏清雪捂着胸口,像是遭受了巨大痛苦,脸色惨白,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她。 遣词之难听,造句之下流,简直让人大跌眼睛。 她的手臂很快泛出一片青紫,整只手也僵硬无比,还伴随着让人崩溃的刺挠。 很快,赵溪月抽出银针,那片青紫也渐渐褪去。 她有些惊讶。 夏清雪竟然不是装病! 她的身子骨,真真是差的厉害。如若没有黎玄山的细心呵护,和自己的血液滋养,怕是早就一命呜呼。 夏清雪猛地推开赵溪月,脸上尽是愤恨的神色。 “你给我等着!玄山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她拖着麻木的手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 碧珠这才回过神。 “小姐!奴婢挨打没什么的……” “你是我的人。你挨打,就代表着我挨打。” 赵溪月眯起眼,随手将银针丢掉,转身回了屋子。 碧珠跟在身后哽咽着:“怎么办呀,那夏清雪最会告状了,王爷一定会帮她报仇的。” “报仇?就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赵溪月冷眼望着这个梧桐苑,心中越来越烦。 这原主究竟怎么想的,好好地宰相之女不当,来这边受气! 既然这具身体落在了她的手里,那么,她赵溪月绝对不会当一个免费血包! 夏清雪的身子会越来越差,到时候,恐怕不单单是抽她的血这么简单了。 对了,她记得类似的时代,想要离婚的话,可以写和离书? 想到这里,赵溪月骤然起身,声音洪亮:“碧珠,拿纸笔来!” 可赵溪月的毛笔字七扭八歪,也不知道和离书格式,一连写了十几张,都变成一团废纸。 此时夜深,碧珠只能劝她明日再写。 “只能这样了,实在不行,找个书生过来!” 赵溪月将笔一丢,更衣,沐浴,美美的上了床榻。 她心神一动,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不过这次,除了主实验室外,她先前费尽心力打造的温室,大门竟然被打开了。 那里面可种植着各种珍贵的药草,光是一片叶子,就是黑市千金难求的珍宝。 赵溪月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可她还未触碰到温室大门,眼前蓦然一黑! 紧接着,男人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他的眸中蕴着怒意,勾起一片森森杀气。 “你活腻了?敢对雪儿下手?” “唔!” 赵溪月一时不察,被他压在身下,紧紧掐住脖子。 眼看自己就要因为窒息而昏厥,赵溪月直接捞起床边玉枕,朝着黎玄山的头猛然砸下! “黎玄山,你疯了不成!” 男人吃痛,手上力道松懈。 而赵溪月则用力一踹,直接将他从床榻上踹了下去。 “有病去治!治不好了就自己找个棺材躺着,来我这发什么癫!” 劈头盖脸的呵斥犹如冰雹,将男人砸了个透心凉。 他略有些不可置信,俊美的脸上布满震惊。 第八章 果然疯的不轻 赵溪月居然敢骂他,还敢对他动手? 以往每一次,她见到自己都是含羞带怯,能说上一句话,就能开心一整天。 难道说,她对雪儿的嫉妒心已经如此强烈,让她整个人都癫狂了? 赵溪月披了件长衫快速下床,而隔间的碧珠也闻声赶来。 “小姐您没事吧!我的天哪,您的脖子都青了——” 这对狗男女,耗尽了赵溪月仅存的耐心。 她骂道:“碧珠!喊我爹来,我要将这对狗男女沉塘!” 整个内间都安静下来。 片刻后,黎玄山低沉隐忍的声线传出:“沉塘?赵溪月,你果然疯的不轻!” 他站起身,怒气冲冲的握住赵溪月手腕。 眼前的女人美艳清丽,墨发凌乱却平添几分柔美。鹅蛋脸上,一双总是含着喜悦和羞涩的杏眼,此刻却被厌弃和不耐占据。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赵溪月! 黎玄山冷声道:“如实回答,你是不是欺负雪儿了!” 碧珠脸上满是慌乱。 闻言,赵溪月却唇角微微一勾。 “我没有。” 蓦地,院中传来夏清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溪月姐姐,你怎样打我骂我,我都无所谓!” 她一身白衣,眼眶泛红,出现在几人面前。 字字泣血:“可你不能欺骗玄山哥哥啊!” 黎玄山微微一惊:“雪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吗。” “我怕溪月姐姐害怕,玄山,你不要为了我,把事情闹成这样。” 好一句茶言茶语。 夏清雪就是来火上浇油的! 果不其然,黎玄山望着她红肿的脸颊,心中的怒意又一次达到巅峰。 “你这毒妇!来人,将赵溪月带下去,赐鞭刑!” 鞭刑! 碧珠一愣,泪水奔涌而出。而夏清雪借着袖子遮掩,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赵溪月,你打我的巴掌,我要一点不少的讨要回来! “不行,你们不能带小姐走!我来受刑,是我冒犯的雪儿小姐!”碧珠抱着赵溪月的腿,大声哭喊。 赵溪月嘴角一抽,心中极其暴躁。 她上前,一脚踹翻了梳妆台。 无数价值连城的妆品散落一地,连带着上等的西域铜镜,也四分五裂。 吵闹喧嚣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惊恐的看着她。 赵溪月冷声道:“都闭嘴!听我说!” 黎玄山:“你——” “你也给我闭嘴!除非,你不想夏清雪活了。” 听到这句话,黎玄山眸色一紧。夏清雪则浑身僵硬,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赵溪月。 “夏清雪,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扇你巴掌是在打你?” 赵溪月长叹一声:“我这是在救你啊!” “啊?” 不仅仅是碧珠,就连黎玄山身旁的侍卫都懵了。 “不相信?好,夏清雪我问你,你之前每到天黑,都会胸闷气短,对不对?” 夏清雪没说话,黎玄山道:“的确。所以呢?这就是你欺负雪儿的理由?” “只知道动手的蠢货!”赵溪月一脸心痛:“你问问她,现夜深了,是不是好好地,没有一点异常?” 在众人的目光下,夏清雪自知无法隐瞒,只能勉强点头。 “的确……没有胸闷气短了。” “我一共打了她三巴掌,每一次打的位置都有微妙的不同。就是为了打通她的任督二脉,解决这一问题!” 第九章 和离书 赵溪月一巴掌拍在木桌上。 “黎玄山,我记得你曾经张贴告示,说若是有人能让夏清雪病情好转,便是厉王府的恩人,可以答应任何事。” 男人目若晨星,冷着脸点头。 “哈,如今我让她不再胸闷气短。你呢?大半夜的冲进来扰我清梦,对我动手不说,还要赐我鞭刑?” 她朝着侍卫伸出手,“来啊!把我抓走!把我打死!” 嫩白细腻的手腕上,有一圈刺目红痕。 是黎玄山方才落下的。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夏清雪听完她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玄山哥哥……” 黎玄山抬手,温柔的抚摸着夏清雪的脸。 “雪儿,为了给你治病,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你也是一样的,对么?” 在他深情款款的目光下,夏清雪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和玄山哥哥在一起。” 赵溪月心道:狗男女,她眼睛都被玷污了! “赵溪月,这次的事,是我不对。” 黎玄山语气僵硬,但好在没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赵溪月冷冷一笑:“知错就改,我勉强能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你先前答应的?” “你要做什么只说便是,孤会尽力完成。” 她勾起红唇,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黎玄山的心微微一动。 这样的赵溪月,很少见。 明艳,泼辣,却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张扬。 “好说。我要做的事很简单,过几天,王爷你就知道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碧珠抽泣道:“小姐,您真的好厉害。若是老爷知道了,定然会开心的。” “行了,别哭了。有什么事我来扛着。” 赵溪月捏了捏她的脸。 “那您脖子和手腕的伤怎么办?” “我自己涂完药就好。”赵溪月好说歹说,终于把碧珠给劝了回去。 被他们这么一闹,她也没了回实验室看看的兴致,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个觉。 等第二日醒来,赵溪月将碧珠喊到跟前,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碧珠傻乎乎的问:“小姐,您找润笔做什么呀?” “不该问的别问。你去就行了。” “哦,好吧。” 半个时辰后,碧珠带了个样貌清秀的男子,站在梧桐苑外。 两人踌躇着,不敢踏进去。 “愣着做什么?进来啊。” 赵溪月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满身书卷气,碧珠眼光还真不错。 这书生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王妃……这梧桐苑,草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能吃了你。” 她翻了个白眼,抬手让碧珠将人拽了进来。 门“啪”的一关,赵溪月红唇勾笑,缓缓靠近男子。 “王、王妃,您找草民过来有什么事……”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下一秒,赵溪月将他按在书桌前,抬手敲了敲桌面。 “让你帮我写封信而已,怕什么?” 听到这话,书生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王妃您要写什么类型的信?” 赵溪月笑眯眯:“和离书。” “恩,和离——和离书?” 第十章 爹爹的好女儿 赵溪月一拍桌子:“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 书生手中的毛笔开始发抖。 他自然是听过赵溪月“盛名”的。 当初为了嫁给厉王,她无所不用其极,成了城中百姓的笑柄。 以至于往后的一段时间,大家早上见面不问“吃了没”,而是问“赵小姐又跟厉王示爱了吗?”。 最后她也得偿所愿,成了厉王正妻。 今日却要写和离书?还是写给厉王的! 赵溪月清了清嗓子:“我不知道格式,所以,我念,你来写。听明白了吗?” 书生咽下心里的震惊,终究是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 他眼睛一闭,咬牙道:“您说!” 赵溪月眼珠一转,从心悦黎玄山开始,一直说道成亲后的种种遭遇。 添油加醋,真假参半,听得书生是目瞪口呆。 而这书生的润笔水平也极为不错,写出的内容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赵溪月看了都要落泪。 “王妃,您看怎么样?” “不错。赏!” 赵溪月笑吟吟的将和离书收了起来。 碧珠送走书生后,前脚刚回到院中,后脚,夏清雪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冲了进来。 “啊呀,你们做什么!” 碧珠拦在跟前。 夏清雪面露不屑,刚要动手将她推开,却又像是忌惮什么。 冷着脸道:“人呢?” 碧珠问:“什么人!” “呵呵,还跟我装什么?梧桐苑中的野男人呢?” 看她一副捉奸的架势,碧珠满头冷汗。 莫非她们找书生的事儿,被发现了? 陌生男子出入梧桐苑,若是给人知道了,王妃名声不保啊! 就在碧珠自己吓自己时,赵溪月一袭碧色衣裳,身影婀娜的走了出来。 “吵什么吵?夏清雪,这儿是梧桐苑,别在这里发癫!” 夏清雪噙着冷笑:“溪月姐姐,您也别怪妹妹。只是王爷位高权重,自然要顾及自己的名声。” 这是一口咬死了她有野男人。 赵溪月淡漠道:“说话得讲证据。还是说,你亲眼看到我私会男人了?” “我当然没看到,不过,咱们问问门房不就知道了?” 夏清雪得意的让人将门房带了过来。 被盘问的门房两股战战,忙道:“方才离开的男子?是周先生啊!” 夏清雪脸色一变:“你是说周知?” “对对,就是他。” 赵溪月挑眉,悄声问碧珠:“谁?” 碧珠无辜道:“周知先生呀,京城出了名的学者。您不是要最好的润笔吗?奴婢就找了他来。” “他能答应?” 碧珠羞涩道:“恩……奴婢同他青梅竹马……” 赵溪月恍然。 夏清雪却气的咬牙。 若是寻常男子还好,可这人偏偏是周知。 这位品学兼优,根本不可能做出龌龊事来。 她还怎么泼脏水! 赵溪月说:“清雪妹妹,你确认好了么?” “确认好了。不好意思啊溪月姐姐,我也只是替王爷着想。” “没事的,我这人宽宏大度的很,你给我道个歉就行了。” 夏清雪抿唇,不情不愿的道:“抱歉,溪月姐姐。” “恩?谁教的你这样道歉?” 赵溪月弯起红唇:“不说让你磕头了,起码得跪下吧?” 这贱人在说什么? 夏清雪猛地抬头,眸中有一闪而过的阴毒。 这一切都被赵溪月看在眼中。 她双臂环胸,慵懒又带着压迫。 “怎么?听不懂人话?” 夏清雪气的唇瓣发抖,可她始终记得眼前女子的身份。 既是宰相之女,又是王府正妃,根本不能硬碰硬。 “溪月姐姐,我突然感觉有些头晕,要不等王爷过来——” “头晕啊?我来帮你看看。” 不等夏清雪反应,赵溪月快步上前,掐住她的下巴。 “恩?这不没事儿吗?” 与此同时,一股幽幽的冷香也漫进夏清雪的鼻腔。 夏清雪只感觉膝盖发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 “扑通”一声,她当着众奴婢和门房的面,跪在了赵溪月跟前。 夏清雪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赵溪月却面露惊讶,旋即又掩唇轻笑。 “妹妹这是何苦,我刚想让你回去休息的。” “……姐姐原谅妹妹就好。” 夏清雪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句话也说的咬牙切齿。 “行了,你快回去歇歇吧。碧珠,我们走。” 主仆二人刚回到梧桐苑,碧珠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哈哈哈哈哈哈,您刚刚看到夏姑娘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 她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赵溪月无奈:“嘴巴都快笑裂了。” 碧珠怎能不高兴? 她家小姐自进入王府,简直是吃尽了苦头。 如今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不过碧珠心中也有些担忧。 “可是小姐,若是她去跟王爷告状怎么办?” “那就让她去告。碧珠,可别小看你家小姐。” 碧珠连忙说:“是是是,不小看!”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黎玄山便命人将赵溪月喊来前厅。 她刚走进去,就看到夏清雪以手帕遮面,哭的我见犹怜。 赵溪月关切道:“哟,清雪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哭的这么可怜啊?” 黎玄山面色阴冷,沉声道:“雪儿说,她下午身体不适,你还非让她给你下跪?” 闻言,夏清雪抬起哭红的小鹿眸,弱声道:“玄山哥哥,不是王妃逼我下跪的,是、是清雪自己没站稳……” 隐隐约约,赵溪月嗅到了绿茶的香味。 她从容自若的坐在红木椅上,慵懒的支着下巴。 “你没说错,就是我逼她下跪的。怎么,不行?” 黎玄山一拍桌子:“赵溪月!谁给你的资格欺负雪儿!” “资格?王爷,我就问你,夏清雪是不是我们王府的人?我赵溪月是不是王府的正妃?” “……是,又如何?” “呵,如何?我身为厉王府正妃,还没资格教训一个下人了?” 赵溪月嗓音清澈明亮:“别说是夏清雪,这王府的上百奴仆,我统统有资格教训!” 黎玄山被她气的脸色发黑,手下的实木红桌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浑厚男声—— “说得好!溪月,不愧是爹爹的好女儿!” 来人正是云国宰相,赵溪月之父,赵青城。 第十一章 王妃好漂亮 与此同时,赵溪月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时间刚刚好。 黎玄山敛去眸中的阴鸷,起身走向赵青城。 “赵宰相,您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想我的宝贝闺女了。”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殷勤的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语气俏皮。 “爹,您过来怎么不说一声呀?” 赵青城瞥了眼黎玄山,暗含几分深沉。 可面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却又是满眼笑意。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来人呐,把礼物都抬上来。” 说话间,赵青城带来的礼物已经堆满整个大厅。 足见他对赵溪月的喜爱。 而赵溪月也心中一暖,眼眶微微发酸,这时原身下意识的反应。 在黎玄山这里受到了欺负,她爹爹便忙不迭赶来为她撑腰。 这是赵溪月在现代也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果然,有赵青城在,黎玄山根本动不了她。 “玄山,咱们一家人见面,就别带外人了吧?” 赵青城意有所指,他自然是知道夏清雪此人的。 黎玄山沉吟片刻,对着夏清雪道:“雪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王爷。” 夏清雪自然不敢造次,只能露出一副凄苦模样,落寞的离去。 赵溪月瞥了眼黎玄山,发现他满脸心痛,心中更是不屑。 “爹爹你来的刚好,王府中的花开的正好呢,咱们去看看吧?” “好!” 父女两人逛花园,黎玄山自然不能闲着,全程都跟在后头。 赵溪月一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甜得很。 三两句,就将赵青城哄得捧腹大笑,对自己的女儿也更加喜爱。 “月儿,先前爹爹总是担忧你太善良,容易受欺负。现在一看,才发觉你真是长大了。” 赵溪月撒娇道:“长大了又怎样,莫非爹爹就不要月儿了?” “说的什么话!你永远都是爹爹的宝贝女儿。” 他温柔的为赵溪月整理碎发。 趁着残阳正好,他们在湖边亭子里坐下,打算趁着微风赏花。 赵溪月看了眼四周,道:“恩?清雪妹妹呢?让她也过来吧。” 黎玄山有些意外:“你——” 可下一秒,赵溪月笑吟吟道:“这样一来,伺候的人就够了。” “赵溪月。” 黎玄山眸光深沉的盯着她。 可赵溪月置若罔闻,让人将夏清雪喊来后,让她当众展示茶艺。 夏清雪被气的发抖,可她不敢造次,只能强行压抑着愤怒。 倒茶时,赵溪月凑近了,轻声说:“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往后你该怎么过啊?” 夏清雪对原身所做过的那些事,那些屈辱,她势必要双倍讨回! “来,爹爹。咱们尝尝夏姑娘沏的茶。” 赵溪月将茶杯亲自放在赵青城跟前,笑吟吟的。 赵青城尝了口,“恩……尚可。没有月儿泡的好喝。” 闻言,赵溪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而黎玄山和夏清雪的脸色,就极为难看了。 “噗通!” 突然,夏清雪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整个人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黎玄山“蹭”的一下站起,眉间是遮掩不住的焦急。 可碧珠比他更快,挡在跟前。 “呀,夏姑娘晕倒了!快去喊郎中呀!” 黎玄山也不方便过去,只能干瞪眼。 赵溪月心中冷笑一声。 越是看这对狗男女心痛,她就越是开心。 赵青城则道:“恩?晕倒了?” “爹爹,没事,我有办法。” 赵溪月笑吟吟的穿过众人,半蹲在夏清雪跟前。 只见她小脸惨白,双目紧闭,不管旁人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可赵溪月一模脉搏,就知道她又是装的。 于是,在所有人都慌乱无措之际,赵溪月直接从旁边的花盆里抓来一把土。 “碧珠,去把茶壶拿过来。” 茶壶到手之后,她撒了把土进去,摇晃均匀。 然后捏开夏清雪的下颌,茶壶嘴对准了,猛地灌了下去! 夏清雪猝然睁开眼眸,死命挣扎。 “我不——呃咳咳咳!” 赵溪月道:“把她按住了,否则会没命的!” 众侍女闻言,连忙冲上去,按得紧紧地。 咕咚、咕咚…… 等把茶水全灌下去之后,赵溪月才将茶壶扔到一旁。 而此时的夏清雪,已经捂着胸口直起身,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 “你看,这不就醒了吗?” 碧珠十分仰慕:“小姐,您好厉害!” 黎玄山则有些狐疑:“你何时学会的?” “自然是从书里学到的——爹爹,如何,女儿没让您失望吧?” 还未嫁给黎玄山的时候,赵溪月就对医术很感兴趣。 因此,她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没引起赵青城的怀疑,反倒是欣喜更多。 毕竟云国医术落后,一个郎中,比万马千军还重要。 黎玄山看赵溪月的眸光也变了变。 只有夏清雪,拼命地压抑着呕吐的感觉。 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失了仪态! “没想到王妃竟然会医术,三两下就给夏姑娘治好了。” “是啊……好厉害,云国会医术的人可不多呢。” 听到他们的讨论,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云国如今国力强盛,文武两手抓,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医术极为落后,药材种类也少,只能依靠从别国购买。 可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两国交战,很容易被断掉补给。 在这种情况下,云国的郎中,简直比黄金还要珍贵,至于药材,更是价值连城。 赵溪月心道:反正以后我总要自立门户的,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实验室未完成的研究继续下去。 她辛苦栽培的各色药材,如今还在实验室的培养皿里呢!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备好晚膳,过来请他们吃了。 “你们先去,我要换身衣服才好。” 赵青城温声道:“月儿都爱打扮了呢。” 赵溪月只是抿唇一笑。 回到梧桐苑后,她心神一动,进入实验室,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到了培养皿中的大片药材。 不过培养室的门还没有打开,她也只能过过眼瘾了。 碧珠在外头等了会儿,忍不住敲门道:“小姐,需要奴婢帮忙吗?”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走了出来,弯起红唇。 碧珠只感觉眼前一亮,无比激动:“天哪!小姐您这身衣服好漂亮!天仙似的!” 第十二章 连夜入宫 赵溪月换了件红色袄裙,橙色云纹披帛,端庄中带着几分艳丽,似娇艳的玫瑰般,让人移不开眼。 她化了淡妆,掩去憔悴后,衬的面容美丽姣好,像是明珠生晕。 “愣着做什么?快些走,别去晚了。” 主仆两人匆匆赶去,路过的奴婢们纷纷露出惊艳不已的表情。 毕竟以前的赵溪月,在王府中像是过街老鼠,灰扑扑的,不讨人喜欢。 而如今却身披绮丽,容貌昳丽,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赵青城正在品茶,一抬眸,便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似娇艳的花般走了进来。 他微微一怔,旋即夸赞道:“月儿,你这身衣裳真是漂亮极了!” 赵溪月笑吟吟的在黎玄山身侧落座。 “是玄山送我的衣裳呢。” “哦?是吗?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 赵青城满脸欣慰,觉得黎玄山也顺眼不少。 黎玄山勉强扯出一抹微笑:“恩。” 用晚膳时,为了让赵青城更加信任自己,黎玄山对赵溪月可谓是呵护备至。 “月儿,你最爱吃的白灼虾。” 赵溪月瞥了眼,娇声道:“玄山,你是不是忘记给我剥壳了呀?” 黎玄山手中的筷子一紧,微狭的凤眸扫去。 可眼前的女人却满眼无辜,红唇带笑。 他只能放下筷子,温声道:“好。好,我帮你剥壳。” 语气中满是杀意。 “呀,这白灼虾真好吃,玄山,麻烦你再帮我剥一些啦。” “爹爹你看,这糖炒栗子可是厨子的拿手菜。玄山,来帮忙去下皮。” “玄山,你挑过刺的鱼肉真好吃。” …… 一场晚膳下来,黎玄山几乎没吃一口,在赵溪月的撒娇下,忙的不行。 而这一切落在丫鬟们眼中,却是“王爷对王妃宠爱无比”。 她们暗自盘算着,以后要换个人巴结了。 “呀,夏姑娘,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夏清雪站在屏风后面,死死盯着赵溪月的笑靥。 手中的盘子都要捏碎了。 此时,碧珠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点心放在盘子上。 “夏姑娘,愣着做什么呢?快去上菜呀,别让王爷等急了。” 还真把自己当丫鬟使了! 夏清雪恶狠狠地剜了眼碧珠,迈着柔弱的步子走了过去。 她故意在黎玄山面前放下盘子,本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可黎玄山正忙着给赵溪月的要吃的排骨挑葱花,根本没空看她一眼。 夏清雪眼眶一红,哽咽着跑开了。 待黎玄山抬眸,看到的便只有夏清雪纤细瘦弱的背影。 他眸光猛地一滞,也意识到了什么,转眸紧盯着赵溪月。 “怎么了玄山?” 赵溪月笑着转眸,支着下巴,模样慵懒又艳丽。 “……多吃点。别饿着了。”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外人都说厉王杀伐果断,没想到也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赵青城极为满意,笑着拍了拍黎玄山的肩膀。 黎玄山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沉声道:“是您教女有方。” 与此同时,赵溪月才确定了黎玄山对自己父亲的态度。 他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父亲的支持。 否则绝不可能隐忍至今。 想到这里,赵溪月满意的勾了下唇角。 用过晚膳,赵青城满意的走了。 而黎玄山则变脸似的冷冷盯着她。 “赵溪月,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现在给我去向雪儿道歉!” “呵,我向她道歉?凭什么?” 赵溪月也敛起笑意,面无表情的将一封信丢到黎玄山脸上。 “今日我心情不错,这才陪你演戏到现在。以后绝无可能!” 黎玄山暴躁的撕开信封,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和离书?” 他唇角噙着冷笑,当着赵溪月的面,将和离书撕成碎片。 “你以为我们的婚约是儿戏吗?而且,你想休本王?胡闹!” 赵溪月丝毫没有被他吓到,“撕啊,随便撕。我院中还有厚厚一摞等着你去撕。” 黎玄山危险的眯起眸子,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压迫性的望着她。 “赵溪月,看来你胆子真的肥了不少,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不好意思,我胆子一直都这么大。” 赵溪月猛地甩开他的禁锢,轻轻揉着手腕。 “总之,和离书我已经送到太后那里。若是你对我尊重些,咱们还能好聚好散。” 男人的眼皮骤然一跳。 “好聚好散?” 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归林的野兽,狼眸浸满冷意。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着嫁给谁!” 赵溪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就当我被狗给咬了口,不行吗——啊!” 黎玄山陡然暴起,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抵在墙上。 暴虐的眸子闪烁寒光,凌厉的面庞陡然凑近。 他威胁到:“赵溪月,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也正是这个时候,赵溪月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险些忘了,眼前的男人在战场长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杀戮与鲜血,几乎刻在他的骨子里。 赵溪月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呃、放开!” 可黎玄山却拽着她走出大堂,面无表情的冲手下吩咐。 “备车,本王要入宫!” 疯了吧,黎玄山竟然要连夜入宫找太后? “混账东西,放开我!” 赵溪月的挣扎毫无用处。 黎玄山掐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用力一提,将她塞进马车里。 “赵溪月,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否则——” 锐利视线扫过她昳丽的面容。 赵溪月只感觉后背发寒,像是被恶狼盯上一般。 马车趁着月色入宫,报出“厉王”的名号后,更是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慈宁宫内。 “臣女赵溪月参见太后。”她乖乖跪下。 黎玄山也跟着行礼,一抬头,便瞧见太后手中拿着的信。 “皇祖母,那封信您看了吗?” 太后叹气,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早就看了。玄山,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啊!” 听到这话,赵溪月勾起唇角。 黎玄山则回忆起信封上的内容,脸色一黑。 “皇祖母,那封信上写的都是假的,您别信。” 赵溪月反驳道:“王爷,你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臣女保证,那信上的内容没有一句是假的!” 太后有些纠结。 黎玄山和赵溪月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 本以为这两人能和和美美,给其他王爷们做个榜样,却没想到,他们过得鸡飞狗跳的。 更何况,是赵溪月想要和离。 第十三章 回家的感觉 女子休夫,这是云国从未有过的先例啊! 见太后纠结,赵溪月心一横,“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 她眼眶泛红,声泪俱下。 “太后,您就相信我这一次吧!臣女真的、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呜呜呜……” “溪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哀家好好说说。” 赵溪月哽咽着点头,然后当众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藕臂。 只见洁白的肌肤上青紫交错,尽是伤痕。 太后的脸登时便黑了下来。 她一拍桌子,怒道:“黎玄山,你给哀家跪下!” 黎玄山深吸一口子,压抑着怒意,跪在赵溪月身边。 “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溪月身上会有伤!” “皇祖母,儿臣不是故意的,是她故意惹怒儿臣。” 太后怒道:“那你也不能下狠手啊!” “……知道了,儿臣以后定当好好待她。” 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 赵溪月一听,急了。 黎玄山的意思,是想将这事儿翻篇? 哼,想得美! 她趁人不注意,将一枚药丸塞入口中,然后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 这下,太后的目光转为悚然。 黎玄山也不可置信的紧盯着赵溪月:这女人又在搞什么! “太后,除了胳膊上的伤,臣女还有内伤……王爷力大无穷,臣女根本无法反抗!” 说着,赵溪月便用手帕捂着唇角,剧烈咳嗽起来。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望着黎玄山的眼神,都写满了两个字:人渣。 黎玄山几乎要被赵溪月给气笑了。 太后则匆忙上前,将赵溪月给扶了起来,让她落座。 “天哪,快、快去喊太医过来!” 等太医过来问诊时,赵溪月又悄悄按下几个脉门。 “这!这脉象!她怕是伤的很严重啊!” “啪!” 太后一巴掌甩在了黎玄山脸上。 “玄山,你小时候哀家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一身功夫,都用在了打女人身上吗?” 黎玄山也一脸不可置信。 扪心自问,这女人哪怕闹翻了天,他都不曾下过重手。 怎么莫名的就“伤的很严重”了? 男人半张俊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赵溪月捂着胸口,有上气没下气的,努力添油加醋。 “王爷,这不怪您。毕竟是溪月一片痴心,对您百般纠缠,您怕是早就烦不胜烦了吧?” 她的声音哽咽着,让太后脸上满是心疼。 “如今您心中早有佳人,咱们也别在彼此折磨了。就当溪月一片痴情错付,您就放过我吧……” 说到最后,赵溪月更是低声哭泣了起来。 眼看曾经水灵的小姑娘,被蹉跎成这幅模样,太后长叹一声。 彼此折磨,痴情错付? 周围人的视线似利剑一般,让黎玄山脑袋里的一根弦,“嘣”的一下断开了。 他怒不可遏的冲上去,却看到赵溪月尖叫一声,缩成一团,显得极为恐惧。 此时,黎玄山却猛然僵住,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果不其然,他低眸,看到的是赵溪月得意弯起的唇角。 环顾四周,太后一脸痛心,愤慨的盯着他。 “来人呐!将厉王带下去!” 太后当机立断,命人将黎玄山给强行带了下去。 事已至此,黎玄山也知道自己若是动手,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他阴冷的狼眸扫了眼赵溪月,不情不愿的被带了下去。 赵溪月则趁机扑到太后怀中,浑身瑟瑟发抖,我见犹怜。 “好姑娘,别哭了,别哭了。” 太后低声安抚着:“是哀家有愧于你,竟将你推进火坑里。” “那,和离之事……” 抬眸的眸光陡然深沉许多,她挥散众人,对着赵溪月道:“好姑娘,你已奉身给玄山了,对么?” 赵溪月点头。 “那就不能轻易和离,否则,你作为女子的名节就没了呀。” 说实话,赵溪月倒不是很在乎这个。 可她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 太后缓缓道:“这样,哀家为你做主,你这阵子先回相府。让黎玄山闭门思过七日,之后咱们再商讨此事,你看如何?”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赵溪月也隐约察觉到太后的态度。 她拖着不肯让自己和黎玄山和离,恐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比如,权势纠葛? 赵溪月不好得寸进尺,便只能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 最后的结果,是太后亲自将赵溪月送回相府,而黎玄山,则被她杖责训斥后,被人扶着回去闭门思过了。 得知女儿受此委屈,赵青城心痛不已,险些气晕过去。 等他醒了,就嚷嚷着要冲进厉王府里,将黎玄山拖出来揍一顿。 赵溪月无奈,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给哄好。 “嘘,小声点,爹爹刚睡下。” 碧珠颔首,轻声道:“小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回去吧。” 路上,迎面却走来一个样貌温婉的绝美女子。 “呀,溪月姐姐……你还好么?” 赵溪月愣了下,旋即记起,这女子名叫赵锦书,是二房苏氏的女儿。 在整个京城中,赵锦书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求娶的人能从相府门口排到京城西门。 不过她眼界极高,至今为止谁也没瞧上。 “锦书啊,我还好,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赵锦书无奈轻笑:“听说你回来了,我特地来看看你。” 不知为何,赵溪月望着她的笑容,却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辛苦了,不过我现在累了要回去休息,你等明天再来吧。” “好。” 赵锦书柔柔转身。 嘶,莫非是自己的错觉? 回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躺在原身熟悉的大床上,赵溪月舒坦的眯起眼睛。 厉王府。 黎玄山回府后,给背上简单上了点儿药,便起身朝着夏清雪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门口,就瞧见底下的丫鬟们一脸慌乱。 “夏姑娘,您快下来啊!那里危险!” “天啊,那么高……” 黎玄山眸色一凛,只见夏清雪一袭白衣,独自站在楼顶,墨色长发肆意飞舞。 “雪儿!” 他飞身上前,稳稳落在夏清雪身边,轻柔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爬这么高做什么?” 夏清雪垂下眼,柔声道:“只是觉得今夜的月亮好圆,比我们小时候还要圆。” 听到这话,黎玄山眸中也涌现出一层温和的回忆。 第十四章 赵府老太太 “先不说这个了。王爷,雪儿听说你在皇宫被杖责了?上药了吗?” “恩,已经处理好了,别担心。” 夏清雪哽咽几声,满脸悲悯。 “王爷,若是王妃看不惯我,您就放我走吧。” 黎玄山有些着急:“雪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答应过你的,无论如何都会永远护着你。” “可、可是——” 黎玄山一把将夏清雪抱在怀中。 语气里满是疼惜:“没事的。雪儿乖,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她欺负你了。” “雪儿能忍的,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 望着她眸中的泪珠,黎玄山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碎了。 旋即,他也很快坚定下来。 “你放心,只要我们熬过这阵子,我一定要让你站在最高的位置上!” 缩在黎玄山怀中,夏清雪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贪婪。 赵溪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在相府醒来后,便进入了自己的实验室。 几扇门依旧紧闭着,无法打开。 她只能将自己整理的论文资料取出来,简单扫了眼巩固知识。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取出一包粉末藏在手心,缓缓睁开眼。 耳边传来碧珠的声音。 “小姐?小姐,您睡醒了吗?” “恩,已经醒了。” “宫中来了几个太医,说要给您看病。” 赵溪月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洗漱完毕后,就跟着碧珠前往正厅。 经过询问,这几个太医都是太后派来,想看看她伤势如何。 赵溪月趁着说话的间隙,将掌心中的粉末洒在茶水里,然后喝了下去。 太医开始给她把脉。 “这……” 赵溪月低声道:“怎么样了?” “脉象紊乱,您的脸色也不好。” 太医长叹一声:“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严重。微臣给您开些药,您记得日服。” “好,多谢太医了。” 趁着太医写药方的间隙,赵溪月道:“太医,这处的药草换成紫澄花会不会更好一些?” “紫澄花生于极寒之地,咱们云国没有的。” 太医显得有些无奈。 而围观完他们看病的整个过程后,赵溪月察觉到,云国的医疗水平差的不行。 怪不得她当时用泥土混水给夏清雪喝下,其他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连最基础的医疗常识都欠缺。 这也更坚定了赵溪月开药堂的决心。 等太医走后,赵溪月问:“爹爹呢?” “老爷上朝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说到这里,碧珠犹豫了一下:“小姐,咱们忘记给老太太请安了。” 赵溪月这才想起,按照相府的规矩,每个女眷都要在早上跟赵老太太请安的。 “啊?那怎么办,算了,到时候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此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 “小姐,不好了,赵老太太正朝您的院子走呢!” 赵溪月一惊,连忙起身:“碧珠,快!随我抄近路回去!” 碧珠连忙跟着跑,她满肚子的疑惑。 “小姐,太奇怪了!您昨夜才回的府,老太太又睡得早,怎会知道您回来了呢?” 赵溪月可无暇估计这些。 这位赵老太太不是寻常人物,在相府说一不二,就连赵青城都得乖乖让着。 而且她一直都看不惯赵溪月的娘亲,等她娘亲病故后,又开始看不惯赵溪月。 赵溪月疯狂追求黎玄山那段时间,更是让这份“看不惯”变成了深深的厌恶。 等到了院子门口时,赵溪月猛地停下脚步。 “小姐?怎么了?” 碧珠话音刚落,就从远处瞧见老太太朝这边赶来。 与此同时,赵溪月一甩衣袖,直接躺在院落门口。 “碧珠,待会儿等老太太过来了,你就哭,哭大声点!知道吗?” “好!” 等老太太出现后,碧珠“扑通”一声跪在赵溪月跟前,嚎啕大哭。 “小姐!小姐你醒醒呀!您伤的这么重,为何一定要去请安呢!” 碧珠的哭声将老太太吸引过来。 这是个头发银白的女人,满脸皱纹,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稳重和贵气。 她身边跟着赵锦书和几位小妾,瞧见眼前的场景,眉头一皱。 “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倒在这里?” 碧珠哽咽着跪在老太太跟前,连连磕头。 “老太太,小姐伤的太重了,刚看完太医,就急着赶去给您请安,结果、结果……呜呜呜!” 此时,赵溪月眼睫一颤,缓缓转醒。 她面色惨白,虚弱的看了眼老太太,轻声说:“祖母,月儿给您请安,咳咳咳咳。” “哎哟,都愣着干什么!快把小姐送回屋里休息啊!” 众人一顿忙碌,将赵溪月抬回床上,又是盖被子又是递茶。 老太太叹了口气:“既然伤的这么重,派人来说一声就好了,何必亲自过来?” 赵溪月垂下眼,柔弱又可怜。 “溪月只是想亲自给您请安。” “好了好了,在你病好之前,都不用过来了。” 老太太还是看不惯她,但毕竟也是赵家的孩子,总归有一些恻隐之心。 “谢谢祖母。”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也不留着打扰。锦书,咱们走。” 赵锦书这才回神,下意识的瞥了眼赵溪月,露出乖顺的微笑。 等到众人离开房间后,老太太蹙眉道:“锦书,你说你亲眼瞧见赵溪月回来,就没瞧见她的伤?” 赵锦书委屈道:“当时太黑了,锦书也没看清。” “哎,行了,祖母也知道你是好心提醒,怕赵溪月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么?” “恩恩。祖母,抱歉,是锦书的错。” 说着,她眼角垂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赵老太太连忙去哄,满脸疼爱。 而赵溪月则揣摩着赵锦书离开时的视线,挑了下眉。 她这位柔弱的好妹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简单啊。 不过好在躲过了一劫,赵溪月刚打算补觉,就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奔了过来。 “呀,小少爷,您慢一点!” 说话间,一个样貌清秀的小男孩已经跑到跟前。 他撅起红唇,挥舞着肉呼呼的拳头:“溪月姐姐,又是那个厉王欺负你对不对?” 眼前的小男孩叫赵云鹤,是三房周氏的儿子,跟赵溪月关系特别好。 第十五章 算命先生 面对他,赵溪月也很温柔。 “是吗?云鹤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我是小男子汉呢。” 碧珠也在一旁偷笑。 东院。 赵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刚回来,下人就来通报,说余先生到了。 “哎哟,快将先生给请进来!” 身穿灰色外衣的男子稳步走来,到门口的时候却脚步一顿,皱起眉头,掐指算了些什么。 这位余先生是京城有名的算命先生,跟赵老太关系极好。 见他神色有异,赵老太忙问:“先生,您脸色不对劲啊,怎么了?” 余先生犹豫道:“嘶,天机不可泄露。” 赵老太急了,连忙抓起一把金瓜子,塞进他手中。 他这才满意,抬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那个地方煞气太重。你们最近是不是买了新的奴婢?” 余先生指的方向,正是赵溪月的院子。 赵锦书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先生,没有新的丫鬟,只是溪月姐姐回来了。” “赵溪月?就是嫁给厉王的那个?” 余先生脸色更加难看,神情惊恐道:“我说呢!这煞气定是从她身上来的!” 这时,众人也回想起厉王黎玄山的传闻。 那可是刀下亡魂无数的杀神啊! 赵老太下意识的抚了下胸口:“怪不得我从昨夜开始,就觉得胸闷气短。余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嘶……这煞气太重,老夫无法压制。要么你们全都搬走,要么,就让她搬走。”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想把赵溪月给赶出王府。 赵老太还在犹豫,赵锦书却突然用手帕捂着唇,轻咳了几声。 她一咬牙,大手一挥:“我记得西坊那边不还有个院子吗?就让她去哪里!” 赵溪月这边,送走赵云鹤后,她也没了睡意,正慢悠悠的用着午膳。 倏地,十几个壮丁推门而入,给碧珠吓了一跳。 “你们做什么呢!这可是大小姐的院子!” 为首的憨厚男子茫然到:“咱也不知道啊。老太太让咱们来搬东西。” 说话间,赵溪月也走了出来。 “祖母让你们搬东西?搬什么?搬去哪里?” “搬走您的东西,全送到西坊的院子里去。” 一听这话,碧珠急了:“我们小姐住的好好地,凭什么搬啊?老太太呢?” 赵锦书从门外走出,柔声道:“溪月姐姐。” 赵溪月抬眸:“是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她一脸为难:“祖母有个交好的算命先生,说你身上煞气太重,王府压不住。” “呵,所以就让我搬去西坊,对么?” 赵锦书柔弱的点头:“我们劝过了,但祖母执意要搬。溪月姐姐你要不先搬过去,等爹爹劝好了,你再搬回来吧。” 碧珠一脸不可思议: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将小姐赶出去呢! 赵溪月眯起眸子,对碧珠说:“碧珠,你就在这里看着,谁敢动本小姐的东西,把他的手砍下来!” “是,小姐!” 她又盯着赵锦书:“你说的算命先生在哪儿?” “就在祖母的院子里。” 赵溪月毫不犹豫的冲向东院,不顾旁人阻拦,抬手便拽住了余先生的衣领。 赵老太被吓了一跳:“溪月?你怎么过来了?” “祖母,就是他说我煞气太重是吧?” 赵溪月森然一笑,拽着余先生的领子,一路来到王府门口。 “给我进去!” “啊!” 余先生被她丢进马车里,此时,赵老太才匆匆赶来。 “反了,反了!赵溪月,你快把余先生放出来,怎么能这么对他!” 赵溪月长腿一迈,跨上马车,冷声道:“他不是说我煞气重吗?那咱们就去找厉王当面对质,看黎玄山承不承认自己有煞气!驾!” 马车朝着厉王府飞快奔去。 赵老太几乎被她气晕,哆嗦着上了马车,连忙跟上。 来到厉王府门口,赵溪月跳下马车,拽着余先生的领子,将他推到门前。 守门的侍卫长剑一拔:“做什么!” 余先生看着泛光的刀刃,满脸惊恐。 赵溪月却从容的掸了下灰尘。 “你们家王爷呢?把他喊出来。” 侍卫是认得赵溪月的,犹豫片刻,匆忙进去禀告。 王府内。 黎玄山倚在红木椅上,望着夏清雪抚琴弹奏的模样,眸中露出一丝笑意。 若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蓦地。 “王爷!王爷!王妃在门口说要见您!” “挣——” 琴弦陡然断裂,乐声停滞。 黎玄山忙道:“雪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玄山,她来找你了……果然还是放不下你,你快去找她吧。” “雪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根本没有赵溪月的位置。” 可夏清雪只是暗自垂泪。 黎玄山咬牙,冷着脸冲出房间。 刚到门口,便听到赵溪月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你说我沾染了厉王的煞气?我告诉你,就凭他那个小体格,还想影响我?笑话!” 黎玄山阔步而出,俊脸漆黑如墨。 “赵溪月!” 这个疯女人又在大放什么厥词! 瞧见男人走出,赵溪月对余先生道:“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把你跟祖母说的话再说一遍啊!” 余先生早就被厉王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 可如今所有人都看着,他只能咬牙道:“赵、赵溪月身上的煞气太重,都是从厉王府沾染的——啊啊啊!” 话音刚落,黎玄山便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狼眸杀意腾腾。 黎玄山最厌恶的,就是有人造他的谣。 “说本王煞气重?好,好!” 他将余先生丢在地上,抽出侍卫的长剑。 “那本王今天就先宰了你!” 赵溪月一惊:不会吧,他真要当街杀人? 伴随着余先生的惨叫,黎玄山的长剑砍在余先生的衣摆上。 而原先还仙风道骨的男人,面色惨白,连忙喊道:“王爷!王爷饶命啊!是有人逼我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赵溪月唇角轻轻一勾。 果然,她并没有猜错。 看来这相府里,也是卧虎藏龙啊! 而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 她抬起眼眸,视线落在姗姗来迟的苏氏和赵锦书母女俩身上。 第十六章 黎玄山被皇帝抓走了 黎玄山收起长剑,阴沉的视线扫了眼围观的人。 其他人纷纷后背发凉,散了不少。 余先生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王爷智勇双全,前途不可限量!求求您别杀草民……” 赵溪月则上前一步,问道:“你方才说有人逼你,是谁?” 余先生猛地僵住,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黎玄山只想让这件事情赶紧结束,长剑猛地一甩。 “说!” “我说我说!您先把间放下——是苏氏让我这么说的!” 所有人的视线倏地落在苏氏身上。 “啊?我?” 苏氏满脸惊讶,怒道:“余先生,您怎么可以污蔑我呢!” “谁污蔑你了,是你自己给了我三十两银子,让我随便编个借口,把赵溪月给赶出相府!” 余先生为了保命,索性把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 赵老太一愣:“余先生说的可是真的?你?” 赵溪月也噙着冷笑望去。 苏氏的眼眶马上红了,刚要说话,赵锦书便“扑通”一声,跪在了赵老太跟前。 “锦书,你这是做什么?” 赵锦书哽咽道:“祖母,您要罚就罚我吧!是锦书最近身子弱,娘亲心里着急,才会被余先生蒙骗的。” 苏氏也反应过来,马上跪在赵老太跟前,哭的声泪俱下。 “我才没骗人呢!是她自己让我编瞎话,然后塞的钱!” 余先生急了,开始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 “哎呀,那咱们到底听谁的呢?”赵溪月缓缓开口。 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苏氏连忙道:“溪月,你相信姨娘啊!姨娘同你娘亲关系那么好,若不是余先生骗我,怎会想着把你赶出去呢?” 苏氏年轻的时候,的确跟赵溪月的娘亲情同姐妹,这一点,相府所有人都知道。 眼看自己要彻底沦为江湖骗子,余先生气急败坏,骂道:“你、你个贱女人!分明就是你先给我钱,我才那么说的!” 他拽着赵溪月的衣袖:“小姐,您别信她的话啊!”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拽了下来。 现在的场面乱的不行,赵老太感觉头晕眼花。 最后,她只能用拐杖猛敲地面。 “行了!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赵锦书和苏氏的哭声也陡然止住。 赵溪月漠然的想:要么我被赶出相府,我丢人;要么大家就一起丢人! “余先生,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己会调查清楚。” 赵老太又看了眼苏氏和赵锦书:“别哭了,先回去!” “是,祖母。”赵锦书流着泪,把自己娘亲扶了起来。 “厉王,实在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 赵老太缓缓走到黎玄山跟前。 面对老人,黎玄山还是很有耐心的,淡漠道:“无碍。” 赵家的人打道回府,赵溪月刚要走,却被黎玄山拦住。 他的狼眸紧盯着女人:“你是故意把他带过来,利用我逼他说实话的,对么?” 哟,还挺聪明。 赵溪月无辜的轻眨杏眼:“咱们好歹夫妻一场,我利用你一下,没什么毛病吧?” 这该死的女人! 黎玄山觉得,自己不打女人的规矩,迟早因为她而破了! 赵青城在皇宫忙到下午,回来时才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心肝女儿被欺负,这哪里能忍? 他率领着一众人等冲向余先生老家,安了个罪名后,直接丢进大牢里。 回来后,赵青城跑到赵溪月院子里,抱着她愧疚的不行。 “溪月,那江湖骗子已经被爹关进大牢了!是爹没用,不能好好保护你。” 看眼男人又要落泪,赵溪月连忙安抚。 “爹爹,我没事的。知道有您撑腰,所以女儿才敢直接跟那人对峙的。” 她笑道:“我没受一点委屈,真的!至多就是被祖母惩罚一下,女儿受得住。” 提起赵老太,赵青城叹了口气。 “哎,你也别怨你祖母。上了年纪的人,最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赵溪月乖乖点头,看的赵青城心酸不已。 “你伤害还没好,就在家里休息。老太太那边,我去跟她说,听话啊乖。” 有了赵青城这句话,赵溪月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 等赵青城离开后,她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闲的吃着葡萄。 “小姐,这件事肯定是赵锦书母女俩做的。” “哦?你这么肯定?” 碧珠在一旁剥桔子,忿忿不平。 “您不知道,自从夫人去世后,正妻的位置一直都空着。苏氏垂涎好久了呢。” 赵溪月眯起眼睛:“她不是跟我娘亲关系很好吗?怎么会想着取而代之?” 碧珠撅了噘嘴:“好不好的,全凭她一张嘴说呢。” “嘶,碧珠,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继续说。” 犹豫片刻,碧珠道:“小姐,这些事儿也是我娘亲跟我说的。” 碧珠的娘亲在相府已经侍奉十几年了,算是老人。 三年前才告老还乡,把自己女儿留了下来。 “夫人生下您没多久,不就因为身子骨太弱,所以去世了吗?也正是那个时候,苏氏才主动找上门来,说自己是夫人的好姐妹……” “当时老爷看她可怜,就将她收为奴婢。没料到她竟然趁着老爷醉酒,爬上了老爷的床,还怀孕了!老爷没办法,只能将她收为妾室。” 赵溪月眼皮一跳。 她敏锐的觉得,自己娘亲的死,跟苏氏脱不了干系。 这时,碧珠派出去的丫鬟匆匆赶来,脸上挂满笑意。 “小姐!苏氏被老爷骂了,骂的可凶了呢。” “哼,活该。谁让她那么欺负咱们小姐的?” 赵溪月挑眉道:“祖母没说什么吗?” “没。只是把苏氏关了起来,让她抄书呢。” “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要睡会儿。” 碧珠等人离开后,赵溪月闭上眼,重新进入自己的实验室。 她用了几乎一下午的时间,将实验室里的机器重启,并且设置了全自动程序。 不过现在很多地方都没解锁,她手头资源有限,只能做一些营养剂出来。 等她睁开眼,已是黄昏,碧珠正焦急的站在一旁,像是有话要说。 “碧珠?你怎么了?” “我的小姐,您总算醒了!”碧珠连忙扑上来:“宫中刚传来消息,说陛下中了毒,所有去过皇宫的人,都被抓进去了!” “厉王也被抓了!”?? 第十七章 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溪月几乎瞬间就清醒过来。 她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感觉身边的一切都顺眼起来。 “走,碧珠。收拾收拾咱们进宫!” 碧珠傻眼了:“小姐,大理寺的人没喊咱们,过去干嘛呀?” “当然是看热闹!” 接他们过来的是大理寺丞李昭,早年曾在赵青城手下干活,成了他的小徒弟。 对于老师的女儿,李昭自然不会亏待。 得知赵溪月过来就是为了看热闹,他当即便将她带到审讯堂外。 “溪月小姐,您在这儿坐着就好。若是有人问,您就说是我带进来的。” “好好好,辛苦你了李公子。” 赵溪月笑眯眯的。 碧珠则有些不安的环视四周:“小姐,这儿人好多啊,看起来都好凶。” “怕什么?咱们行的端做得正——碧珠,你去打听打听,厉王在哪儿?”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黎玄山被审讯了。 可碧珠询问一圈才知道,厉王身份特殊,早就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单独审问了。 此时,一个胖嬷嬷也被押了上来。 赵溪月定睛一看,微微惊诧:这不就是当初给她送馊臭饭菜,却被她给教训一顿的嬷嬷吗! “呀,小姐,是她!” 碧珠也认了出来。 赵溪月心里纳闷:莫非皇帝中毒,还真跟厉王有关? 而为首的男子冷声开口:“说吧,你为何会出现在后厨?” 胖嬷嬷浑身一抖,却没开口说话。 男人冷笑,大手一挥:“上刑!” 人群中传出杀猪般的惨叫。 赵溪月也起身站在人群中,打量着那个胖嬷嬷。 她很快就受不住这样的刑法,嘶吼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说!” “是厉王联合赵丞相之女赵溪月,命我下毒谋害皇上的!” 一旁围观的赵溪月瞪圆眼睛。 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也有人顺着胖嬷嬷指认的方向,将她给认了出来。 不等赵溪月回神,三五个侍从已经将她牢牢围住。 碧珠拼命挣扎:“你们放开我小姐!她是被污蔑的!” 可没有人听。 赵溪月被迫带到一个房间里,刚进去,就撞入一双阴冷凌然的狼眸中。 她深吸一口气:“王爷,好巧啊。” 在人群中,黎玄山一眼就看到了赵溪月。 望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几乎恨得牙痒痒。 现在好了,因为那胖嬷嬷的一句指认,两人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黎玄山冷笑:“你不是很爱玩吗?如何,现在玩的开心吗?” 赵溪月没答话,只是抬眸问身后的人。 “能不能换个房间,我不想跟他在一块。” 侍从犹豫道:“王妃,调查的人太多,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别叫我王妃!” 赵溪月简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他们离开后,黎玄山缓缓凑近,将她逼到墙角。 赵溪月悚然,警惕到:“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要是你敢碰我,我就——” 黎玄山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凉意,扫过她的耳垂,握住她一缕鬓发。 低沉的声音响起:“噤声。有人在看。” 听到这话,赵溪月一怔,马上反应过来。 她的机灵让黎玄山十分满意。 这女人,比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 很快,李昭匆匆赶了进来。 赵溪月问:“李公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总不能因为那女人的一句话,就给本小姐定罪了吧?” “这自然是不能的。但……” 李昭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黎玄山,心里直打怵。 “但事关陛下,总得谨慎才好。我们已经派人前往相府调查,等结果出来后,自然能放你们走。” 赵溪月这才放下心来。 等李昭离开,黎玄山却冷冷道:“你安心太早了。” “什么意思?” “若真有人要陷害我们,定然会趁此机会,将赃物混进去。” 这么一说,赵溪月马上警觉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 “先看看他们放的什么赃物。” 黎玄山神态冷淡,像是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可赵溪月就不那么冷静了。 她刚展现出一点药学方面的知识,陛下就马上中了毒。 不管怎么想,都很可疑! 为了不坐以待毙,赵溪月猛地狂拍大门,“喂!我要见太后!” 慈宁宫内。 太后像是一夜未眠,显得有些憔悴。 “月儿,你别担心,等大理寺的人调查完,自然就放你们回去了。” 赵溪月摇头,神色诚恳:“臣女并不是忧心自己,而是忧心陛下啊。” 黎玄山闻言,淡漠的扫了她一眼。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 提到皇帝,太后长叹一声:“陛下中毒,至今未醒。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赵溪月郑重的跪在太后跟前:“请让臣女为陛下诊治!” 听到这话,黎玄山眸光一凝。 太后也狐疑的问:“这?月儿,你竟然会医术?” “娘亲在世时,曾教过我不少。” 赵溪月娘亲年轻时,是游历四方的名医。因此她的这番说辞也算合理。 可太后依旧有些犹豫。 这么小的一个姑娘,能比得过太医吗? 更何况,她还有谋害皇帝的嫌疑。 与此同时,黎玄山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祖母,儿臣愿以黑骑十六军为担保。您可以相信她。” 嘶,他怎么突然开窍了? 赵溪月诧异的转眸,却只看到黎玄山棱角分明的俊美侧脸。 “……好,既然如此,那就去试试吧。” 其他人还想再劝,却被太后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来人,将他们带去太医院,从今日起,和太医们一起为皇帝看病。” 太医院内,两人的到来宛若平地惊雷。 所有太医都躲在一旁,不愿跟他们接触。 黎玄山面无表情道:“你要怎么做?” “先去看看卷宗。” 太医院的卷宗,也就等同于皇帝的病历。 她简单看完后,也已经了解了一个大概。 “黎玄山,奇了怪了,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黎玄山忍无可忍,冷着脸道:“皇祖母让我们两人携手解毒,我不跟着你怎么办?”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去把我要的东西都取来!” 赵溪月狡黠一笑,绝不放过这个使唤黎玄山的好机会。 等到了正午,他们被传唤去给皇帝看病。 可到了养心殿外,黎玄山却被拦了下来。 “厉王在外等候,王妃您进去就好了。”?? 第十八章 制作解毒剂 赵溪月只能一个人进去给皇帝看病。 养心殿内极其安静,她靠近皇帝床榻,在侍从的监视下,进行了简单的检查。 的确是中毒的迹象,并且这毒已经有些严重,再拖延下去,等渗入五脏六腑,就死定了。 赵溪月面色严肃起来,手持银针,取了一些皇帝的血。 等她出来后,已是傍晚。 黎玄山修长的身形沐浴在夕阳之中:“怎么样了。” “情况比我想的要差,不过么——” 她勾唇,露出自信一笑:“我就喜欢这样有挑战的!” 黎玄山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回到太医院之后,赵溪月非但没有休息,反倒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炼药房和药库之间不停走动。 黎玄山也只能陪着,竟没有一句怨言。 等天边泛起鱼肚白,赵溪月终于捧出一碗乌黑的药汁。 “这就是你通宵努力的结果?” “当然不是。” 赵溪月又取出一瓶药丸:“双管齐下,我就不信治不好他!” 黎玄山嘴角抽了下,突然觉得自己之前为她担保的行为,是不是有些鲁莽。 他们将药剂递给大太监,细心嘱咐用量后,便回去等待结果。 “他们怎么还没走啊?” 赵溪月倦懒的靠在木桌上,昏昏欲睡,却被墙后的声音吵醒。 “听说赵宰相之女大放厥词,说要给陛下看病。嗨,你说她一个女人家,能懂什么医术?” “她的药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我看多半也没用,要治好陛下,还得看咱们太医院。” 有人压低了声音:“你说,凶手是不是就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才……” 赵溪月抬眸,视线落在黎玄山身上。 “他们这么说,你不生气?” “若是换在寻常,我会将他们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割掉舌头拿去喂狗。” 不过现在么,他也只能强忍下来。 赵溪月听得悚然:小狗又做错了什么! 这群碎嘴太医刚聊到一半,院门便被撞开。 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皇上真的醒了!” 赵溪月陡然精神起来。 她起身走出房间,正瞧见那些碎嘴子太医,正一脸不可置信。 “哟,巧啊几位。” 赵溪月面带微笑:“我还忙,就先不跟你们聊了。” “这……” “咳咳。” 几人面红耳赤,极其尴尬。 赵溪月在养心殿内见到了皇帝。 他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眸。 云国皇帝黎商野,倒也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 只是他一身病气,肌肤冷玉似的白,教人一眼看不穿。 “是你的解药,救了朕?” 赵溪月跪在皇帝跟前,从容的点了点头。 黎商野慢慢笑了起来,嗓音温和:“多谢。朕已命大理寺彻查,你们的嫌疑被洗清了。” 黎玄山淡漠道:“那就好。陛下好好休息,溪月,我们走。” 不知为何,黎玄山对皇帝,似乎极其冷淡。 可黎商野并不在乎,笑道:“先不急着走。你救了朕,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赵溪月一喜,这就是她拼命治疗皇帝的第二个目的! 可刚要张口,黎商野无奈道:“和离不行。这事儿要太后来管。” 赵溪月:“……臣女希望陛下能下令,让臣女自由出入药库。” 这不算什么大事儿,黎商野很爽快的答应。 他又将视线落在黎玄山身上:“那么,四弟呢?可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臣弟将这机会让给溪月。” 黎玄山神色极冷,且不耐烦。 仿佛跟皇帝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厌恶。 这样诡异的态度,皇帝却没有动怒,只是道:“好。既然如此,赵姑娘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了。不如先把这机会留着,等日后再说?” 皇帝道:“好。四弟果真是长大了,不像以前,抓着点什么机会,就恨不得连根夺走。” 这略带挑衅和嘲讽的话,让殿内安静了一瞬。 赵溪月明显看到,黎玄山的脸更黑了。 一直到两人离开养心殿,黎玄山都冷着脸,不肯说一句话。 两人来到慈宁宫,同太后说明情况后,终于可以回去了。 在临别的马车上,赵溪月喊住了黎玄山。 “喂,陛下给的那个机会,你若是想要了,随时都能拿走。” 黎玄山疏冷的眼眸一眯:“你放心,就算是挫骨扬灰,我都不会再求他什么!” 回到王府后,赵青城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 “月儿,你没事吧?大理寺那群人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爹,您放心。” 赵溪月将自己的经历说了,本以为能让他放心。 却没想到,赵青城红了眼眶,哑声道:“你果然同柳儿一模一样。” 欧阳柳是她娘亲的名字。 赵溪月心中一暖,仿佛无形间,她和原身的娘亲也有了某种关联。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安慰好哭泣的碧珠,赵溪月抱着药箱,躺在床榻上。 等她再次睁眼,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内。 她将药库里的一些药材清洗后,分析药性。 “嘶,他们究竟是怎么处理的?药效都消失了一大半,怪不得太医院的人研究不出解毒剂。” 她利用自己的方式,将药材重新处理,然后带了出去。 经过实验,赵溪月发现经过自己处理的药草,药效强了许多。 她随口将这件事告知给太医院的众人。 却没想到,这群人像是炸开了锅似的,直接将她拦在里面。 “赵小姐,您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吗?那清洗剂要如何配置?” “切片之前也要清洗晒干?赵小姐,我这儿刚好有合适的药材……” 一时之间,赵溪月成了太医院的香饽饽,忙的脚不沾地。 可相府内的赵老太,却极看不惯她这种行为。 “好好地一个女人家,整日跟那些太医厮混,这算什么?” 赵锦书柔声安抚:“祖母,您别气到身体。” 看着她温柔端方的样子,赵老太更是恨得牙痒痒。 若是赵溪月有锦书的一半温柔,早就俘获厉王的心了! 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成了大家眼里的笑话。 赵老太越想越气,最后一拍桌子,决定将赵溪月送进京都学堂里,让她好好地学习女德女训。 “锦书,就让她和你一起学,你一定要好好教导她,知道了吗?” 第十九章 我看不上你了 赵锦书面露犹豫:“可、可溪月是我的姐姐,我哪里来的资格管教她呢?” “也对。来人呐,把我的鞭子取来。” 赵老太郑重的将一条短鞭交给赵锦书。 “这是我亲自给你的鞭子,见它如见我。你不必畏惧赵溪月,该罚就罚,明白了么?” 望着眼前有些年头的鞭子,赵锦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娇声道:“好。多谢祖母。” “乖孩子……” 赵老太越看越满意。 “去学堂?” 此时,赵溪月正蹲在池边洗药材,满不在乎的说:“知道了,什么时候开课?” 碧珠道:“约莫要一个月之后呢。” “行。你告诉祖母,我到时候肯定会去的。” 碧珠却有些犹豫。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老太太亲自将一根鞭子给了赵锦书,说让她来管教您。” 这老太婆是有多讨厌自己啊? 赵溪月冷笑道:“知道了。我倒要看看,她赵锦书敢不敢对我动手。” 碧珠快急哭了:“小姐,您就不害怕吗?那可是鞭子啊,打人特别疼。” “你怎么又哭了?碧珠,先去吧这些药材拿去晾晒。” 赵溪月起身走进院子里。 “别人不了解本小姐,你还不了解吗?你觉得,我会在赵锦书手里吃亏?” 听到这话,原本还满脸悲伤的碧珠,顿时开心起来。 “是哦!我们小姐可厉害了,肯定不会被欺负的!” 说完就又蹦蹦跳跳的走了。 赵溪月无奈。 过了几天,太后一时兴起,举办了个赏灯宴,给赵溪月赏赐了不少东西,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过来。 赵溪月只能遵命。 等她随着马车入宫,前脚刚踏进御花园内,便和黎玄山撞了个正着。 “赵溪月?你……” 黎玄山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也在?” 赵溪月诧异,旋即又反应过来:怪不得太后那么殷勤的想让她来,感情还是为了撮合他俩! 说话间,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 “玄山哥哥,那边好像有花灯可以——呀,溪月姐姐?” 夏清雪一袭素色衣衫,妆容淡雅清秀,仙女儿似的,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她正揽着黎玄山的一边胳膊,无辜的看向赵溪月。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他们会来,说什么她都不会上马车的。 黎玄山对夏清雪柔声道:“雪儿,你先去看花灯好吗?我等下来找你。” 这嗓音听得赵溪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夏清雪离开后,黎玄山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走,我们谈谈。” 两人来到僻静处。 赵溪月道:“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是因为雪儿,才非要跟我和离的。”黎玄山脸色严肃。 他还挺看得起自己。 赵溪月冷笑:“事先声明,我要和离,跟夏清雪关系不大。主要原因在你。” “我?” “没错。我跟你成亲之后才发现,你根本就不是我印象中的黎玄山,现在的你对我毫无吸引力。简单来说就是,我看不上你了。” 赵溪月精致的眉眼带着冷笑,让黎玄山的脸越来越黑。 叱咤风云的厉王殿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赵溪月指着鼻子说“我看不上你了”!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怒气。 他眸中夹着狠戾:“赵溪月,你真以为自己倾国倾城,能让我对你次次忍让?” 赵溪月也毫不客气的硬刚回去:“不好意思,本姑娘就是花容月貌。你若是忍不了,那就和离啊!” 黎玄山被她哽住,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时,几个同赵溪月交好的姑娘找了过来。 “溪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我们找了你好久。” 姑娘们刚靠近,便瞧见黑暗中站着的人影,被吓了一跳。 “呀,厉王怎么也在。” 赵溪月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转身露出微笑。 “我同厉王说几句话而已,现在已经说完了,走,咱们去赏灯。” 一群姑娘说说笑笑的走了。 今年的灯会比往常更加盛大,赵溪月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一抬眼,就看到夏清雪就坐在自己不远处,身旁不少人都在悄悄看她。 毕竟她的样貌的确出挑,如今稍一打扮,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赵溪月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正支着下巴思索,如何才能让黎玄山同意和离。 思索间,夏清雪捧着茶走来。 “溪月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玄山哥哥的气呢?” 在外人面前,夏清雪跟兔子似的无辜可怜。 “没有。” 赵溪月也懒得戳穿她。 可夏清雪却执意在她身旁落座,将一杯茶推了过去。 “玄山哥哥的脾气就那样,但他其实很温柔的,你可千万别误会他。” 呵呵,当众说出这样的话,不就是想让别人误会吗? “溪月姐姐,来,这是我亲手泡的茶。你喝了之后,就原谅玄山哥哥吧。” “这茶你就先放着吧,灯会要开始了,别在这儿挡着我们。” 其他几个姑娘也纷纷看了过来,都有些不满。 夏清雪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转身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赵溪月便道:“碧珠,来。把这杯茶送给黎玄山。” 黎玄山接过茶杯,眯起眼:“怎么,你们小姐这是在跟我认错?” 碧珠愣了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这时,夏清雪也慢慢走了过来。 “呀,玄山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玄山淡笑道:“刚坐下。累了吗?喝点茶休息一会儿吧。” 他的温柔,让周围所有人都极其羡慕。 夏清雪享受这样的视线,得意的拿起茶杯,轻抿了小口。 这茶杯怎么有些眼熟? 她皱了皱眉头,却感到吼间一阵火辣辣的。 与此同时,黎玄山略带讶然的说:“雪儿,你的脸怎么了?” 夏清雪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见上面已经飞快的起了痘子。 “啊——别看我!” 她用衣袖捂住脸,却还是吓到了不少人。 “天啊,她的脸怎么变成那样了?” “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真是的,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 黎玄山却马上将她护在怀中,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喊太医!” 夏清雪被气的浑身发抖,恶狠狠的瞪向远处。 只见赵溪月唇角含笑,悠然的尝了口糕点,挑衅似的回望过去。 第二十章 差点被你占便宜 最后,夏清雪急匆匆的赶往太医院,黎玄山自然也跟了过去。 碧珠忍不住低声说:“活该!奴婢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来送茶。” 骚乱过后,灯会也终于开始。 不得不说,云国在艺术这块还是颇有造诣。 各色的花灯浮在水上,场面美轮美奂,赵溪月也有些看痴了。 等到花灯结束后,太后身边的嬷嬷走来。 “溪月姑娘,太后请您去清风殿里聊天。” 赵溪月没拒绝,跟着嬷嬷来到清风殿,走入房间。 “太后呢?” 嬷嬷说:“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太后很快就来。” 她退出房间,将碧珠也喊了出去。 赵溪月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与此同时,里屋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么还没来,本王没那么多时间——赵溪月?” 赵溪月也一脸惊诧:“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本王来问你!” 黎玄山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逼问道:“是不是你给雪儿下的毒,才让她变成那样的?” “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那杯茶!” 他竟还有脸提那杯茶。 赵溪月冷冷道:“不好意思。那杯茶就是你的好雪儿亲自送给我的,我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也就是说,夏清雪这是自食其果。 “你在胡诌什么?雪儿才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更懂医术的是你吧?” 赵溪月眸色一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啊对对对。就是我给她下的毒,作为惩罚,你快跟我和离吧!” 黎玄山险些被他给气晕过去。 他上前一步,紧紧拽住赵溪月的手:“你个毒妇——呃……” 像是突然没了力气,黎玄山眼前一阵恍惚,朝着赵溪月的方向便压了过去。 “喂!你干什么!” 赵溪月猝不及防,被他猛地扑在地上。 这时,她却察觉到黎玄山的状态很不对劲。 瞳孔放大,面色发红,呼吸也格外急促。 就像是中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药一般。 太后,您不至于吧! 赵溪月瞪圆了眼睛,奋力去推他,却根本无济于事。 而黎玄山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赵溪月,本王、绝不可能跟你和离!” 话音刚落,男人炽热霸道的吻便覆了上来! 没有任何技巧,只有蛮力。像是狂风骤雨般,侵袭着她柔软的唇瓣。 赵溪月又气又急,心里把黎玄山骂了个遍。 她挣扎着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撕开口子,把里面的几颗碧绿药丸倒了出来。 然后毫不犹豫的往黎玄山嘴里一塞! “呼、呼……” 黎玄山泛红的眼眸紧盯着她,可在药物作用下,视线很快涣散。 最后,他的头沉重的垂在赵溪月脖颈。 这场闹剧也终于结束。 赵溪月起身,简单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拿起半杯茶,放在鼻下嗅了嗅。 味道不对,黎玄山应该就是喝了这里面的水,所以才会发疯的。 “混账东西,竟然让你占了便宜,我真想给你一拳!” 赵溪月插着腰,双颊泛红,恶狠狠的发泄着怒意。 与此同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溪月,你没事吧!” 来人竟然是太后和皇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看到什么香艳凌乱的场面。 可没想到,他们看到的却是黎玄山狼狈的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赵溪月则衣衫整洁,从容的站在一旁。 太后傻了眼:把他俩骗来关在一起,本想着让他们冷静下来好好谈谈,可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旁的皇帝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太后,您总算过来了。方才也不知怎么了,王爷突然晕倒在地上。” 她可不会承认自己遭人轻薄。 “这、这——那先抬去太医院看看吧。”太后一脸纳闷。 皇帝则看了眼两人:“溪月姑娘,你没事吧?” “回禀陛下,臣女没事。” 不知为何,赵溪月觉得皇帝的眼神有些奇怪。 像是失落,又像是烦躁,好像期待着她出什么事儿似的。 回到太医院后,黎玄山很快醒来,被太后安排着送赵溪月回去。 “哟,你怎么不拒绝啊?不去送你的雪儿了?” 黎玄山冷冷道:“雪儿先一步被送回去了。赵溪月,我方才是被下了药,才那么对你的。” “我当然看得出来。呵,没想到啊,咱们叱咤风云的厉王,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黎玄山:“……”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方才的情势,其实相当危险。 清风殿规矩很多,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可有任何淫乱之举。 刚才,若不是赵溪月反应及时,将事情隐瞒下来,恐怕他现在早就获罪,生死难料了。 至于下药的人,除了黎商野那混账东西,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黎玄山眸中夹着一丝阴寒。 迟早有一天,他要亲自砍下黎商野的头颅。 马车微微晃动,赵溪月朝着他的方向斜了下。 “唔,我到了。” 仆人匆忙掀开马车帘子,赵溪月躬身出去。 临走前,她转眸,淡漠的望着黎玄山:“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懂?” “呵,不用你说。” 等马车离开后,黎玄山回忆着方才的事,唇角不自觉的轻勾了下。 “明明都脸红了,还在跟我嚣张什么?” 简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赵溪月疲倦的回到王府。 可她还没缓过劲儿来,赵青城便主动找了过来。 “爹爹,女儿刚参加完赏灯会,就不能让我好好歇歇吗。” 赵青城无奈的说:“爹也心疼你,可三王爷亲自派人传的消息,咱们不好推脱。” 三王爷黎修远,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闲散王爷。 无心权势,只爱风月。 因此,他经常会举办赏月宴之类的盛会,邀请各路才子才女。 赵溪月就想不明白了,自己算什么才女,怎会得到青睐呢? 可三王爷的面子不能不给,次日傍晚,赵溪月生无可恋的随着碧珠上了马车。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辆,赵溪月一打听才知道,赵锦书也要过去。 碧珠道:“锦书小姐同三王爷交好,所有人都猜测,他今年就会跟老爷提亲呢。” 赵溪月没什么兴趣,淡漠道:“那不挺好的,耳根清净了。” 第二十一章 你狂什么狂 三王爷的府邸最为豪华,虽说他爱吟风弄月,但也热爱经商,说是富可敌国也毫不为过。 硕大的中庭院落内,各色名贵花卉相继盛开,衬着高悬的明月,算得上是良辰美景。 十几张白玉圆桌错落有致的被摆放在中央,几十位宾客手持邀请函,纷纷走了进去。 “溪月姐姐,你今日好漂亮。” 赵锦书下了马车,温柔的同她打招呼。 赵溪月说:“一般般吧。也就倾国倾城。” “……是呢。咱们快些进去吧。”赵锦书明显被她噎了下。 赵溪月心里可还提防着自己这位好妹妹呢。 两人一同走入府邸,小厮收下邀请函,声音响亮:“相府之女赵溪月、赵锦书到!”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过来。 远处,身穿红色长裙、满头精致朱钗的女子,不屑一笑。 “赵溪月竟然还有脸过来。” 这里的人大都认识赵锦书,对赵溪月,只有她当初疯狂追求黎玄山的丢人印象。 于是,有位蓝衣公子问:“熙柔姑娘,你认识赵溪月?” 容熙柔在丫鬟的带领下,坐在白玉圆桌旁边,身边围了一群人。 她道:“当然认识了,她现在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破鞋呢!” 众人哗然:“她不是如愿以偿,嫁给厉王了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前几天,赵溪月被王爷赶出来了!你说,这不叫破鞋叫什么?” 容熙柔满脸嘲讽,“我以为她起码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啊,她还真的敢来。” 说话间,赵溪月已经被丫鬟带着走了过来。 容熙柔故意大声说道:“你这丫鬟怎么搞的?这样没教养的人也敢带进来?快把她安排到角落去,离本小姐远一点。” 闻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赵溪月脚步一顿,挑眉,同容熙柔对视。 “熙柔姐姐,这是在三王爷的府邸,还是嘴下留情吧。” 赵锦书主动站了出来为她说话,众人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不少。 “看看姐姐,再看看妹妹。啧啧啧……” 赵溪月也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容熙柔,云麾将军容德之女,自小就跟她不对付。 “哦?你既然说我没教养,意思就是,你自己很优秀咯?” 容熙柔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 赵溪月嗤笑:“这样啊。那你可有什么传世佳作?” 容熙柔表情僵了下。 “若是没有佳作,定然人品很好吧。” 赵溪月笑吟吟的发问:“半年前京城外闹饥荒时,你是开粥铺了,还是送物资了?” 她什么都没做。 反倒是喜好歌舞,整日在府中宴请宾客,铺张浪费。 这么一深究下来,众人看着容熙柔的视线也变了。 “你、你!那也总比你强!”容熙柔有些气急败坏。 “哎呀?莫非你还不知道,先前圣上龙体有恙,就是我给治好的呀。” 看着容熙柔被气到发青的脸,碧珠噗嗤一笑。 赵溪月则从容的坐在容熙柔身边。 “有功夫嘲笑这个讽刺那个,不如多去做点实事儿。” 容熙柔一拍桌子:“你!” 眼看两人又要针锋相对,门童的声音却倏地响起。 “四王爷到!” 黎玄山竟然也来了! 容熙柔一惊,匆忙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赵溪月你别得意,本小姐今天先不跟你计较。哼。” 她露出柔美的笑容,殷勤的起身行礼。 只有赵溪月坐着没动。 黎玄山换了件玄色礼服,面容清冷俊美,惹得众多女眷频频回顾。 他经过赵溪月时,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容熙柔哪儿能放过这个机会,柔声唤道:“王爷!许久未见了,您还好吗?” “恩。” 黎玄山正往三王爷那头走,被容熙柔拦住,面色不算好看。 可容熙柔被欣喜冲昏了头脑,殷勤的走上前去。 “上次您离开后,柔儿便想着能何时与您相见。” 黎玄山顿了顿,冷漠的问:“上次?” “就是赏灯会的那次!”容熙柔连忙补充,生怕他想不起来自己。 赏灯会上,黎玄山根本没注意过容熙柔。 而她的提醒,反倒是让他记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脸色顿时一黑。 冷冷的瞥了眼赵溪月的背影,黎玄山带着骇人的表情离开。 容熙柔咬唇,不甘的看着他的背影。 “赵溪月,你刚刚是不是在偷笑!” 闻言,赵溪月实在是忍不住了,肩膀发着抖。 “没、我才没有偷笑哈哈哈哈哈……” 赵锦书连忙道:“溪月姐姐,大家都看着呢。” 可赵溪月是在忍不住。 方才容熙柔的表情,就像是开屏的孔雀似的,恨不得黎玄山能多看她一眼。 容熙柔自知丢脸,愤恨的瞪着她:“你还有脸笑?我总比你好,王爷看都不看你一眼!” “他爱看不看,容熙柔,你能收收你丢人的行为吗?” “你竟然敢说我丢人!” 容熙柔本就窘迫,如今更是恼羞成怒,抬手便朝着赵溪月打了过去。 “啪!” 众人震惊,赵锦书也倒吸一口冷气。 被打的,竟然是容熙柔! “这是三王爷的府邸,大庭广众之下,我说你丢人,说错了吗?” 赵溪月慢慢收回手,一脸冷淡。 “你竟然敢打我,果然是个没教养的!” 她委屈的要哭出来了。 赵溪月冷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就是没教养,怎样?” 她何时变得这么狂了。 容熙柔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不远处的黎玄山听到动静,也蓦地停下脚步。 容熙柔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委屈的望向他。 “王爷,您看看她……” 黎玄山缓缓转身,露出小半张俊朗的侧颜。 碧珠紧张起来:王爷不会真的帮着容熙柔说话吧? 可他却只是淡漠一瞥,声音中暗含警告:“吵死了。再废话,就给本王滚出去!”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呼吸声轻了许多。 等他阔步离开后,容熙柔才委屈的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最后,还是她的几个朋友看不下去,把她扶到了位置上。 这里的小插曲丝毫没影响宴会,伴随着丝竹古琴响起,三王爷黎修远缓缓出现。 第二十二章 文斗会 “今夜月色甚佳,多谢诸位赏脸,能来寒舍一叙。” 说话文绉绉的,还真是个闲王爷。 赵溪月支着下巴,眸光有些无聊的到处乱瞥。 然后就跟黎玄山对上了。 虽说是宴席,但也有主次之分。 黎玄山这类的王爷,都坐在更加豪华宽敞的亭子里。 月色下,他深邃幽黑的眸光紧盯着赵溪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溪月移开视线,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黎修远也终于说完客套话,开始正题。 “实不相瞒,就在前段时间,本王买到了一颗国外流传进来的海明珠。” 家仆抬着一个台子走来,黎修远打开盖子。 顿时,耀目光芒倾泻,莹润柔和,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容熙柔也委委屈屈的抬眸看了过去。 “殿下,这是什么东西?竟如此漂亮,我等闻所未闻啊!” “竟然比夜明珠还要亮,还这么大!” 赵溪月抬眸,眉梢一挑。 这东西,连身在二十一世纪的她都没见过。 黎修远一脸得意,大方的一甩衣袖:“所以本王才特地将诸位召集过来,打算开一场文斗会。若是谁能拔得头筹,这夜明珠,本王就拱手让出。” 四周哗然。 不愧是有钱人啊,竟然这么大方? 赵溪月有了一丝兴趣。 珍珠粉可制药,这么大一颗的海明珠,会不会也有什么奇特的药性呢? 她实在是好奇的紧。 但好奇归好奇,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才女。所以这文斗会,估计也只能看看了。 “去年咱们比吟诗,今年么——就比作画!” 黎修远拍了拍手,家仆们抬来许多矮桌,摆上笔墨纸砚,便成了简单的比试场所。 “有信心的诸位,都可去占个位置。我和厉王、还有秦先生做裁判,看谁能斩获这枚海明珠!” 话音刚落,不少人便迅速跑过去占位置。 赵锦书柔声问道:“溪月姐姐,咱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还没回答,旁边的容熙柔冷笑一声:“赵锦书,我看你也疯的不轻。谁不知道赵溪月是个草莽姑娘,她能看出点什么来?” 哟,看来容熙柔是回过劲儿了,又开始作妖? 赵溪月噙着笑望去:“谁说我看不出来了?我看你挺像朵花的,在黎玄山跟前花枝乱颤呢。” “你!” 容熙柔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她想骂,但又顾及颜面,只能一跺脚,跑到旁边看人画画去了。 赵溪月从容的吹了口茶。 “锦书,你想看的话自己去吧,我没兴趣。” 赵锦书笑着:“……好。” 等她起身离开后,碧珠才赶紧走回来。 “小姐,您要是无聊,咱们去后面的花园逛逛?那里有好多蝴蝶呢。” “蝴蝶?” “是呀,听说是三王爷特地养的,翅膀还会发光呢,特别好看。” 赵溪月放下手中的茶杯,视线落在洁白的宣纸上。 她倏地想道:要靠画画拿到海明珠,似乎不无可能? “碧珠,走。” “是!咱们去后花园看蝴蝶吗?” “不。”赵溪月神秘一笑:“咱们去参加文斗会,拿个夜明珠玩玩。” 赵溪月走过来时,不少人都略带嘲笑的望了她一眼。 “赵溪月怎么过来了?她连毛笔都不知道怎么拿吧?” “来看热闹的吧。不过就她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能看懂个什么?” 自古文人清高,在这些人心里,赵溪月就是个被男欢女爱冲昏头脑的蠢货。 若不是三王爷在场不好发作,他们早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面对这些刻薄的言语,赵溪月就跟没听到似的,悠然的找了个角落里的空桌子。 碧珠紧张的过来:“小姐,您真要画画吗?” “对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碧珠左右环顾,坚定道:“我们小姐最厉害了,奴婢给您磨墨!” 赵溪月感到有些好笑,这小姑娘,在这儿催眠自己呢? 她不怎么熟练的捏起毛笔,铺开一张宣纸,随便画了几下。 旁边的人忍不住过来看,瞧见上面歪七扭八的笔划,纷纷发出闷笑。 碧珠大声道:“小姐!这几根线条真好看!” 说罢又紧张的盯着她。 赵溪月无奈:“行了。别吹了,我就是随便画画找手感。去,给我倒杯茶来喝。” 之前在医学院的时候,赵溪月跟着一位中医老师学过一阵子。 为了记住药草,赵溪月足足画了一整年的花草。 习惯好毛笔的手感后,她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沾好墨水,流畅的一笔画了下去。 等碧珠端着茶过来,赵溪月已经勾出了几根简陋的线条,组成一朵花的形状。 “呀,山茶花!” 碧珠惊叹道:“小姐,你画的好快啊。” 赵溪月勾了下唇。 不远处的凉亭内。 黎修远收回视线,“玄山,赵溪月也去画画了哎。你不过去看一眼?” “我为什么要过去。没兴趣。” 望着他冷淡疏离的模样,黎修远笑了下:“真没兴趣?那你刚刚还一直盯着她看。” 黎玄山淡淡的看了过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都听说了,她执意要跟你和离,你起码哄哄她啊。” 男人的唇角掀起冷笑:“她?不配。” 黎修远叹息:“哎。你对你的小青梅可是有求必应,怎么到她这儿就不行了?” “她没资格跟雪儿比。”黎玄山面无表情:“雪儿自小就陪着我,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是无可代替的。” “好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赵宰相家里,可不止一个女儿。” 他这话意味深长。 而黎玄山也抬眸,望着人群中柔声轻笑的赵锦书,眼神中只有阴冷。 赵锦书后背陡然一寒。 她扭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哎,你们怎么都去那边了?那边有什么啊?” “赵溪月在画画!这不得去凑个热闹?” 赵锦书一惊,快步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赵溪月的画作也完成了。 她放下笔,满意的端详着。 众人打眼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工笔山茶花。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么普通,根本比不过人家啊。” “这可是赵溪月!知道毛笔怎么拿就不错了,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真正的美 嘲笑的声音吸引更多人围观,很快,赵溪月身旁已经水泄不通。 而她还在悠然的用毛笔涂黑背景。 碧珠不安的说:“小姐,您这是要把整张纸全涂黑吗?” “恩。” 旁边的嘲笑声更大了。 “嗤。我就说嘛,赵溪月哪里会懂画画?” 容熙柔的声音刺耳响起,她扒开众人,趾高气昂的站在赵溪月身边。 “文人风骨这种东西,可不是你拿个毛笔画朵花儿就能学来的!” 赵溪月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 容熙柔怎么跟老母鸡似的?咯咯哒哒叫个不停。 她沉住气,并不在乎周围人怎么说,只是兀自画着自己的。 渐渐地,大半张纸都被她涂黑,可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黎修远很好奇,派人连连打听,可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赵溪月还在涂黑!” 那么大的一张纸,她要全涂上不成? 陆陆续续有人画完,赢来无数赞叹。 相比之下,赵溪月这里就沉默的有些可怕。 容熙柔忍不住道:“赵溪月,这可是上等的笔墨,你别浪费了行不行?” “容熙柔,你能不能安静点?”她厌恶的丢了个目光过去:“咱们来打个赌。若是我拔得头筹,你就半个月不许说话!” “好啊,赌就赌。”容熙柔冷冷一笑:“如果你输了,那就跪在我跟前,大喊三声姑奶奶!” 赵溪月道:“好。” 众人哗然。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黎修远这边。 “玄山!你听到了吗!赵溪月和容熙柔竟然在对赌,咱们要不要也参与一下?” 黎玄山左右无聊,便说:“赌什么。” “一块金沉木,我赌赵溪月输。”他略带挑衅的看了眼黎玄山。 “凭什么你赌她输?” “因为我是你三哥,长幼有序。” 黎玄山:“……” 他漠然的说:“金镶玉十件,赌赵溪月赢。” 算了,就当把这点金镶玉送给他。 很快,一炷香点到头,文斗会时间也到了。 而那第三位秦先生,才姗姗来迟。 黎修远殷勤道:“秦老师,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来者是位白发老人,样貌慈祥,笑着说:“不好意思,有事来迟了。” “刚好到了评比时间,玄山,走。咱们看看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赵溪月这边也停了笔。 “小姐,您这就……画完了?” “恩。画完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溪月是在闹着玩呢吧?这么简单的画,没有任何美感! 容熙柔几乎要仰天长笑了。 “看来你是迫不及待的想管我叫姑奶奶啊?” 赵溪月冷笑,平静的站在一旁。 黎修远几人从第一幅画开始,一个个的记录下名字和评价,最后,来到了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这就是你画的?” 黎玄山忍不住皱眉:“黑乎乎的。你就这么喜欢丢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溪月道:“急什么?我还差最后一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好了。” 话音刚落,赵溪月抬手往画上洒下一些粉末。 一股淡淡的花香传来,让所有人都心旷神怡。 “好香的味道啊,就像是走在花丛里一样……” “哎,等等!你们看那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片的蓝荧蝶闪着碎光,翩翩飞来。 “天啊……” 这样的景象,简直闻所未闻! 蓝荧蝶群在墨色苍穹中,宛若一颗美艳绝伦的蓝宝石。 它们缓缓飞到赵溪月的画作前,交错着颤动蝶翼,洒下些许发光的粉末。 众人目瞪口呆。 宣纸被涂得漆黑,衬的这些蓝荧蝶更加明显。像是浩瀚夜空中发光的星星。 所有人都愣住了。 黎玄山的凤眸,更是紧紧摄住那一抹蓝。 “就像是活了一样……” 黎修远不可置信,上前轻触蝴蝶。 蝴蝶在他的指尖停留片刻,又缓缓飞去。 秦先生缓缓道:“其他人的画再怎么惊艳,也终究只流于表面。只有这位姑娘的画,非同凡响。” 始于常规,而打破常规。 这,才是真正的美! 黎修远回过神来,眸光明亮:“我想,咱们心中都已经有答案了。” 容熙柔这才回过神来。 她瞪圆了眼睛:“不是、这怎么能算作是画呢?作弊!她作弊啊!” 可现在已经没人搭理她了。 所有人都望着蝶群环绕的赵溪月,像是月下精灵,摄人心魄。 赵锦书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眸中的阴毒和嫉恨疯狂滋长。 赵溪月,怎么又是你! 几乎没有迟疑,赵溪月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第一。 点点荧光中,她微勾唇角,杏眸浮动着笑意。 黎玄山的眸光却陡然一滞,有那么一瞬间,他望着赵溪月,几乎移不开眼。 这真的是那个自轻自贱的女人吗? 他感受着紊乱的心跳,不适的皱了皱眉。 黎修远说到做到,宣布了赵溪月的名次后,当即就将海明珠赠给了她。 赵溪月抬手一模,材质细腻温润,应该能磨成粉,脸上笑意更深了。 “溪月姑娘,你原来喜欢这东西啊?”黎修远朝着她眨了下眼:“玄山那边有更多呢!” 倏地,她脸上的笑容没了。 烦不烦啊!怎么黎修远也要撮合她跟黎玄山。 “多谢三王爷抬爱。臣女有海明珠就好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端走盒子,转身离开。 黎修远摸了摸下巴:“玄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知道什么。” “知道她竟是个才女!” 黎玄山:“……你从哪里看出来她是才女的。” “就刚刚啊,那场面——啧啧啧。” 黎玄山冷冷的说:“金沉木记得给。” “哼,不解风情!” 拿到海明珠后,赵溪月悠然踱步道容熙柔跟前。 自从她得知赵溪月拔得头筹后,便如同失了魂般,颓然的坐回位置。 “容小姐,还记得咱们的赌约吗?” 容熙柔赫然抬头,死死的盯着她:“赵溪月,你故意给我下套是吧?心机!我最瞧不起你这种人了!” “瞧不起?我不需要你瞧得起。” 赵溪月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我爹是宰相,而你爹只是将军。你再怎么瞧不起我,平日里见面了,也要规规矩矩行礼。我站着,你就不能坐着。” 她抬手,直接把容熙柔给扯了起来。 “愿赌服输,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听到你任何一句话!” 容熙柔气的浑身发抖,从小到大,赵溪月就跟她脚下的泥土似的,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可现在,这团肮脏的东西,竟然跑到了自己的头上! 第二十四章 快去看你的小心肝吧 看她被气的说不出话,赵溪月满意的勾起唇角。 啊,世界总算安静了。 可她刚坐下,就感觉身后一寒,众人传出阵阵低呼。 “赵溪月!” 她听到黎玄山愤怒的声音,刚一扭头,就对上他夹着阴鸷的视线。 “干什么?”她有些不耐烦。 黎玄山面无表情的攥住她的手,连拖带拽的将她扯到僻静的假山后面。 碧珠急了,想要跟上来,却被黎玄山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呃!” 赵溪月被重重的推在假山上,后背咯的生疼。 她怒骂道:“黎玄山你又发什么疯?” “解药,拿出来!” 男人的大手伸在跟前,眼神像是淬了毒,带着厌恶。 解药?什么解药? 赵溪月:“把话说清楚!什么解药?” 他冷笑,手指猛地握住她的脖颈,缓缓收紧。 “赵溪月,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什么装?如果雪儿出了什么事,我要你拿命来偿!” 疯子! 赵溪月低声怒骂,拼命挣扎着:“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解药!如果你真的想让夏清雪活下来,就给我松开!” 沉默片刻,黎玄山猛地将她甩在一边。 赵溪月大口呼吸着,用力咳嗽了几声。 “夏清雪怎么了?” “方才下人通报,她中了毒。” 赵溪月明白了。 感情黎玄山以为是她下的毒? “你怀疑我?你脑子是摆设吗!我这几天一直都在相府,哪儿来的空给她下毒!” 黎玄山阴沉道:“雪儿温柔善良,除了你,没有人会针对她!” 赵溪月此刻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那你就去找会解毒的人!反正我没给她下毒,别来烦我。” 赵溪月烦躁的推开他,朝着假山外面走去。 可黎玄山有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死死盯着她:“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的毒可是很珍贵的,夏清雪还没那个资格!” “你!” “你现在有空在这里污蔑我,倒不如赶回去看看你的心肝。”赵溪月满脸嘲讽:“若是她真的挺不过去了,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话音刚落,黎玄山便暴呵一声,一拳垂在赵溪月身边! 那坚硬的假山顿时石块飞溅。 赵溪月脸色一白:他力气怎么这么大!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眼睛一亮。 “王爷你先别急。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解了夏清雪的毒,对不对?” 黎玄山双目猩红,冷冷盯着她。 赵溪月毫无惧色:“那么咱们来做一笔交易。我帮夏清雪解毒,你去找太后同意和离,如何?” “呵……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黎玄山冷冷的说:“休想!” 这人怎么冥顽不灵啊! 赵溪月也烦了:“那我走了。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没下毒。” 黎玄山咬牙,又一次将她给按了回来。 “不许走!你说没下就没下?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说着就要将她往门口拽。 赵溪月扒着假山不肯松手,猛地放声大喊:“救命!非礼啊——王爷您松开、呜呜呜呜!” 黎玄山浑身僵住,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很快,黎修远匆匆赶来,见状,也是一惊。 “你们在干什么呢?” 黎玄山马上松开赵溪月,沉着脸说:“没什么。” 赵溪月则哽咽着跑到黎修远身后:“三王爷,他他他他——想强迫我行不轨之事!” “赵溪月!”黎玄山暗含警告。 看着两人的模样,聪明如黎修远,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他象征性的安抚了几句赵溪月,就让下人将她带走。 “玄山,你冷静些。夏姑娘的毒,肯定不是赵溪月下的。” 黎玄山阴沉着脸:“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派了暗卫监视她吗?若是她真有这本事,能躲开你的暗卫,那你觉得她最应该害的人是谁?” “……是我。”黎玄山嘲讽的扯了下唇角。 “是啊。虽说你们如今还是夫妻,但也不代表着你能对她为所欲为。” 黎修远苦口婆心,总算劝的他脸色缓和了一些。 “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夏姑娘吧,剩下的都交给三哥。” “恩。多谢。” “客气什么。” 赵溪月被下人恭敬地送到门口,碧珠已经快等着急了。 “小姐!您终于出来了,厉王是不是欺负您了?咱们去找老爷做主!” 小姑娘急的眼圈都红了。 赵溪月道:“我没事。刚才我乱喊的。” “啊?这怎么能乱喊呢……”碧珠呆住,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便没了,有些尴尬。 赵溪月此时心情不好,懒得多解释什么,摆了摆手,便上了回府的马车。 文斗会还没结束,但她已经拿到海明珠了,并不打算多留。 回去的路上,赵溪月正捉摸着如何跟黎玄山和离。 倏地,马车骤然一顿,她差点儿滚到外面去。 “碧珠,出什么事儿了!” 短暂的沉默后,碧珠尖叫道:“有刺客!救命!快去保护小姐!” 与此同时,马车外顿时传来短兵交接之声。 赵溪月则被人一把拽了出来。 冰冷的长刀抵在脖间,她眉眼一凌,看到碧珠和相府的其他下人,都已经被制服了。 她们回来得早,侍从大都留在赵锦书那边。她带回来的只有几个战五渣! 碧珠泣道:“你们放开小姐!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们都能给!” 赵溪月脖间一疼,心道:倒霉!怎么还能遇到拦路打劫的? 果然,跟黎玄山沾边就没好事儿! 可很快,四周便猛地冲出一群黑衣人。 他们没有犹豫,朝着挟持赵溪月的人袭来,成功将她救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 赵溪月问:“你们又是谁?” “我们是厉王府的暗卫。” 黎玄山的人?是黎玄山救了自己? 赵溪月有些不可置信,可余光却又瞥见一抹闪着寒光的刀刃。 角度极为刁钻,等暗卫带着她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赵溪月痛苦的呜咽一声! “啊!” 与此同时,那刺客也被暗卫一剑封喉。 碧珠哭着扑过来:“小姐,你怎么样了?天哪,好多的血……小姐您受伤了!” 赵溪月脸色顿时煞白,嗫嚅到:“安静点——我知道受伤了!”?? 第二十五章 本小姐是非分明 很快,这些刺客被尽数解决。 赵溪月则躺在碧珠怀中,被暗卫一路护送,回到相府。 出来迎接的是老太太,本以为能看到知书达理的赵锦书,却不料,险些被赵溪月的血给吓晕过去。 “天、天哪,这是怎么了?” 碧珠哭喊道:“小姐遇刺了,流了好多血!老太太,奴婢求您了,快找郎中来!” 赵青城听到消息,连夜请来了京城最好的郎中,匆匆赶到赵溪月院子里。 “溪月!郎中来了,别怕啊溪月。” 赵溪月靠在床榻上,鲜血止不住的流。 她费力的睁开眼,却看到这郎中正抓起一把土,打算往她伤口上糊。 “别过来!” 赵溪月瞪圆了眼,一巴掌把郎中的手推开。 “你干嘛呢?” 郎中愣了下:“止血啊。” “谁教你这么止血的,用土?” “小姐,这土很干净的,用药水蒸过啊!” 此时,赵溪月才猛地记起,这里是云国,医疗水平最低的地方! 她咬牙掏出腰间的药囊:“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热水泡开了,用它来止血!” 老太太急了:“别听她的!一介女流,懂什么医术?这可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了。” 可赵溪月坚持要用自己的药,没办法,老太太只能妥协。 伤口包扎好后,赵溪月终于松了口气。 此时,她已经满头是汗,生无可恋的靠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门外守着的赵青城终于走了进来,面沉如水。 “老爷,您来了。”碧珠匆忙起身。 “小姐如何?” “刚睡着。” 赵青城满脸疼惜,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赵溪月的脸。 碧珠在一旁哽咽道:“小姐差一点就死在那些此刻手里了,老爷,您一定要为小姐做主啊!” 他没说话,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起身离开,连夜入宫。 赵溪月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取出止疼片吞了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她将自己的香囊拆开,换了新的药粉进去。 趁着新的止疼片还在制作,她靠在试验台前陷入沉思。 究竟是谁会派人刺杀她? 总之肯定不是黎玄山,否则他的暗卫根本不会出手。 赵溪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离开空间实验室,在止疼片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一睁眼,就看到碧珠跟兔子似的,哭红了眼。 “……碧珠,你这样挺吓人的。” 赵溪月心里一咯噔。 碧珠却一愣,抱着她哇哇大哭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还以为您死了呢,呜呜呜……” 赵溪月极其无语:“不会死的。有你是我的福气!” 她就是吃了止疼片,睡的沉了点儿,怎么就快死了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回小姐。您一觉睡到了正午。” 还挺久的。 她动了动肩膀,感受到一阵钝痛,但没昨夜那么厉害了。 还是自己做的止血粉管用。 赵溪月道:“爹呢?” “已经进宫了。”碧珠吸了吸鼻子,坚定道:“老爷说,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恩。知道了。”赵溪月又慢慢躺了回去,刚打算继续睡会儿,就听到碧珠的声音。 “现在厉王已经被关进大牢了,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倏地,赵溪月清醒了。 “碧珠。” “奴婢在。” “你刚才说谁被关进大牢了?厉王?黎玄山?” “是啊!老爷一口咬定,说就是厉王做的。陛下也很生气,马上就将他给抓起来了。” 陛下? 能把黎玄山送进大牢,他生气什么?怕是开心得很吧! 赵溪月感到一阵头疼。 “碧珠!现在马上准备马车。我们入宫去找爹爹!” 大理寺门口。 “溪月小姐,您怎么过来了?”李昭一脸关切。 “先别说客套话了,我爹在哪儿?” “就在大理寺里,同少卿大人聊天呢——哎,溪月小姐?” 赵溪月马不停蹄的冲了过去。 她猛地推开门,中气十足:“爹!抓错人了啊!” 赵青城嘴里的茶险些喷出来:“溪月?你怎么过来了?” 少卿大人也一脸诧异:“这……什么抓错人了?” 赵溪月连忙把昨夜发生的事,跟赵青城详细讲了,包括那些暗卫。 听完后,赵青城眉头一皱,沉吟道:“原来是这样。” “爹,赶紧把黎玄山放出来吧。” 虽说她是烦透了这人,但好歹也是他的人救了自己。 对她而言,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赵溪月不能眼看着他被污蔑。 可赵青城却沉声道:“不急。他先前那样待你,就让他在牢里多待会儿,小做惩戒!” 闻言,赵溪月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能有这样关心她、乐意帮她出气的爹爹,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爹,话不能这样说。黎玄山好歹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咱们一码归一码啊。” 终于,赵青城被她给劝动了。 少卿大人无奈一笑:“李昭,你去写文书上禀,可以将厉王放出来了。” 赵溪月终于松了口气。 几个时辰后,她终于在大理寺牢狱门口,瞧见了黎玄山。 哪怕锒铛入狱,这人的身姿也挺拔如松,脊梁骨没有丝毫弯曲。 他冷浸浸的凤眸扫过赵溪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赵溪月:“……” 她上前:“黎玄山,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 闻言,黎玄山有些意外。 “呵,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你服软。” “这不叫服软。这叫是非分明,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说这话时,赵溪月的眸光柔和而坚定,看的黎玄山怔了怔。 他唇角轻抿:“好一个是非分明。” 赵溪月,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不堪。 回忆起她在蓝荧蝶群中,勾唇浅笑的模样,黎玄山眸光颤了颤。 此时,迎接黎玄山的人也来了。 赵溪月也没多留,看着他离开后,也转身回去。 可刚一回到相府,便看到一群郎中,正眼巴巴的等着她。 赵溪月傻眼了:“碧珠,这什么情况啊?” “小姐,这都是浮云药馆的郎中,来找您讨药的。” 一群郎中,找她一个千金小姐讨什么药? 赵溪月皱了皱眉,看到了昨夜那个给她治病的郎中。 “小姐!咱们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 这郎中殷勤的上前:“自从昨夜看了您的治疗法子后,吾等彻夜未眠啊!那遇水即融的粉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十六章 我要被他气晕了 他们说的东西,是赵溪月自己做的药粉。 郎中也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们早就听闻相府千金赵溪月,医术高深莫测,以前都不相信。 可现在,却不得不信了。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们。 那郎中以为她不愿意,又说:“您放心!配方吾等一定保密,出钱买也行!” 要知道,云国的药方比拥有的药草还少呢。 “不,我的意思是,药方可以给你们,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尽数公开。” 听完赵溪月的话,这几个人傻了眼。 一张药方,能让所有人争个头破血流,她就这么白送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们写。” “没!没有了!” 在众郎中崇拜的视线中,赵溪月带着碧珠离开。 “小姐,您真的要把药方公开吗?那东西可珍贵了呢。” 赵溪月淡淡道:“小玩意儿而已,交给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途。” 这也是她当初学医的初衷。 拿到药方后,这群郎中显得极为激动,只是碍于她是女子,因而只能连连道谢。 赵溪月会写药方这事儿,也彻底传遍了京城。 厉王府。 “王爷回来了!” 夏清雪猛地站起,朝着屋外奔去。 她哭哭啼啼的扑进男人怀中,眉间尽是愁绪。 “王爷!您受伤没?他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呢!” 黎玄山满脸心疼,摸了下她被泪水浸湿的小脸。 “雪儿,我没事,你别哭了。” 夏清雪点头,又羞红了脸,从他怀中出来。 一旁的丫鬟道:“王爷,您不知道。自从您离开后,雪儿姑娘就一直哭,劝都劝不住呢。” “傻姑娘,就那么不相信我?” 就算赵溪月不来救他,他也会用自己的办法出去的。 提起赵溪月,黎玄山心神微动。 “听岚。” “属下在。” “去查查,是谁对赵溪月动的手。” 说这话时,黎玄山没注意到,夏清雪的眸中划过一抹异色。 “玄山哥哥,溪月她伤的严重吗?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嘴上这么说,可夏清雪脸上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 本以为黎玄山会像往常一样拒绝,然后将她揽在怀中安慰。 可今天,他却微抿薄唇,沉声道:“过几天再去。” 夏清雪蓦地捏紧手帕,强颜欢笑道:“好。” 大理寺办案速度极快,那伙袭击赵溪月的歹人被当场抓获。 在严厉的刑法下,他们承认,雇佣的人是户部侍郎齐绍辉。 这人先前玩忽职守,被黎玄山检举,从此之后就对他心怀恨意,这次趁着三王爷召开文斗会,买凶杀人。 赵溪月听着,诧异道:“那就去找黎玄山报仇啊,攻击我干什么?” “说是因为那些歹徒弄错了人,以为王爷跟您在一辆马车里。” 她翻了个白眼。 这一天,赵溪月正在家中研读医书,下人便匆匆来报。 “小姐,厉王来了!” “哦——恩?你说谁?” 赵溪月手里的医书差点掉地上。 她匆匆换好衣服,来到前庭。 “你怎么过来了?” 黎玄山转眸,白衣墨发,端的是一副斯文模样。 他说:“来看看你。伤口怎么样了,还要不要看郎中。” 赵溪月警惕起来:“你有事儿就直说,别这么阴测测的。” “阴测测的?”黎玄山俊脸一黑:“赵溪月,本王亲自来看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哼。”赵溪月现在根本懒得搭理他。 “看你现在这么有精神,恐怕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黎玄山面无表情:“那些补药和伤药,你若是有用,就留着,没用就扔了吧。” 他还带了东西?难道真是来看自己的? 赵溪月一脸狐疑:“等等,我问你,夏清雪身上的毒到底是谁做的?我可不想再遭受不白之冤。” 黎玄山的神色顿时有些僵硬。 “清雪说,是她自己吃坏了东西。” 呵呵。 赵溪月悄悄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黎玄山会眼巴巴凑过来送礼呢,心里也知道她吃亏了是吧? “黎玄山,你的补药和伤药,都拿回去吧。如果你是真心实意跟我道歉,那就去找太后,同意和离。”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黎玄山整张脸都黑了不止一度。 “赵溪月,你还在惦记着和离书的事儿?” “好笑。我从来都没忘过!” 黎玄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腾生的暴怒。 “好,好!你想和离是吧——本王偏偏不肯!” “你!” 赵溪月也生气了:“碧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赶出去!我要被他气晕了!” 碧珠闻言,胆战心惊的看向黎玄山。 黎玄山没有犹豫,衣袖一甩,气冲冲的走了。 和离书,该死的和离书! 赵溪月心道:若是我能早穿来几天,死都不会跟黎玄山入洞房的。 她让人把黎玄山送的东西全都丢了,闷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黎玄山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赵青城的势力,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赵溪月。 正因如此,赵溪月才倍感烦躁。 她是要去更远的地方见世面的,根本不愿被这纸婚书束缚。 到了傍晚,赵青城带着一队年轻力壮的护卫回来了。 赵溪月出来迎接,被乌泱泱一群人给吓了一跳。 “爹,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 赵青城怜爱的看着她:“爹在给你选护卫啊。” 自从赵溪月遇袭后,赵青城就无比自责,自己没能给她安排几个专属的护卫。 这次趁着有时间,他特地去挑选了一批优秀的护卫,为赵溪月保驾护航。 “再过一阵子,你就要去学堂了。护卫也会跟着你过去。来,这些可都是最顶尖的一批,来挑吧。” 赵溪月缓缓站在一众人跟前。 赵青城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遇袭之后,她也打算找法子弄几个护卫来。 被黎玄山的暗卫救一次,不代表能救第二次。她总要为自己着想。 现在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溪月打量着眼前的十几个人:“你们都把左手伸出来。” 众人一愣。 赵青城道:“愣着做什么?小姐让你们干嘛就干嘛。” 他们纷纷露出左手。 赵溪月让他们摊开手掌,又看了看他们的舌苔,一阵打量后,选定了站在队伍最末尾的那个。 第二十七章 新的侍卫 这人皮肤黝黑,面无表情,个头也不算很大。 但赵溪月通过简单的观察,就知道他是所有人里,体格最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沉默了下,沙哑着声音说:“李墨。” “行,李墨。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了。”赵溪月转身:“爹爹,我可以选他吧?” “当然了。不过他还得再学学规矩,才能跟着你。” “没问题。” 赵青城命人将李墨带走,又招来十几个青涩的小丫头。 碧珠“呀”了一声,显得有些开心。 赵溪月瞥她一眼:“怎么了?” “小姐,您看不出来吗?老爷要给咱们院里添新丫鬟啦。” 赵溪月身边的丫鬟本来就不多,跟别院比起来,显得更加寒酸。 碧珠倒也不是觉得忙不过来,只是觉得他们小姐是相府嫡女,待遇怎么能比别人差呢? “溪月,这些丫鬟都是爹给之前给你准备的,现在都调教好了。以后可要注意着身子啊。” 他惦记着赵溪月的伤呢。 闻言,赵溪月心里极为感动。 这几个丫鬟年纪不大,但是个个手脚机灵,被碧珠领着回了院子。 碧珠给她们讲规矩,赵溪月就在旁边看着。 很快就发现,这些丫鬟脸色发白,有些人还瑟瑟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赵溪月纳闷:“你们都害怕什么呢?” 没人回答。 碧珠悄悄说:“小姐,他们应当是在怕你。” 毕竟赵溪月为了嫁给厉王,做了那么多疯事儿。 在她们看来,简直像是着了魔一样,能不害怕吗? 赵溪月轻咳一声,有些郁闷:“那好吧,我进屋休息去。” 她恋爱脑这印象还真是根深蒂固。 都怪黎玄山! 这时,赵锦书寻了过来。 “溪月姐姐,这是学堂的文书,您要好好保管。” 她递来一封信件,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秦”。 “恩,知道了。” 赵锦书抿唇一笑,刚要转身,却瞧见碧珠那边站着的十几个丫鬟。 她愣了下,问:“溪月姐姐,这都是爹给您准备的丫鬟?”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 赵锦书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路过时还多看了几眼。 “哎哟!你干嘛呢!” 倏地,赵锦书耳边响起尖锐的呵斥声。 她转眸,瞧见自己身后跟着的丫鬟一脸怒意,袖子已经湿透了。 而旁边站着的小姑娘捧着茶壶,已经被吓傻了。 “晓兰,怎么了?” 晓兰是赵锦书的贴身丫鬟,跟她一块长大,两人情同姐妹。 “小姐,这不知好歹的,把茶水泼了我一身。” 说着,晓兰便用力推搡着她,脸上满是怒气。 她沾着赵锦书的光,自觉高人一等,现在却被一个新来的丫鬟给冒犯了,怎么能忍? 等赵溪月匆匆走出来时,晓兰的巴掌已经甩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碧珠想拦,却被她恶狠狠一瞪,吓得楞在原地。 赵溪月冷声道:“你们在吵什么吵?” “溪月姐姐。”赵锦书上前一步,挡在晓兰跟前,眉头紧皱着:“这些丫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伺候好您呢?” “碧珠,你说,怎么回事。” 碧珠委屈的把来龙去脉给说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听到了么?是你的丫鬟自己不看路,撞在她的茶壶上,怎么还动手打人家了?” 晓兰一听这话,瞪圆了眼睛,委屈的看着赵锦书。 “小姐,我没有不看路啊。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赵锦书认真的说:“姐姐你看,晓兰的衣袖都已经湿了。还好是温水,如果是烫水,她一个姑娘家被烫伤了,要怎么办啊?怎么会有这么不懂事的丫鬟?” 话里话外,都是在职责她院中的丫鬟不好。 赵溪月眉梢一挑,算是明白这主仆俩什么意思了。 就是见不得她院中丫鬟多,排场大呗。 她对着女孩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秀春。”女孩忍着眼泪,又是惊惶又是绝望。 她是真觉得自己死定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晓兰:“她刚刚打了你一巴掌对吧?打回去。” 整个院子里都静了一瞬。 “溪月姐姐?”赵锦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晓兰也恐惧的缩在赵锦书身后。 此刻,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看秀春僵在原地不敢动,赵溪月道:“行,这次我先替你打,下次你自己来。” 话音刚落,她迈步上前,将晓兰给拉了出来,一巴掌甩上去! 赵锦书尖声道:“姐姐,住手!” “啪!” 可还是晚了。 赵溪月冷着脸站在赵锦书跟前。 “我院中丫鬟,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动。” 赵锦书被噎了下,蹙起眉间:“姐姐,为了一个丫鬟,至于这样么?” 其他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赵溪月说:“怎么不至于?你那丫鬟这么不长眼,今天能撞在茶壶上,明天就能撞在柱子上,万一哪天给自己撞死了怎么办?” 晓兰一愣,脸一下就青了。 哪儿有这么咒人的! “我现在给她一巴掌,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下次留心看路,还有错了?” “可是……”赵锦书还想给晓兰撑腰。 “锦书妹妹,我听说这丫鬟跟在你身边十几年了,你就教成这样?” 赵溪月话锋一转。 “今日打的是我院中的丫鬟,我脾气好,只是还她一巴掌。若是以后离开相府,她脾气上来了,是不是连平民也打?” 赵锦书傻眼了:见过发散思维的,没见过这么能发散的! “到时候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相府,怎么看你?”赵溪月一脸的痛心;“傻妹妹,我这是为你好啊!” 晓兰简直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打了她,还有理了? “小姐……”晓兰无助的看向赵锦书。 却发现赵锦书也被赵溪月给噎的无法反驳。 赵溪月这人,不仅要动手,还要打的你理直气壮! 赵锦书的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姐姐说的是。”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微笑着。 “知道我说的是,那就记在心里,可别忘了。” 赵溪月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锦书妹妹你回去吧。我教你的好好学,听明白没?” “恩,明白了。” 赵锦书忍着一腔怒火,强笑着离开。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碧珠便一脸艳羡的望着她。 “小姐!你太厉害啦!” 第二十八章 中计了 “这就厉害了?本小姐还有更厉害的一面,你们没见到呢。” 赵溪月挑眉,唇角勾起。 她身后的一群丫鬟则低垂着头,显得心事重重。 “喂,你们。都抬头看着我。” 她们畏惧的抬起头。 赵溪月环视一圈,嗓音坚定:“都记住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赵溪月的丫鬟,有我护着你们。不管是谁,都不能无缘无故的欺负你们。” 她们一怔,满是不可置信。 来相府之前,她们在许多地方待过。哪儿的人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动辄打骂,过得极为凄惨。 可眼前的这位小姐却说,“有我护着你们。” 有个年纪小的,当场掉下眼泪。 “如果下次,那个晓兰再来挑事儿,你们就学我一巴掌甩出去,不许犹豫,懂了吗?” “是……”她们细声细气的回答。 碧珠担忧道:“小姐,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碧珠,你也是一样。天塌了有本小姐顶着,受委屈了不许忍着,答应我!” “呜呜、小姐!” 碧珠鼻子一酸,扑进她怀里哽咽着。 这样的情绪蔓延开来,让其他女孩也低声哭泣。 她们都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赵溪月安慰着他们,眸中升起几分怜惜。 她毕竟是有着现代思想的女性,无法看到这些姑娘被压迫。 即便救不了全天下的姐妹,至少要先保护眼前的。 赵锦书的院落内。 无数的茶杯、座椅,都被摔了个稀碎。 晓兰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惊恐的劝道:“小姐!您别摔了,万一伤到自己呢!” “砰!” 赵锦书一脚踹翻了花瓶。 在满地碎片中,她深吸一口气:“恩,我不生气。” 赵溪月那个贱人,不值得她生气! “呀,乖女儿,你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苏氏笑吟吟的从外面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吓了一跳。 赵锦书冷着脸不说话,晓兰便委屈的把赵溪月做的事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赵溪月那小贱货,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苏氏脸都气绿了,连忙上前安抚女儿。 “乖乖,别动怒,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她咬牙说:“娘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的!” “怎么出?爹爹那么喜欢赵溪月。”赵锦书说着,眼圈红了。 苏氏也蓦地响起,方才她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听到老太太夸了赵溪月几句。 从厉王府回来后,她就像转了性子。 对母女俩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氏妖冶的眸中迸发出一阵狠意。 “我有个办法,若是成功了,定然能让赵溪月被赶出相府!” “什么办法?” 苏氏冷冷一笑,看向晓兰:“你是不是有个青梅竹马,叫李墨?” 晓兰一惊:“是……怎么了?” “他现在就在王府,成了赵溪月的贴身侍卫。” 赵锦书眼珠一转:“娘亲,难道你是想?” “还得是我的乖乖,马上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练武场上。 赵溪月悠闲的坐着竹椅,旁边放着几盘瓜果。 相府有自己训练护卫的习俗,因此,赵青城特地弄了个练武场。 李墨就在这里练武。 只见他以一敌十,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强的力量,把所有人都撂倒了。 赵溪月赞叹道:“好!身手果真不错!” 碧珠道:“小姐,咱们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她们小姐现在,可还是有夫之妇呢!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来视察我自己的护卫,谁敢说一个不字?” 赵溪月端起一盘水果,递给碧珠。 “他们休息了,去,端给李墨吃。” 往后还要靠他保命呢,营养可不能少。 李墨看到果盘,愣了下,朝着赵溪月的方向看了几眼,默默收下。 碧珠前脚刚走回来,他就已经把水果给吃光了。 “好家伙,皮都不剥的?”赵溪月大为钦佩,对李墨的认知又刷新了。 “奴婢听人说,李墨胃口可大了呢,一顿饭能吃好多。” 吃得多,身上却没有赘肉,这说明他的消化能力很好。 赵溪月从专业角度剖析后,心里更加满意。 “好了,看够了,咱们回吧!” 赵溪月起身,刚走到演武场门口,负责看管此地的人匆匆赶来。 “大小姐,您留步啊!” 碧珠问:“喊我家大小姐做什么?” 男人小心翼翼道:“李墨是您的护卫吗?” “是,怎么?” “方才,他让我给您带个话,说他有要事相商,在演武场东边的木屋里等着您。还说,只让您一个人过去……” 碧珠微怒:“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小姐说这样的话?” “碧珠。”赵溪月拦了一下:“没事,我去就我去。你在这儿等我。” “小姐,你怎么那么惯着他啊!”碧珠很无奈。 赵溪月耸了耸肩,慢悠悠的朝着东边走了。 李墨是难得的天才,有点怪脾气,也不是不能理解嘛! 演武场东边有一片小树林,是他们练习追捕和射箭的地方。 赵溪月没想到小树林里空间这么大,兜兜转转,才找到那个小木屋。 “叩叩叩。” “李墨,你在里边吗?” 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赵溪月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伸手一推,门竟然开了。 小木屋里满是杂物,她看到李墨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脸色阵阵发白。 “喂!李墨你怎么了!” 赵溪月马上冲了进去,身后的门也“砰”的反锁。 可她根本无暇顾及,马上掀开李墨的眼皮,看到他瞳孔不自然的扩大。 “李墨,你——” 李墨猛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温度滚烫的像火一样,然后,将赵溪月往后面一推! 赵溪月不可置信:“你干什么?” 看到李墨的脸后,她却愣住。 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还有过高的体温—— 这情况,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啊! 她终于意识到不妙,扭身想跑,却看到李墨抽出匕首,猛地扎进自己的手臂! “小、姐……您放心……” 鲜血浸染大片衣料,李墨额角已经爆出隐忍的青筋。 “属下绝不会……对您造成威胁……呃啊啊啊!” 他猛地拔出匕首,又捅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陷害翻车 赵溪月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狠人了。 她也很快明白,李墨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算他控制不住自己了,赵溪月也有能力同他周旋。 聪明,果敢,并且对自己相当狠心。 “停!这样就够了,再捅,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赵溪月转身疯狂踹门,可木门却纹丝不动。 果然,中计了! 会是谁? 赵溪月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扑通”一声,因为失血过多,李墨直接昏厥了过去。 这下她倒是彻底安全了。 “啧……” 赵溪月心神一动,从空间里抓出来一瓶止血粉,还有一针镇定剂。 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液体输入进去后,赵溪月刚打算回到空间,把空了的针管扔掉。 可没想到,这针管竟然缓缓消失,不见踪影。 看来,实验室内的一些东西,是无法在外面存在的。 好在药效没消失,很快,李墨缓缓睁开眼睛。 赵溪月正在给他包扎,手法极其娴熟。 “大小姐!您别过来!” “放心,我已经给你喝了药。你不觉得你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冲动了吗?” 李墨愣了下,只觉得自己四肢沉重,但心里也的确没有那股躁动了。 “谢谢大小姐。” “不谢。你倒是聪明,扎的地方都是最疼、却又不会留下严重损伤的。之前学过?” “我爹教我的。” “哦……不过,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李墨愣了下,视线有些闪避。 赵溪月睨了他一眼:“这药我之前见过类似的,是混着茶水喝下。我先前让碧珠给你的水果太甜了,不够解渴,所以你定然会去寻一些茶来喝。” 包扎完毕后,赵溪月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墨。 “是谁给你喝过茶水?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你来到木屋之前,见过谁?” 李墨抓紧身下的衣料,瞳仁不断颤动着。 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 看来,给他喝水的人,对他而言相当重要,是他最为信任的。 赵溪月坐在他身边,低声说:“真心错付,很难受对不对?” 李墨赫然抬眸,紧紧盯着她。 “可人最重要的,就是及时止损。你今天大可以包庇那人,我也跟你保证,不会追究。” “不出所料,那人肯定还会动手第二次。这次是想毁了我的清白,下次,指不定就是要我命呢。但总有一次会被发现,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赵溪月说的极为平静。 可李墨的心中,却也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他回想着女孩稚嫩纯真的面容,和她星辰般灿烂的眼眸,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不能让晓兰再继续错下去了。 “是……晓兰。她将我约来这里,给我喝了药。” 赵溪月眉梢一挑:“是么?看来我没有猜错。” 李墨满脸痛苦,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 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一阵骚乱,夹杂着老太太和赵青城说话的声音。 下一刻,木屋门被踹开,一众人等站在门前。 老太太脸上还带着恼怒,一句“竖子”险些就要骂出来。 可看到木屋里的场景,却和其他人一起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颠鸾倒凤,有的只是重伤的侍卫,和坐在一旁休息的小姐。 两人衣衫整齐,中间空的位置能再塞一个人进去。 赵青城看到血迹,顿时不淡定了:“溪月!怎么回事?好多血!” “爹爹,你放心,血不是我的。”赵溪月扶着李墨站了起来。 人群之后,晓兰的脸色陡然惨白。 赵锦书也愕然的瞪圆眼睛。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又惊又怕。 “李墨,你说。”赵溪月看向他。 所有人也都看着她,包括晓兰。 沉默良久,李墨轻声说:“晓兰,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霎时间,晓兰成为了焦点。 “李墨,你在说什么呢……” 晓兰干笑了一声,强忍住声音的颤抖。 “我跟你好像一点都不熟吧?无冤无仇的,你说这话是想害我吗?” 李墨的后背僵了僵。 晓兰猛地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您别听他的!李墨跟奴婢自小就认识没错,可、可他对奴婢求而不得,如今竟然变本加厉,想要污蔑奴婢!” 她声嘶力竭的抱着老太太大腿:“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听着晓兰的话,李墨只感觉浑身冰冷,心像是被捅开一道口子。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是晓兰姑娘将属下骗到这里。好在大小姐出手相救,属下才没酿成大错。” “不、不是我!你骗人!李墨,你跟你爹一样,都是大骗子!” 晓兰没想到自己会翻车,一时之间情绪崩溃,手足无措的看向赵锦书。 “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啊!李墨他在污蔑我,我才没有给他下药!” 赵溪月突然说:“晓兰。我们从始至终,都没说过李墨被下药的事。” 四周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赵溪月带着笑的声音。 “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锦书闻言,慢慢的把晓兰的手拨了下去。 “晓兰,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小脸惨白,眼圈泛红,眼神里尽是失望。 “我待你情同姐妹,你却用这种法子,去伤害溪月姐姐!”她哽咽质问:“你讲我置于何地!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晓兰彻底懵了。 怎么会这样? 出主意的是苏氏,备药的是赵锦书,自己不过是照着她们的话做而已啊! 晓兰幡然醒悟,恶狠狠道:“赵锦书!你个蛇蝎心肠的贱人,你害我!你竟然害我!” “贱婢!我们相府的小姐,也是你能骂的?” 苏氏猛地冲出来,“啪啪啪”甩了晓兰好几个巴掌。 “老爷,将她打残了丢出去!不能丢了咱们相府的脸!” 赵青城疲倦的闭上眼:“动手。” “不、不要!你们相信我!是赵锦书和苏氏让我这么干的!啊啊啊啊啊擦——” 晓兰惨叫着被拖了下去。 李墨这才回神,紧紧闭上眼睛,极为痛苦。 赵锦书则缩在苏氏怀中,哭的昏天黑地,竟然一下子撅了过去。 “锦书!锦书你醒醒啊!”苏氏急了,一旁的老太太也脸色一变。 “怕是被丫鬟背叛,哀莫大于心死了。”她连忙道:“赶紧去请郎中过来,锦书要是出了事儿,我饶不了你们!” 赵青城看了赵锦书一眼,皱皱眉头,站在赵溪月旁边。 “溪月,你真没事吗?” “爹爹,女儿真没事的。只是可怜了锦书妹妹,唯一的贴身丫鬟也没了。” 赵溪月声音讽刺。 一旁的苏氏抿了下唇,朝着她冷冷一瞥。?? 第三十章 雪儿需要你的血 晓兰是赵锦书的贴身丫鬟,但老太太还是没留情面,当天晚上就把她给赶了出去。 而赵锦书也难以逃脱,以“管教不好丫鬟”为由,被罚跪在祠堂里,整整一夜。 当天傍晚,大雨倾盆。 赵锦书眼睛都哭肿了,愤恨的捏着毛笔,趴在地上抄写家规。 此时,苏氏提着点心悄悄走来。 “啊呀我的乖乖,你怎么还自己写?去找下人来啊。” “老太太说她要亲自检查的。她认得我的字迹。” 赵锦书一丢毛笔,扑进苏氏怀中抽噎起来。 “娘,女儿实在忍不了赵溪月了!咱们把她赶走吧!” 苏氏连忙捂住她的嘴。 “嘘,小心隔墙有耳。” 赵锦书脸色也是一变。 但苏氏来之前已经派人守着,祠堂几乎不可能有人。 她说:“锦书,此事急不得。娘知道你受了委屈,但这只是暂时的。” “女儿知道。”赵锦书低声说:“只要没了赵溪月,我就是相府唯一的女孩,到时候,没人能再欺负咱们!” “说得对!赵云鹤和他娘一样没用,而且还那么小,所以到时候执掌相府的,肯定是你。” 苏氏的眸中满是贪婪:“赵溪月、赵溪月!你说厉王怎么没把她给打死呢?” 赵锦书也是一脸委屈。 赵溪月回来之前,她在相府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她一回来,全都变了! 赵锦书柔美的脸上渗出阴毒,眼神满是仇恨。 在相府我动不了你,但是等到了京都学堂,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咔!” 手中的毛笔,竟然被她生生折断! …… 李墨已经被调教的差不多了,没几天就来到赵溪月的院子里。 赵溪月递给他一瓶半透明的水,道:“喝下去。” 李墨没有犹豫,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味道怎么样?” “有点……甜,也有点酸酸的。” 赵溪月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这是她专门为李墨配置的营养液,能让他体质更强,还能避免一些常见的疾病。 “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一瓶,你记得喝完,明白么?” “是。” 看他如此坚定,赵溪月笑着说:“你就不怕我给你喂的是毒药啊?” “是毒药,我也喝。”李墨毫不犹豫。 自从经历过晓兰的事后,李墨心中那唯一一点私情,也彻底断了个干净。 他如今,生是赵溪月的人,死也是赵溪月的鬼。 京城医馆那边也跟赵溪月熟络起来,经常喊她过去商讨医术。 这一日,赵溪月刚离开医馆,面前便飞奔而来一列车队。 看制服样式,是厉王府的人? 赵溪月眼皮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马车里冲出来几个人,拽着她的胳膊,直接将她给塞了进去! 这是要光天化日的抢人啊。 碧珠惊呆了,尖叫道:“小姐!救命啊!抢人啦!” 与此同时,李墨速度极快,冲上前去就要开打。 可赵溪月却突然道:“李墨,住手!” 这可是厉王府的侍卫,若是打伤了,黎玄山追究起来,恐怕会很麻烦! “碧珠,你带着李墨回去,找我爹!” 话音刚落,马车猛地窜出,消失在碧珠跟前。 “天、天哪……” 碧珠几乎瘫坐在地,被李墨给扶了起来。 “走。回府,找老爷!” 李墨神色阴冷。 一路颠簸,赵溪月被直接送进厉王府。 帘子掀开后,她看到黎玄山僵硬的背影,像是已经等她许久了。 赵溪月冷声道:“黎玄山,当街强抢民女,你这名声是不要了吗?” “带着她跟我走。” 黎玄山没有回答,只是步履匆匆,强迫赵溪月来到一处院子。 这儿的装潢不比梧桐苑差,只是里面一股浓浓的药味。 赵溪月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夏清雪住的院子吗?带她过来做什么?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夏清雪面无血色,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上跟死了一样。 黎玄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抬手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像是即将崩溃一般。 “呵,原来这就是你抓我来的原因。” 差点忘了,夏清雪身患绝症,唯一的解药,就是她的血。 旁边马上走来几个丫鬟,拿着小刀和容器,打算给她放血。 “滚开!” 赵溪月抬手一挥,将丫鬟手中的东西都撞在地上。 “黎玄山,你把我当什么?夏清雪的一味药材吗!” 他缓缓抬眸,露出一对疲倦又阴鸷的瞳孔。 “赵溪月,只要你肯给雪儿采血,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我要和离。” “除了这个。”他拒绝的极其果断。 赵溪月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那咱们就没得谈!让开,本小姐要回相府!” 她身后的侍从纹丝不动。 黎玄山看了眼床榻上毫无生气的少女,神情满是痛苦。 他朝着赵溪月走来,从下人手中接过小刀。 赵溪月不可置信的瞪着他:“黎玄山,你别逼我恨你!” “只要这一次就好。之后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才不要成为夏清雪的血包呢! 赵溪月一咬牙,一脚踹在侍卫的命根子上,朝着门口狂奔。 “把她拦住!” 赵溪月身形敏捷,但仍旧抵不过专业的侍卫。 很快,她被强行压着,按在桌子上,伸出一条胳膊。 赵溪月几乎被气疯了,不停地咒骂着黎玄山。 尖锐的小刀划破柔软肌肤,鲜红血液淌出。 “黎玄山!” 赵溪月眼尾泛红,眸子湿漉漉的,带着恨意。 “我恨你!” 黎玄山手中的刀刃微微一颤,呼吸陡然粗重许多。 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在意赵溪月的话。 可现在不知为何,一颗心像是被攥紧了,痛苦不已。 “抱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卑微。 但却是为了夏清雪。 取得血太多,赵溪月很快感觉头晕眼花。 她这才记起,为了跟医馆的人商讨病情,她挑灯夜读,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王爷,她昏过去了。” 黎玄山的动作微微一僵。 “带回梧桐苑,命人熬些补血的粥来,好生照顾着。” “是。” “血取到了,快去制药。” 丫鬟小心翼翼的接过容器,转身离开。 第三十一章 他是打算囚禁我? 赵溪月慢慢睁开眼。 望着梧桐苑熟悉的屋顶,她咬牙,脱口而出:“黎玄山个大混蛋!” 怎么他这次也知道愧疚了?没把她丢进柴房里? 赵溪月翻身坐起,却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她看四周没人,闭眸进入空间实验室内,喝了几管营养液下去。 没一会儿,她的面色又红润起来,有了精神。 起身要去找黎玄山算账,却发现梧桐苑门口站满了侍卫。 他们一见赵溪月,便统统跪下。 “王妃,王爷让您在这儿好好休息!” 赵溪月勾唇冷笑:“怎么,他是打算囚禁我?” “王爷是为了您好!” 个屁! 赵溪月心里烦躁无比,想要硬闯,却发现这些人个个人高马大,她根本不是对手。 僵持片刻,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回到院子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放弃了。 半柱香后,一股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 有个侍卫诧异道:“王妃在里面……做饭吗?好香的味道。” “是挺香的。管她做什么呢,只要不出院子——呃……” 说话这人身形一晃,感觉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最后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没几秒,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前,他们都看到赵溪月从院中走出,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哼,还想跟我斗?” 赵溪月将压在舌底的药片吞下去,抬脚踹了下拦着她的人。 “就乖乖给我躺倒天黑吧!” 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夏清雪的院子。 来往的丫鬟看到她,先是吃了一惊,却又不敢阻拦。 毕竟不久之前,连王爷都对她礼让三分的。 赵溪月找了一圈,没见到夏清雪的影子,就抓了个丫鬟来问。 “回王妃的话。雪儿姑娘苏醒后,跟王爷一起去玲珑苑了。” 好啊,这对狗男女,还有心思去游湖划船,打情骂俏! 赵溪月几乎是气势汹汹的杀了过去。 玲珑苑的人也没敢拦,毕竟赵溪月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看到黎玄山时,他正站在八角亭中,脊背挺得笔直,雕塑一般。 夏清雪则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身穿白衣,似天仙一般,正在采花,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怎么,看出神了? 赵溪月快步上前,嘲讽道:“哟,你的小心肝醒了?” 听到她的声音,黎玄山浑身一僵,怀疑自己几乎出现了幻觉。 他站在这里发呆已经很久了,脑子里都是赵溪月恨他的模样。 猛地一听到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转眸,女孩就站在身后,一脸凶巴巴的。 “你怎么……”黎玄山沉声问:“身子如何了。” “好大的脸,你是怎么问出这样的话的?”赵溪月冷嘲热讽。 黎玄山少见的没有动怒,只是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总之,这次多谢你。我会给你补偿的。” 看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赵溪月轻扯唇角。 “黎玄山,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血?” 沉吟片刻,他说:“我也不知。但药方是那位神医写的,而且很有用。” 神医?什么神医? 赵溪月眯起眸子:“药方上写明了,要我的血才行?” 黎玄山缓缓点头。 他说谎了。 药方上说的,是需要她的心尖血。 可那样的话,赵溪月会没命的。 黎玄山的拳头骤然握紧:“我会找到新的解药的。” 赵溪月冷浸浸的看着他:“跟我没有关系。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黎玄山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为她奉献一滴血!” “你……” “如果你再敢对我无礼,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赵溪月琉璃般剔透的瞳眸中,卷起浓重的阴霾,极其骇人。 黎玄山微微一怔。 撂下狠话后,赵溪月侧身,指尖拂过茶杯,冷笑了一声。 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两侧的侍卫刚要行动。 “别拦着她,派人护送回去。”黎玄山垂下眼:“还有,去把陆婷喊过来。” 都吩咐下去后,夏清雪捧着一束花走了过来。 她的笑靥比鲜花还要美丽,周身披着微光。 “玄山哥哥,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没什么。雪儿,身体感觉如何?” 夏清雪温柔的笑着:“我已经没事啦!对不起啊玄山哥哥,我是不是又麻烦你了?” “没有。” “那就好,玄山哥哥,来喝茶。”夏清雪亲自奉上茶杯,甜甜一笑。 黎玄山的笑容却有些勉强,将一杯茶灌了下去。 “不过,我刚刚是不是看到溪月姐姐了?她怎么过来了,难道,要回来了吗?” 夏清雪脸上先是露出落寞,又变成释然。 “太好啦!有她在,就能代替雪儿陪着玄山哥哥了。” “别乱说,没有人能代替你。”黎玄山语气有些无奈。 他想要伸手去揉夏清雪的头,却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的夏清雪分裂成了好多个。 怎么回事……身体,感觉不属于自己了。 在夏清雪惊诧的视线中,黎玄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玄山哥哥昏倒了!快,快去喊郎中啊!” 此时,赵溪月已经走到了厉王府门口。 趁人不注意,她抬手丢掉一小包药粉,脸上满是冷意。 小小报复,不成敬意! 回到王府后,正撞上怒极的赵青城。 他身后跟了十几个侍卫,似乎想要直接打上厉王府。 “小姐!您回来了!”碧珠哭唧唧的跑过去:“您没事吧?厉王有没有欺负您?” 赵溪月掩去眼底冷意,笑着说:“我没事的。爹,你也把剑放下吧,别气坏身子。” “我不放!我要亲自砍了那混账东西!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赵溪月无奈,哄了好久,才让赵青城冷静下来。 她没说自己被抓去给夏清雪献血,只是说过去跟黎玄山谈了点事儿。 看她的确没受伤,赵青城也才放下心来,但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黎玄山绝非良人,他要快些让太后同意和离才行! 与此同时,一个自称叫做“陆婷”的商人,也主动找上门来。 第三十二章 黎玄山的补偿 “貔貅商会?那是什么?” 一旁的碧珠连忙道:“小姐,这是可是京城最大的商会啦,里面什么都有卖呢。”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视线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她穿的极为干练,相貌称得上清秀,唇角却噙着自信的笑容。 “所以你的意思是,黎玄山将貔貅商会让给我了?” 陆婷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原来,这就是他之前说的补偿。 赵溪月没什么兴趣,但她也知道,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她挑了挑眉:“知道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貔貅商会的主人?” “是,也不是。”陆婷说:“这商会也有三王爷的份,因此,若是有重大决策,还需要您两位共同商议才行。” 黎修远也有掺和?看来,这两人关系不错啊。 说着,陆婷将一份账本递了过来。 “我是商会的管事人,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便好。”她点了点厚厚的账本:“这是今年的账本,详细的流水在我那边,您随时可以去查看。” 赵溪月支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问:“陆姑娘,貔貅商会一天能挣多少钱?” “纯利润的话,大约有二百两银子。若是逢年过节,会更多些。” 碧珠听得瞪大了眼睛:天哪,一天就能挣二百两?她一个月俸禄才一两银子! 赵溪月没什么概念,毕竟她从来没在钱的事情上为难过。 “知道了。账本我就不用看了,我是相信陆姑娘的。” 毕竟她平时看医书就已经够忙得了。 陆婷微微一笑:“好,那鄙人就不打扰了。” 送走陆婷后,碧珠激动地在她旁边走来走去。 “小姐,厉王究竟是怎么了,出手竟然这么大方!” 想起黎玄山,赵溪月厌弃的翻了个白眼。 陆婷很聪明,知道她并不想声张,因此,除了赵溪月院内的几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了貔貅商会的主人。 过了几天之后,到了京城学堂开课的日子。 赵青城极为重视,提前几天就开始给赵溪月收拾东西,打点行装。 学堂在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路途遥远,赵青城担心的不行,恨不得让赵溪月把府里的护卫全带上。 可学堂有规矩,每个学生最多只能带一个侍女和一个侍卫。 这两人自然是碧珠和李墨。 碧珠得知要去学堂,兴奋地像个小孩。李墨倒是没什么表情。 “哎呀,爹,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说的这叫什么话?你都没出过远门!万一吃不惯穿不惯怎么办?”赵青城说着,就自己红了眼眶。 这些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赵溪月拉扯大。 虽然她以前是不听话了点,但也是以前了。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么不舍得! 可老太太那边态度坚决,赵青城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用。 赵锦书本来也要去的,但她现在跪祠堂的时候冻坏了身子,就跟学堂请假,要晚半个月再去。 于是第二天一早,寒风呼啸,赵溪月裹着狐裘披风,在赵青城不舍的视线中上了马车。 马车里倒是暖和得很,赵溪月捧着暖炉,身边坐着李墨和碧珠。 按照规矩,碧珠和李墨是要在外面守着的。 但赵溪月知道后,一脸不可思议:“马车又不是装不下,你们受那冻做什么?” 尤其是李墨,她可是赵溪月用营养液慢慢养着的,干什么要吃这种无所谓的苦? 于是,在赵溪月的坚决下,碧珠和李墨都被她拽进马车。 “小姐,你真好。” 碧珠感动的热泪盈眶,其实她也怕冷。 “第一天知道我好啊?”赵溪月悠悠一笑。 几人在马车里有说有笑,眼看着到了正午,不远处就是可以歇脚的驿站。 倏地,马车猛地一晃,直接停了下来。 远处还听到一些辱骂质问的声音。 “碧珠,去看看怎么回事。” 碧珠点点头,下去后没多久就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小姐,外面是容家的人,好像是有个奴婢冻晕过去了。” 还真有冻晕过去的啊?还好没让碧珠和李墨在外头。 “容家?就是容熙柔她家?哼,别管,我们走!” 碧珠摇头:“容姑娘不在,她兄长容叙在。好像挺严重的,我看那奴婢都没呼吸了……” 碧珠也是奴婢,虽说摊上了赵溪月这么个好小姐,但对于其他人还是有同情心的。 赵溪月沉吟片刻,裹上披风走了下去。 容家的马车旁,已经围了不少人。 最中央站了个身材高挑的清瘦公子,看样子,应该就是容熙柔的哥哥容叙了。 “哟,这不是容公子吗,大冷天的,怎么在路中间当雕塑?” 因为容熙柔的原因,赵溪月对容叙也没什么好感。 容叙扭过头,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庞。 那凤眸似水般温柔,噙着浅浅担忧。形状优美的薄唇轻抿着,美的宛若谪仙。 “赵小姐……” 他低声呢喃,接着又垂下漆黑的眼睫:“抱歉。我这就命人让开。” 这么有礼貌,倒是让赵溪月有些意外。 碧珠悄悄道:“小姐,容公子跟容小姐不一样,是京城出了名的翩翩公子呢。” 哦,好吧。那我方才的态度是有点嚣张。 她径直走上前去,发现被冻晕过去的是个瘦弱少年,此刻双目紧闭,脸色青紫。 容叙轻声道:“赵小姐请让一让,我们要带他去马车里休息,那里暖和。” “不能进去。否则他真的没救了。” 赵溪月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少年裹了起来,然后不断地按摩着他僵硬的四肢。 众人不知所措的看着容叙。 赵溪月冷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按摩!” 在众人不断地按摩下,少年微弱的呼吸变得有力起来。 此时,赵溪月才让人将他带进马车里,不过特地吩咐,将马车门打开,不能一下子让温度上升。 做完这一切后,她已经被冻得耳朵通红,哈出团团白雾。 碧珠这才回神,连忙道:“小姐!我去给您拿新的披风!” “不用了,我——” 赵溪月话还没说完,一件带着沁香的柔软披风,便盖在了她的身上。 第三十三章 王爷生病了 竟然是容叙。 “多谢赵姑娘,否则,果果就没命了。” 容叙轻笑了下,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先前的确听闻赵姑娘医术高超,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这种吹嘘,赵溪月已经听多了,因此显得十分平静。 她没有收下容叙的披风,抓起来递给了他。 “你的道谢我收下,其他的就算了。对了,容公子也是要去学堂的?” “恩。咱们可以一道,也算有个伴。” “这倒不用,反正都坐在各自的马车里,能有什么交流?” 赵溪月感到有些冷,不想跟容叙多聊,摆了摆手就走了。 等她上车后,容叙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垂眸,望着自己手中的披风,指腹摩挲了下,唇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到了驿站,赵溪月用过午膳,特地去看了下果果的情况。 他恢复的十分不错,赵溪月也彻底放下心来。 她离开房间走进大堂,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又是寒风又是小雨的,莫非冬天快到了? 赵溪月思索着,要不要做一些防冻疮和感冒的药来。 突然,一队略有些眼熟的人马陆续跑了进来。 跟在最后面的,赫然是黎玄山和夏清雪! 见鬼了,怎么哪里都能遇到这两人? 他们来得晚,大多数人都被雨水淋湿,不停地发抖。 夏清雪更是冻得脸色惨白,靠在黎玄山怀里发抖。 “店家,快上姜汤来。” “不好意思啊公子,姜汤都已经卖光了。” 黎玄山眉间闪过一丝阴鸷,褪下自己的披风,刚要递给夏清雪。 远处却传来容叙的声音:“赵小姐,留步,你有东西忘带了。” 赵溪月回眸,看到容叙手持药囊,同黎玄山对视。 “啊……殿下,好巧,您也来此处避雨?” 黎玄山没回答,他直勾勾的盯着赵溪月,声音冷冷的:“赵溪月,你跟容叙什么关系?” 赵溪月脑海里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没事儿吧?自己还给别的女人披披风呢,反过来质问自己? “呵呵,自然是你见到的关系。” 赵溪月冷着脸从容叙手中接过药囊。 黎玄山脸色变了变,视线如同利刃一般射了过来。 “哈湫!” 夏清雪捂着鼻子,小小的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就吸引了黎玄山的注意。 “雪儿,快些上楼歇息。我去给你找姜汤。”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对容叙道:“多谢。” “没事的。”容叙并不在乎黎玄山的敌意,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这次降温有点突然,我那边还有多的姜汤,赵小姐可否需要?” 正在上楼的黎玄山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并没有说什么,继续上楼了。 “不用,你们留着吧。” 赵溪月摆了摆手,跟容叙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李墨的体质被她养的很好,现在就算跑出去淋雨,估计连喷嚏都不会打一个。 但碧珠就不一样了,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降温这么突然,怕是要冻坏了。 赵溪月从空间里拿出可以防寒暖身的颗粒,用热水泡了,打算给碧珠喝。 这时,门被敲响。 赵溪月打开门:“碧珠,你来的刚好——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黎玄山! 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皱着眉说:“有事快说。” “你那边有没有姜汤。”黎玄山面无表情:“我让店家做了新的。” “我不需要,你可以走了吗?”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推黎玄山。 可男人却突然拽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扯进房间里,反手关上门! “黎玄山!”赵溪月微怒,声音暗含警告:“你疯了不成!” “赵溪月,我告诉你,离容叙远一点。” 他的墨瞳紧紧摄住赵溪月,眉头皱成一团小疙瘩:“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光风霁月,不要被他的外貌蛊惑,明白吗?” 赵溪月几乎要被他给气消了。 “我跟谁离得近离得远,管你什么事?” “就凭我现在是你夫君!” “哦,你是说当着我的面给别的女人披披风的夫君?”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黎玄山嗓音沉了些:“总之,别跟容叙关系太密切。他虽说是荣威将军的长子,但出身并不光彩,心思比你想的要深,你应付不来的。” 出身不光彩? 赵溪月道:“很遗憾,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在乎出身。” 她挑衅的望着黎玄山:“你出身好,现在不也对我做出了这么人渣的行为?” 这时黎玄山才发现,两人现在挨得极近,极为暧昧。 他甚至能感受到赵溪月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身躯。 像是触电般,黎玄山倏地拉开距离。 “……总之,记住我的话。” 他上下打量赵溪月一眼,面色复杂的起身离开。 “神经病!” 赵溪月将门反锁,又觉得不解气,狠狠踹了几脚。 “哎哟,我的腿……!扥的好疼!” 她只能坐回椅子上休息。 倒霉,遇到黎玄山就是两个字,倒霉! 碧珠回来后,果然冻得不轻,喝了赵溪月的感冒灵颗粒后,呼出一口暖气。 “好暖和,小姐,你真的太厉害啦!” 赵溪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旋即便问:“对了,你对容叙了解多吗?” 碧珠茫然道:“他不是荣威将军家的长子,容熙柔的兄长吗?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被黎玄山这么一说,赵溪月还真是有点好奇容叙的身世。 不过现在看来,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啊。 到了傍晚,赵溪月刚打算睡下。 “叩叩叩。” “这么晚了,谁啊……” 碧珠起身开门,却被对面的人给吓了一跳。 “呀!怎么是你!” 赵溪月自屏风后面走出,看到门口站着夏清雪和听岚——也就是黎玄山的侍从。 “溪月姐姐,你救救玄山哥哥吧。他烧的好严重啊,都神志不清了。”她红了眼眶,仿佛下一秒就会落泪。 一旁的听岚则直接跪在她跟前。 “王妃!属下求求您了,救救王爷!” 赵溪月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疼:“给我站起来。黎玄山发烧了?你们给他喝点药不就行了?”?? 第三十四章 我可不想守孝 “玄山哥哥的体质比较特殊,一般的药都没用的。” 夏清雪说着,就落了泪,简直是我见犹怜。 但赵溪月却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如果黎玄山真的得病死了,她不就能成功和离了吗? 听岚看穿了赵溪月的心思,心一横,道:“王妃,若是王爷死了,您也要跟着守孝三年的,这是云国的规矩!” 守孝三年! 赵溪月瞪圆了眼睛,心道听岚你是真的狠啊,这么轻易就能看穿我的心思? 夏清雪则连忙呵斥:“住嘴!你说什么呢!不许你咒玄山哥哥!”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听得赵溪月头疼。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等着先,我去取东西。” 赵溪月屏退众人,回到自己的研究室里,用随身带着的小瓶子,装了一些现代的药物。 她跟着听岚来到黎玄山跟前,发现他病的的确严重,满头冷汗,眉头不安的皱着。 赵溪月毫不犹豫的扒开他的眼皮,又捏开他的嘴巴,观察一番。 然后果断的扒开了黎玄山的外衫。 “啊!你做什么呀!” 夏清雪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是要捂住自己的眼,还是去拦她。 “当然是治病了!你们吵死了,都给我出去。” 赵溪月毫不留情的把众人赶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 她面无表情的扒开黎玄山的衣衫,旋即眼前一亮。 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性感的锁骨下,覆盖着一层灼热、有纹理的紧致肌肉,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虽然黎玄山这人挺混蛋的,但不得不说,他身材是真的没的说。 不过…… 赵溪月将自己带出来的药水涂抹上去。 除了优美的肌肉外,黎玄山胸口,竟然满是伤痕。 刀划得,箭射的,甚至有一道伤口,就在心脏附近。 只要偏离一点,赵溪月可以原地守孝了。 这时她才想起来,眼前的男人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云国最为凶悍的常胜将军。 所谓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伤疤,他这么多的荣耀,身上的疤痕恐怕只会更多。 赵溪月为他穿好衣服,将药粉用水化开,喂着他一点点喝了下去。 黎玄山额头的热意渐渐退散,嘴里也开始呢喃着什么。 “……好深的水……” “呃、咳咳咳!” 他突然开始咳嗽起来,双臂胡乱飞舞,一下子将赵溪月捞进了自己怀中。 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最后一块浮木,他大口喘息着,灼热的呼吸洒在赵溪月耳根。 “喂,黎玄山?你多大人了还做噩梦?” 赵溪月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可黎玄山没有反应,依旧是紧紧地抱着她。 片刻后,她听到黎玄山痛苦嘶哑的呢喃。 “我会活下去、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闹腾一番后,黎玄山终于沉沉睡去。 赵溪月也重获自由。 她揉着自己酸疼的胳膊,心里却思索着黎玄山方才的梦话。 云国的小王爷,不应该自小就养尊处优吗?怎么刚刚的样子,像是受到过什么心理创伤? “算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嘟囔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夏清雪守在外面,听到动静马上扑了过来。 “溪月姐姐,他怎么样了?” “睡一觉就好了。” “好!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呜呜……” 夏清雪缩成一团,哭的痛彻心扉。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同情,就好像忙活大半天给黎玄山治病的是她一样。 赵溪月懒得打理,打了个哈欠,带着碧珠和李墨就打算回去。 “溪月小姐!” 听岚突然喊住她,眸光认真而郑重:“多谢您救了王爷,大恩大德,属下定会记在心中的。” “哦。” 赵溪月麻木的摆了摆手。 她现在困得很,根本没听清听岚说了些什么。 回去后,她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梦里,赵溪月梦见自己在大海里打章鱼,打到一半,章鱼变成了黎玄山的脸,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 “守孝三年……” “啊啊啊!” 赵溪月惊恐的睁开眼睛。 窗外有微弱白光,天还没有完全亮。 她好久才缓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脸,旋即咬牙骂道:“黎玄山!混账东西!” 休息一晚后,众人离开驿站,前往沣山上的京城学堂。 赵溪月不想跟容叙和黎玄山再见面,因此故意晚走了一些。 等她到达沣山后,已经快到正午了。 一路上,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荒凉,反倒是无比繁华,开满了各色的铺子。 经过碧珠介绍,她才知道,这些店铺都是给京城学堂的人消遣用的。 云国文武两手抓,因此而建立的京城大学堂,也是个容纳性很强的地方。 除了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只要通过入学考试,就连平民的孩子也可以进来。 “这么说,我也是考进来的?” 碧珠羞涩的笑了下:“恩,小姐,你就别在意这么细嘛。” 哦,赵溪月明白了。 她是属于走后门那一挂的,有个宰相爹就是好哈。 京城大学堂占地面积极大,能容纳上千名学生,还分有不同的院部。 赵溪月进去后,发现有一处地方建筑密集,一问才知道,那里是学生们居住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里就是她的学生宿舍? 难道也是四人间八人间那种的? 赵溪月突然有些担心。 好在京城大学堂没她想象的那么拮据,三人一个院子,还附带小池塘,跟民宿似的。 赵溪月来得晚,其他两个房间都已经被选了,她就只能选了光线最差的那一间。 说是光线差,但点灯之后也就那样。 碧珠满脸自责:“小姐,我应当提醒老爷,提前给您留好院子的。” 果然还是她太没用了!竟然让小姐受了委屈! 赵溪月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又不是植物,需要阳光进行光合作用! “行了,没什么的,咱们先把东西放好。” 他们带了几大箱的东西,在碧珠的打理下,很快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赵溪月刚打算四处逛逛,却在远处听到一女子的尖叫。 “啊!你个登徒子,想干什么!” 第三十五章 容叙的出身 发生什么事了? 赵溪月皱眉走到外面,就看见一个姑娘正拽着李墨的衣袖,脸都气红了。 李墨面无表情的说:“我没有偷看。” “你还说!这院子只有我们小姐一人住,你不偷看,那你过来干嘛!” “他是我的侍从,有什么事,来找我。”赵溪月打量着对面的姑娘。“你又是谁?” “你的侍从?”那姑娘没回答赵溪月的话,眉头皱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有新的人要搬进来?” 赵溪月一笑:“现在你不就知道了吗?” “哼……”这姑娘有些不服气,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李墨,你怎么回事儿?被人当登徒子抓住了?”她的语气里带着调笑。 李墨显得有些无语,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地面。 “属下只是在那边站着警戒,她就突然冲出来骂我。” 好吧,听着还怪委屈的。 赵溪月口头安慰几句,刚想让他进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对面就走过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女人。 她身材丰腴,浑身珠光宝气,涂着艳红色的口脂。 “你说,你是新搬进来的?” 语气也是趾高气昂的。 “是。我是赵溪月,当朝宰相的女儿。” 此言一出,原本还一脸傲气的女人,愣了下,顿时收敛不少。 “我、我叫司姣。”她身后的小姑娘已经被吓白了脸。 她没想到,赵溪月的身份竟然如此之高。 好在赵溪月没有跟她算账的意思,只是说:“哦。那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同窗了。” 司姣有些不情愿,但她惹不起赵溪月这样身份的人。 所以,只能卑微的点点头:“啊。恩。” 赵溪月笑着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带着李墨转身走了。 还没走远,她就听到司姣打骂那小姑娘的声音。 看来,那小姑娘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碧珠动作果然快,已经把一切都给打理好了,还收拾出了她和李墨住的两间偏房。 李墨没想到自己还有专属的房间,有些发愣。 “多谢小姐。属下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住的地方。”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赵溪月勾唇一笑:“以后跟着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碧珠则兴奋地点点头。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学堂呢。 虽然连陪读都算不上,但心里也是激动得很。 东西收拾好后,赵溪月就带着两人前往内务馆,办理身份牌子什么的。 “赵溪月是么……哦,有这个名字。” 内务馆的人递来三块腰牌,将他们的名字写了上去。 “侍从一位,丫鬟一位。但你们两位记好了,侍从不可进入女院,丫鬟只能在女院的外侧待着,若是违规了,后果自负。” “知道了。”碧珠说。 回去的路上,赵溪月问:“这地方还分男院女院?” “是呀小姐。不过上课的地方不固定,有些地方男女分开,有些地方,就是大家一起上。” 有点像现代的大学。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学堂里,会不会也有食堂,学生会之类的? 她的想法刚冒出来,却听到一声冷浸浸的呵斥。 “这是学院的规矩,你们若是不满,大可以去找院长说!” 黎玄山! 倒霉催的,怎么哪儿都能遇见他? 赵溪月朝下望去,看到黎玄山腰跨长刀,脊背挺得笔直,满脸不耐的盯着对面捞鱼的学生。 碧珠目瞪口呆:“天哪,那不是厉王吗?他怎么能带着武器的?” 按照学堂的规矩,除了侍卫,学生们都不许带利器。 “哎哟,先生,这池子里的鱼都快肥死了,不吃实在浪费。” 那吊儿郎当的学生还想反驳,眼前却闪过遇到寒光! “我说过了,滚!” 黎玄山气势如虹,吓得那几个学生屁滚尿流的跑了。 远处站着的赵溪月,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搞错吧,黎玄山竟然是学院的先生! 怪不得他能邀请来秦先生,感情两人是同事啊? 黎玄山明显心情极差,赶跑那几个学生后,面无表情的沿着侧路离开。 赵溪月果断的换了个方向: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人! 但愿自己永远都不要上他的课! 这学堂位置大得很,风景也很不错。赵溪月怀着逛街的目的,走到一处花园内。 此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骚乱。 “哈哈哈!你看他那样子!” “不是想要这书吗?你爬上去取啊,大家不都说你学识渊博么?” 赵溪月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过去一看,果然,预感成真! 容叙站在树下,衣袖上都是泥土,面无表情的垂着眼。 而他头顶的树枝上,则放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 那几个少年还在叫嚣,显得极为得意。 “你若是识相,就赶紧从学堂滚出去!不过就是个娼妓的儿子,凭什么跟我们平起平坐?” 赵溪月脚步一顿:娼妓的儿子? 难道,这就是黎玄山所说的“出身不好”? 容叙哪怕是被人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没有丝毫怒意。 暗淡的眸子平静似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暴力。 赵溪月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厉声喊道:“黎先生!就是那边,有人在欺负人!” 黎玄山果然威名远扬,那几个嚣张少年听到他的名字,浑身一僵,一溜烟的跑走了。 “李墨,去,把他的书取下来。” 赵溪月朝着容叙走去,“喂,你没事吧?” 容叙愣了下,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竟然也没有任何不堪。 只是坦然的笑了:“原来,方才那句话是您喊的。” “给,书。” “多谢。” 容叙从李墨手中接过书,拍掉上面的灰尘,斯文的说:“不过这里是男院附近,赵小姐怎么会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深沉一些:“莫非……是来找厉王的吗?” “没有啊,我就四处逛逛。原来这里就是男院。” 怪不得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男学生居多。 容叙温和的笑了:“恩。按照学院的规矩,女子是不能进男院的,赵小姐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神态自若,就好像刚刚被人欺辱的不是他一样。?? 第三十六章 有大老虎 越是这样,赵溪月却越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回去的路上,碧珠道:“没想到容公子竟然……哎,怪不得大家都那么对待他。” “怎么,你觉得他很可怜?” 碧珠挠挠头,有点纠结:“有点。小姐你不也觉得他可怜吗?否则为何要救他?” 赵溪月没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 第二天一早,飘起了雪花,院子里覆着一层薄薄的雪。 碧珠兴奋极了:“小姐!你看,雪!京城已经好久都没下过雪啦。” 看着她兴奋地模样,赵溪月笑着披上披风:“瞧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今日是她上课的第一天,赵溪月早早地出发,来到了上早课的地方。 这儿是一处暖室,四面都燃着火炉,哪怕外面大雪纷飞,这里也没有丝毫寒意。 不愧是官宦子弟,就是懂享受。 赵溪月挑了个没人的位置,刚坐下,旁边的人便说:“哎,这儿有人占了。” 她挑眉,没说什么,往后一排坐。 “不好意思,这儿也有人。” “那个……有人已经占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 其他人则都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眼神中透出嘲讽。 不敢明着来,所以就用这种小手段是吧? 她面无表情的选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这有人坐——” “人呢?我怎么没看到,难道死了不成?” 她冷笑着反唇相讥。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位置本来就有人占了吗,书都放这里了。” “哦,书是吧?” 当着一群人的面,赵溪月直接将面前的书推到地上,把自己的放了上去。 “好了,现在是我的书,我的位置了。” “你!恬不知耻!” 那女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哼,这就是宰相府的嫡女?果然没教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教的!” “真倒霉啊,我可不想跟她在一个课上。” 赵溪月置若罔闻。 很快,前来上课的先生冒着风雪赶来,竟然是文斗会上的那位秦先生! “溪月小姐,你果然来了。” 经过文斗会的事情后,秦先生对她可谓是刮目相看。 赵溪月温和的笑了下:“好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好?” “好得很!”他笑吟吟的坐在台案后面。 其他人瞬间安静,不可置信的彼此对视。 怎么回事?平时那么凶的秦先生,怎么对赵溪月那么好? 她不就是个草包吗! 一个时辰后,秦先生摆摆手:“那咱们就先讲到这里,我先前说的,都要记住了,听明白没?” “知道了,先生。” 赵溪月在众人异样的视线中离开暖室。 今天她必上的课只有这么一节,但赵溪月还额外报了一节武课。 毕竟原主的身体素质实在不怎么样,还是多练练的好。 武课在室外,好在雪已经停了,他们不必冒雪锻炼。 赵溪月前脚刚到,就看到一抹十分熟悉的身影。 她道:“不是吧?” 身穿玄色披风的男子转身,露出冷峻优美的侧颜。 竟然真的是黎玄山! 这也太倒霉了吧,他怎么是武课老师啊? 赵溪月下意识的想跑,可黎玄山却眼尖的注意到了她。 “跑什么?没看到大家都在等你吗?” 啧,烦死了! 赵溪月冷着脸走了过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容叙竟然也在其中。 看到赵溪月,他显然有些惊讶,朝着她温柔的笑了笑。 黎玄山站在众人跟前:“今日下了雪,但我们的狩猎并不会结束。” “我先教你们使用弓箭,然后你们要在一个时辰内,猎一些野物来。” 他指了指不远处连绵起伏的树林。 赵溪月还是第一次上武课,不禁有些惊讶。 这么快就进入实战状态了吗?还真是黎玄山惯有的作风。 黎玄山一点废话都没有,当即拿起弓箭给他们演示,随后又让他们自己练习。 赵溪月新奇得很,手指拽着弓弦,刚拉开,就听到黎玄山冷冰冰的声音。 “动作不对,这么扯,你是想废了这条胳膊吗?” 赵溪月:“……。” 她收起弓箭,走的远了些,却感觉到黎玄山始终都在盯着她,眉头皱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烦死了! 终于熬到了可以去狩猎的时候,她几乎马不停蹄的走在最前头。 黎玄山的声音远远传来:“……树林最外围设有警戒线,只要不超过那条线,你们都很安全……” 这山林看起来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可真多。 她已经看到不少四散奔逃的野兔了! 赵溪月弯弓搭箭,猛地射了出去。 然后射了个空。 她略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心道:看黎玄山射的那么准,还以为我也行呢。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终究还是有了成果。 她终于射到了一只兔子! 提着兔子耳朵,赵溪月感觉自己渐入佳境,顿时也有了力气。 可正在这时,她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错觉? “……咳咳……” 不是错觉! 这声音太过耳熟,赵溪月快步走了过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雪地上有一片刺目的血迹。 容叙披着狐裘披风,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正无力的靠在旁边的树根下。 惨烈的场景让赵溪月瞠目。 发生什么了?难道那些纨绔子弟又在欺负他了? 看到赵溪月,容叙脸色微微一变。 “你、你怎么过来了!快走,这里不安全!” 赵溪月也愣住,因为她看到了一样东西:动物的脚印。 看大小,像是狮子、老虎那样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 “容叙,你不会是遇到老虎了吧?” 看着容叙陡然苍白的神色,赵溪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快步上前,打算带着容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容叙却突然道:“小心!” 话音刚落,赵溪月身后便传来一声浑厚的虎啸! 赵溪月瞬间加速,跑到容叙那边,扭头一看。 一只半人多高的打老虎,正阴沉沉的盯着他们。 还真的是老虎! 赵溪月感觉浑身冰凉,忙把身侧的容叙给扶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你还挺关心他 “赵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容叙肩头一道血痕,应当是被这打老虎给袭击过了。 “什么苦不苦的,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死在这儿吧?” 那老虎显然也较为忌惮赵溪月,并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趁着这个机会,赵溪月扶着容叙爬上一块巨石,那老虎暂时过不来。 但如今,两人可以说是骑虎难下了。 容叙疼的俊脸惨白,抓着赵溪月的手腕,按在自己胸口。 赵溪月纳闷:“怎么了你?胸口疼?” “……不是……这里,有求救的烟花……” “那你不早说!” 赵溪月毫不犹豫的将手伸了进去,真的掏出一管烟花来。 不知为何,容叙的耳根有些泛红:“您、您把管口朝天,拉下引线就行了。” 按照他说的,赵溪月成功放出烟花,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做你哪里弄得这玩意儿?” “啊?是厉王殿下给的。每个人都有啊。” 赵溪月沉默,然后问:“我怎么没有?” “您方才走的太快,我们都追不上,喊您,您也没听到……” 好吧,她先前只想着远离黎玄山,哪儿还能料到他喊自己是要分烟花啊! 不过现在烟花已经放了出去,赵溪月开始认真给容叙止血。 “嘶……” 容叙眉头一抽,满头都是冷汗。 “忍一忍,我手头没有止痛的东西。” 当着容叙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再进研究室,只能用手头的东西了。 “止疼?还有这种东西吗?”容叙竟然好奇起来了。 “当然有。除此之外,还有麻醉,局部麻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赵小姐真厉害。” 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很快,赵溪月给容叙包扎完毕,却迟迟不见黎玄山过来。 “奇怪了,怎么这么慢?莫非他认出是你的烟花,所以不肯过来?” 以他的小气程度,也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容叙神色一僵,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赵小姐。你应当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为何还要帮我?” 赵溪月眯起眼睛:“这跟你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我是娼妓之子,比不上你们这些天潢贵胄……”他垂下细密的眼睫,显得很脆弱:“是很脏很脏的东西。” “你觉得你是什么,那你就是什么吧。” 赵溪月漫不经心的拨了下耳边鬓发,声音淡淡的。 “至少在我眼里,你首先是个人。” 容叙的瞳孔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老虎也终于没了耐性,试图往巨石上攀爬。 黎玄山这小气鬼,不会真不来了吧! 赵溪月紧张的抓起石块狂砸老虎,心里却已经将他给骂成筛子了! 正当老虎快要碰到两人衣角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支穿云箭“嗖”的射进老虎背部! 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老虎很快就被射成了一个大刺猬,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黎玄山这才驾着骏马,缓缓上前。 他看到赵溪月,脸色一黑:“你怎么又跟他在一起!” 赵溪月心里那点感动荡然无存,冷哼一声,把容叙给扶了起来。 “离他远点你没听到吗?”黎玄山几乎要被她给气傻了。 “我不扶他,你来扶吗?” 赵溪月没好气的反问。 她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病患的。 黎玄山整张脸都阴沉下来,摆摆手,身后的侍从马上过去把容叙给接了过来。 “他身上还有伤,你们小心着点。” “呵,你还挺关心他的。” 扭头,黎玄山满脸嘲讽,一脚正踩在那只大老虎的头上。 “怎么,允许你关心夏清雪,就不允许我关心他啦?”赵溪月朝他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这天下美男多得是了,我都要关心一遍!” 黎玄山难得的冷静,漠然吐出两个字:“幼稚!” “哼,”赵溪月将实现挪到老虎身上:“我还想问你呢,这山林里怎么会有老虎?” “应当是从树林深处跑出来的。” 是么? 赵溪月皱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学院那边也很快得知这个消息,马上派人过来处理。 而作为唯二的见证者,赵溪月跟着黎玄山一同来到教事楼,见到了院长。 “赵姑娘,你可还好?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容叙伤的比较重。” “哦哦好。我们已经找最好的郎中给他医治,定能化险为夷的。” 赵溪月倒是毫不担心,毕竟容叙可是她亲手处理过的,就算没人治,自己也能慢慢痊愈。 黎玄山沉声问:“院长,山林那边的禁锢如何了?” “奇怪的就在这里。那一圈禁锢都好好的,没有收到任何损坏。你说这老虎是怎么进来的啊?” 赵溪月也不知道,只是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说了出来。 “总之你们没事就好,入冬了,山林里几乎没什么食物,那老虎可能饿狠了,才从别处绕过来的。” 院长拍了拍胸脯,象征性安慰赵溪月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在门口的时候,赵溪月却遇见几个少年,正一脸心有余悸。 “恩?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些人正是前阵子欺负容叙的人。 黎玄山说:“除了你,他们距离那只老虎最近,也被喊来盘问了。”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在赵溪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后面都没有课了,赵溪月打算去找碧珠,一起回院子里休息。 可没想到,院长大手一挥,直接让黎玄山亲自送她回去。 “不用,真不用。”赵溪月笑的委婉。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跟黎玄山多待啊! 可院长却一脸“我懂”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嘛,刚好殿下也没事,就让他送送你。” 没办法,赵溪月只能跟在黎玄山身后。 两人一路十分沉默,黎玄山仿佛有心事,眉头皱的紧紧地,步伐也有些快。 赵溪月抱怨道:“走慢点,你赶着去投胎吗?” 黎玄山黑着脸放慢脚步。 两人刚走到院子跟前,身后却传来一道软绵的声音。 “玄山哥哥……” 黎玄山赫然转眸,只见夏清雪身穿粉裙,茫然又无措的站在原地。 “雪儿,我不是说让你等着我吗?你怎么?” 嚯,怪不得他那么急呢,原来跟佳人有约啊。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凑一块,会发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看到这两个人,她就想吐! 第三十八章 容叙的邀请 “我听人说你遇见老虎了,很担心你,就一路找了过来。” 夏清雪落寞的笑了下。 “原来你在陪溪月姐姐啊,她应当也吓坏了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是啊,简直是太打扰了。” 赵溪月抢在黎玄山跟前开口,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我和玄山还打算一起喝杯茶吃些点心呢,没想到你竟然找过来了。” 她还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语气暧昧:“你还坏了我们的好事呢。” 黎玄山懵了:这女人又在搞什么!谁要跟她喝茶吃点心了! 夏清雪听到这话,娇软的身躯微微一颤。 “原、原来是这样。是我打扰你们了,对不起——呜!” 她哽咽一声,转身跑开。 “雪儿!别听她说的啊!” 黎玄山一怔,恶狠狠地瞪着赵溪月:“赵溪月!你!” “我什么我?我好得很,你还不快去安慰你的雪儿妹妹?” 看黎玄山吃瘪,赵溪月现在心情极好,盯着他杀人似的目光,哼着歌走了回去。 “啧!” 眼看夏清雪的背影就要消失,黎玄山马上追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院落内,赵溪月爆发出一阵狂笑。 李墨显得很平静,熟稔的递上手帕,给她擦笑出来的眼泪。 “碧珠啊,你刚刚就应该出来看看黎玄山的表情!” 赵溪月笑的直不起腰来。 碧珠十分无奈,“小姐,你都遇到大老虎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老虎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想要它的骨头入药呢!” 碧珠瞪圆眼睛:“什么啊,那东西的骨头还是药?” “当然了,等到之后我做给你看。”赵溪月摸了摸她的脑壳。 “好!我们小姐知道的真多!” 这时,一旁的司姣走了出来,说话阴阳怪气的。 “赵小姐,你就别逗她玩儿了,骨头哪里能当药啊。” 赵溪月眯起眼睛:“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不奇怪,毕竟无知者无畏嘛。” 司姣喉头一哽,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院落门口却传来一道儒雅斯文的声音。 “赵小姐。” 竟然是容叙! 赵溪月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容叙笑着点头:“伤的只是肩膀而已。而且赵小姐医术高超,我现在除了疼点,几乎没其他的问题了。” “这样啊,那你——” “天啊,容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司姣瞪圆了眼睛,跑过去心疼的看着他。 容叙不动声色的往后面躲了躲,笑的很客气:“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你胡说,我看着就很严重,来让我仔细看看……” 容叙连忙躲闪,却不小心牵连到伤口,俊脸微微扭曲。 赵溪月心道:司姣可真恨容叙啊,竟然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容公子,你还没说你过来做什么呢。” 容叙终于有理由逃脱司姣的“魔爪”,匆匆走到她跟前。 浅色的温柔眼眸看着她:“我是想问,明日的灯会,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司姣脸色微微一变。 “灯会?什么灯会?” 第三十九章 我的月亮灯 碧珠小声提醒:“明天是沣山的彩衣节,学院放一天假,镇子上也会举办花灯会,特别热闹呢。” “灯会啊,行啊,我都无所谓。”赵溪月耸了耸肩。 她对灯会没什么兴趣,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镇子里逛逛,看看本地有没有什么特色药材。 容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显得极为开心。 “好!那咱们说好了,到时候我就在云龙湖那边等你。” “行。” 司姣忍不住了:“容公子!咱们一起去逛灯会吧,我也没人陪呢。” 容叙却说:“可我已经有人陪了。司小姐再去找找别人吧。” 赵溪月“噗”的一声,险些笑出来。 等他走后,司姣咬牙,愤恨的瞪了眼赵溪月,气冲冲的回屋了。 外面又开始飘雪,赵溪月带着碧珠和李墨也回去了。 睡觉前,她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发现一张分析表正摆在桌上。 她将三王爷送的海明珠带了进来,经过处理后,放入仪器分析,想看看这珠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看分析结果,好像都是一些常见物质。 唯一不同的是,这颗海明珠里竟然有一种占比高达百分之三十的未知物质! 要知道,她的分析仪器可是目前为止最先进的。 竟然有分析不出来的物质!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莫非,在这个奇特的朝代,有一些全新的物质存在? 等第二天,赵溪月换好衣裳,跟着容叙一同来到镇子上。 而容叙身边跟着的,正是被她救了一名的少年果果。 他看到赵溪月当时就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赵溪月傻了:“哎,不是,何必行此大礼?” 容叙淡笑着说:“应当的。溪月姑娘,你可是果果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果果感动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赵溪月好一阵安慰,才终于让他恢复正常。 来到镇子上,这里热闹非凡。 因为有学堂的存在,这里达官显贵的子弟们特别多,相应的,也有了很多消遣的产业。 什么酒楼茶馆就不提了,甚至连地下赌场都有。 容叙一路走,一路给赵溪月介绍,看来他平时也没少过来。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一处挂满灯笼的楼阁前。 “这里就是买千愿灯的地方了。” 容叙笑着递过去一些银两。 “咱们预定好之后,等到了晚上,这里的人就会负责把灯放飞。” 赵溪月有了点兴趣,将心愿写在纸条上,就打算去挑一盏灯。 选来选去,她看中一盏月牙形状的,伸手就要去拿。 可很快,却与另外一双手碰在一起。 “恩?” “是你?” 两到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赵溪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黎玄山,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她身旁站着的,赫然是黎玄山。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他冷冰冰的说:“你怎么又跟容叙混在一起!” “我爱跟谁跟谁,你有什么立场管我?”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把月亮灯拿在手里。 “等等,这个灯我要了。” “呵呵,麻烦你看清楚,它现在是在我的手里!” 黎玄山深吸一口气,懒得跟她计较。 “那盏月亮灯,再拿一个来。” 小厮为难的说:“只剩下这一个了……” 与此同时,夏清雪噙着笑走来:“玄山哥哥,你怎么这么慢呀?我的月亮灯还没买好吗?”?? 第四十章 落水 夏清雪这才看到赵溪月,神色一怔,委屈的抿了抿唇。 似乎还没忘记昨天,赵溪月挑衅又暧昧的话。 “溪月姐姐也在啊,真巧。”她垂下眼睫,透出几分可怜。 赵溪月懒得搭理她,抱着怀中的月亮灯就要掏钱。 “慢着。这灯,我出双倍价钱。”黎玄山淡淡开口,又看向赵溪月:“千灯节,雪儿盼了很久。除了这盏月亮灯,全场的灯你随便挑,我来付钱。” “我不。我就喜欢这盏月亮灯。” 赵溪月笑吟吟的把钱递了过去。 小厮知道两人来历不凡,不敢擅动,只是讨好的望着他们。 “两位别这样嘛。我们镇上好看的的灯多得是!那边的兔子灯也很可爱啊!” 夏清雪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没关系的,玄山哥哥。我要兔子灯也行。” “不行。千灯会你都盼了一整年了。”黎玄山蹙起眉间,盯着赵溪月:“赵溪月,好歹你喊她一声妹妹,让个灯而已,不过分吧?” “哈,那要照你这么说,她还喊我一声姐姐呢!更何况,先到先得,我先拿的这盏灯!” 赵溪月懒得跟他们多掰扯,直接将铜板丢了过去。 小厮不敢收,却听见赵溪月说:“你们这,隶属貔貅商会,对吧?” 黎玄山掀起眼皮,冷淡的看向她。 “是,貔貅商会是我们东家。” 哟?那还挺巧的。 赵溪月笑眯眯的递过去一块腰牌,代表着貔貅商会会长的身份。 小厮看见这腰牌,眼睛顿时直了,极为恭敬。 “哎哟,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早说一声呢!” “低调,低调。”赵溪月收回腰牌,浅笑着扫了黎玄山一眼。 果不其然,他的脸跟打翻了砚台一样,黑的不行。 “钱你就收下吧。还有,场地里所有带月亮元素的灯,我都包了,不许任何人买,听明白没?” “知道啦!您就放心吧!”小厮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夏清雪委屈的声音传出:“玄山哥哥……” 黎玄山阴冷的盯着赵溪月,脸上尽是失望。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 赵溪月心头的火蹭一下就烧起来了。 “对,我不但小肚鸡肠,还阴狠毒辣,记仇的很呢!” 她大手一挥:“所有人都给我听着!但凡是貔貅商会名下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卖给他们俩!” “赵溪月!” 黎玄山的声音暗含警告。 可她毫不在意,一甩衣袖,抱着月亮灯走了。 那头的碧珠也听到动静,眼睛里都是崇拜。 “天啊,小姐,你刚刚简直太帅啦!” “哼,那是他应得的。灯选好没?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了。” “已经选好啦。” 碧珠和李墨都将花灯递了过去,和赵溪月一起去找容叙了。 “你们选的好快。”容叙微微一笑,握着毛笔的样子俊美儒雅,吸引不少女子驻足。 “你还没选好?” “选好了。” 容叙收笔,将纸条塞进花灯里,递了过去。 一行人出去后,外面天色有些黑,一盏盏灯亮了起来,美轮美奂。 赵溪月逛了会儿,发现这里的确有药铺什么的,但都没开门,只能以后再来了。 “小姐,他们说开始放花灯了,咱们快点去看吧!” “行。” 赵溪月跟着人群走到河边,发现这里的河面上也有不少花灯,汇聚成发光的河流。 容叙解释:“这里放飞的都是河灯,可惜了,咱们忘记买了。” 放完河灯之后,才轮到花灯。 所以赵溪月和容叙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等着。 河面上尽是星星点点的灯火,看的他们惊叹不已。 “这千灯节还真是热闹,来的人竟然这么多。” 赵溪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学堂的人,还有外来的百姓,估计都是过来凑热闹的。 容叙在此时显得很安静,只是垂眸凝视着河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溪月突然记起了什么,抬头望向容叙:“对了容叙,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推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噗通!” 冰冷的河水将她淹没,顺着鼻腔灌进肺部。 赵溪月不会游泳,穿的又厚,像是一块石头,直挺挺的往下沉! 此时,围观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惊恐不已。 “天哪!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救命啊,有人从河里掉下去了!” 李墨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小姐!” 碧珠惨叫一声,刚要跟着跳下去,却被容叙紧紧拦住。 “你不懂水性,跳下去也是送死!” “死就死!你别拦着我。小姐——” 她的喊声凄厉悲惨,却引得远处的男子驻足。 听岚疑惑道:“那好像是碧珠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黎玄山眉头一皱,注意到水面泛起的涟漪,心中一惊。 “玄山哥哥,你要去哪里?” 夏清雪伸手去抓,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衣袖从手中溜走。 “噗通!” 黎玄山也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把听岚吓了一跳。 “咕咚、咕咚……” 赵溪月也是会游泳的,但她的四肢已被冻僵,披风又像石头一样拖着她往下拽,很快就感到呼吸困难! 该死的,到底是谁在害她? 倏地,视线中出现一团黑影,飞快的朝着她游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透过水面折射的光线,赵溪月看到一张刀削斧劈般俊美的容颜。 她张嘴,却吐出一串气泡。 下一秒,黎玄山按住她的后脑勺,皱眉吻了上去。 伴随着空气的渡入,赵溪月快要爆炸的肺部,才终于有了缓解。 她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纤细的胳膊攀着黎玄山的肩膀,整个人都贴在他怀中。 而黎玄山一面给她渡气,一面带着她往上游。 李墨终于寻了过来,从后面拖着赵溪月的腰,终于将她带出水面。 “噗、咳咳咳咳!” 赵溪月有些缺氧,无力的趴在黎玄山肩头,小脸苍白一片,乖巧的不可思议。 望着这样的她,黎玄山心神突然一动。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乖的话就好了。 第四十一章 她比谁都精神 黎玄山!你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他顿时一惊,一脸不可置信。 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简直是疯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赵溪月像是烫手山芋一般,被黎玄山直接推给了李墨。 “照顾好你们家小姐!再有下次,神仙都救不了她!” 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后,黎玄山游向河岸,急匆匆的起身离开。 李墨也带着赵溪月上岸,帮她把湿冷的披风褪了下来。 碧珠几乎要哭晕过去:“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我是碧珠啊!” “先带她去换身衣服吧,那里有客栈!” 众人慌乱无比,只有容叙显得十分沉着。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终于幽幽转醒。 碧珠给她换了身一副,又不停地用热毛巾给她擦拭身子,终于让她手脚都暖了起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呜呜呜……” 碧珠看到她,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怎么又哭啦?我没事了已经。” 赵溪月裹着被子,回想起刚刚的画面,仍旧是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要被水给淹死了! 不过她能确定的一点是,自己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可当时河岸边站满了人,究竟会是谁做的? 赵溪月一张俏脸很快冷了下去。 不管是谁,最好别让她找到,不然—— 她的眸中闪过一起狠意。 “对了,李墨怎么样了?” “他没事,跟您一样,换了身衣服,又洗了个澡,就活蹦乱跳得了。” 不愧是喝了她的特制营养液的人,在冷水里泡那么久,连发热都没有。 赵溪月倒是有些风寒,对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碧珠,在我掉下去之前,你有看到谁在我身后吗?” 碧珠努力想了想,摇头:“奴婢谁都没看到,当时那么黑,您身后都是人。” 看来,那人就是故意趁着人多害她的。 赵溪月陷入沉思,心里开始思索每一个人的可能性。 这时,碧珠低声说:“小姐,您落水的时候,其实是王爷先将您捞起来的。” “我知道。” “恩……奴婢是想说,王爷应当也生病了,先前不是说他体质特殊么……” 经过碧珠提醒,赵溪月也才记起这一茬来。 最后,她还是从空间实验室里拿了一瓶药出来,吩咐碧珠交给黎玄山的人。 与此同时,一条昏暗的小巷内。 容叙眉头紧皱,俊脸似风雪般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她可是赵宰相的女儿!” 而他对面站着的娇蛮女子,赫然正是容熙柔! “那又怎样?又没人看到!”容熙柔一脸鄙夷的瞪着他:“还有,你现在胆子肥了,敢指责我了?” “我只是提醒。她没你想的那么傻,迟早会察觉到的。” “呵,当时那个角度,能看到我的只有你。”容熙柔翻了个白眼:“你不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知道?” 容叙薄唇紧抿,低声说:“你跟赵溪月到底有什么仇怨?连她的命也要?” “她让我在文斗会上那么丢脸,我让赔命都算是轻的了。” 容熙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总之我和她的事你别管。还有,你也给我离她远一点,不然等我告诉爹爹,你这学就别想上了!” 她这话一下戳到了容叙的命脉。 “……我不说就是了。” “那就好。只要你乖乖的,哪怕你娘是个娼妓,你也依旧是我们将军府的孩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容熙柔语气威胁:“但如果你不乖,哼,就跟你娘一起滚出去!” 容叙藏在袖子中的手骤然收紧。 他无言,看着容熙柔嚣张离开。 一边的果果这才从地上站起,“公子……” “没事。”容叙脸上又露出了平静柔和的微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么?” 果果有些犹豫,可看着自家公子被欺辱的样子,只能含泪点头。 抱歉,溪月姐姐!您的大恩大德,我以后定然会报答的! …… “小姐,药已经送过去了。王爷果然发烧了,听说很严重呢。” 赵溪月闻言,神情顿时有点复杂。 黎玄山究竟是怎么想的?干嘛要跳下来救她? 而且他们在水里,似乎…… 赵溪月回忆起两人唇瓣相贴的画面,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碧珠惊到:“呀,小姐你怎么了?脸好红啊!” “没什么!就是有点热了!” 赵溪月猛地掀开披风,跑到窗户跟前狂吹冷风。 脸红什么,脸红什么! 赵溪月你有点出息啊! 学院本来是有宵禁的,但因为落水的原因,赵溪月跟学院的人说了声,就在镇子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一摸额头,还是有点烫。 看来,自己的身体也要好好调理下才行。 早上没课,赵溪月泡在空间实验室里,配置了不少自己专属的营养剂。 等到了中午,碧珠来敲门,请她下去吃饭。 “小姐,学院那边派人过来,问您身体如何了。” “跟他们说,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等下午我就回去。” “好!” 虽然喝了营养液,但下午上课的时候,赵溪月还是感觉昏昏欲睡的。 终于,她忍不住趴在桌案上睡了起来。 “你看你看,她竟然睡着了!” “天啊,这可是璇玑先生的课,这都敢睡的?” 昏昏沉沉间,赵溪月感觉肩上蓦然一痛。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 “赵溪月,要睡出去睡!” 这话如此熟悉,一瞬间,她以为是自己高中的班主任来了! 可一睁眼,四周却是古色古香的建筑。 赵溪月没太听清她的话,只听到了“出去”两个字。 她迷糊的点头,竟然真的走了出去。 暖室内的众人都惊呆了。 她也太敢了吧! 果不其然,璇玑的脸已经冷的能结冰。 终于,有个姑娘看不下去了,弱弱的说:“璇玑先生,赵姑娘昨夜看花灯时掉进水里了,估计还没修养好……” 璇玑的脸色这才缓和不少,但依旧冷冷的。 “赵溪月,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不必强撑着过来睡觉。” 她早就不想在这儿待了,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身形矫健的走了出去。 璇玑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没修养好?” 我看她比谁都精神!?? 第四十二章 司姣被蛇咬了 赵溪月离开暖阁,微冷的风让她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碧珠走上前,关心的问:“小姐,您今天怎么提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恩,头有点疼。” 碧珠顿时一急:“果然还是风寒未愈,咱们快些回去吧,奴婢给您煮姜汤喝。” 赵溪月点点头,心里却道:不需要你的姜汤,我回去后自己喝点感冒颗粒就行。 两人刚离开暖阁,迎面就撞见了司姣。 她诧异的打量着赵溪月:“你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出来了?” 司姣身后的奴婢抿唇一笑,小声说:“还能为什么呀小姐,肯定是被先生赶出来了呗!” 听到这话,司姣也反应过来,脸上顿时带了点幸灾乐祸。 “不会吧赵小姐,你真的被赶出来了?” 碧珠有些生气:“才不是呢!我们家小姐身体抱恙,这才离开的!” “我们说话,你个下人插什么嘴?”司姣皱眉,略有不满的望向赵溪月:“赵小姐,你的奴婢调教的不够好啊。相府的规矩她是完全不知道。” 赵溪月眉梢轻轻一挑,“我惯的。你有什么不满?” “你……”司姣惊诧,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坦然的承认了! “哼,没规矩就是没规矩,找什么借口!” 司姣低声嘟囔,眸光不善的瞪了眼碧珠,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碧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气不过,扭头朝着她啐了一口。 “呸!你才没规矩呢,见到我们小姐都不知道行礼!” 一开始,司姣对赵溪月的确多有忌惮,可这段时间来,看她低调沉静,便觉得她还是之前那个好欺负的赵溪月,就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赵溪月懒得跟司姣多计较。 在她眼里,司姣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恋爱闹,跟她斗,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回到小院后,赵溪月借口休息,进入自己的实验室里,给自己量了下体温。 的确是有些发烧,不过情况不严重,她给自己重新配置了感冒胶囊后,就着热水喝了下去。 头痛总算缓解了一些,可赵溪月刚一睁眼,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到傍晚了。 她在实验室又看了点儿资料,看入迷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晚。 “碧珠,碧珠?” 赵溪月慢慢起身,喊了几句之后,碧珠才匆匆进来。 “我在呢小姐!您睡醒啦?还难受吗?” 她连珠炮似的关爱,给赵溪月都弄蒙圈了。 “还好。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吵?” 碧珠闻言,脸色顿时有些奇怪。 “奴婢先前去打听了,说是司姣被毒蛇咬了,情况好像很严重呢。” 赵溪月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毒蛇?学院里竟然还有毒蛇?” “应当是从旁边的山上下来的。咱们的屋子里都熏有除虫的东西,但司小姐娇气,说那味道难闻,不让人熏,估计是因此才被蛇咬的。” 赵溪月却觉得有些奇怪。 像是蛇这种生物,也不是笨蛋,没饿到急眼的地步,怎么会往人群聚集的地方钻? 她隐隐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郎中过去了吗?” 碧珠点头:“恩。王爷也过来了呢!” 黎玄山?他跟过来干什么? 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碧珠抿唇一笑,说:“奴婢听说,王爷跟司小姐的父亲关系不错,所以才连忙赶来的吧。” “呵,他倒是一朵交际花。” 赵溪月揉了揉额头,并不打算去管。 既然医官都来了,黎玄山也在,她就不去触那个霉头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去找黎玄山,黎玄山反倒是主动找来了。 “王爷,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赵溪月懒洋洋的看着他。 黎玄山唇角紧绷,显然是被司姣的事情弄得头疼不已。 “赵溪月,我知道你医术高超。过去帮司姣看看吧,她现在的状况极其糟糕。” “王爷,您这就捧杀我了。我不过就是个柔弱女子,能有什么医术?再者说了,我能强的过医官吗?” 听到她的话,黎玄山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赵溪月就是单纯不想去管。 他从司姣的丫鬟小翠口中听说过,这两人关系一向不怎么样。 而守在门外的小翠听到这话,怒从心中起,竟直接冲进来,对赵溪月破口大骂。 “你个狠心肠的女子!就是等着我们小姐死,你好狠的心啊!” 碧珠脸色一黑,怒道:“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李墨,快把她给我赶出去!” 李墨动作极快,单手拖着小翠的衣领,将她往门外拽。 而小翠也卯足了劲儿,不停地嚎叫着:“你就是怀恨在心,盼着我们家小姐出事儿呢!好黑的心肠啊,呜呜呜!”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视线重新落在黎玄山身上。 “你也看到了,我可不管去治,万一没治好,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黎玄山沉吟片刻,低声道:“你可知司姣的父亲是谁?” “呵,跟我有什么关系?” 黎玄山面无表情的说:“她父亲是工部郎中,不出意外,两月后将会升至工部侍郎。若是同他打好关系,你父亲的官路将更加畅通。”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这黎玄山还真是敏锐道可怕,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弱点。 赵青城身为宰相,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同僚自然是越多越好。 工部侍郎也不是个小官,若真的给他一个人情,说不定那天就能用上。 想到这里,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大手一挥:“走,碧珠,咱们去看看!” “是,小姐。” 黎玄山明显松了口气。 司姣的院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黎玄山的到来,宛若一颗定心丸,大家都殷勤的望着他。 “去,带赵溪月进去。” 旁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啊?我没听错吧,怎么把赵溪月给带来了?” “不知道啊。我就听说她医术高强,难道是真的?” 黎玄山身形挺拔若松柏,平静的立在院中。 听到这些细微的声音,他狭长的凤眸一瞥,暗含警告。 那些人顿时怂了,满目畏惧。?? 第四十三章 被举报了 赵溪月进去时,司姣的床边已经围了三四个医官,各个愁眉苦脸。 听岚也在里面待着,看到她并不意外,脸上写满恭敬。 自从她治好了黎玄山的病后,听岚就明白,赵溪月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小姐,您来了。” 赵溪月点头,上前看了看司姣的情况。 双目紧闭,唇色泛紫,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而在她的手背上又两个血洞,应该就是被毒蛇咬的。 “知道咬人的蛇长什么样吗?”赵溪月问。 其他医官并不认得她,看她年纪小,还以为是捣乱的,脸色更加难看。 只有听岚恭敬道:“蛇已经被抓住了,就在那边的竹篓里。” 赵溪月走过去,隔着竹篓的孔洞,看到一条通体青色,两只粗细的蛇正盘在一起,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她的眸中闪过意外。 还以为是什么现实世界不存在的蛇,没想到竟然是木青蛇。 那就好办了。 赵溪月勾起唇角。 “啊!你要干什么!别碰那条蛇!” 房间内顿时乍起一道惊呼,那医官被吓得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指向赵溪月的位置。 众人也纷纷望去,都大吃一惊。 只见赵溪月从容自若的把蛇从竹篓里取出来,稳稳掐住蛇头,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叫什么叫,我又没聋。” “你你你!那可是毒蛇啊!” “我自然知道是毒蛇。但蛇皮又没有毒,我还摸不得了?” 众人哑口无言,看着赵溪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听岚怔了怔:“赵小姐,属下来帮您拿吧?” 虽然他也有点害怕就是了。 赵溪月摇头:“不用。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一个时辰之内,我定能研制出解药。” “哼,你个小丫头能懂什么?”有个年老的医官十分不服气。 “总之你们听我的就对了。在我研制出解药之前,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赵溪月指尖点了点司姣:“那就是吊住她的命。” 她又看向听岚:“听岚,你帮我看着他们,听明白了吗?” 听岚极其认真的点头:“是,小姐!” 他毕竟是厉王的人,见到他都这么听话,其他医官也只能压下心中布满,看着赵溪月离去。 走出院子时,周围的人看着她手里的蛇,都避之不及,露出惊恐的神色。 只有黎玄山,冷静淡然:“你怎么把蛇拿出来了?” “她是被木青蛇咬伤的,解药,自然也在蛇身上了。” 男人的眉头皱了皱,没有多说什么。 赵溪月拿着木青蛇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上房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然后她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将蛇牙抵在试管一头,强迫它分泌出毒液。 “乖,乖。你这么听话,怎么乱咬人呢?” 赵溪月收集好毒液后,将木青蛇封闭进一个玻璃罩内,开始了解药的研制。 半个时辰后。 “司小姐快没有心跳了!赵溪月在干什么啊,还没弄好吗!” “你们还真相信她一个小丫头了?我看她根本什么也不懂,就是过来捣乱的!” 听岚闻言,眉头皱的紧紧地,周身散发出寒气。 “诸位请按照赵小姐的指示做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多说。” 几个医官面面相觑,不由得安静了下来。 院子里,黎玄山也不由得有些焦急。 怎么还没好?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真的能鼓捣出解药吗? 这时,赵溪月的房门突然被推开,碧珠惊喜的声音传来。 “小姐!您终于出来啦!” 她被那些人不信任的言论气的要死,盼着小姐狠狠打他们的脸呢! “恩。你怎么在这儿守着,不冷吗?” 赵溪月笑着摸了把她的脸:“都冰成这样了,进去休息。” 碧珠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天啊,现在的小姐好帅啊…… 说话间,黎玄山也大步走来。 “解药怎么样了?” 只见赵溪月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玻璃容器,一头还连接着细细的针。 “这是什么东西?” “等下你就知道了。” 赵溪月将血清注射进司姣的身体,又给她喂下一些口服的药。 很快,司姣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心律也恢复正常。 众人简直惊呆了。 那细小的容器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扎破人的皮肤,而且,这么快就把人给治好了! 原先还怀疑赵溪月的医官们,纷纷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 “赵小姐!你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啊?解药是怎么做好的?” “您刚刚把蛇拿走,就是为了制作解药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赵溪月揉了揉眉心:“等等等等,你们都安静点,本小姐现在头疼。” 这群人顿时噤声。 现在,赵溪月就是最重要的,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听! 这些医官满脸都是求知欲,赵溪月想了想,将简单的原理告诉了他们。 “血清?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太神奇了……” 较为年长的医官听完她的话,简直醍醐灌顶,感觉自己十几年来的医术都白学了! “姑娘,你简直太厉害了!要不要考虑入我门下?你需要什么我都给!” “去去去,还是你脑壳灵光,这么急着就要抢人?赵小姐,你看看我,我爹是皇宫里的太医,比他厉害!” 这群人很快看出了赵溪月的天赋,争着抢着想收她为徒弟。 赵溪月却完全没兴趣。 就学院这些人的医学水平,讲的通俗点,在她眼里是幼儿园级别的。 “我不想拜任何人为师,不过么,你们之后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大可以来问我,我定然知无不言。” 她很清楚,在医学上,闭门造车只会是自寻死路。 唯有将自己的方法公开,大家才能集思广益,让医学有更快地进步。 这就是她老师跟她说过的,医学的“无私性”。 正当这时,一群穿着深蓝锦袍的人鱼贯而入,厉声道:“赵溪月,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们气势凌然,看起来很不好惹。 赵溪月眯起眼睛:“你们是谁?本小姐凭什么要跟你们走?” 为首的男子冷哼一声:“我们是书院律阁的,隶属大理寺。现有人举报你养蛇咬人,险些酿成大祸。根据书院的规矩,要对你进行会审!” 第四十四章 都是污蔑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傻眼。 怎么好好的,赵溪月就变成加害者了? 还要进行会审! 听岚脸色微变,沉声道:“举报的人是谁?你们怎能确定,不是污蔑。” “呵,是不是污蔑,我们去一趟律阁不就知道了?” 门外走入一个美艳女子,正是容熙柔。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溪月冷浸浸的盯着她。 黎玄山也得到消息,沉着脸站在门口。 律阁比较特殊,是大理寺特派来的,拥有独立处置的权利,任何人不得插手。 他若是搬出厉王的身份,这些人自然不足为据。 可如今进了书院,就要遵守书院的规矩。 如果他逾矩了,想必会引起多方的不满。 正在黎玄山权衡利弊时,赵溪月却已经从容的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身正不怕影子斜,审就审,她赵溪月还没怕过谁! 律阁内。 书院的院长、以及律阁的三位掌权人依次而坐,脸色都很阴沉。 毕竟有学生养蛇害人这种事,传出去也太难听了,会让上面怀疑他们能力的。 而当看到来人竟是赵溪月时,四人的神色则更加难看。 要了命了,怎么还是赵宰相的女儿! 赵溪月站在堂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可她不卑不亢,自信的抬起眼眸:“说吧,你们想怎么审?” 院长看向容熙柔,既然是她举报的,那么自然要由她来证明。 容熙柔自信的勾勾手指,下人就把小翠给带了上来。 她显然是哭过一阵了,眼睛红彤彤的,刚一过来,就“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您要给我们小姐做主啊!赵溪月她是诚心想让我们小姐死!” 院长头痛:“你先别哭,说说,你亲眼看到她放蛇咬人了?” “我没有。但就在我们家小姐中毒前,曾经跟赵溪月起了口角。” 小翠擦擦眼泪,委屈的说:“我们小姐大度,带着我走了。我那时扭头,就看到她紧盯着我家小姐,脸色特别可怕!肯定是那个时候决定害人的!” 赵溪月一阵无语。 小翠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碧珠也跟了过来,闻言,急了。 “你胡说!我们小姐当时根本就没扭头!” “住口!闲杂人等不许说话!” 律阁之一的掌权人冷冷开口。 小翠继续说:“还有,奴婢方才亲眼看到,她像是没事人一样抓起了咬人的毒蛇!大人们,您来评评理啊,如果不是她放的蛇,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呢?” 容熙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众人都陷入沉思。 小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赵溪月确实像是第一嫌疑人,而且她最近的脾性也变得很奇怪,放蛇咬人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赵溪月,你的解释呢?” 黎玄山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极其凝重。 此时,夏清雪姗姗来迟,不动声色的站在黎玄山身边。 可她抬眸一看,却发现黎玄山正直勾勾的盯着赵溪月,眉头轻蹙着,明显是在担心她! 那一瞬,夏清雪眼中的怨毒奔涌而出。 “玄山哥哥,溪月姐姐情况怎么样了呀?” 夏清雪刻意贴近黎玄山,让自己芬芳的体香涌入他的鼻尖。 果不其然,黎玄山的注意力又一次落在她身上。 夏清雪这才满意,唇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赵溪月这边,完全没注意到夏清雪的小九九。 她只是丢出一枚药包,道:“我的屋子背光,为了避免虫蚁,我都会让碧珠熏我自制的药包。” “那怎么了?” “这药包不仅可防虫,还能防蛇。如果我真的养蛇想要害她,怎么会熏这种东西?” “嘶,的确很有道理……” “还有,你们说我赶伸手抓蛇,就说这蛇是我养的?真是好笑,我不过天生胆子大而已,有罪吗?” 这话,有些嚣张。 可回忆起这位相府小姐的所作所为,的确能用一个“胆子大”来形容。 这时,旁边有人说:“她胆子的确挺大的,前阵子咱们书院不是来了只老虎吗?我光听到声音都被吓坏了,听说赵溪月跟大老虎近距离接触呢,啥事儿没有。” 几位律阁的掌权人纷纷陷入沉思。 赵溪月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而且也都给出了相应的证据。 “还有……”她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如果我真的想害死司姣,那么为何要研制解药?医官们可都断言,司姣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是我凭一己之力,把她从鬼门关里带回来的!”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逻辑缜密。 平时那些完全瞧不起她的学生们,此刻也纷纷佩服不已。 容熙柔心里却不这么想了。 她急道:“听你狡辩!住得近的,都知道你跟司姣关系不好,肯定是你要害她!” “容小姐,你除了道听途说,还有其他实质性的证据吗?” 这下,可给容熙柔问住了。 她紧紧盯着小翠,希望她能再多说一些。 可小翠知道的,也都已经说出来了。 “院长。” 此时,黎玄山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 “玄山,怎么了?” 黎玄山平静的站在赵溪月身旁,语气淡漠:“我方才命人查了查,那蛇叫木青蛇,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 “你说。” “若是用寻常虫蚁喂它,木青蛇不会有毒性。但如果用一种植物的根茎去喂,这木青蛇则会变得剧毒无比。” 众人纷纷惶然:竟然还有这种奇怪的蛇! 赵溪月眸光一闪:没错,这就是她接下来准备说的。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植物的根茎会染色,无论洗多少遍,只要用盐水一泡,就会显现出来。” 黎玄山话音刚落,听岚便道:“王爷,盐水已经备齐了!” 他的意思,是让赵溪月将手泡在盐水里,这样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冤枉的了。 律阁的几人商议后,纷纷同意。 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赵溪月将双手泡进盐水里。 静等了一会儿,她的手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凝白如玉。 “碧珠,你也过来泡。” 赵溪月淡声吩咐。 碧珠点头答应,她的手也没有变化。 “看来她果然是被冤枉的啊。” “我就说嘛,赵溪月再怎么疯,也不可能养蛇咬人的。” 赵溪月擦干净手后,趁所有人不注意,猛地抓起容熙柔的手,直接按了进去! 容熙柔尖叫道:“啊!疯女人,你在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悄悄跟踪 她拼命挣扎,但赵溪月的力气大得很,根本无法挣脱。 片刻后,容熙柔的手竟然也没有变色。 赵溪月这才若有所思的松开了她。 容熙柔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赵溪月你什么意思!怀疑我是凶手对吗!” “是啊。不过看来我猜错了。” 这结果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么很正的幕后黑手又会是谁呢?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容熙柔气急,抬起水盆,朝着她就泼了过去。 “小姐,小心!”碧珠惊呼。 可赵溪月反应极快,侧身一闪,那盐水便全都泼在了小翠的身上。 小翠和赵溪月都呆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赵溪月挑了下眉,取出手帕打算给她擦擦。 突然,小翠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将双手揣进怀里。 但赵溪月还是看清楚了。 她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小翠,把你的手露出来看看。” 此言一出,整个律阁的人都是一惊。 难道,小翠才是真正的凶手? 小翠脸上惨白一片,单薄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 赵溪月上前,刚要掰开她的胳膊,却听到小翠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朝着后面歪倒。 她的唇色很快变得乌黑,嘴角和眼尾都渗出一抹鲜血。 赵溪月最快反应过来:“她服毒自尽了!” 院长和律阁的三位掌权人满脸惊讶,面面相觑。 小翠的这一行为,无疑是落实了罪名! “先救人!”院长当机立断,“溪月,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啧我知道。但我的药箱还在院子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去拿。” 低沉凝重的嗓音传出,竟是黎玄山! 赵溪月砍了他一眼:“碧珠,你也跟着。” “是!小姐!” 黎玄山迈步离开,碧珠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赵溪月将小翠放平,扒开她的眼珠看了看,发现瞳孔已经扩大,这毒性可谓是相当猛烈。 这时,一只蟋蟀跳了过来,碰到小翠流出的血后,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竟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天啊!她的血也有毒!” 此言一出,整个律阁陷入慌乱,众人四散奔逃。 容熙柔也脸色难看,下意识的后撤了几步。 赵溪月怒道:“都给我闭嘴!站着别动!” 她的吼声让众人止步,惴惴不安的看了过去。 “院长,麻烦您将所有人带去侧堂,派人看好了,谁都不许走。”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 院长和律阁的几位掌权人商议一番,挥挥手,将所有来看热闹的人都关了起来。 黎玄山带着药箱回来时,律阁正堂只剩下赵溪月和容叙两人。 他看到容叙,脸色一黑。 “他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赵溪月正在观察小翠的情况,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其他人都被关起来了,真正的凶手很可能就在那群人里面。至于容叙……”她挑了下眉:“我乐意让他留下,不行吗?” 药箱几乎快被黎玄山给捏碎了。 赵溪月打开药箱,翻出自制的药剂,给小翠注射进去。 容叙也懂一些医理,正在给小翠把脉。 “她的脉象很微弱,恐怕活不了多久……” 赵溪月勾唇:“那可不一定。” 没多久,容叙一脸惊讶。 “她的脉搏又活跃起来了!溪月姑娘,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肾上腺素而已。” 黎玄山和容叙都面露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 赵溪月也懒得解释,依依不舍的取出一枚银色药丸,给小翠喂了下去。 黎玄山:“那又是什么?” “海明珠啊。” “……它竟然还能入药?” 赵溪月已经懒得搭理他,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翠身上。 小翠的脉象平稳后,整个人的面色也红润起来。 只是她双目紧闭,迟迟没有苏醒。 “那毒性霸道猛烈,一时之间恐怕无法化解。”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容公子,帮我个忙。” “你说。” “去外面把院长喊进来,就说我能力有限,没能把小翠救活。” 黎玄山皱眉,隐约猜到了她的意图。 恐怕是想以小翠为诱饵,勾出真正的凶手。 院长进来后,听赵溪月说完了她的计划,脸上的焦急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真的——”院长低咳几声:“好,我听你的。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把小翠放在停尸房里,派人看着,每天三次喂我给的药。然后么……” 赵溪月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看的黎玄山心口一热。 她这幅模样,真真是可爱急了。 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便把黎玄山自己给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然后怎样?”他面无表情的追问。 “静观其变。凶手自己会着急的。”赵溪月轻轻眯起眼睛。 院长没有犹豫,按照她所说的安排了下去。 等赵溪月回到院子时,恰巧收到了相府写来的信。 赵青城已经知道了她落水的事情,急的要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看她。 但还是被老太太给劝住了。 信上还说,赵锦书的身体已经修养的差不多,过一段时间就能回书院了,让她到时候记得去接一下。 “哼,我才不想去接她呢。” 赵溪月揉了揉眉心,让碧珠把信收起来,打算明天再回复。 “好,那小姐,奴婢服侍您洗漱?” “不用。我待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碧珠瞪圆眼睛:“啊?都这么晚了,小姐是要作什么事吗?奴婢帮您呀。” 赵溪月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湘雅院内。 容熙柔屋内的灯光一暗,一抹黑影打开院门,观察一番后,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此时,赵溪月才从远处的屋顶上探头。 “李墨你看看,这不就有人沉不住气了吗?” 虽说容熙柔并没有喂食过木青蛇,但赵溪月对她的怀疑却没有减淡一分。 她先前拿水泼人的动作太过刻意,就好像是故意转移大家注意力似的…… 想到这里,赵溪月眯了眯眸子。 “走,我们跟着她去!” 第四十六章 还我清白 容熙柔离开学生们居住的院子,沿着小路,来到了仆院。 这是书院里那些下人们住的地方,平日里干些洒扫道路、浣洗衣服的杂活。 她可是将军家的千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只见容熙柔敲响一个寒酸朴素的院门,很快,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走了出来。 由于离得太远,赵溪月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那姑娘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跟容熙柔吵了起来。 然后被容熙柔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极了,她离这么远都能听到。 女子也愣住了,垂下眼睛,做出臣服的表情。 容熙柔这才满意,冷着脸叮嘱几句,匆匆转身离开。 可她没看到,就在她离开后,那女子捂着自己肿起的半边脸,满是阴毒的盯着她的背影。 “小姐,还跟吗?” “不跟了。容熙柔的方向是湘雅院,她这是打算回去。” 赵溪月暗自记下女子住的位置,打算明天好好打听打听。 第二天一早,她就将自己看到的告诉给了碧珠。 这小姑娘性子活泼,跟仆院的人熟络的很,肯定知道点什么。 果不其然,一听到她的描述,碧珠就一脸恍然。 “小姐,您说的那女子,是不是样貌姣好,头上还插着簪子,手腕上也戴着银镯子?” 赵溪月一想,碧珠还真没说错。 “是。你知道她是谁?” “当然知道啦。她叫崔飞燕,在仆院可出名了。” 赵溪月挑眉:“哦?说来听听。” 碧珠一撩起八卦,眼睛就泛着光。 “崔飞燕听说父母双亡,两年前才来到仆院干活。她这个人呢,干起活来不勤快,而且眼高于顶,总是瞧不起其他一起干活的人。” 说到这里,碧珠的声音小了点:“她一直跟别人讲,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还说等她爹找过来看到她后,肯定就能飞黄腾达,变成千金大小姐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身为仆人,却非要涂脂抹粉,头上、手上、脖子上,都挂着各色首饰,仿佛急于彰显自己的不同。 “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怎么会跟容熙柔有联系? 当天傍晚,赵溪月又一次跟踪容熙柔。 她依旧去找了崔飞燕,但两人谈的明显不愉快,容熙柔冷着脸走了。 赵溪月没有进展,只能原路返回。 可没想到,她竟然迎面撞见了黎玄山! “站住!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黎玄山身后还跟着一队弟子,估计是出来巡逻的。 赵溪月不得不停下脚步:“胸口闷,出来散步的。” “赵溪月,你以为这么蹩脚的理由,我会相信?” 他转身屏退众人,拉着赵溪月的胳膊走到角落。 李墨刚要追上来,却被黎玄山冷冷一瞪。 “李墨,站在原地等着。”赵溪月明白,李墨根本不是黎玄山的对手。 她站在男人面前,被那双淬满冷意的眼眸盯着,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有事快说。我可不想再跟你传什么谣言出来。” 黎玄山一听,脸就冷了下来。 她总是有办法,在三句话之内惹怒自己! 强压下怒意,黎玄山沉声问:“你是不是在跟踪容熙柔?” “是啊,怎么了?”赵溪月回答的十分坦荡。 “果然……你也已经查到崔飞燕身上了,对么?” 闻言,赵溪月怔了怔。 黎玄山竟然和她查到一块儿了! 也对,既然他负责书院的巡逻,那肯定对容熙柔的踪迹了如指掌。 赵溪月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关于崔飞燕的。” 沉默片刻,黎玄山颔首:“崔飞燕的生父,正是工部郎中——司鸣。也就是司姣的父亲。” 她瞪圆了眼睛。 也就是说,崔飞燕是司姣的亲妹妹! 黎玄山沉声道:“恐怕她正是为了见到司鸣,所以会伤害司姣。” 宝贝女儿在书院被蛇咬了,奄奄一息,司鸣定然会匆忙赶来。 而崔飞燕,恐怕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认亲,完成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愿望。 赵溪月也理清楚了:“也就是说,容熙柔借刀杀人,想让崔飞燕害死司姣,然后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恩。这样一来,司鸣就会对赵宰相心存芥蒂,无法成为他的幕僚。” “那小翠呢?她为何会对司姣动手?” 黎玄山看了她一眼:“小翠常被司姣打骂,对她怨气深重。崔飞燕只需稍稍一挑拨,她自然会上套。” 容熙柔利用崔飞燕,而崔飞燕利用小翠。 环环相扣,隔山打牛,好深的心机! 这真的是容熙柔能想出来的吗? “现在我唯一不解的地方,就是小翠吞下的毒。”黎玄山垂眸盯着赵溪月:“那样诡秘的毒药,恐怕不是容熙柔能做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容熙柔身后,还有一个更神秘的人。 赵溪月眉头紧皱,突然道:“咳,那我还得对你说声谢谢。”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谢我什么。” 赵溪月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先前在律阁里,要不是你说出木青蛇的独特之处,恐怕我真的百口莫辩。”赵溪月垂下眼,嗓音轻柔:“就算证据不足,我没有因此获罪。但那些风言风语,也足够司鸣远离我爹爹了。” 听到这话,黎玄山绯红的唇角轻轻一勾。 “呵……没想到还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几个字。” 赵溪月感觉面颊一阵发热,别扭的侧过脸去。 “我可不是白眼狼。该谢的当然要谢!” 黎玄山心中好笑,盯着她泛红的俏脸,心口也微微发热。 这种独特的感觉,简直像是美酒一样,让他不由得沉浸其中。 最后侍从的呼唤声,让两人恢复理智。 “咳咳!总之,现在事情已经明了。我会将此事告知院长,如何定夺,就看他们的了。” 黎玄山点点头。 果不其然,院长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惊。 而此事牵连甚广,他召集全部先生,商议了足足两个时辰,终于决定,将全部学生召集起来,还赵溪月一个清白。 这天,学院的大部分学生都来到律阁,容熙柔也在其中。 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看着赵溪月慵懒自若的样子,简直要把牙咬碎了。 第四十七章 差别待遇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院长用凝重的语调,将整件事都说了出来。 不过为了照顾到司鸣的面子,他刻意模糊了,崔飞燕的真正目的。 在众人看来,崔飞燕是因为被司姣欺辱,所以起了谋害之心。 话音刚落,众人便窃窃私语。 “天哪,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敢做出这种事!依我看,就应该活活打死!” “一个小翠,一个崔飞燕,这些人果然生来就下贱!” 听着这些声音,赵溪月原本扬起的唇角淡了下去。 碧珠抿着唇,和其他侍女一样,都被这些话给刺了下。 “呵,都住嘴吧。人生来就无高低贵贱,不过是家世不同而已。若是让你们当奴婢,被人打骂,恐怕也很难保持良善吧?” 她嘲讽的话,让周围几个学生纷纷闭嘴,低下了头。 就算有不满的,一看是赵溪月,也都噤声了。 宰相之女,惹不起惹不起。 容熙柔的脸色,则是相当的难看。 院长也将她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现在,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快要疯了! 该死的、该死的赵溪月! 不就是利用两个婢女而已,为何要将她的名字也说出来? “容熙柔,你过来。”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是律阁的三位掌权人之一。 容熙柔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她身边,站着崔飞燕,已经被律阁打的奄奄一息。 “院长所说,是否属实?你真为了个人恩怨,唆使崔飞燕对同窗下手?” 容熙柔咬了下嘴唇,然后猛地摇头! “不是真的!崔飞燕说谎了!我才没有让她用蛇咬人呢!” 全场哗然。 院长跟着皱眉:“可崔飞燕都承认了,就是你给她的蛇。” 容熙柔一脸愤怒,抬手抓着崔飞燕的衣领。 “我只是让你去找司姣讲道理,让她不再欺负你而已!你怎能如此害我!” 听到这句话,赵溪月嘲讽的眯起眼睛。 容熙柔还算聪明,知道将全部的脏水都泼到崔飞燕身上。 她又扑通跪在院长跟前,眼神诚恳。 “院长,我不过一个弱女子,看到老鼠都害怕的不得了,从哪里找来那么毒的蛇呢?”她指着崔飞燕,泫然欲泣:“是她自己起了恶毒心思,如今还想要拉我下水!她一个奴婢,心竟然这么狠!” 容熙柔刻意加重了“奴婢”这两个字。 意思是让律阁和院长都好好权衡。 一个是大将军之女,一个是毫无权势的奴婢。 弃谁?保谁? 答案显而易见。 容熙柔的几个小跟班也不停附和。 “是啊是啊!那崔飞燕果然下贱,看自己计划不成,就想着把熙柔也拖下水!” “哼,我就说了,这些奴婢坏得很,书院就应该把他们全都赶出去!” 院长沉默片刻,揉了揉眉心。 “原是如此。崔飞燕,你认罪否?” 崔飞燕绝望的抬起头。 她已经明白了院长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 崔飞燕狼狈的趴在地上,像是疯了似的狂笑起来。 没了,全都没了。 “我才不是什么奴婢,我是司鸣的女儿,司姣的亲妹妹!” 她大声嘶吼,额角爆出青筋。 可周围的人却只是嘲讽的望着她。 他们都觉得,崔飞燕真的是疯了,竟然会幻想自己是工部郎中的女儿! 她越疯,容熙柔的话就越真。 最后,这场闹剧草草收场。 按照书院的规矩,崔飞燕被赶了出去,恐怕再也没人敢要她。 小翠和司姣几乎是同时苏醒,得知一切后,司姣愤怒不已,把小翠打的连连求饶。 最后,司姣把她决然的送回司家。等待她的,则是司家的刑法。 虽说容熙柔将摘了出去,但她依旧造成了不好的后果。 院长将此事告知给荣威将军,却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荣威将军直接赶了过来。 容德面见容熙柔时,赵溪月刚好也在。 “爹知道你热心肠,但也要分人!这次就险些被那贱奴污蔑!” 容熙柔委屈的缩在父亲怀里,不停抽噎着。 “溪月,叔叔替她给你道个歉。熙柔也不是故意举报你的。” 容德跟赵青城的关系还算不错,因此面对她时,也是和颜悦色的。 赵溪月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此时,容叙匆匆赶来,恭敬道:“父亲。” 霎时间,容德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怒目圆瞪,走上前去,一脚踹在容叙腹部! 容叙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被他踹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将军,快住手!” 赵溪月面露惊愕,赶忙上前阻止。 “溪月,你别管。他身为熙柔的兄长,竟然任由熙柔被贱奴蒙骗。”荣德眸中杀意四起:“看我今天不活活打死他!” 赵溪月已经彻底惊呆了。 这、这真的是一个人? 面对容熙柔又多温柔,对容叙就有多恶劣。 可容叙却只是擦了擦唇角的血,默默站起。 “抱歉,爹。是我没有保护好熙柔。” “呵,这次是熙柔自己聪明,才没让别人污蔑她。若是再有下次,我非把你打残废不可!”荣德脸上满是冷意。 “容熙柔,你倒是拦着点儿啊!” 赵溪月实在无法忍受,朝着她喊道。 可容熙柔却只是擦了擦眼泪,朝着赵溪月翻了个白眼。 “本来就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拦着?” 这一家都是神经病吧? 赵溪月兼职无法理解! 也许是由于赵溪月在场,容德踹了容叙一脚后,并没有再搭理他,而是温柔的带着容熙柔吃好吃的去了。 “溪月,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别管他了,被踹一下而已,男孩子很皮实的。” “不了,你们先去吧。”赵溪月嘴角抽了抽。 容德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容熙柔离开了。 赵溪月慢慢来到容叙跟前,“你先别动。你刚刚捂着胸口,是不是肋骨被踹断了?” “我不知道。应该吧。” 容叙轻轻笑了下,垂下纤长的眼睫:“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吧?” 赵溪月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此刻心情复杂。 就算是娼妓的孩子,那也有你一半的血啊! 这要是放在现代,她直接报警了好吧!?? 第四十八章 赵锦书入学 赵溪月本想把容叙带回院子,却得知没有院长批准,男子不能进入女院。 她只能让容叙在附近的八角亭中等着自己,回去拿来药箱,给容叙简单的看了下伤势。 荣德这一脚可真够狠得,容叙的手臂上满是擦痕,更别提胸膛位置了。 “溪月小姐,其他地方我自己来就好……”容叙的耳尖一红,说什么也不让赵溪月扯开他的衣衫。 无奈,她只能简单处理了下他的胳膊。 “这瓶药你拿着,回去后自己涂抹在伤口上,几天就能好的。” “多谢。” “你的肋骨就算没断,估计也有裂痕了。回去后记得多休息,让果果多注意着点,记住了吗?” 容叙如水般温柔的眼尾,泛起一阵淡笑。 “好。” 他深深地凝视着赵溪月,眸中氤氲一片。 倏地,赵溪月的手腕被他捉住。 “溪月姑娘,我——” 赵溪月皱眉:“都说了让你别用力气,又怎么了?” 容叙微微抿了下唇,嗓音极其温柔:“我只是想说……我似乎心悦您。” 四周的风仿佛都静止下来,只有两人僵立不动的身影。 赵溪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在告白吧? 容叙,跟她告白? 赵溪月没有丝毫心动,明澈的眸子却把容叙上下打量一遍。 “容公子,如若我还是个稚嫩少女,或许真会信了你的话。” 她嗓音极其冷静,没有丝毫慌乱。 容叙见状,唇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抱歉,是我冲动了。刚刚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他声音苦涩,仿佛刚刚真的是情难自禁。 赵溪月看着他:“不是这样的。你的喜欢并不是真的喜欢,不过是因为我多次救你于危难而已。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感激。” 容叙愣住,眸光暗淡下来,陷入长久的沉默。 “总之,是我逾矩了。抱歉。” 片刻后,他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赵溪月没有挽留,只是平静的整理着自己的瓶瓶罐罐。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呵,你竟然舍得拒绝?” 她动作一顿,诧异道:“黎玄山?你凭什么偷听我们讲话?” 话音刚落,几片树叶飘落,男人矫健修长的俊影,自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我一直都在,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神经病!也不知道说一声! 黎玄山倚在树干上,不羁的眉眼盯着她:“我以为你很喜欢容叙,为什么要拒绝?这样你不就多了个跟我和离的理由吗?” “厉王,我倒是没想到,您这么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啊。” 赵溪月笑着侧眸。 黎玄山脸色一冷,轻哼了一声。 “刚好你在,省的我去找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 “我让听岚深入调查一番,发现容熙柔在进入书院前,跟一个神秘女子交往密切。” 赵溪月眉毛一挑:“你是说,就是这个女子在给她出谋划策?” “对。但就在我要调查这人时,她却像是早有察觉,突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除非凭空消失,怎么能做到不留痕迹?” 黎玄山的眉眼微寒。 “她用一把火,将自己居住的客栈给烧了。” 赵溪月微微震惊。 好狠的心! 不过,这样还真能做到不留痕迹…… 看起来,这女子也是个狠人啊。 “我们的线索也彻底断了。不过,我会命听岚继续调查。” 赵溪月好奇:“黎玄山,你如此在意此事,是担心容熙柔再一次加害于我吗?” 换言之就是:你担心我? 黎玄山神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赵溪月。 “谁在意你了!别自作多情!” 赵溪月:啧啧啧,男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好好好,你急什么。你并不是在意我,只是不想让我污了厉王的名声对不对?毕竟我们现在是夫、妻嘛。” 她刻意加重了“夫妻”两个字。 黎玄山的面色这才好看一些。 “你知道就好。” 说罢,他双臂环胸,一副懒得搭理赵溪月的模样,起身走了。 赵溪月回到院子后,碧珠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您总算回来啦。看天气,外面好像要下雨呢!” “我四处逛逛。碧珠,吃的做好没?我好饿啊。” 碧珠笑了:“已经做好了,正热着呢,就等您回来啦。” 赵溪月脸上露出笑意,刚坐下,筷子还没拿起来呢,李墨就从院外匆匆走来。 手里还握着一封信。 “小姐,相府那边写信来了,说锦书小姐今天就到,身子还有些弱,让您急着去接一下。” 赵溪月的脸色垮了下来。 真够讨厌的,她饭还没吃呢! 碧珠连忙道:“小姐,您先去吧,我先热着,咱们回来继续吃嘛!” “好吧。”赵溪月叹息。 外面的天色阴沉的厉害,赵溪月带着油纸伞,和碧珠、李墨两人一起来到书院门口。 门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也是风口,呼啸的冷风顺着袖袍灌进来,赵溪月被冻得瑟瑟发抖。 真倒霉,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带个披风了。 她和碧珠贴在一起,不耐烦的说:“不是说她快到了吗?怎么还没来?” 碧珠冷的发抖,结结巴巴的说:“奴、奴婢也不知道!” 看着发抖的两人,李墨无奈,站在她们跟前,挡住冷风。 赵溪月这才好受了些。 与此同时,书院前的小镇上。 赵锦书怀中抱着暖炉,慵懒的靠在窗边,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秀蔓,我的茶呢?” 话音刚落,一个圆脸丫鬟匆匆走来,手里还捧着一杯茶。 “小姐,久等,茶来了。” 晓兰被赶走后,赵青城又给她物色了一个新丫鬟,名叫秀蔓。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聪明伶俐,深得老太太喜爱。 赵锦书接过茶,悠闲的抿了一口。 秀蔓低声说:“小姐,咱们再不去书院,怕是要下雨了呢。” “急什么?”赵锦书笑盈盈的:“外面这么冷,我们再多休息会儿呗。” 反正,受冻的又不是她。 光是想起赵溪月现在,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就开心的不得了! 第四十九章 给谁下马威呢 直至天色将暮,赵锦书才终于歇够了,裹着暖和的狐裘披风上了马车。 她的东西前几日就已经送来,因此,身边只跟了个丫鬟。 至于护卫,只有赵溪月这样深得宠爱的嫡女,才会拥有。 主仆两人走上石阶,赵锦书露出虚伪的笑容,刚要欣赏赵溪月狼狈的样子,却看到书院门口空无一人。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回事?赵溪月没来?她竟然敢不来接自己! 秀蔓也微微吃惊,连忙道:“小姐,溪月小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还是咱们的信没送到?” “我怎么知道。” 赵锦书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手紧握成拳。 赵溪月,你竟然敢这么忽视我! 突然,狂风骤停,暴雨猛地袭来,冷冰冰的砸在两人身上。 “啊!好大的雨!小姐,咱们怎么办啊?” 赵锦书可没带油纸伞,书院门口也没有躲雨的地方。 她咬牙,只能跟着秀蔓一起跑进去,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一个亭子。 “小姐,快进来避雨吧!” 等到两人走进去时,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赵锦书的手帕已经能拧出水来了。 她脸色极为难看,抬手便给了秀蔓一巴掌! “谁让你不准备油纸伞的!你就是这么当丫鬟的吗?” 秀蔓被打蒙了,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泪眼朦胧。 在老太太身边,她可从来没有过这般待遇。 大家不都说赵锦书性情温柔,知书达理吗?怎么这么凶啊! “看什么看!这一巴掌就是教训,你失职的教训!” “是。对不起小姐。我下次一定注意。”秀蔓委屈极了,声音都带着哽咽。 此时,竹春院内。 “好吃!还是碧珠你的手艺棒啊!” 锅子热气腾腾,冒出滚滚白雾,飘出食物的香味。 “是小姐聪明,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这叫什么来着,火,火……” 李墨道:“火锅。” “对!火锅!” 此刻,三人围坐一起,吃起了丰盛的火锅。 不过很快,碧珠又有些担心。 “不过小姐,咱们不去迎接锦书姑娘,真的没事吗?她若是告诉老太太了怎么办?” “哎哟,不是我不想迎接,只是人家身子骨也不好啊。” 赵溪月装模作样的扶着额头:“我之前落水,还没休息好呢!” 看到她这幅模样,碧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们家小姐也太可爱了吧!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猛烈地敲门声。 “李墨,去开下门。” 门刚打开,湿漉漉的赵锦书便厉声问道:“溪月姐姐,你为何不来接我!” 这场雨始终不停,没办法,赵锦书只能带着秀蔓,冒着雨赶回院子。 赵溪月放下筷子,惊讶的看着她。 “天哪锦书妹妹,你怎么湿成这样了?碧珠,快去拿干毛巾来。” 赵锦书不说话,只是冷冰冰的盯着她。 “我去接你了呀。但是在门口等了会儿你都没来,我以为你肯定是因为有事耽搁了,要到明天才来,就先回去了。” 听完她的话,赵锦书几乎被气疯了。 她骗人!根本就是不想等,所以才走的! 说话间,碧珠也递来干毛巾。 赵溪月接过来,猛地盖在赵锦书身上,对她一阵揉搓! 赵锦书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等赵溪月取下毛巾,她的头已经乱的跟鸡窝一样。 “噗。”赵溪月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溪月的脸色已经极其可怕,秀蔓站在一旁,闻着鼻尖传来的香味,心里羡慕极了。 早知道就跟着赵溪月了! 而赵溪月理由充分,赵锦书终究不能多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门刚一关上,赵溪月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碧珠,你看到没,她刚刚的表情!” 碧珠也抿起唇角,忍不住的跟着笑。 还是第一次看到赵锦书狼狈的模样呢! 不过也活该,谁让她先欺负我们家小姐的? 当天晚上,果然下了一场暴雨。 赵溪月也得知,容熙柔按照书院的要求,被容德带回家去面壁思过了。 “太好了,我终于能清净一阵子了!” 赵溪月开心的直拍手。 很快,她却又想起来,赵锦书还在呢。 这姑娘的心眼,可不必容熙柔少。 这一日,司姣主动找上门来。 她痊愈后,也明白是赵溪月救了自己,对她十分感激,经常往她这边跑。 “溪月姐姐!” 司姣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脸上笑盈盈的。 “这是我爹送的点心,可好吃了,我送来给你尝尝。” 赵溪月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闻言,拿起一块吃了下去。 “哇,味道的确不错!这一盒都是给我的吗?” “恩恩!”司姣看她提着药箱,奇怪道:“溪月姐姐你要出去吗?” “是啊,药堂那边请我过去,说有事要跟我请教。” 闻言,司姣满脸艳羡。 “好厉害啊!连药堂的人也要跟你请教!” 赵溪月又跟她聊了会儿,就带着药箱匆匆离开。 司姣刚要回院子,迎面遇上了赵锦书。 “锦书?你身体怎么样啦?” “还好,恢复的差不多了。”赵锦书柔柔一笑,问:“姣姣。你和溪月姐姐先前认识吗?关系好好呀。” 她来得晚,还不知道司姣中毒的事情。 司姣也不想再提起此事,就说:“之前不认识,不过现在嘛,我可喜欢她了呢!” 赵锦书脸上的笑容僵了下。 “这样啊,真羡慕。” “羡慕什么?你可是她的妹妹,她对你也很好吧。” 赵锦书却垂下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不过是个庶女,哪敢奢求她对我好呢?” 司姣愣了下。 “啊,我随便说说而已,不打扰你啦。” 赵锦书连忙捂住嘴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慌乱走了。 药堂这边,赵溪月看着他们递过来的药方,眉头紧紧皱着。 “你们这药方问题很大啊,这两种药材怎么能一起用呢?” 闻言,周围的一圈医官都支棱起耳朵,恨不得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讲解完后,赵溪月重新给他们写了一张。 “这样才是正确的,能最好发挥出药效,还能避免副作用。” “原来如此!太神奇了……” 众人一副醍醐灌顶的模样,眼中尽是对她的崇拜。 不愧是能给陛下治病的人,医术果真高超,名不虚传啊! 这时,碧珠连忙走来。 “小姐,锦书姑娘也来药堂了,说自己胸口闷,让您给她看看呢。” 第五十章 趁你病要你命 赵锦书来了?还指名让她看病? 赵溪月挑眉,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好啊,我这就来。” 她来到问诊处,看到赵锦书就坐在哪里,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溪月姐姐,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明明昨天还凶神恶煞的,但今天就乖得跟小兔子似的。 赵溪月不仅感慨:论变脸,还是你赵锦书厉害啊。 她没多说什么,坐下之后,就开始给赵锦书问诊。 旁边站满了一群围观的医官。 赵溪月简单检查了下她的情况,就开始陆续问一些问题。 刚开始还好,只是最近有没有胃口,睡的好不好。 可到了后面,这些问题就渐渐变得难以启齿。 “小解的次数?时间?颜色知道吗?” “会经常放屁吗?臭味大不大?” 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赵溪月却十分从容。 “我、我没注意……”赵锦书的脸都红透了,她万万没想到,赵溪月竟然会这样给她看病! 这不是胡闹吗!哪有问这个的! 但赵溪月可没有胡来,这本来就是常规的问题。 赵锦书不是要看病吗?好啊,那我就给你好好看看! “我真的不记得那些了,你给我开点药就行了。”赵锦书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怎么行?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必须要认真对待。” 赵溪月露出一抹坏笑,又问了几个更难回答的问题,逼得赵锦书险些哭出来,这才放过她。 “问完了,可以给我开药了吗!” 太丢人了,赵锦书恨不得马上溜走。 可赵溪月却脸色凝重,皱眉望着她。 “锦书,我说了之后,你先别慌。” 赵锦书一愣,心里顿时慌得不行:难道,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了?自己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你的病虽然不是不治之症,但如果不加以治疗,后果会很严重的。” “有、有什么后果?” “你最近晚上睡不着,并且没胃口,还总是觉得太阳穴疼,对吧?”赵溪月一脸认真:“再往后,你的皮肤会泛起红疹,然后瘙痒无比,最后蔓延到你的脸上……” “啊啊啊!” 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赵锦书就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确实。她的脸色的确很不对劲。” 赵溪月嘴角一抽:这群人还真够水的,明明是被她给吓白了脸好吗! “锦书你别着急,我倒是有个土办法可以治疗,不过,可能有点疼,你得忍着点儿。” “没事的!我能忍!”赵锦书急忙说。 她可不想自己变成一脸麻子,多丑啊。 赵溪月让碧珠从外面折下一根树枝,然后削去多余的枝叶。 恩,趁手! 赵锦书颤巍巍道:“溪月姐姐,你拿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我说的土办法啊。用细木条抽你的穴位,这样,就能化解你体内的病症了。” 抽……我? 赵锦书瞪圆了眼睛,不等她反应过来,赵溪月便猛地抬起树枝,“啪”的一下抽了下去! “啊!” 赵锦书惨叫一声,刚要躲,却又想起了赵溪月的话。 她一咬牙:忍住!必须要治好病! 在众人的围观下,赵溪月握着树枝,不停地抽打在赵锦书身上。 赵锦书疼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等“治疗”结束后,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发热?” “是。” “恩,那就是起效果了。你回去后多喝热水,慢慢就好了。” 赵锦书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你可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骗你呢?”赵溪月微微一笑。 “呜,多谢溪月姐姐。”赵锦书忍着疼痛,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了。 “溪月姑娘,你刚刚的疗法叫什么名字啊?这么神奇的吗?” 赵溪月勾唇道:“这招啊,这招叫赵氏鞭法,专治心思不正,思虑过深!” 众人纷纷鼓掌:“溪月姑娘就是厉害!这都能治!” 赵锦书带着一身的伤赶了回去,路上被不少同窗看到,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回去后,秀蔓看到她,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姐!你、你怎么满身是伤啊!” “你不懂,这是赵溪月的治疗手法。” 秀蔓懵了:“治疗手法?还有这样治病的吗……” 赵锦书一开始不屑解释,可慢慢的,也回过味来。 是啊!哪有这样治病的! “啪!” 她猛地将杯盏推在地上,气的脸色发青。 还用说么,赵溪月刚刚肯定是在戏弄她!该死的! 她拿着老太太给的鞭子,还没找机会抽赵溪月呢,反倒是先被她给抽了一顿。 “赵溪月!”赵锦书咬牙切齿,脸色极其狰狞。 而赵溪月已经快要笑晕过去了。 怎么会有赵锦书这么蠢的人啊,太好玩了! 可她的办法真的有效,抽打赵锦书时,故意打中她几个穴位。 因此几天下来,赵锦书的小毛病也都好了起来。 她就算想找赵锦书说理,也没有任何底气。 毕竟,病是真给你治好了呀。 大雨过后,正式入冬。 书院也跟沣县的县令联系,打算让学生们一起去当地的博物学会看看。 这里收录了从古至今的各色古籍,还有沣县悠久的历史,和院长的教育理念正附和。 收到消息后,碧珠就开始忙碌的收拾起东西来。 “咱们要在沣县住一阵子呢,可不能亏待了小姐。” 赵溪月靠在窗户旁边啃苹果,闻言笑道:“别光顾着我啊,你自己也带点需要的,还有李墨的那份也一起备着。” “好!” 出发那天,数十辆马车停在石阶下,将整片场地围的水泄不通。 赵溪月起的比较晚,等她过去时,就只剩下先生们的马车了。 “这样吧溪月,你去那辆马车里,那里只有一个人。” 赵溪月也不挑,带着碧珠和李墨就钻了进去。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为何马车里只有一个人了。 黎玄山慵懒的靠在座椅上,微狭的凤眸挑起,冷淡的望向她。 然后,皱眉,一脸嫌弃。 “赵溪月,谁让你上来的?”?? 第五十一章 心眼倒是不少 他的臭脸让碧珠一僵,有些畏惧的停下动作。 赵溪月却直接拽着两人上去,悠哉的坐在黎玄山对面,脸上都是挑衅。 “这马车上又没有刻你的名字,怎么,我进不得?” 黎玄山隐忍的皱起眉,将头瞥向一边,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很快,听岚带着包裹匆匆赶来。 看到赵溪月,他先是一愣,然后温和的笑了下:“王妃好。” 这称呼听得她头疼,连忙道:“别这么喊我。咱们这是在书院,你喊我赵小姐就行。” 听岚:“哦,好吧。” 等人齐后,马车缓缓起步,朝着沣县的方向走。 一路上,赵溪月跟黎玄山都没说过一句话。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全部交流。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赵溪月被李墨扶着走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地势开阔的府邸,两侧卧着精致威严的石狮子。 “哟,这县令还真是懂享受,跟那些寒酸的学会完全不一样。”赵溪月的语气里有些嘲讽。 院长将他们分成几队,由不同的先生带着,去里面的府邸里参观。 好巧不巧,分给赵溪月的,竟然是黎玄山。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就知道! 除了她之外,司姣、赵锦书和夏清雪也在其中。 “玄山哥哥,这里好漂亮啊。” 果然,夏清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靠近黎玄山的机会。 看她娇滴滴的贴了过去,赵锦书眸中闪过一丝嘲讽,得意的看向赵溪月。 本以为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神色,结果却没想到,她早就拽着碧珠,去路边买烤红薯去了。 黎玄山原本还在跟夏清雪说话,看到赵溪月手里的红薯,眉头拧了起来。 “这种路边的东西你也敢买?” “这有什么不敢的?而且,我花的是我的钱,你别管。” 她摆了摆手,咬了口甜滋滋的红薯,幸福的眯起眼。 其他人看着,也有些馋,纷纷过去买。 很快,老太太篮子里的红薯就卖光了,她感激的看了学生们一眼,佝偻着身子离开。 黎玄山这才明白她的用以,一时间神色复杂,也没有在挑她的刺。 府邸大门打开,一群人跟着走了进去。 博物学会里东西很多,简直就像是在逛博物馆似的,看得赵溪月眼花缭乱。 此时,赵锦书的声音传来:“这就是衡水公亲手绘制的百鸟嗅香图罢?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看到,也是不虚此行了。” 旁边的女子赞叹道:“不愧是书香门第,锦书懂得就是多。” “是啊。我先前只觉得这画眼熟,没想到竟然是衡水公画的!这么冷僻的东西你都见过,太厉害了。” 在众人的吹捧下,赵锦书却只是微微垂眸,显出几分羞涩来。 碧珠忍不住轻声说:“不就是一幅画吗,有什么的。” 赵溪月笑了笑,没说话。 可有人却不安分起来。 “哎呀,锦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的人就不一样啦,大老粗一个!” 她说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一时间,赵锦书身侧传来不少嘲笑声。 可赵锦书却眉头紧皱,认真的望着说话的女子:“茹茹,话不能这么讲的。姐姐只是无心诗书而已。她性情温和愚善,这才是最珍贵的!” 看似在为她讲话,实则是说赵溪月没文化还缺心眼。 茹茹愧疚的垂下头:“锦书,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你看看赵锦书,这么护着她姐姐……哎,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长得漂亮,知书达理,还是相府家的千金小姐!天啊,我好羡慕她!” 赵溪月冷眼望着这一切,嘴角抽了抽。 她可真是躺着也中枪! 碧珠也听出了赵锦书的言外之意,不满的瞪着她。 这时,博物学会的人匆匆走来。 “不好意思,我有事来晚了。” 他是县令安排下来,带着他们逛学会的。 在男人的安排下,他们进入另一个院子,这里的东西更多,有些甚至是刚出土没多久的。 这时,赵锦书抱着一个画卷走来。 “姐姐,他们让我把这东西放在窗下,你能帮我吗?我等下还要去找茹茹。” 赵溪月眯起眼睛打量着她,抬手拿起画卷。 “知道了。” 等她走后,碧珠“哼”道:“小姐。她怎么还有脸来找您帮忙呀。” “管她呢。这地方实在无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赵溪月一边说着,一边将画卷展开,放在窗台下面。 这时她在看到,外面的天色竟然放晴了,阳光射入屋子,十分明媚。 啧,这么好的天气,却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不如找机会溜出去算了? 正当她在垂眸思索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呵。 “你在做什么!” 等赵溪月回神,一个白发老人拄着拐杖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他气的捂着胸口,哆嗦的指着赵溪月:“你、你你你!这可是辩机大师仅存的著作!你竟敢直接放在太阳底下晒!” 碧珠惊道:“小姐,你看!” 她低眸看去,只见洁白的纸张已经泛黄,画上的颜色也开始加深。 这时,她才明白为何赵锦书要让自己帮忙。 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而且,就算她现在解释也没用,错误已经酿成了。 其他人听说这事儿后,对赵溪月更加厌恶。 果然是个没文化的! “怎么办啊小姐……”碧珠已经急的团团转了。 可赵溪月却神色冷静,淡漠的瞥过赵锦书,勾唇冷笑。 “急什么?亏你们还是博物学会呢,连最简单的还原反应都不知道?” “什么还原反应?你别在这里转移话题!” 算了,跟他们解释太麻烦。 赵溪月果断的将画卷捡起来,朝着院子走去。 “你要干什么!不许走!” 白发老人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赵溪月将一瓶浅蓝色的水,直接洒在了画上,然后有将画粗暴的浸泡在水中。 “疯了,你疯了!我早就说过,这些学生过来肯定会坏事的!” 他捂着胸口,被赵溪月气的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二章 九脉门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大惊小怪的了。” 赵溪月皱眉望向他们:“没见过世面我理解,但安静一点,能做到吗?” 她竟然还反过来教训别人了! 赵锦书忍不住道:“姐姐,你别闹了,快把画捞出来吧,那可是古画!” “锦书妹妹啊,姐姐今天教你点新东西,睁开眼睛看好了!” 看泡的差不多了,赵溪月猛地将画卷给捞出来,粗暴的抖了几下。 在炽热的阳光下,原本昏黄暗淡的画面,竟然渐渐转变为原来的模样。 泛黄的纸张,也重新变得雪白。 赵锦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她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已经对赵溪月的厌恶达到顶峰,可当他们看到崭新如初的画卷时,也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这时,白发老者愣在原地:“你做了什么?这画不是被阳光给损伤了吗?” “那才不叫损伤。”赵溪月语气淡淡:“这画的颜料非同寻常,遇到阳光后,会自动形成一层保护的薄膜,看起来才是一片昏黄。” “我刚刚做的,就是用特殊药水浸泡,将这层保护膜去掉了而已。” 她解释的简单粗暴,可众人仔细一想,却发现这其中要了解的知识,简直如同浩瀚星空。 刚刚是谁说赵溪月头脑简单的? 现在都低着头不管说话了。 博物学会的其他人纷纷走来,无比赞叹的围绕在她身边。 “没想到还能这样。姑娘,你太厉害了!” “那药水配方能告诉我们吗?可以出钱!” “不用钱,我等下写给你们就是了。”赵溪月摆了摆手。 原先还被她气到跳脚的白发老者,如今则满目赞叹的看向她。 “看来,是我误解你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赵溪月说:“没事。您也是担心画卷而已。” “之前听说京城书院都是一群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我当时竟然信了!”他摸了摸胡须,轻叹一声:“现在看来,我我不但错了,还错的很离谱啊!” 赵溪月勾起唇角,显得极为谦虚。 而不远处的书院学生们,也都在窃窃私语。 “没想到赵溪月竟然这么厉害……” “我可听说了,这老头一直瞧不起咱们书院来着。没想到啊,他竟然会主动夸奖,嘿嘿,我们都跟着沾光了呢。” 赵锦书双手紧握成拳,站在人群最后,不忿的盯着她。 不就是修复了一幅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溪月,你给我等着! 因为赵溪月的缘故,白发老者特许他们进入中庭,这里有更多的新奇玩意儿,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赵溪月却在一堆熟悉的花草树木中,发现了一株极其特殊的。 “这是什么花?我竟从未见过。” 白发老者笑吟吟的走来:“你这姑娘果然识货!这不是花,而是一种草。叫朔金枝,是九脉门培育出来的。整个沣县,只有这么一颗!” 九脉门?有点耳熟。 她之前听京城的药堂先生们提到过,语气里满是佩服。 “九脉门是什么?” “你连九脉门都不知道?”老者一脸惊讶,开始给她解释:“这可是最神秘的江湖门派,医术高超诡谲,我当初求了好久,才求到这么一颗。” 听到“医术”二字,赵溪月终于有了点兴趣。 可他对九脉门也知之甚少,问了几句后,便彻底词穷了。 “姑娘,若是你对这些药草有兴趣,不如去后山看看,那儿有一块药田。” 赵溪月微微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她走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老者口中的药田。 这里规模不大,但药草长势很好,看来是被人长期精心照顾着。 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望去,却楞在原地。 迎面走来的两人,竟是夏清雪和容叙! 这两人竟然认识吗? 容叙见到赵溪月,微微怔住,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溪月姑娘,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夏清雪则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漠然转身走了。 “所以,你是故意来找我的?” “恩。我就知道我不会猜错。”容叙抿唇轻笑,道:“来的路上还遇到了清雪姑娘,她似乎迷路了,我就带她过来。” “我又没问。”赵溪月挑眉。 “我知道。我自己要解释的。” 赵溪月:“……。” 那你还挺自觉。 既然夏清雪在这里,那么—— 她转眸,果然在药田对面看到了一抹黑色的修长身影。 黎玄山直勾勾的盯着赵溪月,眼睛里满是警告。 意思很明显:你怎么又跟容叙混在一起了!快离他远点! 而赵溪月也极其不服,故意对容叙大声道:“你来的刚好。我没人陪,咱们去逛逛吧。” “好呀。” 黎玄山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迈步刚想把她带回来,身后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玄山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怎么样了雪儿,他们怎么说?” 夏清雪垂下眼,露出失落的神色。 “他们说,这里没有药材能治我的病。” 黎玄山一听,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疼得厉害。 “没事,雪儿。我会一直陪着你找下去的。” 夏清雪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恩!玄山哥哥,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抬眸,泪眼朦胧,本以为能从黎玄山眼中看到疼惜。 可没料到,他竟然望向一旁,眉头紧紧皱着,显得十分不满。 夏清雪顺着他的视线忘去,看到赵溪月和容叙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她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赵溪月,又是你。 “玄山哥哥,你在看什么呢?”夏清雪故意放大声音。 果然,赵溪月疑惑的看过来。 “咳咳!” 黎玄山连忙收回视线,一脸正气:“没看什么。雪儿,既然没办法,咱们就先下山去吧。” 夏清雪温柔一笑:“好。” 离开之前,她朝着容叙的方向看了眼,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容叙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双手握成拳头,微微的颤抖着。 而这一切,赵溪月和黎玄山都毫不知情。 第五十三章 做你上门夫君 “你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赵溪月看容叙脸色不对,以为他的伤又开始痛了。 “哦,不是的。” 容叙回过神,温和一笑,嗓音轻柔:“说起我身上的伤,这几日恢复的很快,多谢你的药。” “小事一桩。”赵溪月摆摆手,旋即又记起容德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容德将军如此待你,都没人拦着点吗?” 他唇角的笑容淡了淡,无奈摇头。 “没有。你也知道,我母亲她……”容叙抿唇,又说:“相比之下,熙柔的母亲乃是皇亲国戚,名门贵族,本就讨他们喜爱,自然也不会对我有多少怜悯了。” 赵溪月刚要安慰几句,容叙却笑着说:“没关系的,这么久以来,我都已经习惯了。” 她心中叹息,只觉得大人做的孽,为何要让后辈来偿还呢? 看赵溪月神色黯淡,容叙脑海中不禁想起夏清雪的话。 他的眸光坚定起来。 “说起来,再过一阵子,我可能就要离开书院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惊讶抬眸。 “为何?” 容叙垂下眼:“我之所以能留在将军府,是因为熙柔的母亲身体受损,难以有孕。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但怀孕,还诞下一名男婴。我——” 后面的话,容叙没说,但赵溪月已经能猜到了。 她心中燃起些许怒意:“因为自己有儿子了,所以就不要你了。容德是这个意思?” 他苦笑着点头:“也好。算是圆了将军一桩夙愿。” “容叙!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孩子,为何不能找他说说呢?”赵溪月简直为他着急。 “没用的。将军曾告诉过我,他从来不养闲人,更何况是我这样出身低贱的人。” 出身低贱?容德有没有想过,他这句话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赵溪月暗自翻了个白眼:果然这父女俩脑子都不好使。 “可你也没必要离开书院啊!哪怕没了容德这个爹,你好好读书,往后也能参加科举,加官进爵呀。” “溪月姑娘……你还是不明白。”容叙淡淡的说:“没了将军的庇护,我根本无法在书院存活。” 也对,光是他母亲的身份,就让他遭受诸多霸凌。 若是将军府再将他赶出去,书院那些人就更没有估计了。 容德这大混蛋!至于这么赶尽杀绝吗! “那现在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也太无情了吧!” 容叙却陡然抬眸,深深地望着她。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容叙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溪月小姐,我做你的上门夫君,如何?” 赵溪月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现在算是明白,容叙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么多了。 图穷匕见啊这是! “呃……我和厉王还有婚约呢,这不好吧。” 容叙道:“我知道,但你不是一直在想和离的借口吗?我不介意被你利用。” 他如此直白主动,倒是让赵溪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容叙,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冷静,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赵溪月揉了揉眉心:“而且,男女嫁娶这种事儿,怎么能这么儿戏呢?我和厉王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她这已经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容叙并未失望,只是弯起苍白的唇笑了下。 “果然如此。抱歉,是我唐突了。” “我理解。毕竟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赵溪月想了想,说:“不如这样,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的,总比无家可归要好。” “不必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容叙朝着她拱手行礼,郑重道:“此次是我冒昧,望姑娘原谅。” 说完,他脸色苍白的走了,背影十分落寞。 赵溪月看着,叹气。 估计他上次突然跟自己告白,也是想要凭借自己的身份,来避免一些伤害吧。 只可惜,她无心容叙,并不想成为他的依附。 “这世道,唯有靠自己才是上策啊。” 她也没什么心情闲逛,下了山,正巧是众人回去休息的时候。 碧珠和李墨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到她,连忙招手。 “小姐!总算等到你啦。” 赵溪月笑着走过去:“久等。我没想到要去这么长时间。咱们回去吧。” “好!” 书院在沣县租下好几间客栈,赵溪月随便挑了间住进去。 可他们到时,客栈大厅却混乱一片,不断地有小孩哭声传来。 “我早说了,你们这家就是黑店!把我女儿害惨了哟!” 赵溪月纳闷的停下脚步,“碧珠,去看看发生什么了。” 碧珠点头,不一会儿就走回来。 “回小姐。食客和客栈老板在吵架,说是他家的菜里有毒。” “有毒?”赵溪月诧异。 “是呀。小姐,咱们要不换个地方住,这里难道是黑店?” 赵溪月思索片刻,让碧珠和李墨原地等着,自己走了过去。 人群中,穿着麻布衣服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瘫坐在地上大哭。 而那小孩脸色苍白,颧骨处有不自然的酡红。 “你这小孩都这样了,还不去看郎中,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 赵溪月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口说道。 “郎中?沣县就一个郎中,跑山上采药去了,现在都没回来!” 女人急的眼泪直掉,语气也很冲。 “我不管!我的囡囡要是死了,我让你们整个客栈陪葬!” 客栈老板急得原地打转:“我们的菜真没问题啊,别人吃了都好好地,谁知道你家女儿怎么了。” “你胡说!”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不休,赵溪月果断把小女孩抱了过来,摸了下她的脉搏。 “你干什么?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孩子出事,她早已丧失理智,朝着赵溪月扑过去。 突然,一双有力的胳膊挡住女人,冷沉的嗓音压下。 “看不出来吗?她在给你女儿看病!” 来者竟然是黎玄山! 赵溪月诧异抬头,属实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听到“看病”两个字,女人顿时冷静下来,颤巍巍道:“真、真的?她真会看病?” 第五十四章 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赵溪月懒得理她,简单看了下小女孩的情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放心好了,不是很严重,就是过敏而已。” 听到这句话,女人先是放松,又茫然的问:“过敏?过敏是什么病啊?” 黎玄山朝她看去,眸中有些微的迷惑。 哦,差点忘记了,云国的医术水平很落后来着。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人的身体不能接受某种物质,一旦碰到了,轻者起痘,重者昏厥,甚至死亡。”赵溪月将女孩交给女人,继续说:“你女儿就是轻的这种,她如今陷入昏迷,等下就会醒来的。” 这种新奇的概念,让周围的人都感到惊诧。 经过赵溪月一番询问,这才明白,这家店有一道特色菜,里面别出心裁的放了一种蘑菇的汤。 好巧不巧的,这女孩对这种蘑菇过敏,吃下后,当即便昏了过去。 “你记住,以后只要是跟这种蘑菇有关的,你女儿都不能吃。虽说她过敏反应不严重,但凡是最怕万一。” 说话间,小女孩也醒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围着,她害怕极了,紧紧抱着自己的娘亲。 女人听了,对她感激无比:“谢谢你姑娘,真的谢谢你!” 店家也终于松了口气。 围观人群很快散去,只有黎玄山站在原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溪月给人治病的样子,不禁有些新奇。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我凭什么都要告诉你?”赵溪月反唇相讥。 黎玄山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闻言,轻扯下唇角,不再多问什么。 为表示感谢,店家特地将他们的特色菜呈了上来。 “来,这顿我请!你们应当不对这种蘑菇过、过什么来着?” “过敏。” “对!过敏!哈哈哈哈。” 赵溪月尝了口,发现味道鲜美,不由得扬起眉梢。 “挺好吃的。这种蘑菇叫什么名字?” 她竟然从未见过。 “没有具体的名字,我们都叫它雨冒头。意思是每次下过雨,都会冒出很多来。” 雨冒头?有点意思…… 她朝店家问来详细的地址,打算有机会了,去找一些新鲜的雨冒头来。 碧珠很好奇:“小姐,你最近好像很喜欢收集这种植物哎。” “当然。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其实,是因为她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打算搜集云国本地的药用植物,制成百科全书,供全天下的医者使用。 这是个浩瀚庞大的工程,她目前还在起步阶段。 但她并不退缩,因为她最喜欢做的,便是这种充满挑战性的事。 说来也巧,第二天一早,天气便阴沉沉的。 客栈老板特地找来,说看天气,到下午就该有一场大雨,之后,就有许多新鲜的雨冒头了。 碧珠看着李墨身上的竹篓:“小姐,咱们真要去后山呀?那书院那边怎么办?” “我已经跟院长说过了,他允许我过去。” 毕竟,赵溪月在医术方面是不可多得的天才,院长对她十分宽容。 她打算在下雨前过去,等雨一停,马上就去找。 三人离开客栈,朝着后山走去。 这里的路并不陡峭,听说是经常会有砍柴人和猎户出没,因此还特地修建了一条青石板路。 “哎哟、哎哟……” 赵溪月路过一处竹林,听到低低的叹息和哭声。 她走过去,看到一位老人瘫坐在土坡下,抱着自己的腿,脸上无比痛苦。 “老人家,您怎么了?腿疼?” “我、我从坡上摔下来了……腿好像断了,好疼……” 他身旁的山坡上,果然有一道拖痕。 赵溪月上前看了看,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 “李墨你过来,帮我按着。” 李墨点头,蹲在老人身旁,按住他错位的腿。 赵溪月的手指顺着他的腿骨往下摸,掌心按在一处,双臂骤然使劲,往下猛地一压! 伴随着清脆的“咔吧”声,老人发出一声惨叫! “老人家,我帮你把错位的腿骨给按好了。会很疼,你先忍忍。” “李墨,他额头上还有伤,你现在背着他下山去找郎中。我听说他昨晚已经回来了。” 李墨点头。 他刚要走,天空却突然开始下起雨,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赵溪月略一思索:“碧珠,你跟着他回去,给老人家撑着伞。” 这位老人本就体虚,若是受了伤再淋雨,只怕小命难保。 碧珠犹豫道:“小姐,那你一个人在山上……” “我没事的。你们送完他再上来就好。” 看赵溪月语气坚定,李墨和碧珠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做。 等他们俩离开后,赵溪月找了个小木屋钻进去。 这是给路人歇脚的地方,不过因为下雨,里面空无一人。 “刚好支走了他们俩,等下找到雨冒头了,就可以马上进实验室检测一下。” 赵溪月心里的算盘敲得响。 可这时,雨幕中却匆匆钻出一道身影来。 他一袭白衣,墨色长发湿漉漉的贴在面颊,清俊的脸上满是无奈。 “溪月姑娘。” “容叙?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碧珠说你在这里。”他手中还提着一壶酒,一边拍打雨珠,一边在她身旁落座。 赵溪月纳闷:“找我做什么?还带着酒?” “容将军已经派人过来传信了,说让我今晚出发,去边塞。” 什么? 赵溪月一脸惊讶:“这么快,还让你去边塞?” 那可是经常打仗的地方! 容德真够缺德的,这不是故意想把他弄死吗? 容叙却只是说:“不提他了。在我走之前,只想和你喝一杯酒,当做践行了,好么?” 他斟满酒,朝着赵溪月推了过去。 赵溪月犹豫片刻,接过酒喝了下去。 是甜甜的桂花味,但有些过于甜腻了。沣县的酒都是这样的吗? 容叙深深地望着她:“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说着,他也喝下一杯。 “别这么说。你要不现在就回去找容德,跟他好好谈谈。” 容叙唇角流露出苦笑:“溪月,你不知道,我平日里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那也不——呃……” 赵溪月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昏沉,眼前的容叙也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两个。 她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酒不对劲! 可已经晚了。 容叙缓缓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嗓音轻柔缠绵。 “溪月,他们都说我下贱,其实并没有说错。” “容叙!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赵溪月含糊的质问。 可容叙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的确下贱。只要能活下去,我可以厚着脸皮去做任何事。” 他抚摸着赵溪月的脸。 “这样不好吗?没有男人能容忍自己戴绿帽子。我可以让你跟黎玄山和离,你也可以帮我活下去。” “滚、滚开!” 赵溪月反抗,可药效已经发作,她绵软无力,只能用眼神死死瞪着容叙。 而容叙的手,也已经碰到了她的衣领。?? 第五十五章 为什么生气 李墨背着老人来到镇上的药馆,迎面就撞见了黎玄山。 几人面面相觑,黎玄山抬眸往他身后看了下。 “赵溪月呢?” “我们小姐去山上摘雨冒头了。”碧珠解释。 黎玄山微微蹙眉:“好歹也是相府家的小姐,就不能稍稍在乎下颜面么?你背上背着的又是谁?” 碧珠颤巍巍的将他们方才遇到的事情说了。 他闻言,刚要说些什么,夏清雪温柔的嗓音传来:“玄山哥哥,我已经拿到药了,咱们走吧。” 她走出来后看到碧珠,下意识的以为赵溪月也在,脸色微变。 “雪儿,郎中怎么说?”黎玄山连忙上前,语气里尽是关切。 “结果还是一样,不过他给我开了药,说让我先吃了试试。” 黎玄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知为何,看不到赵溪月,他心中竟生出一些失望来。 “咱们走吧,外面好像又要下雨了。” 夏清雪满脸担忧,拢了拢衣领,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恩。我们走。” 黎玄山拿起油纸伞,护着她走出药馆。 可刚跨出门,他却动作一顿,眉尖轻轻蹙起。 “玄山哥哥?怎么了?”夏清雪茫然的发问。 “雪儿,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不行,他还是放心不下赵溪月。 让她一个人留在山上,若是再像上一次一样,遇到老虎狮子什么的,恐怕要被啃得渣都不剩! 这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夏清雪闻言,眸光奇异的闪了下,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唔……我头好痛……” 她眉头紧皱,像是站不稳了,朝着黎玄山怀中倒去。 黎玄山一惊,匆忙将她扶住。 “雪儿?雪儿?” 夏清雪双目紧闭,情况看起来极其糟糕。 黎玄山心中骤然一沉,将她拦腰抱起,朝着重新回到药馆之中。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夏清雪将头埋在他的臂弯中,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照顾好她,不能有任何疏漏,明白么?” 黎玄山冷冽的声音传来。 药馆的人匆忙答应,额头布满冷汗。 黎玄山让他们先给夏清雪看病,出门找到听岚。 “听岚,你留在这里照顾雪儿,不能让她出任何事!” 看他脸色不对,听岚也意识到什么,马上点头。 黎玄山转眸,深深地看了夏清雪一眼,毫不犹豫的朝外面冲去。 …… “砰!” “呃!” 赵溪月靠着桌腿,摸到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力砸在容叙的脸上。 尖锐的石块划破容叙侧脸,鲜血直流,衬的他面容狰狞阴森。 可容叙并不生气,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将里面的石头取出来,丢在一旁。 赵溪月的衣衫已被褪下大半,露出雪白的里衣。 “容叙,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的威胁落在容叙耳中,却变得不值一提。 赵溪月感受着自己里衣的领口,被他冰冷的手扯开,大片冷意洒在锁骨上。 容叙的眸色也陡然幽深许多。 “溪月姑娘,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赵溪月的脖颈处,缓缓摩挲。 赵溪月则冷冷一笑,突然低头,狠狠咬住手指! 巨大的疼痛传来,容叙脸色一变,拼命挣脱,然后猛地掐住她的脖颈。 “为什么要拒绝!难道连你也觉得我很脏吗!” “以前不是。” 赵溪月微仰着头,满脸嘲讽。 “现在,我觉得你简直脏透了。” 她的眼神让容叙彻底疯狂,不顾一切的朝她压了过去—— “砰!” 木屋的门被猛地踹开,大片灰尘飞溅,黎玄山踩着碎片快步走来。 看到里面的一幕,他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混账!” 饶是见多识广的黎玄山,此刻也被气的双目赤红,上前一脚就将容叙踹飞! 他望着衣衫凌乱的赵溪月,眸中黑云翻滚,满是暴怒弑杀之气。 容叙被踹在墙上,重重摔下。 未愈的旧伤复发,他捂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黎玄山给赵溪月披上外衣,踩着满地的狼藉,缓缓来到容叙跟前。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容叙,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容叙唇角满是血迹,绝望的笑了下。 “果然还是瞒不住您啊,殿下。” 黎玄山没说什么,他缓缓蹲下身子,掐住容叙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容叙痛苦的挣扎着,脸色很快涨红。 他明白,黎玄山此刻已经有了杀意,几乎没人能拦住他。 认命般,容叙缓缓闭上眼睛。 能死在云国战神手里,说明他这一生还没有完全烂透,不是吗? “黎玄山。放开他。” 趁着两人都不注意,赵溪月飞快的进入空间实验室,取了一剂解药服下。 此刻她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 “到现在,你还护着他?” 黎玄山神情阴冷,微狭的凤眸中卷起浓烈杀意。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他的死连累到你。” 赵溪月平静的说:“云国王爷动用私刑,杀死将军之子。你想让陛下抓住把柄吗?” 听到这话,黎玄山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力道。 容叙猛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赵溪月看都没看她一眼,将黎玄山的外衣还给了他。 “把他交给当地县衙。处置他,不能明着来。” 黎玄山嘲讽的扯了下唇角。 “你倒是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笨。” 赵溪月懒得跟跟他掰扯,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这时,她却突然感觉双腿酸软无力,整个人朝着地面猛地甩去! “唔!” 黎玄山速度极快,有力的手臂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宽厚的胸膛也贴了上来。 他蹙眉,低声呵斥:“强撑什么?开口跟我求助,能难死你吗?” 赵溪月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容叙的药是从哪里弄来的,就算她喝下解毒药剂,双腿还是没什么力气。 此时,黎玄山事先安排的人手也匆匆赶到,将容叙给捆了起来。 赵溪月则被男人拦腰抱起,放在马上。 她皱着眉:“没有马车吗?我不喜欢骑马,硌得慌。” “呵,赵大小姐,都这时候了,不舒服也要忍着。” 赵溪月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什么啊,被欺负的明明是我,你生气什么??? 第五十六章 迟早把自己玩死 一行人下了山,来到入住的客栈跟前。 赵溪月刚想下马,却被黎玄山按住腰。 他没好气的说:“你不是没力气吗,硬撑什么,我抱你下来!” 看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赵溪月心里的火也“腾”一下升了起来。 她怒道:“抱紧点儿,你没吃饭是不是?” 周围的侍卫闻言,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啃泥。 几条命啊?敢对王爷这么拽? 可黎玄山却只是拧紧眉头,真的将她抱的更紧了些。 两人进入客栈,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赵溪月感到疑惑,抬眸一看,也是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学堂里的人都没有去博物学会,而是一起挤到这里,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两人的到来,宛若油锅里一滴冷水,短暂的沉寂后,彻底沸腾! “天啊,那不是厉王吗!抱着的是谁?赵溪月!” “惊讶什么,你忘啦,人家本来就是夫妻啊。” “但他们俩不是关系很差吗?” 无数的议论蜂拥而至,赵溪月几乎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了。 她缓缓凑近黎玄山,温热沁香的味道传来,让男人眸光一滞。 “愣着干什么?快上去啊,你就这么爱被人议论?” 黎玄山垂眸,望着她透红的面颊,唇角一勾。 赵溪月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黎玄山不仅没离开,反而放慢了速度,抱着她,坦然的跟其他先生交谈起来。 这家伙故意的!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赵溪月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则用力的狠掐着他。 可黎玄山这厮不是一般的能忍,硬是跟他人谈笑风生了有一会儿,才不慌不忙的抱着她上楼。 他把赵溪月放在软塌上,然后猛地被她揍了一拳。 拳头砸在下巴上,很疼,可黎玄山并不生气。 他盯着赵溪月,问:“又闹什么别扭?” “滚出去。” 赵溪月没好气的把头别过去,不愿意看他这张欠揍的脸。 黎玄山眉眼温和,黝黑的眸透出几点笑意,没说什么,起身离开。 直到房门被关上,赵溪月才绝望的用被子蒙住头。 一世英名,一世英名啊! 她方才衣衫凌乱,发冠歪斜的模样,被人看了个十成十。 恐怕那些流言蜚语又要发酵了! 当天晚上,容叙就被黎玄山丢进沣县大牢内。 他仿佛也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从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果果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赵溪月的窗户下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昏死过去。 “昏过去了?那就把他送到医馆,等他醒了,送回将军府。” “是。” 果果明白了赵溪月的意思,当即心如死灰,托人带了句话给她,就被将军府的人带了回去。 碧珠听完果果的话,脸色一变,赶紧告诉了赵溪月。 “花灯节,水,容熙柔。”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解开了赵溪月心中的疑惑。 果然,当初推她下水的是容熙柔! 她这是诚心想让自己死啊。 赵溪月眯起的眼眸中,满是冷意。 既然如此,容熙柔,你也别怪我对你无情了。 容叙坐牢的事,很快被容德知道。 不出所料,他勃然大怒,连夜赶来将他给带了回去。 “王爷您放心,这不孝子,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黎玄山淡漠颔首,转身找到赵溪月,将事情同她说了下。 “那就好,以后他的事情不必告诉我了,我没兴趣。” 看她如此冷淡,黎玄山垂下眸子:“容叙所做的事,你无需介怀。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赵溪月眉梢一挑:“我也不怕别人知道。即便真的发生了什么又怎样?肉体关系而已,我从不会被它绑架。” 这话也像是说给黎玄山听的。 他微微怔愣,脸色凝重许多,心里也明白赵溪月的意思,沉着脸离开了。 当天傍晚,北风呼啸,一场大雨突至,众人原本回书院的计划,也不得不暂停。 赵溪月却思索着自己还没采到的雨冒头。 这时,听岚却找上门,带来一个木盒,里面都是雨冒头。 赵溪月有些惊讶:“这?你们从哪里弄得?” “昨夜雨停了会儿,王爷命人上山采摘的。还新鲜着呢。” 赵溪月看了眼,别扭道:“知道了,帮我跟你们王爷道声谢。” “是。” 她望着手里胖嘟嘟的蘑菇,垂下眼,心中思绪万千。 这时,碧珠却急匆匆赶来。 “小姐,小姐!你听说了吗?那夏清雪又病了,听说病的很厉害!” “刚听说。关我什么事儿?”赵溪月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也才回过神来,容叙想跟自己强行发生关系的主意,大概率就是夏清雪出的。 这也能证明,为何他们两人之前那么亲近。 碧珠犹豫了下:“还真跟您有关……夏清雪是听说王爷给您采蘑菇后,就突然发病,吵着闹着跑到雨中淋雨,结果早上就开始发烧,把自己烧了个半死。” 赵溪月嘴角抽搐:都多大人了,夏清雪怎么还搞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 “黎玄山呢?” “王爷已经过去陪着了。” 她道:“这不挺好的。她的目的达到了,我的蘑菇也到手了,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看自家小姐这么不在乎,碧珠急了:“小姐,您就不担心清雪姑娘再说些什么,害您吗?” “我当然不怕。”赵溪月道:“你知道容叙为什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吗?” “不知道。” 赵溪月轻嘲:“是因为他贪心不足,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夏清雪也是一样,且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她自己就会把自己玩死的。” 碧珠听不懂她说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姐说的对,小姐真厉害!” 赵溪月:“……。” 感觉被碧珠给敷衍了是怎么回事? 次日一早,书院便带着他们回去。 赵溪月登马车时看到了夏清雪。 她一脸病容,裹着厚重的狐裘,巴掌大的小脸透着病气的红,柔弱的似一滩春水。 注意到赵溪月的视线,夏清雪朝她缓缓看了过来。 然后,露出挑衅般的微笑。 赵溪月毫不畏惧,勾唇嗤笑一声,对她比了个中指。 夏清雪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眉头皱了皱,一脸嫌弃。 第五十七章 长公主的小崽子 回到书院后,赵溪月发现里面多了不少人,看穿着,竟都是宫里的人。 她好奇,去问秦先生:“先生,这些人是?” 秦先生叹气:“长公主的两个孩子今日入学,书院正在准备呢。” 长公主? 赵溪月挑眉。 记忆中,这位长公主跟黎玄山关系不错,但是骄矜好斗,是个难缠的家伙。 不知道她这两个孩子如何。 刚回到院中,司姣就一脸神秘的找了过来。 “溪月姐姐,郡主和小王爷要来上学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 司姣抿唇,低声说:“我之前在京城见过他们,这姐弟俩可不好惹,特地来跟你说一声。” 赵溪月那么:“难道我看起来是那种爱惹事的人吗?为何特地跟我说。” 司姣纠结良久,这才肯说出实话。 “你不知道,这两人跟夏清雪关系极好,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她这么一说,赵溪月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特地来找我……”她笑道:“放心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让我赵溪月吃瘪的人还没出生呢!” 尽管如此,司姣还是有些担忧,刚想再说些什么,赵锦书却找了过来。 “姐姐,是上课的时候了,咱们走吧。” “总之,溪月姐姐你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 赵溪月收拾好东西来到外面,和赵锦书一起前往书院。 路上,侍卫肉眼可见的变多。而书院里一些年久失修的楼阁、凉亭之类的,也都被彻底翻新。 看来这位长公主对她的两个孩子,还是挺在乎的。 今日上课的地方在清心阁,赵溪月刚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安静得很。 打眼一看,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年少女,正并肩坐在第一排,有说有笑的。 “锦书,你来了,快来这里坐。” 赵锦书的好友将她拉了过去,没搭理赵溪月。 赵溪月也不在乎,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的一本书忘带了,连忙出去让碧珠帮自己拿一下。 可等她回来后,微微一怔。 自己坐过的桌子、连同上面的书,竟然都不翼而飞了! 清心阁里更加安静,只有那两人的笑声在回响。 “哈哈哈哈,看她那样子我就讨厌。” “这下不得把她气死?就当给雪姐姐报仇了,哼。” 赵溪月眯起眼睛。 一来就针对她是吧? 她冷笑一声,来到两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少女没好气道:“干什么?你挡着本郡主了。” “嘘,书院有规矩,来了这里就是学生,不关你是郡主还是公主,都得放下架子。” 听到她的话,黎柒俏颜一红:“我当然知道!反正你挡着我了,闪开啊。” “书院还有规矩,同学之间必须相亲相爱,我没地方坐了,咱们挤挤,不过分把?” 此时,旁边的少年冷声道:“一张桌子只能坐两人,这也是学院的规矩。” 赵溪月勾唇一笑,缓缓打量着他们,然后,十分从容的坐在了黎柒身边。 黎柒气的要命:“走开!不许挨着我坐!” 可她话音刚落,窗外树枝便猛地震颤。 十几只麻雀发出清脆的声音,朝着姐弟二人冲来,围着他们翻飞啄咬。 这阵仗给两人都吓呆了,装出来的高冷瞬间破功,慌乱的拍打着。 可越拍越多,没多久,他们头上身上就尽是鸟毛和鸟粪。 “啊啊啊!来人啊!” 黎柒尖叫着跑了出去,旁边的少年见状,也连忙跟出去。 “哎哟!别啄了,好痛啊!” 赵溪月则不慌不忙的坐在两人的位置上。 这不就有空位了吗? 方才说话时,她在两人身上悄悄撒了点粉末,没什么副作用,只是鸟雀格外爱吃。 很快,他们身上的粉末被啄食干净,鸟雀飞走后,两人一脸狼狈的走了回来。 黎柒扯住自己的弟弟:“黎言,别去那里,会被鸟啄的!咱们坐别的地方。” 她拍拍手,外面的侍卫重新搬来一张桌子,姐弟两人得意的坐上去,等着看赵溪月也被鸟雀啄咬。 可他们等啊等啊,一直到先生过来上完课,赵溪月都安然无恙。 黎言几乎要气炸了:“凭什么!她凭什么没事儿!” 黎柒则安慰着他:“没事。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赵溪月听到这话,支着下巴看过去,朝他们笑了笑,满是挑衅。 等到下课后,赵溪月跟着碧珠一起回去。 可刚走到院子里,便有两个侍卫找上门来,冷冰冰的说:“你是不是偷我们小姐的发钗了。” 赵溪月脚步一顿:“你们小姐?谁,黎柒?” “大胆!竟敢直呼郡主名讳!” 这时,许多下课的学生都路过,好奇的围了过来。 赵溪月也厉声呵斥:“胆子大的是你!书院有规矩,男子没有院长准许,禁止踏入女院!违者杖毙!” 她气势凌然,义正言辞,说的侍卫脸色一变,不由得有些心虚。 可他们背后是长公主,想到这里,腰杆又硬了起来。 “你先把小郡主的簪子交出来,我们自然会走。那可是陛下亲赐,你知道私藏钗子,罪过有多大吗!” 赵溪月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簪子,但她也清楚,肯定是黎柒那小姑娘用的手段。 如今,那枚簪子恐怕正躺在自己的书袋中,说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 赵溪月勾唇一笑,“好啊,你不是想要簪子吗,我这就给你。” 她转身回到房间,将碧珠关在外面,自己则马上进入实验室,取下一管淡紫色的溶液。 翻翻书袋,果然找到一只精致的三菊点凤钗。 黎柒还真是舍得! 她将手中的试管溶液,慢慢倒在发钗上。 原本淡金色的发钗,此刻却缓缓褪色,变成银白不说,竟还柔软起来,像是面团。 赵溪月简单一捏,又放在冷水中泡了下,这金钗就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 她提着书袋出来,递给侍卫:“翻,随便翻!” 侍卫冷着脸伸手去摸,摸到发钗后,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 “果然是你偷得!” 说着,他将发钗给拿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傲娇缺心眼 但看到发钗的一瞬,侍卫当即愣在原地。 手里的发钗根本不是他所熟悉的模样! 赵溪月道:“看清楚了吗?到底是不是?” 黎柒听到消息很快赶来,看着那有些眼熟的发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发钗!我的发钗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溪月道:“是么,原来三菊点凤钗长这样?” 黎柒脸色一变,几乎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律阁的人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将黎柒和那群侍卫给带走了。 临走之前,小姑娘愤恨的等着她,恨不得把赵溪月撕成两半。 赵溪月却只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往回走了。 黎柒仰仗着书院中的侍卫肆意妄为,惹了不少人,最后还是院长出面,同长公主交涉。 终于,长公主同意撤去那些侍卫,只给黎柒姐弟俩留了一个机灵的。 这一天,赵溪月如往常一般来到清心阁,却得知原先的先生生了病,如今由璇玑先生代课。 她隐隐有些头痛,不出所料的话,这位璇玑先生应当对她“印象深刻”。 果不其然,璇玑一走进来,视线就直勾勾落在赵溪月身上。 好在她并未为难,只是颁布了一条新规则。 书院先生们一致认为,不能只搞纸上教育。 因此,璇玑让学生各自抽了本书,抽到相同一本的两人,将在三日内和同伴一起阅读此书,并且写出感悟。 赵溪月没想到自己毕业这么久了,竟然还要参加小组活动。 她生无可恋的抽出一本《浮华台》,一抬头,却发现黎柒手里也有一本。 不会吧? 璇玑垂眸看了眼,对旁边的弟子吩咐道:“赵溪月,黎柒,《浮华台》。” 黎柒急了:“先生,我不要跟她一组!我要跟小言一组!” 可璇玑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冷冷扫过黎柒,任凭她如何乞求,都没有答应。 最后,黎柒被迫坐在赵溪月对面,凶狠的眼刀快要将她淹没。 赵溪月却从容的翻过一页书:“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掉就掉,吓死你正好!”黎柒没好气的说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惹过你吧?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哼,装什么装。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抢走雪儿姐姐的夫君,还总是打骂欺辱她!等着,我肯定为她报仇。” 赵溪月听着,有点想笑:这就是长公主的女儿?她的心眼是一个都没继承到,蠢得令人无语。 “好吧,我也懒得解释,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她含笑望向黎柒:“不过按照辈分,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舅妈?” 黎柒的脸顿时就绿了。 她一拍桌子,怒道:“赵溪月,你好大的脸,我才不喊呢!” 说完,傲娇的拂袖而去。 呼,总算安静了。 赵溪月悠然的低眸看书,用一天半的时间,将自己的感悟写了出来。 好在璇玑要求并不严格,哪怕没有黎柒的帮助,她也能写完自己那份。 至于黎柒的要如何解决,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将写好的东西交上去,赵溪月转身离开清心阁,却在门口同黎柒擦肩而过。 她皱眉,眸色不善:“真倒霉,怎么又遇见你了。” 赵溪月反唇相讥:“你都说了,是因为你倒霉啊。” “你!” 黎柒咬牙,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赵溪月刚走到门口,突然感觉不对劲,一转头,就看到黎柒冲进清心阁里。 那里可放着她写的东西呢! 黎柒这丫头,难道是想? 赵溪月快步折返,刚靠近清心阁,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哎哟!好疼……” 赵溪月将东西放在较高的地方,黎柒够不着,就搬了把椅子去够。 结果那椅子年久失修,被她一压,轰然破碎,她也狼狈的摔了下去。 无数的书籍迎头砸下,几乎给黎柒砸懵了。 赵溪月站在门口,忍着笑:“小郡主,你这是干嘛呢。” “走开,不许过来!我就知道遇到你没好事!”黎柒快气哭了,挣扎着站起,却感受到脚踝处传来剧痛。 她的小脸顿时就白了。 赵溪月叹气,将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蹲在她跟前,手指搭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松手,谁让你碰我的?信不信我喊人了!” 黎柒终于感到了害怕:雪儿姐姐说过的,赵溪月十分奸诈,不会趁她病要她命吧? 在她恐惧的视线中,赵溪月手掌用力,往下一压! 咔吧。 “啊啊啊啊!” 黎柒发出凄厉惨叫。 赵溪月果然是个坏女人,找到几乎就要欺负她呜呜呜! “别嚎了,耳膜都要被你震破。”赵溪月一脸嫌弃:“喂,能不能站起来了?” 疼痛尖锐却短暂,黎柒很快回过神,委屈的扶着她站起。 “哎?” 脚踝怎么不疼了? 她纳闷的低头看了看,还原地蹦了几下。 好神奇! “不出所料的话,晚上你的脚踝就会肿,记得用毛巾热敷一下。” 黎柒不说话了,噘着嘴悄悄看她。 她也明白过来,刚刚是赵溪月帮了自己。 但,为什么呢?这跟雪儿姐姐说的不一样啊。 她别别扭扭的说:“知道了。谢、谢谢你了哼。” 赵溪月摆手,带着她离开静心阁,交给侍从后,才独自离开。 望着她孤零零的背影,黎柒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下午只有一节武课,赵溪月正在午休,碧珠把她喊醒。 “武课?哦,我这就起。” 她揉了揉眼睛,从碧珠手中接过护膝,慢慢朝着演练场走去。 这儿已经到了不少人。 赵溪月几乎一眼就望见一个狂妄自大的少年,正得意洋洋的被人吹捧着。 正是黎言。 身为长公主的儿子,身旁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对他怀有敬意。 而黎言看到赵溪月过来,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不善的打量着她。 赵溪月十分坦然,任由他打量。 这时,黎玄山缓缓走来,冷厉的眉眼一扫:“都愣着做什么?忘记我先前的吩咐了吗?” 今天他们要学的是骑马。 赵溪月本来不太喜欢,但她明白,自己出行不能次次依靠马车。 所以,她找了一匹最温顺的马,沿着演武场边缘慢慢溜达。 第五十九章 拿什么跟我斗 上武课的多为男子,本就善骑射,他们骑着骏马在演武场中央狂奔,时不时有大笑的声音传来。 这时,赵溪月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朝着自己不断靠近。 她转眸,正瞧见黎言领着一群人,朝她狂奔而来。 这家伙,疯了不成! 赵溪月脸一黑,双腿轻夹马肚。 原本温顺的马儿也缓缓加快速度。 可黎言却看出她并不会骑马,眼睛里夹杂着恶劣的光。 他放肆大笑着,架马来到赵溪月跟前,口中还发出尖锐的口哨声。 赵溪月身下的马匹开始不安起来,甚至无视了赵溪月的命令,兀自加快速度,朝着前方狂奔! 她被颠的难受极了,还要握紧缰绳不让自己摔下去。 可不管她怎么安抚,马儿都是一副陷入惊惶的样子,不肯冷静下来。 最后,她只能取出自己提前准备的药囊,里面含有一些镇定剂的成分,塞进马嘴里,逼它嚼了几下。 黎言那边,还在因为自己成功戏弄了赵溪月,发出开怀的笑声。 可赵溪月并不是好惹的。 等马儿冷静下来后,她面无表情的重新垮了上去,朝着黎言所在的方向一路小跑。 “哎,小王爷,她过来了!” 黎言笑声一收,冷哼道:“过来就过来,小爷我不怕她!” 其他人还是知道赵溪月厉害的,见状不由得有些打怵,连忙散开了。 黎言鄙夷的看着他们,然后直勾勾的盯着赵溪月。 “小王爷很喜欢骑马是吧。” 赵溪月唇角勾起一抹笑,看得人十分不安。 “那是当然!”黎言骄傲的挺起胸脯。 “挺好的。” 话音刚落,赵溪月就掏出一捆干草,丢在地上。 黎言骑的骏马见状,低头将干草一口吞下,大嚼特嚼起来。 “喂!你给我的马喂了什么?”黎言皱眉,心道赵溪月还真是个傻子,难道想跟他示好? 不可能,她那么欺负雪儿姐姐,自己绝不会原谅她的! 正想着呢,黎言胯下的骏马却猛地甩了下尾巴,高高扬起马蹄,宛若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黎言被吓了一大跳,他根本控制不住,只能发出惊恐的喊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绕着整个演武场打转,惹得不少人举目望去,哭笑不得。 这一幕最后落入黎玄山的眼中。 他怒道:“黎言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赵溪月则朝着他挥挥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小王爷,开心吗!” 赵溪月这个坏女人! 黎言简直被颠吐了,可他无论怎么控制,这匹马都有自己的想法,撒欢似的狂奔。 原本还对黎言十分恭敬的人,见状也都爆发出一阵笑声。 毕竟他这幅模样,实在是太狼狈了。 等马匹终于冷静下来,停在一边休息后,黎言马上爬了下去,撑着树开始呕吐。 赵溪月走来,一脸关切:“小王爷你没事吧?玩的这么开心啊,都玩吐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黎言恶狠狠的转眸:“你给我等着呕呕呕——” 赵溪月不忍直视,别开了眼。 此时,黎玄山冷着脸走了过来。 他已经从其他学生口中得知此事,怒气腾一下就上来了。 “黎言!” 冷冰冰的呵斥,让黎言顿时挺直后背,脸都白了下。 “舅、舅舅……” 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少年,此刻乖得跟只猫儿一样。 “谁让你去恐吓赵溪月的?” “舅舅!麻烦你看看清楚,现在是谁恐吓谁啊!” 黎言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这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我的马都弄疯了!” 赵溪月无辜道:“小王爷你在说什么啊,我原来这么有本事的吗?” “你!” “黎言!” 黎玄山忍无可忍,手中的鞭子一甩地面,发出骇人的声响。 “别人没办法教训你,那就我来。”他指了指远处:“围着演武场给我跑圈,跑到下课为止!” 黎言的脸顿时就白了。 “行了,他刚吐得这么厉害,再跑圈的话,会没命的。” 赵溪月懒懒开口。 黎言心里却一惊:这女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竟然敢忤逆舅舅? 他等着那根鞭子抽在她身上。 可没料到,黎玄山一皱眉,语气有些无奈:“那你说,怎么罚。” 黎言险些被他这句话给吓得跪在地上。 不是吧,他舅舅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唔……体罚不行,就让他每天亲自过来喂马吧。坚持半个月,你看如何?” 黎玄山想了想:“好。黎言,听到没?” “听、听到了。” 相比起跑圈,喂马已经温和多了,他只能答应。 顺便,心里也暗自心惊。 雪儿姐姐不是说,舅舅很厌恶这个女人吗? 可他抬头,却看到黎玄山和赵溪月并肩离去。 自己那一向冷厉阴鸷的舅舅,眼神总会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 黎言小小的脑瓜已经搞不懂了。 有黎玄山震慑,这两个小兔崽子也不经常过来找她麻烦,基本都待在夏清雪身边。 她知道,夏清雪估计又在给这两人洗脑,说自己多么多么坏了。 可她并不在乎,因为她的百科全书已经开始制作了。 书院里有个书阁,收录着各方面的书籍,其中就包括云国本地的药学。 赵溪月打算,先将这本书里的药材搬到自己的百科全书里,因此便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这一天,她一如往常的进入书阁,熟稔的找到那本快被自己翻烂的《云国药草见闻考》。 可头顶却传来一道声音。 “喂,你干什么呢。” 她抬头,看到来人时,微微挑眉。 夏清雪微微一笑,嗔怪的望向黎柒:“小柒,别对赵姑娘这么凶啊。” 一旁的黎言冷哼一声:“雪儿姐姐,你好心是没错。但别用在无关的人身上。” “小言……” 夏清雪无奈,又温柔的看着赵溪月:“溪月,你别在意。他们本性不坏。” 赵溪月有些无语。 夏清雪这是干嘛呢?专门把他们带过来炫耀么? 两个小兔崽子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摆摆手:“我不在意,你们来这里是要看书?好,我先告辞。” 说完,她抱起厚厚的书本离开。 黎柒不满:“看吧,看到雪儿姐姐她就心虚了。” 黎言也跟着附和。 夏清雪看着她的背影,唇角露出得意笑容。 看到了吗,玄山亲朋挚友,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赵溪月啊,你拿什么跟我斗? 第六十章 倒塌 赵溪月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继续看书,却听到远处不断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 她蹙眉看去,发现原来是长公主先前喊得一些人在修缮旧楼。 可真够吵的。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下去,合上书打算离开。 这时,众人却突然感觉地面微微颤动,脸上顿时惊恐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地面怎么在颤啊!” “莫非是地震?” 所有人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去。 与此同时,震动变得更加剧烈,书阁西侧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那是茶室的方向!天啊……” 有人惨叫了一声,赵溪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茶室被一个倒塌的高塔砸中,导出都是飞溅的木屑和灰尘。 地面的震动也慢慢平复下来。 “茶室那边没有人吧?” “没人的!” 他们都松了口气。 突然,赵溪月像是记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不对!夏清雪和那姐弟俩都在茶室! 她猛地丢下手中的书,朝着茶室的方向狂奔。 与此同时,倒塌的茶室内。 “好疼、好疼!” 黎柒趴在地上,满身灰尘,不停地哭喊着。 茶室倒塌时,她来不及跑走,腿就被一根柱子压得严严实实。 这时,黎言听到声音匆匆跑来,看她趴在地上如此痛苦,眼睛都红了。 “姐!” 他扑上去,开始拼命的推动那根木柱子,却发现它纹丝不动。 “混账东西,给我动,给我动啊!” 黎言的脖子上布满青筋,可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于是他开始大喊起来:“救命!这儿有人被砸了,快救人啊!” 夏清雪第一时间感到异常,马上便往门口跑。 如今听到黎言撕心裂肺的呼唤,她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来。 环顾四周,并没有人看到自己。 于是她彻底放下心,连忙跑走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趴在地上的黎柒,透过破损的木墙缝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脸上的泪水奔涌而出,无尽的失望将她淹没。 茶室的倒塌还没结束,眼看地面又在微微颤抖,她哭着说:“小言,你先走吧,不然你也会被砸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黎言恶狠狠的冲她嘶吼,开始更加用力的推动木柱!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不管是谁,求求你了,帮帮我——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黎柒满含希冀的抬眸。 是雪儿姐姐吗? 一道雪白身影突破尘烟,毫不犹豫的冲到黎言跟前,和他一起猛推柱子。 “赵溪月!” 怎么会是她?她是特地从安全的地方跑过来的吗? 有了赵溪月的帮助,黎柒很快脱困。 不过她的脚已经彻底不能动了。 赵溪月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背着她快速朝着茶室门口跑去。 可门口的悬空木桥被砸断,还不断有新的木块坠落。 “我们去换个方向!” 赵溪月果断开口,带着他们来到距离地面稍矮的一处平台。 平台也被砸的四分五裂,露出下面的山体。 “看到这些藤蔓了吗?很结实,你们顺着藤蔓往下爬,快落地的时候就用胳膊护着头滚下去,明白了吗?” 黎柒哽咽着点头,可黎言却道:“只有两条……” “你们先走,我殿后。” 闻言,黎柒道:“不要!” “闭嘴,我是你们舅妈,我的话,就是你们舅舅的话。” 赵溪月嗓音冷厉,将两人的手按在藤蔓上。 “快!” 万般无奈下,黎柒和黎言姐弟俩只能含着眼泪,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这时,原本支撑茶室的主梁陡然断裂,正片屋顶彻底塌陷,朝着赵溪月砸来! 她连忙往旁边一闪,却还是被飞溅的石块砸到胳膊。 重新回到藤蔓的位置,却发现那两条藤蔓被石头给砸断了。 好在那两个小崽子没事,摔在地上后,就开始嘶吼她的名字。 真吵。 赵溪月看了眼受伤的地方,思索着自己若是原地跳下去,存活的概率能有几成? 正当她试探着往前走时,头顶的一小块屋顶再次塌陷,朝着她猛地砸下。 一道闪电般的黑影窜出,紧紧抱住赵溪月的腰肢,带着她灵巧的离开这里,落在远处安全的平台上。 赵溪月呆愣愣的,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黎玄山?怎么是你?” 黎玄山面色紧绷,带着些微的紧张和怒意。 他冷冷道:“怎么,看到我你很不开心?” 赵溪月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 “胳膊受伤了?” 他又皱眉,掀起赵溪月的胳膊,看到了大片擦痕,脸色瞬间黑下来。 这时,黎言扶着黎柒,跌跌撞撞跑过来。 “溪月姐姐!” 黎柒一下子扑进赵溪月怀中,惊魂未定的大哭起来。 黎言也跟着哭。 这两人脸上都是灰尘,跟小花猫似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最后,还是黎玄山一人一个,拽着领子将他们提起来,交给侍卫看伤去了。 “走,你的伤也要处理下。” 赵溪月点头,她转身看了看茶室的废墟:“你刚刚是怎么找到我的?” 黎玄山沉默片刻,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直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茶室坍塌之后,心脏重重一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赵溪月没再说话,任由黎玄山带着自己赶往药堂。 “伤的倒是不严重,涂点药就好了。” 医官们一看是赵溪月,只敢简单诊断,让她自己给自己开药。 一群人站在旁边观摩,神色极为严肃。 赵溪月给自己涂好药后,刚要去找黎玄山,就听到药堂门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书院可险些害死我的孩子!” 莫非是长公主?她竟然亲自过来了? 说话间,长公主也被一群人围着,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 她样貌妖冶,浓妆红唇,视线直勾勾落在赵溪月身上。 “是你?赵宰相的女儿……” 赵溪月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院长连忙道:“就是赵溪月救了郡主和小王爷。” 闻言,长公主的脸色柔和一些,脸上的敌意也消失不见。?? 第六十一章 敏罗草 “原来是你,倒是跟传闻中的大相径庭。” 长公主纤长的眼睫垂落,上下打量着她,莞尔。 “总之,还要多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赵溪月摇头:“小事而已。” “你有什么想要的?亦或是想做的?”长公主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本公主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但凡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溪月微微扬眉。 意外之喜啊。 她笑道:“那,便多谢长公主了。” 赵溪月坦然接受,毫不做作,倒是让长公主的好感又长了不少。 院长等人带着她去看那两姐弟,赵溪月则来到药堂的另外一处。 这儿无比忙碌,所有医官脸上都很严肃。 她果然没猜错。 茶室是被高塔砸中的,因为那地方平日里人少,所以没造成什么损失。 但高塔这边就不一样了,当时,许多修缮的工人正在施工,如此一来,恐怕也损伤惨重。 看到她过来,医官们很惊讶:“呀,赵姑娘,你怎么过来了?伤如何了?” 所有人都关切的抽空看过来。 “早就没事了,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赵溪月问:“他们情况如何?” 医官脸上的沉重告诉了她答案。 赵溪月上前,看着一人苍白的脸,和他血淋淋的下肢,眉头皱起。 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救助时间,此人以后是废了。 她沉吟片刻,抬手写出一张药方,递给身边的医官。 “伤势跟他差不多的,都可以用这上面的药,记住,配药一定要分毫不差!” 那人心知这药方的重量,凝重点头。 看完这一个,赵溪月又去看另外一个。 这些人大都是砸伤,还有少部分吸入大量灰尘,正咳嗽不休。她都给了个大概的药方。 刚做完这些,黎玄山便匆匆赶来。 看到赵溪月,他眉头一皱:“你来这里做什么?” 打眼一看,她胳膊上的绷带还缠着呢。 赵溪月摆手:“我已经没事了。这些人比我更严重。” 黎玄山一怔,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他这才意识到,除了赵溪月和那姐弟俩,这些人也都受了重伤。 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奇怪的酸涩感。 和他们都不一样,赵溪月生来便高高在上,却依旧能看到底层人的苦难。 相比之下,他就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黎玄山沉沉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我和你一起。” 赵溪月没拒绝,毕竟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除了他,还有很多过来一窥长公主真容的学生,也加入了进来。 在赵溪月的指挥下,他们帮忙干着最简单的活儿,却没有丝毫怨言。 远处,院长负手望着这一切。 身旁的人道:“院长,要不要派人拦一下?” 他道:“为何要拦?” “咱们的学生不去读书,在这里帮那些下等人……” 院长敛眸,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是上等人?那和长公主比起来呢?你是上等,还是下等?” 他的这番话,将身旁的人给问住了。 片刻后,院长缓缓道:“我们书院要培养的不是一个个书呆子,而是真正心怀天下,端方正直的如玉君子。” 说完,他抬手便取消了今晚的全部课程,任由学生们折腾去了。 赵溪月几乎忙碌一整夜,总算将所有人的伤都给处理完毕。 她一边处理,药堂的人就一边跟着学,学会了又去教别人。 如此循环,哪怕是丝毫不懂医理的学生,此刻也大致明白了要如何处理伤势。 赵溪月毫无保留,任由他们去学,还将自己改良过后的止血粉配方给了他们。 “赵姑娘好厉害啊。” 旁边一个坐着休息的学生,抬手擦汗,眼睛里是止不住的艳羡。 “是啊……她给人包扎的动作好利索,而且看到那么多血,都不害怕的。” 赵溪月的形象,在他们心中也渐渐变得高大起来。 夏清雪也过来了,略有掀起的看了眼脏兮兮的布条,最后还是站在旁边发呆,偶尔打下下手。 听到这群人的议论,她动作一僵,掐了掐自己的手指。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夏清雪的身影一晃就消失了。 伤口包扎好,接下来就要靠汤药调养,赵溪月也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黎玄山也累得不轻,额头满是薄汗,跟着她一起回到药堂空出来的诊房休息。 “你那些手法就那么被他们看去,不打算藏着吗?”黎玄山问她。 赵溪月摇头:“为什么要藏?我巴不得能教他们更多,这样也会有更多的人获救。” 黎玄山闻言,眸光微不可查的一僵。 他叱咤沙场多年,人命在他眼中,早就成了一串串数字。 可赵溪月,却将其看的无比重要。 他陷入某种思索,赵溪月也没有再打扰他,兀自闭目养神。 破晓之时,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紧跟着诊房的门被撞开。 “赵姑娘!不好了,有人喝了您的药,好像死了!” 赵溪月倏地清醒。 她来到那人跟前,发现他面色发黑,已经没有了呼吸。 “先别慌,把药渣拿来给我看看。” 赵溪月接过药渣,翻看了一会儿,用指尖取出一根浅红色的茎。 “敏罗草。”她厉声质问:“是谁将敏罗草放进去的?” 周围鸦雀无声。 赵溪月皱眉,把药渣丢在地上,随手指了两个人。 “你们,过来把他抬起来,头朝下。” 这两人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 黎玄山凝眉问:“你要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赵溪月看了他一眼:“需要。王爷,敢问你力气大不大?” “大。”黎玄山毫不犹豫。 她笑了。 “好,那接下来就请王爷用点力气,往他的这个位置——”赵溪月指了指男人肚脐之上,“打下去。打到他吐出来为止。” 黎玄山颔首,没有犹豫,上前便是一拳! 砰! 周围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幻想着这拳头若是落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就…… 而黎玄山动作不停,动作密集有力,拳拳到肉。 很快,被倒挂着的男人“哇”的一声,吐出大片苦涩药汁。 这药汁喷向前方,众人堪堪躲开。 夏清雪却避之不及,裙摆沾上一大片,还带着臭乎乎的味道。 她气的脸色发青,捏紧自己的袖口,视线落在死而复生的男人身上,满是不甘。 第六十二章 戒鞭 “活了!真的活了!” 在雀跃声中,男人慢慢睁开眼睛,茫然的感受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怎?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倒着的……” “把他放床上吧。” 赵溪月取出止疼药,让他喝下:“可能之后还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他对赵溪月无比信任,连忙点头。 “好好好,没事的,我不怕疼。” 黎玄山上前道:“到底怎么回事?敏罗草是什么?” “一种毒草。” 赵溪月道:“我得去煮药的地方看看。” 此时,夏清雪却突然站出来,一脸惊讶:“溪月姐姐,你方才说什么?敏罗草有毒?” 她转眸,冷淡的看着夏清雪:“是。怎么了?” 夏清雪脸色却突然变得极其难看:“负责熬药的小姜把那东西放了进去,被我看到后,就说那是敏罗草,是你让她放进去的……” “我从未说过这话。” 赵溪月意识到了什么,和黎玄山对视一眼。 两人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去,很快就找到熬药的房间,把小姜给拖了出来。 而小姜手里,正握着一条红色的根茎,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这下,认证物质拒在,小姜已经被落实了罪名。 可赵溪月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引导她这么做的一样。 赵溪月上前,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小姜已经满脸泪痕,颤抖着朝着某个方向瞥了眼,眼神里涌上视死如归的情绪。 她骤然惨叫一声,朝着一旁的石墙猛地撞去! “啊!她怎么!” “天……” 赵溪月眉头一跳,想要伸手去抓,却也已经晚了。 她眼睁睁看着小姜一头撞死在墙上。 周围更是哗然一片。 鲜红的血液不断流出,夏清雪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 “溪月姐姐,你跟她说了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方才别人都离得远,没注意到她和小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到的,就是赵溪月走过去,没多久,小姜就一头撞死了。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落在了赵溪月身上。 赵溪月微微一声,死死盯着夏清雪。 她明白夏清雪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众人先前对她存有的那点好感,伴随着小姜的死,顿时转变为了惊恐。 人心就是这样,比墙头草还善变。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略有嘲意的看向夏清雪。 难道她以为,自己很在乎这些吗? 愚蠢。 夏清雪却被她盯得心里打怵,手指下意识的绞紧手帕。 怎么回事?她完全不慌的吗? 此时,黎玄山站在赵溪月面前,挡住众人的视线。 “都回去。” 他不但是武课先生,也是外面名声在外的厉王,众人不敢违抗,只能走了。 夏清雪没走,她一脸担忧的站在原地,像是受惊的柔弱小鸟,眼圈也红红的。 黎玄山沉默片刻,抬手让听岚亲自送她回去。 “赵溪月,这件事不怪你。小姜有问题。” 赵溪月道:“我知道。但没用,那些人都会觉得,是我逼死了小姜。” 黎玄山抿唇:“你打算怎么办?” “先把她的尸体收拾下,然后……”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我要亲自调查下,小姜此人的来龙去脉。” 第二天正午,赵溪月下课,刚走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到赵锦书站在院中央,身边还站着一脸焦急的司姣。 “锦书,不能这样吧,说两句就得了。” 赵锦书也是一脸痛苦,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也不想的。但老太太亲口说过,我不能违抗她老人家的命令。” 赵溪月眯起眸子:“你们在做什么?” 异样的氛围,也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探头探脑的往院子里张望。 赵锦书微微一颤,像是极为害怕她,怯怯道:“姐姐,我……” 赵溪月看到了她手里年代久远的软鞭,眯起眼睛:“你打算对我用家法?” 赵锦书更加害怕了,眼圈红的要命:“我也不想的,姐姐。可、可老太太说过的!”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简直是我见犹怜。 赵溪月心里却一片冷漠。 这赵锦书还真会顺杆爬啊,自己前脚刚被小姜连累,她后脚就提着鞭子过来了。 这么能和夏清雪打配合,莫非你才是她亲妹妹? 赵溪月轻嗤一声:“我要是不呢。” 她瞪圆湿漉漉的眼睛:“姐姐,我不会很用力抽的,只是给老太太看。” “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受家法?” 赵溪月缓缓上前,越过赵锦书,显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眸中的轻蔑,刺的赵锦书心中一痛,一股狠戾油然而生。 “那就对不起了,姐姐!” 话音刚落,赵锦书突然发难,朝着赵溪月的背部抽去! 赵溪月忙了一晚上,早上还要上课,本就筋疲力尽。 这第一鞭,她竟来不及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下去。 司姣发出惊叫,围观的人也瞪圆眼睛。 真抽啊! 屋内的碧珠和李墨听到声音,匆匆跑出,脸色皆是一变。 “小姐!” 赵溪月抬手,让他们站在原地不许过来。 自己,则朝着赵锦书一步步走过去。 看着赵溪月骤冷的俏颜,赵锦书害怕急了:“姐姐,我真的不想的!但老太太说过——” “啪!” 赵溪月一巴掌甩在了赵锦书的脸上。 周围的人都不可置信。 可赵溪月没停,抬手又是一巴掌! 很快,赵锦书娇嫩的小脸就肿了起来。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说:“这一巴掌,是罚你偷袭。再一巴掌,是罚你目无尊长,敢对姊妹下手!” 赵锦书不可置信。 她怎么敢的?自己都搬出老太太来了,赵溪月怎敢的! 赵溪月:“你以为借着老太太的口,我就不敢动你了?” 心思被看穿,赵锦书惊恐的盯着她。 “我今日打了你,你大可以去告诉老太太,去告诉爹。你看看他们会如何罚我。” 赵锦书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会生气,爹爹也会动怒。但他们不会真的对赵溪月下重手。 赵溪月是谁? 她娘亲,是赵青城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她是正妻唯一的女儿,也是将军府的嫡女! 老太太再怎么看不惯她,真要到了两难的紧急关头,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 阴毒和幽怨爬上赵锦书的脸。 第六十三章 偷袭 赵溪月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熬夜过后,还经历早八的大学生一样。 身上的怨气比厉鬼还要重。 偏偏赵锦书这不知深浅的,自己撞到枪口上。 那就别怪她教她做人了。 两巴掌抽下去,赵锦书愣在原地,委屈的直掉眼泪。 可没人敢上来安慰她,毕竟赵溪月那一巴掌打的结结实实,给所有人都吓到了。 等赵溪月兀自回院后,司姣才硬着头皮劝了几句,把赵锦书给劝了回去。 这头,赵溪月脑袋蒙着被子,一觉睡到傍晚。 等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发觉自己衣衫被褪,后背一片冰冷,还有点疼。 应当是碧珠趁她睡着,给她上了药。 “碧珠?” 赵溪月喊了一声,可屋内却无人应答。 她忍着背部的疼痛,慢慢走到外面。 大堂里依旧没人,碧珠和李墨也不知怎么回事,连灯也没点,入目一片漆黑。 赵溪月摩挲着去拿火折子,却感觉自己踹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险些摔倒。 “什么东西?” 她从桌子上拿到火折子,点燃蜡烛后往下一看,瞳孔骤缩。 只见碧珠满头是血,靠着墙根昏坐在地上。 “碧珠,碧珠?” 赵溪月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死,但有些微弱,可能是失血过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身后确定陡然传来一阵风声! 赵溪月整个都被推在地上,一具带着木炭味道的身躯压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这是一双男人的手,粗糙有力,掌心布满厚茧。 赵溪月奋力反抗,男人却纹丝不动。 蜡烛倒在地上,照亮他阴冷的眼睛! 就在这时,屋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李墨! 他回来了! 赵溪月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喊,男人却猛地捂住她的嘴,露出森冷笑意。 正当李墨要推开门走进来时,一道柔软清亮的女音传来。 “溪月姐姐在吗?” 是夏清雪! 赵溪月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了什么。 李墨淡淡道:“小姐还在休息。有什么事的话明天再来。” 夏清雪忙道:“你在也行!可以帮我个忙吗?玄山哥哥不在,我找不到人……” 听到“黎玄山”这三个字,李墨陷入沉思。 毕竟,赵溪月现在还是黎玄山名义上的妻子,他不能对夏清雪太过无礼。 想到这里,李墨缓缓点头:“好。” 赵溪月的一颗心也飞快沉了下来。 就知道,夏清雪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她竟然想害死自己。 赵溪月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她奋力抓起手边将灭的蜡烛,朝着男人的眼睛猛地刺去! “唔啊啊啊啊!” 灼热的痛意袭来,男人发出凄惨叫声。 与此同时,李墨眼瞳一缩,脚尖轻点地面,如同旋风一般冲进屋内! 眼前的一切让他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赵溪月捂着脖子站起,嘶声道:“李墨,留他一条命!” 话音刚落,李墨便冲上前去,直接废了男人两条胳膊。 夏清雪脸色一冷,低声骂了句什么,然后满脸关切的跑过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溪月姐姐,你没事吧?” 赵溪月却冷冷的拍开她的手。 那双明澈的眸子泛着冷意,看的夏清雪心中一惊。 莫非,她察觉到了?不应该啊…… 其他人听到声音,也纷纷赶来,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 很快,黎玄山、秦先生听到消息,都匆匆赶来。 听完来龙去脉,黎玄山道:“那人在哪儿?” “被李墨废了胳膊和腿,关在柴房里了。” “走,我们过去看看。” 赵溪月和黎玄山一起过去。 李墨正守在外面,看两人走来,敛眉肃目,“扑通”跪在地上。 “请大小姐责罚!” “这不怪你。”赵溪月揉了揉眉心:“你放心,碧珠也没受伤,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他们也终于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身形高大,穿着粗布衣服,手上都是煤灰。 “这是仆院负责煤炭运输的人。”黎玄山将他认了出来,冷着脸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人垂着眼,没说话,像一座雕塑。 夏清雪此时也匆匆赶来,道:“玄山哥哥,院长过来了。” 女院的学生遇袭,而且还是宰相之女,这可不是件小事儿。 院长过来时,额头上尽是冷汗。 “玄山,他怎么说?” “一句话都不说。”黎玄山脸上阴冷无比。 赵溪月却将他打量一番,突然道:“他看起来有些眼熟,眉眼像一个人。” 黎玄山:“谁?” “小姜。” 话音刚落,黎玄山总算知道自己心里那怪异感是哪里来的了。 “你是小姜的什么人?”赵溪月开口。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我是她哥哥。” 如此,赵溪月算是明白他为何要突然袭击自己了。 “你想杀我,是觉得我害死了你妹妹?” “不然呢?”他眼中写满仇恨,声音都带着颤抖:“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们相依为命十几年,就因为那个什么草,你把她给活活逼死!” “那是毒草。你妹妹想害人!” “呵,她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会认得那种毒草!就是你逼死的她!” 男人现在一口咬定,是赵溪月自己的药方出了问题,于是就迁怒在小姜身上。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她看向夏清雪。 夏清雪无辜道:“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溪月姐姐?” 呵,装的挺像。 这招借刀杀人也用的如此熟练,恐怕之前干过不少次吧? 赵溪月没有搭理她,心知夏清雪做事不留痕迹,不管他们怎么问,男人肯定不会把她供出来的。 不过,这仇,她算是记下了! 最后,院长将人带走仔细审问,黎玄山则安排人给她加强了戒备。 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男人之所以能偷溜进来,就是钻了一个漏洞。 黎玄山禀告后勤,让他们连夜将这个漏洞给补上了。 当天晚上,李墨独自一人在院中站岗,无论赵溪月怎么劝都不肯回来。 她只好作罢。 而夏清雪的院子内,一封信也悄悄送了出去。 收信人:舞阳候世子,骆江。 第六十四章 求救信 小姜之死终归是没引起太大影响。 一来,这不过是个不知名的丫鬟,不值得这些天之骄子多挂念。二来,她兄长如此丧心病狂,竟趁夜色摸到赵溪月院中,想要将他们主仆三人灭口。 相比较之下,赵溪月竟也获得了几点微弱的同情。 她不在乎这些,这几日都忙着处理背上的伤。 当初虽然狠狠打了赵锦书的脸,但她毕竟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 赵锦书力道虽然不大,但架不住那鞭子还有倒刺,若她力气再大些,恐怕赵溪月要再脱层皮、掉块肉。 赵老太太也是个高深莫测的,谁能想到她竟然留着这么凶残的鞭子! 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赵溪月却利用自己实验室的药材,仅凭三四天的时间,就能站起来活动如常了。 赵锦书那厮,也彻底明白过来,老太太给她这鞭子,是为了让她拿着震慑赵溪月的。 可不是让她真的对赵溪月动手! 因此,赵锦书第二天就脸色苍白的找上门,哆嗦的跟她道歉,恨不得跪下叩头。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赵溪月眼里没什么表情。 她恐怕不是哭给自己看的,而是哭给老太太和赵青城看的。 “好了,我也知道锦书妹妹不是故意的,如今看清楚就好。”赵溪月趴在床榻上,手指漫不经心的翻过一页书。 至于看清楚什么,姐妹两人都没多说。 赵锦书柔顺的垂下脖颈,漆黑发丝滑落,无辜的像一只幼兔。 她轻声道:“是妹妹猪油蒙心,竟忘记自己身份……还望溪月姐姐莫要介怀,让我来伺候您抵罪吧。” 赵溪月没拒绝。 于是,赵锦书在伺候她的这段时间里,简直是累的脚打后脑勺。 先前伪装的柔弱无辜全都消失不见。 寒夜,她蹲在院子里,手泡在冷水里揉搓衣物。 心里恶狠狠的想到:怎么以前不见你这么娇气!赵溪月,你果然是故意的。 对她的那点怨恨又一次到达顶峰。 可记起前几日,娘亲传来的消息,赵锦书又冷静了下来。 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微笑。 赵溪月被赵锦书精心伺候了三天,终于是彻底痊愈,只是背上仍有疤痕。 碧珠有点担忧:“小姐,这疤痕怎么办啊?” “没事,我自有办法。” 她从实验室里拿出去疤痕的膏药,让碧珠涂抹在自己背上,只要半个月,这疤痕就能消失无踪。 “溪月姐姐!” 外头传来一道雀跃的声音。 赵溪月抬眸,看到黎柒和黎言两个小崽子,兴冲冲的提着一堆东西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 黎柒笑吟吟道:“听说你病好了,我们就过来啦。看,这些都是娘亲送你的礼物。” 小山一样的礼盒堆满桌子,还有各种没用但好看的补品。 赵溪月抽了抽嘴角,心道这长公主还真是大方。 自从上次茶室塌方后,黎柒就看清了夏清雪的真面目,对她的热情不再。 黎言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对黎柒的在意,明显是大过夏清雪的。 因此也跟着疏远了夏清雪。 夏清雪心有所觉,却并不在乎。 这几个小崽子能决定什么?而且,她的信已经寄出去了…… “多谢你么了。对了柒柒,你的腿?” 黎柒马上站起来蹦跶几下:“已经没事啦。多亏了溪月姐姐的药。” 赵溪月笑了下,这两个小崽子本性倒是不坏,就是吵闹了些。 姐弟俩又围着赵溪月,跟他一起说了许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临走前,黎柒走过来问:“溪月姐姐,我以后也可以学医吗?” 赵溪月一愣:“当然可以。为什么要这么问?” 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倒映着星河。 像是以前的她。 “我以后也想成为溪月姐姐这样厉害的人。”她紧张的开口,小脸通红:“既然溪月姐姐说我行,那我肯定行!” “恩。你肯定行。”赵溪月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 想了想,把一本医书给了她。 “给,礼物。” 黎柒开心的收下。 等到了傍晚,天边黑沉沉的,像是风雨欲来。 碧珠倚着门框,皱眉道:“这几日天气不大好,衣服都晒不干。” 赵溪月却总觉得心下不安。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与此同时,京都书院外。 暴雨淋湿骏马,载着筋疲力尽的男人,昏倒在山门前。 一炷香后,赵溪月被院长传唤过去。 他敛眉肃目,面前摆着一封信。 “溪月,这信是写给你的。” 赵溪月眼皮跳了下,伸手打开。 写信的人,是原身之前认识的一个姑娘,如今身在舞阳。 她说,舞阳开始蔓延一种怪异的病,死了很多人,搞得人心惶惶。听说赵溪月如今医术小有所成,便乞求赵溪月能否过来看一看她。 这姑娘,赵溪月隐约有点印象。 是个圆脸微胖的姑娘,脾气很好,不嫌弃她,还帮过她许多。 赵溪月望向院长:“您的意思是?” “舞阳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但朝廷那边迟迟按兵不动,我心中也有几分焦急。”他有挚友在舞阳,因此才会特地将赵溪月喊来。 赵溪月也明白了院长的意思。 既然朝廷不出手,那他们书院也不好插手,只能让赵溪月以探望挚友为名,去看看舞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赵溪月从容答应。 院长松了口气,连忙帮她打点行装。 碧珠也想跟过去,但赵溪月觉得舞阳情况不明,只带了李墨走。 出发前,黎玄山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竟也阔步而来。 “我跟你一起去。” 他眉眼沉肃,漆黑的瞳眸看不出情绪。 赵溪月瞥他一眼,没有拒绝。 带上听岚,一共四人。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暴雨来临之际,赶到舞阳。 因为院长已经打过招呼,所以来迎接他们的是舞阳候之子——骆江。 “厉王、王妃,冒雨前来,多有辛苦。” 骆江一袭黑衣,眉眼瘦削,颧骨略高,缓缓露出一抹笑来。 赵溪月刚要说些什么,黎玄山却率先下马,挡在她跟前。 冷沉的嗓音传来:“无碍。” 第六十五章 舞阳候世子 由于此刻天色太晚,骆江没多说什么,将他们带入侯府休息。 还贴心的准备了一间卧房。 赵溪月坐在桌旁,看丫鬟走了,低声道:“你不喜欢骆江?” 黎玄山垂下眼皮,淡淡道:“是他不喜欢我。” 顿了顿,黎玄山继续说:“你有所不知。前些年,雪儿曾在一场宴会上结识骆江。自此之后,他便对雪儿穷追猛打,无所不用其极。” 赵溪月一愣,心道:这是看上夏清雪了?怪不得他不喜欢黎玄山呢,这两人情敌啊! 不过,这骆江给赵溪月的感觉也很不好。 阴测测的,像是披着人骨头的恶鬼。 可眼下当务之急也不是他,而是那些染病的舞阳居民。 黎玄山不可能和赵溪月睡同一张床榻,所以他嘱咐赵溪月关好门窗后,便一个翻身出去了。 赵溪月也没说什么,舒坦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骆江来找她,两人一同前往舞阳药堂,去看那些染病的人。 这些人都被安置在二楼,赵溪月上去后,就闻见浓浓的药味。 骆江道:“这病不会传染,请姑娘放心。” 赵溪月点头,拿出自制的白手套戴上,将这些犯病的人都检查了一遍。 同时段,大规模患上某种疾病,她第一反应是:食物中毒? 可一番检查后,心中也排除了这个想法。 在药馆呆了一上午,赵溪月无所获,跟着骆江来到了一户人家。 这家的女儿也患了病,不过家里有点小钱,就接回来自己照顾。 而这女儿,也是给赵溪月些求救信的那个,叫陈媛媛。 她病的比较严重,记忆中的肉脸已经消瘦下去,有气无力的看着她。 赵溪月为她检查,问她:“你这几日,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没有……都是在家里吃的。” 但是家里人没事。 赵溪月唇角一压,眉头皱了起来。 难道,真的跟食物中毒无关? 又问她去了哪里,陈媛媛略一思索,说了一大堆地方。 这小姑娘也是个爱跑爱跳的,赵溪月只能找张纸,把地点全记下来。 还写上了从药馆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的地点。 重合的地方太多,她只能递给骆江,让他去一一排查。 自己则收集完想要的资料后,找到了院长挚友所住的那家客栈。 客栈老板道:“不好意思小姐,这姑娘早就退房走了。” 赵溪月:“拿她可有异常?比如生病了什么的?” 老板一想,摇头:“并没有。” 好吧,那说明院长的这位挚友,目前还是安全的。 只能慢慢找了。 她回到侯府,让李墨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自己则进入实验室内,将重病之人的血液进行化验分析,很快就出了结果。 望着化验单上的内容,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心道: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与此同时,骆江那边也有了消息。 “找到重合的地方了。” 骆江走来,用红笔圈住一处。 “前段时间,舞阳前山上有个庙会,这些人都去过,并且都进入一个庙里拜了拜。” 庙? 赵溪月将目光落在前山上。 刚好,她也要去一趟前山。 两人前脚刚走出大门,一个侍从就急匆匆跑来,脸色极其难看。 可能是侯府出了什么事儿。 赵溪月道:“世子殿下先去吧,我有侍从,可以独自上山的。” 骆江略一沉吟,道:“好。” 赵溪月带着李墨上山,没去那个庙里,而是到一处山沟沟中,找到了她想要的药材。 先前去书院藏书阁翻书的时候,她看到舞阳这边有一味独特的中药材,生长环境极为苛刻。 没想到她这次运气不错,竟然遇到了一大片。 “李墨,把这些全都采下来,只留一部分。” 李墨点头,没多久就采了一把。 赵溪月收获颇丰,这才来到那个庙中。 这庙只是个路边小屋,香火并不好,只有在庙会的时候,才会热闹一会儿。 香炉里堆满香灰,只有一根香,已经快燃到头了。 赵溪月一闻那香味儿,就感觉不对劲。 太冲了。 正常的香,是不可能有这种味道的。 思索片刻,从实验室取出自己做的n95口罩,扣在脸上,慢慢走了过去。 李墨被她勒令站在门口,没进来。 看到自家小姐脸上,出现一块白白的东西时,也并不惊讶。 毕竟这段时间,赵溪月经常会掏出一些奇怪的东西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赵溪月将残香抽出,按灭在桌子上。 等烟消失后,将它用白布包起来,和李墨一起回去了。 没想到前脚刚到侯府,就撞见黎玄山。 他仿佛有些焦急,眉头皱的紧紧地,看到赵溪月后,脚步一顿。 “你去哪儿了?” “前山。”赵溪月发觉他语气不是很好,皱了皱眉:“我还没问你呢。” 黎玄山呼出一口气,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我没让骆江告知你,尽量别外出,等我回来吗?” 骆江? 赵溪月道:“骆江没跟我说啊。” 这家伙,表面上看起来温顺的跟小绵羊似的,心里都是比谁都黑啊! 黎玄山的脸黑了下来:“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他又问:“你这幅模样,是找到解药了?” 赵溪月闻言,勾唇一下,眸中泛起薄光。 “当然。” 黎玄山有些惊讶:这么快? 经过检验,赵溪月手中的残香果然有问题。 制香的时候,有人额外放了一些东西进去,导致这香味道刺鼻,会让嗅到的人失去嗅觉、味觉,最后伤及肺腑。 等残香的检查结果出来后,赵溪月心里已经隐约有了办法。 不过,还缺少几味药材。 她找到骆江,将自己的需求说了。 骆江道:“放心。这些药材我们舞阳的药堂都有,很快就能给你备齐。” 赵溪月颔首,却还是对骆江留了个心眼。 收到药材的时候,她特地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动过手脚,这才放心的使用。 经过一晚上时间,赵溪月利用实验室的高科技仪器,很快制作出第一批药粉。 此时,天将破晓,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走进客栈。 正是赵溪月白天问过院长挚友的那家。 她道:“店家,先前那间房,续上。” 第六十六章 解药 赵溪月熬了一晚上,终于把药粉给做了出来。 可刚一推开房门,却看到李墨满身是血,提着剑拦在众人跟前。 “小姐说了,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 门外,站着骆江和他的几个家仆,脸色都冷冷的。 看到赵溪月出来,骆江才扯出一个笑,略有不满的道:“王妃,您的这位侍从倒是有血性。” 赵溪月看了眼李墨,心里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问:“他的伤,谁打的?” 旁边的家奴嚣张一笑:“谁知道呢,我们乱棍一起上,都没看清楚。” 行。 赵溪月陡然笑了。 她摸出腰间的软骨粉,朝着那群家仆,用指尖一弹! 白色粉末漫天飞舞,顺着风向被那些家奴都吸了进去。 他们一愣,突然开始捂着鼻子咳嗽,然后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一旁的骆江有点看傻眼,这才反应过来,厉声道:“王妃,您在做什么?” 赵溪月淡漠抬眼:“我应该问您啊,世子殿下。” 她指了指满身是伤的李墨,又指了指自己。 “李墨是我的人,命令也是我下的。你这些家奴打李墨,不就等于打我的脸吗?” 骆江愣了下:还能这么算的吗? 赵溪月轻笑:“怎么,吾乃相府之女,厉王正妃。被一个家奴欺负了,还要百般隐忍不成?” 这名头随便捞出来一个,都能吓死人。 更何况赵溪月医术了得,在这云国,本来就是极其稀有的存在。 骆江心里就算再看不上她,权衡过后,还是闭了闭眼。 任由赵溪月将那些家奴拳打脚踢,然后让李墨用绳子绑起来,挂在远处的篱笆上,让所有丫鬟奴仆看了个够。 她冷哼一声,这才问起正事儿。 “世子殿下,您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的病情出现变化了。” 骆江把一摞纸递给赵溪月:“就如同你说猜测的那样,病情加重,而且开始发烧,吃什么吐什么。” 赵溪月并不意外,因为这病是会变异的。 她本想着赶在变异前做出解药,但没想到,变异的这么快。 也就是说,她如今的那批解药已经用不上了。 思索片刻,赵溪月道:“明白了,我会继续去制作解药。” 骆江的脸色严肃了些:“那就劳烦王妃了。” 赵溪月没说什么,嘱咐李墨回去休息,让那些被自己打的心服口服的家奴来守门。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是黎玄山来了,都不许让他进门。” 这几个家奴早就怕了赵溪月,缩在一起连连点头。 赵溪月重新回到实验室,又是一番忙碌后,终于将新的解药研制出来。 等她走出实验室,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 门口传来听岚和黎玄山说话的声音。 “王爷,里面还是没动静,只有呼吸声。”听岚纳闷道:“王妃是不是太累,睡着了?” 黎玄山冷着声音说:“闭嘴。” 听岚果断不说话了。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两人在门前守了多久啊? 不过黎玄山人品确实不错,竟然没有硬闯。 她定下神,开门走了出去。 浓重的夜色中,黎玄山黑漆漆的眸子正盯着她。 “久等。” 在外人面前,尤其是侯府的人跟前,赵溪月还是没有跟黎玄山起什么冲突的。 就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厉王妃。 黎玄山将她上下打量一眼:“如何了?” “解药已经做出来了,先挑几个身体好、病的不严重的来试试吧。” 他颔首。 很快,在骆江的帮忙下,药馆按要求将人送来。 赵溪月让他们喝下解药,然后观察他们的情况。 这药他们喝了两天,情况果真有了好转。 两个大男人脸上都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辣的,真的是辣的!” 他们的病之后,就失去了味觉,心里慌的要命。 如今面前摆着一盘辣椒,吃的他们眼泪口水一起流下。 两个壮汉相拥而泣的画面,着实有些不太美妙。 赵溪月平静的移开视线,等他们冷静后,又留下来观察了半晌。 确认过解药没问题,她才谨慎的让骆江分发下去。 “王妃放心,这次还要多谢你了。” 骆江将此事交给下人,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舞阳是他们家的封地,出了事儿,自然也要他们来解决。 不过他那个风流的老爹,如今不知道埋在哪位美人的怀中,根本懒得搭理此事。 这件事也就落在了骆江这个小儿子身上。 将药分发下去后,赵溪月已经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可她辗转反侧,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迟迟无法入睡。 太顺利了。 从自己收到信到舞阳,然后调查病患,找出解药…… 这一切都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大,赵溪月翻身而起,找到骆江。 “那些药呢?” 骆江有些意外:“药正在准备分发,怎么了?” 那就好。 赵溪月松了口气,眼神严肃:“我觉得那批解药还有可以改进的空间,不如再给我一晚时间——” “王妃。”骆江温声打断了她,眼睛犹如两点幽幽鬼火:“这些人的病情又严重了。” 赵溪月皱眉。 骆江继续说:“已经不能再拖了,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在她研制解药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承受不住疾病折磨死去。 赵溪月眉头紧皱,权衡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事不宜迟,在赵溪月离开后,骆江马上命令众人,将解药给分发下去。 夜色漆黑如墨,骆江站在侯府门口,望着车马汇成的长龙,犹如鬼火般的眼睛里,透出病态的爱意。 “清雪,你放心罢,交给我,一切都交给我……我会为你清除你想清除的任何人。” 与此同时,在更深的黑暗中,黎玄山身穿黑衣,缓缓抽出手中长剑。 对面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骤然发难,朝着他冲了过去! 等听岚匆匆敢来时,黎玄山的附近躺着几具尸体,都是一击毙命。 “王爷!属下来迟了!” 黎玄山没有回答,浓墨般的眸子,落在身后的断壁绝崖之下。 下面雾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 六十七章 假药? 赵溪月这几天过度劳累,一觉睡到正午才醒。 她抬手唤来李墨,低声道:“骆江人呢?” “回小姐,他从昨夜开始就没回来,说是一直待在医馆里。” 她沉吟片刻,果断起身:“走,我们去医馆看看。” 骆江的反应太奇怪了。 按理来说,他应当会连夜让那些人喝下解药,并且告知自己结果。 可他没有…… 赵溪月心口倏地一跳:莫非,还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她匆匆来到医馆外面,却发现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一脸的义愤填膺。 还有人甚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连忙从侧门进入医馆,刚上二楼,迎面就撞见了骆江。 赵溪月:“世子殿下,请问——” 不等她把话说完,骆江面色难看,大手一挥。 “来人!把赵溪月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李墨挡在她跟前,冷眼盯着那些人。 赵溪月并未慌乱,冷声道:“世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说!庸医!” 骆江没开口,倒是医馆的一个郎中,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你说你能研制解药,我们信了,可结果呢!” 他声音颤抖:“你的解药,已经害死十三个人了!” 轰隆! 天边一阵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赵溪月眉眼肃穆:“死了?绝无可能!” 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她骤然回神,死死盯着骆江。 果不其然,骆江薄唇微勾,黑眸里满是冷意。 他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狡辩的?愣着干嘛,把她押进大牢中去!” 骆江的侍卫刚要上前,赵溪月身后却传来一阵冷厉的呵斥。 “谁敢动她!” 骆江脸色微变:厉王怎么会在这儿?清雪没支开他? 黎玄山站在赵溪月跟前,同骆江对视。 “让她制作解药的是你,如今要关她的也是你。世子殿下,你好大的权利啊。” “那王爷您可知道,她的解药已经害死十三人了!我让她制作解药,是因为被她给骗了!” 骆江说的义正言辞。 赵溪月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 为了陷害自己,骆江竟不惜利用十三条人命! 门口的人隐约听到这话,神情更加疯狂。 “庸医!我就知道她是个庸医!亏我们还那么信任你!” “滚吧庸医!滚出舞阳!” 无数的咒骂漫天飞来,赵溪月脸色微变。 她只是站在走廊上,眸子定定望向骆江,没有丝毫畏惧。 “骆江,如果你问心无愧,那就让我进去,看看这十三人是如何死的。” “哼,我自然问心无愧!不过,我现在已经无法信任你了。” 骆江抬眸盯着黎玄山:“王爷,面对这样一个杀人犯,难道你也要包庇吗?” “她是不是杀人犯,而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与此同时,那些气急败坏的百姓,开始不断地往赵溪月的方向丢石头和臭鸡蛋。 李墨果断挡住,黎玄山淡色眼瞳一瞥。 “此事我会继续调查。但,若世子殿下敢动赵溪月一根毫毛——”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凛冽,让骆江脸色微变。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玄山伸手扯过赵溪月的手腕,护着她离开医馆。 其他人还想追踪,却被听岚给带人吓退。 两人上了马车,赵溪月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被吓坏了吗?” 赵溪月缓缓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骆江的事情。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吗?” 黎玄山沉沉的点了点头。 “舞阳的这些病,还有庙里的信香……”赵溪月眉头轻蹙:“他似乎是专门冲着我来的。不过,为何?我同他无冤无仇。” 赵溪月眸光一顿。 不,她和骆江还真有一点联系,那就是黎玄山。 夏清雪一心想要成为厉王妃,可位置被自己占着,她怂恿容叙玷污自己,又在书院利用小姜之死污蔑自己。 她很快发现,书院内的这些小打小闹,根本无法真正扳倒赵溪月。 所以,就动用了骆江这把“刀”。 夏清雪…… 赵溪月眯起眼睛。 这十三条人命,我记下了。 黎玄山也隐约察觉到什么,可他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不会是她的。 骆江一向偏执,一定是这疯子一意孤行! 清雪那么善良,绝不可能! 他定了定神,抬眸问赵溪月:“我送你回书院,舞阳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可赵溪月却缓缓摇头:“我不去。” “赵溪月!”语气里暗含警告。 赵溪月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我真的回去了,不就是承认我真的害死了这十三人吗?” “我调查清楚后自会还你清白。” “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赵溪月说完,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根本不管黎玄山的反应。 看着她这幅模样,黎玄山简直气的牙痒痒,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女人,该死的倔强! 下了马车后,黎玄山带她回到自己在舞阳买的宅子里。 估计他这段时间都住在这里。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站在门口,黎玄山平静的发问。 赵溪月道:“怎么,难道你要帮我?” “不然呢?”这个蠢女人,自己的意思都表达的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是看不出来? 赵溪月沉吟片刻,并没有拒绝。 她如今在舞阳没有势力,和黎玄山合作,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我要去验尸。” “你是说,去验那死掉的十三人?” “没错。” 她胆子倒是挺大。 赵溪月道:“我们必须要快,赶在骆江毁尸灭迹之前才行。” “我明白了。”黎玄山将听岚喊来,嘱咐了几句。 听岚颔首,很快离开,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很快,听岚就传来了消息。 “王爷,那十三具尸体,如今被停放在县衙之中,看守严密,属下恐怕无法带出来。” 赵溪月道:“那么我们能潜入进去吗?” “自然可以。” 那就好。 说干就干,她和黎玄山趁着夜色,戴上听岚和李墨,朝着县衙摸去。 不过骆江也不傻,早就料到她不会善罢甘休,特地加强了县衙的巡逻。 赵溪月冷冷一笑,递给听岚一包药粉:“潜行到屋檐上,等他们路过时,把药粉撒下去。” 听岚点头。 很快,这药粉就起了作用。 第六十八章 真正的阴谋 路过的三人小队迷迷糊糊晕倒过去。 黎玄山看着,眼皮一跳:“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 “我自己做的。怎么,想要?”赵溪月勾起红唇:“三百两一包,不讲价。” 黎玄山:“……。” 三人换上巡逻小队的衣服,很快就进入县衙,来到停放尸体的楼阁外面。 这里的守卫更严,光靠迷药恐怕没用。 正当赵溪月思索时,黎玄山和听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这还是赵溪月第一次看黎玄山打架。 他身形矫健,剑光似雪,很快就将守门护卫撂倒。 一剑封喉,动作干净利落,果然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人。 赵溪月见护卫已被解决,就想着走过去。 可正在这时,侧面的黑暗中,闪过一抹亮光。 黎玄山正在收剑,闻言,眼瞳一缩。 “小心!” 话音刚落,他如同一阵黑色旋风,猛地将赵溪月护在怀中。 此时,赵溪月也听到一阵闷哼,接着便是浓重的血腥味。 “喂!黎玄山?你是不是受伤了?” 赵溪月心中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留有后手。 而那人也很快被听岚就地斩杀。 赵溪月看到黎玄山的肩膀,被钉入一枚精巧的弩箭,上面有淡淡闪光的粉末。 竟然还带毒! 她眸色一寒,果断的抽出了黎玄山腰间的弩箭! “呃!” 黎玄山发出闷哼,头垂在她湿漉漉的脖颈。 “呵……你倒是力气挺大。” 语气里,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我先带你回去包扎伤口。” “不用。” 黎玄山却缓缓直起腰,扯开衣袍,粗暴的将自己的伤口裹了起来。 “小伤而已,我们快些去验尸。” 赵溪月一怔,他动作无比熟练,看起来,好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她最后还是跟着黎玄山进入停尸的地方,找到了那十三具尸体。 尸体,赵溪月见多了,所以没有丝毫畏惧。 她争分夺秒的开始检查这几具尸体,眉头越皱越深。 果然不对劲。 她这次出来,特地带了一些药剂,可以辨别这些人血液里的解药成分。 可这些人的血液中,根本就没有解药! 他们没喝药! 果然是骆江害死了他们…… 赵溪月咬牙道:“混账东西!” 黎玄山正在靠墙休息,闻言,抬眸道:“如何?” “我们都没猜错,这些人根本没有服下我的解药。他们是被骆江给毒死的。” “你是如何发现的?” 赵溪月拿出自己的药剂,将原理简单跟他说了下。 黎玄山却摇头:“不行。无法服众。” 也对,这些东西太过先进,凭借当下的医疗水平,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在弄虚作假。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到他们当时喝下的药。 可,要怎么拿到呢? 陡然间,赵溪月灵光一闪。 亲属!那些人的亲属手里肯定有! 生病的时候,都是这些人来照顾他们的。 听完赵溪月的想法后,黎玄山点头:“我可以帮你找到这些人的亲属,至于有没有剩下的药,我也不能确定。”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赵溪月眉眼冷厉。 他们趁着月色回去,赵溪月马上开始给黎玄山包扎。 他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却还有空打趣赵溪月:“你方才拔剑的力气还挺大的。” 赵溪月一阵无语,道:“我抡大锤的力气也很大,你要不要见识下?” 男人挑眉,眸中闪过一丝揶揄:“你一个姑娘家,抡大锤干什么?” 赵溪月森森一笑:“当然是用来敲碎腿骨了。” 她之前去骨科那边实习过,别说是大锤了,那群人连电锯都掏的出来! 黎玄山听了,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寒,默默闭上了嘴。 不过很快,又轻轻勾起唇角。 倒是没想到,他的小王妃,竟然还有这一面。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赵溪月就简单的易了下容,重新回到医馆。 死掉的那十三人家属,早早的被骆江用钱给打发了回去。 赵溪月扑了个空,只好一家家的去找。 前面几家要么警惕,要么说没有剩下的药。 赵溪月没放弃,问到第五家的时候,终于有了发现。 “药?我还留着。” 说这话的,是个年轻的姑娘,死者是她丈夫。 她这几日以泪洗面,整个人憔悴不少,还会有身孕。 赵溪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对骆江更加厌恶。 她谎称说自己是侯府的人,成功拿到了剩下的药。 “这些都给你,一定要好好惩罚那个赵溪月。” 说着,姑娘又哭了起来。 赵溪月叹气,自掏腰包取出一些银钱留给了她。 离开这家后,赵溪月打开剩下的药,光闻味道,就知道这根本不是她做的解药! 这下证据确凿,她倒要看看,骆江要如何狡辩! 正当赵溪月打算回去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骆江的那几个家奴。 见状,她匆忙压低帽檐,往旁边躲了躲。 这两人没有发现他,只是找了附近的摊位坐下,一脸不耐烦的点了壶酒。 “车队怎么还不过来?” “我也不知道。且等着吧。” 车队?什么车队? 赵溪月沉思片刻,刚要离开,就看到远处果然走来一队车马。 而上面放的箱子,她十分眼熟。 正是放着她解药的箱子! 骆江这时候运送这些解药,是想要做什么? 赵溪月眉眼一沉,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车队慢慢驶向舞阳附近的山上,竟然到了那个庙附近。 与此同时,车队也慢慢停了下来,有人将上面的药搬下来,换了另外一种上去。 被换上的,竟然是赵溪月手中的假药! 她似乎明白骆江想要干什么了。 继续跟上去,赵溪月在庙里看到了一大群人,看样子已经被关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赵溪月听到车队的人问:“这些就是新染上病的?” “对啊,我都听世子的,没让他们离开过这里。” “那就行,解药已经运来了,让他们喝下去吧。” 听到这话,庙里的其他人眼睛一亮,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有解药了吗?真的有解药了吗?” “谢谢,谢谢世子殿下!” 而偷听到这一切的赵溪月,却浑身冰冷。 这才是骆江真正的阴谋! 第69章 暴乱 他心里清楚的很,那十三人死的蹊跷,若是朝廷调查下来,并不能对赵溪月造成什么影响。 但,如果是几十人,上百人呢? 哪怕死因蹊跷,但也是因她而起,势必会遭到惩罚。 骆江果然是个疯子! 假药很快就被分发下去,赵溪月正在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办时,旁边驶来一辆马车,骆江从里面走了下来。 他平静的站在庙门口,接受着众人的跪拜,黑黝黝的眸子泛着冷光。 “你们是舞阳百姓,救你们是应该的,无需多谢。” 他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眼看那些人就要将假药给喝下去,赵溪月心一横,厉声呵道:“都别动!那药有毒!” 骆江一怔,眸中闪过狠戾。 其他人闻言,微微愣住,下意识的看向骆江。 “世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啊?她是谁啊?” 不等骆江回答,赵溪月已经快步走来,夺过一人的药,猛地摔在地上。 她的行为吓呆了众人。 “骆江,人命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赵溪月盯着他逼问, 可骆江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他抬抬手,寒声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我看谁敢!” 赵溪月厉声呵斥,周身凌冽的气势,竟然让那些家奴也不敢上前。 “我是厉王的正妃,你们敢动我?” 果不其然,黎玄山的名号一出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丝畏惧。 她是杀神的人…… 骆江却抽出腰间长剑:“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竟敢冒充厉王妃!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是假的厉王妃?” “这……” 患病百姓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 可侯府的家奴却是认识她的。 他们犹豫着,朝赵溪月靠近,脸上没有多少杀意。 赵溪月嘲讽的看了过去:看来,这位世子殿下,在侯府并没有多少权利。 果不其然,骆江见状神色微变,扭头看向那些患病的人。 “此人自称神医,结果研制出的毒药害死了十三人!如今还要再来污蔑本世子!” 这段时间,骆江不断地让人给这些人洗脑。 在他们眼里,骆江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人。 因此,在骆江的挑拨下,那些病人纷纷变得愤怒起来。 “黑心肝的女人,竟然害死那么多人!” “所以,我堂哥果然死了,还是被你害死的!” 这些人的愤怒不断发酵,最后吞噬他们的理智,将赵溪月团团围了起来。 赵溪月面色一寒,警惕的打量着他们。 骆江却站在外面,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幕。 “打死她!为我们的亲朋报仇!”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犹如热油里的一滴水,顿时炸开了锅。 “对,打死她!” “不能让我堂哥白死啊!” 连日压抑的恐惧,在愤怒的催化下,让他们彻底变成了暴民,朝着赵溪月推搡而来。 此时,赵溪月也明白了骆江的意图。 他是想让这些暴民来杀死自己,这样就不用承担责任了! “骆江!”赵溪月死死盯着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呵,这话你跟阎王爷说去吧!”骆江指向她,语气疯狂:“杀掉他,为你们的亲朋报仇!” 众人一拥而上! 赵溪月的手搭在腰间,那儿挂着一包毒性更强的药囊,是她用来保命的。 只是,她不知道要不要真的使用,毕竟杀伤力有点大。 正在赵溪月权衡利弊时,远处却猛地闪来一抹白色身影,凌冽刀光随之逼近—— “给我退!” 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赵溪月感觉自己被人揽住腰,往后面连退数尺。 那些即将对她动手的人,也被刀气震飞,狼狈落地。 她一怔,飞快的看向来人。 此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被布条随意束起,带着白纱斗笠,只露出一小节精致的下巴。 “你是谁?”她蹙眉发问。 男子摘下白纱斗笠,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 薄唇绯红,凤眸含水,细长的眉飞入鬓角,衬出几分英气和柔和。 “宋辞礼,九脉门弟子。” 他语气谦和有礼,待赵溪月落地后,便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方才情势紧急,故多有冒犯,请姑娘原谅。” 赵溪月却在思索着他所说的“九脉门”。 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九脉门的人。 不过,传闻这门派的人来无影去无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骆江自然也听到了那句“九脉门”,脸色微微一变。 传言是真的?九脉门的人真的到舞阳了? 宋辞礼腰后挂着腰刀,杀气森森,倒是跟他斯文儒雅的气质多有出入。 “九脉门?久仰大名。”骆江远远地朝他拱手:“只是不是宋公子为何要救她?您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一个江湖骗子——” 宋辞礼温和的打断他:“宋某只知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不太好。” 这时,有人也认出了宋辞礼,情绪激动起来。 “是宋神医啊!你快为我们主持公道!那女子要害我们!” 宋辞礼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颔首:“那么,能否将你们的解药给在下看看?” 骆江来不及阻止,就已经有人将药递了过去。 宋辞礼修长的手接过,轻轻嗅了嗅。 赵溪月道:“味苦,色黑,依稀能瞧见絮状物,对不对?” “是……姑娘怎么知道?” 赵溪月冷笑:“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解药。是骆江调换过后的假药!” “哈,胡言乱语!”骆江冷冷盯着她:“怎么,现在找到机会了,就想反过来污蔑本世子?” “是不是污蔑,我们去山道岔口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是在山道岔口那边,骆江将真药假药调换。 不出所料的话,她自己制作的药,应当被骆江给藏了起来。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骆江脸色微微一变。 宋辞礼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握紧腰刀。 “世子殿下,请吧?” 赵溪月带着众人来到山道岔路口,顺着车轮的痕迹,真的找到了一大堆被枯草掩盖的箱子。 看着就很可疑。 此时,其他人也都傻了眼。 这姑娘竟然没说错!这里真的还有一批药! 宋辞礼上前取出一瓶,放在鼻底嗅了嗅,果断的喝下一口。 赵溪月:“喂!” “放心,我不会有事。”宋辞礼朝着她微微一笑。 第70章 奇怪的毒草 宋辞礼的行为无疑吓到了许多人。 可他服下药剂后,又仔细观察一番,这才下了结论。 “味明草,何珠子……跟我的药方简直不谋而合。这的确是那怪病的解药,姑娘,你很厉害。” 这时,也有人回过神来,连忙问:“公子!你方才说你叫宋辞礼?咱们没听错吧?” “我也听到了!好像就是宋辞礼!” “那就没错了。” 人群中传出一道坚毅声音,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走出,扑通跪在宋辞礼跟前,连连磕头。 赵溪月怔了下:“怎么回事?” 宋辞礼摇头,轻声问;“您先起来,为何如此?” 那汉子情绪十分激动:“您不记得了吗?两月之前,我儿子上山采药时摔断了腿,就是您救得他!如果不是遇到您,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都纷纷跪下,不停地冲他磕头。 赵溪月被惊住了,问:“莫非这些,都是你救过的?” 宋辞礼缓缓摇头,温和的让他们起来,视线却落在骆江的身上。 “世子殿下,今天的事,我想您需要给赵姑娘一个解释。” 骆江顿时又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面色一沉,盯着那堆解药看了会儿,猛地抓起身旁家奴的衣领。 “张安!解药是你负责运送的,是不是你要害本殿下?” 张安的脸色瞬间煞白,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奴婢——” 骆江像是被气得不行,抬手就将他丢在地上,拔剑砍了上去! 赵溪月见状不妙,冲上前去阻拦,可已经迟了。 骆江的剑一剑封喉,张安瞪着眼睛抽搐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将这些平头老百姓吓得不轻,惊恐的看着骆江。 骆江却抽出长剑,朝着宋辞礼和赵溪月恭敬行礼。 他道:“实在抱歉!在下一心惦念着舞阳的病情,竟让此人有了可乘之机,谋害王妃,又来迷惑我——” 骆江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王妃!您若是气不过,在下随您打骂!” 赵溪月看着,唇角扯了下。 这骆江,反应力还真快。 先是用一个家奴的性命震慑众人,又搬出自己事先想好的一套说辞,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看他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赵溪月冷冷一笑,跟他对着演了起来。 “世子殿下怎能这么说?我早就看出那家奴品行不端。事已至此,殿下好生休息,舞阳怪病之事,就全权交给我和宋公子吧。” 这是要夺权。 骆江的眼皮跳了下,抬眸紧盯着赵溪月。 这女人倒也不笨,若是她真得到了控制权,自己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可事已至此…… 他舌尖轻抵着牙根,沉声道:“这是自然。” 看着他如此不甘的模样,赵溪月勾了勾唇。 她将解药分发下去,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和骆江、宋辞礼两人一同下了山。 刚踏进舞阳城门,黎玄山便带着听岚匆匆赶来。 “赵溪月!” 黎玄山四处找不到她,心中又惊又气,提心吊胆到现在。 结果,却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回来。 这女人,简直是不可饶恕! 宋辞礼看黎玄山来势汹汹,下意识的挡在赵溪月跟前,眉头皱起。 “这位公子,你——” “让开。” 黎玄山阴沉着脸站在宋辞礼对面,冷冰冰的眼神犹如一把刀子,不停地射向赵溪月。 赵溪月有些心虚,自己这一去的确有些久。 “咳。介绍下,这位是黎公子,我夫君。” 听到“夫君”两字,宋辞礼神色怔了怔,而黎玄山则微微眯起眼。 这个称呼,他意外的喜欢。 “过来。” 黎玄山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赵溪月自知理亏,乖乖的走向黎玄山。 她同骆江和宋辞礼拜别,回到府邸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玄山皱眉望着她。 赵溪月喝下一杯茶水,将山上的事情简单同他说了。 “果然,是他替换的药。”黎玄山若有所思:“不过你也不笨,如今将舞阳怪病之事接了过来,他就没有理由再插手搞什么小动作了。” “恩。等这群人的病好了,我们就赶紧离开。”赵溪月皱眉:“我不太喜欢这里。” 黎玄山的想法显然跟她一样。 等赵溪月走后,听岚道:“断崖那边,属下已经命人前去调查。雾气有毒,根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去找找经常上山的猎户、药农,多打听些消息。”黎玄山吩咐。 “是。” 等到了傍晚,一个不速之客却找了过来。 赵溪月诧异道:“宋公子?你怎么找过来了?” 眼前站着的白衣男子,正是宋辞礼。 他过来时外头下了雨,因此,手中便提着一把正在滴水的油纸伞。 闻言,宋辞礼朝着赵溪月温和一笑,眉眼氤氲:“在下见姑娘博学多识,便冒昧寻来,想托姑娘帮个忙。” “别这么说。在前山若不是有公子相助,溪月恐怕要遇到大麻烦呢。” 在这个世界,她很少见到水平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医者。 因此,面对宋辞礼时,赵溪月也不自觉的多了点儿惺惺相惜。 更何况,他可是九脉门的人! 对于九脉门,赵溪月早就好奇的不得了。 她将宋辞礼迎进茶室,命令下人备好茶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宋公子,不知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赵溪月懒得客套,开门见山的发问。 宋辞礼则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将其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株枯萎的异草。 这草十分眼生,赵溪月根本没有见过。 不过令她在意的是,草根并非是常见的土色,而是一种诡异的深蓝。 “这是?” 看她如此反应,宋辞礼不禁有些失望。 “偶然之间得到的异草,在下查阅各类书籍,都弄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他轻声道:“看来,赵姑娘也不知道。” 赵溪月抬手想要将这株草拿起来仔细看,却被宋辞礼拦住。 她一怔:“我会小心的。” “不是因为这个。”宋辞礼道:“这草有毒。哪怕已经枯萎了,接触到肌肤后,依旧会使其长出红疹,继而溃烂。” 赵溪月眼瞳一缩。 世上竟然还有此种毒草?怪不得他要用木盒特地装起来。 第71章 你要跟他走? 宋辞礼道:“哪怕我问过师父,她都未曾见过这种东西。” 赵溪月想了想:“宋公子,你是如何得到这棵草的?又为何想要查清它的来历呢?” 提起此事,宋辞礼抿了下唇,并不是很想说。 他犹疑道:“是……在下从师姐的遗物中发现的。” 遗物? 赵溪月眼皮挑了下:“莫非,你师姐的死?” “就是因为这株毒草。”宋辞礼语气沉重。“六师姐平日待我极好,却在半月之前突然暴亡,身边只有这株草。” “节哀。” 赵溪月却也很快意识到:六师姐?看来九脉门的弟子还挺多的。 她思索片刻,道:“我不能帮你弄清这株草的来历,但可以简单为你分析下它。宋公子,你若是信得过我,给我一晚上时间,我会将能查的都查清楚。” 赵溪月明澈的眸子对上宋辞礼,果不其然,看到了男人眸中的错愕。 “……好。” 他颔首,将盒子推了过来。 “赵姑娘,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小心,这毒草还是很危险的。” “放心。” 送走宋辞礼后,赵溪月刚要带着盒子进入实验室,房门却被叩响。 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她起身将门打开。 雨雾蒙蒙,月色暗淡,她看到黎玄山俊眉修目,平静的站在跟前,垂眸看她。 “黎玄山?你有什么事儿吗?” 黎玄山没说话,视线望她房间里扫了眼。 “听岚说,有位男子过来找过你。” “是宋辞礼,你们下午见过面的,他托我帮忙查个东西,怎么了?” 赵溪月有些不满,黎玄山这眼神,带着隐隐的谴责,好像她是被捉奸了一样! “哼,宋辞礼……他是九脉门的弟子,怎么,邀请你入门了?” 赵溪月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邀我入门?黎玄山,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呵呵,同他单独聊了那么久你不嫌烦,跟我说几句话,就来赶人了。” 赵溪月:……黎玄山有毛病吧。而且,她是不是想多了?怎么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醋溜溜的? “我哪儿敢嫌烦啊,王爷您想聊就聊,咱们站在这儿聊到天亮都行。” 黎玄山面色一黑:“谁想跟你彻夜长谈了!赵溪月,我只是来告诉你,别惦记什么九脉门,人家看不上你的。” 他好欠揍。 赵溪月:“多谢提醒。事实上,我看不看得上九脉门还两说呢!” 怪不得黎玄山这么不对劲,难道是怕她跟宋辞礼一起跑了,加入九脉门? 黎玄山眸中酝酿着风暴:“那就好。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而且,九脉门在半月前,出现过同门相残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好。” 听到这话,赵溪月一愣,脑袋里飞快闪过了什么。 “等等,你说同门相残?谁杀了谁?” 黎玄山垂眸:“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杀人的是九脉门最小的师妹,如今已经潜逃,没有任何音讯。” 好吧,她知道了。 九脉门的小师妹,用这株毒草,杀死了自己的六师姐。 说完这话后,黎玄山眸色幽深的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赵溪月则抛下这些疑问,重新进入实验室,戴上防毒手套后,切下一小块毒草叶片,开始进行分析。 黎玄山这边,听岚眼巴巴凑过来。 “王爷,您是不是又跟王妃吵起来了?” “没有。” “属下都听到了……”听岚叹气:“您也看到了,王妃如今沉迷医术,一定要小心那个宋辞礼啊。” 黎玄山怒道:“她爱跟谁走跟谁走!本王缺她一个?” 虽说他凶神恶煞,但也战功累累,生的丰神俊朗。 别说是京城,算上整个云国,也有不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听岚低估了句什么,又低声说:“清雪姑娘写信来了,似乎是跟您问好呢。” 若是放在平常,黎玄山早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看了。 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在赵溪月,只觉得心下烦躁,让听岚将信封放在书房,他明日再看。 赵溪月说到做到,用一晚上的时间,将这株毒草分析完毕。 可看完分析结果后,她却心惊肉跳,马上命人将宋辞礼喊来。 “赵姑娘,您莫非有了结果?” 赵溪月颔首,面色阴沉:“这株草是花麻蛇草,根茎有毒,叶片破损后,也会分泌出剧毒的汁液。” 这种草虽然冷僻少见,但宋辞礼先前也是见过的。 他道:“花麻蛇草,似乎并不长这个样子——” “变种。” 赵溪月没去跟他解释基因序列的一些东西,只是用笃然的语气说:“这种草,是花麻蛇草的变种,而且极有可能是人工培育出来的。” 听到这话,宋辞礼的手抖了下。 他最小的那个师姐,最擅长的便是种植各种毒草…… “重点是,这种草全株有毒,生长期间更是会释放一些毒气,虽然数量稀少,但如果成片种植,则会形成大片毒雾。吸入这种毒雾的人,肺部会逐渐受损,最后死去。” 这就是令赵溪月心惊肉跳的原因。 宋辞礼的脸色却陡然变得煞白。 “毒雾、毒雾……”他紧紧闭上眼睛,语气痛苦:“我早该想到的!” 这是怎么了? “赵姑娘,多谢,你帮了我大忙。” 看他神色有异,赵溪月迟疑道:“没事。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宋辞礼苦笑一声,不愿多说,收好毒草起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李墨便匆匆寻了过来。 “小姐!门外好多人!您快出去看看吧!” 赵溪月愣了下:“什么?” 莫非解药又出问题了? 她心里一紧,匆匆跑向门口。 可迎接她的,却是一束束喷香的花朵。 百姓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了她的住址,一窝蜂的拥了过来,手中还捧着各色瓜果、蔬菜,甚至还有人抱了只小猪仔。 “快看!恩人出来了!” 赵溪月刚奔出院门,就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不等她问李墨怎么回事,他们便纷纷跪在赵溪月跟前,不停叩头。 第72章 坦白吧 李墨一边拦住激动的人群,一边跟赵溪月解释。 原来,当骆江不再插手此事之后,她研制的解药就都被发了出去。 这些人原本对赵溪月充满不信任,但当他们喝下药后,病情竟然真的好转了! 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彻底痊愈。 这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赵溪月松了口气,朝着众人笑了下。 由于人实在是太多了,府邸附近的路都被堵住了。 最后还是黎玄山带人过来,将他们统统劝走。 他皱眉:“这群人,先前那么对你,现在倒是——呵。” 赵溪月倒不怎么在意,只是问黎玄山:“舞阳的怪病已经解决,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你若是想走,我可以先遣人送你回去。”黎玄山说:“我还有事要在此处逗留片刻。” 听到这话,赵溪月眉梢一挑。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 当黎玄山主动提出要跟过来时,她就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在担心自己。 而他们来到舞阳这几天,黎玄山更是频繁外出,像是在调查什么事情。 赵溪月对他调查的事情不感兴趣,听了黎玄山的建议,便微微颔首,很快敲定了回去的日期。 可就在这天晚上,赵溪月却得到消息,说宋辞礼受伤了。 “确定么?你从何处听来的?” 李墨道:“是王爷身旁的侍从听岚说的,应该是真的。” 赵溪月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夜里,她动身前往宋辞礼的住处。 宋辞礼见到她时,十分惊讶,手里的茶杯都拿不稳了。 “赵姑娘?你、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闻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闻言,宋辞礼微微一笑:“原是如此。不碍事的,小伤而已,让你担心了。” 小伤? 赵溪月望着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都说医者不自医,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赵溪月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因此也乐意帮他一些小忙。 宋辞礼笑道:“好。在下会谨记的。” 看他没事,赵溪月也不打算多待,留下一些补血的药材后,就打算离开。 宋辞礼起身送她,可就在两人走到门口时,一辆马车却倏地靠近。 “公子!公子!快救救他!” 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被抬了下来,面色惨白,看起来像是死了一样。 宋辞礼一怔:“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们远远看一眼就行了吗?” 为首的男子满头冷汗,像是心有余悸。 “我们没有靠近!但是今夜风大,那些雾气都被吹过来了一些……” 雾气? 赵溪月眯起眸子,总觉得她好像从黎玄山的口中,也听说过类似的词汇。 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舞阳还有什么秘密? “赵姑娘,恕在下不能送你了。”宋辞礼一脸严肃。 赵溪月问:“需要帮忙么?” 犹豫片刻,宋辞礼眉间露出疲态:“如果有你在的话,说不定可以保住他的命。” 为了更好的发挥,赵溪月找借口躲在房间里,进入自己的实验室。 她拿了一些解毒的血清和肾上腺素,刚要出去,却敏锐的察觉,实验室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紧紧上锁的杂交培育室,上面的锁竟然自动脱落了! 可情况紧急,赵溪月来不及推门进去看,只能先去帮宋辞礼。 两人一直忙到大半夜,这人的生命体征才稳定下来。 宋辞礼松了口气,朝赵溪月连连道谢。 “还好有你在,否则,他就凶多吉少了。” 赵溪月摆摆手,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实验室打开的那扇大门。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扇门打开? 她下意识觉得,肯定和他们所说的“雾气”有关。 赵溪月道:“宋公子,事已至此,我觉得你没必要瞒着我了。” 宋辞礼微微一怔。 赵溪月逼问:“你们口中的雾气,究竟是什么?” “……赵姑娘,此事干系重大,在下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 他眼睫垂落,“别问了。” 赵溪月眯起眼睛:“你若是不说,我就去问别人。若别人也不说,我便自己去调查。宋公子你同我相处这么久,应当明白,我不是那么轻易退缩的人。” 宋辞礼终于动摇。 犹豫片刻之后,他道:“赵姑娘,你可还记得先前那株花麻蛇草?” “记得。怎么?” “你猜的没错,成片的花麻蛇草生长期间,会形成大片毒雾。在下所说的雾气,指的便是花麻蛇草的毒雾。” 赵溪月:“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舞阳种植大片花麻蛇草?” “对。” 赵溪月微微蹙眉:“这不应该。花麻蛇草毒性那么高,生长期间需要施肥和裁剪枝叶,会送命的。” 宋辞礼声音低沉了一些:“所以,在下才决定要调查清楚此事。而且,这也跟我失踪的小师姐有关。” 闻言,赵溪月陷入沉思。 她在想,莫非是因为自己调查到了花麻蛇草,杂交培育室的大门才会打开? 如果深入调查呢?她的实验室会不会又开放新功能? 不管怎样,赵溪月都无法袖手旁观。 “知道了,宋公子,我想和你一起调查。” “这!” “这么惊讶做什么?瞧不起我,觉得我不行?”赵溪月微微眯起眼。 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小看她。 宋辞礼愣了会儿,低声说:“会很危险。” “我自然知道。” 他沉默片刻,叹道:“好吧。我打算前往那片毒雾深处调查,并且已经做好了几个抵御雾气的药丸。若是你也要来,我便多做几个去。” “行,那就辛苦你了。”赵溪月颔首。 宋辞礼微微笑了下:“恩。明晚我们就出发,那时风小。” “好。” 回去后,赵溪月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黎玄山。 开什么玩笑,他都瞒着自己,自己又为什么要对他坦诚? “什么?你不走了?” 黎玄山眉头一皱:“车都已经备好了。” “舞阳风景不错,我打算再多呆几天。怎么,不行?” 她挑衅的看了回去。 “当然可以。” 黎玄山看着她,欲言又止。 “王爷,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只说,无需遮掩。” “……你是不是因为宋辞礼,才决定留下来的。” 赵溪月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黎玄山这话没说错,她的确是因为宋辞礼才打算留下。 但总觉得,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第73章 惊骇的真相 最后,赵溪月糊弄了过去,并没说自己留下的真正理由。 当天傍晚,她悄悄离开府邸,和宋辞礼在舞阳城门下汇合。 两人这次出来,都没有带侍卫。 一是因为他们只是调查,人多了暴露行踪。二则是因为时间太紧,宋辞礼制作的解毒药丸只够两个人用的。 “走吧。” 宋辞礼和她对视一眼,扣上斗笠,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舞阳,上了前山。 “看你这么轻车熟路的样子,莫非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恩。”宋辞礼点头,“不过之前一直都拿那毒雾没办法,赵姑娘你研究出大致成分后,我也就知道要如何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当时会碰巧救下自己,估计也是刚调查完毒雾回来。 两人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穿过几片树林后,渐渐来到山腰处。 宋辞礼利用罗盘看了看方位,带着赵溪月又走了一段,穿出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儿竟然是一个悬崖。 宋辞礼带着她来到悬崖边缘往下看,赵溪月顿时一惊。 只见悬崖下面,能远远的看见翻涌白雾,极其渗人。 “这莫非就是?” “恩,这就是那片毒雾。” 说着,宋辞礼将药丸取出来吞下,赵溪月也照做。 “我们要从哪里下去?” “我已经让人事先布置好了绳梯。”宋辞礼犹豫了下:“若是赵姑娘不愿爬的话,可以在此处等我。” 赵溪月眉梢扬起:“绳梯在哪儿?” 在悬崖上爬绳梯,乍一听很吓人,可赵溪月却发现,这悬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陡峭、那么高。 只是因为雾气的原因,才显得深不可测罢了。 两人先后爬下绳梯,正式进入毒雾中。 宋辞礼不愧是九脉门的,研制出的药丸,完美护住了他们的心肺。 赵溪月在毒雾中呼吸,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走,我们往前看看。”她指了指远处,依稀能瞧见几个巨大的黑影,像是山体。 可等靠近之后,两人却大吃一惊。 这里,竟然有两栋木制的房屋!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溪月和宋辞礼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躲了起来。 雾气中走来三个男人,穿着粗布麻衣,神态悠闲,没受到任何毒雾的影响。 “哎,真倒霉。今天怎么又是我们三个轮班……”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开口抱怨。 “谁知道呢!上面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不派新的人过来。” 说这话的,是个瘦弱男子,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另外一个男子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沉默的回到屋子里。 赵溪月看到他们换了件黑色长袍,遮住自己的面容后,又一次离开了。 “走,跟上去。” 赵溪月心砰砰直跳,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隐约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就要触碰到某个真相的核心了。 手心,也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水。 …… 京城书院。 夏清雪冷着脸回到房间,身旁跟着的侍女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自从黎玄山跟着赵溪月离开后,她的心情就差到极点。 赵溪月那个贱人,自己离开就算了,凭什么还要带着黎玄山一起? 他们两个,必须要赶快和离才行! 正想着,站在门口的侍女却突然身形一歪,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夏清雪一愣,几乎是眨眼间,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了她的房间里。 “何、何大人!” 她脸色顿时苍白,慌乱的跪在男人跟前。 何大人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舞阳那边,情况如何了。” 夏清雪连忙道:“我一直同世子殿下保持联系,目前都没出什么问题!” “那就好。”何大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告诉他,明天晚上,再准备二十捆。会有人去取的。” 二十捆! 夏清雪额头淌下冷汗。 察觉到她的沉默,男人冷声道:“怎么,不行?” “可以!您放心好了,一定如数上缴。” 男人这才满意,身形一闪,又一次消失了。 夏清雪已经满身冷汗,脱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没去看昏迷的丫鬟,而是趴在桌前,写了封信,让书院的人连夜寄出去。 …… 赵溪月和宋辞礼跟着那三人走了一段路,发现毒雾越来越浓重。 她心中猜测,莫非这三人,就是种植花麻蛇草? 夜晚的时候,毒雾毒性最弱,所以他们才要这时候出发。 可,这么大片的毒雾,花麻蛇草的种植面积恐怕相当惊人,这三个人照顾的过来么? 很快,赵溪月就有了答案。 她几乎是惊愕的望着眼前的场面。 几乎是望不到边的田地上,站了十几个正在劳作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宋辞礼,也被这幅场面给镇住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这群人……竟然在山底偷偷种植花麻蛇草!” 更要命的是,他们驱使的,似乎是一些平头老百姓! 赵溪月按住暴怒的宋辞礼,下一刻,却看到一个男人咳出大片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旁边的其他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麻木蹲下拔草,裁剪枝叶…… 而那个倒下的男人,则被这三个穿着黑袍子的人拖了下去,随便丢了个地方。 这些花麻蛇草,可以说是以这些人的血肉为生命长成的! 这是宋辞礼的小师姐做的吗? 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赵溪月沉吟片刻,带着宋辞礼来到那些人抛尸的地方,旋即一怔。 这里有个巨大的深坑,里面能音乐看到一些尸骸。 哪怕赵溪月上过无数次的解剖课,此刻也感觉一阵恶寒,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宋辞礼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 两人心里都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小师姐。 “我们先回去。”宋辞礼低声说:“药丸的有效期快到了。” 赵溪月颔首。 两人谨慎的往外走,可正当这时,远处却陡然传来一声厉呵。 “站住!不许跑,你们是什么人!” 被发现了! 赵溪月没有犹豫,拽着宋辞礼的胳膊就往外跑。 可他们不熟悉地形,很快就进入一个类似于村庄的地方,应当是那些种植人居住的。 不少人冲出来对他们围追堵截,但都被宋辞礼给打了回去。 很快,赵溪月就听到宋辞礼大口喘息的声音。 她心中一凉。 宋辞礼吸入的毒雾,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第74章 你先走别管我 “宋辞礼!” 赵溪月连忙扶住他,带着他藏在一边,躲开了那些人的追杀。 “咳、咳!” 宋辞礼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他心里明白,因为他挥刀动武,所以药效消失的更快。 “赵姑娘,是我连累了你……” 他慢慢推开赵溪月的手,用剑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我去拖住那些人,你往前跑,不要回头。” 赵溪月眼瞳一缩。 “宋辞礼,还没到这种地步。” 她咬牙站起来,在那些人折返回来之前,拽着宋辞礼,跌跌撞撞的朝着村庄出口跑去。 渐渐的,宋辞礼已经没有了力气。 在蒙蒙白雾中,他抬起头,望着赵溪月决然的背影,视线阵阵模糊。 “赵姑娘,带着我你跑不出去的,放手吧。” “宋辞礼,闭嘴!” 赵溪月扭头,冷厉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我说了会带你出去,就绝不会抛下你!” 宋辞礼想要挣脱,却又被她紧紧攥住胳膊。 他第一次感到,赵溪月娇小的身躯里,竟然有如此磅礴的力量。 两人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前行,好在赵溪月运气不错,周围的雾气渐渐变淡,他们应当是跑出那个范围了。 与此同时,宋辞礼也彻底陷入昏迷。 赵溪月将他拖到一颗隐秘的树下,从实验室里带出一支解毒血清,给他打了进去。 宋辞礼,你一定要没事啊! 不等赵溪月缓过劲儿来,她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那些人追过来了? 她连忙往灌木丛后面藏了藏,凝神听着他们的动静。 脚步声慢慢靠近。 赵溪月的心也在此刻提了起来。 她悄悄摸到了宋辞礼腰间的长刀,掌心湿滑,尽是汗水。 “有见到他们吗?” “没有。” 头顶传来两道声音,正是先前那穿着黑袍子的人! 看来他们能力不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溪月松了口气。 倏地,异变突生! 一把长剑,猛地砍向赵溪月所在的位置。 她下意识往旁边滚去,顺势抽出宋辞礼的长刀,眸光凌厉的瞪着他们。 眼前站着的,是那个一直都很沉默的男人。 他看到赵溪月,毫不犹豫的挥剑上前! 赵溪月根本不会武功,堪堪阻挡几下,手里的长刀就被挑飞。 “呵,弱!” 男人冷声嘲讽,朝她猛地冲去。 “嗖——!” 一支长剑陡然射来,穿过男人的咽喉,力道之大,几乎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赵溪月一怔,却又听到远处传来的两道惨叫声。 月色更亮了些。 她看到黎玄山面容沉肃,身形笔挺,手中的长剑还在往下淌血。 他先是一箭解决了攻击赵溪月的男人,又快速的解决了另外两人,这才朝着赵溪月走来。 “黎玄山……”赵溪月喃喃。 “你果然跟宋辞礼在一起。” 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冰冷,视线却在上下打量着她。 察觉到眼前的女人并未受伤后,黎玄山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先不说这个,黎玄山,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赵溪月被他扶着站起来。 此时,宋辞礼也缓缓转醒,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 他讷讷的望着两人:“赵姑娘,黎公子……我这是……?” 赵溪月果断的将他也拽起来,把他的刀插了回去。 “来不及解释了,总之我们快走!” 路上,赵溪月将自己看到的简单跟黎玄山说了下。 黎玄山微微蹙眉:“世上真有这种毒草?” “千真万确。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这毒草是谁种植的,种它有什么用!” “九脉门,宋瑰。是你的小师姐对么?” 黎玄山突然发问。 宋辞礼垂眸:“恩。” “那就没错了。我调查到了她的踪迹,她的确在舞阳待过一阵子,和骆江联系密切。” 骆江? 赵溪月蹙眉,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会和骆江联系起来。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后,黎玄山看赵溪月脸色发白,便主动停下来休息,还为她摘了些野果。 “都洗过了,快些吃。” 黎玄山坐在赵溪月身旁,眯起微狭的凤眸:“你方才说,那里有个村庄,种植毒草的人都住在那里?” “是,怎么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村庄叫做万山庄,大约在几年前,因为一场山洪覆灭了。” 宋辞礼眼皮微微一动:“覆灭?” “恩。至少在舞阳的县志上是这么写的。万山庄二百零七人,无一活口。” 赵溪月很快察觉到什么,后背微微发寒。 “你的意思是,万山庄的人其实没死,被骆江困在了这里?” 黎玄山缓缓颔首。 有病!这样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简直是草菅人命! 宋辞礼显然也很震惊,他正要说些什么,黎玄山却突然示意他们安静。 在寂静的树林中,赵溪月听到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她悄悄探头望去,发现有一队人马从万山庄中走了出来。 他们运送着几个箱子,看起来极为诡异。 “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赵溪月疑惑。 黎玄山却缓缓地摸到剑柄,深邃的瞳眸中泛着冷光。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宋辞礼也已经休息完毕,缓缓抽出自己的长刀。 无需商量,两人几乎同时窜了出去! 寂静的树林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赵溪月走出来时,送货的这些人已经被两人解决。 赵溪月:“你们……动作还真是快啊。” 说着她就要上前打开箱子,却被黎玄山拦住。 “我来。”他沉声道。 宋辞礼则挡在赵溪月跟前,轻声叮嘱:“赵姑娘,站远点儿。” 赵溪月摸摸鼻子,有点纳闷。 这两人,莫非是将自己当什么保护动物了不成? 箱子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捆捆的花麻蛇草! 他们运送这些毒草出去,究竟要做什么? 好在已经成熟的花麻蛇草是不会散发毒雾的,他们暂时安全。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赵溪月沉吟片刻,一个计划浮上脑海。 第75章 九脉门大师姐 半柱香后,一辆马车缓缓走出树林。 赵溪月抬手将面巾往上扯了扯,遮住自己的面容。 她敏锐的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距离村庄越来越远,已经快要来到山脚。 这时,远处突然走出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持武器,淡漠的看着他们。 “怎么就剩下你们三个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眸光一闪。 果然,她赌对了。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别人在接头! 黎玄山十分镇定,低声说:“有人偷袭我们,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听到这话,那男子一惊,马上警惕起来:“偷袭你们的人呢?” “跑了。” “东西没丢吧?” “没有。” 他这才放下心来,刚要上前验货,却突然被另外一个男子喊住了。 那男子周身气势冷然,带着一股子杀意,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缓缓上前,站在赵溪月跟前,冷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负责押运的人里还有个女的?” 赵溪月故意压着嗓子说:“一直都有。您没注意罢了。” 她额角却已经渗出冷汗。 这男人不好糊弄……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片刻后,他终于转身离开。 赵溪月松了口气,可下一秒,男人突然发难,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赵溪月的脖子便划了过去! “闪开!” 黎玄山反应极快,身形微微一动,拽着赵溪月的衣领,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腰间的长剑也已出鞘,挡住男人布满杀意的匕首。 宋辞礼没有犹豫,抽出武器便冲了上去。 意外的是,前来接头这两人功夫极好,哪怕是黎玄山和宋辞礼亲自出手,一时半会儿的,也无法将他们解决。 为了不让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察觉,黎玄山对着赵溪月呵道:“愣着做什么!回去找听岚!” 赵溪月这才回神,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没有犹豫,转身飞奔回去! 好在她之前上过山,记得回去的路。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摸到舞阳城门。 可就在她打算跟着人群混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车队,而马车上的箱子,竟然十分眼熟! 不就是装有花麻蛇草的箱子吗! 莫非,那背后的人,如今就在舞阳城内? “哟,这是谁啊……” 身后传来一道鬼魅似的声音,赵溪月躲闪不急,脖颈传来一阵疼痛,眼前顿时一黑!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时,发现身处大牢之中,身旁空无一人。 她心中一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昏迷了多久?” “醒了?” 那声音又一次传来,伴随着脚步声,出现在赵溪月跟前。 骆江!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赵溪月,看起来极为得意。 “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赵溪月很快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望着他。 “骆江,那些毒草,是你种的?” 骆江唇角轻扯:“你果然看到了,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回答我!”赵溪月怒声呵斥:“你知不知道,那毒草会要人性命的!” “这有什么?那些人本来就是死人了,再死一次又怎样?” 他说的,应当是万山庄的村民。 看他如此不知悔改,赵溪月寒声道:“你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朝廷的人知道吗?” “朝廷?”骆江满脸嘲讽:“那么你知不知道,前来收购这些毒草的,正是朝廷的人!” 什么? 赵溪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朝廷的人——和骆江?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可骆江却疯狂的笑了起来。 “你的表情可真有趣!觉得很意外么?有什么意外的,自古以来,这些当官的,打仗的,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 他紧盯着赵溪月:“就连你的好夫君黎玄山,手上也有数不清的人命。” 偷换概念。 “所以,你现在是想杀死我?” “当然。”骆江轻声道:“其实你本可以不用死的。只可惜,你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黎玄山呢?碍清雪姐事的人,我都会亲自为她铲除!” “你可真是夏清雪的一条好狗。”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嘲讽道。 骆江不为所动,只是给了身后之人一个眼神,自己转身走了。 赵溪月靠着墙角坐下,心里却在思索着骆江刚刚说的话。 朝廷里人那么多,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呢? 皇上知道么? 还有一点她也十分在意——夏清雪,是否也有参与? 隐约间,赵溪月感觉这所有的一切,编织成一张巨网,朝着她扑了过来。 黎玄山,宋辞礼,你们现在可千万别回舞阳啊! 正当赵溪月思索着逃出去的办法时,鼻尖却突然嗅到一股冷香。 她怀疑是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于是朝着看守她的人看了一眼。 然后,赵溪月就彻底楞在原地。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清丽出尘的女子,正将拿着绳索,将狱卒给绑了起来。 赵溪月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是谁?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竟然不曾察觉! 做完这一切后,女子摸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她朝着赵溪月伸出手:“溪月姑娘,我是宋辞礼的师姐,快跟我走!” 赵溪月犹豫了下。 宋辞礼的师姐?就是那个种植出毒草的? 女子也意识到什么,叹了口气,匆忙改口:“我是他大师姐!” 并且掏出了宋辞礼的信物。 赵溪月这才放心,连忙跟着她跑出牢狱。 一路上的狱卒都被撂倒,这女子看似柔弱,实则武功高强。 她轻而易举的带着赵溪月上了马车,朝着舞阳西面策马狂奔。 赵溪月终于有空问出心中的疑问:“黎玄山和宋公子现在如何?” 女子摘下面纱,露出端庄温雅的眉眼:“姑娘放心,他们都好得很,如今正在舞阳客栈中等你。” 赵溪月松了口气。 女子此刻自我介绍道:“我叫宋汀雅,是九脉门的大师姐。多谢你这阵子帮了辞礼那么多。” 赵溪月摆摆手:“不碍事的,他也帮了我不少。” 说话间,马车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停下。 掀开马车帘,黎玄山清俊疏朗的面容,出现在赵溪月眼前。 他深邃的双眸紧张打量着她,然后又微微放松,板着脸朝她伸手。 “下来。没受伤吧。” 第76章 他竟然留了一手 “宋姑娘救得及时,我并没受伤。” 下了马车,赵溪月环顾四周,低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去说。” 黎玄山带着她从后门进入客栈,在一个房间里,从新见到了宋辞礼。 “赵姑娘!” 宋辞礼连忙起身:“听说你被骆江抓走了,没事吧?” “并无大碍,放心好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朝着身后的白衣女子道谢:“师姐,多谢你帮忙。” 宋汀雅摇头:“无碍。你们先聊,我需得和师尊写封信。” “好。” 房门关上,赵溪月也从两人的讲述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击杀那两个黑衣人后,一番调查,却发现这两人身上都带着舞阳候府的腰牌。 这下几乎可以落实,骆江的确跟毒草有扯不开的关联,甚至有可能是幕后主谋! 而等黎玄山回去找听岚的时候,却发现听岚并没有见过她,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好在,宋辞礼的大师姐匆匆赶到。 她听闻此事,让黎玄山和宋辞礼回到客栈隐藏起来,自己则去将赵溪月给救出来。 这时,赵溪月也才明白,书院院长口中的那位“挚友”,指的竟然就是宋汀雅。 赵溪月也将骆江在大牢里跟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给黎玄山。 “朝廷的人?” 黎玄山并不意外,只是眸中多了一层思虑。 宋辞礼说:“宋瑰师姐在入门之前,曾有个表叔,似乎就在京城任职。” 也就是说,朝廷,骆江,宋瑰。 这三方勾结起来,悄悄种植毒草,并将他们运送往云国各地…… 这东西,若是落在歹人手中,将会无比阴毒! 可朝廷官员那么多,要知道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溪月却突然道:“昨晚,我们不是看到有人在运送毒草吗?虽然毒草被我们拦下,但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他们重新装箱了。” “你的意思是?”黎玄山问。 “不出所料的话,骆江此时定然会全城通缉我们。但他并不会停止交易,因为在他看来,此时,才是最安全的时候。” 黎玄山沉思片刻,起身派出听岚去打听消息。 一直到下午,听岚才将消息传回来。 赵溪月没猜错,骆江已经悄悄装好了毒草,就放在侯府的院子里,等待交易。 这也是他们弄清楚幕后之人的唯一机会。 当天夜里,赵溪月便和其他三人一同摸到了舞阳候府。 舞阳侯府灯火通明,看起来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赵溪月知道,越是平静的水面下,就越容易出现滔天的巨浪。 他们继续往前摸索,发现一处地方的守备格外森严,并且没有任何丫鬟和奴仆过去。 看来,这里应当就是骆江准备进行交易的地方了。 不等赵溪月动手,宋汀雅修长的手指一伸,就有什么浅蓝色的粉末撒向空中,被微风待着,冲向门口的守卫。 很快,那些守卫面色苍白,捂着脖子直挺挺倒在地上。 七窍,竟然也开始往外淌血。 这幅凄惨的死状,让赵溪月响起司姣出事时,她的贴身丫鬟小翠的样子。 当时,赵溪月并不明白小翠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可现在…… 她对宋汀雅发问,对方却并没有隐瞒,坦然的承认,这就是九脉门的毒药。 “不过,最先制作出这东西的,是宋瑰。” 赵溪月一惊。 黎玄山也意识到什么,和她沉默的对视一眼。 之前,两人曾猜测容熙柔背后的女人是谁。 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这宋瑰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思索间,骆江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走来。 “何大人没过来吗?” “恩。” 为首的男子带着面纱,瞧不清他的面容,声音也很沙哑。 这群人跟着骆江进入院子,看到里面放着的花麻蛇草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十捆,一根不少。” 骆江笑了:“那是自然。” 这时,赵溪月却疑惑的“恩?”了一下,视线落在站在最后面的那个黑衣人身上。 相比起其他人,这人的身形明显娇小许多,像是女子。 更要命的是,她总觉得这摸身影十分眼熟…… 眼看这些人就要将箱子搬走,宋汀雅问:“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黎玄山冷厉的声音传出。 “就现在。” 话音刚落,他抽出长剑,以雷霆之势自楼上跃下,一剑便捅穿了黑衣男人的心窝! “啊!有刺客!” 在惊恐的尖叫声中,宋辞礼也飞身而下。 “赵姑娘,你就待在此处,我们不会让人过来的。” 宋汀雅微微一笑,动作优雅的从腰间抽出软剑,从容加入战斗! 虽然只有三人,可他们却个个以一敌十,几乎在瞬间,就将那些喽啰解决了大半。 赵溪月站得高,看的更加清楚。 先前那让她觉得有些眼熟的身影,在察觉到敌袭后,果断的朝着院外跑去。 不过跑的太匆忙,这身影猛地跌倒在地,露出小半张脸来。 赵溪月惊愕的瞪大眼睛。 是她看错了吗? 那半张脸,怎么跟夏清雪那么像! 可不等她看清楚,那身影已经隐入黑暗。 而黎玄山这边,则宛若砍瓜切菜一般,将对面杀得节节败退。 他剑光似雪,眉眼沉肃,隐约能看出昔日战神的影子。 很快,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架在了骆江的脖子上。 “世子殿下,好久不见。” 黎玄山冷冷开口。 其他人也先后被宋辞礼控制住。 骆江脸色极其难看,恨不得把黎玄山千刀万剐。 “又是你们!就这么爱坏我好事吗!” 黎玄山冷嗤:“好事?你还敢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 “怎么不敢?”骆江毫不畏惧,毒蛇一般的视线紧盯着他:“你又比我干净到哪里去?截州一战,坑杀三十万人的不是你吗!” 黎玄山眸中翻腾起凌冽杀意,剑刃逼近一寸,很快在骆江的脖子上留下伤痕。 “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呵……” 骆江满脸嘲讽。 与此同时,赵溪月微微一惊。 无数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个小院团团围住。 螳螂捕蝉,骆江竟然还留了一手! 第77章 黄雀在后 也难怪他那么有恃无恐的。 不过这些人为何不早点出现,反而要等交接的黑衣人死了之后? 黎玄山也很快看到了外面簇拥过来的士兵,毫不畏惧的冷冷一笑。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牌?” 他从容的将剑尖抵在骆江脖间。 宋辞礼和宋汀雅也察觉到不对,慢慢退回。 正在这时,骆江却陡然抬眸,朝着赵溪月所在的地方森冷一笑。 不好! 赵溪月登时要躲,却还是已经晚了。 一把匕首横在脖间,她被黑衣人挟持着跳下屋檐,站在众人对面。 骆江轻声道:“王爷,咱们打个商量吧。” 黎玄山危险的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不想和赵溪月和离,不如你放了我,而我帮你杀了她。这样,她就再也没法离开你了。” 赵溪月听着,后背阵阵发寒,蓦地望向黎玄山。 黎玄山垂着眼,谁也瞧不轻他的神色。 而旁边的宋辞礼听到这话,却微微一怔,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眸光有些复杂。 “黎玄山……” 赵溪月威胁似的望着他:“怎么?你被骆江给说心动了?” 骆江脸上,也缓缓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早就说过了。人心是经不住任何考验的——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黎玄山手中的长剑,便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肩膀。 在骆江凄厉的惨叫声中,黎玄山语气淡漠。 “骆江,你这没脸没皮的臭虫,还敢考验我?” “混账!混账——啊啊啊!” 骆江脸色苍白,捂着伤口痛苦嘶吼。 黎玄山则抽出长剑,冷眼环视四周。 “如果想让你们的小少爷活下来,那就把赵溪月给我放了!” 可这些人竟然都没有动。 反而,缓缓往前又迈出一步。 “哈哈哈哈……” 骆江脸色扭曲的笑了。 赵溪月心中一寒。 “黎玄山,没用的。骆江这条命对他们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该死,她早该意识到的。 骆江既然能在侯府干这种事情,舞阳候会不知道? 他不但知道,而且默许,甚至还有可能也参与了! 赵溪月现在算是知道“山高皇帝远”的意思了。 挟持骆江根本没用,因为这些人只听命于舞阳候。 宋汀雅忍不住骂道:“别笑了,声音难听死了!你也要跟我们一起死,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当然笑得出来。” 骆江像是失了神智:“能为她而死,是我莫大的荣幸。” “疯子。”宋辞礼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而此时,赵溪月也在思索着脱困的办法。 舞阳候一直没出面,恐怕是在坐山观虎斗。 他先纵容黎玄山等人杀死黑衣人,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些毒草! 舞阳候想独吞这些毒草! “黎玄山,火折子!把毒草给烧了!” 赵溪月厉声喊道。 黎玄山也反应极快,在赵溪月喊出来的一瞬间,猛地吹亮火折子,朝着毒草丢去。 这下,原本沉默不言的士兵们终于出现了微微骚动。 人群中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竟然是侯府平日里最温和慈祥的老管家! 老管家站在赵溪月身旁,一个眼神,她脖间的匕首就被撤了下去。 “王妃,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若是冒犯到您了,老朽替他们道个歉。” 赵溪月眸光微动,并没说话,只是朝着黎玄山走去。 老管家朝着黎玄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对着众人道:“都做什么呢?这可是厉王殿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把刀放下!” 那些人竟然真的齐刷刷收起武器。 黎玄山挡在赵溪月跟前,冷眼望着老管家。 “王爷,您别生气。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本王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老管家温声道:“若是谈不了,那就只能让你们死在这儿了。” 宋辞礼脸色微变。 赵溪月开口:“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老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实在是不想打打杀杀的。这毒草能换来的东西,远比诸位想的还要多。” 老人笑眯眯的说:“你们只要拿上这毒草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赵溪月蹙眉。 这老人家还真聪明。 只要他们碰了这些毒草,和舞阳候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到时候,不仅能完美的继续掩饰此事,还抓住了他们的把柄,简直一箭双雕。 “若我们不拿呢?” 老管家没说话,他身后的士兵们,却都又杀气凌然的望了过来。 呵…… 赵溪月眯起眼睛。 正在这时,黎玄山却突然道:“毒草,我们会拿走。” 赵溪月一怔:“黎玄山?” 老管家则露出得意的微笑。 在赵溪月和其他两人惊愕的目光下,黎玄山缓缓靠近毒草,一脚踩在了箱子上面。 “——不过,我会拿着毒草,亲自送到陛下面前,让他睁开眼睛仔细看看。” “这,就是他的好侯爷!他最尊重的前辈!” 老管家面容扭曲,厉声道:“那就没得谈了!你们,上!” 霎时间,无数士兵蜂拥而至。 赵溪月则被黎玄山拽住手腕,护在身后。 他和宋辞礼提剑而上。 与此同时,异变突生! 伴随着一声怒吼,听岚领着上百个士兵冲了进来,反倒将侯府的这些人团团围住! 老管家脸色一变,骆江也满目惊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爷!属下来迟了!” 听岚挥剑砍杀,身后的人也蜂拥而上,将侯府的士兵杀了个片甲不留。 黎玄山勾起唇角,血意弥漫上他的眼尾。 “老管家,我要的不仅仅是骆江的命,还有舞阳候的命——” “你、你!” 老管家气的脸色狰狞,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你以为你杀了老爷,陛下就会相信你的忠心了吗!” “我告诉你,黎玄山!侯爷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他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黎玄山淡漠的收起长剑,抹掉上面的血迹。 “呵,我从不需要证明我的忠心。” 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瞳中,赵溪月确认,自己看到了汹涌的野心。 第78章 不能告诉你 管家已死,这些人群龙无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黎玄山给镇压下来。 他拽着骆江的衣领,将她丢在地上,语气里满是杀意。 “我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告诉我,毒草的买家究竟是谁!” 骆江早已心如死灰,憎恨的瞪着黎玄山,满脸都是血。 他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赵溪月站的太远,并没有听清,刚想上前仔细问问,却发现黎玄山的脸色极为难看。 怎么了? 不等赵溪月发问,骆江却突然冲破束缚,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狂奔。 “他要跑!快拦住他!” 赵溪月匆忙喊道。 可这时,院门口却突然冲出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没入骆江心脏! 赵溪月一惊。 骆江的身体却已经瘫软下去,很快就没了生息。 而那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身形娇小,正是方才偷偷溜走的那个! 这人怎么又回来了?还正巧和骆江撞上…… 赵溪月心中一跳,赶紧过去查看骆江的尸体。 他已经死透了,身躯开始僵硬。 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 赵溪月抬眸,视线顺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在看什么?” 黎玄山缓步走来,冷漠的望着骆江的尸体,抬手让人给搬走了。 赵溪月收回视线,摇头:“没什么。” 可男人却沉默下来,黑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咳,你方才,没受伤吧?” 他是在担心我? 赵溪月疑惑的皱了皱眉:“当然没有。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那就好。” 黎玄山这才转身离开。 他这次带来的人很多,不仅控制了侯府,还派人前往万山庄旧址,将里面的人都逼了出来。 次日,赵溪月去了趟前山,正巧碰见听岚领着一堆人往外走。 “这些人是?” “回小姐的话,这些都是万山庄的人,被骆江的手下逼着种植毒草……”他语气有些惋惜:“怕是没几日可以活而了。” 赵溪月心头一跳,忙问:“黎玄山呢?” “王爷在里面,小姐若是要进去的话,记得带个面罩。” 赵溪月点头,重新回到万山庄旧址时,却发现这里的毒雾散了不少。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宋辞礼竟然也在。 看到赵溪月,他眼睛一亮,温声道:“赵姑娘?休息的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我没事。倒是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侯府被封的当天晚上,赵溪月等人得到消息,宋瑰早早地就逃了出去。 她本以为宋辞礼会对她紧追不舍,没想到竟还留在舞阳。 “我和师姐商量过了,她前去追小师姐,我则留下来处理毒草。” 提起这些花麻蛇草,宋辞礼清俊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悲悯。 “万山庄的那些人,被小师姐喂了药,能够在毒雾中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但作为代价,他们的肺部感染严重,已经……” 说着,宋辞礼眼尾微微湿润,声音底哑不少。 “这是我们九脉门的债,我要留下来还完债再走。” 赵溪月心中怅然。 虽说九脉门神秘莫测,众人评价也褒贬不一。 但就她这几日对两人的接触来看,倒也是很讲天下大义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安抚了宋辞礼几句后,找到了黎玄山。 “你怎么过来了?” 黎玄山带着黑色面罩,露出俊朗的眉眼,略有不满的望着她。 “这里还有毒雾未散,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赵溪月只能跟他一起出去。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她问:“昨夜,骆江临死之前,似乎念了个名字对吧?是谁?为何你听了之后,脸色那么难看?” 这件事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黎玄山的权利和脾气,哪怕是皇帝看中的舞阳候,也能说关就关。 可骆江口中的买家究竟是谁,才能让他这样的人也感到意外? 面前的男人陷入沉默,片刻后,才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赵溪月面色一寒:“为什么?你不信任我?” 黎玄山缓缓闭上眼睛:“不。这是为了保护你。” 看他真的没有说出来的打算,赵溪月冷冷一笑。 “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我才不需要。也对,我们之间哪儿有什么感情呢?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黎玄山面色一僵。 她面无表情的说:“回去之后,我会再一次跟太后提出和离。黎玄山,若你真的是个男人,就别再磨磨唧唧的。” 撂下这话,赵溪月冷着脸走了。 黎玄山则垂眸站在原地,凝视着远处群山和浮云,陷入沉思。 种植毒草是被云国所禁止的,因此,这件事几乎震惊朝堂。不等黎玄山主动上奏,大理寺那边就已经派了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接管。 在这些人中,赵溪月看到了一个熟人。 大理寺丞,李昭。 “溪月小姐。”李昭热络的上前跟她打招呼:“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是辛苦你了。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赵溪月笑了下:“我没事的。听说朝廷派大理寺过来的时候,我就想着能不能遇到你,没想到给我猜对了。” “哎,我只是过来善后的。若不是有你和厉王在,舞阳这事儿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呢。” 李昭倒是很谦虚。 赵溪月想了想,将他悄悄拉倒一边。 “李大哥。”她嘴甜道:“我能不能摆脱你件事儿?” 李昭微微脸红了,窘迫道:“小姐,你说吧。” “咳,若是你查到毒草的买家是谁,能不能悄悄告诉我?” “这……” 李昭眼神飘忽,看起来不是很想说。 赵溪月却执着的盯着他:“我知道有些冒昧。但你也知道,我为了解决这件事拼死拼活那么久,不至于连个结果都不知道吧?” 她义正言辞,李昭很快被说服,无奈的垂下头。 “好吧,若是有了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赵溪月这才满意的勾起唇角。 黎玄山,你不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 大理寺接管舞阳后,赵溪月和黎玄山自然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马上开始动身回书院。 不过在回去之前,赵溪月特地过去找了趟宋辞礼。 第79章 你可真是小天使 “什么?宅子卖了?” 茶楼内,赵溪月惊讶的瞪圆眼睛。 宋辞礼却柔柔一笑,抬手为她倒茶,还贴心的将她爱吃的点心摆在她跟前。 “恩。卖掉了。” “你……”赵溪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舞阳地界的宅子可不便宜,就算宋辞礼不打算待在舞阳了,也可以留下升值。 可他竟然卖了? 宋辞礼耐心解释道:“卖掉宅子的钱,我都托人保管,每月都会分给那些万山庄的村民,足够他们用了。” 这时候,赵溪月才明白,他口中的“债”是什么意思。 宋瑰害的这些人半生凄苦,所以作为宋瑰的师弟,他便散尽家财,竭力为这些人补偿,求得他们的原谅。 宋辞礼和他腰间的刀一样,有着杀伐的锋芒,却又带着甘霖般的温润。 倒是让赵溪月生出几分佩服。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赤诚之心的。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世界已经给我写了信,我打算过去同她汇合,继续寻找小师姐。” 宋辞礼语气坚定:“不能让小师姐做出更多无法挽回的事了。” 赵溪月颔首,又同他聊了许多有关医学的事情。 得知她打算自制一本药草全书,宋辞礼非但没有嘲笑,反而显得很感兴趣。 “这个给你,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于你应当有用。” 赵溪月接过书,却发现整本书竟然都是手写的,上面的图也是一笔笔画上去的。 “这是?” “这是师尊亲自编纂的药科书籍,在下誊抄了一份,希望赵姑娘不要嫌弃。” 九脉门师尊亲手写的书! 天哪,她哪里会嫌弃,分明求之不得好不好! “宋辞礼,你可真是个小天使!” 宋辞礼愣了下,茫然到:“小天使是什么?” “咳咳,就是说你心地善良人又好的意思啦。” 宋辞礼恍然,微笑道:“原来如此,那赵姑娘也是小天使呢。” 嚯,他真能活学活用。 宋辞礼没有久留,当天下午就乘上马车离开。 而赵溪月也和黎玄山一起回到书院,院长马上将他们喊了过去。 “舞阳情况如何?” 听黎玄山说完后,院长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荒谬!那舞阳候世子胆大包天,竟敢做出这样的事!” 他气的直拍桌子。 好在事情已经解决,宋汀雅也没受伤,院长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让赵溪月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则和黎玄山一起前往律阁,似乎是有急事要讲。 赵溪月也总算得闲,回到院子后,碧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做梦。 “小姐,您回来了!” 碧珠说着,直接扑上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呜呜呜呜,奴婢都担心死你您了!” 赵溪月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问了问这段时间书院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好,我知道了。” 赵溪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二天,她主动摸到了夏清雪的院子里。 “小穆,你们家小姐呢?” 小穆正在低头扫地,闻言,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你想干什么?” 赵溪月:“身体不适?巧的很,我会医术,我来给她治病。” “不行不行!小姐说过了,不管谁来都不许进去!”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她灵巧的躲过小穆的阻拦,上前猛地把门推开。 “夏姑娘,我进来咯。”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 小穆急匆匆的跟了进去。 在这期间,赵溪月已经将整间屋子逛了个遍。 不出所料,夏清雪果然不在! 难道,那个杀掉骆江的黑衣人真的是她? 回忆起骆江临死之前那怪异的举动,赵溪月心中疑心更重了。 小穆也吓了一跳:“天啊,我们小姐呢!” 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阵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只见夏清雪温柔的笑着,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了出来。 面面相觑,气氛顿时凝固。 赵溪月双臂环胸,懒洋洋的跟他们打招呼:“夏姑娘,黎先生,很有雅兴啊。” 不知为何,看到赵溪月的时,黎玄山下意识的就想跟夏清雪拉开距离。 可他强行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凭什么? 她不都说了么,自己和她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黎玄山脸色更黑,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不是瞧着夏姑娘体弱,所以才大发慈悲的想来看看她么。” 赵溪月倒是理直气壮。 夏清雪闻言,声音轻柔:“多谢赵姑娘挂念,但雪儿近日并无大碍。” “哦?可你的丫鬟刚刚还说,你身体不适,不让任何人进来呢。” 黎玄山冷冰冰的质问:“那你为何闯进来?” “我是担心她出什么意外。这丫鬟心大,我不一样,我的心可细了。” 一句话,堵得黎玄山无法反驳。 最后,他只能让夏清雪好好休息,自己则和赵溪月一同回去。 “我在药堂遇到清雪,就顺路送她回来了,你别多想。” 半晌,黎玄山僵硬的说道。 赵溪月有些纳闷:“王爷,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在乎。” 黎玄山宽厚的脊背一僵。 “不在乎?呵!那最好!” 说罢,也不等赵溪月回应,兀自加快脚步走开了。 赵溪月皱眉,心里骂道:什么毛病啊他! 当天夜里,赵锦书主动找了过来。 “姐姐,爹爹方才派人过来,说要咱们明日回去一趟。” 赵溪月皱眉:“为何?” 赵锦书意外道:“您忘了吗,过几天就是老太太生辰了。” 我能记得才有鬼呢。 赵溪月面不改色:“知道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恩……爹爹会派人来接咱们,约莫要过了正午。” 赵锦书没说错,中午一到,就有人将她们唤了过去。 简单收拾好东西,赵溪月和碧珠、李墨两人一起登上马车,朝着京城驶去。 第二天傍晚,两辆马车先后停在相府,赵溪月和赵锦书一前一后的走了下来。 “哎哟,乖女儿,你们总算回来了。” 赵青城热情的出来迎接,脸上堆满笑意。 赵溪月则热情的挽住他的胳膊:“爹,女儿想死你啦。” “爹也很想你!来,这一路辛苦了吧,咱们进去休息,爹爹准备了你们最爱吃的糕点。” 第80章 上眼药 赵锦书望着赵青城离开的背影,脸色有些难看。 此时,苏氏匆忙上前,低声说:“锦书,没事没事,咱们也进去!” “好。” 老太太歇的早,膳厅里便只有四人和服侍的几个丫鬟。 “闺女,爹都听说了,下次可不能再那么冒险了,知道吗?” 赵溪月闻言,有些意外。 没想到消息传的还挺快,老爹这就已经知道了。 她忙点头:“恩,爹你放心,女儿没事的。” 赵青城满眼心疼,旋即又开始数落起院长来,觉得他不应该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赵溪月在舞阳的遭遇,赵锦书也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 苏氏则完全不知情,毕竟她整日都待在宅子里。 因此,看父女两人惺惺相惜,一时之间竟插不进去话。 赵锦书脸色更加难看了。 终于,趁着赵青城喝茶的空荡,赵锦书温柔的唤道:“爹爹,这几日天又冷了,您膝盖还疼吗?” “哦,不疼了。”赵青城乐呵呵的说:“溪月给了我一些药包,我每天晚上都拿来泡脚。别说是膝盖了,我连胳膊都不再酸了!” 听着他自豪的语气,赵溪月勾了勾唇。 赵锦书亲手缝制的护膝,此刻也掏不出来了。 她尴尬的笑了下:“这样呀,溪月姐姐果真厉害,在书院的时候,也整天和药堂的人一起。分明是一群男人家,却也很青睐姐姐呢。” 苏氏犹豫道:“啊呀?整日跟男子混在一起?这不太好吧……” 赵溪月眯起眼。 哈?她可还在呢,这么快就开始给老爹上眼药了? 赵青城闻言,瞪大了眼睛:“溪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赵溪月心中一紧,缓缓点头。 苏氏和赵锦书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得意。 “这、这——”赵青城一拍大腿,脸上笑意更深:“这简直是太好了!” 啊? 三人脸上都出现了震惊。 “溪月啊,爹真没看错你!”赵青城美滋滋的说:“书院的那些药堂先生,可都是皇宫太医的弟子们,将来也是要进太医院的。” 赵溪月明白了。 云国,最需要的就是懂医术的人才。 而这些人才汇集的地方,除了太医院,那就是药堂的那些先生们了。 赵青城这是想让自己和他们打好关系的意思。 “爹,这一点您放心好了。不管是太医还是书院的郎中,都跟女儿关系不错。平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写封信来就是,女儿帮您做。” “好好好!”赵青城笑的褶子都出来了:“以后总算不用再求那个老头子了,有溪月就够了!” 他口中的老头子,应当是太医总管。 没想到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赵锦书冷着脸,闷头吃糕点,眼刀止不住的往赵溪月身上刮。 可她都熟视无睹。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赵溪月感觉眼前一亮。 她原本普通的小院,此刻干净整洁,绿植都被打理的很好,简直像座小花园。 “小姐,你回来啦!我们好想您!” 那群小丫鬟连忙赶过来,眼含热泪。 “我也很想你们。”赵溪月笑了下:“这院子你们打理的可真好啊,我刚还以为自己进错地方了。” 小丫鬟们又腼腆起来,悄悄红了脸。 自从被赵溪月带回院子没多久,她就去书院里上学去了。 丫鬟们少了服侍的人,便只能加倍努力的去打扫小院,还没人赶来找麻烦。 她们这日子,过得简直比一些小姐还舒坦,心里也对赵溪月充满感激。 躺在自己久违的大床上,赵溪月握着宋辞礼给自己的医书,缓缓闭上了眼睛。 进入实验室后,她果断的回到杂交培育室,看向培养皿中生出嫩芽的药材。 “竟然真的成功了……” 赵溪月大吃一惊。 云国有两种常见药材,各有缺点,却又优点互补。 赵溪月尝试着将这两种药材混合杂交,没想到,种子竟然真的成活了。 她不禁低头,看着手中摊开的医书。 回到书院后,赵溪月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竟然在上面找到了宋瑰负责编纂的内容。 看完后,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宋瑰无疑是个天才。 在制造出花麻蛇草之前,她就已经无师自通,多次利用类似杂交的知识,培养出了很多种奇珍异草。 不过因为云国的地理环境,这些杂草都无法批量种植。 可赵溪月的杂交培育室,却能模拟出这些药材最需要的环境! “宋瑰啊宋瑰,如此优秀的天赋,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赵溪月低声呢喃。 总之,她决定按照宋瑰所记录的,将这些能杂交的药草,统统在自己的培育室里过一遍。 赵溪月忙活了一晚上,等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自然而然的,她又一次起晚了。 “溪月姐姐,你怎么又……” 赵锦书欲言又止。 老太太闻言,也皱眉看了过来。 “愣着做什么,过来坐!” 赵溪月摸了摸鼻子,坐在老太太身边。 苏氏道:“溪月怎么一片疲倦?晚上没睡好么?” “没。我哪里疲倦了。”赵溪月纳闷的看着她:“我脸上一没皱纹二没黄斑的。” 脸上又有皱纹又有黄斑的苏氏脸色一寒,愤恨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都别说了。这次喊你们过来,主要是商议一下两日后的生辰宴。” 赵溪月这才明白,老太太的生辰宴,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 这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名利场啊! 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多,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豪绅名流,但凡在云国有些地位的人,几乎都会出现。 更重要的是,听说陛下也会过来。 这下,宴会的性质俨然已经变了。 赵溪月倒是没料想到,一个生辰宴而已,竟然会出现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怪不得要提前这么多天开始准备。 往后的几天里,相府人来人往,赵青城一挥手,将能翻新的地方统统翻了一遍。 本就富丽堂皇的府邸,在各色人马的装点下,简直美的如同仙宫。 两天后,老太太的生日宴总算开始了。 第81章 我想开医馆 这天,赵溪月早早地就被喊了起来。 按照赵府的规矩,她身为嫡女,必须要最早跟老太太请安,然后陪老太太吃饭。 碧珠忙道:“小姐,您收拾好了么?咱们得快些去才行,晚了就不好了。” 赵溪月昨天在实验室里忙活了一晚上,现在困得要命。 她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白天穿的衣裳可以简单些,毕竟晚上的宴会才是重头戏,到那个时候再换衣服,也是来得及的。 赵溪月来到赵老太太跟前,乖乖的请安、行礼。 这一套操作下来,老太太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 她让赵溪月坐下陪自己吃放,席间问了不少问题,都是关于书院的。 赵溪月则有什么就回答什么,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的,就随便糊弄过去。 直到老太太问到了黎玄山。 她像是有些发愁:“溪月,你跟祖母说实话。真就非和厉王和离不可?” “老太太,小辈们的事儿,咱们——” “你闭嘴。”老太太不耐烦的看了眼苏氏。 苏氏脸色一白,讪讪的坐了回去,心中却有些怨恨赵溪月。 当初,她本来是想让赵锦书嫁给厉王的。结果没想到,赵溪月不仅对厉王一见钟情,厉王竟也真的将她娶了回去。 如今,眼看两人即将和离,苏氏自然不希望老太太来劝。 赵溪月捏着手中的筷子,突然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祖母,我和黎玄山本就是强扭的瓜,如今和离了才是最好的。” “好?当初你跪在我跟前说想嫁给他,如今都不作数了?” 赵溪月一阵头疼:“当初我年纪小,不懂事儿。现在懂事儿了,觉得当初就应该听您的。” 老太太当时还是比较反对的,毕竟她一心向佛,总觉得黎玄山这种人杀孽太重,容易遭报应。 要是牵连到赵家就不好了。 “可你已经跟厉王有了夫妻之实,往后谁还敢娶你?” “祖母,我非要嫁人不成么?我都想好了,再过一阵子,我就在京城开个医馆。” 老太太震惊了:“你还想开医馆?你一个女人家的!” 啧,封建思想害死人。 赵溪月耐心的劝道:“祖母,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若是开了医馆救死扶伤,那咱们赵家的福祉岂不是更多?”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老太太也听说过赵溪月和她娘的本事,如今不免陷入沉思。 旁边的苏氏见状,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真的要和离? 那……锦书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黎玄山和赵溪月成亲后,她就只能让赵锦书跟三王爷多接触。 但黎修远是个精明的人,想要从他手里讨好处,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但黎玄山么…… 苏氏看了眼自己坐在边缘吃饭的女儿,心中一狠。 这场早膳,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吃的味同嚼蜡。 赵溪月现在一看到老太太就头疼,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她独自来到貔貅商会,跟陆婷见了一面。 “溪月小姐。”陆婷恭敬的奉上账册。 “我过来不是为了看账本。”赵溪月给她倒了杯茶:“别站着了,来,坐。” 陆婷略有些诧异的落座:既然不是为了看账本,那为何要找过来? 赵溪月已经想过了,等她能离开书院后,就在京城开一家医馆。 一方面,能更好的研究云国这些药材。另一方面,也能离赵府远远的,让苏氏那些人少来烦自己。 但开店这种事儿她并不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恐怕比自己想的要多。 既然自己做不成,就只能拜托别人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婷。 果不其然,在赵溪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陆婷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开……医馆?溪月小姐,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想,以我的实力,开个医馆应该不难吧?” 闻言,陆婷却微微皱眉:“溪月小姐的实力,我们的确有目共睹,只是,您还缺少一样东西。” “什么?” “行医玉牌。” 经过陆婷解释,赵溪月这才明白,所谓的行医玉牌,是由夏国一个医者机构所颁发的身份玉牌。 也就等同于现代的行医资格证。 而夏国和云国最大的区别也在这里。 夏国人杰地灵,拥有各种奇珍异草,医术也极为发达。 陆婷继续说:“更重要的是,除去那些太医,民间拥有行医玉牌的人,寥寥无几。” 毕竟,那个医者组织眼高于顶,想要通过他们的考核,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想要开医馆,硬性条件就是,必须要拥有行医玉牌。 怪不得京城的药馆这么少……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明白了。我会去获得玉牌的。” 陆婷眼皮一跳:“溪月小姐,您若是急的话,可以借用医馆主人的腰牌。” “不需要。”赵溪月果断拒绝,眼神中透露着野心:“我要凭我自己的实力,开一个我自己的医馆。” 离开貔貅楼后,赵溪月前脚刚回到相府,就被管家给喊了过去。 她到时,碧珠和李墨正站在一旁,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赵溪月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溪月姐姐。”赵锦书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您方才去哪儿了?” “去貔貅商会买了点东西,怎么?” 这些人都不知道貔貅商会幕后的主人是谁,赵溪月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因此选择隐瞒。 “晚上就是老太太的宴会,有许多人就提前把贺礼给送了过来。但是……”赵锦书一脸担忧:“负责看守的侍从发现,有一对珍珠白玉耳环不见了。” 珍珠白玉耳环? 赵溪月眼皮一跳:“然后呢?” 赵锦书:“然后,侍从们便四处搜寻,不知怎的,在您屋子里找到了。” 她冷笑:“没我的允许,你们敢翻我屋子?” 话音刚落,李墨和碧珠便猛地跪在地上。 “小姐!是我们没拦住他们!” 赵溪月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两人身上都有伤,估计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屋子,才被这些人给打了。 好啊。 她不过是出去一趟,这群人胆子可真肥了! 此时,屋内传来一声厉呵:“溪月,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赵锦书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被赵溪月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跟她脱不了干系。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第82章 低劣的栽赃 在她的屋子里搜到了珍珠白玉耳环,老太太显然被气的不轻,苏氏正在旁边低声哄着。 等赵溪月走进来后,苏氏温声道:“溪月,你先跪下,别惹老太太升起。” 赵溪月心道:好笑。你苏氏算个什么东西?敢支使我下跪? 她站的笔挺,朝着老太太行礼,低声问道:“祖母,怎么了?” 见自己被无视,苏氏脸色有些难看。 不等老太太回答,率先说道:“怎么了?你都把老太太气成这样了,还不认罪?” “若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定会认罪。”赵溪月抬眸,直勾勾的盯着苏氏:“若我清清白白,何来认罪一说?”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老太太心中腾生的那些好感,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可以接受赵溪月不羁,也可以接受她想法不同常人。 但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偷鸡摸狗这样的事! 那珍珠白玉耳环,她并不心疼。只要赵溪月想要,整间屋子的贺礼她都能拿去玩。 但前提是,要光明正大的拿! 老太太捂着胸口,怒喝的道:“跪下!”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缓缓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在你的屋子里搜到了耳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老太太满眼失望。 “溪月,你可是相府嫡女啊!若此事传出去,你让外人如何看待?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赵溪月道:“祖母,您也是从我这个年纪走过来的。难道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苏氏忍不住嘲讽:“溪月,你就别嘴硬了。你能想到的,老太太也能想得到。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将能问的都问了,大家都亲眼看到,说整个早上,只有你进过这里。” “我的确进去过,但只是为了拿走我的书而已。门口的侍从看的很清楚,我并未带什么东西出来。” 老太太道:“侍从说了,你进去后,他并未全程盯着你,又怎知道你有没有偷拿?” 赵溪月眯起眼:看来,那个侍从也被苏氏给收买了。 这母女俩,恐怕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开始演这一出戏的吧? 赵溪月问:“祖母,能否将从我屋中搜出来的耳环拿出来看看?” 苏氏冷笑:“溪月啊,都到这关头了,你就承认吧。若是乖乖承认,保证以后不再犯,总比错上加错要好。” “有你什么事儿?” 赵溪月冷着脸反问。 “这是我和祖母的事儿,你总是掺和进来,是想做什么?煽风点火?” 苏氏脸色微微一变:“溪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好了!” 老太太此刻心烦意乱,一拍桌子,低声道:“你出去等着。” 苏氏只能闭嘴,瞪了眼赵溪月后,忿忿不平的走了回去。 很快,就有人将赵溪月房中搜出的耳环取了过来。 赵溪月垂眸打量一番,又用手指捏了捏。 老太太疲倦的看着她,眼神里尽是失望。 “不对。祖母。”赵溪月突然说:“这耳环不对,并不是珍珠白玉耳环。” 听到这话,老太太皱眉:“什么意思?” 赵溪月又观察一番,将耳环凑到老太太跟前,让她仔细看。 果不其然,就在珍珠耳环和金饰焊接的地方,线缝极其粗糙。 而送这耳环的人,乃是京城的巧匠,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错误。 也就是说,手里的这对耳环是假的! 老太太也很快看出端倪,脸色旋即微变。 “如果这是假的,那,真的会在哪儿?” 溪月沉思:任何出入这里的人,都会被简单的搜个身,除她之外,其他人想要带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耳环一直都在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赵溪月马上来到外面的房间,望着堆成小山的贺礼,一撸衣袖。 说干就干! 东西虽多,但能藏东西的地方却很少。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围观下,赵溪月很快就从一个盆栽下面,看到了一个倒栽在地面上的盒子。 盒子上还有摔痕,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对真正的珍珠白玉耳环! “竟然……” 老太太抬手,拿着耳环仔细看了下,确认,这就是真的!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要陷害她? “来人!将苏氏给我喊过来!” 老太太满是怒意的声音传了出去。 赵溪月冷冷一笑,视线落在盆栽旁边,马上明白过来。 赵锦书负责将贺礼清点入库,所以她故意动了手脚,将盒子放在最边缘的位置。 到时候,她只需打开窗户,就能让风把盒子刮下去,卡在盆栽和墙面中间,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而自己房间里的珍珠白玉耳环,恐怕是苏氏趁着自己还没回来之前,偷偷放进去的。 这一出戏还真是演的完美无缺,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的假货做的太假了! 赵溪月和苏氏擦肩而过,望着她慌张的神色,心中满是不屑。 尽会用些小手段来烦人,这女人,又蠢又烦人。 赵锦书站在屋子外面,低垂着头,捏紧了自己的手帕。 她早就觉得这个计划不行,但没想到,娘请竟然已经将珍珠耳环给偷偷放了进去。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做,没想到还失败了。 好在苏氏隐瞒的够好,事情不至于被揭穿。 但她们母女二人,在老太太跟前,恐怕要更加小心翼翼一些了。 “锦书妹妹。” 正想着,赵溪月已经站在了赵锦书跟前。 她低眸,打量着赵锦书难看的脸色,淡漠道:“好玩么?” “……姐姐,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听不懂?呵呵。”赵溪月拿起假的珍珠耳环,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能让我提取到上面的指纹呢?” 提取指纹?简直异想天开!这上面分明什么都看不到! 可尽管如此,赵锦书还是被吓出了满头冷汗。 她不甘心的垂下头,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看到她这幅模样,赵溪月冷着脸,带碧珠和李墨离开了。 回去后,她给碧珠和李墨上了药,又写了封信,让李墨送了出去。 不出半个时辰,貔貅商会的人便亲自登门,奉上一份礼物。 老太太闻言,颇有些诧异:“商会的人过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丫鬟便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盒子走来。 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串佛珠手链。 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古朴。可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正是貔貅常会的镇店之宝! 第83章 肉眼可见的不悦 老太太满脸惊讶:“这、这是谁送的?” 镇店之宝啊!许多人出钱都买不到的东西,竟然被主动送来了? 丫鬟低声说:“回老太太的话。商会的人说,这是溪月小姐特地买下来给您的。” 此言一出,苏氏和赵锦书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赵溪月?她哪儿来的关系,竟然能买下这种东西! “溪月?”老太太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一些。 她心里明白,这恐怕是赵溪月特地买来安抚自己的,毕竟她先前动了怒,怕她气坏身体。 想到这里,老太太无奈道:“哎,这孩子。自己被冤枉,心里却还想着哄我?” 丫鬟也是个聪明的,笑道:“溪月小姐时刻都惦记着您恩。” “呵呵……你也是个嘴甜的。先放下去吧。”老太太指了指旁边的糕点:“这糕点做的不错,让厨房再做一份,给溪月送去。” 两人这就算是和解了。 而一旁被迫站着的苏氏和赵锦书,脸都绿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氏如今肠子都悔青了!谁能想到,赵溪月眼光这么好? 不仅能看出耳环是假的,还能买来貔貅商会的镇店之宝送给老太太! 赵锦书则一脸阴沉。 赵溪月这边,收到老太太送的糕点后,微微一笑,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是打开宋辞礼给的医书,认真看了起来。 一直到傍晚,陆陆续续有宾客登门拜访。相府也变得热闹起来。 赵溪月在碧珠的帮助下,换了件华丽漂亮的礼服,犹如明珠生晕,美的碧珠惊叹不已。 “好了好了别吹了,咱们走吧。” 赵溪月来到正庭,乖巧的坐在老太太身边,把自己当一个摆件。 她看着老太太不停地跟每个过来的人打招呼,总觉得脸都快僵了。 累死了……这就是所谓仪式感吗。 她还是更愿意回去看医书! 人终于少了起来,赵溪月松了口气。 “乖女儿,辛苦了辛苦了。”赵青城笑吟吟的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老太太笑着看过来:“就你心疼她,不怕给惯坏了?” 赵青城洋洋自得:“我自己的女儿,惯坏了就惯坏了!” “哎哟,你呀!”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心情极好。 三人的温馨氛围,让外人看了艳羡不已。 可旁边的苏氏和赵锦书就像个外人一样,根本就融不进去。 苏氏气的手都在抖。 很快,众人在相府的湖边落座。 赵溪月和老太太也走了过去。 赵青城说:“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儿陛下和几位王爷也要过来。”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眉头轻轻皱起:“陛下应当同往年一样,会命人送点东西来吧?” “不好说。总之咱们小心着点儿。” 听他们的对话,赵溪月有些纳闷:爹爹和祖母,好像很怕皇帝过来。 但该来的总要来,三人刚到湖边,就听到响亮的声音。 “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原本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起身,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叩首。 赵溪月不太情愿的跪在地上,抬眸,眸光却顿了下。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黎玄山也在啊! 这家伙也太爱凑热闹了吧? 黎玄山想显然也见到了她。 两人的视线短暂相撞,然后又飞快移开,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旁边的黎修远见状,摸了摸下巴。 恩,有意思,果然没白来。 其实他才是最爱看热闹的那个。 一番客套后,众人重新落座,皇帝则坐在了事先准备的主位上。 左边是老太太、赵青城,以及赵溪月。 右手边,则是黎修远和黎玄山。 真倒霉。 赵溪月捏了捏眉心,她刚好跟黎玄山坐对面。 好在黎玄山并不看她,赵溪月也懒得打招呼。 这时,她听到皇帝说:“溪月,你怎么坐在这儿?” 赵溪月:? 不然我坐哪里? 很快,赵溪月冷着脸在黎玄山旁边落座。 皇帝笑道:“这才对嘛。” 赵溪月跟着假笑。 生日宴正式开始,陆续有人上来送贺礼,说贺词,看的老太太十分开心。 相比之下,赵溪月和黎玄山之间的氛围,就变得冷淡许多。 “你……”半晌过后,黎玄山终于开口:“没落下什么病根吧。” 赵溪月一愣,这才明白他说的是舞阳的毒雾。 于是道:“没有。你呢?” “也没有。” 短暂的对话结束。 赵溪月尬的捏紧衣袖。 自从上次,两人在夏清雪院中相遇后,赵溪月就很少搭理他了。 本以为黎玄山也乐得自在,能更好的跟夏清雪你侬我侬,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参加老太太的生日宴? 赵溪月看的出来,如果不是他自己要来,皇帝是无法强迫的。 奇了怪了,大好的时间,他不去陪夏清雪,来这儿做什么? 正当赵溪月一连沉思时,眼前却出现一只白玉似的手,推来一盘糕点。 黎玄山淡淡道:“老太太让送的。” 赵溪月一惊,抬眸,就看到老太太正坐在对面,朝着她笑了下。 ……她还想撮合自己和黎玄山。 赵溪月感到一阵无语,把糕点推了过去:“我不吃,你吃吧。” 黎玄山皱眉:“我从来不吃甜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黎修远马上道:“我爱吃,给我。” 说罢,果断的将盘子拿走,又满脸好奇的盯着两人。 黎玄山沉声道:“修远,你就这么爱看热闹?” 黎修远闻言,哈哈大笑,坦率的承认了。 “没错。”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简直太好玩儿了。 黎修远暗搓搓的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 “哎,弟妹,我听说,你把貔貅商会的佛珠手链给买走了?” 弟妹?这是什么称呼啊! 赵溪月硬着头皮说:“是。不太好么?我可以买别的东西放进去。” 毕竟貔貅商会是她和黎修远共同经营的,镇店之宝的事情,她没问过黎修远的意见,就擅自拿走了。 “没事。那东西你随便拿,我只是想问问,你见过陆婷了吗?” “见过了。” 黎修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们两人围绕貔貅楼聊得火热,相比之下,黎玄山就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这本来是他求之不得的,可望着赵溪月艳丽漂亮的眉眼,以及微勾的红唇,他一颗心就这么沉了下来。 微妙的生出一些不悦。 第84章 长公主在生闷气呢 席间,赵锦书缓步而来,略有腼腆的坐在赵溪月身旁。 赵溪月眸光一顿,笑着问:“锦书妹妹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准备献舞吗?” 赵锦书面含羞怯:“溪月姐姐就别取笑我啦……管家说出了点意外,我要晚一些再上台。” “哦?原来二小姐还要献舞,在下很是期待啊。”黎修远也笑吟吟的。 闻言,赵锦书更加害羞,脸红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赵溪月则将视线放在对面的苏氏身上。 果不其然,她正密切注意着这边的动向。 察觉到赵溪月的视线后,讪讪的笑了下,又移开视线。 等她收回视线时,赵锦书已经和黎修远聊了起来。 她不禁回忆起先前听到的传闻,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 莫非传闻是真的?苏氏真的想让赵锦书嫁给三王爷? “发什么呆?” 头顶传来一道微寒的男声。 赵溪月掀起眼皮,正瞧见黎玄山起身,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剑。 他道:“麻烦让让。” 赵溪月挑眉,心道:黎玄山这是要干嘛?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这男人,竟打算舞剑! 说来也是,虽说两人现在势如水火,但他好歹也是相府的夫婿。 赵母大寿,总得表示表示。 很快,随着琴弦鼓声,黎玄山手握长剑,身形流畅,似蛟龙闪电,手中的剑花极为漂亮炫目。 “弟妹,如何?玄山这剑术不错吧。” 黎修远双手环胸,笑道:“他是我们兄弟几人中,剑术最好的。” “哦?原来三王爷也会剑术?” “略懂一些。小时候,我们先兄弟几个都要练剑的。不过玄山么……” 说到这儿,黎修远眸光深了些,莞尔一笑。 赵溪月瞥了他一眼,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很快,剑舞结束,黎玄山额角渗出些许薄汗,眸光却亮的很。 他说完祝词后,起身朝着赵溪月走来。 “如何?”黎玄山问。 赵溪月垂眸看他,弯唇一笑:“那自然是相当不错。” “呵。” 他莫名的笑了声,在赵溪月身旁落座。 赵锦书则悄悄收回视线,面色沉了沉。 黎玄山和赵溪月这贱人的关系,似乎没她想象的那么差。 众人用完膳后,赵母便随着陛下一起游湖,身旁乌泱泱跟了一堆人。 赵溪月嫌人多,懒得过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溪月姐姐,你要去哪儿?” 赵锦书心中一紧,匆忙跟上。 “四处逛逛。你不去看老太太?” “不了吧……溪月姐姐想去哪里?我陪您一起吧。” 赵溪月挑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赵锦书。 “随便。” 说话间,两人一起来到中庭,却发现远处的楼阁内,十几个丫鬟侍从跪作一排,明显是出了什么事儿。 赵溪月上前道:“老管家,怎么回事?”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老管家已经满头是汗,不住的唉声叹气:“哎,这几个毛手毛脚的,将长公主送的红珊瑚树给弄坏了!如今,长公主正在生气呢!” 长公主? 赵溪月道:“长公主如今在哪儿?” 老管家指了指远处紧闭的房屋,心里更加绝望。 这可是赵母的寿宴,出了这档子事儿,若是给陛下知道了,那就惨了! 赵锦书温声道:“管家,您先别急,我和姐姐过去看看。” 老管家:“两位小姐,你们还是别去了。长公主可不好惹啊,万一伤到你们……” “放心。”赵溪月率先开口,“在这儿等着,不许任何人过来,明白么?” 老管家连忙道:“明白了。” 赵溪月和赵锦书一同走了过去,通报侍从后,进入房间。 地面上满是花瓶碎片,桌椅歪斜,看来长公主脾气确实不小。 让赵溪月意外的是,房间里林林总总站了不少人,恐怕都是长公主这一派的。 他们个个面露难色,估计是都被长公主给骂过了。 赵锦书眼珠一转,抢先开口:“殿下,这满地的碎片,您可有受伤?” “你是谁?”冷冰冰的女声传出。 赵锦书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勉强笑着:“小女名唤锦书,是赵宰相之女。” “哦?” 片刻后,长公主缓缓走出,面沉如水。 众人连忙跪拜。 她的视线却落在赵溪月身上,眸光闪了闪,脸上寒意退了不少。 “你——” “公主殿下!府中奴婢愚笨,小女已让管家处理,还望公主殿下莫要继续生气,伤了身体!” 赵锦书说的情真意切,仿佛她真的在为长公主担忧。 “大胆。谁让你打断本公主说话的!” 长公主不由得更为烦躁,猛地一甩衣袖,手边的花瓶又一次砸落在地! 赵锦书被吓了一跳,面色陡然惨白:“公、公主……” 她本以为长公主会看在相府庶女的分上,给她几分薄面的! 可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都敢呵斥。 赵锦书一张脸涨的通红,跪在地上几乎无颜抬头。 赵溪月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发笑:赵锦书这也太蠢了。 她自然是明白赵锦书心里那点小九九的。 在众人战战兢兢的下跪时,赵溪月却道:“殿下,您绝不觉得有些热?” 其他人一愣:不是,殿下现在生着气呢,你问她热不热干嘛啊! 更让他们意外的时,面对赵溪月,长公主的脾气像是没那么大了。 她缓缓点头,细眉一蹙:“的确有些热。本来就烦!” 怪不得脾气这么大。 赵溪月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如先喝杯茶吧。” 说着,她从容自若的起身,给长公主倒了杯茶。 赵锦书一愣,也弄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长公主明显还在气头上,她就不怕这杯茶被泼在自己脸上? 赵溪月的确不怕。 她笑吟吟的看着长公主喝了茶,眉头不再紧皱,又让她坐下慢慢休息。 “近日天寒,殿下是否吃了些大补的粥?” 长公主道:“恩。是吃了些。” 那就对了,这明显是补过头了,才造成肝火旺盛,脾气大。 赵溪月道:“长公主无需那些补药,凤体自会安康。若是吃多了,反倒会起相反效果。” 第85章 再飞一次 长公主几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怪不得自己这阵子总是睡不好,憋着火没处发。 原来是那些补药的问题! 她道:“原来如此。溪月,果然是你心细。怪不得柒柒总是在本公主面前提你。” 赵溪月微微笑了下,没说什么。 可跪在长公主跟前的那些人,心思却马上活络了起来。 不是说,赵溪月是被厉王抛弃的怨妇吗? 竟还能让长公主高看一眼? 莫非,有关她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她真是云国难遇的神医! 赵锦书指甲紧紧扣着地毯,手背已经暴起青筋。 她跪着,赵溪月站着。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经过赵溪月一番纾解,长公主终于冷静下来,挥挥手让众人都下去了。 “不过一颗红珊瑚树而已,本公主再送新的就是了,也不必为难那些奴婢。” 赵溪月笑道:“公主仁慈。” “还是你嘴甜。走,看看时间,陛下的游湖也快结束了。” 她带着赵溪月一起前往湖边,赵锦书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像极了一个丫鬟。 几人刚来到湖边,长公主还未向陛下行礼,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惊呵。 “有刺客!” 赵溪月眉头一皱,不等她反应,身旁的侍从便马上抽出长剑,将皇帝牢牢护住。 与此同时,湖边的水下,也猛地跃出十几个黑衣人,毫不留情的砍杀过来! “保护陛下!”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赵溪月拉着长公主往人群后面撤,可一抹刀光飞快逼近。 “溪月!”长公主一惊。 “铛!” 黎玄山飞身而来,将长刀稳稳架住,而后抬脚一踹,直接将那此刻踹进湖中。 他转眸,冷沉的视线打量两人:“没事吧?” “没事!玄山,你快去保护陛下!” 黎玄山颔首,深深地望了赵溪月一眼,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场动乱很快结束,在那些刺客冲出来后,隐藏在皇帝四周的暗卫也一拥而上,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活捉了几个。 此时,赵溪月也终于看明白,恐怕皇帝早有预料,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怪不得,平日只送礼物过来的他,会亲自驾临。 思索间,长公主也反应过来,松了口气:“溪月,没受伤吧?” “没有。多谢长公主关心。” 这些刺客被压下去后,宴会又一次恢复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过,黎玄山不见了。 赵溪月沉吟片刻,拜别长公主,终于从黎修远口中得知他的下落。 “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赵溪月,黎玄山脸上的冷意淡了些:“不去参加宴会么?” “恩。你是打算现在就提审这些刺客?” “是。”黎玄山把玩着手中的长刀,瞥了眼她:“你怎么还不走。” “什么?”赵溪月笑了;“我为何要走?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刺客,就是之前偷袭我的吧?先前什么你的仇家寻仇,不过是大理寺给的借口罢了。” 黎玄山闻言,并没有否认。 赵溪月面色严肃起来:“他们究竟是谁?” “不知道。”黎玄山垂下眼,刚要开口,陛下旁边的一位公公便寻了过来。 “哟,王爷,王妃,您两个在这儿是……?” 赵溪月弯唇笑道:“闲聊而已。怎么了公公?” “陛下喊两位去游湖呢。” 赵溪月和黎玄山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今晚怕是审讯不成了。 坐上游船后,赵溪月左右看了看,终于察觉不妙。 “怎么只有我和你?” 黎玄山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她一阵无语,可现在也来不及下船了,两人已经来到了湖中间。 四周湖水沉沉,倒映着灯光的影子,赵溪月托腮,无聊的从湖边拽了些草上来。 黎玄山皱眉:“你往船上捞什么东西呢?” “药草。” “什么?” 赵溪月将湖面飘来的水草抽出一根,在黎玄山面前晃了晃。 黎玄山:“……”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比不过一根野草? 在赵溪月心里,黎玄山目前的地位的确比不过药草。 经过夏清雪那一次,她现在已经懒得再和黎玄山说什么话了。 游船渐渐飘远,见自己拽不了草了,赵溪月索性开始喝酒。 喝着喝着,她感觉周围的风似乎都暖了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黎玄山,这酒……” 黎玄山抿了口:“普通的烈酒而已。怎么了?” 烈酒? 赵溪月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怪不得自己越喝越迷糊! 她还以为这是果酒呢! 看到女人面色酡红、眼尾泛湿的模样,黎玄山嗤笑一声。 “你不能喝酒?” 说着,夺走她手中的酒杯。 赵溪月皱眉,有些不满:“能喝。把酒杯还给我。” 说着就要伸手去夺。 可游船哪儿经得起她胡闹,顿时猛地晃动。 黎玄山生怕赵溪月跌进湖里,忙揽住她的腰,呵斥:“坐好了!谁让你乱动的!” 赵溪月愣了下,抬手就拍在黎玄山下巴上。 怒冲冲的:“是允许你这么跟本小姐说话的!” “你——呃!” 赵溪月又拍了他一巴掌,不过没找准位置,这一巴掌又排在了他下巴上。 黎玄山脸色黑的要命,直接将赵溪月打横抱起,脚尖轻点湖面,飞快掠到旁边的岸上。 赵溪月呆了呆。 “再飞一次。” “什么?” “再飞一次!” 黎玄山冷笑:“赵溪月,你真当自己倾国倾城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当然倾国倾城。” 赵溪月被他揽在怀里,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脸看自己。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黎玄山简直忍无可忍,快步走向她的院子。 丫鬟们正在收拾地面,看院门被踹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抱着自家小姐回来,都被吓坏了。 不等她们上前阻止,黎玄山就已经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赵溪月的卧房。 “砰!” 大门被猛地关上,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怎、怎么办啊?” “方才那人好像是厉王,小姐的夫君,应当没事吧……?” 黎玄山前脚刚把赵溪月放在床上,后脚,就被她猛地拽住袖子,厉声呵斥:“跑什么跑?我不够倾国倾城?” 男人额角爆出青筋,咬牙道:“你倾国倾城!行了么,放开我!” 这女人,喝了酒之后怎么更烦人了! 第86章 宋辞礼的求救信 赵溪月刚睁开眼,就感到一阵头疼。 “嘶……” 她抬眸,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房的床上,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昨晚发生什么了?为何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给揍了一顿似的,四肢都在疼? 赵溪月捏了捏眉心,刚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人。 “啊——” 她惊恐不已,抬脚猛地一踹,便将黎玄山连人带被子给踹了下去! “……赵溪月!” 隐忍的怒喝响起,黎玄山死死盯着她:“你莫不是疯了!” “黎玄山?你怎么会在我床上!”赵溪月顿时面色惨白,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领口有些凌乱。 看到她这幅模样,黎玄山的脸更黑了。 昨天晚上,赵溪月喝了酒后变得十分难缠,说什么都不让他走,还骂他是榆木疙瘩,不懂风情。 两人一直纠缠到半夜,黎玄山彻底服气,疲倦的爬在她身旁睡着了。 结果他还是被人给踹醒的! 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察觉到黎玄山杀人似的视线,赵溪月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回忆了一下昨夜,讪讪一笑:“咳,原来如此。多谢厉王殿下帮忙,请回吧。” “呵……你最好是诚心道谢!” 黎玄山也懒得同她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 然后在院中,遇到了赵青城一行人。 面面相觑,空气诡异的沉默着。 赵青城率先开口:“殿下,您这是?” 听到老爹的声音,赵溪月险些从床上翻下去,连忙冲到外面。 “爹!大清早的您怎么找过来了?” 赵母皱眉:“大清早的?这都日上三竿了!” 赵溪月看了看,还真是。 此时,站在人群最后的赵锦书脸色一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莫非? 很显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赵母脸色好转了一些:“听说你昨夜也遇到了那些刺客,没受伤吧?” “没……”赵溪月站在黎玄山身边,悄悄道:“愣着干嘛,走啊!” 黎玄山脸更黑了。 “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黎玄山快步离开。 赵青城一愣:“这……溪月,你不是说?” 赵溪月如今头痛不已,“误会,误会。我跟厉王殿下不过是秉烛夜谈江湖大事而已……” 这话没有一个人信。 反倒是厉王夜宿赵溪月之事,飞快的传了出去,落到夏清雪耳中。 她手中的茶杯几乎被生生捏碎。 “夜宿……赵溪月院中?打听仔细了?” 面前的侍女从匆忙跪地,颤声道:“千真万确。” 赵溪月! 夏清雪的脸,因为嫉恨而微微扭曲。 凭什么,你凭什么! 不行,决不能再放任她勾引玄山哥哥了! …… 舞阳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 舞阳候种植毒草、残害百姓一事干系重大,褫夺封号,举族发配边疆。 而舞阳则归于江城管辖。 并且,大理寺还顺藤摸瓜,挖出了舞阳候的不少势力,几乎震惊朝野。 赵溪月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回到书院后,她除了上课,便是整理自己的药典,竟也感受到久违的宁静。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夏清雪竟也安分下来,不来主动找她麻烦了。 可越是如此,赵溪月心中就越是不安。 过了半个多月后,赵溪月突然收到了一封宋辞礼寄来的信。 信纸上,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内容也很言简意赅,大致是如今情况不妙,希望她能前往江城,于清流客栈中等他。 赵溪月眉头一皱,确认过字迹后,戴上碧珠和李墨,于深夜出发。 与此同时,药堂内。 “情况怎么样了?”黎玄山眉头紧皱,眸中有着化不开的焦躁。 “夏姑娘的病情已然加重,我们也没有办法……不如,你们去找找传闻中的九脉门?” 听到这个称呼,黎玄山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不是飘忽不定么?” “最近我倒是听到消息,说九脉门的小师弟在江城从出没。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寻见。” 江城……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黎玄山眸中翻涌起惊涛海浪。 沉默片刻,他道:“明白了。” “玄山哥哥?” 夏清雪裹着厚重的狐裘,虚弱的走了出来。 “雪儿,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吧。” “我没事的。我只是听到江城二字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望着她苍白的脸色,黎玄山眸光坚定起来。 “恩。我们回去。” …… 赵溪月赶到江城时,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什么清流客栈。 无奈,她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先带着碧珠和李墨住下来。 傍晚,李墨从外面走回来,遗憾的摇了摇头。 “小姐,属下还是没找到什么清流客栈。” 赵溪月皱眉,将宋辞礼的信拿出来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 宋辞礼,你究竟遇到什么事了? 当天夜里,赵溪月站在床边出神,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吵闹。 她心中陡然升起不安,匆匆下楼,看见一群人正扛着一个女子,跟客栈老板争辩着什么。 那女子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客栈老板估计怕惹上什么事儿,死活不让他们进去。 “店家,让他们进来吧。我出三倍的钱。” “那……那好吧!” 店家终于屈服,众人也朝着赵溪月友好一笑。 “多谢姑娘。” “不碍事,这人她?” “哎,这也是我们路边捡到的,不说了,要快些给她找郎中来。” “不必。我来吧。” 赵溪月让他们把伤者送进房间,自己回去提了药箱后,便拨开伤者面前的乱发。 当她的脸露出来时,赵溪月瞳孔一缩,药箱差点掉在地上。 宋汀雅?九脉门大师姐? 她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姑娘?怎么了?” 赵溪月额头顿时渗出冷汗。 “没什么。你们去找几个大木盆来,接点清水,我还需要一盆烧开了的水。” “好!好!” 支走众人后,赵溪月果断给宋汀雅注射了一阵肾上腺素,又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第87章 被坑了! 宋汀雅伤的很重,后背像是遭遇了阔刀劈砍,鲜血很快就将床褥浸染。 这些人七手八脚送来热水后,赵溪月将他们统统赶了出去,几乎用尽了实验室里保命的药,才让她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 此时,已是翌日早晨,她整整忙碌了一晚上。 打开门,那群人眼巴巴的守在外头:“神医!宋姑娘怎么样了?” 赵溪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脖颈,低声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即可。” 为首的男子松了口气,看出赵溪月脸上隐有倦容,便跟她连连道谢。 “无碍。对了,你们同她是什么关系?可知是谁伤的她?”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为首的年轻男子道:“我们是江城的渔夫,宋姑娘先前帮我儿子看过病,还给小吴那患肺痨的老娘开了药……总之,对我们可好了!” 赵溪月颔首:“然后呢?” “哎,然后我们便提着鱼登门拜访,打算好好谢谢宋姑娘,可没想到,刚一走进院子,就瞧见宋姑娘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不去医馆么?” “我们钱不多,医馆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后还是凑钱给她买了药,打算就近找个客栈给她熬药来着。” 没想到,刚好就这么巧,遇见了自己。 赵溪月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原来如此。我住在三楼,就先回去休息了。宋姑娘醒了再喊我。” “好好好!神医,谢谢你啊!” “恩。” 赵溪月疲倦的回到房间,勉强喝了点茶水后,让碧珠和李墨出去打听打听宋辞礼的消息,自己则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极为难受,总是做梦惊醒。等她彻底醒来后,浑身酸痛不已,稍微翻个身,腰部便传来“咔吧咔吧”的声音。 “啧……在书院呆久了,疏于锻炼,我不会骨质疏松吧?” 她嘟囔着坐起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不知道宋姑娘情况如何。 赵溪月回到宋汀雅所在的房间,却发现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桌上的茶水还是冷的。 看样子,他们应当坐在一起守着宋汀雅,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又突然离开了。 莫名的,赵溪月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总觉得,在客栈偶遇宋汀雅这事儿,太过奇怪了。 “宋姑娘?” 赵溪月轻声喊了句,并没有得到回应。 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只有楼下传来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她慢慢的绕到屏风后面,看到床榻深处,宋汀雅正平静的躺在上面,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赵溪月蹙眉:还没醒?不应该啊。 她继续往前走,却突然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掀开地毯,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 一把沾血的尖刀,赫然映入眼帘! 她将尖刀捡起,仔细观察,发现上面的血液已经凝固,看样子,过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等等! 赵溪月骤然起身,扑向宋汀雅。 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呼吸骤停,浑身血液都仿佛凝结起来。 只见宋汀雅面无血色,已经没有了呼吸。 而她的脖子上,则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液都已经凝固。 赵溪月握着尖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宋汀雅,死了?难道是那群人? 可、为什么? 赵溪月感到自己眼眶泛酸,眼前阵阵恍惚,耳鸣不已。 她想起初见时,宋汀雅牵着自己的手离开大牢的模样。 又想起宋汀雅笑吟吟的朝她抱拳,面色温雅沉静的模样。 这样的宋汀雅,死了。 谁做的……究竟是谁! 正当她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赵溪月陡然一惊,转眸,便瞧见几个捕快正站在门口,冷冷看来。 “就是她!把她给我抓起来!” “你们敢!” 赵溪月马上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计了! 可她的厉声呵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些人将她牢牢捆住,恶声恶气的夺走她手里的尖刀。 “呵,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什么!” 赵溪月强忍泪水,咬牙骂道:“物证个鬼!你们都是瞎子吗!她脖子上的血液都已经凝固了,分明是死亡已久!有人栽赃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血液凝固能证明什么?带她走!” 该死的,这群捕快,一点常识都没有的吗! 赵溪月被他们强行带到楼下,却正面遇上了那群渔夫。 她道:“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们!” “还不死心?行,我就当着你的面问。” 捕快一甩衣袖,将这群人拦下。 为首的年轻男子眼神躲闪,不管捕快问什么,他都含糊其辞。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你们别问我了……” 赵溪月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心里仅存的那点儿侥幸也彻底没了。 是谁?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她骗过来,又把宋汀雅之死推在她身上? “听到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捕快凶神恶煞的扭头质问。 赵溪月只是冷冷的勾了下唇,嘲讽的视线从这群人身上划过。 可他们纷纷垂着头,竟然连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别墨迹了,走,先把她押进大牢里,等县令回来提审!” …… “玄山哥哥?” 夏清雪柔柔的呼唤落在耳畔。 他长睫一颤,轻声道:“怎么了,雪儿?” “你很喜欢这对玉佩吗?拿着看了好久呀。”夏清雪微微歪头,满是病容的脸上,透出少女特有的娇憨。 玉佩么…… 黎玄山低眸,凝视着手中这对羊脂白玉雕成的花猫,莫名就想到了赵溪月。 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花猫的神情,跟她竟然有点像。 犹豫片刻,黎玄山出钱买了下来,又顺带着给夏清雪买了不少发钗、耳环之类的。 夏清雪小脸微红,轻声道:“玄山哥哥,你又乱买东西。” “没事。你喜欢就行。” “雪儿当然喜欢啦。” 她亲昵的上前,想要跟往常一样挽住男人的胳膊。 可黎玄山却不动声色的往外撤了一步。 夏清雪怔住,眸中闪过一丝翻涌的暗潮。 “玄山哥哥,县令大人应该快要回来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 “好。” 走之前,黎玄山又低眸看了眼花猫玉佩。 不知道赵溪月现在在做什么……呵,肯定又在侍弄她那些奇怪的药草。 …… “老实点,听到没!” 赵溪月沉着脸坐在枯草堆成的地席上,木制牢门在眼前猛地关上。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她,赵溪月,堂堂二十一世纪的天才医师,被人给坑了! 而且……竟然还是以利用他人生命的方式! 第88章 琼浆露 赵溪月知道,在这个时代,人命比草还要贱,可她已经在尽量去摆脱这种影响了。 更何况,死的人是宋汀雅,是她最为佩服的女子,也是于她有恩之人! “如果要报复我,那么尽管来,我照单全收,为何要将别人也牵扯进来!” 赵溪月一拳砸在地面,指骨传来剧痛,又滴上她的泪水。 旁边的人见状,懒洋洋道:“哟,细皮嫩肉的,第一次进来吗,哭成这样?” 赵溪月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 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看她不搭理自己,男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会真被吓到了吧!怕什么?关几天就放出去了。”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你肯定也是因为抢了琼浆露才被送进来的吧?” 这人在说什么? 赵溪月冷着脸:“那是什么?” “哎哟,你就别装了。琼浆露那东西,喝一口,比当神仙还舒坦,说出来不丢人!” 她直觉,这琼浆露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赵溪月看到男人腰间挂着一个精巧的瓶子,有些眼熟。 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把瓶子打开,瓶口朝下抖了抖。 “别看了,琼浆露早被我喝完了,我还没抢到新的呢,就被送进来了。” 那些渔夫的腰间,也都挂着这个瓶子。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喝一口,比当神仙还舒坦? 赵溪月皱眉。 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怒意,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琼浆露大概是个什么玩意儿。 约莫在一年前,江城出现了一种时兴的饮品,味道甘甜,很受欢迎。 原本价格很贵,是有钱人才能享受的。但后面,这饮品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来越低。 他们管这东西叫琼浆露,江城的男女老少都爱喝。 但价格毕竟不算便宜,有些人买不起了,就会去偷,去抢,因此,江城的大牢里几乎关满了这种人。 “你也别怕,这东西说便宜不便宜,说贵也不贵。顶多关几天就放你出去了。不过没想到啊姑娘,你穿的这么富贵,竟然也会没钱买琼浆露?” 赵溪月没说话,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琼浆露应当能让人上瘾,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而且,县令的态度也很值得揣摩。 偷抢琼浆露的人抓了放,放了又抓,看起来就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放纵。 江城,琼浆露……如此明目张胆,朝廷没有反应么? 正当这时,旁边大牢里的一个女人却笑了下。 “关几天?你想的可真美,这次啊,县令恐怕要把咱们关个十天半月的才行呢。” “为何?”赵溪月问。 女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是因为厉王微服私访,县令为了面子,肯定不会轻饶咱们的。” 赵溪月眸光闪了下。 厉王?黎玄山? 他来江城做什么? “嗤,还微服私访呢?不都说他小时候死在江城么,怎么还敢回来?” 听到这话,赵溪月一惊。 “你说什么?黎玄山?差点死在江城?” “嘘!谁让你直呼王爷名讳的,不要命啦!” 赵溪月定了定神,问道:“厉王是在江城长大的?” “是啊。我听老一辈人说,他小时候走丢,被白庄的一户人家捡到,养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才被朝廷找回去呢。” “差点死在江城……又是什么意思?” “哦,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就是个病秧子,不管吃多少药都不见好转,过得那叫一个凄惨。结果朝廷接回去后,嘿,马上就又精神了!” 黎玄山……竟然还有过这样的遭遇? 怪不得当初黎修远说,黎玄山小时候并未跟他们一起练剑。 原来是走丢了。 赵溪月陷入沉思。 当天夜里,这群人聊累了,便纷纷呼呼大睡。 赵溪月睡不着,她脑袋很乱,一直都在思索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 这时,一个衙役却缓缓走来,站在她跟前。 赵溪月抬眸,眉梢一挑。 来者,竟然是李墨! 估计是知道她被抓走的事情,所以才想方设法偷溜进来的。 主仆两人只需对视一眼,无需多言,李墨便默契的带着赵溪月从大牢里走出来。 这儿关押的罪犯几乎都是偷过琼浆露的,不算穷凶极恶,所以衙役们也松懈的很,赵溪月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越狱了。 李墨把她带到一处偏僻的码头,碧珠马上冲过来,抱着她哽咽着。 “小姐,对不起,是我们没有保护好您。” 李墨也沉着脸跪在地上,极为自责。 赵溪月安慰说:“没事。这不是你们的错。” 为了以防万一,三人在码头边的废船上过了一夜,赵溪月也得知,这两人还是没有宋辞礼的消息。 第二天,赵溪月乔装打扮,重新进入城镇,决定这一次亲自打探。 赵溪月总觉得,如果找到宋辞礼,一定能解开自己的一些疑惑。 可她刚一进入城镇,就在旁边贴着的通缉令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赵溪月,杀人越狱,罪无可赦。活捉可领赏银十两…… 她心中冷笑,只是默默拉起了面罩,离开人群。 又打听了整整一天,依旧没有清流客栈或宋辞礼的任何消息,赵溪月只能回去。 “太过分了,小姐,他们怎么能通缉您呢!您分明就是被冤枉的!” 碧珠听闻此事,颇有些愤愤不平,眼泪又要落下来。 李墨也沉着脸提议:“小姐,要不要先回相府?” 赵溪月却缓缓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她现在处于漩涡中心,如果回到相府的话,恐怕只会连累爹爹。 幕后之人深浅难测,她必须小心再小心。 更要命的是,江城派往码头的巡逻捕快越来越多,必须马上换个地方。 可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呢? 赵溪月眸光一闪,几乎马上就有了答案。 “李墨,你等会儿去打听打听白庄在哪儿,我们先去白庄避避风头。” 李墨犹豫了下,“是,小姐!” 第89章 杀人,越狱? 相比起清流客栈,白庄显然好找多了。 她带着李墨和碧珠赶过去后,发现自己果然没猜错。 白庄距离江城有些距离,任何重大的消息几乎都要过几天才能传过来。 因此,赵溪月谎称自己是来采药的江湖郎中,很快就博得他们信任,收拾出了一个空屋子给她住。 “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呀?” 赵溪月垂眸,没有回答,只是先让两人去休息。 利用宋辞礼来引她过来,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知道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 她又回忆起舞阳侯府中,那个身形酷似夏清雪的人。 “哎哟,李姑娘在不在?” 正当赵溪月沉思时,一个妇女却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院门口往里张望。 李浅浅,是赵溪月给自己取的假名。 “我在,怎么了?” 女人有些腼腆,道:“我听说你是郎中,我儿子最近一直吃不下东西,能不能麻烦你……” 赵溪月欣然一笑:“当然可以。” 给小孩看完病后,女子连连道谢,恨不得给她跪下。 毕竟在云国,像她这样乐意免费看病的郎中还是很少见的。 赵溪月想了想,道:“对了,张婶,我能问您个事儿吗?” “当然可以,你说吧。” “我听说厉王是在咱们白庄长大的?”赵溪月问的有些谨慎。 可女子却爽朗一笑:“哎呀,还以为姑娘你要问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啊!” 不出半刻钟,赵溪月就将当年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牢里那些人没说错,黎玄山就是在白庄长大的。 他是一个砍柴人从小溪边捡回来的,伤得很重,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就刨了个坑将他埋了进去。 可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他竟然从坟堆里挖了出来,一身的泥土混着血,又一次倒在村口。 那砍柴人本就心地善良,看他实在可怜,就将他收养,悉心照顾。 “不过呀,都说好人有好报,那砍柴人在第二年,就因为砍柴的时候摔断腿,村里又招不来郎中,活活耗死了。” 赵溪月闻言,心情有些低沉。 她想过黎玄山小时候可能过得不好,但没想到,是这样的。 而那砍柴人也十分可惜,若是当初她在,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云国这医疗水平……哎! 砍柴人死后,他的妻子就将一切都归咎在黎玄山身上,对他整日打骂。黎玄山也一声不吭,统统承受下来,还帮着家里干活,挣的钱也全都给这女人。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白庄里搬来了一个小姑娘,长得漂亮又白净,跟黎玄山很快熟络起来,两人经常一起玩。 赵溪月闻言,仔细一问,果然,这姑娘正是夏清雪。 夏清雪竟然是从外地搬来的? “到后面的事儿,你应该也听说了。朝廷带人找了过来,我们这才知道,那小子竟然是个王爷!” 黎玄山认祖归宗后,就将自己的养母一家接走安置,夏清雪也和自己的家人一起,离开了白庄。 “原来如此……”赵溪月缓缓道:“谢谢您跟我说这么多。” “哎呀,没事儿。就你现在住的这个屋子,就是清雪那家人留下的。” 这倒是挺意外的。 送走女人后,赵溪月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屋子,心中的怪异感也越来越重。 虽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但依稀能透过屋子的摆设,看出原来的主人有多么风雅。 这样的一家人,为何会主动来到白庄? 这不过就是个贫瘠的小村庄罢了。 赵溪月坐在窗前,纤细的手指支着下巴,陷入沉思。 当天傍晚,一场大雨伴着寒潮袭来。 黎玄山命人给夏清雪的屋中多放了几盆炭火,自己则站在屋檐之下,平静的望着雨幕。 重回江城,他心中却再也不会泛起波澜。 仿佛那个满身血水和污泥的少年已经消失。 “玄山哥哥,外面很冷,你不进来么?” 夏清雪的声音隔着门窗传来,柔软的像是一缕烟,风一吹就会消失。 黎玄山心中一沉。 雪儿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宋辞礼才行。 早知如此,在舞阳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他绑过来! “雪儿,我没事。我先出去一趟,你乖乖的,好么?”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传来夏清雪乖巧软糯的嗓音:“恩。玄山哥哥小心别受寒哦。” “好。” 离开府邸后,黎玄山打算亲自去找县令,问问人找的怎么样了。 可就在他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黎玄山眉眼一凛,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上,缓缓走了过去。 只见雨幕之中,白衣男子身形敏捷,手中长刀虎虎生风,以一人之力,同四五个手持阔刀的人周旋。 这明显是江湖恩怨,若是放在之前,黎玄山只会冷眼旁观。 可眼前那白衣男子,是宋辞礼! 得来全不费工夫。 黎玄山抽出长剑,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 “是你?” 看到黎玄山,宋辞礼也有些惊讶。 而有了黎玄山的助力,两人如同砍瓜切菜般,打的这群人落荒而逃! “多谢。”宋辞礼有些脱力,却还是强撑着同他拱了拱手。 “是谁要杀你?” 黎玄山微微眯起凤目。 阔刀,算是很少见的武器。 而且是这么多人……宋辞礼不就是个治病的吗?怎么会招惹上这群人? “羁刀客,一个江湖门派。方才我们遇到的,是他们的弟子。” “哦?你惹了他们?” 宋辞礼闻言,自嘲一笑:“不。只是在下听说,但凡想加入羁刀客,就要遵守一条规矩。见到九脉门的人,杀无赦。” 黎玄山眉梢一扬:江湖恩怨,他果然无法理解。 不过眼前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黎玄山刚要请宋辞礼随自己回府,便听到他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沉声问:“既然公子在这儿,那么也就是说,赵姑娘也在?” 赵溪月? “她不在。” 宋辞礼微微一怔:“不在?你确定么?” 黎玄山心中升起一股不耐,他并不是很想跟宋辞礼讨论赵溪月的事儿。 “她在书院。你有什么事?” 宋辞礼缓缓道:“黎公子,你不知道吗?溪月姑娘,杀人越狱,已经被江城通缉了。” 暴雨中,黎玄山握着剑柄的手骤然一紧! 杀人,越狱? 第90章 我来取你的命 “看来,你果然不知道。” 宋辞礼神色疏冷:“毕竟,你只在乎夏姑娘。” “宋辞礼!”黎玄山发出威胁的声音。 “我还有事要做,这次多谢黎公子相助,日后在下定会报答。” 说完,他不等黎玄山回答,便收起长剑,身形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势更大了,冰冷的水滴砸在黎玄山略显苍白的肌肤上,冷的他几乎失去知觉。 可他脑海中却回荡着宋辞礼的话。 “赵溪月……也来江城了?” 他并没急着追上去,只是沉默的回到府邸。 侍女闻言走来,被吓了一跳。 “王爷!您怎么被淋湿了?都愣着做什么?拿干毛巾来啊!” “不必了,你们退下。”黎玄山淡漠的说:“雪儿情况如何?” “夏姑娘刚喝完药,正在屋中休息呢。” “恩。” 黎玄山拿起干毛巾,随便擦了下脸,起身走进房间中。 “雪儿,感觉还难受吗?” 看到他进来,夏清雪眼睛一亮,露出甜甜的微笑。 “已经不难受了!玄山哥哥,你怎么都淋湿了呀?” “出去时忘记带伞而已。” 夏清雪“哦”了一声,旋即又猛地牵住他的手,眼睛里闪着期盼。 “玄山哥哥,等明天雨停了,我们回白庄看看好不好?” 黎玄山一怔:“白庄?” “恩!我已经好久都没回去了,好想念张婶他们呀。” 望着夏清雪纯真的笑靥,黎玄山眸光深邃,点头答应下来。 “……好。” “太好啦!他们看到你,也一定很开心!” 黎玄山只是扯了下唇角,没再多说什么。 等他离开后,夏清雪脸上的笑意猛地淡了下来。 她唤来一位侍女,毫无情绪的问:“县令那边有消息了吗?” 侍女道:“有了。小姐,您请看。”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夏清雪。 夏清雪展信看了几眼,唇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不错……你先下去吧。” “是。” 夏清雪关紧房门,从枕头下面取出一粒药丸,放在掌心中看了会儿后,猛地塞进嘴里。 “咳咳、咳!”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血色的脸,重新变得苍白、虚弱起来。 坐在铜镜前,夏清雪用手指,细致的描摹着自己的眉眼、面颊、嘴唇。 声音幽幽飘落:“这次,你逃不掉了……” 离开夏清雪的房间后,黎玄山就喊来听岚,让他去打听赵溪月的消息。 听岚闻言有些诧异:“什么?王妃也过来了?属下竟无从察觉。” “她被通缉了。” 短短一句话,宛若平地惊雷,让听岚整个人都愣住了。 “啥?通缉?” 黎玄山冷冷一扫:“我要你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出来,明白了么?” “是!”听岚回神,赶忙答应。 黎玄山疲倦的捏了捏眉心:“下去吧。” “是。” …… 翌日,赵溪月吃完早饭,就出发在白庄里逛了逛。 为了避免太显眼惹人怀疑,她让李墨待在院中,自己只带着碧珠走了出来。 “小姐,咱们去哪里呀?” “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宋姑娘立个衣冠冢。” 赵溪月语气淡淡,碧珠却陡然一惊,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她不知道宋汀雅的尸身会被如何处置,只能用小刀简单的削出一块木牌,刻上字之后,立在一处风景秀丽的悬崖边上。 赵溪月就这样坐了很久很久,一直到正午,才和碧珠起身下了山。 途径小溪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额外多看了几眼。 听说,那砍柴人就是在这里捡到了黎玄山。 碧珠茫然的挠了挠头,只觉得今天的小姐看起来好奇怪,身上弥漫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悲伤和怅然。 走到山脚时,两人遇见了一个样貌艳丽的少女,正坐在路边,轻轻吸着鼻子,眼圈泛红。 赵溪月疑惑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那姑娘肩膀一颤,畏惧的抬起头:“我、我刚刚遇到几个登徒子,害怕的跑到这里,却摔了一下,腿好疼……” 赵溪月眉头皱了起来:“来,我扶你起来。别害怕,有我在,那些人不敢再欺负你的。” 碧珠也一脸气愤:“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呀!真是的!” 这姑娘哽咽着靠在赵溪月肩上,说话细声细气的。 “谢谢你呀,姐姐。” “没事。你是白庄的吗?为何要到这山里来?”赵溪月看了眼她的腿,一瘸一拐的,果然伤到了。 不过她还有瓶药膏,到时候可以分给她一些。 姑娘说:“恩。我到山里,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赵溪月问:“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呵……” 耳边传来冰冷的轻笑,赵溪月浑身一僵,感到一股杀意铺面袭来。 倏地,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一旁,才躲开这一刀。 原本柔弱清纯的姑娘,如今面容阴鸷,灵活的抛了下手中匕首。 “当然是取你的狗命!” 碧珠尖叫道:“啊!小姐!” 赵溪月则咬牙往旁边一滚,再次躲开她的袭击。 “喂!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那姑娘却猛地安静下来,阴冷道:“你杀了我大师姐,还有脸说无冤无仇?” 电光火石见,赵溪月脱口而出:“宋瑰!你是宋瑰?” 宋瑰冷冷一笑,艳丽的眉眼满是杀气。 眼看她要再次发动攻击,赵溪月大喊道:“碧珠,捂住鼻子!” 然后猛地扯碎腰间香囊,朝着宋瑰丢了过去! “呃——你!阴险!” 宋瑰猝不及防,吸入了一些粉末,浑身顿时酸软无力,手里的刀也掉在地上。 赵溪月缓缓起身,将她的刀踩在脚下,语气狰狞:“能不能张开耳朵好好听我说话!我根本没杀你师姐,我是被陷害的!” 宋瑰喘着粗气,危险的眯起眼睛。 半柱香后,山道旁。 赵溪月支走碧珠后,给宋瑰做了解毒水让她喝下去。 宋瑰喝下手中的茶水,手指微微一动,感觉四肢也变得不那么僵硬了。 她垂下眼,低声说:“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毒?我为何从未见过。” “是我自己混合了几种药粉制成的,用来保命。” 宋瑰握着茶杯,没说话,只是眼底隐有泪光。 赵溪月叹气:“事情就是我说的那样,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害宋姑娘。” 第91章 羁刀客,可杀 片刻后,她沙哑的声音响起:“我相信你。师姐不会看错人,师弟更不会。” 赵溪月的眸色一瞬变得非常复杂。 她曾经幻想过宋瑰是个怎样的人,可能狂傲,可能自负,也可能阴毒无比。 却万万没想到,她看起来只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你方才说,师姐背后有一条阔刀造成的伤是么?” “恩。怎么?” 宋瑰沉沉抬起眼,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赵溪月蹙眉。 “羁刀客……呵,我绝对不会饶恕他们!” 她清楚地看到,宋瑰脸上被仇恨席卷。 “羁刀客?那是什么?” “一个江湖门派,跟我们九脉门有世仇。”宋瑰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嘲讽:“简单来说,是跟我师父有世仇。” 九脉门的师父? 说起来,此人好像一直都未曾出面,就这么放任自己的徒弟互相残杀吗? 在赵溪月沉思之际,宋瑰身上的麻痹也彻底消失。 她缓缓起身,“我知道你不是凶手,可别人不知道。小心。” “什么意思?” “江城那边已经放出消息,说你亲手杀死了宋汀雅。不出所料的话,会有不少人来找你寻仇。” 赵溪月眼皮一跳:“找我,寻仇?” “师姐一生行善积德,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宋瑰缓缓掏出一块腰牌,丢给她。“如果真被逼到绝境了,就拿出这块玉牌,报出我的名字,他们不敢动你。” 赵溪月摸着手中温热的玉牌,若有所思。 不久后,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走出,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旁。 看到黎玄山的那一刻,赵溪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天啊,这冷面煞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中毒了? “黎玄山?真的是你?” 赵溪月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刚要在说些什么,却触及到他冰冷暴戾的视线。 她微微皱起眉,这才感受到眼前男人的低气压。 “你怎么了?” 黎玄山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双目赤红的质问她:“赵溪月,你好大的本事!杀了宋汀雅,又跟宋瑰混在一起?” 赵溪月出现了一瞬的茫然,又马上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跟宋瑰说话的样子,估计被他给看到了! “第一,宋汀雅不是我杀得。还有,我没跟宋瑰混在一起,只是跟她说清楚了一件事而已!” 她皱着眉解释。 黎玄山几乎要被她给气笑了。 听岚打听到赵溪月杀死宋汀雅时,他并不相信。 可当他看到仵作的验尸报告,以及赵溪月亲手碰过的尖刀时,终究产生了动摇。 他想找到赵溪月,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被人陷害,遭人威胁? 直到他刚刚陪夏清雪回白庄,却在路上见到了这一幕…… 他紧紧闭了闭眼睛。 宋瑰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六师姐,如今,又和赵溪月一起商量着什么。 事情还不够明了吗? “跟我回去。” 黎玄山不由分说的,就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 赵溪月拼命挣扎,怒道:“放开我!黎玄山,你刚刚的眼神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赵溪月!跟我回江城!” 这时黎玄山第一次吼她。 赵溪月怔住,长睫猛地颤了下。 她冷着脸,一根根的掰开男人的手指,咬牙道:“我才不要回那个沆瀣一气的江城!” 黎玄山只感觉自己脑袋里的一根线,“嘣”的断了。 他语气冰冷,说的话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刺在赵溪月身上。 “赵溪月,你有什么脸面,说江城沆瀣一气?现在全部人都知道,你,亲手杀了宋汀雅!” 被他满是质问和怀疑的眼神盯着,赵溪月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果然,在他眼里,不管夏清雪做出怎样的事情,都是清清白白的。 让她,无论如何辩解,如何摆出证据,都没用。 这男人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黎玄山,我最后说一次,放手。”赵溪月的声音很沉。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 “我也最后说一次,跟我回去!”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猛地拽下腰间最后一个药囊,粗暴的扯碎,撒向黎玄山! “赵溪月你!” 趁着这个机会,她一脚踹在黎玄山的腹部,灵活的躲开他的禁锢,朝着另外一头跑去。 临走前,还不忘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黎玄山起身想追,却感觉浑身酸软,根本站不起来。 他目次欲裂,咬牙想要站起,却又一次重重摔在地上! 这个该死的女人! 为了避免被黎玄山追上,赵溪月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刚想问路,却被一伙人生生拦住。 这几人虎背熊腰,满身江湖气,腰间还挎着一把阔刀。 “喂,女人,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的臭婆娘?” 为首的男人比了个高度。 赵溪月马上就明白,他们是在找宋瑰! 而且,阔刀? 她心下一紧,装作茫然的样子摇头:“啊?我没见到过啊。” 那几人低声商量着什么,竟然没有起疑。 眼看要和她擦肩而过,其中一人却骤然停下脚步。 “等等!你说你没见过?那你这腰牌哪里来的?” 坏了! 登时,赵溪月后背满是冷汗。 她拔腿就跑,却不想那几人反应极快,低骂一声,扛着刀就冲了过来。 倒霉!真是倒霉透了! 赵溪月又气又急,心里简直要骂娘了。 什么叫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她最近是不是水逆啊! 本以为那几人身形笨重,又扛着阔刀,短时间内应当追不上自己。 可赵溪月万万没想到,他们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袖! 赵溪月一个踉跄,猛地摔在地上,小臂传来剧烈刺痛。 “唔!” 这群混蛋,疼死了! “呵呵呵,跑,继续跑啊!” 阔刀猛地往地面一插,那男人浑身的横肉都在发抖。 “宋瑰,今天总算逮到你了!” 等等! 赵溪月赫然抬眸,回忆起宋瑰丢来玉牌时,眼底闪过的精光。 这女人,是故意的! “大哥,别废话了,快杀了她!” 话音刚落,壮硕男子便猛地举起阔刀,狞笑着朝她砍去—— “咻!” 赵溪月被人猛地往后一拽,堪堪躲开刀尖。 与此同时,头顶也传来男人杀猪般的惨叫。 两截小臂,以及一把沉重的阔刀,重重的掉在地上,鲜血四溅。 赵溪月眼瞳一缩,听到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羁刀客,可杀。” 宋辞礼? 第92章 千金大小姐和奴隶 在浓重的血腥味中,赵溪月看到了宋辞礼毫无血色的面容。 他不再温和,如同手中的长刀一样冰冷。 而那几个羁刀客,也很快死在了宋辞礼的手中。 他平静的收起长刀,站在赵溪月跟前,低眸望着她。 赵溪月刻意去忽略满地的尸首,坦荡的同他对视。 宋辞礼单薄笔直的脊背,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他声音沙哑,眸中有化不开的痛苦和绝望。 “溪月姑娘,真的是你,杀了师姐吗?” 赵溪月的心猛地一滞。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无比郑重的开口道:“我没有。” 宋辞礼的眼睛几乎瞬间就红了,赵溪月甚至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哪怕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此刻也能感受到宋辞礼的痛苦。 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手,轻声说:“我相信你。” 赵溪月眸光一闪,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 可没想到,宋辞礼竟然这么信任她! 想起远处被自己迷晕的黎玄山,赵溪月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宋辞礼带着赵溪月乔装进入江城,找了个客栈住下。 “你先学习一会儿,我要去打听点事儿。”他语气疲倦。 赵溪月缓缓点头,等宋辞礼离开后,就写了封信,花钱托人送到白庄。 信是写给李墨和碧珠的,赵溪月让他们躲在白庄里,别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黎玄山。 然后,等着她来找他们就行。 做完这一切,宋辞礼也刚好回来。 几日不见,得知师姐死讯的他,整个人都消瘦下来,像是一尊满是裂纹的花瓶,随时都会散落。 赵溪月将自己和宋汀雅之间发生的事儿同他说了。 “羁刀客……是他们伤的师姐,但他们不会栽赃给别人。所以,是有另外的人要害世界。”宋辞礼喃喃,抬手给赵溪月倒了杯温水推过去:“那群渔夫,现在还能找到吗?” 赵溪月摇头。 “恩,我知道了。”他靠在桌上,捏了捏眉心:“抱歉溪月姑娘,是我连累你了。” 若不是因为赵溪月对他心怀信任,也不会被人用一封信就骗过来。 赵溪月没说什么,只是道:“我遇到了宋瑰。” 宋辞礼浑身一僵:“她没伤到你吧?” “没有。你怎么知道她会选择伤害我?” “……小师姐几乎是大师姐亲自养大的,两人关系极好。” 赵溪月皱眉,心道:所以,之前宋瑰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 而赵溪月也从宋辞礼口中,得知了江城这阵子的变化。 江城县令像是疯了一般,全城通缉赵溪月,并且将她杀害宋汀雅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宋辞礼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江城之中,有人在刻意针对你。” 赵溪月冷冷一笑,心里马上就有了答案。 黎玄山都出现在白庄了,夏清雪还会远么? 宋汀雅之死,包括宋瑰的出现,恐怕都是夏清雪一手策划! 而她如此急迫的想要污蔑自己,又是因为什么? 赵溪月感觉自己被重重迷雾包裹着,瞧不见一条出路。 而宋辞礼千里迢迢追着宋瑰过来,也是因为他得知了一件事。 江城中风靡的琼浆露,正是宋瑰的手笔! 赵溪月将自己的愤怒情绪缓缓抽离,沉声道:“从舞阳到江城,先是毒草,又是这种能让人上瘾的琼浆露。你这小师妹研究的,怎么都是生化武器?” 宋辞礼一愣:“生化武器……?” “就是用毒之类的当武器。”赵溪月含糊不清的解释了下。 宋辞礼道:“如此称呼,倒是很形象。我也感到困惑,若是她想要毒杀某个人,根本无需废这么大力气。” 其实赵溪月心中已经隐有一个猜测,只是她不太敢确定。 ——宋瑰要做的,并不是毒杀个体的药,而是一种可以对人群进行大规模打击的生化武器! 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种想法也太过超前了! 最终,两人商量出了结果。 宋辞礼继续追踪宋瑰,而赵溪月,则将目标对准了夏清雪。 “不过,以你如今的模样,恐怕在江城寸步难行。” 宋辞礼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果溪月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稍加易容。” 易容?真的有这种技术啊? 赵溪月点了点头。 “好。那我先去准备,烦请姑娘稍等。”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用清水将自己的脸洗干净。 宋辞礼细心地递来干燥毛巾,“给。” “多谢。” 擦干净脸后,赵溪月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眼前浮现出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庞。 宋辞礼技艺确实高超,这张脸丢进人群里都认不出来。 “易容可以维持三日,三日后,你这里找我就好。” “恩,我明白了。” 时间紧迫,宋辞礼千挑万选出一堆防身的东西让她带着,自己便匆匆离开。 赵溪月特地换了件普通的衣服,故意跟宋辞礼错开时间,也跟着离开客栈。 她先摸到白庄,得知夏清雪和黎玄山的确来过,但两人呆了会儿之后,黎玄山就满脸怒容的带着她离开了。 走了就好。 赵溪月没有去找碧珠和李墨,而是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敲响了一家人的门。 “哎?姑娘,你是谁啊?” 她笑了下,问:“我听说夏姑娘来过这里?请问她还在吗?” “她刚刚才走。你找夏姑娘有什么事儿么?” 赵溪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有个失踪很久的妹妹,跟夏姑娘长得很像……” “啊?”那户人家面面相觑。 突然,为首的女人冷笑了下:“你看吧,我就知道,夏清雪肯定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赵溪月眸光一闪,主动给了点碎银子,一脸关切:“能再仔细说说吗?” “你问别人,他们肯定不知道,嘿嘿,但我就不一样了!” 看到钱,女人几乎笑开了花,不顾家人反对,热情的拉着赵溪月走了进去。 “夏清雪当初搬来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知书达理,谁都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搬来白庄。” 赵溪月认真听着。 原来,这妇人对夏清雪印象深刻,是因为在某个夏天的晚上,她实在热得不行,就去外面闲逛,刚巧看到夏清雪和她的家人在院子里。 奇怪的是,夏清雪躺在凉席上,皱着眉不说话。而她的父母,则唯唯诺诺站在一旁,不停地给她扇扇子,满脸讨好。 “这哪儿像一家人啊!简直像千金大小姐和奴隶!” 第93章 悄悄混进去 走出白庄后,赵溪月找了个茶馆待着,兀自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 她没有想到,在那么久以前,夏清雪就已经盯上了黎玄山。 在外人看来,夏清雪是什么家道中落,搬到白庄避难。 可赵溪月却觉得,她早就已经盯上了黎玄山,甚至于,她就是冲着黎玄山来的! 但夏清雪当时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是谁教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赵溪月的手指摩挲着茶碗边沿,眼睫垂落,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付了钱,起身离开茶馆,来到一处极为豪华的府邸。 这儿便是夏清雪和黎玄山下榻的地方。 赵溪月躲在角落悄悄观察,思索着如何才能不引人注意的混进去。 正当这时,远处停下一辆马车,十几个年轻的姑娘被领着走了下来。 为首的女人拍拍手让她们安静,语气里带着不屑:“待会儿进去了,手脚可都麻利点儿!里面住的可是贵人,都听明白了吗?” 众姑娘连连答应。 赵溪月眸光一闪,趁着她们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悄悄混进队伍。 她长相平凡,动作又极其自然,一时间竟然没人发现。 可为首的女人清点人数时,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哎?怎么多了一个人?” 赵溪月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躲在人群最后,不敢抬头看。 “喂!你们都愣着干嘛,快进来啊!正缺人呢。” 一个大腹便便的管家走了过来,不耐烦的跟她们招手。 女人挠了挠头:“好好好,大人,我们这就来!都跟我走!” 赵溪月总算松了口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她故作镇定的混进人群,听那女人絮叨了一路,终于在西院前停下。 外面站着几个侍从,赵溪月有些眼熟,支着下巴一想。 哦!他们是黎玄山的人!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群姑娘,竟然是要去伺候黎玄山的?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我家少爷还在处理事情。” 男子话音刚落,院中便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拖着走了出来,血腥味吓得这群姑娘脸都白了。 赵溪月倒是不害怕,打量了那血人一眼,心中暗道:活不成了,这是黎玄山的手笔? 很快,陆续有人从里面被拖出来,个个奄奄一息。 原先还有说有笑的姑娘们,此刻都面色惨白的缩在一起。 终于,她们被喊了进去。 赵溪月跟在人群最后,低着头,瞧见一小块衣角,有些眼熟。 她缓缓抬眸,正巧同听岚对视。 赵溪月:“……” 看什么看,吓死个人! 听岚皱眉盯着她,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姑娘的身形好像王妃啊!但脸却很普通……难道看错了? “你……”听岚想了想:“你跟我来。” 赵溪月心中一紧,步伐顿时有些僵硬。 莫非,他发现了?不应该啊,她的伪装简直天衣无缝! 可如今的情况不容她多想。 赵溪月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低眉顺眼的跟着听岚走。 她来到一处走廊,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若你还是执意隐瞒,就跟你的兄弟们一起死!” 又是一声惨叫,震耳欲聋。 听岚却像是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的领着她来到房间外面。 外面守着几个侍卫,看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听岚哥,你总算来了。王爷已经发了一天的火了……” 赵溪月眨了眨眼:黎玄山发火?这还真是少见,她一直以为此人喜怒不形于色来着。 听岚闻言也十分头疼。 自从黎玄山从白庄回来后,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碰巧他们又抓到了几个非法倒卖货物的人,黎玄山便要亲自审问,那场面……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 “对了听岚哥,方才县令送来了一些琼浆露,王爷还没安排呢。” 听岚揉了揉眉心:“先放着吧。对了,分一些给夏姑娘的院子。” 他左右看了看,对着赵溪月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溪月脱口而出:“李浅浅。” 听岚眼神更加奇怪。 怎么,声音也有点像…… “算了,你去拿一些琼浆露,送到夏姑娘那边,就说是王爷给的,明白了么?” 哦? 赵溪月简直想笑,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她提着一个脑袋大的玉壶,很快赶到夏清雪的院子里,将自己的来意给说了。 “你稍等,我去禀告我家小姐。”说这话的是小穆。 她也跟着夏清雪来了江城,如今一脸傲气,院中的其他侍女见到她,像是老鼠见了猫,恭敬不已。 不多时,小穆走了回来:“你跟我来吧。” 赵溪月提着玉壶走过去,在厢房里见到了夏清雪。 她如今一脸病容,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玄山哥哥送的?”夏清雪面无表情的问:“是什么东西?” 小穆殷勤道:“小姐,是琼浆露!江城人人都爱喝呢。” 听到这话,夏清雪苍白的唇下意识抿了下,眸光也跟着闪了闪。 赵溪月眉梢一挑:她的反应不太对劲啊。 很快,夏清雪又恢复如常,淡淡道:“知道了,东西放下吧。” 赵溪月颔首,留下玉壶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悄悄绕到另外一处。 房间内,夏清雪支走小穆,望着玉壶里的琼浆露,非但没有喝下去的欲望,眼神中还满是厌恶。 难道,她知道这东西不对劲? 很快,夏清雪的行为就证实了赵溪月的猜测。 她反手将玉壶里的琼浆露,直接倾倒在花盆之中,一脸的嫌弃。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这院子被小穆一人管着,因此赵溪月便钻了个空子,并未离开,只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 她的猜测没错,夏清雪果然不对劲。 但目前她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必须得再观察观察。 当天夜里,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赵溪月眼睁睁的看到,一抹黑影打晕了守夜的侍女,悄悄潜入夏清雪屋中。 要做什么? 她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躲在窗下的阴影中。 “你来了。”夏清雪的声音响起。 那黑衣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艳丽漂亮的脸蛋。 赵溪月嘴角狠狠抽了下,简直要骂出声来了。 这人竟然是宋瑰! 第94章 你为什么要杀人 赵溪月感到一阵头疼。 原来真正和宋瑰狼狈为奸的,竟然是她? 两人言简意赅,说了几句关于琼浆露的事。 赵溪月这时才勉强恢复理智,耐心听了下去。 “宋辞礼已经查到我身上了,你们必须阻止他,否则,大家都要完蛋。” 夏清雪淡淡道:“我明白了。” 宋瑰盯着她:“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位’让我研制出毒草和琼浆露,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杀死这些草民么?” 赵溪月皱眉:果然,这两人都不是真正的上家,也不过是听命于人而已。 所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能让夏清雪也如此忌惮? “宋瑰,这不是你该问的!”夏清雪的嗓音严肃起来:“你只需要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就行。” 房间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赵溪月听到了宋瑰的冷笑,然后便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宋瑰走了。 赵溪月没有多留,看到夏清雪屋中的灯灭了后,则悄悄溜了回去。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翌日,听岚竟然会直接跑来这里打听她的下落。 “哎不是,你怎么在夏姑娘这儿呆着了?”他奇怪的打量着赵溪月。 “……不是您派我过来的吗?” 赵溪月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 “我只是让你送个东西啊,没想到你索性不回来了。”听岚叹气,以为她新来的不懂规矩,也没多计较:“行了跟我回去,你以后就在西院那边待着,明白没?” “哦,好。” 重回西院,赵溪月并不是很情愿。 她还没弄懂夏清雪和宋瑰口中的“承诺”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两人是合作关系,共同服务于她们口中的“那位”。 赵溪月站在院中,一边扫地一边沉思,很快,就将堆好的落叶又一次扫的满地都是。 听岚恰巧路过,一阵无语。 “你这活谁教的?哎哟,我怎么偏偏把你留下来了。” 听岚看起来十分后悔。 这时,黎玄山的屋子里走出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岚哥!岚哥!” “又怎么了?” “王爷刚刚说,让您将赵溪月的消息给压下去。” 他们并不在乎赵溪月这个小小的侍女,因此有话都是直接说,毫不顾忌。 听到这话,赵溪月握着扫把的手僵了下。 她知道自己畏罪潜逃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没想到,黎玄山竟然会主动想着帮她压下去。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赵溪月现在是真的弄不明白他了。 当天夜里,赵溪月刚要睡下,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她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赶忙起身去看。 只见黎玄山的房门大开,一个侍从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唇角已经溢出鲜血,正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人。 “王爷、属下真的不是故意的,饶命啊!” 黎玄山身穿黑袍,似地狱修罗般,缓缓走了出来。 他肌肤似玉般白皙,薄唇像是染了血,冰冷的让人战栗。 赵溪月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那一瞬,她有些理解,为何黎玄山在传闻中如此可怕,甚至能止小儿夜啼了。 “你,过来。” 黎玄山指尖一点,冷漠的嗓音响起。 赵溪月一愣,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躲在角落,他是怎么看到的? 犹豫片刻,赵溪月还是缓缓走了过去。 那个倒地的侍从已经被人拖走,其他人像是见怪不怪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 赵溪月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仔细一看,黎玄山屋内的桌上摆了好几坛酒。 她更加诧异:这大好月色,他不去跟夏清雪花前月下,来这儿喝什么闷酒啊? 傍晚的时候,小穆特地来过一趟,想请黎玄山到夏清雪的院子里一叙,却被拒绝了。 “愣着做什么?倒酒。” 黎玄山嗓音冰冷。 赵溪月心里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拿起酒壶给他添酒。 喝着喝着,黎玄山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眯了眯眼。 “怎么,你看起来很不情愿?” “没。”赵溪月低声回答。 黎玄山的后背像是僵了下,他缓缓抬眸,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却毫无焦距。 “哼,你就是对我不满。”黎玄山抬手摔了杯子,嗓音里含着怒意:“赵溪月,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被逼到如此境地,竟也不肯开口求我。” 赵溪月:“……” 这人在说什么鬼话啊? 把她逼到这种境地的可是夏清雪,他的好妹妹! 就算跟他求救,他能管吗? 黎玄山咬牙道:“很难吗?向本王低头很难吗?还是说,你觉得本王护不住你!” 赵溪月只是冷眼望着眼前的这个酒鬼。 “你——” 他颓然的闭上眼,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语气竟然有些委屈。 “没良心的女人!蠢货!一根筋!” 听着他一字一顿的骂自己,赵溪月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恨不得马上换成板砖,狠狠拍在这男人的头上。 神经病! 不行,要冷静。 要是这时候对他动手,自己就彻底暴露了! 她只能耐着性子,听黎玄山撒酒疯。 听着听着,渐渐琢磨出一股不对劲儿来。 不是,黎玄山喝醉之后为什么一直念叨她啊? 就真的这么恨吗?这也太小心眼了! “砰!” 黎玄山一拍桌子:“愣着做什么?倒酒。” 赵溪月无语的给他添上酒。 黎玄山盯着酒杯,怔怔的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才一饮而尽,沉声唤道:“赵溪月。” 赵溪月心中一惊,以为自己暴露了。 可没想到,黎玄山只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杀人?” 闻言,她嘲讽的扯了下唇角。 看啊,到现在,他都不肯相信自己。 “为什么……要把我推得那么远。我明明是你的夫君。” 即将和离的夫君算什么夫君,不如叉烧。 赵溪月平静又机械的给他添酒,眼观鼻鼻观口,权当自己没听见。 这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赵溪月听到听岚疯狂拍门的声音,慌乱而又惊恐。 “王爷?王爷您在里面吗!” “大事不好了,夏姑娘又发病了,如今呕血呕的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霎时间,黎玄山混沌的眸子中,勉强闪过一丝清明。 雪儿又发病了? 第95章 就要她的心尖血 西院偏院内,灯火通明。 赵溪月混在人群中赶到时,院中已经站满了郎中,各个面露难色。 黎玄山匆匆上前,身上的酒味被浓重的萧杀包裹,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究竟是怎么侍候的!雪儿为何又发病了!” 小穆领着侍女们跪成一片,面色惨白的不停磕头。 这时,一个面向温和的男人推开门,柔声道:“王爷。” 看到他,黎玄山微微一怔。 “神医?您、您怎么?” 赵溪月挑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 这就是当初说要自己的心头血,才能治好夏清雪的人? 男子笑道:“是在下。近日恰巧有礼至此,听闻夏姑娘也在,便贸然前来探望。不想正遇到她发病。” 黎玄山明显松了口气,沉声道:“神医,雪儿这病?” 他叹气:“……愈发严重,恐怕时日无多了。” 晴天霹雳! 黎玄山的脸顿时宛若白纸一般,一向挺拔伟岸的身子,也微微晃了晃。 “哎,我先前就说过,想要治病,唯有用那姑娘的心头血才行。” 黎玄山说:“为何一定是她?我的不行吗?” “王爷,您可还记得五年前,那姑娘冬日落水,命不久矣,是您用手中的奇药救了她一命。” “记得。” “我本不想告诉您真相的,但现在也瞒不住了……” “您给她服下的奇药,乃是神草风淬霜,也是唯一可救夏姑娘之药。如今被她服下,世间又找不出第二棵,便只能取她心头血救命啊!” 赵溪月微微一怔。 他们这是在说自己? 冬日落水……神药? 原身的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一茬,但因为当时病的太重,已经记不清楚了。 原来是黎玄山救了她,怪不得原身会对他情根深种。 赵溪月的手缓缓扶上胸口,掌心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 心尖血,夏清雪的怪病,神医……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和黎玄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神医这话也说的很清楚了。 他给了黎玄山一个简单又残忍的选择题。 黎玄山沉吟良久,最终只是疲倦的垂下眼。 “多谢神医,我会好好考虑。” “要快,万不可优柔寡断。” “恩。” 等夏清雪的病稳定后,黎玄山才默默回到院子中。 他屏退众人后,让赵溪月去把酒杯碎片收拾了,自己则坐在旁边陷入沉思。 赵溪月正在擦桌子,突然道:“王爷还有什么犹豫的。” 黎玄山缓缓睁开眼眸,沉肃的望着她。 赵溪月感觉自己一颗心跳的很快,但有些话,她还是想说。 “当然是先救夏姑娘了,奴婢听闻她从小和您一起长大呢。” 说完,赵溪月便不吭声了。 她静静等待着黎玄山的反应。 可下一秒,黎玄山却陡然暴怒,一脚踹翻了跟前的桌子。 他呼吸急促,发冠散乱,眼神里像是淬了毒。 “滚出去!” 赵溪月抿唇,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 刚关上房门,她便瞧见一抹剑光,直直的砍在门上。 剑锋穿透门板,距离赵溪月的鼻尖不过一指距离。 她冷冷一笑,心中没有丝毫畏惧,转身离开。 赵溪月并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趁着人少,重新绕到了夏清雪的院中。 她先前给夏清雪看过病,她的身体的确很差。 但奇怪的是,按照赵溪月的推断,夏清雪早就应该死了。 可她却如此诡异的苟延残喘到现在…… 途径一处后花园时,赵溪月却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神医? 她一颗心飞快跳动,心思活络起来,悄悄跟了上去。 那男人悄悄来到假山之后,赵溪月不敢跟上去,便费力的爬上假山,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身形。 “如何?厉王什么反应?” 是夏清雪的声音! 她刚刚不还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么?现在怎么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赵溪月压下心中的震惊,耐着性子继续偷听。 “厉王还在生气,将侍女都给骂走了。”那所谓的神医嘟囔道:“夏姑娘,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啊!我要是再说多点,厉王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的。” “我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了。”夏清雪勾唇冷笑,又问:“对了,那药丸可还在?我的快要吃完了。” “在的。” 男子取出一盒东西,递给夏清雪。 “这东西虽说能让你的身体装变虚弱,但吃多了还是有损身体,你小心啊。” “放心好了。” “哎……我是不明白,你这都是图什么。”神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色下,夏清雪却只是微微笑了下,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等两人离开后,赵溪月才缓缓从假山上爬了下来。 果然是装病……! 看来,夏清雪这次的目的,就是将她按死在江城! 黑夜中,赵溪月露出一抹冷笑。 …… 翌日,赵溪月早起洗脸时,发现自己脸上覆盖着的面具,已经裂了一小块。 看来三日的时效已经快要到了,她必须要尽可能打探更多消息,然后去找宋辞礼。 “王爷!找到了!” 赵溪月正握着扫帚照常扫地,就看到听岚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黎玄山淡漠道:“找到什么了。” “王妃的两个侍从!他们就躲在白庄里!” “啪!” 赵溪月手里的扫帚摔在地上,眼瞳骤缩。 碧珠和李墨,竟然被他们给抓到了? 与此同时,江城地牢内。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骤响! 李墨双目赤红,声音嘶哑道:“你们有什么都冲我来!别欺负她!” “呵,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啊?别着急,你们两个都有份。” 衙役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色眯眯的打量着碧珠。 碧珠痛的几乎快要昏过去,就听到衙役诱惑般的声音:“只要你们说出你家小姐在哪儿,我马上就能放了你们,好吃好喝的招待。” 可不管是李墨还是碧珠,只要一听到这话,就马上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衙役低骂了一声,抄起手中的鞭子,泄愤似的甩在李墨身上! 这时,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出现。 “还没有问出来吗?没用的东西。” 来者带着面纱,瞧不清面容。 可碧珠一听那声音,脸色骤然一白。 夏、夏清雪! 是夏清雪! 第96章 劫狱 听岚路过小院时,望着满地的落叶,整个人都呆住了。 “哎?李浅浅呢!她不好好扫地,跑哪里去了?” 赵溪月听到他的声音,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往旁边藏了藏。 好在听岚没注意到她,一脸纳闷的走了出去。 赵溪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趁着众人在午休的时间,悄悄离开西院,摸到了江城的地牢门口。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一个大板牙泛黄的瘦弱男人将她拦住。 赵溪月弯起唇笑了下,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些袋银子。 “军爷,我进去看看我那不成器的丈夫,您行行好吧!” “嘶,这个么……” 男人的大板牙咬着下嘴唇,眼神上下瞟着她。 赵溪月叹了口气,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般的掏出一大堆银钱。 “嘿嘿嘿,我看你念夫心切,这次就放过你了。”他面目贪婪,把银钱全部搂进怀里:“对了,进去时小心点儿,有个贵人在里头呢!” 赵溪月眸光闪了下。 贵人?难道是夏清雪? 不行,要快点过去! 赵溪月来不及道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去。 地牢里面像个小迷宫,赵溪月连连走错好几次,心里十分焦急。 终于,在她靠近一处较为偏僻的牢房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碧珠! 赵溪月浑身一僵,旋即拔腿而上。 冲上去后,眼前的一幕让她僵在原地。 碧珠双脚被铁链锁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狱卒正骂骂咧咧的撕扯她的衣服。 李墨见状拼命挣扎,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 “放开她!混账东西!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赵溪月猛地举起身旁的板凳,用力砸在狱卒的头上! “啊啊啊!” 狱卒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躺在地上翻滚。 夏清雪正坐在旁边喝茶,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她始料未及,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 “嘶——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赵溪月又用板凳猛地砸着狱卒的头,看他彻底昏死过去。 然后抬起冷浸浸的眼眸,死盯着她。 “我的好妹妹,怎么几日不见,就认不出我了?” 夏清雪眼瞳一缩,腮帮的软肉因为兴奋而颤动着:“是、是你!赵溪月!哈哈哈哈……你果然主动过来送死了!” “送死?呵。” 赵溪月朝着夏清雪缓缓走去,眼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重。 “咱们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夏清雪冷笑:“你敢碰我一下,玄山哥哥绝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赵溪月就突然朝她伸出手。 “啊!” 夏清雪惊慌的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呵,蠢货。” 可赵溪月却飞快的扯走了她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 不好! 赵溪月猛地丢给李墨,看她还敢抢夺,眼中泛起冷意。 “啪!” 她一巴掌甩在夏清雪脸上,然后紧紧拽住她的衣领。 “说,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 夏清雪被打的整张脸都歪到一边,唇角因为愤恨而抽动着,怨毒的盯着她。 “当然是我自己想做,是我自己争到的权利。”她狰狞骂道:“赵溪月,今日的巴掌我记下了!迟早,我要亲自把你的脸扇烂!” 赵溪月居高临下看着她:“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有了钥匙,李墨飞快的解开自己的禁锢,将碧珠给扶了起来。 “小、小姐……” 碧珠哭着喊她。 赵溪月知道,自己刚刚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必须快点跑走才行。 她慢慢松开夏清雪的手,一字一顿道:“夏清雪,你已经无可救药了。” “你!” 赵溪月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掌砍在她后颈。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摔倒在地,赵溪月没有多留,带着两人很快离开。 大板牙还在地牢门口守着,看到李墨一身是血,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发抖。 “别理他,先走!” 赵溪月语气果断。 三人冲出地牢,果不其然,惊动了四周巡逻的士兵。 赵溪月扶着碧珠,在李墨的保护下,抢走一辆马车,在街道上狂奔! “站住!” “快去通知王爷,有人劫狱!” 正当这时,接口却突然冲出一队人马,眼看就要将他们拦下。 此时,一道刺目剑光,硬生生的为他们劈开一条生路! 宋辞礼平静的站在众人跟前,反手丢给赵溪月一块房间的牌子,就朝着人群冲去。 赵溪月定了定神,明白宋辞礼这是来救他们的。 “李墨!调转方向,我们去清流客栈!” …… 赵溪月万万没想到,自己找了许久的清流客栈,竟然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他们刚远离那些追兵,就有个小姑娘骑马过来,刻意将他们引到这里。 “快些进去,马车我会处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来。”小姑娘言简意赅。 赵溪月颔首,带着李墨和碧珠冲了进去,将房间门关上。 落锁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小姐!” 碧珠哭着喊她,声音颤抖又破碎。 李墨也含着泪看了过来。 赵溪月嗓音低沉:“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 “千万别说那样的话!”碧珠摇头:“咱们快跑,江城的人都听命于夏清雪,她是真的想杀我们!” 果然如此……也难怪她会特地将自己骗过来了。 可,她还不能离开。 “我会送你们走。” 赵溪月收拾好心情,眼神又一次坚定起来。 “我先帮你们处理伤口。” 约莫半个时辰后,宋辞礼才匆匆赶了回来。 赵溪月和他面面相觑,没有多说废话,他果断的开始帮忙给李墨治疗。 一直忙活到半夜,两人才有空喝上一口水。 赵溪月道:“下午的时候,多谢你了。” “无碍。”宋辞礼面沉如水:“只是我没想到,那夏清雪势力竟然如此之大,就连江城的县令,都要让她三分。” 赵溪月叹了口气,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统统告知给他。 只是,在听到“承诺”两个字的时候,宋辞礼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像是记起了什么。 第97章 就地斩杀 黎玄山匆匆赶到时,夏清雪已经从昏迷中苏醒。 她一看到男人,眼圈登时便红了。 “玄山哥哥!” “雪儿……” 夏清雪哽咽着扑进他怀中,娇小玲珑的身躯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溪月姐姐要对我下手?她真的很讨厌我吗?” 黎玄山被那双朦胧的泪眼盯着,只感觉喉头一紧,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惜。 夏清雪一脸茫然,像是被欺负狠了,哭着呢喃:“她、她还拿刀对着我,若不是听岚带人找来,我恐怕就……”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黎玄山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 赵溪月! 他沉重的闭上眼睛,大手搭在夏清雪肩上,轻柔安抚。 “听岚。” “属下在!” “派出全部人,全程通缉赵溪月!必须将她带回来!” 听岚眉眼沉肃:“是!” 他又犹豫的问道:“王爷,是活捉还是?” “……活捉。” 这是他对赵溪月的最后一点仁慈。 夏清雪窝在黎玄山怀中,听到这话,眸光冷了冷。 待听岚转身离开,又便朝着旁边的小穆使了个眼色。 小穆马上会意,在她和黎玄山委屈诉苦的时候,悄悄走了出去。 “你们几个,都听明白了吗?” 小穆领着几个新来的侍从往外走,语气严肃。 为首的男人点头:“明白了!若是找到赵溪月,就地斩杀,绝不留情!” “恩,不错。等会儿就跟着听岚的人走。” “是!” 小穆满意的笑了。 …… 宋辞礼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 李墨和碧珠伤的有些严重,为了不出意外,两人便守在外面,没成想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没有叫醒赵溪月,而是悄悄起身去看了那两人的状态,确认伤口没有溃烂后,才松了口气。 赵溪月睡得很沉,脸上的面具已经出现几处裂痕,依稀能瞧见她清丽的面容。 宋辞礼犹豫片刻,为她披上外套,静默的坐在她身旁。 就那么垂着眼看她,像是在发呆。 赵溪月的眉头却倏地皱起,像是做了噩梦,眼睫不安的颤抖着。 “唔!” 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茫然环顾四周,头顶却传来宋辞礼的轻笑。 “溪月姑娘,做恶梦了吗?” “……恩。”赵溪月揉了揉太阳穴,细白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我去看看他们两个。” “我刚看过,他们没事。” 听到宋辞礼这么说,赵溪月才松了口气。 她道:“多谢你。” “不碍事的。”宋辞礼微微笑了,眼神明亮的望着她。 这时,一阵较为凌乱的马蹄声响起,接着楼下便传来了引路姑娘慌乱的声音。 “军爷,军爷您这是做什么呀!这么多人,我们客栈住不下!” 她声音嘹亮,像是故意喊给他们听的。 赵溪月脸色蓦地一沉,掀开窗户悄悄往外看,眼瞳倏地一缩。 黎玄山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她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溪月姑娘,你待在这儿,我——”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 赵溪月看向里间,李墨和碧珠还在里面昏迷,绝不能再被这些人发现。 她深深看了眼宋辞礼:“你躲好,我来引开他们。” “不可以!”宋辞礼果断拒绝。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推开小姑娘,眼看着就冲上二楼。 宋辞礼一咬牙,将门窗反锁,一脚踹开窗户,抬腿迈了上去。 “我们一起走!” 逆着光,他的神色无比坚定。 赵溪月怔了下,心一横,朝着他伸出了手。 宋辞礼带着她在屋檐上奔跑,很快就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 “上面!他们在上面,快追!” “站住!不许跑!” 这群人身手不错,竟也飞快登上房顶,在身后对他们穷追不舍。 听岚赶在最前面,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宋辞礼,心中不仅焦急。 “王妃!您别逃了!有什么话回去跟王爷好好说啊!” 听到这话,赵溪月神色微微一动:难道,黎玄山没让他们杀自己? 不等她有所反应,一支冷箭便猛地射出,直冲心脏! “小心!” 宋辞礼大手一挥,羽箭便贯穿了他的小臂,鲜血顿时染红半截衣袖! 赵溪月和听岚都愣住了。 听岚转身怒喝:“谁让你们放箭的!” 赵溪月的心直接沉到谷底,脸上仅存的动容,也彻底消失。 我真是有病,才觉得黎玄山会对我手下留情。 “我没事,别担心!” 宋辞礼牵着她跑的飞快,甚至还有空朝她淡淡笑了下。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放开我吧,接下来我自己能跑的。” 可宋辞礼却低眸看着她,摇头:“我不。” 话音刚落,又是一支冷箭! 宋辞礼虽说已经有了准备,但这箭的角度太过刁钻,竟直接贯穿了他的小腿! “呃!” “宋辞礼!” 赵溪月微微一惊,眼看着他就要从楼上摔下,也不管不顾的朝他扑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转瞬消失。 听岚已经气红了眼,扭头嘶吼道:“是谁!找死是吗!” 他冷着脸扫视身后众人,却发现一个弓箭手躲躲藏藏。 他大怒,咬着牙冲上去,一剑砍在他的手腕上! “啊啊啊啊——”那人没想过他如此凶残,望着自己的断臂,发出凄厉又崩溃的惨叫。 手!他的手啊! …… “宋辞礼?你还好么?” “呼,我、我没事。” 两人运气好,摔在了一堆装满粮食的麻袋上。 只是宋辞礼的状况相当糟糕,那支剑上还带着毒,他脚踝处的皮肤满是青紫。 几乎刺痛了赵溪月的眼睛。 她喘着气,将宋辞礼拖起来,却发现那些人已经慢慢靠近。 “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赵溪月将他放在一处走廊下,又拿出身上全部的药包,一股脑塞给了他。 宋辞礼察觉到什么,虚弱的睁开眼睛,将她的手推开。 “不要……赵溪月!黎玄山铁了心要杀你,你不能回去!” 赵溪月却只是紧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决然的转身抛开。 “赵溪月……” 宋辞礼面色苍白,挣扎着想要爬起,却一次次的狼狈摔在地上,浑身都是尘土。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像个废物一样! 保护不了六师姐,也保护不了大师姐,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溪月去送死—— “赵溪月!!” 第98章 是,与不是? 可赵溪月却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有几个人对江城似乎很熟悉,抄近路提前赶来,将她堵在河边。 “跑,你继续跑啊?” 为首的男人抽出长刀,跟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必须要在听岚赶过来之前,干掉她! 这么想着,几人面露凶色,毫不犹豫的朝她扑了过去。 狂风吹乱了赵溪月的墨色长发。 她冷冷打量着眼前几人,对黎玄山的最后一点感情,也彻底消失。 在长刀逼近时,赵溪月张开双臂,毫不犹豫的跃进河中! 冰冷的河水将她淹没,四肢向灌了铅般下沉。 恍惚间,似乎之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是谁救的她? 赵溪月嘲讽的勾了下唇角,哦,是黎玄山。 但这一次,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也是他。 眼看赵溪月的身影被海浪吞噬,几个人脸色一变,刚要跳下去,却被另外一人拦住。 “你们疯了吧!不要命了!”他厉声呵斥:“这么冷的天跳进去,根本没法活的!” “那怎么办?上头的命令就是杀了她啊。” “她这样不就等同于找死么。”男人看听岚快过来了,压低声音说:“我们就说她跳河自尽了!” 说话间,听岚已经带着人匆匆追来。 他道:“人呢!” “回禀大人!赵溪月跳河自尽了!” 听岚手里的剑险些掉在地上。 他大手一挥,怒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下河救人!她若是死了,我们全都得陪葬!” 一群人如同下饺子般纷纷跳了下去。 可他们一直找到晚上,都没有赵溪月的踪影。 听岚爬上岸时,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 他擦了把脸上的水,望着茫茫河面,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 找不到。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此时,宋辞礼挣扎着冲过来,看众人一身是水,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混账东西——你们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向来温润儒雅的男子,此刻却满身是血,一瘸一拐的冲上去。 他狰狞的拽着听岚的衣领,唇角因为怒意而抖动着。 听岚沉着脸,拽开他的手,冷声吩咐:“你们这一队留下继续找,其他人带上宋辞礼,跟着我回去!” 他们出去半晌,带回来的却只有一身狼狈的宋辞礼,和一条冷冰冰的消息。 赵溪月落水,生机渺茫。 听岚刚说完这句话,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掼到墙上! 他听到了自己肋骨碎裂的声音,却只是垂下眼,低声道:“王爷,是属下无能。” 就算黎玄山此刻亲手杀了他,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至于那个奇怪的弓箭手,已经被黎玄山打的昏厥过去,却还是不肯开口。 黎玄山的脸色堪称恐怖。 整个西院也都彻底安静下来,大家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触了那位的霉头。 听岚被人扶着往外走时,看到了院中满地飘零的落叶。 他怔了怔,眼眶骤然一酸。 “宋辞礼在哪儿。” 黎玄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从屋中传出。 半柱香后,黎玄山推开门,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宋辞礼。 他腿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却始终沉默着,什么也不肯说。 看到黎玄山后,宋辞礼勾唇嘲讽的笑了。 “开心吗?你把她活活逼死了。” 黎玄山冷肃的眼眸更加深邃,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她杀了你的大师姐,你还这么替她说话?” “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宋辞礼顾不上崩裂的伤口,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黎玄山,你是她夫君,是除去父母外最亲近的人!” “可你却不信她!” 黎玄山陡然暴怒,眸中杀意迸发,却并没有对他下手。 宋辞礼敛起笑容,像是记起了什么。 “啊,怪不得你不杀我。因为你要留着我,给你的心上人看病是么?” 他微微笑着:“我宋辞礼对众生一视同仁,但唯独她夏清雪,就算死在我眼前,我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黎玄山抬起黑沉沉的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吩咐众人看好宋辞礼,自己则孤寂又落寞的转身离开。 路过西院,满地的落叶在他眼前飘落。 黎玄山又想起了那个自称李浅浅的女人。 他想,赵溪月胆子真的很大,竟然敢易容成别人,潜伏在自己身边。 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进入房间后,抬手想要点亮烛台,却敏锐的感到身后贴近一股冰冷的湿意。 “谁!”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已经抵在腰间。 苍白似雪的纤细手腕,越过他的胳膊,帮他点亮烛台。 暖黄的光照亮身后,也照亮了赵溪月冷漠的脸。 “赵溪月?” 黎玄山浑身都僵住了,他顾不上腰间的尖刀,猛地转身,视线灼热的盯着她。 没死,竟然真的没死! “你——呃!” 赵溪月手中的匕首,却狠狠扎进他的小臂! 一瞬间,黎玄山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怎么,不相信我会伤害你?” 赵溪月笑了下,笑意却未达眼底。 匕首抵在黎玄山脖间,她将一个瓶子丢了过去。 “喝下去。” 黎玄山死死盯着她,没动。 赵溪月问:“喝了,你晚点儿死。不喝的话,我现在送你走!” 男人的喉结上下一滚,抓过瓶子,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赵溪月这才松了口气,她收好匕首,从房间里拽了剑厚重的披风裹在身上。 黎玄山眸光微闪:“……那里有热茶。” “砰!” 赵溪月当着他的面,将一壶热茶摔在地上,脚尖狠狠踩了上去。 她挑衅的望着他。 黎玄山抿了下唇角,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默默的问道:“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吗。” 赵溪月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他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就拿到了代表他身份的腰牌。 黎玄山喝下瓶子里的东西后,就发现自己渐渐没了力气,索性直接坐在椅子上望着她。 “……宋汀雅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是。”赵溪月回答的无比果断,半是嘲讽的看向他:“你不是已经派人追杀我了吗?怎么还要问这个?” 她心里烦躁无比,已经放弃跟黎玄山解释了。 本以为他又会跟往常一样,痛骂自己一顿。 却不料,男人垂下长睫,低声问:“我再问你一遍,宋汀雅是不是你杀的?我只要你回答这一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颤声问:“是,与不是?” 第99章 那就让你亲眼看看 赵溪月眼眸黝黑,定定道:“我没有。”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玄山紧绷的唇角陡然一松。 他低眸,轻声道:“知道是谁陷害了你吗?” 这意思,他要替自己报仇? 赵溪月勾唇,冷冷的笑了。 眼前的男人,不久之前还命令手下将她赶尽杀绝。 如今又来假兮兮的装什么好男人? 她手中的匕首微微一沉,声音更冷:“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黎玄山像是被她的视线给刺了下,心中骤然一痛。 他不可思议的想:为何我此刻会感到放松?这女人刚刚还刺伤了我来着! 可望着赵溪月被水浸湿过的鬓发,他终究还是低声问道:“需不需要我喊人送些姜汤过来。” 赵溪月动作一顿,淡漠道:“黎玄山,你现在又在装什么深情。” “我从未装过什么。只是你是女子,不易受寒。我说的不对么?” “哈……” 赵溪月将他的腰牌收好,掀起眼,语气里暗藏着一团火气:“是么?我不易受寒,但可以被人追杀?黎玄山,你现在假惺惺的样子真让我感到恶心!” 黎玄山眸光一紧,“谁要追杀你!他敢!” “黎玄山!” 赵溪月再也无法忍受,猛地上前拽住男人的衣领。 她恶狠狠道:“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想要用箭射死我的人不是你?下命令将我就地斩杀的人不是你?以前的我是个傻子,觉得你是什么盖世大英雄!” “现在,你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个卑劣的小人罢了。” 听着赵溪月的话,黎玄山眉头猛地皱起。 “我给他们下的命令是活捉。” “我从未让他们攻击你,也没下过什么就地斩杀的命令!” 赵溪月眸光一闪,握刀的手紧了紧。 该不该相信她? 正当这时,黎玄山却突然厉声道:“听岚,给我滚进来!” 下一刻,听岚马上推门而入,熟稔的跪在地上:“王爷,您有——呃,王妃?!” 他的脸色陡然惨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赵溪月没料到黎玄山会突然发难,一时间警惕无比。 可他竟然没有说什么“拿下赵溪月”之类的话,只是面色阴沉的问:“重复一遍我下午的命令。” 听岚懵了,他根本弄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王妃不是生机渺茫吗?怎么会出现在王爷的房间里! 而且,王爷受了伤,王妃拿着刀…… 他、他们在玩什么东西啊! 听岚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黎玄山薄怒道:“聋了吗!重复一遍!” 他骤然回神,连忙道:“下午,您让我带人去找回王妃,只能活捉,不可伤到她!” 赵溪月微微抿唇,沉默的站在原地。 听岚意识到什么,匆忙道:“王妃!您误会了,王爷没想着杀您。是属下不够谨慎,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 他不停地朝着赵溪月磕头,额间渗出血来。 “属下自请受罚!” 赵溪月低眸,却看到听岚的背部,隐约有鲜血透出。 估计是已经被黎玄山给罚过了。 如今仔细回想,在宋辞礼中箭后,她的确听到了听岚诧异的声音。 莫非,真是误会? 房间内的两人都没说话,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最后,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掏出一瓶药膏,丢给听岚,摆了摆手。 “滚下去。” “是!” 听岚一喜,在黎玄山的颔首下,快步离开,并贴心的关好了门。 黎玄山揉揉眉心:“相信了吗?”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道:“宋辞礼在哪里。” “隔壁,我也没有动他。” 赵溪月将手中的匕首放好,路过黎玄山时,脚步顿了顿。 黎玄山以为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喟叹一声,语气里颇有些纵容的意味。 “你若还是不信我,那就用匕首押着我出去。我绝不反抗。” 他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是自己做错了。 可没想到,赵溪月只是冷着脸丢下一包药粉。 “自己洒在伤口上,很疼,忍着。” 望着她别扭的模样,黎玄山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 “……恩。” 赵溪月离开房间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咯了下。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略有些滑稽的花猫玉佩。 黎玄山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愣了下,没在意,起身去找宋辞礼了。 而就在赵溪月离开后,这块玉佩被黎玄山给捡了起来。 他用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尘,凝视了一会儿,放入怀中。 “溪月?” 看到赵溪月的那一瞬,宋辞礼眸中涌出狂喜。 他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你没死?你真的是赵溪月?不是幻觉?” 赵溪月叹气,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疼不疼?” 宋辞礼呆呆的:“疼。” “那不就对了。你的伤如何?” 宋辞礼道:“无碍。虽说有毒,但我有办法解决。” 赵溪月这才放心。 她疲倦的坐在宋辞礼身旁,将自己如何求生的事简单同他讲了。 听到她竟然闯进黎玄山房间,想要挟持他的时候。 宋辞礼浑身冷汗都下来了。 “黎玄山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而且,他似乎并不想杀我。是有人混进了他的队伍里面。” 宋辞礼一愣:“的确。那名为听岚的下属见到我受伤时,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赵溪月抬手揉了揉眉心。 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夏清雪,还能是谁? 她不仅冷笑:“夏清雪啊夏清雪,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砰!” 房门突然被推开,黎玄山站在幽冷月色中,抬眸盯着她。 他哑声道:“你方才,说谁?” 赵溪月眯起眼:“怎么,不敢相信?我说的是夏清雪啊,你的好心肝,你的白月光!” 黎玄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咬牙道:“雪儿她……如今身患重病……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 赵溪月缓缓起身,冷冷盯着他。 此时,宋辞礼道:“明晚。他们明晚会再次行动。” 黎玄山皱眉。 赵溪月则道:“好啊。黎玄山,你若是不相信的话,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敢不敢?” 三人对峙片刻,黎玄山厉声道:“没什么不敢的!” 他相信清雪,不会是那样的人! 第100章 她的真实面目 次日傍晚,江城茶摊。 赵溪月回去后,好好地洗了个澡,又睡了一觉。 却还是感觉略有些乏力,果然还是有些受寒了。 她不得不从实验室里取了些药出来,刚喝下去,对面便坐下一名玄衣公子。 “……你脸色有些难看,身体可有不适?” 是黎玄山。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吞下苦涩药汁,淡淡道:“我没事。我的身体,我比你更加了解。” 这话落在黎玄山耳中,却让他微微一怔,移开了视线。 “宋辞礼不来么?” “我让他好好休息,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 黎玄山的心情微妙的好了一点。 等茶摊也要关门后,赵溪月带着黎玄山离开,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一处偏僻的楼阁内。 “喂,你能带着我飞进院子里吗?悄悄地。” 黎玄山没有犹豫,健硕有力的手臂拦住她柔软的腰肢,衣袖翻飞,两人很快落地。 赵溪月眨了眨眼:这就是轻功么?感觉真不错,她也挺想学的……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赵溪月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后,带着黎玄山悄悄往二楼走。 她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琼浆露么?” “知道。江城时兴的饮品。” “这里,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喝琼浆露的地方。” 黎玄山皱了皱眉。 不过就是一种饮品罢了,为何要特地到这里来喝? 赵溪月看出了他的心思,说:“这里的饮品更加‘高端’,服务也更好。” 正说着,一道黑影突然从高楼上坠落下来,狠狠摔在地面! 乌黑的血迹缓缓淌出。 黎玄山眼瞳骤缩,赵溪月却显得很淡定。 不多时,就有几个伙计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将这人拖了出去,地板一擦,一切干净如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溪月道:“……自然,也能让人更加‘快活’。” 黎玄山的面色沉了下来。 赵溪月轻轻打开一扇窗户,里面的淫词荡语顿时便传了出来。 望着那些人疯癫的模样,黎玄山感到一阵恶心! “这些人……” “都是喝了琼浆露之后,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赵溪月又带着黎玄山上楼,看到了更多人疯狂的模样。 “你以为这些琼浆露,不过是好喝的饮品?不,等你真的喝到一定数量后,会变得跟他们一样疯狂,然后产生幻觉。” 赵溪月厌恶的看了那些人一眼,关掉窗子。 “而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好妹妹,你的小心肝弄出来的。” “怎么可能!清雪自己也喝过这东西!” “哦?你亲眼看到她喝的?” 黎玄山一怔。 这的确没有。 可,清雪……如此柔弱无辜,怎么会跟这种地方牵扯到一起? “走吧,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黎玄山没吭声,却还是跟着走了。 他们来到的第二个地方,是江城的义庄。 哪怕是深夜,这儿也依旧亮堂。 门口挂着的纸灯笼被风吹得摇曳,几个棺材摆在门口,看起来阴森渗人。 赵溪月和黎玄山倒是完全不害怕,悄悄来到后窗那边。 这时,黎玄山才发现,义庄里“热闹”的很。 脸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摆成一排,他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 正是不久前那个从楼上跳下来,又被几个伙计拖走的。 原来是拖到了这里。 赵溪月道:“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因琼浆露而死的人。” 黎玄山微微皱眉。 赵溪月又补充:“哦,只是这两天的。他们平均每两天来取一次货。” “货是什么?” “就是这些因琼浆露而死的人。” 赵溪月淡淡道。 黎玄山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双唇绷成一条直线。 两人等了一会儿,义庄门口驶来一辆马车,上面走下来两个人。 赵溪月勾起唇角。 来了。 这两人身穿黑袍,但明显是女子身形。 为首的人冷声发问:“这次怎么这么少。” 这声音于黎玄山而言,如遭雷劈! 是……雪儿? 为何? 他眼眶泛红,死死咬紧牙关,额角也爆出隐忍的青筋。 “大人,您息怒。这几日农忙,白庄的那些常客都没来,下次就多了。” 夏清雪嫌弃的瞥了眼这些尸体,摆摆手:“知道了,都抬上去送走吧。” 这些尸体很快被陆续搬走,赵溪月和黎玄山发现,里面还有几个白庄的人。 白庄,就是他和夏清雪长大的地方。 黎玄山不可置信,他死死盯着那道瘦削的身形。 明明在今天早上,夏清雪像是脆弱的瓷娃娃一样,喝了药,来跟他问好,又笑着说好想念白庄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看看他们。 中午时,夏清雪又发了病,就好像是催促着他去找解药似的。 可刚刚,那语气冷漠,面对满地尸体也不变色的人,也是夏清雪。 黎玄山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在义庄后面坐了很久,直至夏清雪离开,守着义庄的人,也吹灭了蜡烛。 赵溪月搓了搓冰冷的手:“喂,看清楚没?我要回去了。” 片刻后,黎玄山才回神。 他轻声道:“我送你回去。” 路上,男人显得格外沉默,宛若信仰崩塌一般。 赵溪月开始往他心口上撒盐:“你跟夏清雪认识多久了?难道从未发现过?” 黎玄山没有回应,眼眸中满是血丝。 赵溪月叹气,站在客栈门口,看了眼他胳膊上的伤痕,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再涂点药。” “……恩。” 黎玄山终于有了回应。 赵溪月看了眼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夏清雪放下手中的胭脂,满意的望着自己一脸病容,却双颊透红、惹人怜爱的模样。 小穆道:“小姐,咱们该去找王爷了。” “恩。” 她跟着丫鬟来到膳厅,黎玄山已经到了。 他黑沉沉的眸子,缓缓看了过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夏清雪微微一笑,用他最喜欢的语气,温柔道:“玄山哥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若是换在往常,黎玄山定然会轻笑着说她是个小馋猫,然后为她剥好鸡蛋。 可今日不知怎的,他却只是抿了下唇,淡淡道:“看看就知道了。” 夏清雪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101章 设下的局 “小姐!小姐你又流鼻血了!” 小穆的惊呼,打断了膳厅的寂静。 黎玄山漠然的抬起眼皮,就看见夏清雪正用手帕捂着口鼻。 她泛红的杏眼噙满泪水,却还是勉强朝他笑了下。 “玄山哥哥,抱歉,我、我影响你用膳了。” 黎玄山捏着筷子的手骤然一紧。 他抿着唇,对下人吩咐道:“将她送回院子,去喊郎中过来。” 话音刚落,夏清雪又“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等夏清雪被人匆忙带走后,她的侍女小穆却留了下来。 她哭成了一个泪人,扑通跪在黎玄山跟前。 黎玄山眉头跳了下,寒声问:“做什么?” 小穆:“王爷,您救救小姐吧!她最近病的越来越重了,晚上经常疼的睡不着觉,嘴里喊得都是您的名字!” 眼前的男人听完这些话,寒眸微微眯起。 “你想说什么。” 小穆咽了口唾沫,猛地跪在地上,一副为了小姐可以豁出一切的架势。 “奴婢求您取出赵溪月的心尖血,救救小姐!” 喊完这话后,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小穆只觉得两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咬牙坚持着。 这是她和小姐约好的。 必须要逼一逼王爷,他才会对赵溪月动手。 就算黎玄山心中还是不愿,看在夏清雪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小穆有恃无恐。 这时,一道冷浸浸的嗓音响起。 “既然你这么为你家小姐着想,不如,就先取你的心尖血试试吧。” 小穆一怔,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怎、怎么会? 她惊诧的抬头,不等说话,黎玄山又是一声呵斥。 “听岚!把她的心给我剖出来,取一滴血给雪儿服药!” 话音刚落,听岚便带着四五个侍卫上前,拖着小穆往外走。 “不、不要!” 小穆看他来真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狼狈的趴在地上求情。 “王爷!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您放过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小穆的求饶渐渐远去,最后化作一声惨叫。 黎玄山缓缓坐了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用完早膳,然后端着一碗药,来到夏清雪跟前。 夏清雪还不知道小穆已死,只是惊喜的望着他。 “玄山哥哥,你怎么来了?” 黎玄山放下药,淡声道:“身体如何了?” 夏清雪躺在床榻上,衣襟上还沾有血迹。 “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侍女便哭着道:“小姐,您分明痛的整晚睡不着觉!” “住口!” 夏清雪皱眉呵斥,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玄山哥哥,你别听他们乱说,我一点都不痛的。” 黎玄山僵硬的扯了下唇角。 “恩。先喝药吧。” 夏清雪心中一跳,乖巧的拿起药喝了下去。 “方才,你的侍女跪在我跟前,求我取赵溪月的心尖血来救你。” 夏清雪刚喝完药,听到这话,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又有些生气。 “小穆真是的!又说这些话……玄山哥哥,你别在意,我之后定然会好好教训她的。” “是么。”黎玄山抬起黝黑的眸,平静道:“我已经替你教训过她了。” 不知为何,夏清雪听到这话,心中颤了下。 黎玄山也没有多留,让她多休息后,便起身离开。 …… 黎玄山回到院子时,赵溪月刚从宋辞礼的房间里走出。 赵溪月挑眉,瞥了眼黎玄山的脸色,就知道他今天指定是跟夏清雪见面了。 她也没多问,道:“宋辞礼打算去捣毁制作琼浆露的地方,可能要跟你借点人。” “我跟你们一起。”黎玄山默默道。 “好啊。”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 “赵溪月。” 黎玄山开口喊住了她:“清雪的病,真的需要用到你的心尖血吗?” 他面色苍白,眸子犹如一团幽火,执拗的燃烧着。 “真可怜啊,你到现在还以为她有病?” 宋辞礼站在门口,他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满脸嘲讽。 黎玄山猛地一僵,竟像是无法承受般,身形微微一晃。 片刻后,他才嘶声道:“我知道了。” 曾经带给他光、带给他温柔的人,如今却沾满了鲜血。 这究竟是她的选择,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黎玄山此刻,只感觉到剜心般的痛楚,眼底也升起一股热意。 等到下午,赵溪月带着宋辞礼、黎玄山两人出发。 此刻,黎玄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只是看起来依旧阴沉。 赵溪月简单的跟听岚说了下情况。 制作琼浆露的地方,在江城附近的村子里。 这儿看似是个普通的村子,实际上早就被江城县令掏空,里面都是他们的人。 “我和宋辞礼会潜入进去,先将主楼烧了,等你们看到浓烟后,再把其他地方点燃就行。”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若是有跑出来的,能活捉就活捉,不能的——就地斩杀。” 听岚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很快,一行人便赶到了地方,赵溪月刚打算和宋辞礼进去。 便听到了黎玄山的声音。 “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淡淡的说。 赵溪月没有拒绝。 黎玄山和宋辞礼身手极好,想要溜进这里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来到主楼最高层,往下望去,看到无数个巨大的石缸,有人往里面倾倒着一种恶臭难闻的液体。 “这里就是制作琼浆露的地方……” 赵溪月心道:好恶心,地沟油都比它干净! 她无意间瞥了眼黎玄山,却发现他面色惨白,瞳孔震颤,薄唇用力的抿起。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赵溪月却只看到了两个中年男女,正站在旁边有说有笑的商量着什么。 像是这里的管理层一样。 “怎么了?”她低声问。 可黎玄山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两人,他认识。 是本应该死去的、夏清雪的父母。 他还记得夏清雪是如何在雨夜中崩溃,拿着剪刀想要跟自己的父母一起死。 也记得自己猛地将她抱住,哄着她,说往后余生都会对她好,永远保护她。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局。 从他们一家人搬到白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入了他们的局。 第102 还有什么是真的 赵溪月敏锐的察觉到了黎玄山的异常。 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容她多想。 她带着一小瓶烈酒和火折子,悄悄摸到阁楼的角落,轻而易举便燃起一场大火。 宋辞礼和黎玄山那边也都布置完毕。 三人没有多留,很快原路返回。 他们刚离开主楼,滚滚浓烟便拔地而起,让楼内众人发出惊恐的喊叫,慌不择路的往外跑。 而这个时候,听岚也已经带人将他们一个个的控制起来。 “效果不错。”赵溪月凝视着神色颓败的人群,眸色沉重。 想不到,参与制作琼浆露的人竟然这么多。 这时,宋辞礼突然喊道:“喂,黎玄山,你去哪儿!” 赵溪月一惊,倏地侧眸,看到黎玄山面无表情的朝着两人走去。 这两人已被控制,狼狈的跪在地上发抖。 黎玄山站在他们跟前,低眸望着他们。 “伯父,伯母。” 他声音嘶哑,眼瞳微微颤抖着。 听到这两句称呼,赵溪月怔在原地,又猛地记起了什么。 她不可思议道:“这两人,就是夏清雪的父母?” 而两人在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黎玄山时,脸色骤然一变,不停地跪在地上跟他求饶。 “玄山!玄山啊!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跟你认错,我不该欺骗你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当初对你的好是真的啊!玄山,你、你别——啊!!” 不等这两人说完话,黎玄山腰间的长剑微微一动,大片鲜血顿时奔涌。 他们身体僵硬的倒在地上,脖间伤口干净利落。 宋辞礼淡淡道:“剑术不错。” 赵溪月叹了口气,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果然没猜错,夏清雪和她的家人,当初就是冲着黎玄山来的。 听岚并不意外,在黎玄山离开后,抬手命令手下,将两人的尸体处理干净。 他动作极为熟练,就好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了。 黎玄山的脸色却依旧阴鸷,并未放下手中握着的剑。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听着四周遍野的哀嚎,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像是有人不停地在往上面钉钉子。 那些在他绝望时用以慰藉的回忆,原来不过是一场欺骗。 还有什么是真的? 恍惚间,红衣女子冰冷却柔软的手,轻轻取走了他的剑。 “黎玄山,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黎玄山暗淡的眼瞳微微一动,视线凝在赵溪月身上。 好像,只有她是真的。 他垂下长睫,沉默的点了点头,跟在赵溪月身后。 宋辞礼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眨了下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解决掉制造琼浆露的窝点后,赵溪月带着黎玄山的人,风卷残云般冲进县令的府邸,将他直接拖了出来。 “大胆,大胆!” 县令的衣襟上满是酒气,脸颊还有个模糊的口脂印子。 被听岚拖出来时,他恐怕正在享乐,因此极为愤怒,满是横肉的脸也微微扭曲。 “好哇,赵溪月!你这个通缉犯还敢出现,来人呐,把她给我抓起来!” 县令慌乱的提起裤子,唾沫横飞。 可根本没人搭理他。 “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抓起来啊!” 赵溪月冷冷一笑:“对啊,都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些人终于动了。 可他们捆的是县令。 直到县令被丢到大牢里,看到那些同样被抓住的同伙,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酒醒。 “大人!怎么办呀!为什么厉王的人会动手?您不是说我们不用担心他吗?” 县令崩溃的踹了男人一脚。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没事,别怕,夏清雪肯定会帮咱们的……” 东院。 当赵溪月带着一群人出现在夏清雪跟前时,她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溪、溪月姐姐!”她眼里蓄满泪水:“你这阵子都去哪儿了呀?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赵溪月只是缓缓上前,冷冰冰的打量着她。 夏清雪心中一沉,捏着帕子的手抖了抖:“溪月姐姐?” 赵溪月淡声道:“黎玄山,要怎么处理她,就全看你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位俊美却阴冷的男子。 “玄山哥哥!”夏清雪变得更柔弱了些,无辜的望着他:“到底是怎么了?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啊!” 黎玄山抬手,猛地甩了她一巴掌。 夏清雪猝不及防,被他打的转了半圈,狼狈的摔在地上,发冠散乱。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在做梦吗? 为什么黎玄山会动手打她? 黎玄山半蹲在她跟前,声音毫无感情:“夏清雪,当初,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这话让旁人听着,只觉得云里雾里。 可夏清雪却“唰”的脸色惨白,肩膀下意识的颤了下。 “玄山哥哥,你在说什么?又为什么要打我?”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是不是赵溪月又跟你说了什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赵溪月冷笑:真够嘴硬的。恐怕天塌了,都有她的嘴顶着。 黎玄山没有回应,只是问:“再问一遍,是谁,派你来的。”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崩溃的哭喊,用最柔弱的语气道:“你是不是早就厌烦我了,所以今日才故意整这么一出?” 黎玄山彻底死心,缓缓闭了闭眼。 原来,夏清雪一直都很虚伪,不过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赵溪月,以前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像个蠢货?” 赵溪月平静的点头;“恩。刚发现吗?” “呵……” 黎玄山不愿再看到夏清雪那张脸,起身摆了摆手。 “把她绑起来看好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 听岚:“是!” 夏清雪瞪大眼睛,不停挣扎着,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在遭受什么压迫似的。 “黎玄山!你就是个骗子!你说过要保护我的!” 男人宽阔的肩膀骤然一僵。 他转眸,用几欲杀人的视线盯着她:“闭嘴!否则,我会亲手砍掉你的头!” 夏清雪浑身一抖,一股寒意从脚底腾升。 她知道,黎玄山这话并不是说着玩。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难道,自己苦心潜伏这么久,终究还是暴露了? 电光火石间,夏清雪突然发难,狠狠咬住一人的手腕。 在他吃痛挣脱后,朝着屋外快速逃去! “抓住她!快!” 赵溪月眼皮一跳,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第103章 彻底撕破脸 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之间夏清雪扑向院中的花架,从里面掏出一截东西,猛地拽掉引线! “砰——” 巨大的声响过后,大片红色烟雾腾升而起,形成一条扭曲的烟柱。 这是……信号烟! 她在通知自己的同伙! 他们马上将烟雾扑灭,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团刺目的红烟飘在府邸上空,恐怕她的同伙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夏清雪见状,也松了口气,满身泥土的趴在花架上,嘲讽的望着他们。 赵溪月冷冷道:“夏清雪,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呵,不过是你太蠢而已。这里可是江城,是我的地盘,你以为你们能压得住我?” 黎玄山摄人的黑眸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可他不能动手。 留着夏清雪,还可以用她做人质,以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夏清雪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干脆撕掉伪装,冷冷的打量着众人。 “你看啊,男人就是这样。上一刻还对你情深意切,下一刻,竟然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赵溪月不为所动,只是懒懒的掀了下眼皮。 败者狂吠而已,她不屑去听。 这时,听岚从外面匆匆走来,低声说:“不好了王爷,外面来了很多羁刀客。” 赵溪月眼皮一跳:“羁刀客?” “是,他们听说宋辞礼在这里,非要闯进来杀了他。” 黎玄山冷冷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拦住他们!” 听岚面露难色:“王爷,这些都是江湖门派,若是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宋辞礼却淡淡道:“夏姑娘,这就是你找来的援军?” “如何?跟你们九脉门可是老熟人了啊。” 夏清雪悠悠笑着,神色狠毒又嘲讽,同以往那弱不禁风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果然是你亲手杀了宋汀雅对么?” 夏清雪没有否认,只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要么让他们杀了宋辞礼,要么,就把我给放了。” 她嚣张的大笑起来,声音刺耳。 “除此之外,你们没有其他选择!” “谁说的?” 黎玄山淡淡开口,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 “江湖门派?杀不得?”他弯起薄唇,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你当我们黑骑军,是什么畏首畏尾的怂货么?” 此言一出,饶是满脸得意的夏清雪,脸色也微微变了。 她自然是听过黑旗军威名的。 黑骑十六军,在云国的东线战场上,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级军队。 而他们的统帅,正是眼前的俊美男子。 可…… 夏清雪咬了下唇。 她打听过的,黎玄山这次轻装简从,根本没带多少手下过来! 否则她也不会用这个计谋。 宋辞礼却突然站出来:“溪月姑娘,黎公子,你们不必为难。” 他拱了拱手:“这是在下和羁刀客的恩怨,不会牵扯到旁人的。” 赵溪月皱眉:“宋辞礼,你现在出去,会被他们撕成碎片的!” “溪月姑娘……”宋辞礼有些无奈:“在下没你想的那么弱。只是希望你们能看好夏清雪,我,想亲自为大师姐报仇!” 温雅男人语气中的冷意,让夏清雪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赵溪月开口还要再劝,黎玄山却淡淡道:“你这个时候逞强又有什么用?听岚,留下两人看着夏清雪。其他人跟我走。” “我倒要看看,这羁刀客究竟是不是浪得虚名!” 听岚也有些热血沸腾。 自从他们跟着王爷下战场后,已经很久都没酣畅淋漓的打过一场了! 宋辞礼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走远。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下,跟着走了上去。 赵溪月身手没他们好,因此果断躲在后方,问听岚拿来了弩箭,打算猥琐发育。 府邸外的大街上,冷清一片。 几十个羁刀客,拖着沉重的阔刀,宛若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朝着他们逼近。 为首的男子将刀背靠在肩上,声线粗粝:“喂!老子不管你们是谁,要么交出宋辞礼,要么交出夏清雪!” 黎玄山一袭黑衣,掀起单薄的眼皮,黑眸幽深。 “我若是都不呢。” “哼……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壮硕的男子抡起阔刀便冲上前来。 其他人也闻声而动,纷纷亮出自己骇人的武器。 黎玄山抽出长剑,眉眼染上萧杀和嗜血,骤然劈砍! “呃!” 壮汉的一整条胳膊,竟然被他给生生砍了下来! 宋辞礼在一旁看着,不仅暗道:“好蛮横的力气!” 用剑者多靠灵巧取胜,可黎玄山这剑,却打破常规,舍弃灵巧的同时,也将他恐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这就是,云国战神的真正实力么? 他眸光沉静起来,抽出自己的腰刀,飞身加入战斗! 没有指挥,没有排兵。 这是刀对刀,拳对拳的单纯搏杀! 赵溪月在相对安全的后方,嗖嗖的射冷箭,竟也帮了他们不少忙。 可羁刀客仍旧难以对付。 他们手中的阔刀不仅力气大,还能用作格挡。 一剑砍上去,震的人虎口发麻。 赵溪月的箭很快射完,可双方却依旧势均力敌,都有所折损。 她眉头紧紧皱着:羁刀客的人数越来越多,黎玄山这边,也已经缓缓显露出疲态了。 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 不行,必须要想点办法! 趁着众人不注意,赵溪月闪身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将麻醉剂全部都拿了出来。 她飞快的将弓弩改造一下,朝着羁刀客后方不停发射。 这些麻醉剂可比那些弩箭强多了,一阵下去,哪怕是头牛,也顿时头晕眼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在她的帮助下,羁刀客所带来的压力终于有所缓解。 赵溪月的视线却被黎玄山吸引。 剑影凌厉,剑光如雪。 他的侧颊沾上血迹,衬的整张脸更加俊逸,还带着摄人心魄的残暴与戾气。 “哼……打架的时候,倒是人模人样的。” 正当这时,四面八方却突然炸开无数团深蓝色烟雾,将羁刀客和黎玄山等人包围其中! 赵溪月暗道不妙,马上捂住口鼻后撤。 与此同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也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赵溪月满目惊诧。 来者,竟然是宋瑰! 她想做什么? 第104章 竟然是声东击西 深蓝烟雾中,不管是那些羁刀客,还是黎玄山手下的人,都陆续倒下。 只有宋辞礼和及时撤退的黎玄山还站着。 宋瑰缓缓穿过这些烟雾,竟然毫发无伤。 她冷冷道:“好师弟,我苦心谋划这么久,终究还是被你给毁了。” 宋辞礼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小师姐,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错上加错了!” “错?我做错了什么?” 宋瑰瞪大了眼睛,满是怨毒的望着他。 “我帮九脉门逃离羁刀客无休止的追杀有错吗?我杀掉叛变的六师姐有错吗!” 赵溪月和黎玄山都是一怔。 叛变? 说话间,黎玄山已经飞身站在赵溪月身旁。 那浅蓝色的烟雾,似乎对宋辞礼和宋瑰两人不起作用。 因此,他们也只能远远站着,并不敢贸然出手。 “你所谓的逃离羁刀客,就是向朝廷摇尾乞怜,乞求他们的庇护么?” 宋辞礼眼中尽是绝望,几乎要拿不稳自己的刀。 “师父早就说过,朝廷的人不可信!如果真的将门派交给他们,我们都将尸骨无存!” “那还有什么办法!你说啊!” 宋瑰声音刺耳,尖声呵斥道:“羁刀客的几位长老已经出山,立誓要血洗九脉门!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宋辞礼眼瞳颤抖,双目赤红。 这时,黎玄山突然道:“恐怕,这就是宋瑰和夏清雪合作的真正目的。” 赵溪月思索:两人先前的确提到过什么“承诺”,莫非,承诺的内容,就是让朝廷庇护即将被血洗的九脉门? “所以,夏清雪如今的所作所为,果然是朝廷授意吗?”赵溪月眉头紧紧皱着,大为不解:“为何?” 黎玄山阴沉的黑眸微微眯起,唇角掀起一丝带着嘲意的冷笑。 “因为战争。不管是毒草,还是这些琼浆露,都能够悄无声息的混入敌军粮草之中,杀人于无形,且无需亲自动手。” 赵溪月一怔,顿时醍醐灌顶! 先前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果然跟她的猜测没错,朝廷的人,派出夏清雪和宋瑰接洽,为的就是让她研制出这些“生化武器”! 为此,他们不惜以舞阳和江城的百姓为代价…… “那,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利?能操纵舞阳和江城,恐怕位高权重——你笑什么?” 赵溪月纳闷的望向黎玄山。 男人眉眼弯弯,眼底泛起浅淡笑意。 “这还用想么?肯定是黎商野。” “轰”的一下,赵溪月迎来了第二次冲击。 黎、黎商野?当今皇帝? 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怪不得当初不管她怎么问,黎玄山都没有说出这个名字! 赵溪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压下心底震惊道:“等等,我有点乱了。黎商野……安排夏清雪接近你,然后又跟宋瑰合作?” 黎玄山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他刚要张嘴说些什么,烟雾中,却陡然闪过一抹刀光! 宋辞礼和宋瑰打起来了! 赵溪月连忙端起自己的弩箭准备帮他,但手边的麻醉药却已经用完了。 与此同时,宋瑰身上又炸开一大团烟雾,将屋顶上观战的两人也包裹其中。 “不好,快走!” 黎玄山反应极快,抓着赵溪月的胳膊就往后退。 与此同时,当眼前的雾气淡去后,宋瑰满是憎恨的冰冷面庞也飞快接近—— 声东击西! 她真正想要攻击的,是赵溪月! 宋辞礼的声音嘶哑传来:“赵溪月!快跑!” “晚了!” 宋瑰身形矫健,手中涂抹着剧毒的匕首,朝着她的心窝刺去! 赵溪月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撞开,然后狼狈的摔在地上,险些从屋檐上滚落下去。 她匆忙抓住瓦片,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黎玄山的胸膛绽开一朵血花,他却无所畏惧的同宋瑰对视,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刺穿了女孩的心窝! 这一幕,刺的她眼睛生疼。 “黎玄山!” 赵溪月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却只接到了他缓缓倒下的身躯。 宋瑰没料到自己也会中剑,狼狈的从屋檐上滚落,狠狠摔在地上。 等宋辞礼赶来时,她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留有一团血迹。 “黎、黎玄山……” 分明已经见过了无数次的尸体,赵溪月却从来都没这么害怕过。 她的额角布满冷汗,一向镇定的手微微发抖,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坠落。 宋辞礼也飞快赶来,神色焦急:“宋瑰的刀上有毒!我们要快点把处理他的伤口!” 话音刚落,黎玄山却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缓缓掀开眼眸,低声道:“我没事。那匕首只是将我划伤,并未刺的太深。” 说话间,他缓缓从胸口取出一样东西,摊开手掌。 赵溪月一怔。 那是一枚有些滑稽的花猫玉佩,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因为有它挡着,所以宋瑰的刀尖一划,只是划伤了他。 赵溪月眼底涌起一阵热意,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喂,你不会哭了吧?” 黎玄山看不清她的神色,刚朝着她抬起手,就被无情拍开。 “别乱动。宋辞礼,我们先把他的伤口给处理了,避免毒发。” “好。” 这两人医术精湛,小小划伤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很快,黎玄山的伤口就被处理完毕,那些昏迷的羁刀客也缓缓苏醒。 赵溪月心中一寒:“他们醒了。” 难道,还要再打一架? 可那些羁刀客左右看看,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狠狠地朝他们骂了句脏话,拖着阔刀飞快撤退! 赵溪月一怔:“撤退了?” 黎玄山却倏地睁开眼:“不好!夏清雪!” 下一秒,听岚慌张跑来:“王爷,王妃。夏清雪被那些羁刀客给偷偷带走了!” 赵溪月脸色一变。 不管是羁刀客还是宋瑰,竟然都是夏清雪用来迷惑他们的! 黎玄山环顾四周,发现他的手下都还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无法行动。 他沉声道:“听岚,你先把这些人都抬进去,然后关好宅子大门,守好每个地方。” 听岚忙道:“是!” 第105章 与江城为敌 吩咐下去后,黎玄山在赵溪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眼前的江城,尚且处在一片冰冷黏腻的白雾之中,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与整个江城为敌。 虽说只是被划了一下,但傍晚时分,黎玄山还是经历了一波毒发。 他脸上毫无血色,手背上青筋凸出,好像有无数把剑,一次次的穿透心脏。 不愧是宋瑰,哪怕只有一点毒,也足以让他们焦头烂额。 赵溪月和宋辞礼轮流照看,终于在深夜时,黎玄山才安静下来。 他疲倦的睁开眼,长长的眼睫垂着,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丑时了。”赵溪月轻声问:“还有没有哪里痛?” 黎玄山:“浑身都是痛的。但,我没有再出现幻觉了。” 闻言,赵溪月微微一怔。 幻觉? 怪不得他对自己说的话毫无反应。 不过黎玄山也真够恐怖的,在极度的痛苦中,哪怕面对幻觉,也没有出现精神崩溃。 果然是……血雨中厮杀出来的战神。 赵溪月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痕,我也一并给你处理了。最近少动手,多休养。” 黎玄山听着,突然嗤笑一声。 “我果然不喜欢这里。” 他低声道:“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这里逼上绝路了。” 赵溪月不知道他在幻觉中都看到了什么,只觉得黎玄山眼角湿湿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流泪。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至少现在的你,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 她之前在牢中,听人说过黎玄山在江城的过去,的确挺凄惨的。 算算时间,他那时候应该十一二岁,能挺过来依旧很厉害了。 黎玄山疲倦的闭上眼。 这时,房门被叩响,是听岚。 “王爷,您醒了吗?” “恩。进来说。” 听岚推门而入,衣袖上沾着血,显然是刚刚处理掉了一些人。 他跪在黎玄山跟前,将自己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在羁刀客袭击他们的时候,江城县令就已经从狱中脱逃,并且召集全部兵马和夏清雪汇合。 如今他们所在的这个宅子,也已经被江城县令的人给包围起来。 “您昏迷的这阵子,我们已经击退了四五波攻击,倒是活捉了几个,但他们都服毒自尽了,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我明白了。加强巡逻,如果再遇到袭击的人,无需顾虑,就地斩杀。” “是。” 听岚又汇报了一些内容后,才转身离去。 黎玄山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夏清雪真面目的?” “还记得当初,我刚被送回梧桐苑那天么?” “记得。” “她故意过来挑事,殴打碧珠不说,还各种污言秽语——” 赵溪月淡淡道:“我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 “所以你打了回去,我却心疼至极,恨不得把你掐死。” 黎玄山轻笑:“我当时简直是蠢到极致。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 赵溪月不置可否。 “你对夏清雪也挺信任的,竟可以忽略那么多疑点。” 她语气嘲讽。 黎玄山唇角的笑容淡了淡。 天快亮时,黎玄山又一次毒发。 但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 甚至可以抽空看一眼昏睡过去的赵溪月,唇角露出一抹自嘲似的笑容。 他上一次这么狼狈,是在那个砍柴人下葬之后。 砍柴人的妻子精神错乱,执拗的认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会在冬天的深夜,用一盆冷水将他泼醒,然后把他拖到雪地里,埋上一整夜。 也会在吃饭时突然发难,将滚烫的热汤兜头浇下。 拳打脚踢,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对此,黎玄山只是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着。 他心中毫无怨言,被朝廷的人接回去后,更是将女人和她的孩子妥善安置,每月都会给他们一大笔钱。 黎玄山本以为,往后的日子里,夏清雪会始终陪伴着他。 可最后,身边伏案昏睡的,竟是他当初最为厌恶的女人。 赵溪月睡得很沉,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殷红的唇微微抿着,像是睡得很不安。 沉默片刻,黎玄山用指尖轻触着她的脸,黑眸之中情绪翻涌。 赵溪月一觉睡醒,只感觉腰酸背痛。 可刚一睁眼,身边空空如也,黎玄山哪儿去了! 宋辞礼恰好走来,一怔:“溪月姑娘,你睡醒了?” “恩。黎玄山呢?” “他身上的毒已经清除的差不多了,正在和听岚他们一起巡逻。” 赵溪月不太放心,还是找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黎玄山衣着干练,肩宽腰细,没有一丝疲态。 不愧是云国战神啊,这恢复能力,真想解剖开看看什么构造…… 因为伏案睡了一整夜而有些落枕的赵溪月,此刻极其幽怨。 黎玄山却突然感觉后背发寒,略有诧异的蹙了下眉。 正当这时,一个面色铁青的属下快步走来,沉声道:“王爷,县令带着夏清雪亲自过来了。” 赵溪月心中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黎玄山淡淡道:“过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府邸门口。 大腹便便的县令撑着伞,身后跟了十几个侍从,一脸春风得意。 夏清雪则沉默的站在旁边,妆发精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看到黎玄山走出,她眯了眯妩媚的眸,娇声道:“玄山哥哥。” 赵溪月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黎玄山面容冷淡,明显不为所动。 但他也没开口,只是冷冰冰的盯着两人。 很快,县令就先支撑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厉王殿下,您说,咱们干嘛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呢?” 黎玄山微微眯起眼睛。 县令继续道:“那位大人已经说了,您是云国的战神,我们对您敬仰无比啊!” 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笑着晃了晃。 “只要您能喝下这瓶琼浆露,不管您想去哪里都行,我们绝不拦着!” 赵溪月冷笑。 和舞阳相似的伎俩,都是想着将他们也拉下水。 此时,一支弓箭倏地射出,钉在县令脚边! 众人脸色大变,匆忙抬头。 只见听岚手持弓箭,冷冷的和他们对视,脸上毫无惧色。 此时,黎玄山终于开口了。 “腌臜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判?滚开,让你的主子来!” 县令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着。 他猛地摔了手中的瓶子,怒道:“黎玄山,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现在不还是被我困在这里!” 第106章 九脉门来救咱们了 “怎么,不装了?” 黎玄山嗓音淡漠:“你明明可以困我几天,待我弹尽粮绝,再来劝我投诚。可你偏不,这才第二日,便忙不迭的跟了过来。” “你在着什么急?还是说,你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随着他的诉说,县令和夏清雪的脸也越来越难看。 赵溪月明白,黎玄山这是说中了。 大概率是黎商野给两人施压,让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此事。 她冷笑:“皇上不急太监急。” 县令的脸色更加难看。 此事,夏清雪却突然迈出一步。 她剔透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黎玄山。 “玄山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有一样你绝对会感兴趣的东西。我们私下里谈谈,如何?” 县令懵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可夏清雪却冷冷一瞥。 县令犹豫片刻,只能带着众人退下。 黎玄山摆了摆手,赵溪月犹豫片刻,和听岚一起后退。 夏清雪唇角露出一抹甜美笑容,一如初见时那般天真烂漫。 她凑近了黎玄山,轻声道:“玄山哥哥,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黎商野,对不对?” 黎玄山的剑眉微微一颤,终于掀起眼皮正视着她。 “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从小就被他安排在你身边。可你明白为什么吗?” 夏清雪调皮一笑,道:“因为他想让我走进你的心,然后在你最爱我的时候,又夺走你的一切,摧毁你的自尊和希望。黎商野可坏了,他想看着你彻底崩溃,万念俱灰,沦落为一个疯子呢。” 黎玄山的双手已经攥紧,眸子狠戾而阴鸷。 “只可惜,你发现的太早。那我也干脆说开了。” 夏清雪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我能帮助你杀掉黎商野,甚至能帮你登上皇位!只要、只要你许诺给我一个皇后的位置!” 她越说越兴奋:“你看,黎商野根本不用自己出面,仅仅是抛出一句话,就能让你如此狼狈!这样的权利你不想要吗?你敢说你不心动吗?” 沉默片刻,黎玄山扯出一个森冷的微笑。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夏清雪激动地浑身发抖。 天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黎商野看不起她,那她就自己给自己博一条生路! “只要你装作臣服的样子,然后杀掉赵溪月,将一切罪名推到她身上。”夏清雪开心的声音都在颤抖:“然后,我会帮你一点点的架空黎商野的权利!” 黎玄山垂下眼,黑沉沉的眼珠将她上下打量。 夏清雪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只以为是自己的筹码不够多。 她继续开口:“我还可以——呃!” 男人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纤细的脖颈。 隔着皮肤,黎玄山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脉动。 现在,他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折断夏清雪的脖子。 远处的众人望见这一切,顿时紧张起来。 “黎玄山,你要做什么!”县令慌乱的大喊。 赵溪月也微微皱眉,她敏锐的察觉到,黎玄山此刻不太对劲。 夏清雪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 他对皇位明明无比渴望,为何还会对自己动手! “呃……玄山——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能做到!” 夏清雪用最为诚恳的视线同他对视。 可黎玄山却轻扯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他掐着夏清雪的脖子,将她凌空举起,朝着县令那边走去。 夏清雪痛苦的蹬着腿,眼泪不停流下,整张脸都因为充血而变得涨红。 终于,黎玄山放下了她。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冰冷的利刃。 黎玄山:“让开。” 县令被他的眼神吓得发抖,僵在原地不敢动。 直到黎玄山面无表情的将刀刃逼近一寸。 夏清雪的肌肤被割开,鲜血顿时奔涌,染红她的衣襟。 她红着眼骂道:“还不快让开!” 县令这才回神,哆哆嗦嗦的让众人后退,嘴里还不忘威胁:“你、你若是伤了夏姑娘,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黎玄山置若罔闻,只是转眸朝赵溪月的方向看去。 “愣着做什么,留在江城过年么?” 赵溪月骤然回神! 黎玄山做了什么? 他竟然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办法,挟持了夏清雪! 就连赵溪月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转身想喊人一起走,却发现听岚已经将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仿佛知道黎玄山会这么做似的。 宋辞礼也有些惊讶:“这可真是始料未及的反转……” 黎玄山挟持着夏清雪,一路畅通无阻,一行人很快来到江城边缘。 夏清雪恨得面容扭曲,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摆布。 “黎玄山——你以为到这里就安全了?” 她瘫坐在地,满身泥泞,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告诉你!你们离开江城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满是禁军!” 她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仍旧不死心:“你们逃不出去的!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说来听听。” 赵溪月好整以暇的半蹲在她跟前。 夏清雪却突然闭嘴,死死盯着她,眸光怨毒又憎恨。 听岚已经飞快的找来了几辆马车,足够装下他们所有人。 在县令带着人追来之前,众人乘着马车往外狂奔。 而夏清雪则被他们绑了起来。 途径一处泥潭时,黎玄山低声道:“我不会杀你。” 夏清雪一愣,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心中一喜。 可黎玄山的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入寒潭。 “把她丢下去吧。”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黎玄山!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有用——” 这下,夏清雪彻底慌乱。 她头发散乱,满身是血,像个疯子似的嘶吼着。 可黎玄山毫无反应,只是淡漠的摆了摆手。 听岚一脚踹在夏清雪身上,她像是一颗冬瓜,咕噜噜滚了下去,满身都是泥浆! 哪怕马车已经远去,赵溪月依旧听到了她尖锐的吼声。 可她的心里却并不轻松,因为夏清雪刚刚说过,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也有埋伏。 这时,最前面的一辆马车突然停下,身后几辆躲闪不及,险些撞在一起。 赵溪月被晃得头晕,眼看就要摔下去。 黎玄山精壮有力的小臂,却将她紧紧揽住。 “没事吧?” 赵溪月一怔,摇头:“还好。前面怎么了?” 说话间,听岚已经下了马车去打探情况。 很快,他快步跑了回来,情绪十分激动。 “王爷!是九脉门!九脉门的人来救咱们了!” 话音刚落,赵溪月和黎玄山的眸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第107章 寒光剑宋凌 两人飞快下了马车,发现道路两旁满是尸体。 看穿着,应该是朝廷派来的禁军。 一位身穿蓝衣的女子,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刃上布满了血。 赵溪月心中暗自一惊。 难道这些禁军小队,都是她一个人杀死的吗? 思索间,宋辞礼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师姐!” 他眸中绽出些许欢喜,看起来十分激动。 而那女子则甩了下剑刃上的血,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冷冰冰的。 她言简意赅道:“没用的话少说,很快还会有禁军过来,你们都跟着我走。” 事不宜迟,车队马上又整装待发,跟在这位师姐身后,朝着一条略有偏僻的山道跑了过去。 宋辞礼则上了他们的马车,眉头皱的没那么紧了。 赵溪月问:“这位又是你的几师姐?” 宋辞礼道:“三师姐。算上我,九脉门一共有八位弟子,其中七位都是女子,也都是我的师姐。” 闻言,赵溪月微微咋舌:在如今的世道,想要集齐七个愿意学医的女子可不容易啊。 不由得,她开始敬佩起九脉门的门主。 黎玄山却突然问:“你三师姐,便是大名鼎鼎的寒光剑宋凌?” “恩。”宋辞礼温声道:“不过师姐很不喜欢这个名号,在她面前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黎玄山眸光闪了下,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宋凌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山庄。 她大手一挥,山庄巨大的木门被一群人推开,迎接着他们。 赵溪月下了马车,环顾四周,挑了挑眉。 很难相信,在舞阳附近的山里,竟然还有如此一座气势恢宏的山庄。 此时,宋凌已经牵着马走了过来。 她道:“辞礼,带她们去休息。我安置好小白就过来。” 宋辞礼:“好。” 宋凌似乎就是这个山庄的主人,在她的授意下,山庄的奴仆们对赵溪月等人也是言听计从。 很快,一行人便进入偏殿,总算有了喘息的契机。 赵溪月道:“还没来得及问,这山庄是你师姐的?” 宋辞礼点点头:“恩。师姐在拜入九脉门之前,曾是某位富商的女儿,这儿便是他们家的产业。” 赵溪月心里下了定论:很能打的白富美。 谈话间,宋凌已经换了身骑射服,长发束成马尾,腰间斜着长剑,阔步而来。 她道:“舞阳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你们在这里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必须要走。” 黎玄山:“我们明白。多谢姑娘相救。” 宋凌神色淡漠的点了点头,她打量了黎玄山一眼,清冷的眸中总算多了几分兴致。 “你就是黎玄山?看起来很狼狈,传闻都是假的?” 如此挑衅的话,让黎玄山眼眸一寒,微微眯起眼。 宋辞礼心中无奈,连忙起身打圆场。 “不要误会,我师姐喜欢与人对战,并没有冲撞你的意思。” 黎玄山低眸:“恩。” 宋凌又看向赵溪月,直白的问:“你休息好了吗?” 赵溪月突然被点名,楞了一下。 “我?已经休息好了,有什么事儿么?” 一向淡漠果敢的宋凌,此刻却犹豫了一瞬。 她道:“跟我来。” 说罢转身便走。 对于自己师姐这性子,宋辞礼早已习以为常,朝着赵溪月满怀歉意的笑了下。 “抱歉,师姐她沉迷剑术,心直口快,容易惹人生气。” 赵溪月道:“没事,我并不在意。” 相反,她对宋凌还很有好感。 这样的人,比夏清雪和赵锦书好相处多了。 她起身跟了出去。 宋凌带着赵溪月进入旁边的一个房间,关好门后,一言不发的便开始脱衣服。 “宋姑娘?” 赵溪月吓得声音一颤,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不是,她要干什么啊! 随着宋凌的衣衫骤然褪去,背部的大片肌肤也彻底露了出来。 赵溪月心中的惊愕,又被更深的震惊取代。 宋凌的后背,像是彩绘一般,出现了许多深青色的纹路。 犹如树根,又像是蛛网。 盘根错节,看起来十分恐怖。 赵溪月嘴唇一颤,道:“你这是……?” “毒。”宋凌道:“三年前,我和几名怪异的羁刀客交手,不慎被他们所伤,没过几天,后背便出现了这样的纹身。” 赵溪月蹙眉:“我可以摸一下吗?” “随意。” 她伸手探去。 这些纹身摸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宋凌继续说:“原本只是后腰处的一小块,但两个月后,它长出了一根细细的枝条。” 赵溪月眸光一顿:“这纹身,在你的后背上生长?” “恩。”宋凌道:“我找过许多郎中,但他们都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你能么?” “那几个羁刀客呢?你找过么?” “我将他们就地斩杀,已经没有任何消息了。” 赵溪月眉头皱起。 “我可能要取一些你的血……” 话音刚落,宋凌直接将掌心在刀刃上划了下。 “给。” 赵溪月连忙找来一个茶杯,接了一些她的血,又用随身带着的止血粉给她包扎。 “你背上的这东西我从未见过,我没有把握能帮到你。” 宋凌点头:“我知道。但我总归要试一试。” “拥有这个纹身之后,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有变化吗?” “有。”宋凌望着覆盖了薄薄肌肉的手:“我变得更强了,力气也更大。有时候,甚至可以察觉到苍蝇飞来的轨道。” 赵溪月一哂,不合时宜的想到了某些英雄电影。 “但……”宋凌眯起眼:“我开始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一些事了。” “比如?” “十四岁以前的事,我已经全部忘记。并且就在三天前,我有那么一段时间陷入茫然,甚至问身旁的人:九脉门是什么。” 赵溪月眼瞳一缩。 身体变强,失去记忆…… 如果继续严重下去,宋凌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残暴机器。 这究竟是什么毒? 在赵溪月思索时,宋凌已经穿好了衣服。 “还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她英朗的脸上写满认真:“这件事,请帮我瞒着宋辞礼,别让他和九脉门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第108章 屠城 夏清雪费了不少力气,才从满地的泥泞里爬出来。 她被石块撞得生疼,且头晕眼花。 跌跌撞撞的朝着舞阳走,却被一队人马给拦了下来。 她怒道:“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拦着我?” 为首的男子面无表情:“将夏清雪捉住!” 夏清雪一愣,顿感不妙。 她转身刚要逃走,却被人用绳索猛地套住脖颈,往后用力一拽! “呃!” 她像是牲畜一样,被绳索套着脖子拖在地上。 无论怎样挣扎都站不起来。 “你、你们是禁军!凭什么对我下手!” 男子淡淡道:“这是皇上的命令。” 听到黎商野的名字,夏清雪浑身一僵,脸上顿时血色尽失。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不、快跑,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夏清雪猛地拔出发间玉簪,颤抖着抵在自己脖间。 可就在刺下去的一瞬,她却产生了对死亡的犹豫和恐惧。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禁军反应过来,一脚将她的手腕给踢开。 男人力气极大,鞋尖还镶嵌着尖锐的倒钩,几乎在她的手腕上生生剖开一条口子! “啊啊啊啊!” 夏清雪发出嘶哑的尖叫,鲜血顿时和手上的泥浆混在一起。 男人将她拖起来绑好,像是一件物体似的,扔进了马车里。 做完这一切,他淡淡的看了眼城门紧闭的江城。 “动手。” 很快,江城多处便燃起滚滚浓烟,大量的禁军涌入,对城内百姓进行了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杀。 在遍地哀嚎中,江城县令如同过街老鼠,哆嗦着想要顺着狗洞钻出去。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刹,却眼前一黑,脖间传来剧痛。 先前绑住夏清雪的男人,望着地上滚落的人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啧……这么大一个城,不知道要清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同伴笑道:“大才好啊,里面之前的东西可多了,你不进去拿点儿?” “呵,这种东西,我猜不感兴趣。” …… “起火了?整个江城么?” 夏清雪刚用过晚膳,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听岚面色凝重,“那些禁军的目标,好像也不是我们。” 此时,黎玄山缓缓走了出来。 他道:“黎商野这是在屠城。” 身旁众人纷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屠城?为何?” 黎玄山:“因为我没有跟他预想的那样死去,所以他现在极其愤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赵溪月只感觉荒谬。 黎商野他究竟将自己的子民当做什么? 可以肆意把玩,玩腻了就扔的物品吗? 很难想象,那样光风霁月的男人,竟然有着如此血腥恶毒的内心! 舞阳的大火烧了一夜,他们只能干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赵溪月道:“会有人活下去吗?” 黎玄山摇头:“基本不会。” 这时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江城里的百姓做错了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成为了黎商野用来平复怒气的道具。 入夜,四周一片寂静。 黎玄山并未休息,而是靠窗,静静望着远处被火染红的天空。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黎商野用三把匕首避开要害,刺入他身体中的样子。 “能活么?数九寒天,身体里埋着三把匕首,再被我丢进寒潭里……” 他像是在做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开心的拍了拍手。 后面的事,黎玄山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应当是真的被丢入寒潭,带着满身的血,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而当他重新站在黎商野跟前时,他已经从皇子成为了皇帝。 那阵子,他很喜欢把玩一块洁白如玉的骨头。 黎玄山却知道,那块骨头要么是他母妃的,要么就是他父皇的。 弑父弑母,这是他十六岁时就能做出来的事情。 倏地,黎玄山听到旁边的门被打开,紧跟着,赵溪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他微微眯了眯眼,都这么晚了,这女人溜出来做什么? “赵溪月。” 此时,赵溪月已经来到了楼梯口,下面黑乎乎的。 黎玄山这一嗓子,让赵溪月腿一软,一下子踩空了楼梯,眼看就要滚落下去! 眨眼间,黎玄山已经飞身上前,扯住她的胳膊。 然后被她带着一起滚落下去! “唔!” “嘶——” 狭窄的楼道内,传来头骨撞在木头上的声音,以及两人的惊呼。 黎玄山心中那点儿沉重顿时烟消云散。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你又在搞什么!” 赵溪月已经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可没料到,她竟然被黎玄山紧紧护住,没受一点儿伤。 可迎面而来的呵斥让她皱眉。 “怪我咯?是你自己突然出声吓我的!” 黎玄山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 赵溪月又嘟囔道:“喂,你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 语气恶狠狠的。 赵溪月心中生气,并没有马上从她身上爬起来,而是抬手摸索着他可能受伤的地方。 黎玄山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这该死的女人在做什么!竟然要趁人职位,对他揩油么? 赵溪月没觉得两人现在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宋凌提着灯笼走上楼梯。 她看到交叠的两人,站在原地,像是完全石化了。 赵溪月也骤然反应过来,“噌”的起身。 “宋姑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 宋凌僵硬的转身,猛地往外冲去,竟然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赵溪月:…… 黎玄山:“呵!” 赵溪月绝望的捂住了脸:她的一世英名啊! 送走黎玄山后,赵溪月几番波折,终于又一次找到了宋凌。 其实她这次悄悄出来,就是为了找宋凌说她身上奇毒的事情。 她将宋凌的血带进实验室里,用极其化验后,发现她的血常规数据很奇怪。 这说明,这种毒的确在改变着她的身体。 至于如何化解,赵溪月大概有了个猜想,但不确定。 听完她的话,宋凌呆了呆。 “你……果然很厉害。”夜色中,她低声道:“虽说我是九脉门弟子,但其实我是医术最差的那一个。” “宋姑娘剑术很好啊。” 宋凌垂眸,自嘲的笑了下。 赵溪月也一脸正色,将云国常见的几味药材跟她说了。 “你回去之后,用热水煎服,持续几日后,如果身体出现变化,那就及时告知与我。” 第109章 一家人都在 宋凌点了点头,将药方妥帖收好。 看她没有话要说了,赵溪月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对了。” “恩?” 宋凌缓缓道:“我已经让下人们都离开那栋楼了,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 赵溪月一开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但是当她看到宋凌泛红的耳垂时,心中简直写满了卧槽。 一世英名!她的一世英名啊! “其实,我跟黎玄山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凌点头:“恩我知道,是我多想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 赵溪月彻底放弃抵抗,生无可恋的走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果真如同宋凌所预测的那样,已经有禁军循着痕迹找了过来。 京城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赵溪月和黎玄山一商量,给书院的院长写了封信,决定先到外面避避风头。 毕竟黎商野计划失败,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再对两人搞什么突然袭击呢? 分别时,宋凌很明显想让宋辞礼跟着他们一起走。 可宋辞礼却坚定地拒绝,并表示他要跟着师姐回去。 宋凌摸了摸下巴,道:“行。那你就跟着吧。” 赵溪月挑眉,总觉得宋凌答应的这么爽快,肯定心里另有想法。 和宋凌、宋辞礼分别后,黎玄山就带着听岚和剩下的人向西走。 “翻过这座山,再走约莫两天,应该就能到锦州了。” 那里是黎玄山安置以前家人的地方,算是他的势力范围,并且也有一些兵力。 赵溪月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黎商野派兵围攻你要怎么办?” 黎玄山却摇头:“他不会这么做。一来,我的势力稳住了云国的东线战场,只要我一死,东线战场必将崩溃,到时候,整个云国都将遭遇重创。” “第二呢?” “第二……他不会让我死的这么轻易。” 短短的一句话,却听得赵溪月心惊胆战。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黎商野怎么会对他如此心狠。 经过长途奔波后,他们距离锦州,也只剩下一小段距离了。 赵溪月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锦州这个名字如此耳熟。 因为,她的娘亲就是锦州人啊! 这到底是什么奇妙的缘分…… 想起娘亲,赵溪月也想起了自己那爱操心的老爹。 已经很久没给他写信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起疑。 赵溪月决定,等到了锦州,就先给老爹寄一封信报平安。 既然皇帝不打算撕破脸面,那么肯定也不会对她下手。 至少目前来说,自己还是安全的。 天黑时,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锦州城门下。 可出乎意料的是,锦州城门紧闭,门前更是生长着一片野草,至少有半个月没人打理过了。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黎玄山利用自己腰间的令牌,跟城墙上的士兵交涉后,很快走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只见锦州城门边上,支起了无数帐篷,里面黑漆漆一片。 赵溪月提灯凑近,发现里面竟然躺满了锦州的百姓。 他们面色惨白,身上也散发出一股臭味。 这时,开门的士兵匆忙走来,将她带走。 “姑娘,不要靠近这些人!他们身上有瘟疫!” 听到这话,赵溪月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说……瘟疫?” 黎玄山显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上报朝廷了么?” 那官兵点了点头:“上报了!朝廷那边已经说了,让宰相亲自处理此事。” “等等——你是说宰相?赵青城?” 赵溪月一惊。 “恩。瘟疫横行时,赵宰相正带着一家人来到锦州,说要悼念自己的亡妻,所以陛下就将此事交给他了。” 赵溪月:“……” 一家人,锦州。 赵溪月绝望的揉了揉眉心。 好了,这下不用老爹担心自己了。 他们一家人很快将会圆满重逢! 黎玄山道:“赵溪月,你怎么打算?” 他们本意是来锦州避避风头的,却没想到竟遇上瘟疫。 此时的上上策,自然是马上离开,换个地方待着。 可…… 赵溪月看了看四周的病人,渐渐冷静下来。 “这儿有我的家人,我不会走。” 黎玄山面无表情道:“收养我的一家人也在,我也不会走。” 听岚见状,马上道:“我跟着王爷!王爷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其他侍从也纷纷表态,忠心耿耿。 官兵在一旁都看傻了眼了。 这半月以来,他见过无数想方设法往外逃的。 但争抢着留下来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 决定好去留后,赵溪月并不急着回去找老爹,而是先和黎玄山来到锦州的一处土地庙里看了看情况。 那官兵说,墙根地下都是病的不怎么严重的。 真正严重的那些,现在都被赵宰相安置在土地庙里,有专人看守。 快要靠近土地庙时,赵溪月却突然拦住众人。 她道:“我自己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不许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明白么?” 黎玄山皱了皱眉:“我跟你一起。”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王爷,殿下,都这时候了,您就别捣乱了!” 黎玄山说不过她,只能略有些暴躁的远远看着,视线冷的能冻死人。 赵溪月置若罔闻,悄悄找了个地方进入实验室,从里面拿了口罩和手套出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装扮怪异,出现在土地庙跟前时,差点被那几个官兵当做勾魂的黑白无常。 赵溪月怒道:“混账东西,我都不认识了吗!” 这两人是相府里的侍从,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小小小小小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赵溪月:“别管,别问。跟我说一下情况,土地庙里有多少人?” “七十三人。” “都是确认感染上瘟疫的?” 侍从摇头:“有些人已经感染,有些人是那些感染者的家人,也被一起关了进去。” 赵溪月无语,这都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她问:“有没有出现过死亡的情况?” “有。瘟疫最严重的地方死伤也最重,大概有一百多人。老爷下令,让我们在锦州北面挖了个坑,用火焚烧后掩埋了。” 赵溪月眸光一闪。 一百多人…… 她正色道:“我要进去看看。” “万万不可啊小姐!里面情况很严重的!” 第110章 三日之约 赵溪月眉毛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 “我当然知道里面有危险。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对里面的人不闻不问吧?” 侍从根本说不过她,彻底傻了眼,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没了侍从的阻拦,赵溪月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来到土地庙中。 这土地庙规模不小,推开木门,四周的房间里已经躺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灰暗的气息。 屋檐下铺了几张草席,上面盖着破旧的被褥,几个小孩正缩在一起,脸上都是泪痕。 赵溪月心中一酸,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小孩,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那小孩茫然的摇了摇头,嗫嚅道:“忘记了。” 赵溪月又问:“可以伸出胳膊让我看看吗?” 犹豫片刻,小男孩还是朝着她伸出胳膊。 赵溪月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孩子的小臂内侧有皮肉腐烂的征兆。 她又陆续看了好几个人,心中的大石头骤然一轻。 与其说是瘟疫,不如说,这是一次鼠疫。 对于她来说,这不算是什么难解的病症。 但对于医疗水平落后的云国,几乎算得上是灭顶之灾了。 赵溪月心中开药堂的想法又一次坚定起来。 她在土地庙里逛完一圈之后,刚打算出去,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什么人想要闯进来。 赵溪月来到外面,看见一个壮硕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正耀武扬威的用剑鞘驱赶着一个瘦弱平民。 她怒喝道:“你在做什么呢!” 闻言,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骑马男子注意到赵溪月怪异的装扮后,脸色一变。 “你又是哪里来的疯子!” 疯子? 赵溪月咬了咬牙:“我是宰相赵青城之女!你又是何人!” 听到这个称呼,马背上的人险些摔落下来。 赵溪月懒得跟他们多解释,直接亮出自己的腰牌。 “竟、竟然是大小姐!” 男子的态度一下子发生转变,殷勤的下马朝她走来。 赵溪月:“停下!不许靠过来!” “哦哦,好的。”男人疑惑道:“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给这些人看病问诊。”赵溪月不耐烦的说:“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要驱赶他?” “误会啊大小姐,我们没有驱赶。是这老头明明没病,却还要闯进来,说他的小孙女在里面,自己放不下心。” 赵溪月听着,心头蓦地一软。 她来到老人家面前,道:“您孙女叫什么名字?” 老人犹豫了下,用沙哑的声音说:“秦暖暖。” “好,我记住了。不过这儿不安全,您还是先走吧,我来照顾你的小孙女。” “真、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老人顿时哭出声来,瘦弱的身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赵溪月也不敢碰他,只能让人将他送了下去。 “大小姐,您其实可以不用考虑这边的人了。”身后的男人说。 赵溪月眯了眯眼:“为何?” “实话跟您说吧,布政司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为了以绝后患,阻止瘟疫的进一步扩散。今天晚上,我们会一把火将土地庙给烧了……” 赵溪月一怔,神色冷了下来。 “你们要舍弃这些人?谁的注意!”她怒道:“不管是谁,马上让他来见我!” 半柱香后,赵溪月终于在土地庙前,见到了下命令的人。 锦州的左布政使,赵千石! 她冷冷质问:“是谁教你们如此处理瘟疫的?” 赵千石并不畏惧赵溪月,熬了许多天的双眼血红,紧紧盯着她。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赵溪月说:“给我时间,我会研制出解药,治好所有人的瘟疫的!” 话音刚落,赵千石和其他布政司的人,都发出轻轻地嗤笑。 “大小姐,您好好去相府当您的大小姐不成吗?为何非要掺和进来?” 赵千石揉了揉眉心:“是,您在京城的确大名鼎鼎,都说您是神医。但这儿是锦州,不是给你玩闹的地方!” 赵溪月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这人觉得,她的神医名号,不过是京城那群人吹捧出来的! “玩闹?”她毫不畏惧的跟赵千石对视:“拥有你这样的布政使,锦州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男人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一瞬。 赵溪月继续说:“我爹是奉皇帝之命来解决锦州瘟疫,所以他的权限自然比你高!此事,你可告知过他?” 赵千石被噎了一下。 那当然没有。 毕竟现在人人自危,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赵青城这种宰相能帮什么忙。 在锦州官兵的眼里,京城的这些高官子弟,不过是没用的酒囊饭袋罢了。 赵溪月看一眼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放缓了语气:“将土地庙的人全部烧掉,的确是阻断传播源的一个好办法。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瘟疫依旧在传播呢?还要继续杀吗?” 赵千石沉默。 “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不过徒有虚名。”她淡淡的说:“既然如此,为何不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想说什么?” “给我三天时间,我能研制出解药的雏形。” 布政司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赵溪月会主动揽下这些活儿。 可眼前唯一算得上郎中的,也只有她了。 赵千石闭了闭眼,心一横:“好!那就三天!若是三日之后没有进展……” 赵溪月道:“土地庙的人,任你处置。” “好!” “布政使留步,我还有一事。” 赵千石皱眉看着她:“说。” “如今寒冬腊月,这里的人根本得不到妥善安置,又怎能好好养病?我希望锦州能拿出一些棉被,并且安排人定时定点送上食物和水。” 犹豫片刻后,赵千石道:“我会和右按察使商议。” “那么,多谢。” 暂时护住了土地庙的病人后,赵溪月心中却并不轻松。 眼下,还有她必须要抓紧回去,看看老爹的情况如何! 赵溪月找了个地方换下手套和口罩,又给自己喷了许多消毒水,这才找到了黎玄山等人。 第111章 都中招了 黎玄山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有听岚拦着,恐怕早就冲了进去。 赵溪月没跟他们多废话,简单说了下土地庙的情况,就领着众人朝老爹住的地方奔去。 他们到达时,已是傍晚。 相比起土地庙,老爹呆的地方明显安全许多,但也有一些人家的门被封住,恐怕是里面出现了病人。 老管家是跟着一起回来的,当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赵溪月,几乎快要急的昏过去了。 “大小姐!您怎么也跟过来了啊!锦州现在很危险!” 赵溪月二话不说,取出自己的消毒水对他就是一顿喷。 “咳咳咳、呸!这是什么东西啊?” 赵溪月言简意赅:“消毒用的。等会儿我教你们怎么配置。老爹呢?府中情况如何?” 老管家连忙点头,说:“老爷这几日都在都司那边,忙的脚不沾地,好几天没回来了。至于府中其他人……” 察觉到老管家的声音弱了下来,赵溪月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别废话,快说!” “我们都没什么大碍,只是小少爷发了烧,如今被周夫人带在偏院照顾,咱们都不敢靠近呢。” 赵溪月心中一寒。 赵云鹤!这孩子不是在京城的慈幼学堂中读书,平日几乎不回来吗? 怎么也跟着来锦州了! 她顿时感觉焦头烂额。 “黎玄山,你先和管家一起下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忙,得空了再来找你。” 望着她如此焦躁的模样,黎玄山敛眸,缓缓点了点头。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恩我知道了。” 赵溪月马上赶往赵云鹤所在的偏院。 “叩叩叩。” 偏院大门紧闭,赵溪月只能抬手敲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周氏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食物放在门口就好,我自己回去取的。” 周氏在相府一向都没什么存在感,哪怕是生了个儿子,也从不耀武扬威,只是安安分分的当好自己的母亲。 所以,赵溪月对她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三姨娘,是我。” 听到赵溪月的声音,周氏愣了下,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也到锦州来了!快回去吧,这儿的瘟疫太严重了呜呜呜……” 赵溪月叹气:“你先开门。放心,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给他们治病。先让我进去看看云鹤的情况好么?” 周氏犹豫片刻,还是将门打开,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她跟着周氏走了进去,看到赵云鹤正满脸虚弱的躺在床上。 小孩子抵抗力弱,自然也被鼠疫折磨的更加难受。 赵溪月刚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周氏拦住。 “有瘟疫……” “没事的,我不怕被感染。” 赵溪月果断将掌心贴在赵云鹤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让她微微皱眉,一颗心也飞快的沉了下来。 看她脸色不好,周氏更加心慌。 “如何?” 赵溪月缓缓道:“还好,多给他喝些水。” “好好好!”周氏点头如捣蒜。 此时,赵溪月对她而言,是唯一的救赎。 看完赵云鹤后,赵溪月离开院子,却被赵锦书给拦住了去路。 “站住!溪月姐姐,你刚刚是不是从赵云鹤的院子里走出来了?” 一阵子不见,她被锦州瘟疫折磨的更加刻薄,一双眸子黑黝黝的盯着她。 “是,怎么了?我现在很忙,没什么大事儿的话,就别来烦我!” 赵锦书被她给气的咬牙切齿,大声道:“那你知不知道,赵云鹤已经染上了瘟疫?你跟他接触过,必须要离我们远一点!” 赵溪月不耐烦的抬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看看你现在,面黄肌瘦的,早就染上瘟疫而不自知了。” 在赵锦书耀武扬威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无意间露出了自己布满红疹的手臂。 那是鼠疫感染初期的症状。 她这话刚说完,赵锦书脸色就骤然一变。 “怎、怎么可能!溪月姐姐,你可别骗我!” 赵溪月一脸不耐烦:“我骗你干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回忆起自己最近,身体那些不舒服的表现,赵锦书脸上毫无血色。 “我、我也染上了?” “不!我明明从来没接触过那些人!为什么!” 她像是情绪崩溃一般,双腿一软,竟然直直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崩溃大哭。 这时,老管家也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锦书小姐,你这是……” 赵锦书却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嚎啕大哭,没有了往日知书达理的样子。 赵溪月厌烦的揉了揉眉心:“管家,你来的刚好。现在去喊几个心细的人过来,我教你们如何配置消毒药水。” 听到这话,管家连连点头,心中不由得发出感慨。 一场瘟疫,两姐妹的态度简直高下立判! 都说赵锦书聪明伶俐,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却还是比不过赵溪月啊。 老管家手脚很快,没多久,他喊来的人就记住了消毒水的配方。 “你们按照药方,去将整个锦州的药材都买下来,按照我说的方法沸煮,一步都不能出错,明白了么?” “明白了小姐!” 赵溪月点了点头。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赵溪月忙碌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疲倦至极。 可她来到庭院后,却发现黎玄山和听岚正笔直的坐着,仿佛已经等了她许久。 赵溪月纳闷:“你们怎么还没去休息?” 听岚迅速答道:“我们王爷在等您呢。” “听岚!”黎玄山冷声呵斥,又别扭的离开了视线。“你那边,情况如何,还需要帮忙吗?” 赵溪月摇了摇头:“目前还不需要。你们不用等我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听她这么说,黎玄山眸光一闪。 “咳,我听说你让人出去买药了。” “是啊。” 赵溪月心里有些纳闷:黎玄山这欲言又止的,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为了以防万一,我在锦州有个私库,若你需要,里面的东西随意取用。” 听到这话,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黎玄山,你竟然这么富? 第112章 吵架,趁虚而入 不愧是曾经执掌过貔貅商会的人。 “那行,我也就不客气了。需要用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黎玄山冷峻的面容温和了一些:“恩。” 赵溪月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去休息,老管家却一脸慌乱的跑了过来。 “又怎么了?” 她只是想好好睡个觉啊,为何总是被打扰呢! 赵溪月满脸绝望。 可老管家的话却让她怔在原地。 “大小姐不好了!有人往咱们门口扔了个大麻袋,里面、里面好像是个人!” 赵溪月一瞬间清醒了。 她跟着老管家匆忙赶到门口,只见那亚麻制成的麻袋正躺在门口。 月黑风高,看起来颇有些渗人。 赵溪月胆子却大得很,直接上前将麻袋的封口打开。 然后,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位谪仙般俊美的男子,被麻袋捆住手脚,双目紧闭,看来是已经昏厥了。 赵溪月惊呼出声:“宋辞礼!”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宋辞礼怎么会被丢到这里? 身后的黎玄山则俊脸一黑。 怎么又是这个人!阴魂不散! 电光火石间,赵溪月突然记起他们离开江城山庄前,宋凌那别有深意的话。 “行吧,那就让辞礼跟着我走。” 她望着漆黑的苍穹,心中无语凝噎。 宋大侠女,你这手段未免太过果决了些。 因为宋辞礼非要跟着她回去,所以她就假意答应,然后直接将人打晕了塞进麻袋里,送到锦州。 也难为她扛着一个人跑这么远了…… 说话间,宋辞礼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睁开一双清冷凤目。 他似乎仍旧有些茫然,却在看到赵溪月的那一瞬间,彻底清醒。 片刻后,宋辞礼坐在正厅,脸色冷的犹如冰块。 赵溪月也没有猜错,宋凌真的将宋辞礼一掌劈晕然后送了过来。 “恩,寒光剑还真是威武。不过她就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式么?比如给你下个药什么的?” 宋辞礼脸色更加难看。 “我和师姐们都经过耐药训练,不会轻易被迷倒的。” 怪不得当初在江城,只有他和宋瑰能站在蓝烟中对峙。 “不过现在锦州的情况也很不妙啊。” 听赵溪月说完瘟疫的情况后,宋辞礼和赵溪月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这就是鼠疫。 此时已是深夜,宋辞礼注意到赵溪月看起来有几分倦色,便温声道:“明日再谈吧,你先回去休息。” 赵溪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你也是。老管家等会儿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恩,这几日就多有叨扰了。” 她离开正厅,刚走到院子里,黑暗中便伸来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溪月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转身出拳! “呃——赵溪月,你在做什么!” 黎玄山的面容渐渐清晰,他捂着自己被打的鼻子,微狭的眼眸满是寒意。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赵溪月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一脸纳闷:“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突然偷袭我的?” 偷袭……! 黎玄山咬牙道:“我喊你了,但是你根本没听到!” “好好好,你现在有什么事儿么?快说。说完我要去睡了。” 黎玄山放下手,露出自己红彤彤的鼻尖。 他拧眉道:“你离宋辞礼远一些。” 赵溪月不耐烦道:“我跟他也没有很近吧?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黎玄山明显一怔,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回忆起赵溪月和宋辞礼有说有笑的模样,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赵溪月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没和离呢!就算你想要勾三搭四,也不能这么迫不及待吧?” 赵溪月一愣,勾唇冷笑了下。 “勾三搭四?黎玄山,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了!” 她抬手拽着黎玄山的衣襟,冷冷的说:“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之间情深义重吧?这婚约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 黎玄山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他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赵宰相的势力,才会同意迎娶赵溪月。 可这么久的相处以来,他对赵溪月的厌恶,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如今,望着女子明亮疏冷的双眸,他喉头哽了哽,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溪月厌倦的松开他,后撤一步。 “黎玄山,我们彼此都没有感情,何苦要如此蹉跎呢?” “蹉跎?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的相处都是蹉跎?” 黎玄山被她气笑了,狼眸紧盯着她,额角也爆出青筋。 “赵溪月啊赵溪月,你当初还骂我白眼狼呢?谁能比得过你啊!” “啪!”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结结实实的甩了他一巴掌。 听到声音赶来的听岚和宋辞礼等人,当场楞在原地。 赵溪月显然被气的不轻,胸膛剧烈起伏着。 “黎玄山我告诉你!我铁了心要和离,谁来都没用!必须离!” 她恶狠狠的剜了眼男人,然后转身离开。 黎玄山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块红色指痕。 听岚犹豫道:“王爷——” “滚。” 黎玄山并未回头,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宋辞礼则若有所思的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很快也离开了。 …… 河岸旁,黎玄山负手而立,望着眼底奔腾的河面,缓缓闭上了眼。 脑海中都是赵溪月方才凶狠厌恶的模样。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活生生挖出来,埋在了数九寒天的雪地里。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骤然回眸。 月色下,赵锦书手持提灯,披着银色披风,柔柔的望了过来。 黎玄山泛起波澜的眼眸,再次归为一滩死水。 “殿下,方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我姐姐的错。”赵锦书嗓音轻柔,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娇媚:“我替姐姐给您道个歉。她脾气一直都这样大的。” “与你无关。回去吧。” 赵锦书望着他的背影,不甘心的咬了下嘴唇。 听说赵溪月那贱人跟厉王闹掰了,她便马上找了过来,怎能轻易回去? 无论如何,今晚,她都要跟厉王有所进展! 第113章 必须要先她一步 面对赵锦书的温柔款款,黎玄山却只感到厌烦。 他面无表情的问:“你平日里,就是如此看待你姐姐的吗?” 赵锦书本以为自己这番话会让他觉得善解人意,继而向自己倾倒苦水。 可没想到,她那点儿小心思却像是被黎玄山给看了个透彻。 冷冰冰的质问让她有些难堪,无措的抓紧了衣袖,眼圈也变得湿漉漉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您误会了。”她语气更加委屈:“我只是忧心您因此而怪罪姐姐,若王爷不爱听的话,我不说就是了。” 黎玄山说:“那便别说。” 赵锦书被他给哽了下,心里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也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她垂涎的望着男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心一横,快步来到河边,同他并肩而立。 黎玄山的声音更冷了:“赵锦书,夜深露重,我找侍女送你回去。” “不用,我不怕冷!”赵锦书生怕他真的把自己送走,连忙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向他。 她之前经常用这招,几乎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抗。 可黎玄山如今心烦意乱,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后,淡淡道:“行。那你继续呆着吧。”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赵锦书怎能让他如愿?反应过来后,便倏地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 可黎玄山离开的速度太快,赵锦书没抓住不说,脚下一滑,尖叫着跌入河中! “王爷!王爷救命!我不会水!” 赵锦书这下是真的慌了,冰冷的水不断灌进鼻腔,她苦苦哀求着。 黎玄山猝然转眸,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他刚要上前将赵锦书捞起来,不远处的侍从们却也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小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黎玄山寒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你家小姐!” 既然有人来了,他也懒得动手,淡漠的在一旁看着。 赵锦书被捞出来后,小脸已经冻得惨白。 她感激的抬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麻子的侍从。 顿时,赵锦书的脸都绿了。 怎么是他!黎玄山呢! 她赶紧扭头,只看到黎玄山绝情离去的背影。 侍从们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起了怜悯之心,关切道:“小姐你没事吧?用不用我们去喊郎中啊?” “不用!” 赵锦书恶狠狠的站起身,甩了把湿漉漉的头发,黑着脸回去了。 赵溪月是起床之后,才知道赵锦书落水的事儿。 她只觉得好笑:赵锦书这人还真是有意思,没事儿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不过,若是赵锦书因为落水感冒了,身上的瘟疫恐怕会更加严重。 如果进入到中期,则会具有传染性,到时候,就必须将她隔离起来了。 赵溪月心中暗自思索着,却瞧见听岚朝自己走了过来。 “咳,小姐,您今日有什么安排?” 赵溪月纳闷:“当然是着手准备制作解药的事情。黎玄山派你来的?” 听岚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恩……王爷的意思是,他私库里的那些药材,你可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想拿多少拿多少。” 这下,倒是搞得赵溪月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两人昨天晚上才吵过一架,她气上头了,还给了男人一巴掌。 本以为黎玄山会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他竟然还是遵守了之前的承诺。 既然如此,赵溪月也不矜持,马上将一份药方交给听岚,让他去黎玄山的私库中找找对应的药材。 “好,属下这就去!” 听岚紧张的捏着药方。 “慢着,这些东西给你。” 赵溪月如同变戏法般掏出一套怪异的连体衣服。 听岚看到后,脸都绿了。 “这、这……这是什么啊?” “防护服。外面可没有王府里这么安全,你全程别脱下来啊。” 听岚真的很想拒绝。 可望着自家王妃真挚的目光,他一咬牙:忍了! 换上这套防护服后,听岚在众人惊奇的视线中,视死如归般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王府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听岚大哥!” 赵锦书小跑着走了过来,看到他的穿着,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听岚也没有勇气解释,无奈的说:“怎么了,锦书小姐?” 赵锦书道:“姐姐先前给你药方了吧?能否让我也看看?” “这……” “听岚大哥你放心,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也想帮着找找药材。” 听岚看她神色诚恳,也没多想,就将药方递给她,让她誊抄了一遍。 做完这些后,赵锦书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到院子里,将苏氏给喊醒。 “娘!娘你别睡了,看我找到了什么?” 苏氏迷糊的睁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到她头晕,皱了下眉毛。 “什么东西啊?你别晃。” “我没晃啊。”赵锦书笑道:“这是赵溪月跟那位公子商量出来的药方,说是可以治好瘟疫!” 一听这话,苏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真的?” “那当然了!”赵锦书眯起眼睛笑了下:“娘,你不是认识几个药铺的掌柜吗?能否将他们都喊过来,咱们提前赵溪月一步,把解药制作好!” 苏氏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兴奋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哎哟,我的好女儿,你这脑子怎么这么灵光呢?娘这就去安排!” 苏氏离开后,赵锦书低眸望着手中的药方,唇角泛起冷笑。 赵溪月啊赵溪月,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 听岚出去了好几个时辰,回来后,带着五六个大箱子,里面满满登登的都是药材。 黎玄山私库里,东西的种类堪称恐怖,竟然一下子就凑齐了大部分需要的药材。 “剩下的这些白芷党参之类的,都算是常见药材,寻常药铺应该有卖。” 宋辞礼看了看,颔首:“恩。你不是已经让人去联系了吗?应该很快就能凑齐了。” 赵溪月也终于松了口气。 等药材到齐,再找几个志愿者试验一下效果,就可以投入量产。 锦州这天,也终于能亮起来了。 可就在这时,赵溪月派去购置药材的人却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 “大小姐,药铺的掌柜们说,您要的药材都被人给买空了!想要补货,得等第二天。” 赵溪月一怔:“都买空了?谁买的?” “是锦书小姐!” 第114章 流水线 赵锦书研制出解药的事儿,赵溪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等她赶到时,赵锦书所在的药铺前已经排起长队,所有人都满怀殷切的望着她。 宋辞礼也有些惊讶:“你那妹妹会医术?”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我也不知道。走,过去问问什么情况。” “呀,姐姐,你怎么过来了?”看到赵溪月,赵锦书显得并不慌乱,甚至游刃有余的将发药的活儿交给了手下。 “锦书,你是何时研制出解药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锦书闻言,用手帕抵在唇边微微一笑。 “姐姐见笑了。其实我对医术也很感兴趣,碰巧在翻看医书时有了灵感,才找到解药的方子的。” 说着,她还拿起一份药包,挑衅似的递给赵溪月。 “溪月姐姐是来给云鹤领药的吗?给。” 赵溪月看着,伸手接过,微微眯了下眼。 “前面的干嘛呢!不是说了一人只能买一份嘛!” 队伍里突然起了骚动,一个眼圈乌黑的男人愤怒的嚷嚷着。 最前面的男人见状,扭头吼道:“我老娘都病的不能起床了,怎么排队!” 赵锦书连忙道:“先不说了姐姐,我这里忙。” “恩,你去吧。” 赵溪月淡淡的看着赵锦书离开。 而宋辞礼则打开药包看了眼,黑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跟我们的配方几乎一模一样,还自作聪明的替换了一些更猛烈的药材。”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望着队伍中,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带着宋辞礼默默离开了。 “溪月姑娘?你生气了?” “恩?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宋辞礼低声说:“因为她偷走了你的药方,将所有名声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实非君子所为!” 刚说完,他却意识到赵锦书也不是君子,眉头顿时皱的更近了。 赵溪月望着她这幅模样,“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宋辞礼你太好玩了!” 宋辞礼不明白,她的药方都被偷了,自己还笑的这么开心,雪白的面皮顿时有些发红。 “你、你别笑了。” 赵溪月好容易才止住笑意,道:“赵锦书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常州的瘟疫给解决了。” 她可不是人人揉捏的软包子,不过做事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若是为了一己私怨对赵锦书死缠烂打,受苦的只有那些寻常百姓。 宋辞礼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好。” 第二日,赵溪月需要的药材终于备齐,她和宋辞礼加紧赶制,可速度太慢,天黑时,也才配好了十几副,根本不够明天用的。 赵溪月揉着酸痛的手腕,抬头就看到黎玄山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看到赵溪月,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赵溪月:…… 黎玄山这种装作偶遇的行为,真的很幼稚。 她道:“我在包药。怎么,厉王有兴趣?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刚好缺个捣药的。” 黎玄山闻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可他刚要开口,就看到旁边的宋辞礼正认真的清洗着药材,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好啊。本王来帮你。” 说着,他就站在赵溪月旁边,拿起捣药杵,在药臼里用力的砸着! “咚!咚!咚!” 他力气极大,赵溪月所在的这张桌子都在颤抖。 “厉王,你轻点儿,不然药臼会裂开的——” “咔!” 赵溪月话音刚落,崭新的药臼,就在黎玄山的“折磨”下寿终正寝。 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黎玄山!你能不能捣!不能捣就去喊听岚来,这么大一个人了,捣什么乱呢?” 黎玄山成为王爷以来,面对他,众人无不战战兢兢。 他已经很久都没被人当着面呵斥过了! 男人黑着脸,手里的捣药杵上,还有汁液滴下。 他寒声道:“谁说我不行?听岚能比得过我?换个药臼来,我捣给你看!” 赵溪月不耐烦的给他取了个新的药臼。 等听岚得到消息,领着一群人过来帮忙时。 就看到自家那难惹的王爷,一手握着捣药杵,一手托着药臼,正黑着脸猛砸。 听岚:“王爷,我、我们来帮忙了。” 赵溪月一拍手:“来的正好!” 她很快就给每个人分了活儿,形成了一道完美的流水线。 宋辞礼也处理完了自己的药材,回过神来,发现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短暂的怔然过后,他微微一笑,温声道:“溪月姑娘,你果然很厉害。” 赵溪月正双手叉腰,站在黎玄山旁边,让他捣药的时候轻点。 听到宋辞礼的话,无奈转头。 “我也不想的,但某人总是逼我发火!” 宋辞礼没忍住,眉眼一弯,轻轻的笑出了声。 等到第二日,赵溪月和宋辞礼早早的便放出消息,在赵锦书所在的药铺旁边也摆了个摊子。 可一直到正午,过来领药的人寥寥无几,还都是看赵锦书那边队伍太长了不想排,才特地找过来的。 赵溪月不禁有些纳闷。 这时,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过来,正是前几日想着冲进土地庙,照顾自己孙女的那位。 “大小姐,还、还有药吗?” 宋辞礼温和道:“还有。给。” 说着就将药包递了过去。 老人颤巍巍接过,刚要伸手掏钱,赵溪月道:“不必了老人家。这药是送您的。” 闻言,老者感动的眼含热泪。 “我就知道大小姐你菩萨心肠!那黑心肝的人还说你是什么毒女……” 赵溪月眉头一跳:“等等,什么?有人说我是毒女?” 经过老人家的一番解释,赵溪月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就在昨天,不知道谁传的谣言,说宰相家的大小姐赵溪月,是个害死过很多人都毒女。 这次做的药材,说是能治疗瘟疫,但其实也是毒药。 怪不得几乎没人敢领她的药! 一向温润端方的宋辞礼也冷了脸,眸中透出一股子寒意:“太过分了,究竟是谁造这样的谣?” 还能是谁? 赵溪月往旁边看了看。 赵锦书一边给人发药,一边接受着众人真诚的感谢,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第115章 蠢得让人发笑 送走老人后,宋辞礼道:“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戳穿她的谎言?” 赵溪月却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更何况,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宋辞礼眉头皱的更深了。 正在这时,远处却突然出现一堆人,热切的朝着她走来。 “大小姐,我们来领药!” 赵溪月愣了下:“你们不去那边领吗?” “不去!老秦说了,你这边的药更好!” 老秦,也就是方才离开的那位老者。 看来是他帮自己喊来了这么多人。 想到这里,赵溪月又无奈又感动,连忙和宋辞礼一起,将剩余的药包都分了出去。 陆续也有不少人过来想要领取,可有些人听说她就是那个“毒女”后,纷纷露出畏惧的神色,转身走向赵锦书那边了。 只有少数人并不在乎这些谣言,拿了药后,还朝她说了声“谢谢”。 为了保证药材的质量,所以他们第一天制作的药包并不算很多,总算在傍晚时发完了。 而赵锦书那边,则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发完了今日份的药,耀武扬威的走了。 傍晚时,黎玄山领着听岚等人走来。 他扫了眼空空如也的竹篓,低声道:“竟然真的发完了。” 赵溪月笑了:“怎么?莫非厉王也觉得,我应该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没那么想。” 他看了眼四周,低声道:“你都听说了吗?那些跟你有关的谣言。” “听说了。不过他们倒也没说错,我的确……会用毒。”赵溪月说到这里,微微眯了眯眼。 听岚顿时觉得后背发寒。 黎玄山倒是不怕,抬眸扫了她一眼。 “跟我来。” 这下轮到赵溪月诧异了。 她本以为,因为之前那一巴掌,黎玄山至少要冷落自己十天半个月的。 可没想到,他竟像是忘了那件事一般,眼巴巴的又凑了过来。 宋辞礼这边正在统计剩余的药材,因此没有跟着一起过去。 黎玄山带着她进入一处较为偏僻的小巷内,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公子,是你来了啊。” 开门的是个妇人,面色憔悴,明显是被瘟疫给折磨成这样的。 赵溪月没吭声,跟着黎玄山走了进去。 这妇人有一个丈夫和女儿,这两人都感染了瘟疫,各自在房间中待着。 “这位就是大小姐吧?果然如同大家说的那般漂亮,谢谢您的药呀。” 赵溪月有些意外:“您领了我的药?” “恩。但……我丈夫并不相信你,所以那药给我女儿喝了。我丈夫喝的是锦书小姐的药。”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黎玄山:“所以,你喊我过来做什么?” “马婶,你来说吧。” 马婶连忙点了点头,将赵溪月喊道一旁。 “是这样的,我丈夫喝了锦书小姐的药后,没过几个时辰就精神了起来,甚至能下地干活了。”说到这里,马婶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反倒是泛着泪光。 赵溪月隐约察觉到什么,问:“然后呢?” “然后就在今天早上,他旧病复发,一直吐血不说,呼吸都变得很弱。” 说到这里,马婶终于没忍住,低声哭泣起来。 “我就去找锦书小姐,想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她却避而不见,还说我故意来捣乱,让人将我丢了出去……” 赵溪月越听,眉头就皱的越深。 她突然想起宋辞礼看到赵锦书的药包后,嘴里所说的那句话。 “赵锦书将几味药材换了下,换成药性更猛烈的那种,应当是为了避免跟我们的药方完全一样。” 对于赵锦书这种半吊子来说,定然是以为只要药效差不多,药材就可以互相代替。 难道,她替换的那几味药材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赵溪月眉毛一跳,忙道:“快带我去看看你丈夫!” “好!” 赵溪月跟着马婶匆匆离开。 黎玄山则静静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收回视线。 听岚笑呵呵的:“王爷,您帮了王妃这么多,她肯定不会再生您的气了!” 闻言,黎玄山淡色的眼瞳一眯。 “谁说我在讨好她?马婶是我的故人,我只是在帮故人而已。跟赵溪月没关系!” “嘿嘿,好嘛,那就是在帮故人!” 黎玄山冷浸浸道:“听岚,你现在很闲?那就回去帮忙捣药吧。” 闻言,听岚马上求饶,苦着一张脸道:“别别别。王爷我错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赵溪月进去没多久,就面容严肃的走了出来。 “我们必须要快点回去。” 她掠过黎玄山,脚步不停。 “赵锦书的药出了很大问题,必须马上停止服用!” 一行人匆匆赶回府邸时,赵锦书正在准备明日要用的药包。 赵溪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冷着一张脸道:“赵锦书,你必须把所有服用过药的人都喊过来!不然他们就没命了!” 赵锦书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好笑。 “溪月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的药已经让很多人都有了精神,怎么会害人?” 她皱起眉毛,一脸认真。 “虽说我的药包的确比姐姐你的更受欢迎,但你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赵溪月懒得跟她多说什么,直接抓起一包药当众撕开。 “赵锦书,我根本不在乎你偷走我药方的事!”她从药包中挑出两味药材:“你的确很聪明,用槐根代替木葵,让药效变得更加猛烈,见效也更快!” 赵锦书眸光闪烁,还想狡辩。 可赵溪月接下来的话,宛若当头棒喝,让她愣在原地。 “但你知不知道,槐根和白芷一起服用,会冲撞人的肺腑!若是次数多了,那人会咳血而亡的!” “你、你胡说!” 赵锦书涨红了脸,眼角堆着泪光。 “我才没有抄袭你的药方呢!这些都是我跟药铺掌柜们商量好的,他们可以作证!” “至于槐根和白芷……你乱说!掌柜们跟我讲了,这药包不会有问题的!” 赵溪月简直要被她的愚蠢给气笑了。 “药铺的掌柜?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她猛地一拍桌子,给赵锦书吓得一激灵。 第116章 赵锦书翻车了 “溪月姐姐,你这么凶做什么?”赵锦书一副被欺负的样子,颤声道:“难道我为他们发药,还做错了不成?” 这时,苏氏却突然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的眉毛因为愤怒而拧起,冷着脸道:“够了!溪月,你不就是嫉妒锦书的药比你的更受欢迎嘛,至于如此怪罪她吗?” “嫉妒?”赵溪月挑了下眉,纤细的指尖点了点自己:“我有什么嫉妒她的地方?” 赵锦书脸色一寒,却还是强忍着不爽,“娘,您出来做什么?进去歇息吧。” 苏氏一听,面容更加悲戚:“我不出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你吗?” 行啊。 赵溪月冷冰冰的打量着两人。 不愧是母女,这么快就开始唱双簧了? 她现在懒得跟两人浪费时间,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马上把你们的药包销毁,明天也不必再出去送了。”赵溪月淡淡道:“另外,我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赵锦书,你最好对此事不知情!” 她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让赵锦书心虚无比,不由得侧开视线。 黎玄山几乎马上就明白了两人心里的小九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听岚,你去监督他们销毁药包。” 听岚道:“是!”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赵锦书不甘的咬了下唇。 赵溪月那个贱人! 凭什么黎玄山总是会站在她那边! 因为赵锦书的擅自行动,赵溪月又和宋辞礼熬了一个晚上,思索着如何去治疗那些服药的人。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赵锦书竟然又一次将自己的摊子给摆了起来! 宋辞礼罕见的动了怒:“她到底什么意思!非得把锦州的人都害死才行吗?” 听岚傻眼:“怎么回事啊,我分明亲眼看着她销毁的药包!” “我过去看看。” 赵溪月耐着性子走上前,绕过长长的队伍后,便瞧见赵锦书正站在一旁,一副济世菩萨的模样。 她冷冰冰的问:“赵锦书,你忘记我昨天说的话了吗?” 赵锦书微微一怔,小脸顿时惨白一片。 她哽咽道:“溪月姐姐,你让我再发这一天好么?等到了明日,我绝对不跟你抢人!” 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眸子。 可这话却被那些排队的人听了去,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锦书姑娘你说什么?明天就领不了药了?为什么啊!” “笨。你没听到么,是她姐姐不让她做了!” “凭什么不让她做啊,我们吃锦书小姐的药吃的好好地!” 顿时,队伍里的人纷纷开始给赵锦书鸣不平,各种厌恶仇视的视线,也都落在了赵溪月的身上。 赵溪月淡淡抬眸,发现赵锦书脸上还有掩盖不住的得意。 原来如此,她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话的。 果不其然,这条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先前在赵锦书那边领过药的人都纷纷赶来,将赵溪月团团围住。 “你还是锦书小姐的姐姐呢!平日里就是这样为难她的吗?” “千金大小姐,你要是没事儿做,能不能去看看那些被瘟疫缠身的人啊?别在这儿捣乱了行不行!” 赵溪月面对人群毫无惧色,眸中甚至有些轻蔑。 她淡淡道:“既然你们这么信任赵锦书,那可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郎中?”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了一瞬。 “锦书小姐不是郎中?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信!就算真不是又怎样,她的药确确实实救了我们的命啊!” “没错,我们都喜欢支持锦书小姐,你不许污蔑她!” 赵锦书则无助的站在一旁,眼眶已经红了。 这种我见犹怜的姿态,更是激发了人们的怜惜。 正当这时,宋辞礼却快步走来。 他拧着眉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本以为能让众人改变想法。 可没想到,两人迎来的却是众人更深的怀疑! “宋辞礼,这些人和赵锦书没什么差别,都觉得药材是能随意替换的。” 宋辞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两人的沉默,却被他们当成心虚。 顿时,无数的辱骂和嘲讽铺天盖地,几乎将两人淹没。 直至黎玄山带人赶来,才用强硬的手段,把他们给带了出来。 赵溪月紧皱着眉头,跟在黎玄山身后走着,一言不发。 黎玄山道:“干脆直接把她的摊子给掀翻了。” “不可。这只会让那些人更加逆反。” 赵溪月扭头看了眼恢复秩序的人群,还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便听到一声惊呼。 “不好了!有人昏过去了!” 众人以为是他的瘟疫复发,顿时后退,空出一大块场地来。 赵锦书也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皱起眉毛。 只见那昏迷过去的人脸色青白,像是无法呼吸一般,不停地垂着自己胸口。 鼻腔、唇角,更是喷出大量鲜血,极为骇人! 与此同时,也陆陆续续又不少人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顿时,所有人都乱成一片,直到黎玄山带着人折返,强行将他们聚在原地。 “都别动!”宋辞礼大喊。 赵溪月则让听岚和其他几人,将昏厥吐血的人都放在一起,抬眸看向赵锦书。 赵锦书根本就没料到,自己的药包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已经吓得小脸惨白,哆哆嗦嗦的缩在一旁。 此时,有人连忙喊道:“锦书小姐!你快去看看吧。那个毒女会害死他们的!” 听到“毒女”这两个字,黎玄山眉间陡然划过一丝怒意,视线如同淬了毒般望过去。 先前开口那人只感到后背一阵寒意。 可越来越多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赵锦书身上。 赵锦书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颤巍巍的探了下其中一人的鼻息,尖叫一声。 “啊!他、他没有呼吸了!他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伤者的亲朋好友更是满脸绝望,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赵溪月这边,也已经和宋辞礼查看完了情况。 闻言,不由得俏颜一黑:“赵锦书你瞎说什么呢,他们都活的好好地。” 赵锦书心里没底,但一张嘴还是硬的:“哪里好好地?分明都没有呼吸了……依我看,得快些把他们给焚烧掩埋了,不然病情又要扩散!” 第117章 厉王殿下是我哥 赵溪月却抬起冷浸浸的眸子。 “赵锦书,为了掩盖你自己的错误,连这些人的性命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我哪有!”赵锦书还想据理力争,可赵溪月接下来的一同操作却让她傻了眼。 只见她从宋辞礼手中接过一枚碧绿色的药丸,捏碎了塞入那人口中。 紧接着又亮出几根细细的银针,素白的手指轻捻着,刺向男人太阳穴的位置。 她的手法极为娴熟,甚至带着几分优雅。 宋辞礼则掀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沉声道:“很快就能醒。不过,赵锦书的药是不能再吃了。” “为、为什么?难懂这药真的有问题?” 这些人原本对赵锦书无比信任。 可当他们看到有人出了事儿后,赵锦书一副恨不得原地逃走的样子,心里也逐渐变得不确定起来。 赵溪月淡淡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的吧。怎么,现在又信了?” 话音刚落,原本双目紧闭陷入昏厥的男人,猛地大口喘着气,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赵溪月则蹲在他背后,双手握拳用力的捶打着几个穴位。 很快,男人“哇”的在地上吐出一大滩黑色液体,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啊——好臭!” 众人连忙捂着鼻子后退。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黎玄山,也微微皱了皱眉。 人群中只有赵溪月和宋辞礼稳若泰山,陆续用这样的方法治疗着其他的人。 醒来的人越多,赵锦书的心就越沉。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那些药铺老板怎么没跟她说啊! 心虚不已的赵锦书本想找个机会溜走,可没成想,黎玄山好像早有预料。 他冷声道:“锦书姑娘,这些可都是你的病人。你不过去看看吗?” 赵锦书的脚步被生生止住,她只能紧咬着唇瓣,缓缓靠近那些人。 “呕——” 可那股味道实在太丑了,她刚闻到一点,就已经无法忍受,捂着鼻子连退好几步。 原本还将她视为菩萨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愕然。 “这些可都是喝了你的药的人啊!你怎么能这么嫌弃呢?” 赵锦书脸色难看,烦躁的话脱口而出:“我又没有逼你们喝!是你们自己要领的啊!” 如此厚脸皮的言行,几乎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你个黑心肝的!亏我们这么信任你!” 他们挣脱听岚等人的桎梏,愤怒的朝着赵锦书蜂拥而去。 “啊!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们啊!” 赵锦书连忙让人关上药铺大门,宛若丧家之犬一般,满脸惊恐。 “开门!开门!” “我呸,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这边的慌乱丝毫没有影响到赵溪月。 她将自己和宋辞礼连夜制作的药丸分发下去后,又让听岚将其他人都喊了过来。 众人脸上余怒未消,可看到赵溪月严肃的神情时,不由得回忆起先前对她的恶言恶语。 一群人心虚的垂下了头。 赵溪月并不在乎这些,只是道:“赵锦书的药包有问题,但凡是喝过的人,现在都来我这边领取特制药丸。每日两颗,吃够三日后,再去我那边领取治疗瘟疫的药包,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之前还打骂赵溪月是“毒女”的妇女,含泪道:“明白了。大小姐,真的谢谢你!” “若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要被赵锦书骗到什么时候呢!谢谢,太谢谢了……” 赵溪月疲倦的摆了摆手。 “其他人可以继续去领我那边的药包,都散了吧。” 等人群散去后,赵锦书才将药铺大门打开一条缝隙。 “赵锦书,鬼鬼祟祟做什么?” 赵溪月冷着脸,一脚就将药铺大门给踹开! “姐、姐姐……”赵锦书心虚不已,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替换药材的?”赵溪月懒得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了。 赵锦书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抿了下唇,低声说:“是李掌柜出的主意。” 宋辞礼听到这话,冷冷一笑。 “做事前也要动动脑子,他若真是精通医术,又怎甘心只做一个卖药的?” 赵锦书面色青白,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反驳。 “去把李掌柜喊来。”赵溪月说:“至于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告知爹爹。如何处置,全凭爹说了算。” 听到这话,赵锦书怔在原地,泪水夺眶而出。 她猛地跪在地上,语气哽咽:“姐姐!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爹啊!我也是为了帮爹爹分忧才这么做的!” 赵锦书露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含泪凝视着她:“我们姐妹一场,你就帮帮我吧!”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同她对视。 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行。” 自己做的孽,必须要自己承担后果。 否则赵锦书永远都不会悔改! 听到这两个字,赵锦书双眼翻白,竟直接晕厥过去。 “听岚,去把锦书小姐送回府。没我的命令,不许她乱跑!” “是!” 赵锦书前脚刚离开,后脚,那出主意的李掌柜便匆匆赶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我药铺里闹什么呢?” 身着水蓝锦袍的臃肿男子快步跑来,下巴上的肥肉抖了抖。 “哎?你们是谁啊!在我铺子里做什么?” 赵溪月冷冷回眸:“就是你给赵锦书出的主意,让她替换药方里的药材?” 李掌柜一愣,压下眼底的心虚:“是我啊,怎么了?我也是出于好心提了个建议而已,至于换不换,全看她自己啊。” 呵,这人倒是个滑头,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 赵溪月不耐烦的说:“等会儿提刑司的人就会过来,在本小姐调查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你这药铺就先关着吧。” 听到这话,李掌柜顿时瞪圆了眼睛。 他怒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关我的铺子?” 赵溪月:“我是京城赵宰相之女!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利?” 赵宰相? 李掌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阴冷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只见李掌柜高傲的抬起下巴:“京城的厉王殿下,可是我的哥哥!你敢动我试试?” 第118章 要秋后算账 赵溪月听到这话,当场愣在原地。 她想过这李掌柜会有后台,但没想到,他的后台竟然会是黎玄山! 宋辞礼也明显感到惊讶,在她耳边低声说:“要不要喊厉王过来?” “恩。” 赵溪月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你之前是白庄的?” 李掌柜狐疑的望向她:“你怎么知道?” 果然…… 云国未免也太小了点儿,她如今遇到的,竟然是黎玄山年幼时养父母的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后,黎玄山迅速赶来。 他沉声道:“李谦,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黎玄山过来,李谦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他高傲道:“这儿是我的店铺,我不过来谁过来?倒是这位大小姐,开口就要把我的铺子给封了!玄山哥,你管不管?” 黎玄山深吸一口气,视线犹如一座冷冰冰的大山,压在李谦的身上。 赵溪月也不想让他难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下。 “黎玄山,这件事情交给你来解决,我不参与。” 说完,她就带着宋辞礼一起离开。 黎玄山也明白赵溪月话中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的环顾四周,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就按照赵溪月所说的,去喊提刑司的人过来,封了这家店铺。” 李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 赵溪月花了点钱,找人帮自己分发药包,自己则和宋辞礼匆匆赶了回去。 如今没了赵锦书的阻拦,药包的需求量定然会猛增,他们必须要抓紧机会制作出更多的来。 锦州的瘟疫还在大面积传染,布政司几乎天天都派人来问,究竟何时才可以处理土地庙里的那些人。 两人刚回到府中,迎面就遇上了老管家。 “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赵溪月脚步不停:“先前让你找的人呢?都找齐了没有?” “找齐了找齐了。” 宋辞礼有些惊讶:“你找的什么人?” “光靠黎玄山的那些手下根本不行,我们需要研制出更多的药包。” 说着,赵溪月便推开房门。 宋辞礼被眼前的一幕给镇住了。 只见房间内摆着几张长条桌子,从洗药制药,再到切片和捣碎,几乎每个步骤都有专人在处理。 他不由得惊叹道:“溪月姑娘,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心道:这可是最为著名的流水线工程,我就不信药包的产量提不上去! 而眼下最重要的,则是将这群人给好好培训一下,让他们更快地上手。 这些事情,自然都交给了宋辞礼。 赵溪月一边联系着收购药材的事情,还抽空去土地庙那边逛了一圈。 她早就已经将消毒水的制作方法推广开来,因此这次过去的时候,土地庙中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 虽说依旧有重病患者被转移过来,但大家好歹不会交叉感染了。 赵溪月来到一个小姑娘的跟前,温柔的望着她。 “暖暖,这几天感觉如何?” 秦暖暖穿着温暖的棉衣,脸上还泛着病态的红潮。 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笑着望向她:“大姐姐,我已经没那么难受了,谢谢你的药。” 其他人听到消息,也眼含热泪的走了过来。 眼神里都是对她的感激。 临走前,还有几个小孩子快步跑来,将一只雕刻的木鸟送给了她。 “这是我们亲手做的,大姐姐你不要嫌弃呀。等我们病好了,就凑钱给你买个更大更漂亮的!” 赵溪月心中一暖,望着这些病怏怏的、眼神中却带着求生渴望的孩子,极其温和的笑了笑。 她重新回到府邸,发现在宋辞礼的帮助下,这条流水线已经开始运作。 就如同她设想的那般,工作效率变得极高。 半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好了大半个锦州所需要的药包。 赵溪月也终于松了口气,跑去赵云鹤那边看了看。 周氏过来开门,看到是赵溪月,哽咽着跪在她跟前。 “大小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泪眼朦胧,低声说:“自从喝了你的药后,云鹤的烧就慢慢退了下去。现在还能下地跟我说几句话呢。” “姨娘你快起来,身为医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溪月将她扶了起来,又给赵云鹤检查了下身体。 “云鹤的体质比我想象的要好呀,不出意外的话,他再喝今天药,鼠疫就能完全消退了。” 赵云鹤乌黑明亮的眼睛盛满羡慕,激动地望着她。 “姐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听说你还救了外面的人!”他兴奋的挥舞着双臂:“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要好好练剑,跟姐姐一样去保护他们!” 周氏激动地直掉眼泪,赵溪月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在赵溪月流水线的加持下,整个锦州都领到了药包。 两三天后,病重的人已经能睁开眼睛跟人交流,而那些不严重的,更是能直接下地干活。 锦州上空的阴霾似乎正在消散,可赵溪月却明白,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只要有一个人还身患鼠疫,那么这场瘟疫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好在她的消毒水已经推广到家家户户,短期内不用担心瘟疫反扑的问题。 而忙碌依旧的赵青城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在提刑司一连待了好几天后,终于在一个傍晚归来。 这天,老管家提前布置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众人喜气洋洋的等他回来。 赵青城脸上满是倦容,但在看到赵溪月后,还是露出了笑意。 “溪月,我的好女儿……爹都已经听说了,这次多亏了你啊!” 而赵溪月望着自家老爹鬓间生出的白发,则感到有些心酸。 赵青城并非是他们口中的酒囊饭袋。 相反,他极为负责,并且爱惜着手下的人民。 她的药包之所以能如此大批量的生产,紧紧依靠黎玄山私库里的药材是不够的。 都是赵青城在其中不停周旋,调动资源。 他将全部的信任都交给了自己,赵溪月自然也不会让他失望。 父女两人微笑着落座。 可饭桌旁的苏氏和赵锦书,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她们都明白,赵青城回来了,也代表着,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第119章 我是你嫂子 “都愣着干什么?先吃饭。” 赵青城的视线扫过周氏母女,没多说什么,只是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用膳期间,只有赵溪月有说有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她越是这样,赵锦书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当赵溪月吃完最后一块鱼肉,放下筷子用手帕擦嘴时,赵锦书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爹。您吃好了吗?” 赵青城也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点头。 “恩。管家,来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吧。” 很快,膳厅内的侍女纷纷退下,只有四人坐在桌子旁边。 赵锦书抿了下唇,眼圈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爹爹,您——” “跪下!” 赵青城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身为宰相的威严,让苏氏和赵锦书心中都咯噔一下。 她含着泪跪了下去,苏氏见状,连忙劝道:“老爷,你别把锦书吓坏了呀。” 可赵青城却面无表情的说:“你也跟着跪下。” 苏氏柔美的面庞一僵,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最后,在赵溪月和赵青城的视线中,缓缓跪在了地上。 “事情的经过,溪月都已经跟我说了。” 赵青城问:“且不说那药方是谁先写出来的,赵锦书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听信了那些药铺掌柜的话,真的换了药材?” 在赵青城极具威压的质问下,赵锦书没忍住哭出声来,委屈的点了点头。 “蠢货!”赵青城被她给气的头疼。“那些药铺掌柜不是掌柜而是商人!为了让自己的药卖出去,他们什么话都敢说!” 赵溪月则叹了口气,心道:这可真没骂错。赵锦书母女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被那些掌柜给骗了。 槐根这样的药材,很难存放,而且使用率不高,是最容易砸在手里的。 这些药铺掌柜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不仅忽悠赵锦书买下了全部槐根,而且还是以三倍的价格。 赵青城不心疼这些钱,但他心里也明白,若不是有赵溪月兜着,恐怕赵锦书就要酿成大错了! “爹爹,对不起,我错了。”赵锦书哭的我见犹怜,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我、我看您和姐姐都那么忙,就是想帮帮你们!可没想到好心做了错事……” 她视死如归般闭上眼:“您罚我吧!无论什么惩罚,女儿都受得住!” 赵青城沉默的盯着母女两人,谁也猜不透他在思索着什么。 可苏氏却扬起脸,一脸委屈:“老爷,锦书只是个孩子,您真狠得下心去罚她吗?” 赵溪月一愣,差点笑出声来。 都已经是当妈的人了,苏氏怎么还是这么蠢啊? 赵锦书都已经低头认错了,赵青城又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顶多再骂她一顿,关几天紧闭。 可苏氏这意思,竟然是想让赵锦书安然无恙? 这怎么可能啊! 赵锦书也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的娘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她赶紧道:“爹爹!娘亲只是太关心我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您别在意,女儿甘愿受罚!” 苏氏还是心有不甘,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赵锦书猛地扯了下衣袖。 她只能隐忍的垂下头,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赵青城则始终冷眼旁观,最后才淡淡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苏氏惊喜的抬眸:难道赵青城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他决定饶恕锦书了? “那你就和锦书一起受罚!子不教母之过!你们两人手抄家规三十遍,棍刑每日三下,共十二下,缺一下都不可!” 赵青城略一思索,又道:“再禁闭思过十日,没我的同意,不许走出房门!” 苏氏怔在原地,几欲昏厥。 赵锦书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人了竟然还要挨板子,脸色不由得难看之极,又无奈又愤恨的看了眼自己的娘亲。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被自己的娘亲给坑了! 这下好了,两人一起受罚。 赵青城挥了挥手,府中的侍从便将两人给压了下去。 “哎……这两人总是不让我操心。”赵青城揉了揉眉心,脸上的疲倦再也掩盖不住。 赵溪月关切道:“爹爹,听说你这几日都睡得不是很好,女儿特地做了点安魂香,已经在您的房间内点燃了。” 听到这话,赵青城心底涌起一阵热意,泪眼朦胧。 “月儿,你真的长大了,竟然能帮到爹这么多。”他紧紧握住赵溪月的手,声音还带着颤抖:“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如今也能安息了。” 赵溪月也有些感动,眼角泛起泪光。 她知道赵青城累得不行,也打消了跟他好好聊天温存的念头,亲自送他回去休息了。 路过制药的房间时,她推开门进去看了眼。 为了不让药包断货,赵溪月同时雇了两批人,日夜颠倒,工资当然也极其丰厚,所以大家都很有干劲。 她默默看了会儿,也转身回去休息了。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赵溪月才幽幽转醒。 没了赵锦书和苏氏的折腾,她感觉自己一身轻松。 先去给赵青城揉了揉腿,嘱咐他这几天要好好休息。 然后又去自己的流水线上看了看,发现一切都运作正常。 本以为今天定然能安稳渡过,却没想到,提刑司那边突然派人来了一趟。 不是找赵青城的,而是找她的。 赵溪月匆匆赶到提刑司,只见提刑使焦头烂额,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大人怎么了?为何唤我过来?” “赵小姐你总算来了!”提刑使如同见到了救星,连忙道:“您可还记得前几日,让我们关押的那李谦?就是开药铺的那个!” “记得。不过我没让你们关押啊。”赵溪月反应过来:“是黎玄山的意思?” “对!可这人自称是厉王殿下的弟弟,吵着闹着让我们放他出去,还打伤了不少人。” 赵溪月眉头皱了起来:“李谦如今还被关在大牢里吗?带我过去看看。” 提刑使简直求之不得,马上就带她过去了。 阴暗的牢狱内,赵溪月见到了光鲜亮丽的李谦。 他身旁摆满了吃的,地上的被褥也都是干净柔软,条件比其他犯人好多了。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大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连我也敢关!我哥可是厉王殿下,等他来了,把你们都杀了!”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上前:“哦?是么?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就是宰相家的小姐吗?真当我怕你啊!”李谦不停叫嚣。 赵溪月却微微一笑:“不。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你嫂子。” 第120章 撒泼又打滚 李谦像是被紧紧掐住脖子一般,顿时没了声音。 他一直都待在锦州内,靠着黎玄山干弟弟的名声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黎玄山有没有成亲,跟谁成的亲,他是丝毫不知。 此刻看到赵溪月坦然高傲的站在跟前,不由得心中打怵。 “嫂子?你要真是我嫂子,那就赶紧放了我啊!凭什么要抓我?” 李谦嚣张的气焰减弱了一些,可一张嘴还是硬的。 赵溪月噙着冷笑:“我是你嫂子,同时也是相府的女儿!你为了一己私利,撺掇赵锦书修改药方,险些害死多少人?我命人将你关起来有错吗?” “谁撺掇她修改药方了?她买药,我卖药,有错吗?” “李谦!”赵溪月猛地抬眸,紧紧盯着他:“你竟然还在嘴硬,做出这种事情,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谦脸色发白,眼珠一转,也马上明白赵溪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嫂子我知错了!但那些槐根真不是我故意让她买的啊,我就是随口提了几句……” 李谦抬头打量着赵溪月的神色,心中一狠。 只见他像是突然发了狂似的,抬起手就开始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还一边用头去撞击大牢的木栏杆,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 “我真是不是人啊!竟然险些害死那么多人!嫂嫂你怎么打我都行,我都认!” 身后跟着的狱卒也顿时傻了眼。 李谦被关进来这几天,还是第一次这么乖。 可赵溪月却没有任何反应。 “李谦,你根本就不是诚心认错。” 听到这话,李谦心中顿时一急。 “我哪里没认错啊!我比谁都诚心!”他的半张脸已经被自己给扇肿了。 “那你就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引导赵锦书替换药材?” 李谦侧开视线,唇瓣嗫嚅几下,“当然没有了!” 赵溪月心中冷笑。 她命令狱卒们看好这人,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李谦心中一沉,连忙感到:“嫂嫂!嫂嫂你别走啊,我真的知错了……” 回到提刑使跟前,赵溪月道:“你们无需顾及太多,将他当做正常犯人对待即可。至于黎玄山那边,我会去找他说的。” 提刑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恭敬地将她给送走了。 离开提刑司后,赵溪月便马不停蹄的去找黎玄山。 可这时,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的,竟然找不到他的踪影! 听岚无奈道:“溪月小姐,我们也在找王爷,但都没有下落。” “难道他失踪了?”赵溪月皱起眉毛:“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呃,这应该不会。”听岚心道:就我们王爷那身手,他才是危险本身吧! 既然连听岚都不知道,赵溪月只能嘱咐他找到黎玄山后通知自己。 可她前脚刚回到府邸,后脚,老管家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大小姐不好了!门外来了个人,正在砸咱们大门呢!” 赵溪月眉头一跳:“别急,我先出去看看。” 宋辞礼闻言,合起手中的医书道:“我跟你一起吧。” 两人刚靠近府邸大门,就听到女人难听的骂声隐约传来。 “……个杀千刀的,凭什么把我儿子关起来?他为了帮你们做药包,不知道累了多久!” 赵溪月眉头皱的更深:“这人是李谦的母亲?” 老管家叹气:“是啊。” 李谦是黎玄山干弟弟这件事,锦州几乎人人皆知。 这也是老管家对她无可奈何的原因。 赵溪月缓缓走了出去,淡淡道:“谁在喧闹?” 门口的台阶上爬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臃肿女子。 她皮肤略黑,浑身上下却挂满金饰,动起来叮咚作响,活脱脱像个首饰架子。 “你是谁?让赵溪月出来!”女人愤怒的瞪着她。 赵溪月微微一笑,双臂环胸:“我就是赵溪月。” “你?”她冷冷的哼了声,从地上爬起来,从容的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你说。”赵溪月好整以暇的望着女人。 女人扬起双层的下巴,得意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的金项圈。 “我是厉王黎玄山的养母!” 说罢,她便斜斜的瞅着赵溪月,等着她大惊失色,然后跪在自己跟前喊饶命。 可没想到,赵溪月听到这话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露出了“就这?”的神情。 顿时,张梅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咬牙重复道:“你没听清楚吗?我!是黎玄山的养母!” “啧,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听到了。”赵溪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问:“所以你过来有什么事儿?” 张梅花:“提刑司的人说,是你把我儿子关了起来?你凭什么关他!快把他给放了,然后给我们母子磕三个头!” 身旁的宋辞礼陡然一怒,寒声道:“欺人太甚!” “哎哟!你又是谁?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梅花不耐烦的望着她。 身旁的老管家叹了口气,在赵溪月耳边低声说:“大小姐,要不就先放了李谦吧。王爷对他养母很好的,别坏了你们之间的关系。” 赵溪月挑了下眉。 她和黎玄山的关系已经够坏了,还差这一点儿吗? “放了你儿子?磕头?”赵溪月笑吟吟道:“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一字一顿,说的极为清楚。 张梅花的脸顿时一黑,上前就要去拽赵溪月的头发。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嗅到一股浓重的香料味道,不由得皱了下眉。 宋辞礼握着刀鞘将她挡住,大声呵斥道:“你想做什么!” “你滚开!我教训我的儿媳妇,管你什么事儿?”张梅花脸上的横肉都在发抖:“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放了我儿子,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媳妇!” 赵溪月笑容更加灿烂:“还有这种好事儿?那我告诉你,你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张梅花彻底崩溃,狰狞道:“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住手!”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宛若当头棒喝,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赵溪月侧眸望去,正对上一双冒着寒气的深沉黑眸。 消失已久的黎玄山,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第121章 毒王 张梅花看到黎玄山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她马上面露悲切,像是收到了欺负似的,抖着一身肥肉冲了过去。 “玄山!玄山啊!” 女人的眼泪是说来就来,扶着黎玄山的胳膊嚎啕大哭。 黎玄山抿了下唇,低声道:“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么,李谦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是谦儿托人给我传了信,说他在牢狱里受尽折磨,都快活不下去了!”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 受尽折磨?活不下去? 李谦在牢里,明明跟个大爷似的! 张梅花却不依不饶:“玄山啊,自从老头子走后,我就只剩下谦儿这一个念想了,你们不能把他给夺走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甚至哭到昏厥,被黎玄山扶着才能堪堪站稳。 而黎玄山则始终沉默着。 鬓前碎发遮住他的晦暗的眉眼,绯红的薄唇轻抿着,像是刀锋上流动的寒光。 赵溪月叹了口气。 “您先跟我回去吧。在这里闹,解决不了问题。”黎玄山说。 张梅花没有拒绝,哭着擦了擦眼泪,然后冷冷剜了眼赵溪月。 她就是故意将事情闹大,以便把自己的儿子从牢里捞出来的。 如今赵溪月看到了,黎玄山也看到了,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送走张梅花后,黎玄山很快又折返回来。 “赵溪月。”他低声说:“我已经跟她说过,以后她不会再来闹了。” 赵溪月其实并不在乎张梅花怎么看待自己。 只是她隐约觉得,收养黎玄山的那一家人,像是一根根锁链,将他死死困住,没有丝毫喘息之机。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生出丝丝怜悯来。 “我知道了,至于李谦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干预。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黎玄山沉沉的“恩”了声。 在他即将转身离开后,赵溪月终究是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黎玄山,从我的角度来看,你对那一家人已经仁至义尽了。” 男人伟岸欣长的背影一僵,沉默片刻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赵溪月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可没想到,就在第二天一早,她得到听岚的消息。 “王爷已经吩咐了提刑司的人,说要按照锦州的律法来惩治李谦。”听岚显得十分头疼:“张婶得知这件事后,又跑到提刑司大闹,刚刚才被王爷给带回去。” 赵溪月明白,这是听岚在向自己求救。 她低眸陷入沉思。 升米恩,斗米仇。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她并不想掺和进去。 见她陷入犹豫,听岚都快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 “小姐,您就去帮帮王爷吧!张婶生气的时候,动不动就对王爷拳打脚踢!他在江城受的伤还没好,实在是——” 赵溪月陡然站起,声音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你说什么?她还打人?” …… 南锣巷。 “你个杀千刀的!你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我们娘儿俩了,诚心想让谦儿死啊!” 手腕粗的木棍,还带着凹凸不平的坑洞,狠狠砸在黎玄山背上。 他只是垂眸,跪在铺满尖锐石子的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砰!” 一棍子砸在头上,黎玄山身形一歪,喉中溢出痛苦的声音,却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鲜血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缓缓淌下。 张梅花心中一怵,可想起自己那被折磨的儿子,心中顿时一狠。 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刚要砸下去,就听见一声呵斥:“给我住手!” 黎玄山眼睫倏地一颤,他不可置信的回眸。 赵溪月匆匆赶来,上前从张梅花手中抢过木棍,猛地丢在一旁!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告诉你,黎玄山是云国的王爷,是我们相府的女婿,是本小姐的夫君!” 她狠辣的杏眸盯着张梅花:“按照云国律法,欺辱皇室者,等同于欺辱皇权!” 张梅花一愣,顿感手脚冰凉。 她、她不过就是对自己的养子动了手啊!怎么就欺辱皇权了! 赵溪月寒声道:“欺辱皇权,轻则发配边疆,贬为奴籍。重者——凌迟处死!” “啊!” 凌迟处死四个大字,宛若一块沉重的巨石,将张梅花彻底压垮。 她狼狈的瘫坐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赵溪月愤恨的瞪了眼她,然后面无表情的拽起黎玄山,朝着屋内走去。 “听岚!你把她扶到侧屋休息。” 直到她将黎玄山扯进屋里,男人才像是回过神一般,呆呆道:“云国没有这样的律法。而且她是我养母,从情理上来说……” 赵溪月咬牙捏了下他的胳膊。 “黎玄山,你有时候怎么跟块榆木疙瘩一样啊?” 她一脸不爽,擦掉黎玄山脸上的血之后,就用药膏敷在他的伤口处。 “还有哪里被打了?让我看看。” “胳膊,后背,没事的,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赵溪月坐在他身边,低声道:“把这种东西当饭吃,你是真没吃过好的啊。” 黎玄山听不懂她什么意思,漆黑的眸中宛若一潭死水。 “而且,我只要挨过这次打,她便也不会再闹了。” 赵溪月:“呵,你看起来倒是很有经验,但我看未必。” 黎玄山皱了皱眉,还没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听到听岚焦急的声音。 “小姐,您快来看看吧!张婶儿晕倒了!” 赵溪月一怔,和黎玄山一同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听岚也慌得不行:“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她被吓坏了,就赶紧给她接水。刚回来就这样了。” 他手里还握着茶碗。 赵溪月皱眉上前将张婶检查了一番。 越看,她的脸色就越难看。 不会吧…… 她想要翻开张梅花的衣袖,却发现她的衣袖上挂满了首饰,极其碍事。 赵溪月直接抽出听岚腰间的匕首,用力一划! 昂贵的布料破裂,露出大块布满红疹的皮肤。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生出了脓包,散发出一股恶臭! 黎玄山和听岚的脸色堪称精彩。 黎玄山:“瘟疫?她……也感染了瘟疫?” “是。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她已经感染很久了。” 赵溪月嘴角抽动着,咬牙切齿道:“咱们还真是中了头彩啊!” 张梅花,竟然是个“鼠疫毒王”! 第122 你们在干什么 怪不得她身上撒了那么多香料,原来是为了掩盖这种恶臭的气味。 黎玄山在看到那些红疹和脓包的时候,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张梅花为什么没有生病?她在锦州的这几天,又去过多少地方,会感染多少人? 无数的问题蜂拥而至,几乎将他的大脑给撑得炸开。 此时,张梅花也悠悠转醒。 当她看到自己破掉的衣裳和首饰时,崩溃的尖声大叫起来。 “你们这群该死的!竟然剪我的衣服,想干什么!” 赵溪月烦躁的捂住耳朵,怒斥:“给我闭嘴。你感染了瘟疫为什么不上报?你知不知道瞒报瘟疫是要被抓的!” 张梅花一听这话,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别乱说话,谁说我感染瘟疫了?我就是过敏起疹子而已!” 不知悔改。 赵溪月冷着脸对黎玄山吩咐道:“你去喊宋辞礼过来,让他戴上消毒水和我做的防护服。把这个院子封起来!” “你、你个黑心肝的女人,不仅要关我儿子,还要关我?” 张梅花气的咬牙:“玄山,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吗?” 黎玄山抬手捏了捏眉心:“就听她的吧,不会害您的。而且,您已经病的很严重了。” “我没病!”张梅花说着就要站起来,可眼前一黑,又一次昏厥过去。 赵溪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病情已经发作了,必须快点处理。”她起身,问黎玄山:“先前做的预防鼠疫的药,你们都喝了吗?” “喝了!”听岚抢道:“不仅仅是我和王爷,厉王府跟过来的侍从们也都喝了!” “那就好,喝了药的话,我们就不会轻易被感染。” 赵溪月松了口气。 宋辞礼很快就听到消息,带着她需要的东西赶了过来。 赵溪月将张婶所在的院子给封了起来,嘱托她的邻居定时送吃的,观察情况。 她自己则和黎玄山穿上防护服,回到府邸后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 等待一晚上后,确认三人都没有被感染,赵溪月这才松了口气。 可她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一大早,南锣巷的人就冲了过来,将大门敲得梆梆响。 “大小姐,张婶醒了后就嚷嚷着要出去!现在已经在拆门了,您快去看看吧!” 赵溪月顿时清醒,咬牙道:“这女人!” 她换上防护服,飞速来到张梅花跟前。 隔着薄薄的门板,赵溪月道:“你都已经休克过一会儿了,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吗?” 张梅花骂道:“严重什么?我就是饭吃少了有点头晕而已。赵溪月,你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诚心想害我。” 见她油盐不进,赵溪月冷冷一笑。 “我害你?好,我可以放你出来,不过你要跟我去个地方。” 张梅花狐疑的望着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换上赵溪月给的防护服,被她带着来到锦州城外的一处地方。 这儿极为偏僻,四周看不到任何人。 张梅花颤巍巍道:“你、你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厉王的养母,也算是你的半个婆婆!你要是害了我,玄山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我就是喊你来看个东西而已。” 说着,赵溪月来到一处巨大的坑洞旁,停下脚步。 四周寂寥无声,只有大片的乌鸦翻飞盘旋,发出嘶哑的吼叫。 “张婶,你自己来看看吧。” 张梅花缓缓上前,当她看到坑里的场景时,脸上顿时血色尽失,惨叫着瘫坐在地上! 只见那坑里,黑白交杂,竟都是烧焦了的人骨,和一些破破烂烂的衣裳。 “染病而死的人会被丢到这里,用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赵溪月渗着冷意的声音传来:“但因为我的药治好了绝大多数的人,所以这坑里已经很久都没有新的尸体被扔进去了。” 张梅花浑身都在发抖,止不住的往后退。 赵溪月的声音却不依不饶。 “但你病的太厉害了,我如果治不好的话,你的下场就是这里。” “你、你敢!玄山他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指望黎玄山呢?”赵溪月幽幽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宰相的女儿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宰相和王爷,谁厉害?” 张梅花弄不清。 她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几欲崩溃。 最后,她只能拽着赵溪月防护服的袖子,流着泪说:“你把我给治好!我都听你的!” 赵溪月满意的勾了勾唇。 张梅花终于老实了下来,可赵溪月却还不能休息。 在黎玄山的紧密排查下,像张梅花这些染病而不自知的人,也都被一个个的找了出来。 他们大都没有什么医学常识,认为自己身上的病不过就是皮肤病而已。 直到被关起来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病的有多严重,吓得几乎昏厥过去。 傍晚,黎玄山回到府邸。 “王爷您回来了!”听岚赶紧上前,用消毒水将他全身上下都喷了一遍。 “赵溪月那边如何了?” 听岚:“还在研制解药。不过这些人的情况似乎很不好,她和宋公子都待在房里一整天了。” 听到这话,黎玄山眉头陡然一跳。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抬手敲门。 “进来。” 赵溪月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黎玄山抬手推开门。 他看到赵溪月掀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一小节白嫩的藕臂,正往上涂抹着什么。 而宋辞礼竟也和她一样,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眉头紧紧皱着。 黎玄山森冷道:“你们在做什么。” “对照组实验……”赵溪月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黎玄山听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眉头皱的更深。 “脸色这么差,是想先一步把自己熬死吗?回去睡觉!” 赵溪月:“我不,结果还没出来呢。你别打扰我们。” 宋辞礼眼眶里都是血丝,他缓缓道:“溪月姑娘,你先去休息吧,我们慢慢等结果也行啊。” “我都说了不——啊!” 赵溪月发出一声惊呼,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黎玄山竟然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第123章 黎玄山这臭直男 赵溪月竭力反抗,甚至向宋辞礼求救。 可都没用。 黎玄山冷着脸,抱着她穿过中庭、走廊,在众多侍女和侍卫的注视下,被迫躺在了床上。 她裹着柔软厚重的被子,昏昏欲睡,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嘟囔着。 “黎玄山大混蛋……又、又欺负我……” 黎玄山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坐在赵溪月床边,在月色的映照下,望着那张明媚娇嫩的脸蛋,久久都未能移开视线。 赵溪月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仪器显示,她之前培养的杂交药草已经过了生长周期,可以进行研究了。 赵溪月陡然回神,一同操作后,望着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效用,不就是她和宋辞礼苦苦追求的吗! 如果这些药草能够批量种植的话…… 赵溪月心中一喜:张梅花他们的瘟疫有救了! 第二天一早,赵溪月就将自己种植出的变异药草给取了出来,放在宋辞礼跟前。 大半天过去后,望着手臂上渐渐变淡的颜色,赵溪月一拍桌子。 “就是它了!马上给那些人送去吧!” 宋辞礼则一脸不可置信。 “溪月姑娘,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赵溪月得意的勾了下嘴唇:“是么?一般般吧。” 在这种杂交药材的帮助下,张梅花等人很快就将第一瓶药给喝了下去。 与此同时,锦州的瘟疫也开始大面积反扑。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张梅花他们所感染,一传十,十传百,情况再一次变得严峻起来。 而且赵溪月根本没想到会有张梅花这样的人存在,药包储备量短缺,眼看就要无药可用了。 黎玄山就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跟我走,我似乎是找到了你如今需要的东西。” 赵溪月跟着他,一同来道了某个偏远的仓库前。 “这里面是?” “李谦一早就知道城内会爆发瘟疫,所以他事先已经囤积了大量药材,就等着趁此大赚一笔。”黎玄山淡淡道。 赵溪月听的是目瞪口呆,随即,心中又升起深深的厌恶。 李谦这混蛋东西!若不是黎玄山提前发现,恐怕这些药材都会成为他和自己谈判的筹码! 他既然能以三倍的价格卖出槐根,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再用十倍、二十倍的价格卖出这些药材。 想到这里,赵溪月就恨得牙痒痒。 黎玄山继续说:“不过这些都是李谦自己的东西,除非征得他们同意,否则我们是没办法动的。” 赵溪月皱眉:“那怎么办?跟他谈判?他绝对会狮子大开口的。” 虽然也能直接抢走,但两人位高权重,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终归不太好听。 黎玄山勾唇微微笑了下。 “药材是他的。但这仓库是他跟布政司那边租的。事先签过契约,若是里面的货物受损,亦或是丢失,布政司要双倍赔偿。” 赵溪月很快反应过来。 “黎玄山,你也太坏了吧!” 俊美疏朗的男人勾起薄唇:“起码让他赚了双倍的钱,不是么?” 当天夜里,锦州的某处仓库起了一场大火。 虽说大火连夜就被浇灭,但里面的货物也全都化为了灰烬。 与此同时,赵溪月的流水线也又一次运作起来。 李谦储存的药材数量堪称恐怖,赵溪月简直乐开了花,又雇佣了更多的人,开辟第二条流水线。 往后的几天,赵溪月和宋辞礼负责监督药包生产。 黎玄山和赵青城,则带着提刑司的人,将锦州居民分开管束。 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也终于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下偃旗息鼓。 几天过去,除了那些病的比较重的老人,锦州内的青壮年已经彻底痊愈,甚至主动过来帮忙。 “睡着了?” 赵青城回来时,就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黎玄山刚喷完消毒水,见状怔了下,眸中流露出一丝疼惜。 “她这十几天,几乎是连轴转,都没好好休息过。” 赵青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和她娘简直一个样!” 黎玄山:“岳母?” 赵青城挑眉,抬眸睨了他一眼。 “恩。她娘也是个郎中,整天为别人忙碌,连自己怀胎三月都没意识到。” 说到这里,赵青城笑了下:“还是我这个完全不懂医术的人先发现的!” 听到这话,黎玄山眸中也泛起淡淡的暖意。 赵青城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玄山,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你们若是能好好地,你所需要的那些,我都会给你。” 黎玄山倏地抬眸。 赵青城不愧老辣,他竟然早就已经知道了黎玄山的图谋。 “对了。江城之事你无需担心。我虽然已经老了,没什么用了。但在临死前,还是能替你们处理点小麻烦的。” 说完这话,赵青城微笑着转身,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 赵溪月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她打了个哈欠,倦懒的挠了挠头。 奇怪了,我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等爹回来呢,怎么一觉醒来又跑床上去了? 随便穿了件衣服,绾了个头发,赵溪月便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她来到膳厅,本来是想问问还有没有早饭可以吃。 可没料到,膳厅的热闹场面,几乎要将她给掀翻! 宽敞的膳厅内,各类屏风和花瓶装饰都被搬走,硬生生塞下了十几张圆形木桌,都坐满了人。 众人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的笑容,面前已经摆了无数道丰盛的菜肴。 赵溪月看着老管家笑着传菜,听岚则端了一碗汤,哪怕在拥挤的人群中,也保持着平稳。 “看!是大小姐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热切的视线就都朝她看了过来。 赵溪月,素面朝天。 她下意识的想要溜走,却突然被黎玄山拽着衣袖,低声道:“跑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感谢你们,才特地举办了这场宴席。” 赵溪月:“……” 下次举办前,能不能先通知一下我啊? 她恨恨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瞒着我?” “开心吗?” 黎玄山竟然还有脸笑! 赵溪月咬牙道:“开心死了!我连妆都没化!” “为何要化妆?”黎玄山怔了下,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有些疑惑:“你本就生的美,化妆又能增色几分?” “你、你……” 赵溪月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耳根却也已经泛起红意。 黎玄山这臭直男,这句话到底跟谁学的? 第124章 张婶想要撮合人 在赵溪月和宋辞礼的不懈努力下,锦州上空的瘟疫阴云总算散去,百姓的生活也渐渐恢复如常。 只有张梅花这种病的比较重的,依旧处于治疗之中。 这天早晨,张梅花站在院墙下,满怀期盼的望着墙头。 “颂玉?颂玉你人呢?” 不多时,身穿藕色衣裙的柔美女子出现,将饭盒放在墙头,冲她笑了下。 “张婶,久等了,这是今日的饭。” 张梅花一喜,不由感叹:“颂玉,这阵子多亏你的照顾。等我出去了,肯定会报答你的。” 钱颂玉面含薄红,羞涩一笑:“您说什么呢,咱们是邻居,我这样做是应该的。更何况,这也是大小姐的意思。” 听到赵溪月的名字,张梅花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 “别跟我提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我能被困在这里吗?依我看啊,咱们锦州的瘟疫就是她带来的。” “嘘,张婶,小心隔墙有耳!”钱颂玉无奈道:“您先去吃饭吧。中午想吃什么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好给您准备。” 张梅花连连点头:“哎哎哎,好。” 看着张梅花转身离去,钱颂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 她从凳子上跳下来,一小块石子就猛地砸在她眼角。 “赔钱货,你是不是又给隔壁送好吃的了?”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指着她大骂:“我要告诉娘,你等着吧!有好吃的不给我,都给隔壁的那个病秧子!” 钱颂玉摸了下眼角,已经出血了。 她隐忍的盯着自己的弟弟,一言不发,心里却全是狠意。 “叩叩叩。” “颂玉姑娘在吗?”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溪月站在门口等了会儿,钱颂玉才慌忙的将门推开。 “大小姐,您来啦。” “恩。我过来想问问张婶的情况。”赵溪月手里提着一些糕点,笑着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一位清俊儒雅的男子,正是宋辞礼。 钱颂玉悄悄的瞧了眼他,耳根微微发红,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宋辞礼只是客气一笑。 很快,赵溪月就从钱颂玉口中得知了张婶的情况。 “是么,这么看来,她很快就能痊愈了。” “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痊愈后也不能让她马上出来,必须要再观察几天才行……哦对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把饭钱付一下的。” 她托付钱颂玉来照顾张婶吃喝,自然也不会让人家出钱。 赵溪月出手极为阔绰,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很快落入钱颂玉手中。 她笑道:“这阵子也辛苦颂玉姑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钱颂玉眼里升起一丝对金钱的热切。 几人又聊了几句,赵溪月就打算起身离开。 一直以来都很沉默的宋辞礼却突然道:“钱姑娘,你的眼角渗血了,是受伤了吗?” 她一怔,喃喃道:“恩。不小心磕了下。” 宋辞礼想了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递给了她。 “这里面是一些药膏,涂抹上去之后就不会留疤了。” “给我的吗?谢谢您!”钱颂玉眼底升起热意,近乎于有些痴迷的望着宋辞礼:“宋公子,您真好……” 离开钱家后,赵溪月轻笑了声,道:“宋辞礼,你可真是少女杀手啊。” 宋辞礼俊俏的脸上闪过疑惑。 “少女……杀手?溪月姑娘,虽然我带着刀,但我并不是杀手啊。”宋辞礼又想到了什么,犹自笑道:“我倒觉得,我更像是小天使,不是吗?” 赵溪月被他逗得捧腹大笑。 又过了一阵子,锦州的瘟疫已经被彻底镇压,就连最严重的土地庙,如今也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与此同时,李谦也被提刑司给放了出来。 宋辞礼得知此事,轻轻皱起眉毛。 赵溪月见状,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宋辞礼,你可别误会。李谦虽说不怀好意,但他囤积的药材毕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提刑司那边判定他将功补过,自然就把他放出来了。” 赵溪月耸了耸肩:“我和黎玄山可全程都没参与。如果我亲自动手的话,李谦恐怕要牢底坐穿咯。”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在大是大非里怀有私心的人,并非善类,我们平日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 这话赵溪月没什么意见。 在李谦出狱之后没几天,张梅花也渡过了观察期,彻底重获自由。 赵溪月本以为她会马不停蹄的过来闹事,让侍从们做好了准备。 可没料到,张梅花不仅不生气,甚至还亲手做了一桌饭菜,让黎玄山回去吃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溪月纳闷的嘟囔。 黎玄山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 “别了吧。我怕是还没进院呢,就被赶出来了。” 可黎玄山却十分执着,用强硬的态度把赵溪月也带了过来。 张梅花笑吟吟的打开门:“玄山啊,你终于来——” 如沐春风般的态度,在看到赵溪月时,瞬间变成数九寒冬。 “谁让你过来了?” 赵溪月则笑吟吟的奉上礼物:“是您喊我过来的啊。” 张梅花气的咬牙:“我只喊了玄山!” 这时,黎玄山却突然开口:“是我喊她来的。不可以吗?” 张梅花突然哽了下,隐忍片刻,最后还是让开肥胖的身子,把两人带了进来。 “玄山哥,来来来,坐!” 李谦殷切的端着酒壶走来。 可一看到赵溪月,他顿时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脸色古怪。 赵溪月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只是略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桌上的另外一人。 钱颂玉。 钱颂玉换了件崭新的衣裳,甚至还涂了口脂,正抿唇微微笑着。 什么情况?她怎么不知道张梅花什么时候这么博爱了? 思索间,赵溪月在黎玄山身旁落座。 张梅花一愣,马上走过去拍了拍钱颂玉的肩膀。 钱颂玉更加不好意思了,带着几分无奈,坐在了黎玄山的另一边。 赵溪月:哦豁。 怪不得黎玄山非要带她来。 张梅花恐怕是想要撮合黎玄山和钱颂玉吧? 第125章 李谦又作妖 她唇角不由得露出笑容:“颂玉姑娘,你今日好漂亮呀。” “大小姐说笑了,您才是倾国倾城。颂玉不过是个粗鄙之人,论容貌,未能及您半分。” 她这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 钱颂玉容貌清秀,但终究出身寒酸,哪怕精心打扮,也顶多算得上小家碧玉。 可赵溪月就不同了。 她本就生的极美,偶尔也会给自己做一些滋补的药来吃,如今更是肤白胜雪,唇红似枫。 再加上眼神里那点儿纵览山河的肆意和洒脱,就像一团灼热火焰,明艳到人的心底里去。 张梅花见状却有些不满,没好气的把筷子放在赵溪月跟前。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相府没这样的规矩吗?” 赵溪月惊讶道:“原来现在是在吃饭啊。张婶真不好意思,我看您端上来的这些,还以为你们吃过了呢。” 黎玄山微微侧头,没让人看见他唇角勾起的轻笑。 张梅花心道:果然蠢笨,连剩饭剩菜都分不清。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她是不是嘲讽我做的饭菜像剩饭? 脸色遂又更加难看了。 因为赵溪月的存在,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默。 吃过饭后,钱颂玉想要主动去帮张婶洗碗,却被她按住,让陪黎玄山说说话。 李谦也很有自觉的退了下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 钱颂玉低声道:“抱歉,大小姐,我不知道你们会来。我以为张婶只喊了我一个人。” 赵溪月摆了摆手:“没事。我不在乎这个的。不过你眼角的伤已经好了哎,连伤痕也没有。” 她微微红了脸:“恩,这还要多谢宋公子和您呢!”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是宋辞礼他自己心细。”赵溪月又笑了下。 黎玄山看着她和钱颂玉相处融洽,脸色却渐渐变得有些古怪。 “钱姑娘,我和溪月还有事就先走了,劳烦你告知张婶一声。” “恩,我知道了。” 他用力捏紧了赵溪月的手腕,几乎是拖着她走了出去。 “喂,黎玄山!你走那么快干嘛啊?”赵溪月两步并做一步,走的踉踉跄跄。 黎玄山没说话,只是猛地松开她的手。 “赵溪月,你跟钱颂玉很谈得来啊?” “当然谈得来啊。她脾气又好又会说话,我超喜欢她的。” 黎玄山眉头一挑,咬牙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张婶是想撮合我和钱颂玉,才把她给喊来的吗?” “看出来了啊。”赵溪月毫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我又不在乎。若是她也同意,你想纳就纳咯。” 想纳就纳? 黎玄山被她给气笑了。 “你现在还真是有了正妻的样子啊赵溪月!” “麻烦停一停。我赵溪月绝不会和其他女人共享同一个丈夫。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你纳了妾,那么我马上就跪在太后跟前求和离,谁劝也不管用。” 听到这里,黎玄山陡然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森森抬眸:“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纳妾,你就不打算和离?” 赵溪月:“……” 赵溪月:“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黎玄山却突然笑了下,心中的怒气陡然消失。 他道:“可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赵溪月,你今日说的话我很喜欢,我会记在心里的。” 说罢,他转身就走。 赵溪月从他俊美的笑容中回过神来,感到无比惊悚。 “喂!黎玄山你给我停下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置若罔闻,甚至于越走越快! 赵溪月目瞪口呆。 张婶那边还试图喊黎玄山过去,可黎玄山却直接跟她挑明了。 “溪月不喜欢我纳妾,她说只要我敢纳,她就同我和离。” 张梅花也目瞪口呆了。 当赵溪月得知这一切后,几乎恨得牙痒痒。 一时不察,自己竟然成了黎玄山的挡箭牌。 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每过几日,布政司那边就又传来消息。 说李谦得知自己在仓库里存放的药草,一夜之间给烧没了后,气的原地吐血,昏厥了过去。 赵溪月问:“然后呢?” 听岚答:“回家歇了半天,如今又醒了。不过他拒绝了布政司的赔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赵溪月冷笑了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了,狗仗人势的李谦,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果不其然,李谦被气得在家里休养几日后,很快就有了动作。 ——他找到了锦州内唯一的一家医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们关了门,不再给锦州内的任何一人看病! 赵溪月得知此事,直接带人杀到了李谦的药铺。 此时,李谦正躺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哼着歌儿。 “李谦!” 赵溪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李谦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翻下去! 他骂骂咧咧的直起腰,道:“谁啊!干什么啊!哟,嫂子?” 李谦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知道她的来意。 “嫂嫂您怎么过来了啊?来来来坐。二狗,你他娘的聋了是吧?上茶啊!” 一盏茶,一盘糕点,恭恭敬敬的摆在了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开门见山:“李谦,你知不知道锦州共有几家医馆?” 李谦品了口茶,啧啧有声:“知道啊。拢共就一家,就在我这条街最东边,那老郎中手艺可好了!” “那你知不知道,若是这家医馆关了门,锦州有多少人要在痛苦里熬着?” “嘶,关门了?”李谦皱了皱眉:“可能是人家有什么事儿吧。” 见他虚与委蛇,赵溪月也不再装了,寒声道:“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能让医馆开门。” 李谦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嫂嫂,你这话说的……”他死死盯着赵溪月,神情顿时变得阴狠:“简单。我那一仓库的药材不是被火给烧了吗?药材一共四百两,让布政司赔我三十倍没问题吧?” 三十倍,也就是一万两千两。 李谦也不怕自己被撑死! 赵溪月冷笑:“你只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了。”李谦慢慢站了起来,一脚踩在茶桌上,傲慢指了指自己的胯。 “我还要你和那姓宋的小白脸,轮流给我磕三个头,从我胯下钻过去!” 第126章 走,领钱去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 药铺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后,赵溪月笑出了声。 “李谦啊李谦,你的愚蠢还真是超乎想象。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她蓦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是谁先向谁求饶!” 李谦眸光阴毒的盯着她走了出去。 赵溪月回到府邸后,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可锦州唯一的医馆关门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越来越大。 赵溪月听到风声,带着药箱匆匆赶过去时,那重病的老人已经垂危,若不是她来的及时,恐怕早就没了命。 而这老人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风湿,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药堂外还围了不少人。 他们面色灰败,不停地敲着药堂木门,求着他们出来看病。 更有甚者,直接拖家带口的过来,在医馆跟前长跪不起。 宋辞礼也很快赶来,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可置信。 “他们是郎中……医者仁心啊!怎能!”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拦住暴怒的宋辞礼。 “宋辞礼,医馆不能指望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你的意思是?” 她缓缓来到众人跟前,背对着药堂,眉眼坚定。 “明天巳时,我会在言明楼内授课,看病,开药。若是有需要的,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过来。”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宋辞礼则被她的魄力给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回去后,赵溪月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起来,宋辞礼也跟着帮忙。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黎玄山的耳朵里,他先是一怔,然后冷着脸找到了赵溪月。 “你想做什么?你知道锦州有多少人生病吗?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的行为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当然知道。至于是不是杯水车薪……”赵溪月自信的笑了下:“黎玄山,你信不信我?” 黎玄山皱眉,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花招。 次日,言明楼。 赵溪月早早的就带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 未到巳时,下面已经陆陆续续的站满了人。 赵溪月说:“识字的人,站在左边,不识字的人,站在右边。” 很快,人群分成两拨,都好奇的张望着,不明白她要干些什么。 赵溪月将自己命人连夜誊抄的纸张,发给了那群识字的人,还顺带一张简单的解剖图。 没错,她要让这些人自己来治疗自己! 这想法乍一听很荒唐,可赵溪月却并非异想天开。 她早就已经调查过了,每日去药堂看病的人,大多数都不是重症,而只是一些类似于感冒、发烧之类的小毛病。 只要处理得当,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痊愈。 不过因为云国医术发展缓慢,所以民众缺乏这些最基本的常识。 而她则将这些病症的表现和处理方法,编成了顺口溜,让他们彼此学习。 果不其然,那些认字的人看明白上面的内容后,眸中涌现出狂喜! 当即就有不少人按照顺口溜的内容检查自己,亦或是检查别人。 至于那些病情比较复杂的,则由宋辞礼和赵溪月亲自诊断。 “饭前便后勤洗手有什么用?”赵溪月微笑道:“一些脏东西会附着在你的手上,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你用水洗一下,就能隔绝大部分的脏东西。总比吃进肚子里好吧?” 她的比喻十分直白,那些人纷纷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捂住肚子。 “洗手洗手,我回去之后就马上洗手!” 赵溪月在言明楼一连开了三天课,来的人越来越少。 宋辞礼送走最后一个患者,长舒一口气。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溪月姑娘,在下算是领教到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还不止呢。我打算将这些内容传遍云国上下。” “好!我会来帮你的!” 宋辞礼望着她,眼神也逐渐变得热切起来。 他离开九脉门这段时间,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事儿,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 宋辞礼为此而感到深深地欣喜。 很快,两人又编纂了新的医术顺口溜,在言明楼内召集众人,打算再一次教授他们。 可意外的是,等了整整一上午,只来了四五个人。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抬手喊住最后一人,问道:“你的同伴们呢?今日是有事过不来了吗?” 那人一怔,茫然的看向她。 “大小姐,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李掌柜放出话说,只要我们不去听言明楼的课,每人每天都能在他哪儿领一两银子呢!” 宋辞礼俊脸一寒:“李谦!他竟然敢!” 赵溪月:“冷静冷静。我知道了,多谢告知,慢走。” 送走那人之后,赵溪月看着宋辞礼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哎哟,你生什么气啊?第一天知道李谦是这么卑鄙的人吗?” 宋辞礼紧抿着唇,有些痛心疾首。 一两银子……不过才一两银子,就能让他们放弃学习这些内容的机会。 赵溪月却并不奇怪。 她亲眼见到过底层人民的困苦,明白这也非他们所愿。 若是人人都跟她一样,是相府千金,吃喝不愁,怎么会在乎那一两银子? 可他们不是。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道:“走吧。” 宋辞礼紧绷着俊脸,低声道:“去哪儿?” 眼前的女人妩媚一笑:“李谦不是说,只要不听课就能领钱吗?我们不讲课,岂不是能领的更多?”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数了数眼前的人,微微摇头。 “不行,还不够,太少了。” 黎玄山听到这话,眉头一挑。 “你到底要这么多人做什么?我的属下已经全都在这儿,就连相府的仆从也都过来了。” 赵溪月笑吟吟道:“当然是去领钱啊!” 很快,宋辞礼又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溪月姑娘,我又找来了三十多个!” 赵溪月一拍手掌,笑了:“不错不错,这下够了!” 她将手掌抵在唇边,形成大喇叭的模样:“大家都听好了!今天不需要你们干活,只需要跟着我走,就能领银子!” 第127章 我怎么还欠债了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跟着走就能领银子?还有这种好事儿! 很快,在赵溪月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出现在李谦药铺的跟前。 李谦正悠闲的磕着瓜子儿,听到风声,不屑的笑了下。 “哼,她终于肯过来了?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办——” 声音被生生掐断。 望着眼前浩浩荡荡一堆人,李谦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 一睁眼,怎么又多了十几个! 赵溪月站在最前面,双臂环胸,笑着问:“李谦,我听说只要不去言明楼听课,就能来这里领银子,你没骗人吧?” 无数双眼睛盯着,李谦咽了口唾沫,僵硬道:“当然是真的。” “太好了!来来来,大家排排队,不要急不要插队,每个人都能领到的!” 在赵溪月的招呼下,队伍一下子从药铺门口排到了隔壁街。 李谦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很快,手下的伙计就悄悄走过来,低声说:“掌柜的,钱不够了。” “什么?一百五十两呢!就这么没了?” “是啊。您说的,一人一两银子。” 望着后面乌泱泱的人群,李谦几欲昏厥。 可他不能服输! 李谦硬是咬着牙,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都掏了出来,总算将这些人给安排走了。 “李掌柜,你真的太厉害了。” 赵溪月佩服不已,走到伙计跟前。 “我不仅不去听课,我还不去讲课。领个十两银子没毛病吧?” 伙计愣了下,看向李谦。 李谦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给她!” 赵溪月前脚刚走,宋辞礼也冷冰冰的出现在跟前。 “宋辞礼。讲师,十两银子。” “给!” 总应该结束了吧? 下一秒,身着玄衣的高大男子阔步而来。 李谦眼皮一跳:“玄山哥,你难道也——” “赵溪月家属,折中一下,五两。” 李谦:“……” 他怒道:“给!” 伙计颤巍巍的说:“掌柜的,只剩下二两银子了。” 李谦冷着脸掏出钱袋,却发现自己的钱袋早就已经空了。 黎玄山道:“没事,我就拿二两。记住你欠我三两银子就行。” 李谦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还欠债了! 往后几天,赵溪月几乎每天都会带着这群人过来。 而且不知道谁传出了消息,过来领钱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张梅花望着自家饭桌上的白粥和咸菜,以及自己身上越来越少的首饰,终于受不了了。 她勒令李谦必须结束这种白送钱的行为! 每天都能领钱的幸福日子很快结束,赵溪月幽幽叹了口气。 “哎,这才五天,他就撑不住了吗?李谦不行啊。” 黎玄山则觉得后背发凉,默默想到:赵溪月这女人不好惹。以后还是能忍就忍吧。 等到第六天,她和宋辞礼慢悠悠的来到言明楼,便对上了一双双明亮的眸子。 赵溪月“噗嗤”一笑,“来这么早?好了,还是老规矩,认字的站一边,不认字的站一边!” 众人响亮的答应下来。 新的医术小常识很快就被他们记了下来,有些人甚至无师自通,自己学会了抓药,也帮着他们给人看病。 不过赵溪月很有准则,只允许他们看那些小毛病,但凡复杂一点的,都要亲自接手。 很快,来言明楼的人越来越少,赵溪月也觉得自己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与此同时,李家。 “李公子,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啊!说好的只关三天,你这都拖了多久了。” 医馆老板一脸无奈。 李谦阴沉着脸,摔下碗里的白粥。 “我知道了。工钱我等会儿就给你,你们明天可以照常开张。” 药堂老板脸上露出笑意,刚要谄媚的给他倒酒。 李谦却突然道:“但是看完病后,所有药铺卖药的价格,必须翻两倍。不!五倍!” 倒酒的手猛地一抖! “这、这……” “怎么?锦州这边的药铺都跟着你走,让他们多赚钱还不行了?” 医馆老板唯唯诺诺的问:“若是布政司那边问起来?” “我来帮你扛着。再不行有我老娘呢,她可是厉王养母,你怕什么?” “好,我知道了!五倍就五倍!” …… 医馆重新开张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溪月耳中。 她直觉,李谦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果不其然,高昂的药钱,让那些身患重病之人叫苦不迭。 眼看着自己的病已经有治了,却只能望着高昂的药钱叹息。 这种绝望感光是想想,赵溪月就感到窒息。 尽管布政司频频施压,可那些药铺却联起手来依旧一意孤行。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赵溪月缓缓放下茶杯,淡然道:“这就是他想出来的新法子?真是无聊。” 宋辞礼蹙眉问:“不然,我去跟宋凌师姐联系?她家名下也有十几家药铺。” “不必。一来,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来,我们不能跟李谦打持久战。”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赵溪月即便是宰相之女,也不得不承认,在人脉这块,她还是比不过李谦。 “不过宋辞礼,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刚好我打算将另外一样东西在锦州推广开。” “你的意思是……药草?” 赵溪月眯起眼笑了:“没错。” 当天夜里,赵溪月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内,取出了许多药草的种子。 自从杂交培育室解锁后,她就自己撰写了一套程序,能够根据温度、湿度等数据,全自动的照顾这些药草。 甚至还可以进行收割,以及种子的储存。 这段时间,这套全自动程序已经为她搜集了不少种子。 其中一些是常见的,另外一些,则是她研制出的杂交药草种子。 第二天,言明楼内,赵溪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呀,种药草?我们都没做过呀!” 赵溪月问:“养花会不?” “会呀。我们锦州的花儿最出名啦!” “种药草和养花一样的。而且你们养的花里,也有一些能入药啊。” 此言一出,众人十分激动,跃跃欲试。 赵溪月选了些靠谱的人,将那些好养活、成长周期短的药物种子发了下去。 至于这些杂交类种子,赵溪月则自有安排。 第128章 药草的种子 赵溪月带着自己制作的特殊种子,来到众仁医馆内。 不出一刻,医馆老板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大小姐,您怎么过来了?”眼前的男人留着八字胡,脸上尽是谄媚笑容。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小姐听闻众仁医馆里的郎中们医术高超,特地过来看看。” “哎呀,那些都是他们谬赞了。我们就是个普通医馆罢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无论如何,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刚好,我看你们医馆现在也没人,就让我去见见那些郎中呗。” 医馆老板额头渗出冷汗,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赵溪月来到一处房间,里面尽是受雇于医馆的郎中。 听说赵溪月要来看他们,个个如坐针毡。 “诸位别紧张啊,我又不是什么老虎,能吃了你们不成?” 赵溪月笑着关上门,将手中的木盒子放在桌上,看了眼四周。 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低声说:“大小姐,您特地把我们喊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 赵溪月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是请诸位来帮我个忙。” 说罢,她打开面前的木盒子。 里面工整的摆放着几排药草种子。 “您这是?” 赵溪月抬眸:“我先前受九脉门一位姑娘的启发,一时兴起,将几种药草杂交,并且获得了稳定的种子。”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们虽说是郎中,但绝大多数也都参与过药草的种植。 可杂交药草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正对面的男子道:“杂交……就像是驴和马生出骡子那样吗?” “没错。”赵溪月笑着颔首。 “怎么可能!”那男子瞪大了眼睛:“药草竟然也能杂交?老朽可从未听过!” “当然可以。我不就做出来了吗。” 赵溪月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木盒。 “而我找诸位过来,便是想让你们帮忙,将这些杂交的药草种子给种出来。” 话音刚落,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赵溪月手中的种子。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今日所见所闻,会成为云国医术史上的分水岭。 莫名的激动和惶然,搅动着他们如同死水一般的心。 “好……我答应你。” 第一个人站了出来。 “我也来帮忙!我之前种植过药草,有经验!” “那,那我也要!” 很快,赵溪月手里的药草种子分发完毕。 她简单记了下名字,又分别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医馆。 宋辞礼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她出来,便忙道:“如何了?他们同意了吗?” 赵溪月勾唇灿烂一笑:“他们有不同意的理由吗?” 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件事很快传入李谦耳朵里,他大为不解,当即喊来医馆老板想要打听消息。 可医馆老板却一脸愁苦:“李公子,我说了您别不信。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没办法啊!” 李谦皱眉,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走了。 在新的药草长出来之前,赵溪月必须要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好在黎玄山愿意出手相助,将私库中的其他药材也纷纷取出,按照寻常价格售卖。 赵溪月道:“多谢!简直是帮大忙了。” 黎玄山唇角勾了勾:“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若是还有什么缺的东西,可以去锦州的貔貅商会看看。” 赵溪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黎玄山含着笑瞥了她一眼。 “哦!对哦!” 赵溪月恍然大悟:差点忘了,我现在可是貔貅商会的老板娘啊! 她马不停蹄的找到锦州的貔貅商会,亮明自己身份后,直接征用商会的仓库,短期内解决了锦州的用药问题。 李谦得知这个消息,一脸不可置信。 “貔貅商会?他们一向唯利是图,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出手帮忙!” “我也不知道啊。”医馆老板犹豫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貔貅商会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厉王殿下。” “你是说黎玄山?”李谦咬牙,一拍桌子喊道:“娘!” 张梅花正在隔间跟钱颂玉聊天,听到声音不耐烦的走出来。 “干什么?” “玄山哥是不是貔貅商会的老板?” 张梅花一愣:“什么东西的老板?我怎么不知道?” 钱颂玉低声说:“貔貅商会,是遍布云国的大商会。咱们昨日去逛的胭脂铺子,就是貔貅商会名下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皱眉摇头:“那我还是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谦阴沉着一张脸,望着自己母亲整日纵情享乐的模样,也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她。 当天傍晚,李谦直接摸到貔貅商会门口,指名道姓的要见他们老板。 “您稍等。” 商会伙计自然是认得李谦的,连忙将商会负责人找了过来。 常青推开门,笑吟吟道:“李公子,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了吗?” 李谦放下手里的茶,斜了他一眼,问:“常青,赵溪月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是呀。您消息可真灵通。” “呵。”他冷笑,道:“我不仅知道赵溪月来找过你,我还知道,你打算把库房里的药材都卖给她!” 常青依旧是乐呵呵的:“对。溪月小姐如今可是我们的大客户呢。” 李谦怒道:“常青,你是不是傻?就不知道提前过来问问我吗?” “嘶,李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常青茫然:“为何要来问您?” “你给我装傻是不是?锦州如今的药材价格都握在我手里,你与其用普通价格卖给她,不如双倍价格卖给我!” 常青:“双倍!哎哟,李公子您怎么不早说呢?我这契约都跟人签好了啊。这样吧,下次一定!” “榆木脑袋,你到底是怎么当上貔貅楼老板的?” “您可别这么说,我哪里算是老板啊!我也是这儿的伙计,就是权利多点而已。” 常青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谦拉着一张脸,道:“你就听我的,对外宣称咱们先签的契约,是手下伙计弄错了。赵溪月的自然就不作数了,到时候我两倍、不,我出三倍!收购你们的药材!” 第129章 满盘皆输 说完这些话,李谦洋洋得意。 心道:三倍价格,心动了不? 可常青却又叹了口气,悔恨的拍着桌子。 “李公子啊!您怎么不早点说呢!” 李谦眉头一挑,道:“怎么了?” “那些药材,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运到溪月小姐那里了。” 听到这话,李谦嘴里的茶水突然喷出来。 “什么?她动作怎么这么快?” 常青耸了耸肩:“溪月小姐付钱爽快呀,直接全款就给了。” 李谦气的牙痒痒,愤恨的瞪了眼常青,拂袖而去。 等他离开后,常青敛起脸上的无奈,缓缓来到隔壁房间,恭敬地敲了下门。 “小姐。他走了。” 片刻后,赵溪月的声音淡淡传来:“进来吧。” 从李谦进入房间那一刻开始,他们说过的话就尽数落在了赵溪月耳中。 常青也按照她的吩咐,并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不出意料的话,李谦明天还会过来,你用差不多的说辞对付他就行。” “是。”常青低眉顺眼,恭敬道:“小姐,药材已经送到您那边了,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赵溪月略一沉吟,道;“目前没有。等会儿你找两马车送我回去,过阵子我还会来找你的。” 常青:“是。” 一连几天过去,锦州的几家药铺门庭冷落。 而赵溪月临时支起来的卖药摊子,却热闹非凡。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背着竹篓,捧着一捆白白胖胖的大萝卜挤了进来。 “大小姐!这是我爷爷让我送给您的!” 赵溪月正在悠闲的晒太阳,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惊奇道:“咦?你是秦暖暖?” 小姑娘腼腆的笑了,小脸蛋红扑扑的。 “是呢。多谢您的药,我现在病已经全好了。” 她先前被关在土地庙里时瘦骨嶙峋,如今被老爷子养的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赵溪月心中欢喜,笑着收下她的萝卜,又给她抓了一把麦芽糖,笑吟吟的看着她离开。 “你很喜欢小孩子?” 黎玄山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吓了赵溪月一跳。 “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黎玄山皱眉:“是你自己没听到。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孩子?” “当然喜欢了。”赵溪月舒舒服服的伸了个了懒腰。 她没注意到,黎玄山的黑眸中透出一股笑意,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赵溪月补充。 “小孩儿么,还是看别人养最有意思了。” 黎玄山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重复:“看别人养?有意思?” 一张俊脸又冷了下来,不悦的转身走了。 赵溪月纳闷:黎玄山这又是在干嘛?他也来了姨妈,身体不好? 这时,远处跑来几个村妇,脸上尽是欢喜。 “大小姐!种出来了!您给的种子真的变成药草了!” 赵溪月骤然一喜。 往后几日,那些收下药草种子的人,都陆陆续续的找了过来。 望着新长出来的药草,赵溪月满意的勾唇笑了下。 “这些药草你们自己留着,自己有用,那就留着用。若是别人有用,也希望你们能慷慨解囊。” “放心,我们会的!” 赵溪月笑了笑。 而医馆那边的郎中们也传来了好消息。 赵溪月连夜赶了过去。 她推开门,就瞧见院子里的一排药草已经生长出来。 枝叶挺拔,长势堪称喜人。 几位郎中笑道:“大小姐,没让您失望吧?我先前已经拔起一颗试了试,比那槐根好用多了!” 赵溪月勾唇笑了:“那就好。这些药草就送给你们,记得定时收集种子。” 郎中们一惊,面面相觑。 “这样神奇的东西,就、就这么送给我们了?一分钱也不收?” 赵溪月挑眉:“怎么,不想要?那我就收回去了。” “不不不!想要,太想要了!” 年级稍大的那个郎中突然眼眶泛红,道:“没想到老朽这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还能见到这些新奇玩意儿!死而无憾了啊!” 其他人也为之感动。 他们曾经都是心怀赤城的少年,却在现实的蹉跎中,不得不变得市侩麻木。 赵溪月的出现却宛若一道惊雷,让他们猝然觉醒。 那老郎中一边用袖子拭泪,一边道:“老朽早年游历过不少地方,哪儿的人一听我是云国来的,便都面露不屑……” 他长叹一声:“溪月小姐,云国医术的未来,还是要依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您放心好了。” 月色下,烛光中,赵溪月的眉眼肃然凝重。 “我能杂交出一种药草,就能在杂交出第二种,第三种。”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云国的这片荒漠,变成肥沃的绿洲!” 有了赵溪月提供的这些药草种子,锦州百姓很快就能做到自产自销,对药铺的依赖性也没那么强了。 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这一日,赵溪月带上听岚等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一处药铺门前。 药铺老板听到消息,哆哆嗦嗦的奔了出来。 “大小姐,您要买什么药吗?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赵溪月挑眉,“我不买药,只是带着朋友过来看看而已。” 下一秒,常青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从赵溪月身后走了出来。 “您是——貔貅楼的常公子!” 貔貅楼常青前往药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李谦的耳中。 他惊疑不定,不明白常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很快,几家药铺的掌柜却主动登门拜访。 “李公子,过了今日,我们铺子里的药材价格就要恢复原样了。” 李谦闻言,猛地楞在原地。 他风度全无,恶狠狠道:“你们敢!信不信我找人把你们的铺子给砸了!” 几人畏惧的缩了下头,心一横,道:“貔貅楼的常公子已经跟我们谈过了,以后,我们会和貔貅楼达成合作,互惠共赢!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就去找常公子吧!” 常青! 李谦目眦欲裂,抬手抓起茶杯便朝着众人扔了出去。 “给我滚!都给我滚!” 众人匆匆跑走,只留下满地狼藉。 “贱人!赵溪月你这个贱人!” 第130章 求求你们带我走 常青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已经拟好一份契约。 这样一来,貔貅楼和锦州的药铺都达成了合作,彼此共赢。 赵溪月的行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常青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沿用着她的办法,让貔貅商会的规模越来越大。 锦州很快又恢复了往日和平的样子。 只有李谦的药铺门庭冷落,没多久就关了门。 赵溪月一打听才知道,他为了跟自己抗衡,几乎是取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变卖了张梅花的全部首饰。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李谦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整日闭门不出,生怕债主找上门来。 她有些纳闷:“黎玄山不管吗?” 听岚笑道:“管呀。但我们王爷和李谦说好了,每月只给他一笔钱,花完了就只能等下个月。更何况李谦现在心虚的很,怎么敢到王爷跟前造次?” 毕竟他拿黎玄山的钱来对付赵溪月这件事,终究尚不的台面。 “听岚,你倒是开心得很啊!”赵溪月压低了声音打趣道:“莫非你跟我一样,都很烦那一家子人?” 听岚闻言连忙摇头。 “哎哟我哪儿敢啊!小姐,您就别为难我了。” 赵溪月捧腹大笑起来。 此时,黎玄山也回到了府邸。 他这阵子都在忙东线军队的事儿,好不容易才抽空在锦州里逛了圈。 赵溪月做的那些事,也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传入他耳中。 黎玄山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当初那个蛮横又无礼的女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 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 “黎公子?” 宋辞礼略有些惊讶的站在门口,朝他微微颔首。 黎玄山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他淡淡的看了眼宋辞礼,“恩。” 两人擦肩而过,脸上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锦州如今恢复平静,赵溪月难得清闲,便又开始惦记着完善自己的药草大全。 她问过本地人后,得知锦州不远处有个无名山脉,山上野兽众多,自然也有蘑菇、药草之类的。 赵溪月很感兴趣,知道详细的方位后,就打算第二天过去看看。 可她东西还没收拾好,房门却被人给敲响了。 “谁?进来。” 木门打开,许久未见的赵锦书略施粉黛,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她。 “是你?”赵溪月打量着她。 怪不得总觉得自己忘了点儿什么呢。 原来是赵锦书和周氏这对母女! 这两人被老爹罚去禁闭,已经很久都没在她跟前晃悠了。 “溪月姐姐,听人说你在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赵锦书幽幽说。 “去附近的山上转转。怎么,你想跟我一起?” 赵锦书闻言,抿唇笑了下,柔声道:“这样啊,那姐姐路上小心。” 赵溪月眯起眼:“恩。会的。” 房门重新被关上。 赵溪月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房门前,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被关紧闭这十几天来,外界传来的消息,都是夸赞赵溪月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力挽狂澜。 她越听,心里的憎恨就与日俱增。 不过就是一些小聪明而已,换做是我的话,做的不会比她差! 她心中对赵溪月的恨意不断翻涌,恨不得生啖其肉。 好在,她终于出来了。 赵锦书眸光冰冷,缓缓转身离开。 黎玄山得知赵溪月要去附近的山上转转后,并不惊讶。 他只是问:“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那山上野兽众多,你一个人恐怕不行。” 赵溪月摆了摆手:“不用了,宋辞礼会跟我一起去的。他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后,黎玄山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下来。 “你跟宋辞礼一起去?” “对啊。他跟我约好的,要帮我完善我的药草大全。” “不行!”黎玄山一拍桌子,冷冷道:“孤男寡女的像什么样子?” 赵溪月听到这话,危险的眯起眼睛。 “黎玄山,你少管我!” “我——” 不等黎玄山说完,赵溪月起身就走,只留给他一个不耐烦的背影。 “砰!” 黎玄山双手握拳用力一锤。 坚硬的木质桌子,顿时便被砸出一个凹陷。 …… 两人上山前,去了一趟钱颂玉那边。 “颂玉姑娘,你还在吗?” 赵溪月敲了好久的门,里面却都没有回应,不由的有些纳闷。 宋辞礼道:“莫不是他们一家人都出去了?我们改日再来?”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刚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像是求救一般。 宋辞礼马上反应过来,面若寒冰,抬脚就将门给踹开! 只见钱颂玉被一个男人压在地上,衣衫不整,紧紧掐住脖子。 “混账东西!” 宋辞礼怒喝一声,腰间长刀顿时出鞘。 刺目银光闪过,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 赵溪月则快步上前,将钱颂玉给扶了起来,帮她整理好衣衫。 “颂玉姑娘你没事吧?” 钱颂玉的脖子上浮现出五道恐怖的指印,她眼睛哭到浮肿,脸色惨白,害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辞礼终究没有冲动,只是一刀刺入男人小臂,血流如注。 他背对着钱颂玉,低声问:“溪月姑娘,她如何了?” “被吓蒙了,什么话都不肯说。”赵溪月皱眉道:“你转过来吧,我已经把她的衣服给弄好了。” 宋辞礼紧绷的脊背这才放松,他一脚踩在男人受伤的地方。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对颂玉姑娘下手?” 男人在剧痛中恢复了一些理智,恐惧道:“你们又是谁!我是她夫君,对她下手怎么了?” 夫君? 赵溪月一怔,望着钱颂玉伤痕累累的样子,顿时气上心头。 “你这叫家暴懂不懂!” 男人又气又急,趴在地上挣扎着:“家暴怎么了,这时我们夫妻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钱颂玉绝望的哭出声来。 她语气崩溃:“我根本就不是他妻子,是我爹娘擅自将我卖给他,还想让他抢占我!” 赵溪月和宋辞礼胸中都涌上一股怒火。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丧良心的爹娘! 钱颂玉哽咽:“求求你们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 第131章 禽兽爹娘 最后,赵溪月喊来提刑司的人,将男人给押走了。 钱颂玉孤苦无依,又不便被她带回府邸。 好在宋辞礼租了个院子,刚打扫完,就顺势将她带了过去。 “来,喝点水。”赵溪月递去茶杯,眉头始终皱着:“你爹娘到底怎么是怎么回事,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宋辞礼冷着脸,点了点头。 钱颂玉的眼泪又一次淌过脸颊。 “我出生那天,我爹得知是个女儿,便将我丢在雪地里,想把我生生冻死。”她双目无神,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悲惨过往:“是对门的老奶奶看不下去收养了我,一直把我养到四岁,能下地干活。” 赵溪月眉头一跳,依稀猜到了什么。 钱颂玉:“然后我爹就又将我抢了回去。我那时才知道,这四年里,我娘又给我生了个弟弟。他们把我带回去,就是为了让我来照顾弟弟。” “禽兽不如……”赵溪月低声骂道。 宋辞礼说:“既然你能照顾弟弟,他们为何要将你卖给那个男人?” “因为要给弟弟凑彩礼钱。”钱颂玉苦笑了下:“我照顾了他们十年,比不上那点彩礼。” 赵溪月和宋辞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两人还是没去成山上。 赵溪月留了下来,给钱颂玉处理伤口。 等到了傍晚,钱家父母听说此事,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砰砰砰!” 钱母粗糙的大手疯狂锤门,声音尖锐嘶哑。 钱父则铁青着一张脸。 听到两人的声音,钱颂玉吓得小脸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宋辞礼缓缓起身,侧眸望向赵溪月。 “溪月姑娘,劳烦你照顾下她,我去去就回。” “恩,去吧,放心。” 等宋辞礼离开后,赵溪月心疼的拍了拍钱颂玉的肩膀。 “没事,在这里你是安全的,谁都不能伤到你。” 钱颂玉低声呢喃:“谢谢你们。如果今天你们不在的话,我可能就、就……” 说着,她又一次低声哭泣起来。 而院门外,钱家父母的声音很快消失。 宋辞礼寒着脸走进来:“没事了,我已经让他们走了。” “多谢宋公子。” 赵溪月则道:“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等会儿我会派几个奴婢过来。若是又有什么状况,记得马上来喊我,明白吗?” 宋辞礼认真的点了点头。 赵溪月离开后没多久,果真送来了几个奴婢,身上还带着治疗伤痕的药膏。 在她们的帮助下,钱颂玉写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慢慢走出来。 宋辞礼正靠在柱子上沉思,身形挺拔如松。 钱颂玉耳垂红的近乎滴血,缓缓靠近道:“宋公子,今日多谢你了。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放心,不会的。”宋辞礼淡淡一笑:“夜深露重,姑娘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恩。”钱颂玉点头。 赵府。 “溪月,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不成?” 赵青城见她回来,心中一惊。 “没什么。就是刚刚听说了件很让人生气的事儿。”赵溪月支着下巴,嘟囔道:“爹。你会不会希望我是个男子啊?” “恩?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赵青城的脸一下子寒了下来,大手拍了下桌子。 “胆子真肥了啊!连我赵青城的女儿都敢议论?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我赵青城的崽子永远是最厉害的!” 赵溪月生怕他给自己气出什么毛病,笑着揉了揉他的肩膀。 “别动气啊,我就是随口一提!” 赵锦书和周氏刚踏进膳厅,就瞧见父女两人其乐融融,脸色都有些难看。 周氏勉强挤出一个笑:“老爷说得对,您的孩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呢!” 赵青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来了?都坐吧。” 很快,苏氏也牵着赵云鹤走了过来。 赵云鹤一看到赵溪月,脸上便露出笑容,开开心心的奔了过去。 “溪月姐姐!你看你看,这是我今日写的诗,娘亲夸我写得好呢!” “真的呀?云鹤这么厉害,都会写诗了!” 赵溪月笑着展开宣纸,发现赵云鹤年级虽小,但一手毛笔字却写的极为漂亮。 诗也对仗工整,读起来十分流畅。 “写的真不错。来。”赵溪月笑眯眯的掏出一颗糖,悄悄递给他:“慢慢吃哦,吃多了,牙齿里会长虫子的。” 赵云鹤接到糖先是开心,又变得有些惊恐,最终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赵青城也看了看这封信,眸中涌现出几分笑意。 “不错不错。先前书院的先生也说过,云鹤聪明好学,前途无量呢。” 苏氏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抱着赵云鹤在赵溪月身旁落座。 周氏则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哼,狐媚子。 以为傍上赵溪月,就能让老爷多看你一眼了?做梦! 她笑道:“云鹤,也给姨娘和二姐看看你写的诗吧。” 赵云鹤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 说实话,他有点害怕周氏和赵锦书。 总觉得这两人跟话本里的狐狸一样,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赵溪月看出赵云鹤怕他们,淡淡道:“别看了,快要吃饭了。” 周氏僵了下,“也是,哈哈。”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回去后,赵锦书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着周氏怒道:“娘,你看她刚刚那副样子!多大人了,还跟爹撒娇,真不要脸!” 周氏心里也有些不悦,但她已经在赵青城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心知自己往后必须要小心些,不能再轻举妄动。 “锦书,先忍忍吧。这几日你爹都在府中,我们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赵锦书却咬了下唇,忽的低声说:“娘,我明白你意思。但我们未必要亲自动手。” “恩?莫非你又知道了什么?” “我今日派人打听过了,赵溪月和那位宋辞礼,下午一起去了趟南锣巷的钱家。” “也不知他们做了些什么。反正啊,钱家父母回来后,就说有人伤了她女婿,还把她女儿给带走了!” 周氏的眼皮跳了下。 “这不是强抢民女嘛?锦书,你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吗?” 赵锦书露出渗人的冷笑:“是不是真的,咱们找来钱家父母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第132 必须要帮帮她 提刑司。 “赵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有人在门口哭闹,非说要见您!” 赵青城闻言,赶忙走了出去。 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没这样的道理啊!就这么把我女儿抢走了,还用刀重伤我女婿!” “这就是你们嘴里的大小姐?欺负我们穷苦百姓是吧!” 赵青城眉头皱起,在众人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他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周已经围了一圈人,大家似乎都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钱家父母见到赵青城,忙不迭的跪倒在他跟前。 钱母道:“青天大老爷,你行行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吧!” 身旁的提刑使低声说:“这两位是厉王养母的邻居,他们说……大小姐联合一个姓宋的男人,伤了自家女婿,还把她女儿给抢走了。” 溪月和辞礼? 赵青城眉间透出几缕肃然,缓缓道:“别哭了,我们进去慢慢说。” 钱父见状,撒泼似的坐在地上。 “我们可不敢进去,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 钱母也跟着附和。 赵青城并未慌乱,让属下喊来衙门的人。 “这人你们应该认识吧?是锦州出了名的捕快,有他在,我不会怎么样你们的。” 钱家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悻悻的站了起来,跟在赵青城身后走入提刑司。 这场骚乱也暂时结束。 赵府。 “小姐,颂玉姑娘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仍旧有些不敢出门。” 赵溪月若有所思道:“能理解,毕竟她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对了,你等会儿把这些药膏也带过去。” “是。” 她刚要让奴婢回宋辞礼那边,就看到老管家慌乱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您听说了吗?钱家父母一纸诉状,就将您和宋公子告上衙门了!” 赵溪月眉头一跳。 “告我们?呵,真有意思……” 老管家无奈:“衙门已经受理,说明日就要公开审理。这、这怎么办啊!老爷也知道这件事了!” 话音刚落,赵青城便推门而入。 他看起来并不生气,依旧十分平和,看了老管家一眼。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溪月说。” 两人离开后,赵溪月问:“爹,你是想问钱家父母的事吧?” 赵青城点了点头,眸子里多了几分凝重:“也是我让他们上告衙门的。” 果然。 赵溪月失笑:“您就这么信任我啊?万一女儿真的做错了什么呢?” 赵青城无奈的看着她:“你是什么人,爹还能不知道吗?跟爹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思片刻,赵溪月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赵青城越听,眉头就皱的越紧。 最后,他倏地锤了下桌子。 “简直是岂有此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赵溪月赶紧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老爹你别生气,颂玉姑娘已经被我们给救出来了,就安置在宋辞礼那边,我让几个奴婢贴身照顾着呢。” “那就好。”赵青城喝下凉茶,叹了口气。 “至于衙门那边,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爹你就别出手了。” 赵溪月心里明白,她老爹如今位高权重,哪怕如今在锦州这个小地方,也有不少双眼睛盯着呢。 赵青城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道:“好,那就交给你。但你要记住,若是真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直接来找爹,没人敢说什么,明白吗?” 她心中一暖,揽着赵青城的胳膊揉了揉。 “知道啦,爹。” 跟自家老爹解释完后,赵溪月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宋辞礼那边。 可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过去时,钱家父母已经堵在宋辞礼的院门口,往里面倒了不少垃圾,非让宋辞礼把他们的女儿还来。 赵溪月拧眉,从院子的后门翻墙进去,就听到了钱颂玉的哭声。 她忙道:“颂玉姑娘?你怎么哭了?” 话音刚落,宋辞礼从屋中走出,略有惊讶的看着她。 “溪月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外面那些人……” “我从后门翻墙过来的,他们没发现。” 赵溪月走入室内,看到钱颂玉已经哭红了眼,满脸都是绝望。 宋辞礼无奈的叹了口气:“颂玉姑娘,无须伤心。我根本不在乎他们如今做的事。” “可我不能连累你们。”钱颂玉红着眼抬起头:“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把我逼回去嫁给那男人。我去就是了。” 说着,钱颂玉就要站起来往外跑,被赵溪月和宋辞礼合力拦住。 赵溪月道:“干嘛这么冲动?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安抚好钱颂玉后,赵溪月带着宋辞礼来到后院。 宋辞礼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钱家父母无非是想要钱罢了,我给他们就是。不过得委屈你了,我过去时,看到他们在说你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宋辞礼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但溪月姑娘,你莫要将她险些被欺辱的事情说出来,我怕她日后不好过。” 赵溪月心中啧啧称奇。 “我早就想说了。宋辞礼,有没有说过你是光风霁月的翩翩君子?” 他愣了下,漆黑的眼瞳里写满茫然。 “没有啊。” “哈!那我就是第一个了!”赵溪月勾起唇角,笑着拍了下手。 宋辞礼反应慢半拍,眨了眨眼,才明白她是在夸自己。 旋即,他露出一个倾倒众生般的微笑:“恩,那就多谢溪月姑娘的夸奖啦。” 跟宋辞礼说清楚情况后,暮色以至,钱家父母见宋辞礼软硬不吃,愤怒的回去了。 赵溪月翻墙离开,路上,看到几人端着饭碗坐在门前,正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我早说了,有些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不知道多龌龊呢!直接冲进家里,把人家女儿给抓走了!哎哟!” “吧唧吧唧……就是啊,还有那赵溪月。怯,宰相的女儿哟!连人家女婿都打!” 众人头顶笼上一层阴影。 赵溪月笑吟吟道:“恩?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名字?” “赵、赵溪月!”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些人脸色大变,连饭碗都拿不稳了,纷纷作鸟兽散。 这可美了旁边的大黄狗,摇着尾巴跑过来大快朵颐。 赵溪月则连夜来到了钱家。 第133章 对簿公堂 钱家父母见到她时并不意外。 “大小姐,你怎么过来了?莫非你打算将我的女儿还给我了?” 赵溪月笑着看向他们。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们女儿有多好呢。” 钱父脸色一冷,连客气也懒得装了。 他道:“怎么对待那赔钱货,是我们夫妻俩自己的事,就算你是宰相女儿又怎么样,管得着吗?” 旁边的钱母跟着附和:“没错。反正我们已经把你俩告上衙门了,你就等着公开审理吧!” 而在两人之后,钱颂玉的弟弟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赵溪月。 他突然笑道:“那赔钱货就是为了伺候我才存在的,你要是想让她自由,嘿嘿……那就换你来伺候我啊!” “哎哟小宝真棒,都知道给娘亲出气了!”钱母开心的捧着他的脸。 赵溪月却只觉得心中一阵反胃。 她冷冷道:“说吧,要多少钱,你们才能放过钱颂玉。” 提到钱,两人顿时精神起来。 “钱?我们养了她这么久,这点恩情岂是用钱能结清的?我们要宅子,还要是京城的大宅子!” 钱母又道:“钱么,倒也不是不要。最起码得给三千两白银吧?” “呵……” 狮子大开口啊! “对了对了,还有!”钱母站了出来,趾高气昂道:“你们家不是有个小男孩叫赵云鹤吗?我还要做赵云鹤的干娘!” 赵溪月的眸光瞬间便冷了下来。 “你,做云鹤的干娘?” “是啊,不行吗?你抢走了我女儿,总得再还我一个干儿子吧!” 钱母洋洋自得。 她其实对张梅花无比嫉妒,竟然能跟黎玄山那样的人攀上关系,吃香喝辣到现在! 若是他们家也能攀上丞相府,也算是飞黄腾达了啊! 赵溪月暗自思索片刻,突然问:“是谁教你们这么说的?” 几乎是瞬间,夫妻俩的脸色就变了,一副被戳中心思的样子。 赵溪月挑起柳叶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赵锦书,你行啊。 借刀杀人玩的不错。 她别有深意的盯着两人:“你们得条件我可以考虑,明天告诉你们答案。” 一听这话,钱母欣喜若狂! “好好好,只要你答应,我们马上就改口!钱颂玉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人渣。 赵溪月心里骂了句,冷着脸走了。 次日,赵溪月早早地就到了衙门。 宰相女儿和她朋友强抢民女,还打伤人家女婿的事儿,早就已经传遍锦州。 衙门外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众说纷纭,热闹的不行。 赵溪月来到大堂后面的房间内,看到黎玄山正平静的坐在里头。 她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不当王爷当捕快来了?” 黎玄山皱眉:“外面的人都那么骂你了,你心情倒是不错。” 他也是刚知道,赵溪月被人一纸诉状告上衙门这件事。 本以为赵青城会亲自处理,可他至今巍然不动。 这父女俩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黎玄山莫名有些焦躁,最后还是沉着脸跟来衙门。 “骂就骂呗,嘴长在他们身上,我又管不住。” 赵溪月刚说完,听岚就匆匆走了进来。 “听岚!来的好,那人找到了吗?” “小姐,已经找到了!就关在旁边的屋子里呢……呃,王爷!?” 感受到自家主子的冰冷视线,听岚一下子就蔫儿了,垂着头站在黎玄山跟前。 黎玄山深吸一口气,冷冰冰的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赵溪月的属下了?” 听岚试图挣扎:“不是您说的么,以后见到赵溪月就像是见到您一样……” “我!”黎玄山哽住,烦躁的皱起眉,果真不再说什么了。 赵溪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吧?黎玄山还说过这话呢? 可惜现在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然非得刨根问底才行。 赵溪月来到隔壁,见到了当初那个想要强占钱颂玉的人。 也是钱家父母口中的“女婿”。 这人叫牛家年,是个屠户,有点小钱。 不过因为脾气太差,眼界又高,所以很久都没成亲。 赵溪月冷冷的看着他。 牛家年只感觉自己胳膊一疼,慢慢垂下头。 “牛家年,我问你,你是不是花了钱,才把钱颂玉买过来的?” 男人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不是!” 赵溪月眯起眼:“不是?所以,你是跟钱颂玉两情相悦?” “对!” 赵溪月几乎要被他给气笑了。 估计钱家父母早就跟他串通好了,这对夫妻,心眼还真多。 好在她事先早有准备,因此并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静静等着宋辞礼过来。 没多久,宋辞礼几乎是和钱家夫妻一起到的。 他们悄悄找到赵溪月,问她答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赵溪月只是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想了想,你们什么都不配拿到。所以容我拒绝。” “你!”钱母感觉自己被她给耍了,怒冲冲道:“那你等着吧!等会儿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 负责审理这件事的,是锦州最公正严明的马大人,绝无被人收买的可能。 这也是钱家夫妻指名道姓要的人。 众人到位,杀威棒响过一轮,赵溪月和宋辞礼便双双走了出来。 围观群众顿时嘘声一片,更有甚者,愤怒的喊道。 “强抢民女的人渣!大人,绝对不能放过他!” “长得帅又怎样,还不是尽干些龌龊事儿。” 赵溪月瞥了眼宋辞礼的神色,发现他十分平静,完全不受影响。 此时,钱家父母已经跪在马大人跟前,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等我们回来时,就看到院子里都是血,女婿重伤,女儿也不见了!” 钱母声泪俱下,说完还擦了擦眼泪。 “这也太过分了吧?光天化日的,直接明抢啊!” “大人!您可不能因为是宰相的女儿就放过她!” 马大人拍了下惊堂木,淡淡道:“都安静。” “赵溪月,宋辞礼。你们两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宋辞礼刚要开口,就被赵溪月给拦了下。 她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将自己看到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不过特地略去了钱颂玉被欺负那段,只说自己听到了吵架声。 马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 “所以,是钱家夫妻想要把自己女儿给卖了,你们才把她带走的?不存在什么强抢一说?” 赵溪月:“没错。” “我呸!厚脸皮!人家夫妻吵架关你什么事啊?谁家夫妻没吵过?” “借口,都是借口!” 第134章 她是心甘情愿 这样的说辞明显不被围观群众所接受。 那些反对的声音愈演愈烈,马大人烦躁不已,猛地拍响了手中的惊堂木。 他淡淡道:“钱氏,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钱母眼含热泪的跪在地上。 “苍天大老爷,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啊!我女儿不过就是跟我女婿闹了点小矛盾而已,夫妻间的事,算什么买卖呢?” 小矛盾? 赵溪月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钱家父母太过无耻。 自己的女儿都被伤成那样了,竟然还有脸说是夫妻间的事! 那牛屠户人高马大,跪在一边不停点头。 “大人,是我当时脾气有点大,气上头了,就把颂玉给骂了一顿……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我们俩的事,其他人凭什么管嘛!” “对啊对啊!”钱父跟着附和。 宋辞礼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你确定,你当时真的只是骂了她一顿?” “那当然了!”牛屠户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可能上了手,但真没用劲儿,最多就是留下一点痕迹。是她自己细皮嫩肉。” 钱母见缝插针:“我女儿脾气一直都不好,是我们教养无方。她当时若是态度软一点,也就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厉害了。 赵溪月如今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信口雌黄。 马大人沉思片刻,道:“牛屠户,既然你说颂玉跟你是两情相悦,那么可有证据?” 牛屠户愣了下,连忙道:“有啊!” 他扭头扫了眼,指向一个围观的百姓:“刘老五!来来来,你来!” 马大人颔首,衙门的捕快便将他给带了过来。 刘老五哆哆嗦嗦的跪在堂上,“大、大人。” 马大人问:“他又是谁?” 牛屠户:“他叫刘老五,就在我的肉摊旁边卖菜。” “他说的可是真的?” 刘老五点点头:“是。我就是一卖菜的。”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她倒要看看,这牛屠户想要做什么。 只见牛屠户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簪子,让马大人看了看后,递给刘老五。 “老五,你应该记得这根簪子吧?” 刘老五看了几眼,“我、我记得啊。这不就是钱颂玉当初送给你的嘛。” 听到这话,钱母马上道:“大人,您都听到了吧?我女儿都把定情信物送过去了!” 众人哗然,望向赵溪月和宋辞礼的目光十分凶狠。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这两人不仅打伤了人家丈夫,还抢走妻子,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马大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根簪子,问赵溪月:“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溪月点点头:“当然有。马大人,我们申请验伤!” 负责验伤的,是衙门里的仵作。 按理来说,这仵作应当只负责给尸体验伤。 但无奈钱家父母根本不信任锦州里的任何一个郎中,总觉得他们都是跟赵溪月串通好的。 所以就只能喊仵作顶上了。 为了避免钱颂玉受到二次伤害,赵溪月让听岚亲自将钱颂玉护送过来,并且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赵溪月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在仵作进去前,当做所有人的面,嘱咐了他几句。 “行,我到到时候会注意观察的。”仵作点点头。 钱父见状,一下子骂开了。 “赵溪月,你刚刚是不是在贿赂他?大人,她、她竟然敢在您眼皮子地下干这种事儿!” 马大人却不耐烦的瞥了眼:“他们方才说的,本大人都亲耳听着呢。赵溪月不过是让仵作认真检查几个穴位而已,算不上贿赂。” “这怎么就不算了呢……”钱家父母没好气的嘟囔着。 他们并不担心,钱颂玉身上的伤会被看出来。 因为宰相家的那位二小姐都说了,赵溪月给那赔钱货身上用了不少药膏,经过这么一阵子,伤口早就好了。 更何况,区区一个仵作,能从活人身上看出什么来? 很快,仵作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马大人听完汇报后,脸色沉了下来,坐回原位。 “仵作说,颂玉姑娘身上没有皮肉伤。” 钱家父母松了口气,牛屠户也心中一喜。 可突然,马大人“砰”的排响惊堂木,吓得众人精神一震。 “但她身上旧伤无数,仔细检查后,甚至还有用鞭子抽打和凌虐的痕迹!” 钱家父母脸色骤然一变! 钱母反应最快,马上指着宋辞礼的鼻子就骂开了:“你个登徒子!抢走我的女儿后,竟然还虐待她,我跟你拼了!” 眼看女人就要扑向宋辞礼,两边的捕快赶紧上来拦着。 马大人寒声道:“仵作说,伤口出现的时间,大致在三个月之前。” 可那个时候,宋辞礼和赵溪月根本就没来过锦州! 大堂上顿时安静了一瞬。 钱母悻悻的缩回了手,脸色有些难看。 “大人,那仵作是不是在骗人……他又不是郎中,怎么可能看到那么久之前的伤啊?” 赵溪月挑眉:“谁跟你说仵作不是郎中的?你莫不知道,锦州仵作,可是在整个云国都声名斐然。” 钱母和钱父面面相觑,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啊? 仵作不就是收尸的吗! 赵溪月望着他们这幅模样,也猜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不由得啧啧两声:“没文化,真可怕。” 马大人道:“钱氏,你可知你女儿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钱家夫妇心虚的移开视线。 “我、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她之前不小心摔得吧……” 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起来。 牛屠户见状不妙,连忙朝着马大人磕了几个头。 “大人,我作证,那就是她自己摔得!我岳父岳母对钱颂玉可好了,我当初花了好大力气,他们二人才同意把女儿许配给我呢。” 钱家父母赶紧附和着点头:“对对对。大人,咱们现在商量的是我女儿被抢走的事!” 赵溪月在一旁冷笑:“你们两人可真厚脸皮。” 钱母不满:“怎么厚脸皮了?我们辛苦把颂玉拉扯大,还有错不成?” 她话音刚落,人群之后便传出一道苍老的、带着怒意的声音。 “我呸!钱家的,你哪儿来的脸说,颂玉是你拉扯大的?” 众人惊诧不已,纷纷让开一条路。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第135章 钱颂玉的勇气 赵溪月一怔,问宋辞礼:“这位是?” 宋辞礼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白发老妪身后跟着的,竟然是黎玄山。 看到他出现时,衙门内的众人纷纷一惊,纷纷望向最上方的马大人。 马大人则居高临下的望着黎玄山,眼中并无多少畏惧。 他淡淡道:“王爷,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黎玄山眸光平静,“送人过来而已。无需在意本王。” 说完,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前,眸光深沉的从赵溪月身上扫过。 赵溪月:? 干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马大人清了清嗓子,道:“堂下又是何人?” 眼看那白发老妪都快站不稳了,赵溪月忙的上前扶住她。 “大人,老人家上了年纪,就别跪了吧?能否搬张凳子来?” 马大人并无异议,抬手让下人搬来一个凳子,老妪松了口气,坐在上面。 她慢慢开口:“大人,我叫周娟,在钱家对门住了三十几年了,前阵子才搬走。” 听到这话,钱家二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浑身哆嗦起来。 “哦?那你此番过来,是想做什么?” 周玉缓缓道:“当然是为了让大家知道,当年的真相。颂玉是个可怜孩子,根本就不是钱家这两个混蛋拉扯大的!” 她气的用手里拐杖猛敲地面。 “颂玉还没满月,就被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丢在巷口。若不是当初我听到声音出去查看,颂玉早就没了!” 众人哗然。 “啊?他们把自己的女儿给扔了?这也太……” “怎么还有脸说自己把女儿拉扯大啊!” “哎,你别说,我夫君就是南锣巷的,的确跟我提过这回事儿。没想到就是他们家啊?” 杂七杂八的议论,让钱家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她嗫嚅道:“当时是我们不对,但后来,我们又把颂玉接回去了啊!” 周玉更加生气:“接回去?接回去做什么了,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吗?” “我……”钱母低头,猛地用胳膊撞了下身边的男人,愤恨盯着他:“你说话啊!哑巴了?” 钱父搓了搓手,这才道:“还能干嘛,当然是好好照顾了!” “都瞧一瞧,听一听他们说的。带回去好好照顾?”周玉啐了他们一口,怒道:“分明是让她回去,好照顾你们那宝贝儿子的!” 钱父得意道:“姐姐照顾弟弟有什么不对吗?这也有罪?” “钱家的,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人群最外围,有个男人看不下去了。 他已经隐忍许久,但并不想惹事儿,所以才选择了沉默。 可听到钱父这句“姐姐照顾弟弟”后,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照顾弟弟?我看是照顾你们全家吧?”他冷哼了一声:“大冬天的,你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抱着一堆衣服去河边洗,回来晚了就不给饭吃,是不是真的?” “那时候你们在干嘛?我记得清楚得很,你们买了酒买了肉,在屋子里好吃好喝。” “后来见钱颂玉抱着衣裳回来,为了不让她抢吃的,硬生生让她在院子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 钱父慌了,连忙道:“你胡说!那么久之前的事儿了,你记错了。” “我胡说?当初她被冻晕了,还是我儿子救了她呢!这件事我记得比谁都清楚!” 周玉骂道:“黑心肝的东西!你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我、我……” 周家两人满头大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揭老底儿。 马大人则兀自沉默着。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走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知道了,我这就来。” 他看了众人一眼,摆摆手:“先问到这里。来人,将他们分别待下去看好了。”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发生什么事了? 她和宋辞礼都被带回房间。 宋辞礼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想到,颂玉姑娘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悲惨。她那爹娘真不是人!” “所以我们现在更要帮她了。”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却发现宋辞礼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 从刚刚起他就显得十分沉默,在自己说话时,更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情绪低落。 赵溪月给他倒了杯茶:“宋辞礼,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心疼钱颂玉?” 对面的男人微微一怔,纤长的眼睫低垂下来。 “我只是……想起了我自己。” 他露出一个略有些无奈的苦笑。 “其实我和颂玉姑娘差不多。我……也是被父母所抛弃的孩子。” 听到这话,赵溪月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怪不得他会那么坚定地帮助钱颂玉。 原来是在钱颂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宋辞礼抬手,缓缓揉着眉心。 “我从出生起就身患重病,父母将我抛弃,又被师尊给带了回去。” 赵溪月曾经有所耳闻,说九脉门只收女子。 而宋辞礼恐怕也是因为这样的遭遇,才破格进入九脉门,成为了最小的师弟。 “师尊和师姐们治好了我的病,也没有隐瞒我的身世。”宋辞礼低声说:“她们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但十分看重我的想法,问我要不要回去。” 赵溪月道:“你没有回去。” “对。”宋辞礼看向隔壁,那是钱颂玉待着的地方。“从那时起我就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当父母。所以,我也绝不会再让那两个人渣,来毁了颂玉姑娘。” 赵溪月微微一笑:“我和你想法一样。”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叩响。 宋辞礼起身打开门,旋即一怔。 他不可置信道:“颂玉姑娘?你怎么——哎,快些进来。” 为了避免钱颂玉受到二次伤害,赵溪月才不让她出堂作证。 就连仵作验伤的时候,也没有让那两个人渣父母见到她。 可她怎么自己出来了! 钱颂玉眼含热泪,感恩的望着两人。 然后,郑重的跪在地上。 “宋公子,赵姑娘。多谢你们对我的帮助,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坚定道:“我已经将事情都和马大人说清楚了,包括牛屠户想要强占我的事。” 第136章 还我清白 赵溪月和宋辞礼面露震惊。 “你……”赵溪月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明白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女性有诸多不易。 所以她不会让钱颂玉出面,哪怕自己身处弱势,也要保护好她。 可没想到,钱颂玉竟然…… 宋辞礼也皱了皱眉:“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的话,对你名声不好。” 钱颂玉笑着摇了摇头,眼角有泪。 “爱传就传。我已经想清楚了,送今天开始,我要跟钱家断绝关系。” 赵溪月眼睛一亮。 这也是她一直想让钱颂玉做的,不过又怕钱颂玉被家人困得太紧,所以没有说出来。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有了这样的想法! 赵溪月又过去找了一趟马大人,和他仔细聊了一会儿后,重新开堂。 钱家两人和马屠户忐忑的跪在原地,围观的众人也纷纷讨论不已,大家各执一词。 杀威棒再次响起,马大人一拍惊堂木,语气平淡。 “就在方才,钱颂玉亲自找本大人谈了谈。事情的真相,我也已经清楚了。” 他锋利冰冷的视线落在钱家两人身上。 “你们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钱母哆嗦的更加厉害,她咽了口唾沫,刚仰起头。 便瞧见马大人身边的捕快,将一个骇人的刑具搬了上来。 刑具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 仅仅只是一眼,钱母就吓破了胆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她哭嚎着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旁边的钱父和牛屠户傻眼了,又一看刑具,顿时心虚不已,脸色难看。 赵溪月望着这一幕,微微挑眉。 她低声对宋辞礼说:“这马大人有点东西。” 宋辞礼仍旧有些茫然,漆黑明亮的眸子盯着她:“啊?” 赵溪月无奈,低声解释:“马大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的审判结果。仅仅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质问,就让钱家这些心里有鬼的人上了套。” 这时,宋辞礼才恍然。 望向马大人的视线,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 他这样的行为,不但保全了钱颂玉的名声,也让钱家父母当众承认了自己的恶行。 果不其然,就在两人认罪之后。 钱家父母虐待女儿,还颠倒黑白,想将她卖给牛屠户的事情,传遍了整个锦州。 马大人更是顺藤摸瓜,发现牛屠户家里的肉铺偷税漏税,按照云国律法,直接将其压入大牢。 几天后,钱颂玉修养好离开宋辞礼的院子时,仍旧有些恍惚。 她抬头望着明媚的日头,眼角突然流下泪来,只感觉自己宛若重生。 赵溪月见状,温和一笑。 “颂玉姑娘,钱家那些人在昨天匆匆搬走了,你可有什么去处?” 钱颂玉茫然的摇了摇头。 赵溪月道:“跟我来吧。” 她带着钱颂玉来到貔貅商铺,介绍给了常青。 以她的权利,走个后门是完全没问题的。 更何况钱颂玉聪明伶俐,很快就在貔貅楼名下的客栈里做起了厨娘。 消息传到赵锦书那边后,她自然又免不了一阵发疯。 崩裂的瓷片划破手掌,赵锦书盯着掌心淌下的鲜血,浑身不住的发抖。 周氏见状,被吓了一大跳。 “锦书!你、你怎么了?快来,娘给你包扎。” 赵锦书却深吸一口气,将手垂在身侧,任由鲜血滴落在地面。 她分明气的要命,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不能生气。 她在心里如此劝自己。 如果真的被赵溪月气到,那么她就彻底输了。 周氏看着,心里竟然腾生出一股恐惧。 “锦、锦书?你别生气啊,咱们还有的是机会,肯定能把赵溪月那小贱人踩在脚下的。”周氏咽了口唾沫,谨慎的望着她。 “我知道。” 她扭曲的笑着,看的周氏心中发寒。 “娘,咱们下午去胭脂铺子里逛逛吧,我好久没出门了。” 周氏喃喃:“好……” …… 貔貅商会。 赵溪月和常青聊了会儿之后,就想着去看看钱颂玉待得如何了。 可她刚溜达到后厨,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 厨房的门大开着,一群姑娘害怕的缩在一起,还不断有锅碗瓢盆被丢出来。 赵溪月眉头一挑。 这时,里面传来钱颂玉严厉的呵斥。 “哪儿来的混账东西,你若是再撒酒疯,我便将你打晕了丢出去!”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 赵溪月见状,加快脚步走进去。 后厨里混乱一片,她看到钱颂玉正举着一个榔头,呆滞望着地上的男人。 那男人已经脸色青紫,唇边溢出血迹,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赵溪月“咦”了声,问:“你真打他了?” 钱颂玉这才回神,秀美的脸蛋一片惨白,慌乱摇头。 “我没有碰他!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难道是碰瓷? 赵溪月上前,掀开他的瞳孔看了看。 “啧,酒鬼。” 这人估计长期酗酒,身子骨被掏空了,所以才会气血上头,昏倒在这里。 她冷静的喊来客栈伙计,让他们将男人送去医馆,又组织后厨的姑娘们,将坏掉的东西都统计一番,报给了账房先生。 钱颂玉始终跟着她,见账房先生记下每一笔损失后,不由得问道:“溪月姑娘,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跟他起争执吗?” “何必要问?你现在不是正打算跟我说吗?” 钱颂玉愣了下,笑道:“溪月姑娘,你真的好厉害。” 这时,宋辞礼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见两人都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吧,你们留下来吃饭,顺便尝尝我的手艺!”钱颂玉语气期待。 赵溪月和宋辞礼左右无视,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找了个包间,等待片刻后,钱颂玉精心制作的菜肴,便一道道的传了上来。 “之前都没发现,颂玉姑娘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宋辞礼眉眼隐有笑意:“等不及了?颂玉姑娘很快就来。” 这边,钱颂玉做好菜后,匆匆洗了把手,抬脚朝着楼上走去。 她抬手刚要推门,身后便传来一声呵斥。 “喂!你干什么!那儿可是贵客的包间,谁让你进去的?” 第137章 不解风情宋辞礼 钱颂玉听到呵斥,下意识僵硬的站在原地,无措回眸。 客栈的伙计皱着眉冲上来,扯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厨娘怎么想的,不就是想去勾搭那些贵客吗!我呸,好厚的脸皮……” 钱颂玉被他给骂的无地自容,眼睛里蓄满泪水。 她奋力挣扎着:“我、我才不是!你胡说,不许污蔑我!” 可伙计却被她的反抗给彻底惹怒,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按住她的肩膀,往后用力一推! “啊!” 钱颂玉发出一声尖叫,略有狼狈的摔在地上,头上发冠歪斜,惊慌不已的抬头。 走廊两边,已经有不少人打开门往外看,似乎都很奇怪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不要看我! 钱颂玉有些崩溃的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正在等钱颂玉过来的赵溪月和宋辞礼两人,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骚乱。 本来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当赵溪月听到钱颂玉的哭声时,整个人愣了下。 “是颂玉姑娘!” 她和宋辞礼对视一眼,飞快起身往外跑去。 走廊里的一幕,几乎气的赵溪月气血上涌。 她往前一步挡在钱颂玉跟前,双手叉腰,冷冰冰的盯着眼前的伙计。 “你们客栈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伙计是认得赵溪月的,不由得怂了下,缩着肩膀赔笑:“哎哟这不是大小姐吗……您不知道!这是我们客栈的厨娘,本来应该在后厨待着,可她偏要往前头跑!” 宋辞礼皱眉来到钱颂玉身边,抬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低声问道:“没受伤吧?” 钱颂玉嗅到了宋辞礼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不由得双颊泛红,心里委屈也顿时消散不少。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多谢宋公子帮忙,我并没有受伤。” 这边,那伙计还在试图跟赵溪月解释。 “她们这种人我看多了,就是想着攀个富贵人家,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伙计扁着嘴摇摇头,满脸蔑视:“您说,她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千万别被她这幅可怜模样给骗了啊,都是假的——啊!” 不等伙计说完,赵溪月的耐性就被耗尽,朝着他的面门一拳砸了过去! “呵,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们客栈把你招来,就是为了在这儿嚼舌根吗?” 赵溪月冷冰冰的视线,压得那伙计几乎抬不起头来,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饶。 宋辞礼看钱颂玉没受伤后,冷着脸走过来。 “颂玉姑娘是我们邀请过来的客人,你们客栈如此对待,不应该同她道个歉吗?” 很快,客栈的老板急匆匆赶来,听完事情经过后,又将那伙计给揍了一顿。 “大小姐,宋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赵溪月面无表情,言简意赅道:“我要的不是借口,而是道歉。” “好好好,我们这就道,这就道!” 客栈老板哪里敢得罪这两人,不仅抓来了先前趾高气昂的伙计,甚至还找来了客栈的其他人,跪在钱颂玉跟前,求她原谅自己。 钱颂玉被这幅阵仗给吓坏了,低声道:“我、我原谅你们了,都快点起来吧。” 赵溪月则冷哼一声,带着钱颂玉进房间吃饭去了。 “颂玉姑娘,今日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打点一下的。” “没有没有,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笨口拙舌的,被吓破了胆子,不敢解释……” 说着,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眼角染上湿意。 宋辞礼在她身旁缓缓落座,极为温柔的安抚:“没关系。不要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在我看来,人人都有生老病死,人人也都是一样的。” 这样的想法倒是跟赵溪月不谋而合,她不由得抬眸多看了宋辞礼一眼。 在两人的安慰下,钱颂玉也渐渐缓过神来,露出一抹羞涩笑意。 “好啦,咱们不提这个了,来尝尝我手艺吧。” …… 貔貅楼和药铺的合作十分顺利,但赵溪月并没有放松,而是开始亲自盯着,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毕竟这种合作共赢的模式是她想出来的,难免会有不周到的地方,得多加关注才可以。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草药,我们都还没分呢。要不您在等等?” 赵溪月望着眼前的大麻袋,摸了摸下巴。 “算了我自己来吧。这些药草不好分,我之后给你们写个详细的攻略来,你们再照着分。” “是!” 可麻袋里这么多药草,她要分到什么时候啊? 赵溪月不由得叹了口气。 分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自己头晕眼花,起身来到露台想透透气。 这时她一低头,竟然看到宋辞礼和钱颂玉并肩走着,有说有笑的。 而且,钱颂玉似乎还特地换了身衣服,化了妆。 她挑了挑眉,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难道,钱姑娘她对宋辞礼……? 正在赵溪月靠在栏杆上发呆时,宋辞礼却也已经注意到她了。 赵溪月只觉得眼前掠过一片白光。 白衣男子已经在露台上稳稳落地,漆黑的眸子含着笑意看她。 “怎么在发呆?看到我还不打招呼?” 赵溪月心道:你们正约会呢,我哪里敢做电灯泡啊? “谁说我看到你了?”赵溪月道:“我现在还有事儿呢,你快去找颂玉姑娘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宋辞礼绯红的薄唇一勾:“恩。你没看到我,但却知道我跟颂玉姑娘在一块儿?” 赵溪月:…… 宋辞礼看了眼房间里的药草,很快就明白她要做些什么了。 “你等着。” 宋辞礼留下这句话,又一次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他跟钱颂玉说了几句话后,方才回来。 “你是要分药草对吧?好了,我来帮你一起。” 赵溪月愣住:“宋辞礼你不是吧,你把颂玉姑娘给劝走了?” 对面的男人却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疑惑的点点头。 “是啊,因为我要帮你忙啊?” 赵溪月扶额:天啊,这个榆木疙瘩。颂玉姑娘,辛苦你了! 第138章 趁虚而入 钱颂玉望着露台上相谈甚欢的两人,清丽的眉眼暗淡下来。 她抿了抿唇,却发现自己买的廉价口脂,早就已经干裂成块,扑簌簌掉了下来。 估计也被宋公子看到了吧。 她又低头,看着自己被洗到发白的衣裙,以及手腕上寒酸的首饰,不由得眼眶一酸。 也是啊,她这样的人,怎配得上那般光风霁月的公子呢? 钱颂玉再一次仰头,看到赵溪月正慵懒的靠在露台上。 黑发雪肤,光是低眸扶额的动作,就已经美的像一幅画。 她下意识捏紧了衣袖,落寞的转身离去。 “颂玉姑娘!” 这时,宋辞礼的声音却匆忙传来。 钱颂玉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宋辞礼走上前,俊美到炫目的眉眼,带着几分无奈。 “实在抱歉,方才说了那样的话——我们继续去逛逛吧。” 而在宋辞礼身后,赵溪月靠在露台上,笑着朝她眨了下眼。 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此刻却又一次沉到底。 她问:“是溪月姑娘让你来的吗?” 宋辞礼歉意的颔首:“恩,抱歉,不是她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 钱颂玉倏地挺直了脊背。 她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故作平静道:“宋公子我累了,正想着回去休息呢,你不用再陪我逛了。” “啊?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 钱颂玉笑着和他道别,背影十分倔强。 宋辞礼眸中涌现出几分茫然,他犹豫片刻,还是重新回到了赵溪月的身边。 回去的路上,钱颂玉感觉自己十分恍惚,心里酸涩的要命。 “哎,这不是颂玉姑娘吗?” 客栈老板的声音惊喜响起,他殷勤的走过来。 “你方才是去见大小姐了?她最近如何呀?” 钱颂玉望着他脸上的讨好,僵硬的扯了下嘴角。 “我没有见到她。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吧。” 话音刚落,男人脸上的讨好就瞬间消失,仿佛没有见过赵溪月的她,是什么无用且廉价的物件一样。 客栈老板转身离开,钱颂玉的眼泪却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靠着赵溪月的施舍,才能拥有如今的一切。 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钱颂玉崩溃的蹲在地上,无声痛哭。 …… 赵溪月和宋辞礼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些药草给分完。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她伸了个懒腰,锤了捶自己僵硬的肩颈。 宋辞礼道:“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恩。” 两人下了楼,却发现貔貅楼伙计的神色都很紧张,像是生怕得罪什么人。 赵溪月有些纳闷:在这貔貅楼里,竟然还有人的气势能压得过自己? “赵溪月。” 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赵溪月脚步一顿,诧异的瞪圆眼睛:“黎玄山?你怎么在这儿?” 貔貅楼门口,黎玄山身穿玄衣,肩宽腰窄,俊朗的眉眼有小半张隐没在黑暗中。 当他看到宋辞礼时,脸上的神色冷了冷。 “接你回家吃饭。” 赵溪月感觉更加惊悚了。 黎玄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难道他终于因为太欠揍而被人打傻了吗? 看女人站在原地满脸惊奇,黎玄山心中的不满愈演愈烈。 他薄怒道:“还不快点?是你爹让我来的!” 赵溪月这才恍然。 差点忘了!明天就是娘亲的忌日,她要和爹爹一起去给娘亲上坟来着。 同宋辞礼道别后,赵溪月便上了马车。 看黎玄山仍旧是冷着一张脸,她不由得问道:“你打算在锦州待到什么时候?”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察觉到这一点后,黎玄山眯起眸子:“怎么,已经这么不耐烦,想赶我走了吗?” 赵溪月:……果然是被人打傻了吧。 她果断巨兽求饶:“好好好,你就当我没问吧。” 回到府邸后,赵溪月和黎玄山一同吃饭,感觉有些食不知味。 赵青城倒是十分开心,说云国边境哪儿的一个失地收回来了,不出意外,回来的军队很快就要经过锦州。 “朝廷那边的意思是,让我继续留在锦州,同他们一起回来。” 赵溪月点头:“那挺好的。也安全。” 黎玄山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二日,赵溪月就跟着赵青城去祭奠自己的母亲了。 赵母被埋在一个小院子旁边,坟后边就是大片的花田,风一吹,花香四溢,美轮美奂。 “她以前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赵青城眼睛里含着泪光,似乎要将这儿的每一个画面都刻进心里。 赵溪月沉默,只是跪在赵母坟前时,心中暗自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您女儿的。同时,您也是我的娘亲。 倏地,一片枯叶落在她掌心,像是某种温和的回应。 赵溪月微微笑了笑。 …… 锦州,胭脂铺。 “姑娘,您选好要哪种了吗?” 钱颂玉看了眼价格,有些局促的放了回去。 “我、我再看看。” 伙计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没多说什么。 可钱颂玉却感觉他有些看不起自己,顿时敏感起来,眉头紧紧皱着。 “哎呀!赵小姐,您怎么过来了?不都说过了,要什么东西,让下人过来取不就行了?” 听到这个称呼后,钱颂玉后背一僵,缓缓的扭过头。 好在这位赵小姐并不是赵溪月,而是赵锦书。 钱颂玉也终于松了口气。 “闲得无聊来逛逛而已,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赵锦书语气慵懒,扫了眼铺面,视线却突然落在了钱颂玉身上。 “赵、赵小姐。” 钱颂玉跟她不是很熟,可还是腼腆的打了个招呼。 “你是钱姑娘吧?”赵锦书望着她,突然笑了:“早先就听溪月姐姐提起过你,说她帮了你不少呢。” 听到这话,钱颂玉只感觉无地自容,脸颊一下子就红了。 赵锦书微微眯起眼,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她缓缓上前,拿起钱颂玉之前看过的那盒胭脂。 “这盒胭脂颜色太深了,你皮肤白,应该用这种的。” 钱颂玉看了眼上面的价格,抿了下唇。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赵锦书温柔道:“怎么能随便看看?你底子这么好,要精心打扮才行啊。” 第139章 他们越走越远 钱颂玉登时楞在原地。 她恍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重复:“我、我要精心打扮吗?” 赵锦书勾起唇角,声音像是淬了毒:“对啊。你若是化了妆,再仔细打扮着,那可是比溪月姐姐还要好看呢。” 说着,她将胭脂盒放在钱颂玉掌心,冰冷的手指握着她的手指,促使着她将胭脂盒握紧。 赵锦书笑着离开,可钱颂玉望着掌心的胭脂,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狂热。 …… “灯会?” 赵溪月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黎玄山。 “你想去就去啊,过来问我做什么?” 黎玄山脸色一黑,旁边的听岚见状,忙道:“小姐,我们王爷是想问问您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灯会!” “听岚!” 男人发出极具威胁的呵斥。 听岚马上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 赵溪月这才回神,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喊我去灯会做什么?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差点忘了,在别人眼中,他们两人可是夫妻啊! 虽说她铁了心要和离,但在太后松口之前,还是得装装样子才可以。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对着黎玄山道:“我知道了,放心,灯会我和你一起去。” 黎玄山的眉毛蹙起: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不过赵溪月的应允,还是让他心情好了不少。 菲薄的唇角也跟着勾起。 锦州似乎格外看中这个灯会,早早地就开始准备。 就连赵溪月所在的府邸都没能幸免。 “爹?您干什么呢?” 赵青城脚下垫了个凳子,正费力的举着一个大红灯笼往上挂。 仔细一看,那灯笼上还画着兔子之类的图案。 赵溪月生怕她摔下来,赶紧伸手扶着。 挂完灯笼后,赵青城才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到地面,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你不知道,你娘亲最喜欢灯会了,每次都得亲手在大门口挂个兔子灯笼。” 闻言,赵溪月微微一怔。 原身的记忆里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儿。 赵青城抬眸看了眼灯笼,笑道:“听说你今晚要跟厉王一起出去?快些梳妆打扮去吧,让外人看看我的好女儿,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啦!” “好。”赵溪月轻声笑了下。 她回到房间,却并没有多少梳妆的心思,简单抹了下唇便出来了。 刚走到院门口,赵溪月便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她抬眸,旋即一顿。 只见黎玄山身量修长,墨色的长发用嵌着白玉的发冠绾起,松松几缕垂在鬓边。 眉飞入鬓,黑眸清亮,随意扫过来时,竟让赵溪月也呼吸一滞。 不得不说,黎玄山这幅皮相还是很不错的。 她道:“王爷,来的这么早啊?” 黎玄山视线扫过她,“恩。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宅邸,很快就到了锦州举办灯会的地方。 这儿足足有三条街,每条街上都热闹非凡,不少人来来往往。 赵溪月和黎玄山顺着人群往前走,很快,她就停住脚步,视线被一只兔子灯吸引。 黎玄山道:“想要?” “恩。就这个兔子的。还有么?” 纸灯老板连忙道:“还有呢!” 赵溪月微微一笑,买了两只兔子灯,还分给了黎玄山一个。 黎玄山感到有些别扭,可还是伸手接过。 “我爹说,我娘最喜欢兔子灯了。今天我一次性买两个,娘一定开心。” 听着她的话,黎玄山却微微一怔,细密的眼睫垂了下来。 他的娘亲是个不受宠的妃子,记忆里,几乎总是以泪洗面,很少关注他。 “哎,你把兔子灯拿好了啊,别弄破了。我还要带回去给云鹤呢。” 赵云鹤因为前几天跑出去玩水,结果得了风寒,不能来灯会。 黎玄山的眉眼顿时染上几分无奈,心里那点儿失落也烟消云散。 他道:“我知道了。” 这边,钱颂玉也约了宋辞礼出来。 两人并肩走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宋辞礼偶尔会抬手帮她挡一下那些粗鲁的人。 每每这时,钱颂玉心中都会骤然一暖。 她如今换上了新的衣裳,也涂了最好的胭脂,站在宋辞礼身边时,感觉两人的距离都因此近了不少。 “宋公子,咱们要不要买一盏花灯?我看别人都有。” 钱颂玉软声说道。 可她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宋辞礼回应。 抬眸看去,宋辞礼正远远望着另一个方向,像是有些茫然。 她顺着看了过去,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飞速下坠,浑身都僵住了。 在他们不远处,赵溪月黑发雪肤,灯影下的面容美轮美奂,还带着几分倦懒的浅笑。 她身边,一个俊朗高大的男人正举起花灯同她说着些什么。 钱颂玉抿了下唇,轻扯他的衣袖:“宋公子?” 宋辞礼这才回神。 “恩?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你在说什么?” 钱颂玉微微一笑,“没什么。咱们去那边看一看吧?好像很热闹。” 她指的方向要往回走,会距离赵溪月越来越远。 一开始对她无比迁就的宋辞礼,此刻却出现了几分犹豫。 “我们要不继续往前……?我看前面人也挺多的。” 钱颂玉的笑意顿时淡了一些。 她冰冷的手指捏紧手中花灯,麻木道:“好啊。”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就和赵溪月相遇。 “呀?是你们?” 赵溪月看到他们,两眼就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倒是黎玄山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冷冰冰的瞥了眼钱颂玉,并没有多说什么。 钱颂玉却被这道视线给看的心神不宁,止不住的往宋辞礼身后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黎玄山跟前,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包括那些龌龊的心思。 宋辞礼看到赵溪月,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深了些,视线始终都落在她身上。 事实上,他们两人也的确很聊得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纷纷忍俊不禁起来。 钱颂玉努力去听,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这时,她的灯笼被人撞了下。 “啊,抱歉!” “没事……” 钱颂玉匆忙捡起灯笼,可再一抬头,宋辞礼和赵溪月已经走了很远。 她呆呆的站在人群中,眼眶泛红,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渗了出来。 这时,一道略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咦?颂玉姑娘?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扭头,钱颂玉看到了赵锦书带着笑意的脸。 第140章 可怜了宋公子 钱颂玉忙不迭的侧开脸,不想让赵锦书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可赵锦书何等聪明?她只需一眼,就知道钱颂玉经历了什么,眼底不由得泛起恶毒的光。 “你也是独自一人来逛灯会的吗?刚好我也是,不如我们两人结伴?” 钱颂玉犹豫了下,回想起赵锦书送给自己的那盒胭脂,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并肩走着。赵锦书十分体贴,对钱颂玉嘘寒问暖,很快就博得了她的好感。 这时,赵锦书问:“颂玉姑娘,这下子你能告诉我,方才为何那么伤心了吧?” 钱颂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低声道:“锦书姑娘,原来您都看到了吗?” 赵锦书只是笑而不语。 片刻后,钱颂玉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 “哎,你这……” 赵锦书温柔的为她擦了擦眼泪。 “那这样吧,我来问。”她说:“你是不是对宋公子心怀好感?” 钱颂玉羞红着脸点点头:“是。可我这样的人,怎配得上他?”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长得多漂亮呀,为什么配不上?”赵锦书微笑道:“照我看,宋公子也对你有意呢。” 听到这话,钱颂玉猛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惊讶。 “锦书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宋公子放在心上呢。” “当然是真的了,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赵锦书道:“只是有溪月姐姐在,他也没办法同你说太多话。” 钱颂玉一怔:“为何?” 赵锦书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怜悯。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听说,溪月姐姐救过宋公子,所以便让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许离开呢。” 钱颂玉听完这些话,震惊不已。 “怎么能这样啊……”她无措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袖:“溪月姑娘看起来不像那种人。” 赵锦书:“知人知面不知心。哎,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只是可怜了宋公子。” 听到她这么说,钱颂玉心里一横。 “锦书姑娘,那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能帮帮宋公子啊?” 赵锦书听到这话,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需要颂玉姑娘你去做一件事……” …… 在得知钱颂玉走丢后,赵溪月带着几人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不由得有些疑惑。 “莫非,颂玉姑娘自己先回去了?” 宋辞礼摇摇头:“不知道。这样,你们先逛,我去她家那边找找她?” 犹豫片刻,赵溪月点头答应下来,道:“只能这样了。她孤家寡人的,我怕她在出什么事儿。” 宋辞礼笑了:“放心。” 眼看着他离开,黎玄山脸上的寒意才消散了一些。 “走吧,我们继续逛。” 可赵溪月已经没有多少闲逛的心思,在路过一家药铺的时候,更是眼冒绿光,恨不得马上钻进去。 “你真是——”黎玄山有些恨铁不成钢,心道跟我一起参加灯会就这么无聊吗? 整天惦记着你的破药草! 尽管如此,他还是黑着脸带赵溪月走了进去。 “哎?” 药铺老板没想到这时候了还会有人过来,有些意外。 可一看到是赵溪月,脸上顿时变得尊敬,连忙过来沏茶。 “大小姐,您需要什么药材?命人过来取就行了,何必自己亲自走这一遭呢?” 赵溪月笑着摆摆手:“不过是顺路来看看而已。对了,你们药铺有银荷花吗?我上次来,说没进太多。” “有啊!刚进了一批上等的药材呢,您要多少,我这就给您拿!” 很快,赵溪月满意的得到了自己要的一包药材。 她抬眸望向黎玄山:“我等会儿可能要提前回去处理下药材,你要不自己先逛着?” “不必。我送你回去。”黎玄山淡淡扫了她一眼。 赵溪月没说什么,和他又坐下喝了会儿茶后,起身离开。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钱颂玉就带着蒙面走了进来。 “老板。”她抬手敲了敲柜台:“银荷花还有么?” “有啊,您要多少?” 钱颂玉犹豫片刻,低声道:“先来半斤。” “啊?半斤?”伙计顿时傻了眼:“我们只剩下半斤了,您要全买完?” “恩。全买完。怎么,你们不卖?” “卖的,卖的。” 伙计纳闷过后,还是亲自将半斤银荷花打包好,递了过去。 钱颂玉接过药包一路小跑,生怕被别人看见。 可就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却猝不及防的撞上了宋辞礼。 “颂玉姑娘?你手里这是……药?” 钱颂玉心中一惊,连忙将药包藏在身后。 “恩。宋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宋辞礼:“刚刚在灯会上找不到你,我便想着你是不是回家了,所以找来看看。” 顿了顿,他又问:“你去抓药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着他关切的话,钱颂玉心中一阵苦涩。 这样光风霁月的公子,竟然被赵溪月绑在身边……她究竟为何要那么做啊? 深吸一口气,钱颂玉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宋公子,我没不舒服。就是来了葵水,所以有点难受而已。” 宋辞礼轻轻的“啊”了一声,连忙低眸:“抱歉,我不知道。那、那你快回去休息吧,等明日我再给你送些滋补的茶来。” 钱颂玉点了点头,慌乱的带着药包走了。 这边,赵溪月带着银荷花回去后,便将其泡在水中,拿起小刷子奋力洗刷叶片。 黎玄山双臂环胸在一旁看着。 “你提前回来,就是为了在这儿刷东西?赵溪月,够勤劳的啊。”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赵溪月道:“你懂什么?我明日有个病患需要用到这一味药材,很关键的好不好。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牺牲个灯会怎么了?” 黎玄山皱了皱眉,掀起衣摆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的抓起小刷子,和她一起洗刷银荷叶。 这下轮到赵溪月愣住了。 “黎玄山,你最近……”她斟酌着用词。 黎玄山喉结上下一滚,漆黑的眼眸打量着她。 “我最近怎么了?” 赵溪月语气笃然:“你最近真是格外的闲啊!当王爷就是好,什么都不做还能领俸禄。” 黎玄山:…… 他没好气的丢下手中的小刷子。 “赵溪月,你若是再试图惹怒我,这些银荷叶你就自己处理吧!” 第141章 一线生机 次日一早,赵溪月就被下人给喊醒了。 她昨天和黎玄山处理完银荷叶后,又跑到自己的实验室里忙到大半夜才睡下。 “人已经来了吗?恩,我知道了,让他们稍等,我很快就过来。” 这次的病人,据说是从距离锦州很远的地方过来求医问药的。 赵溪月之前给他看过一次病,所以心里大概明白他的情况。 这次的复诊进行的很顺利,她对病人进行几项检查之后,就定下了药方。 “还是老规矩,不能让他吃辛辣油腻的东西,若是——” “噗咳咳咳!” 她话还没说完,脸色惨白的病人便突然大口咳嗽起来。 他用手掌捂住口鼻,却还是有大片的鲜血溅出,整个人极为痛苦。 赵溪月皱起眉,飞快上前扒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心中一沉。 “果然是恶性的……你们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对于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因此才准备了自己亲自处理过的银荷花。 只需要拿过来泡点水让他喝下就行。 可等赵溪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却发现原本放着药包的地方,如今竟然空空如也! “轰”的一声,她大脑一片空白,不停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将药包放在其他地方。 可,这种重要的东西,她只会放在这里啊! 慌乱间,宋辞礼却匆匆赶来。 “溪月姑娘,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赵溪月喃喃:“我先前处理好的银荷花,不见了。之前那个重症病人情况恶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宋辞礼很快意识到严重性,连忙帮着她一起找。 可两人几乎都将院子翻过来了,可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溪月姑娘你别急!我现在重新去买一份银荷花来!” 虽然未经处理的银荷花药效减半,但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面色凝重的朝着宋辞礼点头。 “那就交给你了!” “恩。” 宋辞礼身形婉若游龙,很快就离开府邸,来到最近的一家药铺内。 可银莲花这种药材极为稀有,寻常药铺根本就不会购入。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却被伙计告知,剩余的半斤银荷花早就被人给买走了。 一瞬间,宋辞礼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他拼命思索着,除了银荷花,还有没有别的药材可以替换? 但毫无思绪。 正在这时,钱颂玉提着一个药包走来。 见到他之后,惊讶道:“宋公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宋辞礼眉头紧皱,绯红的薄唇紧抿着。 “我……我在找一味药材。” 钱颂玉故作关切的问:“什么药材?你身后不就是药铺么?” “药铺里没有。”他面露痛苦,抬手掐了下眉心:“是一种名为银荷花的药材,锦州很少会有药铺准备这些。” 话音刚落,钱颂玉则道:“呀,银荷花?” 她举了举自己手中的药包,脸上露出柔美的轻笑:“好巧呀,我这边刚好有半斤!” 听到这话,宋辞礼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他连忙从钱颂玉手中接过银荷花,飞奔似的赶了过去。 “溪月姑娘,我已经找到——” 崩溃的哭嚎从房内传出。 赵溪月垂下黑沉沉的眸子,指甲紧紧嵌入掌心。 “晚了。” 她轻声说:“那人已经昏死过去,生机渺茫。” 宋辞礼楞在原地。 身为医者,他十分能理解赵溪月的心情。 因此,宋辞礼上前,温柔的安抚着她:“没关系,我们并不是全无希望,至少他还有那一线生机不是么?” 赵溪月漆黑的眼睫轻垂着。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是我最近过得太顺风顺水,所以松懈了。” “恩?”宋辞礼有些茫然,不太能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赵溪月却也已经冷静下来,她转身回到房间内,开始用尽全部办法,尽可能的延缓他的病情。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傍晚。 好在她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人勉强保住了性命。 只是情况依旧危险。 赵溪月不敢有丝毫松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后,就一股脑钻进实验室中。 房间外,宋辞礼愁眉不展,思索着如何更好的帮到她。 这时,赵府的下人匆匆赶来:“宋公子,外面有人想见您。” “见我?”他愣了下。 宋辞礼出去后,发现找自己的竟然是钱颂玉。 他心道糟糕,满怀歉意上前,温声道:“抱歉。先前我太过焦急,拿了你的药就走了,竟忘记给你药钱。” 说着,宋辞礼就要伸手摸钱。 钱颂玉却按住了他的手腕,微微摇头。 “宋公子不必这样,不过是几包药钱而已,给不给都一样的。” 她亮汪汪的眼睛含着担忧:“我听说溪月姑娘急需这种药呢,如何了?人救回来了吗?” 宋辞礼清俊的眉眼暗淡下来。 “是我来晚了,那人的病情加重,如今只是堪堪钓住了命。” 听到这话,钱颂玉浑身一僵,眼底闪过一抹恐惧。 锦书姑娘不是跟她说过,不会有事儿的吗? 怎么还险些出人命啊…… 她咽了口唾沫,看着宋辞礼自责的模样,心中一横。 “宋公子,你千万别这么想。若是溪月姑娘自己保管好那些药材,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宋辞礼却愣了下,抬眸看她。 “你怎么知道银荷花失踪的事情?” 不好。 钱颂玉心中一惊,迅速压下心中慌乱,道:“我、我只是先前听府里的人提了那么一句而已。” 宋辞礼并没有起疑心,只是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溪月如今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喊都不肯出来。恐怕也在自责。” 钱颂玉抿了下唇,心里生出几分微妙的不满。 你自己的失误,干嘛要连累着宋公子一起难受呢? 她不由得上前一步,“宋公子,我相信溪月姑娘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咱们就不必担心了。” 宋辞礼愣了下:“可——” “宋公子。”钱颂玉娇嗔的上前,唇角勾出一抹笑:“你忙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我请你去桥头那边吃烤排骨好不好?可好吃了呢。” 第142章 眼睛看不见了 宋辞礼微微摇头,还是委婉拒绝了。 钱颂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她冷着脸道:“那你在这儿继续等溪月姑娘吧,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宋辞礼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钱颂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便愤怒的一脚踹在墙上! 旋即,她又感觉有些委屈,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呜呜的哭了会儿。 赵锦书就站在小巷门口,好笑的望着这一切。 等钱颂玉整理好心情,起身打算离开时,她适时的唤道:“钱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钱颂玉被吓了一大跳,惊慌不已的看着她,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就是过来看看。” 赵锦书勾唇:“原来如此。事情进展的可还顺利?” 提起这件事,钱颂玉马上环顾四周,带着赵锦书来到人少的地方。 “锦书姑娘,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她紧张的舔了下嘴唇:“我刚刚才知道,因为这件事儿,那人险些出事儿。” 赵锦书敛眉:“颂玉,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宋公子啊。” 闻言,赵锦书叹气:“哎。估计是溪月姐姐同他说的。那人其实病的不严重,你别担心。” 钱颂玉有点傻眼,秀美的脸上尽是茫然。 “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大概,是为了让宋公子愧疚吧。” 赵锦书低声说:“宋公子近日一直念叨着你,估计是惹溪月姐姐不开心了,才有这么一出。” 见钱颂玉陷入沉思,赵锦书又道:“你也知道,溪月姐姐是天之骄女,旁人都要捧着她的。” “怎么能这样啊?也太过分了。” 钱颂玉抿起唇,眉毛也跟着皱起。 赵锦书说:“所以,现在能救宋公子的只有你了。” 在她殷切的视线下,钱颂玉又回忆起宋辞礼光风霁月的模样,不由得心神一震。 “我明白了……你且放心!” 赵锦书听到这番话,满意的笑了。 溪月姐姐啊,你看看你拯救的都是些什么人。 虚荣,愚蠢,实在是太好骗了。 …… 赵溪月已经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个时辰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运作的机械,不停地做着试管研究。 终于,当看到那一滴浅蓝色液体变成无色时。 她“呼”出以后气,疲倦的坐在沙发椅上,揉了揉自己酸涩的颈间。 “终于配置好了。” 她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马上离开实验室,推门而出。 “啊!” 两道高大的身影守在门边,吓了她一大跳。 赵溪月拧眉道:“你们两人守在这里干什么?” 黎玄山和宋辞礼同时低眸。 黎玄山道:“等你。怎么,不行?” 宋辞礼说:“溪月姑娘你别担心,那人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了,还有得救。” 她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安慰我吧?” 黎玄山平静的移开视线:“你在说什么疯话?安慰你?你需要安慰吗?” 可尽管如此,他布满血丝的眸,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情绪。 宋辞礼则坦诚多了:“确实很担心你。” 黎玄山怒道:“宋辞礼你——” “停!” 赵溪月懒得跟他们玩这些幼稚的游戏,赶紧举起了手中淡蓝色的液体。 “我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跟我来!” 三人风风火火的闯进安置病人的屋子。 在宋辞礼和黎玄山的帮助下,赵溪月先是为他施针,然后又用自己研制的药水,让他喝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 宋辞礼观察着病人的神色,心中仍旧有些担忧。 “恩。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时候,要寸步不离的观察他的情况。” 黎玄山道:“我来。” 赵溪月诧异抬眸,略有些不解的盯着他。 可黎玄山显得极为坚定:“你回去休息。这儿我来守着,一旦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宋辞礼看了眼赵溪月的脸色,也关切道:“对。这里交给我们吧。溪月姑娘,你现在的脸色很难看,必须要好好休息才行。” 她心里有些犹豫。 可伴随着大脑的刺痛,赵溪月也明白,自己必须好好休息。 “……那好吧,你们一定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找我。不能马虎。” 黎玄山沉声:“放心。” 赵溪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已经连轴转了好多天,像是过度运作的极其一样,大脑滚烫不已。 柔软的床铺将她紧紧拥住,没多久,赵溪月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抹纤细娇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的窗前。 单薄的窗纸,被一个灼热的红点穿透。 一缕幽香缓缓飘荡进来,无声无息。 赵溪月浑然不觉,只是在睡梦之中翻了个身。 很快,那根线香燃烧殆尽,又一次悄无声息的被收走。 …… 赵溪月这一觉睡得很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竟然这么好。 可是当她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难道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都睡了多久啊…… 赵溪月不仅咋舌,起身摸到床头的火折子,拧开盖子后吹了下。 视野并没有亮起来。 她微微一愣,狐疑的将手指靠向火折子上方。 手指传来热意,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火折子没有出问题,是自己的眼睛—— 看不到了! 赵府,前庭。 黎玄山阴沉着脸,望着赵溪月失去焦距的眼眸,声音里满是寒意。 “赵溪月,真有你的啊。不过就是睡了一觉,眼睛竟然看不到了!” 赵溪月对此也显得十分无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你的语气,难道还怪我咯?怪我不该睡觉?” 黎玄山被她给噎了下,冷着脸侧过头去。 宋辞礼这边,也已经为她检查完毕。 “宋公子,我的情况如何?”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唯一能确定的是,你的失明并非是因为眼睛受伤,很有可能是内部原因。” 赵溪月听完这话,心里并不意外。 第143章 有人故意下毒 她得知自己失明后的反应,跟宋辞礼差不多。 有极大概率,是脑袋里的什么东西压迫了视觉神经。 可这里不比现代,没有x光,她根本无法得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实验室里倒是有类似的仪器,可她又不能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自己检查自己。 “这几日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帮你找到解决办法的,请放心。” 宋辞礼尽量温和的安慰着她。 可他自己的眉眼间却堆满焦灼。 黎玄山道:“我也会托人去打听。总之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永远当一个盲女的。” 赵溪月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宋辞礼给赵溪月简单施了针后,便起身离开赵府,打算给自己远在九脉门的五师姐写个信。 她曾经治好过一个盲人,因此在这方面可能会有所帮助。 信前脚才寄出去,后脚,钱颂玉便主动找上了门来。 “颂玉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宋辞礼看到她明显有些意外。 钱颂玉满脸担忧:“我听说溪月姑娘突然失明了,很担心她,又不敢擅自过去打扰,所以只能过来问问你了。” 宋辞礼听到这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种病我闻所未闻,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他这幅无助的模样,钱颂玉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现在,只有我能帮他。 她近乎于痴迷的打量着宋辞礼俊美的脸,缓缓开口:“说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老郎中,他曾经遇到过跟溪月小姐很像的情况,不如我们去找找他?” 听到这话,宋辞礼自然不会拒绝,马上和她一起出发。 两人一同来到锦州外的偏远院落中。 钱颂玉提着一些糕点,上前敲了敲门。 “许大爷,您在吗?” 很快,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打开门,狐疑的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谁?” 钱颂玉温声道:“您就是许大爷吧?我们能不能进去说呀?” 片刻之后,宋辞礼认真的将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 许大爷若有所思的品了口茶,低声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他想了想,又说:“这种病的确很少见,就算是我,也只治好过一次。你们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在此稍等,我去准备一下药箱。” 宋辞礼淡笑:“好。” 趁着等待的机会,钱颂玉连忙给宋辞礼沏了杯茶。 “宋公子,你脸色好差啊,先喝杯茶缓缓吧。”她的嗓音温柔似水,几乎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抗。 宋辞礼却只是微微笑了下,伸手接过茶,浅浅抿了一口。 他放下茶杯,突然发问:“钱姑娘,那日灯会,你为何会无意间买下那么多银荷花?” 钱颂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她略有些心虚的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羞涩道:“这……宋公子,我当时身体难受,可能就没有顾及太多。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宋辞礼缓缓摇头,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他艰难道:“钱……姑娘……” “砰”的一声,宋辞礼倒在茶桌上。 在他昏迷后,赵锦书才从房间里缓缓走出。 钱颂玉担忧道:“宋公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他刚刚问的话好奇怪。” 赵锦书温声安抚:“不可能的。我们做的天衣无缝。他如果真的察觉到了,又为什么要喝下那杯茶呢?” 想到这里,钱颂玉终于安心了一些。 她痴迷的望着宋辞礼的侧脸,颤抖的手指伸了上去。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是宋辞礼的人了。 这个大胆而又令人浮想联翩的念头,刚一跃上心头,就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 赵锦书道:“快去吧。宋公子重情重义,醒来后定然要对你负责的。” “恩。” “到时候你也能带着他离开赵溪月,去过你们的小日子了。” 听着赵锦书极具诱惑的声音,钱颂玉面颊飞上红晕,心中莫名激动起来。 …… 赵府。 赵溪月无聊的晃了下手中铃铛。 房门被打开,黎玄山快步进来,沉声问:“怎么了?” “我好渴啊。”赵溪月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黎玄山二话不说,抄起茶壶就开始给她倒水。 喂完水后,黎玄山前脚刚要离开,赵溪月手里的铃铛就又响了。 他蹙眉转身:“还渴吗?” “不,我有点饿了。” 黎玄山认命似的从旁边拿起一盘糕点,细心捏着,凑到她唇边。 赵溪月的唇瓣似桃花瓣,带着殷红,轻抿一口糕点。 “恩……我不想吃这种口味的。就没有别的了吗?” 黎玄山怔怔的回神,拿来另外一盘。 赵溪月尝了口,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也不想吃这个。” 这时,黎玄山的耐性终于被耗光了。 他索性将桌上全部的糕点都拿了过来,一样样的给赵溪月尝。 赵溪月抱着“我很无聊你也别想好过”的想法,硬生生尝了五种糕点。 当她刚咬下第六块的时候,却突然皱起眉头,“呸”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咳咳咳!水!咳!” 黎玄山反应极快,马上就递来一杯茶水。 赵溪月用茶水漱口,又猛地将水吐在桌上。 她心有余悸道:“这是什么糕点?上面怎么还撒了土?” 土? 黎玄山眼皮一跳,低眸望去。 只见那块雪白的糕点上,有一些浅灰色的粉末。 他抬手沾了一些,放在鼻底轻轻一嗅。 “这粉末,竟然还带着一股香味……” 这时,赵溪月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凭空抓住他的手指,启唇含了进去。 “赵溪月!” 黎玄山陡然大惊,眼瞳震颤,一丝红意飘上耳根。 可赵溪月却无暇顾及那么多了。 她尝了点那些粉末的味道后,脸色骤然一变。 “这是青璃香的味道!” “那是什么?”黎玄山皱了皱眉。 “一种很神奇的香料,如果吸入过多,轻者失明,重者会产生幻觉,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黎玄山怒道:“是谁,竟然敢给你下这种东西!” 第144章 我没这个癖好 赵溪月抬手按住他。 “我现在又没事儿!眼下当务之急,是快点解开这种毒。” 黎玄山黑沉沉的眸中,满是风雨雨来的阴寒。 他面无表情的问:“你说,这种毒要怎么解?” 赵溪月沉思片刻,拍了拍黎玄山的手臂。 “去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很快,赵溪月就根据自己的情况调整好了药方。 黎玄山没有耽搁,让听岚拿着药方马上过去抓药。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才有空思索究竟是谁给自己下的毒。 她第一反应是赵锦书。 可赵锦书前段时间才被老爹惩罚过,她又不是个傻子,不应该亲自对自己动手。 难道……她又用起借刀杀人那招了? 黎玄山打量着赵溪月变幻莫测的神色,忍不住开口:“你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猜测幕后凶手。” 话音刚落,黎玄山冷笑了一声。 “这还用猜?” “怎么,难道你知道是谁给我下的毒?”赵溪月问。 “赵溪月,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疑惑的蹙了蹙眉,听到布料互相摩擦的声音。 黎玄山站了起来。 他淡淡道:“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安心休养。” “喂——” 赵溪月来不及阻拦,就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房门被关上,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她纳闷的嘟囔:“黎玄山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这边,黎玄山离开府邸后,领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钱颂玉如今住的地方。 当他一脚将门踹开,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微微眯起眼睛。 “王爷,我们都搜过了,这里面没人。” 黎玄山淡淡颔首:“走,我们去找宋辞礼。” 宋宅大门紧闭,赵府的几个奴婢颤巍巍过来开门,说宋辞礼前不久才出去。 “跟这谁出去的?”黎玄山问。 “钱姑娘。” 果然。 黎玄山毫不意外,命令属下在四周四处搜寻盘问,很快就得知了他们的去向。 而赵溪月这边,也服下了煎好的药。 她托着昏沉沉的头,嘱咐身旁站着的听岚。 “记住了,半柱香之后,必须要把我喊醒。” “是。” 她刻意给自己开了比较激烈的药,因此很快沉沉睡去。 听岚直接点燃一根线香,眼也不眨的盯着,等时间一到,马上就将赵溪月喊醒。 “呃……” 赵溪月的头疼的快要裂开了。 不过她的视野也渐渐明亮起来,视力很快就恢复正常。 听岚看她脸色有些难看,关切道:“小姐,要不要再睡会儿啊?您脸色看起来好差。” 赵溪月晃晃脑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来。 “我没事。你现在能联系到黎玄山么?带我去找他。” 听岚挠挠头,答应下来。 换好衣服后,赵溪月吞下几粒止疼丸,跟着听岚一起找了过去。 这段时间,她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那就是钱颂玉! 之前自己忙于治病救人,对钱颂玉多有忽略。如今细细向来,当时的钱颂玉看向自己的视线,简直是越来越奇怪。 她揉了揉眉心,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钱颂玉,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听岚很快就打听到黎玄山所在的位置,忙不迭带着赵溪月赶了过去。 锦州城门前,赵溪月远远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架。 她喊人停下,下车走过去,掀开帘子一看。 果不其然,黎玄山正沉稳的坐在里头,冷淡的朝她投来视线。 赵溪月问:“王爷,你是特地在等我?” 黎玄山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不然呢?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休息。” 对于她眼睛恢复的事情,黎玄山早就已经知道,因此现在并不意外。 赵溪月叹了口气,毫不客气的坐进去,道:“那就劳烦厉王殿下,带小女子去长长见识咯。” 马车朝着城外出发,很快就来到锦州城外的一处地方。 赵溪月掀开帘子环顾四周:“锦州城外竟然有这样的一处地方……” 黎玄山瞥了她一眼,沉声问:“你知不知道钱颂玉想对宋辞礼做什么?” 恩? 赵溪月懵了。 目前为止,她只知道钱颂玉对自己图谋不轨。 可这跟宋辞礼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她茫然的神色,黎玄山嘴角抽了下。 “真是高估你的脑子了。”他略有不耐的支着下巴:“钱颂玉心悦宋辞礼,似乎想……咳。” 赵溪月:? 赵溪月:“想什么?” 黎玄山:“啧。想和他亲亲密密,颠鸾倒凤!” 赵溪月:“……好吧,我明白了。” 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有点郁闷。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何要对我动手?” 黎玄山冷冷一笑,“可能以为你和宋辞礼郎情妾意,所以吃醋了吧。” 这下轮到赵溪月嘴角抽抽了。 郎情妾意? 对药草的郎情妾意吗? 他们两人分明是战友情好吧! 赵溪月只能闷声道:“那她可真是误会大了。” 闻言,黎玄山斜她一眼:“哦?你对宋辞礼没那种想法?” 赵溪月顿时炸了毛:“黎玄山你说什么呢!就这么爱给自己戴绿帽子是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察觉自己这句话有点不妥。 这不就等同于默认了自己跟黎玄山的夫妻关系吗! 可黎玄山却戏谑的挑了下眉,唇角勾着笑。 “我没这个癖好。” 赵溪月:“……” 厉王套路深,我好想回家啊。 …… 钱颂玉关上门后,站在床榻前,认真端详着宋辞礼清俊疏朗的容颜。 朦胧灯影下,眼前的男子眉飞入鬓,鼻梁高挺,绯色的薄唇轻抿着,纤长的眼睫在眼睑上投落阴影。 更遑论他曾不止一次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眉眼总是那样温柔。 “所以,你对我一定也是有感情的对吧?” 钱颂玉满脸痴迷,低声呢喃。 “你不用害怕赵溪月,我会帮你对付她的。等我们有了夫妻之实,就一同远走高飞,谁也别想拦着我们!” 说着,她抬手,在宋辞礼棱角分明的脸上摩挲着。 另一只手,则缓缓扯开了自己的衣领。 第145章 她就是冥顽不灵 宋辞礼正是在这个时候,倏地睁开眼眸的。 他紧紧扣住钱颂玉的手腕,狭长的凤眸透着深深寒意,微微凑近了她,质问道:“谁同你说,我害怕赵溪月的?” 此刻,钱颂玉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宋辞礼会突然醒来,拽着衣领的手僵在原地,然后被宋辞礼给扯了上去。 转眼间,他已经坐了起来。 气质从容冷淡,带着不可侵犯的矜贵与冷傲。 “砰!” 钱颂玉僵硬的瘫坐在地上,牙关微微发抖,眼瞳颤动着。 “你、你没晕过去……可我亲眼看着你喝下茶的啊!” 宋辞礼没有回答,漆黑的眼眸冒出寒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质问。 钱颂玉又绝望又恍惚,低声道:“是锦书姑娘同我讲的啊,你现在为何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我只是想救你!” 她心里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承认,徒劳的重复着“我是为你好”“我只是想救你”之类的话。 事已至此,宋辞礼也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他早就已经察觉到钱颂玉不对劲了。 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等后来终于有所察觉的时候,钱颂玉的视线已经灼热到让他不可忽视。 宋辞礼十分敏感,他明白钱颂玉对自己的心思,但他也明白,自己注定无法回应。 正当他打算找个机会跟钱颂玉说清楚时,赵溪月那边又出了一连串的事儿。 最后,事情才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他喟叹一声,纤长的眼睫一垂。 “你被赵锦书骗了。溪月姑娘从未胁迫过我,我是自愿留在她身边帮助她的。” “不、不可能!”钱颂玉瞪大眼睛,惊恐的摇着头。 他一定是在骗我!就是赵溪月在胁迫他! 钱颂玉崩溃的想:如果他是自愿留在赵溪月身边的,那我拿什么跟她比? 宋辞礼没有回答,只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可钱颂玉的眼中却透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她抓起旁边的剪刀,猛地扑向宋辞礼,抵在他脖间。 “不许动!” “砰!” 又是一声巨响,房间的门被黎玄山踹开,大片白光涌入。 赵溪月看到房间内的情况时,登时楞在原地。 “颂玉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快放开宋公子!” 看到赵溪月后,钱颂玉心底的怒意几乎喷薄而出。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是宰相之女,能是天上的太阳,而我就只能当地底的污泥? 泪水浸泡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你们给我退后!不然、不然我就捅死他!” “钱颂玉!”赵溪月大喊:“你冷静一些好不好!” “我怎么冷静?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只有他了!”钱颂玉狰狞的怒吼:“谁都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赵溪月简直头疼欲裂。 “赵溪月……”钱颂玉哽咽一下,出声喊她。 “你那么有钱,长得又那么漂亮,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为何要跟我抢这么一个人呢?”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行行好,最后帮我这一次不行吗?” 钱颂玉的哀求,如今却显得无比滑稽。 赵溪月怒极反笑:“钱颂玉,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钱颂玉就感到腕骨骤然一痛。 几乎是转眼间,宋辞礼轻而易举的夺下她手中的剪刀,低眸,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钱颂玉瘫坐在地上。 她“呜”的一声,绝望而崩溃的捂着头大哭起来。 赵溪月叹了口气,看向宋辞礼。 “你没受伤吧?” 宋辞礼摇头:“没有。她在茶里下的药,对我也没用。” 黎玄山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冷漠的看完了这场闹剧。 他朝着身后勾勾手指:“把她给我待下去。” 黎玄山不在乎她有没有胁迫宋辞礼。 但她竟然敢伤害赵溪月,仅凭这一条,就注定了她不会好过。 赵溪月也不打算为钱颂玉辩驳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 受人挑拨也好,嫉恨过头也罢,她终究是伤了自己,那她就不会留着这份感情。 三人沉默的走出院落,黎玄山回头看了眼,从属下手中举起火把,丢了进去。 熊熊火焰将院落吞噬,翻滚的气浪浮动赵溪月鬓边碎发。 她的面孔被火光照亮,低声道:“还能查到其他人么?” 黎玄山说:“抓到了一个老头,但他已经服毒自尽了。至于剩下的那个……” 自然指的是赵锦书了。 赵溪月勾起唇,森然的笑了下。 “没事,她交给我。” 宋辞礼则显得十分沉默。 他眸光晦暗的望着滚滚浓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赵溪月转身刚打算上车,却感觉头痛加剧,她整个人像失去全部力气一般,摔倒在黎玄山怀中。 宋辞礼被吓了一跳,赶忙摸了下她的脉搏。 “你吃了什么药?” 赵溪月整个人都靠在黎玄山怀中,有气无力的说:“稍微吃了点猛药……如今该是反噬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她就紧紧闭上了眼。 黎玄山寒声道:“反噬?会怎样?” 宋辞礼面色难看:“会有点伤身体,不过没事,我给她开一些滋补的药就好。” 后面的事,赵溪月就完全不知道了。 等她一觉醒来后,已是第二日的正午。 黎玄山双臂环胸,脊背笔直的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塑。 察觉到赵溪月翻身的动作,他“蹭”的站起,急忙问:“醒了?头还疼么?” 赵溪月心道:你这不废话么,当然疼了,疼的简直要死…… “那,我喊宋辞礼过来看看?” 她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不过黎玄山这是怎么回事啊,转性了吗?听自己这么说,竟然没生气? 她虚弱的阻止:“不用。他来了也没用,我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黎玄山不语,眉眼冷的能结冰。 兀自赌气似的站了半晌,最后还是给她倒了杯水,喂着她喝了下去。 赵溪月喝完水就又睡着了,就这么半梦半醒的过了两天,才终于缓过劲儿来。 而她清醒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宋辞礼要走了。 第146章 美容养颜的糕点 赵溪月得知这消息,心中十分惊讶,但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她和宋辞礼本就是萍水相逢,虽说相处这段时间十分愉快,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各自的事情要办,不可能长留的。 因此,在宋辞礼决定离开的那天早晨,赵溪月亲自过来送他。 “我这次要回门派看看,你若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直接给岷山写信。”宋辞礼说。 九脉门在岷山山顶,虽说神秘,却也并不与世隔绝。在门中弟子的允许下,还是可以通过书信取得联系的。 “好,你路上小心。”赵溪月朝着他挥了挥手。 宋辞礼一脚踩在马车的踏板上,侧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最后轻轻一笑,起身离开。 回到赵府后,黎玄山找了过来,一双黑眸打量着她。 “怎么,很伤心吗?” 赵溪月心里翻了个白眼。 “对啊,我简直伤心的要死了。我这就收拾东西跟着宋辞礼一起走。” 说着,赵溪月不顾黎玄山越来越黑的脸色,真的开始张罗着收拾行李。 黎玄山阔步上前,伸手拽过她手里的小包裹,果断的丢在地上。 他高大的身影将赵溪月整个笼罩,森然道:“你敢!” “哼。”赵溪月抬脚猛踩他的脚背! 黎玄山竟然毫无反应,眉头都没有抖一下。 好啊,够能忍的,算你狠! 她伸手推开黎玄山,捡起地上的包裹拍拍灰,突然发问:“对了,钱颂玉现在什么情况?” 黎玄山面无表情:“你还有空担心她?放心,我没有把她剥皮抽筋,只是打了一顿后,赶出锦州而已。” 说得轻松,钱颂玉被赶出锦州,又无依无靠,恐怕要做好久的乞丐了。 赵溪月心中并无多少怜悯,因为她明白,这一切都是钱颂玉自己的选择。 至于赵锦书…… 她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思索着什么。 这时,恰巧听岚走进来找黎玄山商量事情,看到自家王妃这种表情,不由得后背一寒。 每次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是有人要倒霉。 为了以防万一,听岚十分谨慎的没有吭声。 直到赵溪月觉得有些饿了,便离开房间找吃的时,听岚才弱弱道:“殿下,朝廷那边的消息已经下来了,说江城的火灾是一伙土匪干的,跟咱们没关系。” 黎玄山并不意外。 之前赵青城承诺过,会帮他们解决这次的事情。 如今看来,这条消息就是他亲自为之。 不过也只能糊弄糊弄其他人罢了,但凡有心人想要多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可黎玄山并不在乎这个。 只要表面上的和谐得以维持,那么就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去戳破。 至于黎商野…… 他不由得捏紧了剑柄。 赵溪月过去时,早膳都已经吃完了,她就只能自己下厨做了点粥。 “大清早的,你就吃这个?”黎玄山走过来,看了看碗里的白粥,眼神有点嫌弃。 赵溪月掀起眼皮瞅他一眼:“怎么,你想吃?那我还不给呢!” 黎玄山眼角抽了下,不耐烦的皱起眉毛,对身后的人道:“以后你就跟着她了。” 恩? 赵溪月顿时警惕起来,一抬眼,就瞧见一个面目敦厚的男人,正笑吟吟的望着她。 “……黎玄山,你想干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你之前的侍从和贴身丫鬟不是还在养伤么?这人叫周方,跟了我很久,暂且分给你用。”黎玄山语气淡淡。 “这么大方?”赵溪月狐疑的盯着他,总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什么好心。 黎玄山轻易就能猜到她的想法,根本懒得搭理她。 不过赵溪月也没有回绝的意思。 毕竟黎玄山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能顺嘴夸一句的人,绝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吃过早膳后,赵溪月带着周方去外面买了一堆面粉、白糖之类的东西,在膳房里待了好几个时辰。 终于在用午膳之前,她乐呵呵的端着一盘糕点走了出来。 “那个周什么……” “周方。”周方微笑着回答,看起来有些憨厚。 “你帮忙把这盘糕点送给二姨娘那边去,就说是我亲自做的,大家都有份。” 周方点了点头,什么都没多问,乖乖的端着糕点走了。 很快,周方走回来:“小姐,糕点已经送过去了,还有什么吩咐?” 赵溪月唇角露出一抹笑,“没了,走,跟我去貔貅楼逛逛。” 赵锦书这边。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糕点。 苏氏有些担心,问她:“赵溪月那小贱人怎么突然给咱们送东西了?可千万不能吃啊。” 赵锦书道:“我刚刚问过了,她给院子里其他人也送了,都是同一份。” 也就是说,这盘糕点是没问题的。 可两人还是不敢吃。 直到当天下午,苏氏跟赵锦书出门逛街时,碰巧撞见了周氏,正在跟赵青城低声说这些什么。 周氏顿时就走不动路了,阴着脸骂道:“骚蹄子,又在这儿招惹老爷……你看看,她还特地化了妆!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赵锦书却皱了皱眉,“好像没化妆,只是脸色红润了不少,莫非是吃了什么补品?” “你今日脸色红润许多,是吃了月儿先前送的糕点?”赵青城笑着问出两人疑惑。 这两人顿时支起耳朵仔细听着。 “是。小姐说那糕点只是她随手做的,我看味道不错就多吃了几块,她这才告诉我,糕点里放了些药材,能滋补美颜,不能一次性吃太多。”周氏显得有些腼腆。 赵锦书和苏氏听到这话后,却面面相觑。 两人匆忙赶回去,盯着那盘糕点发呆。 最后,周氏心一横。 “没事,直接吃!若是我们出什么事儿,那肯定跟赵溪月脱不了干系,她没这么傻。” 赵锦书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而且,糕点能滋补美颜的效果,也让她微微有些心动。 毕竟世界上哪有女人不爱美呢? 心中犹豫片刻,赵锦书还是拿起糕点吃了下去。 第147章 黄鼠狼成精了? 第二天一早,赵锦书就赶紧趴在梳妆镜前,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 可望着镜子中有些蜡黄的小脸,她暴躁的皱起眉头。 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啊?怎么没有一点儿变化呢? 苏氏的情况和她一样。 不过好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母女聚在一块,对赵溪月冷嘲热讽一番后,各自喝了杯清热解毒的茶水。 正午时,赵青城将他们全都喊来膳厅,说是有贵客要来,要仔细招待这。 说是贵客,其实就是赵青城住在锦州附近的同僚,特地过来叙旧的。 赵溪月忙着晒药草的事情,所以没有过来。 宴席上就只有苏氏和赵锦书,以及周氏、赵云鹤几人,他们都明白,自己不过是陪衬而已。 那位同僚也带了自己的家人过来,其中最小的女儿跟周云鹤年纪相仿,两人玩的十分开心。 觥筹交错间,赵锦书发现这家人来头不小,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不由得有些得意:赵溪月啊赵溪月,你就侍弄你的破药草去吧!根本不知道自己都错过了什么。 可正在这个时候,赵锦书的肚子却发出一阵响声。 周围的人都静了静。 赵锦书脸颊一红,轻声道:“抱歉……是我腰间玉佩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依旧聊得开心。 赵锦书却皱眉捂住了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肚子有点难受……难道是饭菜有问题? 不应该啊,那他们怎么都好好地? 赵云鹤和那小姑娘绕着饭桌跑,小姑娘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赵锦书的腿上。 “哎哟!” 她回过神来,奶声奶气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赵锦书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笑吟吟的:“没事,你们慢点跑别撞着就行。” 可这两个小孩明显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赵锦书第二次不仅被撞了下,小姑娘手里握着的鸡腿,也油腻腻的蹭在了她的身上。 那可是她花大价钱买来的花翎纱裙!特别难洗! 赵锦书一下子就动了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又发出一声更加绵长、响亮的声音。 紧接着…… “蹦蹦蹦……砰、砰砰!” 伴随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小姑娘目瞪口呆,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往后退,大喊着:“姐姐我错了!你别拉了,我害怕!” 赵锦书面色瞬间苍白! 她如今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整张脸红的像猴屁股,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 苏氏离她最近,被这股臭味刺激的近乎昏厥,捂着鼻子跑了出去。 一边跑还一边干呕。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作鸟兽散。 赵锦书终于崩溃的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赵青城也不愧是宰相,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很快反应过来,找了几个婆子过去把她给带走了,顺便将膳厅整个清理一遍,桌椅板凳,就连地上铺着的青砖也都换了新的。 赵溪月得知这件事后,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方温和道:“小姐,膳厅还在修缮,所以咱们往后都得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 “我知道我知道、哈哈哈哈!”赵溪月笑的说不出话,“这种事你来安排就行,对了,这几日我要研究一些新东西出来,你注意别让人打扰我,明白了么?” 周方点头:“是。” 赵溪月转身进入房间,又一次回到自己的实验室里。 这阵子,她沉下心来,只做了许多解毒丹药,并且将自己药囊里的毒粉也进行了更新。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她的制毒技法已经十分纯属,但用来治病的家伙事儿却寥寥无几。 “赵溪月啊赵溪月,你怎么还走跑偏了呢?得先以治病救人为主啊!” 这么想着,她利用实验室里的仪器,制造了一批银针出来。 银针共有十三根,规模跟云国常见的不太一样,更适合她自己的使用习惯。 这时,她已经在房间里窝了三天了。 黎玄山实在是怕她晕倒在里面,不顾周方的阻拦,抬脚将门踹开,硬生生的把赵溪月给抱了出来。 “你干什么!”赵溪月试图挣扎,又被很快镇压。 黎玄山将她丢到树荫地下的躺椅上,按住了,声音冷冰冰的:“再不出来你都要发霉了!” 赵溪月下意识反驳:“你才发霉呢。” 黎玄山:“对,我发霉了。所以正在跟你一起晒。” 赵溪月:“……” 有病。 她在心里小声骂道。 不过好在自己的十三根银针已经制作完毕,目前又没什么要紧事儿,所以休息休息还是可以的。 而赵锦书这边,却也渡过了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三天。 自从她在膳厅出了那样大的丑之后,连寻思的想法都有了,好不容易才被苏氏拦住。 “锦书,没事的啊,大家很快就会忘了这事儿的……”苏氏抱着她,低声安抚。 赵锦书委屈的哽咽了几声,刚要开口说话,肚子却又响起了连绵不断的声响。 她脸色骤然一变。 苏氏也惊恐的后退好几步,颤声道:“你、你快去,你快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赵锦书已经飞快的跑了出去。 小半柱香后,她才面如菜色的走了进来。 苏氏心疼的不行,刚要开口说话。 “噗——” 赵锦书又是一愣。 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屁声,味道简直奇臭无比,让人无法忍受。 赵锦书根本就控制不住,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这样,心中顿时绝望无比。 她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昏倒过去。 “天哪,锦书!”苏氏被吓坏了,抱着她就往外冲。 于是,赵锦书一路走,一路放臭气,很快就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一个传言也在锦州传播开来:据说,赵府的二小姐,是黄鼠狼转世,放屁可臭了。 赵锦书简直羞愤欲死,心里恨极了赵溪月。 她已经认定了,是赵溪月的糕点有问题,可找不出任何证据。 毕竟别人吃了都好好地,只有她一个人出现这种问题,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原因? 第148章 求你救救我娘亲 因为这事儿,赵锦书好一阵子都没有再出过门,整日将自己闷在家里,以泪洗面。 相比之下,赵溪月就显得悠闲许多了。 周方身手很好,这也就代表着,她可以更加自由的出入一些地方。 赵溪月心里依旧惦记着自己的药草大全,因此天一亮,就带着周方离开赵府,前往锦州附近的山上采药。 她将自己采来的药材,放入实验室的仪器中分析,然后分门别类的计入书中。 很快,就连续记录了十几种,简直收获满满。 “行了,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吧。” 周方点点头,搀着赵溪月上了马车后,两人就往山脚赶。 马车刚到山脚,周凡就猛地勒马,低声说:“小姐,前面……躺着个人。” 赵溪月掀起车帘往外看,发现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臃肿女人,正面朝地横躺着。手边掉落一个竹篓,里面都是各种颜色的鲜蘑菇。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眼熟。 赵溪月下了马车,朝着这人走去,将她翻了个面。 青紫肿胀的脸庞引入眼帘,赵溪月被吓了一跳,旋即意识到,这人是中毒了。 不过,怎么看起来更眼熟了…… 思索片刻,赵溪月陡然一惊:“我说呢,这不是黎玄山的养母吗?”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昏倒在官道上? 张梅花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手背上浮现出粗粗的深紫色血管,有出气没进气的。 周方走过来,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蘑菇,依稀明白了什么。 “小姐,这人应当是吃到毒蘑菇了。” “毒蘑菇?” 周方点点头,从地上捡起一个色彩斑斓的蘑菇,上面有一个牙印,估计是张梅花啃的。 “我在锦州见到过这种蘑菇,叫彩衣菇,用来做汤的话,味道十分鲜美。但必须要高火烹饪,生吃是有毒的。” 赵溪月皱起眉毛:“张梅花也真够勇猛的,这种毒蘑菇都敢生吃。” 她心里对张梅花称不上喜欢,但身为一个医者,她是无法眼睁睁看着病人死在自己跟前的。 赵溪月让周方跑到马车旁边避嫌,自己则抬手扯开她的衣襟,发现锁骨附近已经长出了红色的疹子。 “看来已经昏迷很久了。”她嘀咕着掏出自己的十三根银针,找好穴位后,毫不犹豫的抬手刺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又取出自己消毒完毕的手术刀,轻轻在张梅花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青紫的血液喷涌而出,赵溪月微微躲了躲。 张梅花的血液也带着毒呢,她可不想救个命,把自己也搭进去。 等青紫色的血液拍出后,张梅花的呼吸也变得有力。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她倒是不会丧命。 但危机依旧没有解除,赵溪月必须要在她将毒蘑菇消化之前,想办法让她吐出来。 想到这里,她利落的给张梅花的脖子包扎了下,抬手招呼周方过来。 “小姐,我需要做什么吗?” 赵溪月道:“把她扛起来,面朝地,丢到马背上去。” 周方愣了下,不明白她这时要做什么,但依旧乖乖去做了。 赵溪月抬手解开了马匹和马车之间的连接,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马的臀部。 “去吧,记得慢慢颠她。” 马匹像是能听懂赵溪月的话一般,在略有颠簸的官道上一溜小跑。 等它跑远了,赵溪月就吹了个口哨,让它回来。等马匹靠近后,又抬手拍拍,跟训狗似的,再一次让骏马往前跑。 周方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王妃这是在做什么呢? 听说张梅花跟她有过仇怨,所以,她这是在报仇? 男人看的一头雾水,却并不打算阻止。 毕竟王爷已经吩咐过了,他只听赵溪月的话,至于她想报仇还是救人,那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来回几趟后,张梅花终于承受不住这种颠簸,“哇”的一声吐出大股酸水。 赵溪月见状,牵好马,捏着鼻子过去看了眼。 酸水中,静静地躺着一坨被咀嚼过的蘑菇。看样子,正是张梅花刚刚吃下去的。 还好这毒蘑菇发作的快,她只来得及咬了一口。 如果她把一整朵都吃下去的话,赵溪月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去吃席了。 她正要招呼周方把张梅花扛下来,进城去治疗,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暴呵。 “你在做什么!” 几乎是眨眼间,李谦带着十几个打手冲了过来,将赵溪月团团围住。 周方警惕,挡在赵溪月跟前,冷冰冰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谦阴沉着脸跳下马车,看也不看她一眼,马上奔向自己的娘亲。 当看到那张发紫肿胀的脸,他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红着眼朝赵溪月冲过来。 “你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待我娘,老子杀了你!” 赵溪月来不及躲,就看到周方以极快的速度挡住李谦,反手一扭! 李谦被他按着胳膊压在地上,一边嘶吼着,一边吃了一嘴的土。 周围的打手也都愣了下。 他们都看得出来,周方身手极好,即便他们一起上,也没有多少胜算。 想到这里,他们只能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赵溪月却不想蒙受不白之冤。 她直接走到一边,把地上的竹篓捡起来,丢在李谦跟前。 “你如果真有脑子的话,就好好看看这里面的东西。这可都是你好娘亲自己采的。” 李谦自己也是开药铺的,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些蘑菇里面,混入了不止一种毒蘑菇。 他脸色顿时一僵,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娘吃了毒蘑菇?” 赵溪月冷笑:“废话!我好心救她,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 周方此时也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李谦慢慢站了起来,拍打身上灰尘后,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呕吐物,以及上面被嚼碎了的彩衣菇。 好吧,的确是他误会了赵溪月。 他低声道:“我娘现在情况如何了?” “我已经让她吐出了毒蘑菇,但毕竟已经消化了一点儿,毒发是肯定的,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扛过去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赵溪月的医术还是没的说的,哪怕李谦也不会怀疑。 他犹豫片刻,低眉顺眼道:“能不能求你,帮忙救救我娘亲。” 第149章 这话我可太爱听了 赵溪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还是很看不惯这一家,但生死面前无大事,姑且就忍了吧。 在李谦的护送下,她带着张梅花飞快奔了回去,将她平放在李院的床榻上。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还要更加详细的看病才行。” 赵溪月说着,将其他人都哄了出去,自己反锁上门。 刚好张梅花还在昏迷,倒是方便了她进出实验室。 她采了一些张梅花的血,放进仪器中检查了血常规之后,又分析了其他的数据,很快就明白了毒素的成分。 这竟然是一种神经毒素。 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让智能仪器去分析解药的成分,自己则离开实验室,打算在看看张梅花的病情。 按照刚刚的分析,患者在初步的昏迷、面色肿胀之后,会迎来第二阶段的毒发,也就是变得口齿不清,胡言乱语。 赵溪月等着仪器出结果,自己则利用手中的十三根银针,对张梅花进行初步的一些治疗。 然后她就听着张梅花骂了自己小半个时辰。 赵溪月:“……” 爱之深恨之切是吧?等你老年痴呆了,是不是忘了自己儿子都不会忘了我啊? 她深深地翻了个白眼。 好在这时候,仪器的分析也差不多了。 赵溪月看了眼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心中很快就有了底。 她拿起纸笔,飞快写下药方,推开门让周方抓药。 李谦急道:“你都在里面待了这么久了,我娘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赵溪月冷冰冰的:“继续等!” 说着,毫不留情的重新关上门。 等周方抓药回来后,赵溪月就亲自为她煎好药,掰开嘴灌了进去。 这药苦的要命,张梅花刚喝了一口,就下意识的想要干呕。 赵溪月眼疾手快,马上捂住她的口鼻,然后用手掌不停刮着她的脖子,逼她把药汁给喝了下去。 一直忙活到晚上,等李谦终于按耐不住时,赵溪月终于将门打开。 “你娘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现在还在昏迷。以后就按照我给的药方抓药,一天三副,用餐也记得清淡一些,你娘早就该减肥了。” 李谦终于松了口气,别别扭扭的跟她道了声谢谢。 赵溪月一看天色不早,就带着周方回到了赵府。 刚一进门,黎玄山便迎上前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张梅花情况如何。” 赵溪月有些纳闷:“你知道她中毒了?怎么不过去看看?” 黎玄山淡色的眼瞳微微一眯:“因为有你在,所以她肯定不会出问题。” 天啊,这话…… 我可太爱听了! 赵溪月勾起唇角,觉得黎玄山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她没事儿,我都已经开好药了,她喝几天就能醒。” 黎玄山微微颔首,旋即又起身离开。 这阵子他似乎很少出现在赵府,就连听岚也不见了踪影。 不过赵溪月也不关心他在干什么,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躺下休息。 她的睡意刚刚上来,就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声音震耳欲聋。 周方焦急的声音传出:“大小姐不好了,李谦找过来说,他娘亲半夜突然大口吐血,现在又一次昏迷过去了!” 赵溪月瞬间清醒。 她匆匆感到李院,就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李谦面色惨白的守在房屋门口。 看到赵溪月过来,他不由得大喊:“你不是说我娘亲已经没问题了吗!那她现在怎么又开始吐血了!” “我得先去看看她才行。”赵溪月急道。 可李谦却已经被愤怒燃烧了理智,他抬手猛地推了下赵溪月。 “说!你是不是早就对我娘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了?我告诉你,如果我娘要是死了,我哥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抬手,朝着李谦的脸就甩了下去!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而赵溪月则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张梅花现在就是我的病人,任何耽误我治病的人,我都不会轻饶。” 李谦怒:“你!” “周方。”赵溪月冷声道:“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 周方宽厚挺拔的身形拦在门口,周身气势凌然,让李谦有些胆寒。 他只能极其憋屈的蹲在窗户下面,气的脸色发白。 赵溪月刚一进屋,就看到地上有大片的血迹。估计事发突然,李谦还来不及用水清洗。 床榻上,张梅花脸上的青紫已经消退下去,变成纸一样的惨白。 赵溪月心里其实也很奇怪。 她实验室的仪器不可能出错,为什么张梅花的病情会突然恶化?莫非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沉思片刻,赵溪月又取了一些她的血,交给仪器进行检测。 检测结果却让她大吃一惊。 不管是血常规还是其他的数值,都显示出张梅花的又中了另外一种毒! 而且,这种毒才是导致她如今昏迷不醒的原因。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 张梅花身上还有一种慢性病,在长年累月下,才终于爆发! 很快,仪器的检查结果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赵溪月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道张梅花可真是个传奇女人。 不过现在病因找到了,那么自然就要开始治疗。 赵溪月用银针封住她的几个穴位,强迫她吐出大片毒血,症状也有所缓解。 她提笔,综合张梅花现在的种种情况,写了新的药方送出去。 可周方出去一趟后,却又满脸焦急的赶了回来。 “大小姐,这上面有一种药材叫茴松叶,属下跑遍了锦州,都说没有!” 这可是最主要的药材啊! 赵溪月急道:“貔貅楼呢?” “也问过了,常青公子说他会帮忙去找的,有消息了就来——” 话还没说完,常青就急匆匆的冲了过来。 “大小姐,我查到了。茴松叶我们锦州的确没有,因为这种药材只在锦州的山顶生长,现在被一群山匪给垄断了!” 赵溪月眼皮一跳:“山匪?这儿附近竟然还有山匪?” 常青紧张的点点头:“那群山匪已经盘踞很久了,官府剿灭过几次,只是那山匪头头很聪明,次次都躲过了。” 第150章 黑风寨 赵溪月的面色严肃起来。 这茴松叶是药方里必须要用的,且无可替代。 可如今却被一群山匪给垄断了…… 正当她思索着对策时,张梅花的情况也急转直下。 赵溪月没办法,只能换了张其他的药方,让他们快些去抓药过来。 她自己则拔出银针,在张梅花额头、太阳穴和肚脐往上的地方,各扎了一针,勉强算是护住了她的命。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弄来茴松叶才行。 李谦听到这消息,直接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他在锦州待了这么多年,比在场任何人都要了解那群山匪。 据说他们原先是一队逃兵,为首的老大叫黑八,能领兵能打仗,借助地形将他所在的黑风寨,打造成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 锦州的官府不止一次派人过去剿匪,但都被打的鼻青脸肿,渐渐地,就再也不敢去打扰他们了。 李谦痛苦的捶打着地面,不由大哭起来。 赵溪月冷着脸上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好歹是个大男人,遇到事情就只会在这儿咦咦呜呜的哭?” “你懂什么!黑风寨的那群人可都是练家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常青也显得有些为难。 赵溪月没有搭理他,回到赵府后,就让周方去找黎玄山。 一大早,黎玄山肩上还带着晨露,皱着眉毛赶来。 “你什么想想法?”路上,他已经知道了张梅花的事情。 赵溪月几乎一夜没睡,她捏捏自己的眉心:“她身上的毒只有茴松叶能解,也只有这个不能替换。”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得去黑风寨一趟。 黎玄山沉吟:“我这次过来带的人不多,想要同他们正面对战,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 这也是赵溪月最担心的事情。 不过…… 她突然道:“我们不如换个思路。为何一定要剿灭他们才能拿到茴松叶呢?” 黎玄山眉头一跳:“你是说?” 赵溪月:“我们混进去。” …… 赵溪月和黎玄山换了身衣服,带着听岚,一同离开锦州上了山。 “李谦那边没问题么?”黎玄山问。 “恩,我已经用别的药暂且延缓毒发,不过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赵溪月伸出三根手指,在两人跟前晃了晃:“三天之内我们必须拿到茴松叶。” 两人点点头,脸色都凝重不少。 很快,按照常青所给的情报,他们很快就摸到了黑风寨所在的位置。 这儿的地理条件的确很好,易守难攻,估计那神秘的黑八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这才选出了如此好的地方。 赵溪月和黎玄山并肩往前走,突然,一根羽箭猛地射了过来,就扎在他们跟前的土地上。 “啊!有箭!”赵溪月夸张的喊了一声,装作畏惧的样子缩在黎玄山怀中。 黎玄山整个人都僵了下。 赵溪月怒,愣着干嘛,快按剧本演啊! 她抬手猛掐着黎玄山的胳膊。 好在黎玄山很快回过神来,抬眸环顾四周,朗声道:“请问这里是黑风寨吗?黑八首领可在?” 话音刚落,茂密的树叶间便荡出一个黑影,落在他们前方的树干上。 那是个瘦猴似的少年,脸上蒙着黑布,面无表情的发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黎玄山清了清嗓子,“我们向来投奔黑风寨。” 那少年兀自沉默了会儿,用阴冷的视线,将三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等着。” 话音刚落,少年身形一闪,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树丛之间。 听岚忍不住低声说:“王爷,这办法真的可行么?” 黎玄山瞥他一眼:“喊我什么?” 听岚哽了下,低头道:“……大哥,大嫂。” 赵溪月给三人安排的身份,是被当地官僚迫害的小夫妻,被逼无奈,才带着弟弟上山投奔黑风寨。 所以听岚必须快点适应,不然他要是没留神,一句“王爷”喊出口,恐怕黑风寨的人瞬间就能将他们砍成肉泥。 很快,那少年就带着几个男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双手握着两个金锤,满脸嚣张的打量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突然来投奔我们黑风寨?” 赵溪月闻言,哽咽一声,露出自己清丽的面容。 她凄惨又婉转的说出自己的经历,末了,还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呜呜大哭起来。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美人关还是很难过的。 那络腮胡大汉看到她后,眼睛都直了,当即拍板:“这些当官的都该死啊!妹子,你来找我们算是找对了!” 他身后的几人脸色一变,似乎知道他好色的老毛病犯了,想要出口阻拦。 可被大汉冷冷一瞥,又顿时噤声,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赵溪月终于成功的打入敌方内部。 黑风寨的占地面积很大,走过四座木制瞭望塔后,他们就瞧见一面巨大的、实木制成的大门,两侧被尖刺围栏圈住,隐约能瞧见飘动的炊烟。 络腮胡大汉对过一遍暗号后,赵溪月听到了接连响起的号角声。紧跟着,大门打开,里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她不由的有些瞠目结舌:这匪寨的发展规模实在令人惊讶,跟军营几乎一模一样。 黎玄山则微微眯起眼睛。 络腮胡大汉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见二当家的。” 他口中的二当家的,是个斯文瘦弱的年轻男人,身着白袍,破有几分书卷气。 不过他极其瘦弱,眼底青黑,带着倦意的眸子,静静打量着三人。 “名字。”他问。 “叫我月娘就行。”赵溪月赶忙道。 “王山。”黎玄山低声回答。 “王岚。”听岚道。 “名字倒是很好记……”斯文的二当家揉揉眉心,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似乎在打探底细。 不过赵溪月十分细心,在来之前,就已经将三人的身世编的以假乱真。 果然,那男子没有起疑,只是瞥了眼络腮胡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我们黑风寨倒是可以容留你们,不过,得看看你们的本事。” 说着,白衣男子站了起来,推开木屋的门,指指对面正在肉搏的人群。 “一对一单挑,能打赢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就可以留在黑风寨。” 第151章 意想不到的人 赵溪月指了指自己:“我也需要吗?” “不用。你能干杂活就行。” 黎玄山和听岚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朝着那群人便走了过去。 他们似乎知道有新人要来,因此主动让开一条路,空出一片地出来。 听岚缓缓站在人群中央,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问:“谁要跟我打啊?”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提着一根狼牙棒便走了出来。 赵溪月微微一怔,问身边的二当家:“可以拿武器吗?” 二当家淡薄的眼皮一掀:“我们可以,你们不行。” 什么? 不等赵溪月有所反应,那男人狞笑一声,提着狼牙棒就冲向听岚。 “砰!” 他猛地将狼牙棒挥向听岚的头,看他灵巧躲开后,双脚蹬地,朝着听岚躲闪的方向再一次砸去。 若是换做寻常人,定然会因为躲闪不及,而硬生生的吃下这一招。 可听岚毕竟是黎玄山看重的人,仅仅是抬眸一瞥,就已经看透了他的招式。 听岚躲闪后没有马上停下,而是犹如蛤蟆一样贴在地上,修长的双腿踹向男人脚踝,在他凌空倒地的一瞬间,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 “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男人的惨叫,狼牙棒掉在地上,被听岚一脚踹开。 “公平了。”听岚低声说。 接下来简直就是听岚单方面的凌虐。 不过他明显还算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张扬,因此故意给男人打了几下,最后才险险胜出。 二当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他淡淡道:“身手不错,可以留下。” 听岚握着汩汩流血的伤口,点了点托。 下一个就轮到黎玄山了。 相比起听岚,他身上的萧杀几乎凝成实质,让那些人心生胆怯,不敢轻易上前。 “真没用!” 络腮胡低骂一声,举起手里的两根大金锤走了过去。 他粗声道:“来,让我好好会会你!” 赵溪月不由得有些担心。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黎玄山明显不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他选择了速战速决。 那握着大金瓜的络腮胡大汉,此刻狼狈的躺在地上,一脸怔然,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围的人也看傻了眼。 “刚刚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倒下了?” “好像是绊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马上就躺下了。” 黎玄山挑了下眉,显得有些意外,他看向白衣男人。 “这样可以了么?” 二当家沉默半晌,点点头:“可以。” 赵溪月这才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去给听岚包扎。 这时,白衣男人却也注意到了她的行为。 他问:“你是郎中?” 赵溪月道:“不。我只是略懂一些岐黄之术而已,是我娘教我的。” “除了包扎你还会什么?” 赵溪月想了想:“我还会接生,人和猪都行。” 十分接地气。 白衣男人:“……” 他道:“也差不多。你等下跟我来,我带你看个人。” 赵溪月挑眉,给黎玄山和听岚递了个眼色。 两人很快会意。 给听岚包扎好后,赵溪月就跟着白衣男人离开。 她被带着穿越大半个山寨,来到一处略有偏僻的楼阁内。 “我叫杨志明,是这儿的二当家,平时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似乎因为赵溪月是个姑娘,他显得没那么冷淡。 赵溪月道:“哦,好。” 杨志明抬手敲了敲门,很快,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打开门,焦急道:“找到药了吗?” “没。但我找来了会看病的人。” 杨志明带着赵溪月走了进去,指了指床榻上躺着的女人,低声道:“她是我们大当家的女人,前阵子生了病,到现在都一直没醒。” 屋内灯光比较昏暗,赵溪月道:“能不能麻烦多点几根蜡烛?” 杨志明自然没有异议。 房间很快就明亮起来,女人的容颜也映入眼帘。 赵溪月在看清楚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低声道:“这是你们大当家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杨志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道:“她遇到大当家时已经失忆了,我们都喊她白姑娘。” 失忆?白姑娘? 赵溪月压下心中的震惊,尽力让自己显得正常。 眼前的人,竟然是夏清雪! 她还活着?而且偏偏这么巧,成了黑风寨大当家的女人?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简单的给夏清雪把了下脉。 脉象受损,看来她之前的确伤的很严重。 “她没有生病,只是受伤了,要勤换药才可以。”赵溪月揭开她手腕上的纱布,发现下面的皮肉已经有些溃烂,估计是这里的人不懂医术,好几天都没换过伤药。 杨志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底闪过一丝内疚。 “原来是这样……你知道怎么制作伤药吗?” 赵溪月灵光一闪,道:“我娘教过我。但我不记得那些药材的名字了,如果亲眼看到的话,倒有可能记起来。” “明白了。药库的钥匙不在我这儿,你先去休息,等明天我带你过去。” 明天? 赵溪月叹气,“好。那我现在能去找我夫君了吗?” 杨志明点点头。 见到黎玄山后,他和听岚已经被安排好了住处。 三人聚在一起后,赵溪月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还见到了……夏清雪。” 话音刚落,黎玄山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的眼神中杀意涌现,森然道:“她竟然还没死?” “冷静一些。”赵溪月赶紧安抚:“她受伤了,陷入昏厥。而且,似乎还失忆了。” 听岚目瞪口呆:“失忆?这种事情也太玄乎了吧……” “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黎玄山语气冰冷。 赵溪月回忆着夏清雪额角丑陋的伤疤,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总之我们不要忘记这次的目的。等我明天拿到茴松叶后,我们就马上离开。” 听岚点头:“恩恩。我们明白。” 黎玄山则阴沉着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152章 真失忆假失忆? 等到了傍晚的时候,杨志明主动找上门来。 “月娘,你睡了么?白姑娘醒了,好像有点发热,你过去看看吧。” “这就来。” 赵溪月顿时睡意全无。 她换好衣服,跟在杨志明身后,来到夏清雪所在的那个木制阁楼。 站在门口等人开门时,赵溪月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虽然杨志明跟她提到过,夏清雪因为伤到头,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 可万一她看到自己后,又记起了什么呢? 黑风寨的人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到时候,夏清雪只需要将她知道的和盘托出,她和黎玄山就插翅难逃了! 思索间,房门被打开,先前负责照顾夏清雪的那个小姑娘,已经点起了几盏灯,里面亮堂堂的。 赵溪月缓缓走进去,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夏清雪。 相比起之前,夏清雪显得消瘦不少。她颧骨凸起,皮肤也变得有些黑了些,正一脸茫然的望着杨志明。 杨志明轻声道:“白姑娘,你除了发热,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夏清雪缓缓摇头,声音有点沙哑:“她是谁?” 她似乎很畏惧赵溪月,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杨志明赶紧出声安抚:“你别害怕,她是我们这里新来的,叫月娘,懂一点儿医术,你的伤口就是她处理的。”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月娘。” 夏清雪脸上的敌意消散了一些,她笑盈盈的弯起眼睛,朝着赵溪月道谢。 一旁的杨志明看的近乎有些痴了,被那小姑娘一瞪,才勉强回神,尴尬的笑了下。 赵溪月没说什么,上前给夏清雪做了简单的检查。 “没什么事儿,伤口在愈合,这时候发热属于正常情况,多喝点水就行。” 夏清雪柔柔一笑:“我就说不严重,是小晏非得去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啊。” 赵溪月轻轻扯了下唇角,装作闲聊的样子:“白姑娘是哪里人?” 她犹豫了下,皱起眉毛思索着:“我、我记不太清了。杨公子说,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头上破了个大洞,所以才失忆的。” “哦。那还挺可惜的。”赵溪月低眸望着她:“白姑娘,跟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听到这话,夏清雪眸中没有丝毫惊讶,反倒满是期盼。 “真的么?那我是她吗?”似乎察觉到自己太过急切,她又羞涩的垂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抱歉,我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杨志明赶紧说:“没有的事。我们正在帮你打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你身世的。” 夏清雪更加腼腆,抿起红唇笑了下:“谢谢你,杨公子。另外,我胸口也有点痛……能让月娘单独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杨志明赶紧带着小晏离开了。 赵溪月淡淡道:“胸口哪里痛?” 说着,她就将手伸向夏清雪的衣领。 可正在这时,夏清雪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赵溪月一惊:“你做什么?” 夏清雪眼眶泛红,哀求般的盯着她:“月娘,求求你了,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啊?”赵溪月懵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夏清雪平复好心情后,就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其实,我欺骗了他们,我并没有完全失忆,还隐约记得一些东西。” “呵……是么,那你还记得什么?” 夏清雪:“我记得,我在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里长大,有个少年一直同我一起,然后我们还去了另外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抛下我离开了。” 说到这里,夏清雪已经泣不成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赵溪月沉默片刻,道:“你不记得那人是谁了?” “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他对我来说十分重要,若是找不到他,我、我真的会死的!”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 夏清雪失落的垂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当然可以。” 她明显松了口气。 赵溪月离开后,回去琢磨了半宿,都不明白夏清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失忆了?还是她装的? 第二天跟黎玄山碰面的时候,她特地将这件事给说了。 黎玄山反应平淡,就好像夏清雪真的只是山寨里的那个“白姑娘”一样。 “你回答的很好,我们没必要带上她徒增麻烦。”黎玄山说:“我们时间不多,尽快打听打听茴松叶的消息吧。” “恩。” “是,殿、呃,大哥!”听岚艰难的改口。 黑风寨很缺懂医术的人,因此赵溪月这一上午都没闲着,给不少人看了病。 好在他们都是简单的皮外伤,处理起来十分轻松。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赵溪月已经彻底闲了下来。 杨志明也过来跟她商量给夏清雪治病的事儿。 “先带我去药库看看吧。”赵溪月说。 果然,杨志明没有拒绝。 说是药库,其实就是个不大的仓库,里面堆放着各色的药材。 赵溪月并不打算真的去给夏清雪治病,所以只是随便挑了几样药材。 可她却迟迟没有见到茴松叶。 “你们这儿,没有茴松叶么?”赵溪月故作为难:“那东西入药的话,效果是极好的。” 杨志明这才恍然,抬手捏了捏眉心:“茴松叶的库存很少,我们前阵子就用完了,也没去摘新的。” 他指了指山寨后面的一处树林:“哪儿有一块松叶林,我等下让人去摘些新鲜的茴松叶来。” 赵溪月摇头:“不用了,我下午没什么事儿,就让我去吧。” “好,辛苦你了。” 前往松叶林前,赵溪月过去找到黎玄山,将自己的打算同他说了。 “我会在松叶林那边待一下午,摘尽可能多的茴松叶。然后等到傍晚,你们就在东南角的瞭望塔下等我,明白了吗?” “恩,你也小心。” “放心。” 有了杨志明的首肯,赵溪月十分轻松就进入松叶林,找到了几颗茴松树。 她利落的挽起袖子,背上竹篓,沿着树干爬了上去。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她已经摘了一大把的茴松叶。 这时,树下却传来夏清雪细弱的声音:“月娘,你怎么爬的那么高?好危险啊!” 第153章 只能捎上一个 说真的,赵溪月爬了这么久,都稳稳当当。 但被她这么一喊,脚下打滑,差一点就要从树干上翻下去了。 她黑着脸落地,耐着性子问:“白姑娘,你过来做什么?” 夏清雪无辜的眨了眨眼,脸上泛起病态般的潮红。 “我听说你为了给我治病,特地跑到这里采药,我就也跟着过来了。” “你不用过来,只需要回去好好休息就好,否则伤势还会再一次加重的。”赵溪月摆了摆手,希望她能识相一点,赶紧被自己打发走。 但夏清雪摇摇头,有些执拗的望着她:“不行的。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帮你采个药而已,没问题的。” 她又略带腼腆的补充:“还有就是……你是我在这儿认识的第一个姑娘,我好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赵溪月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还记得夏清雪以前做的一切,她就不会对眼前这人生出任何好感。 见自己劝不回去,赵溪月也懒得劝了,摆摆手让她去树根地下采点药草后,自己就又爬上树摘叶子去了。 夏清雪开心的应了声,也不嫌脏,一边蹲在地上扒开杂草找药草,一边开心的跟她聊天。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这儿带了多久,小晏看起来很凶,但人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惦记着我。” 她又幽幽叹了口气:“只是我跟她实在聊不来,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找你……” 赵溪月默默忍耐着。 这时,夏清雪渐渐跑的有些远,赵溪月刚想将她喊回来,就听到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啧,又怎么了? 赵溪月一脸不耐烦的跑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松叶林的尽头竟然是一处断壁,而夏清雪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竟然挂在断壁上,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月娘,对不起,我刚刚脚下一滑就成这样了……”她害怕的小脸惨白,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出。 赵溪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夏清雪身后就是万丈深渊,此刻,只要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将之前的仇全部抱回来。 片刻后,夏清雪被赵溪月给拽了上来,瘫坐在一旁大口喘气。 赵溪月麻木的想:摔死的话,太便宜她了。不如留着好好折磨。 这时,夏清雪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捧雪白的枯草,笑吟吟的。 “你看!我刚刚听你说,这种药草白色的最好。所以挂在悬崖上的时候,就顺手帮你采了!” 见赵溪月没反应,夏清雪小鹿般的眼眸眨了眨。 “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麻烦你的。” “没生气。”赵溪月看了眼背篓里的茴松叶,起身淡淡道:“休息好了吗?好了的话我们就回去,天色已经不早了。” “恩,好!” 夏清雪马上站了起来,从地上摘了朵小花,有些惆怅的跟在赵溪月身后。 就在两人快要进入匪寨时,她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问:“月娘,你真的不能带我走吗?” 赵溪月侧身,斜了她一眼。 “其实……黑八今晚就要回来了。”她眼眶泛红,满脸绝望:“黑八一直想让我当他的女人,可我真的不想跟着他!求求你了月娘,你就行行好,救救我吧!” “白姑娘。”赵溪月语气淡淡:“我帮不了你。今日你我所说的话,我会帮你隐瞒。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夏清雪一个人站在原地哭泣。 到了晚上,赵溪月按照先前和黎玄山所约定的,用黑布蒙上脸,来到瞭望塔下。 但听岚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迟迟没有过来。 黎玄山眉头微微蹙起:“再等一会儿,若是他还没来,你就先走,我去找他。” 对待自己的属下,他倒是意外的没有很冷血。 赵溪月挑了下眉,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听岚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身后竟然还跟着另外一人,正是夏清雪! 赵溪月有点傻眼:“这……” 夏清雪则抿着唇上前解释:“先前,王岚兄弟打败的那人,今晚非要拉着他再打一场,我就找了个借口把他带出来。” 因为光线太暗,而且他们都蒙着脸,所以夏清雪根本敲不清黎玄山的脸。 只听到黎玄山的声音冷冰冰响起:“你知道我们要走?” “恩……你们过来的当天晚上,我就偷听到你们谈话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跪在地上,眼含热泪。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你们只要带我离开匪寨就好,往后我绝不会出现在你们跟前!” 黎玄山和赵溪月对视了一眼。 现在正是他们离开的关键时候,不管夏清雪目的如何,都不能拒绝她。 否则,只要她喊上那么一嗓子,他们就很难离开了。 无奈之下,赵溪月只能带上夏清雪一起走。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匪寨,后脚,里面便传来了尖锐的哨声,顿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赵溪月扭头远远看了眼:“他们这么快就发现我们逃走了?” 夏清雪也脸色惨白:“我是打晕了小晏才跑出来的,难道,小晏提前醒了?” 很快,无数的山匪倾巢而出,漫山遍野火光一片。 赵溪月他们也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规划路线。 夏清雪连连道歉,恨不得以死谢罪。 黎玄山却觉得有些烦,冷声道:“闭嘴!” “呜!”她被吓得浑身僵硬,弱弱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有一队人马摸索过来,发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听岚站了出来,指了指远处的河流,道:“小姐,我去引开他们,你们沿着小溪往下跑。” 赵溪月迟疑:“那你怎么办?” 听岚微微一笑:“放心,我一个人的话,他们抓不到我的。” “就这么办。”黎玄山果断的答应下来。 他对听岚逃命的本事,看来也是十分信任。 “那王岚兄弟,你要小心!”夏清雪一脸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快抓到你了,你就说我在你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 第154章 黎玄山小白脸 听到这话,几人之间的氛围都有些诡异。 赵溪月从容道:“你去吧,小心一些。” 听岚点点头,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很快就将那些人给引走了。 黎玄山站了起来,朝着赵溪月伸出手:“走。” 三人按照听岚所说的,沿着小溪继续往前跑。 这时,赵溪月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可她咬咬牙,依旧在坚持着。 “呃!” 小溪边的鹅卵石十分湿滑,她一个不注意,脚踝重重崴了下,疼的脸色骤变。 黎玄山停下脚步,果断的在她跟前蹲下:“上来,我背着你跑。” 赵溪月显得有些犹豫。 黎玄山低声道:“快!” 她深吸一口气,认命似的趴在了黎玄山的身上。 他宽大的手掌托在她的腿弯,往上轻轻颠了下,略有些意外道:“好轻。” 赵溪月:“……” 她面无表情道:“别那么多废话,快走。” 三人继续往前跑,可这时,对岸的几个土匪发现了他们,不由分说的便射来一支弓箭! 黎玄山的反应极快,哪怕背上背着赵溪月,也十分利索的躲开这一箭。 不过他脸上的面罩也因此而脱落,露出坚毅俊朗的面容。 夏清雪扭头,关切的问:“这位兄弟,你没——啊!” 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黎玄山。 “你、你……”她咽了口唾沫,喜道:“你是玄山哥哥!” 赵溪月挑眉:哦?她竟然还记得黎玄山的样子? 可黎玄山却只是极为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不由分说的继续往前跑。 “好吧,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一副很激动的样子,紧紧跟在黎玄山身后。 赵溪月时不时的扭头,悄悄看她,发现夏清雪的脸上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们很快就摆脱了那些追兵,走上官道。 “跑到这里,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赵溪月微微松了口气。 黎玄山点头,却并没有将她放下的意思,只是看向夏清雪。 “怎么了玄山哥哥?”夏清雪赶紧上前,笑盈盈的望着他。 黎玄山语气冷淡:“之前说好的,带你出来后,不拖累我们。” 他话音刚落,夏清雪脸上的笑容就顿时僵住了。 “玄山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她委屈又懵懂的望着黎玄山:“我是雪儿啊……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黎玄山冰冷的视线犹如一根刺,让夏清雪茫然无措。 “我们曾经一起去月下摸鱼吃,你还扛着我爬上果树,摘果子吃。”说到最后,她像是崩溃了一般,大哭起来:“你怎么全都忘了!你说过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赵溪月察觉到男人陡然紧绷的肌肉,生怕他抬手掐死夏清雪,赶紧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先进锦州吧。” 黎玄山深吸一口气,不再给夏清雪任何视线,背着她往前走。 正在这时,远处却突然本来一道骑着马的黑影,几乎是转眼间,就来到他们跟前。 夏清雪脸色惨白,僵立在原地。 “黑、黑八……!” 高大的马匹上,跨坐着一个壮硕如山的男子。 他脸上有一道横跨半张脸的伤疤,双目浑圆凸出,布满血丝,极为骇人。 “小白,你想跑去哪里?”黑八粗声粗气的说道。 夏清雪像是对他极为畏惧,下意识的就要往黎玄山身后躲。 可触及到男人冰冷的视线后,她瑟缩一下,含泪站在原地。 “大当家的,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给我一个容身之所。但是、但是我对你并没有感情,我不想成为你的女人!” 夏清雪鼓起勇气喊出这句话,娇弱的身躯已经抖如筛糠。 黑八脸色狰狞:“不想成为我的女人?那你想当谁的?他的吗!” 他暴怒的指了指旁边站着的黎玄山。 夏清雪脸上飞起两道红晕:“我、我没有……” “他娘的!” 黑八抽出腰间挂着的大砍刀,双腿夹紧马肚,朝着黎玄山便冲了过来。 “我这就杀了这个小白脸下酒吃!” 赵溪月一惊,疯狂拍他的肩膀:“喂喂喂你记得你背上还有人啊!” 黎玄山冷冰冰的回道:“闭嘴。” 眨眼间,黑八就已经骑着骏马冲了过来,布满肌肉的胳膊,还挥舞着手中的大砍刀。 “玄山哥哥小心!”夏清雪发出一声尖叫。 可几乎就在眨眼间。 黑八的怒吼被生生掐断,浑浊的眼球不可置信的望着黎玄山。 飞溅的血液浇在黎玄山的胸膛,以及他线条冷硬的下颌骨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黑八就已经被黎玄山一剑封喉! 男人的身躯从马背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黎玄山抬手拽住缰绳,让赵溪月坐上马,面无表情的牵着马离开。 全程都没有看夏清雪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赵溪月低声道:“你真不管她?” “闭嘴。” 语气冷的要掉冰碴子了。 赵溪月扁扁嘴,悠闲的坐在马上,果然什么都不再问了。 而夏清雪则目瞪口呆的望着黑八的尸体,腿一软,茫然的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 …… 黎玄山几乎是踹开了李家的院门。 李谦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黎玄山半身染血,被吓得惨叫一声,差点儿昏死过去。 赵溪月有些嫌弃:“真没出息……” 有了茴松叶后,解药的熬制就变得十分简单。 一天之后,张梅花成功苏醒,听岚也在一个凌晨,悄悄跑了回来,毫发无伤。 “总算可以歇会儿了。”赵溪月瘫坐在身后的软椅上,疲倦犹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很快就将她淹没。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咦?” 她换了件衣服,起床走出房间,周方正在院中守着。 “周方,我睡了多久?” “约莫四个时辰。” 嘶,那是挺久的。 赵溪月揉了揉太阳穴,问:“张梅花情况如何了?” 虽然嘴里这么问着,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张梅花真的出了事儿,她可不会一下子睡这么久。 果不其然,周方道:“她的毒已经解了,如今正在家中休养。” 第155章 本来就该伺候我 李院。 赵溪月的脚踝还是有点痛,所以她这次是坐着马车来的。 刚进入院子,就瞧见张梅花正横躺在树荫下晒太阳,眯着眼睛,已经在打鼾了。 李谦端着药出来,看到她后,十分别扭的喊了声:“嫂嫂。” 瞬间,张梅花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她清醒了。 赵溪月淡淡道:“在给她煮药呢?” 李谦点点头:“恩。咳,嫂嫂,谢谢你对我娘的照顾,这份恩情,我们不会忘了的。” 话音刚落,张梅花就支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哼了声。 “她是我的儿媳妇,我生病了,本来就该来伺候的。”张梅花不满道:“你不会是一直睡到现在吧?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人啊?丈母娘还病着呢,你却呼呼大睡!” 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 这种拼命救人还被指着脸骂的感觉,可真是太熟悉了啊。 前世她当医生的时候,遇到的最多的就是张梅花这种人。 赵溪月也懒得跟她计较,她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张梅花的恢复情况。 “回复的不错,药喝完之后,再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就算痊愈了。” 撂下这句话,赵溪月转身要走。 张梅花不干了,抬手拽住她的衣袖,质问:“你要去哪儿?” 赵溪月微笑:“当然是回去呼呼大睡,顺便吃香喝辣。” “你!”张梅花不可置信:“你就走了?你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走了?” “不然我留下来干嘛?”赵溪月饶有兴致的说:“给您添堵么?” 张梅花被哽了一下,心道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楚的。 “你留下来,当然是伺候我了。”她不耐烦的皱起眉:“我们谦儿还是个孩子,煮个药都已经够为难他了,怎么还能让他照顾我呢?” “孩子?”赵溪月用眼神打量着李谦的身高:“你管这叫孩子?一拳都能打晕两个我了吧。” 李谦脸色有些难看,张梅花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拍了拍身下的竹椅:“我不管!丈母娘生病了,你这个当儿媳妇的就得来伺候!” 看她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微笑。 “好啊。” 她上前接过李谦的药,抬手倒掉:“这药不顶用,身为儿媳妇,我给您在熬个更好的。” 张梅花这才满意,又一次悠闲的躺了回去,还让李谦给她抓了把瓜子。 赵溪月这边刚把新的药熬上,就被张梅花给喊了出去。 她指指地面。 “站着干嘛呢?眼里怎么一点儿活都没有啊,没看到满地瓜子皮?”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拿起扫帚,冲着地面一通扫。 地面上的灰尘和落叶被她给扫的飞了起来,又被大风一刮,简直是满院子乱飞。 张梅花被呛得疯狂咳嗽,一抬头,脑门上还顶着一片落叶。 她尖叫道:“你干嘛呢!会不会干活啊!” 赵溪月将手里的扫把一扔,无辜的眨眨眼:“我是千金大小姐,平时知道怎么吃喝玩乐就行了,干嘛要懂扫地?” “你、你……” 张梅花气的直抽抽。 李谦缩在角落不敢吭声。 “啊,我的药要好了。” 赵溪月拍拍手,转身钻进厨房里,很快就端出来一碗乌黑的药汁。 “来,趁热喝,凉了就没药效了。” 张梅花对自己的身子骨还是很重视的,听到这话,马上把药碗接了过来。 她吹了几口,咕咚咕咚就往嘴里灌。 然后:“噗!!” 乌黑的药汁全给她喷了出来。 李谦顿时呆住:“娘,你干嘛呢?这药很难找的!” “唔唔,唔!” 张梅花已经被苦的说不出话来了,感觉自己后脑勺像是被人用棍子抡了下,疼到麻木。 “呀?怎么全吐出来了?” 赵溪月嘟囔着接过她手里的药碗。 “还好我留了点儿,再给你盛,这次记得喝完。” 张梅花颤巍巍的接过新的一碗药,嘴里的苦劲儿还没散。 她道:“这药跟之前的不一样啊,之前的没这么苦。” “哦,这是我特地给您熬得药效加强版。”赵溪月一脸认真:“李谦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所以你这个做母亲的,才要快快康复,好去照顾你的宝贝啊。” 张梅花顿时傻眼了。 她这话倒是说的很有道理,自己也无法反驳。 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憋屈的把这碗药给灌了下去。 喝完后,她嘴里已经苦的不能说话了,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娘?你没事吧?”李谦问。 “……嘶……没事,苦死我了。” 张梅花总算回过神来,刚想继续为难赵溪月,却发现她人不见了。 “哎?她人呢!” 李谦低声说:“买菜去了。她说送人送到西,晚饭也给咱们一块儿做了。” 张梅花皱眉:送人送到西?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儿? 不过她倒是聪明,竟然知道给自己做饭了! 张梅花乐滋滋的靠在躺椅上,心想:“千金大小姐又怎样?最后还不得好好伺候我?谁让我是厉王的养母呢,谁敢惹我!” “哎呀,谦儿,你小时候还盼着我把黎玄山赶出去呢!现在好了吧,要不是他,咱们哪儿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啊。” 李谦也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把黎玄山捡回来,是他们这一家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但咱们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他心怀感激啊。”张梅花又严肃起来:“要知道他现在孝敬我们是应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李谦扯了下唇角,心里却突然记起一件事,猛地咯噔了一下。 “娘,我忘记跟你说了。戴家那老三,在您昏迷的时候来过一趟……” 院子内顿时安静下来。 张梅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阴测测的问:“他过来做什么?” “还是老样子,要钱呢。”李谦说:“我已经给他打发走了。” 张梅花:“戴德辉这杂种……他上个月不是刚来要过一次吗?这才隔了多久,又来要?” “他说他新添了个女儿,这是问咱们要的喜钱。”李谦的脸色也有点难看:“听他的意思,是等女儿满月之后,还得再来一趟。” 第156章 厨房杀手 张梅花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猛地拍了下躺椅,气的说不出话来,又躺了回去。 很快,赵溪月就提着菜篮子幽幽晃了回来。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诚心想饿死我是不是?” 张梅花翻了个白眼,将心里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赵溪月现在也懒得跟她生气,举了举手里的菜篮子,一脸漫不经心的说:“哪里晚了?天都还没黑呢。”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李谦赶紧上前劝和,苦哈哈的。 赵溪月提着菜篮进去洗菜,张梅花就冷着脸跟过来,靠在门口絮叨。 “我告诉你啊,我可是病人,太清淡了不行,没营养。太油腻了也不行,我反胃。” 赵溪月道:“你放心吧,相信我的手艺,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的确不会让她失望。 因为这顿饭,最后化为了一锅黑炭不说,李院的厨房也差点被赵溪月给烧了! 李谦和张梅花惊慌失措的破灭最后一团火,脸已经变成了花猫,额头的头发也被燎光了。 “赵、赵溪月!” 张梅花扔掉手里的水桶,颤抖着指向她:“你是诚心过来捣乱的吧?做个饭都能把厨房烧了?” 赵溪月倒是一脸无辜:“我也没想到会着火啊,要不这样,等你们把厨房修缮好了,我再来做饭。” “那你岂不是要把我整个家都给烧了!” 张梅花实在是无法忍受,粗暴的将赵溪月给推搡出门,骂道:“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吧,以后别再过来了!” 她本以为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轰出去,会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然后求着自己,死活不回去。 可没想到,赵溪月倒是没有一点儿心里负担。 她前脚刚被张梅花推出去,后脚转身就走。 听邻居说,赵溪月去锦州最好的酒楼,点了满汉全席,又是听歌又是看舞,滋润的不行。 “赵溪月这贱蹄子!”张梅花一脚就踹翻了眼前的小矮桌。 没办法,厨房被烧了,连同他们吃饭的地方也没了,如今只能蹲在院子里吃。 李谦被泼了一身的热汤,也有些生气。 “娘,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她是我儿媳妇,我让她伺候我有错吗?你看她又是怎么伺候的?”张梅花委屈的直掉眼泪:“我在这儿吃糠咽菜,她倒好,吃香喝辣就算了,还听着曲儿!” 李谦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不想再听张梅花的絮叨,兀自起身出去了。 如此过了几日,赵溪月终于吃饱喝足,打算过去看看张梅花的恢复情况。 她从路边买了一筐苹果,想了想,又去貔貅楼,让常青给自己打包一份糕点,这才满意的来到李院。 开门的是李谦,瞧见她时愣了下,估计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过来。 “怎么?不让我进去?赵溪月挑眉:“我可是来复诊的。” 听到这话,李谦哪里敢怠慢,马上将赵溪月迎了进来。 张梅花脸上原本还是挂着笑的,看到她后,马上嘴角一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赵溪月笑了:“看起来挺精神的啊,看来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当然了,有人照顾,我自然就过得好。”张梅花洋洋得意。 “行,那您老人家记得多喝热水,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时看病,别乱吃路边的蘑菇啊。”赵溪月这番话说的是真心的,她对待自己的病患一向十分认真。 可这些话落在张梅花耳中,就让她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道:“你什么意思?又咒我是吧?” 眼看她又要发怒,赵溪月默念十遍“我活的比你长活的比你久”后,露出一个微笑。 “您误会了。好了,不耽误你们吃饭,我先走了。” 张梅花也不打算挽留。 可赵溪月一转身,就瞧见一个样貌柔美清秀的姑娘站在门口,手上垮了个菜篮子,一脸惊奇的看着她。 赵溪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下意识皱了皱眉。 “夏清雪?” 夏清雪温柔的笑了下,语气很是意外:“月娘!好巧呀,没想到又在这儿见到你了。呀,你也认识张大婶吗?” 不等赵溪月回答,张梅花便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中的菜篮子,满脸都是喜爱和赞许。 “小雪啊,辛苦你出去买菜了,看你累的哟……” “没事呀,给您做饭,我乐意的很呢。”夏清雪眉眼弯弯,又轻柔的看向赵溪月:“月娘,要留下一起吃饭不?” 赵溪月淡淡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摇头拒绝了。 她转身离开李院,没走几步,李谦却追了上来。 “嫂嫂,嫂嫂!” “干什么?”赵溪月问。 “你是不是认识清雪啊?”李谦的神情很奇怪,像是期待,又像是羞涩。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并不打算将匪寨的事情说出来。 “萍水相逢而已,认识的不久。不过,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说到这里,李谦“嘿嘿”笑了几声:“前几日,我跟朋友出去吃酒,就瞧见小雪姑娘被一个打杂的欺负。” 他又满脸心疼:“哎,我看她太可怜,就将她救了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而且现在将我娘照顾的很好,我也就让她留下来了。”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样啊……” “小雪姑娘跟我说她失去了记忆,看在同村的份上,我就想着帮她找找她的家人。” 李谦的神色诚恳了些:“嫂嫂,你见多识广,能帮我打听打听吗?她叫夏清雪,是江城白庄那边的人。” “我会的。”赵溪月敷衍的点点头,也不等李谦回应,转身就走。 回去后,她本想将这件事告知给黎玄山。 可找听岚一问才知道,黎玄山又消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望着听岚吞吞吐吐的样子,赵溪月眯起眼:“我懂,又是什么机密任务,不能让我知道,对吧?” “小姐,实在抱歉。”听岚深深的垂下了头。 赵溪月倒也不在意,摆摆手让退下了。 等到了第二日,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又一次来到了李院。 第157章 赵溪月在试探她 相比起上次的怪异气氛,这次,李谦对她可谓是极其欢迎,就差扶着她进来了。 他悄悄问:“嫂嫂,你是有小雪姑娘的消息了吗?” 赵溪月故作高深的摇摇头:“还说不准,我得亲自跟她谈谈才行。” “好,我这就喊她过来!” 赵溪月唇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再次见到夏清雪,她换了件朴素的衣服,长发绾在身后,短的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小雪姑娘,你记得的事情就只有这些了吗?”赵溪月听完她的叙述,问。 “恩。不过月娘你放心,我知道玄山哥是你的人,所以我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夏清雪害羞似的垂下头。 赵溪月没说话,当着她的面,拆开一包药粉,倒进自己跟前的茶里。 “我这次找过来,也只是想问他知不知道我家人的下落,至于心上人什么的……你就当我那天是喝多了胡说吧。” “是么……”赵溪月点点头,手指搭在跟前的茶杯边沿,推到了夏清雪那边。 她微笑道:“我看你面色有些苍白,特地在茶水里放了点儿滋补气血的东西,喝了吧。” 夏清雪弯起眼睛笑了:“月娘,你对我真好。” 嘴里这么说着,她却并没有接过那杯茶的意思。 赵溪月如今是在试探她。 如果夏清雪真的失忆了,那么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普通的郎中,茶水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她没有,自己方才的行为,那可就是明晃晃的下毒了。 所以夏清雪,你究竟是喝,还是不喝呢? “恩?小雪姑娘你怎么不喝啊?凉了就没效果了。”赵溪月笑着催促,又像是开玩笑似的补充道:“你若是喝了这杯茶,我就告诉你黎玄山的下落啊。” 听到这话,夏清雪眼睛倏地一亮,毫不犹豫的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甜,月娘,这茶好好喝呀,还有么?” 赵溪月眯起眼睛笑了:“有啊,你要是喜欢喝,我之后差人给你送一包过来。” 夏清雪连连摆手:“算啦算啦,那样子太麻烦。我自己去取就行。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玄山哥在哪儿了吗?我真不会打扰你们的。” “啊,他啊。”赵溪月叹了口气:“他上山帮我采草药去了,得好几天之后才能回来呢。” 听到这话,夏清雪顿时有些失落,小鹿眸湿漉漉的。 她道:“啊……那好吧。若是等玄山哥回来,你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赵溪月点点头:“当然可以。对了,我听说你记忆受损,是因为头上的伤口?” “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了……” “巧了这不。我刚好是郎中,来给你看看吧。万一有办法让你恢复记忆呢?” 夏清雪眼睛顿时亮了,连连点头:“那就太好了!” 赵溪月噙着笑,认真检查着夏清雪头上的伤口。 她观察了伤口的位置、形成原因、恢复情况等信息后,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伤口的确是无意间撞出来的,而且会形成血块,压迫记忆神经,导致的后果就是会经常的头晕眼花,记忆力衰退,严重者,甚至会失去一部分重要记忆。 难道,夏清雪是真的失忆了? “月娘,我的伤如何呀?还有恢复的机会吗?”夏清雪的声音中带着期望。 “不好说。我得回去再翻翻书才行。”赵溪月答。 她顿时失落起来,轻轻点头:“好,我明白了。” 赵溪月也不多留,果断的起身离开。 哎,要是宋辞礼在就好了,还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她刚走出李院,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匆匆转身离开,样子十分慌乱。 赵溪月脚步顿了下,发现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在李家门口看见这人了。 这时李谦追了出来,似乎是想问问夏清雪的病情。 没等他开口,赵溪月指了指那个仓皇离开的身影,问:“这人谁啊?怎么老在你们家门口晃悠?你认识?” 听到这话,李谦原本带着讨好的脸色骤然一变,嘴角抽了下,露出个勉强的微笑。 “哦,他啊……是我那个药铺收租的,我现在不是手头紧么,就分期给他租金,所以他才会来这么多次。” 赵溪月盯着他看了会儿,慢慢点头:“这样啊。缺钱的话就去挣,别总坐吃山空。” “嫂嫂说的是!”李谦连连答应下来。 赵溪月离开巷口后,眉毛却皱了起来。 当自己问起这个人的时候,李谦似乎显得很紧张,连夏清雪的病情都忘记问了。 这人到底是谁?干嘛让他那么紧张? 这么想着,赵溪月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他正蹲在买萝卜的摊位前,满脸不耐烦的讨价还价,得到否认的答案后,骂了句什么,起身就走。 李谦的药铺在锦州中心,租金贵的吓人,铺子老板肯定也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会蹲在路边买带泥的萝卜,还讨价还价? 赵溪月思索间,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 她来到萝卜摊前,低头看了眼萝卜,低声问:“老人家,刚刚买您萝卜那人是谁啊?这么好的萝卜都不要?” 听到她这么夸自己,老者笑的褶子一层层的。 “还是现在的小姑娘识货啊!我这萝卜都是亲自种的……戴德辉那混小子,懂个什么啊!还说我的萝卜不值钱!” 戴德辉? 赵溪月笑道:“人家不是收租的吗?可能吃惯了山珍海味吧。” 老人“呸”了声,好笑的看着她:“你从哪儿听来的啊?就他,戴老三,收租?他就是一干体力活的!” “原来是这样呀,看来我是认错人了。”赵溪月笑了笑,又跟老人聊了几句,起身离开。 她回到赵府,喊来周方,表情阴测测的。 “你去查查锦州那个叫戴德辉的人,绰号戴老三。要快,不能被别人发现。” 周方点头:“是。” 等他转身离开后,赵溪月则微微眯起眼睛。 李谦啊李谦,既然你不肯跟我说实话,那就别怪我自己查了! 第158章 奇怪的发现 周方的动作很快,第二天等她睡醒后,调查就已经有了结果。 “戴德辉,在家里排行老三。听说他之前是江城白庄人,后面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搬来锦州了。” 听到这里,赵溪月微微挑眉。 “江城,白庄?也就是说,他跟李谦是老乡?” 周方点点头:“我还打听到,戴家和李家当初关系特别好,尤其是戴德辉他爹和李谦他爹,两人经常相约上山砍柴,据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赵溪月缓缓道:“然后呢?” “戴德辉在锦州的驿站搬运货物,但奇怪的是,这驿站给的月钱不多,可戴德辉却整天有酒有肉,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钱。” 周方能力有限,也只能调查到这里。但赵溪月还是很满意,点点头让他回去休息了。 此事关乎黎玄山,所以更深入的地方,她打算自己过去调查。 下午时,赵溪月换了件较为朴素的衣裳,来到周方先前所说的那个驿站。 这儿正是忙碌的时候,负责搬运的人络绎不绝。 赵溪月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人群中坐着休息的那个,跟他打听戴德辉此人。 没想到,工头听到戴德辉的名字后,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 “他?我跟他可不熟,他也只是在我们驿站挂名而已,一天班都没来上过。” 赵溪月愣了下,问:“月钱照发?” “当然照发了,而且还是给最多的!”工头眼里满是妒忌。“谁让人家有本事,跟我们老板关系好呢?” “你们老板又是谁?”赵溪月接着问。 可这工头却马上警觉起来,淡淡打量她几眼,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赵溪月在原地默默等了会儿,心知自己问不出别的信息来,转身就打算离开。 可这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喂,你别走!你刚刚是在打听戴老三是吧?你是他什么人?” 赵溪月扭头,看到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壮硕汉子走过来,像是动了怒。 “我只是觉得他像我一个朋友,所以才过来问问而已。你也认识他?” 男人皱了皱眉:“我当然认识。他之前喝酒,欠了我二十文钱,到现在都没还呢!” 哦? 赵溪月笑了:“这样吧,我给你二百文,你随我去旁边的茶馆喝杯茶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儿! 男人当然不会拒绝,乐呵呵的跟着过去了。 赵溪月一边给他点吃的,一边套话,很快就得知,眼前这人是戴德辉的同乡,好巧不巧的,竟然也是白庄人! 她不禁有些纳闷,心道这锦州莫非是白庄人心里的一线城市?怎么个个都在啊? “戴老三?哼,他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仗着自己跟李家相熟,就厚着脸皮问他讨钱。” 赵溪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问:“李家也次次都给?” “当然要给了,谁让老戴是李谦他爹的好兄弟呢?”说完,这人又自顾自的撇了撇嘴:“说是好兄弟,当初为啥不陪着李谦他爹上山?要是有他在,还能让人家摔下来?” 恩?等等。 赵溪月低声问:“你的意思是,李谦他爹摔伤那天,老戴不在?” “对啊!老戴力气可大了,是砍柴的好手呢!” 听到这里,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她给了男人二百文钱后,很快就打听出老戴的住址,赶了过去。 老戴和戴德辉住在同一条街上,也不知为什么,两家离得远远的。 等赵溪月敲开门,亲眼见到老戴后,才发现了原因。 老戴他已经成了个傻子,眼珠浑浊,嘴角淌出涎水,只能被人照顾着,连吃饭都费劲。 照顾老戴的,是锦州本地的一个年轻姑娘,戴德辉每个月会给她一笔钱。 这姑娘是乡下来的,吃苦耐劳很淳朴,听说赵溪月是来免费义诊的,当即就将她迎了进去。 “戴老爷已经这样好几年了,我一直在坚持给他喂药,但是没什么效果。”这姑娘有些可惜。 赵溪月默默看了会儿,心道自己问话是问不成了,就简单给他检查了下。 老年痴呆——这是她下的结论。 不过很奇怪的是,老戴这年纪,就算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不应该如此严重啊?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院墙上挂着一串黄色小花,就随口问了句。 那小姑娘道:“这是戴老爷的药材之一,怎么了,我不应该这样晒吗?” 她看在赵溪月脸色有点奇怪,顿时紧张起来。 “没,你晒的方式没错。” 但问题是,这种花她认识,跟治疗阿尔茨海默症没什么联系啊? 赵溪月多留了个心眼,趁小姑娘不注意,悄悄摘了一朵带回去。 她进入实验室,把这种小黄花放进仪器里分析,很快就有了一个让她吃惊的结论。 这种花不仅跟老戴的病没关系,而且还起到了反作用—— 长期服用这种花的话,慢性毒素累积,会影响神经,让他变得痴傻。 也就是说,李谦在给老戴下毒,想让他变得痴傻,但又不能让他死。 为什么? 赵溪月记起周方跟她说过的话。 “张梅花跟老戴的关系很好,似乎是青梅竹马。” 隐约间,她感觉一个真相即将破土而出。 第二天,赵溪月主动上门,给了小姑娘一副新的药,让她定时给老戴喝下去。 小姑娘连连答应,当天晚上就跑过来找她,说她简直是神仙转世,老戴喝了她的药后没几个时辰,意识就清醒了。 赵溪月毫不犹豫,马上跟着小姑娘赶了过去。 她必须得抓紧时间,不然等药效过去了,老戴又会变得迷糊,这时,再给他喝自己的药,已经不行了。 所以,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正在这时,小姑娘却道:“对了,老戴清醒时,李公子也来了,我还没把换药的事情告诉他呢,您记得给我保密一下呀。” 听到这话,赵溪月如遭雷击。 她厉声质问:“你说什么?李谦也在?” 不好了! 等她匆匆赶到后,心里的预感已经成真了。 老戴躺在血泊之中,小腹上插着一把刀,人已经没了生息。 第159章 旧事重提 小姑娘看到这场面,发出一声惨叫后,直接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赵溪月则阴沉着脸走上前,发现老戴的指甲缝里,残留着一些细碎的血肉。 难道…… 她赶紧从实验室中取出试管,用镊子将他指甲缝里的血肉刮了下来。 刚把试管收好,小姑娘就悠悠转醒,瘫坐在地上崩溃的大哭起来。 赵溪月叹了口气,上前安抚了她一会儿。 没多久,就有人报了官,提刑司的人赶来,看到赵溪月后,眼前一黑。 怎么又是这位大小姐啊! 为首的男子颤巍巍上前:“大小姐,您这是……?” “哦,这人是我的病人。我听说他好转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他竟然被——”赵溪月叹了口气。 听到这件事儿与她无关,男子终于松了口气,挥挥手让其他人调查去了。 小姑娘和赵溪月一起被带走,提刑司的人问了几句后,发现她真的纯属路过,也就让她离开了。 赵溪月并不指望提刑司的这些人能找到凶手。 李谦既然敢杀人,那肯定也做好了自己被传唤的准备,甚至会做出一些伪证。 至于她手里收集的那些碎肉,也只是为了确认,人是不是李谦亲手杀的。 将碎肉的dna测出来之后,赵溪月就打算动身前往李院,找到李谦的dna进行比对。 …… “砰!” 院门被猛地撞开,李谦踉踉跄跄跑进来,脸色惨白,赶紧转身将门给插上。 夏清雪正打算出门买菜,见状被吓了一跳。 “李公子,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李谦满是冷汗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没事,我就是肚子有点疼罢了。我、我先去茅房了啊!” 说着,也不等夏清雪反应,他慌张的冲进茅房之中。 夏清雪没说什么,看了眼门把手上残留的血迹,疑惑的皱了皱眉。 李谦从茅房出来后,脚步依旧有些虚浮,脑袋里不断回放着老戴死前的惨叫。 “你怎么就突然清醒了呢?继续傻乎乎的不行吗?” 李谦像是丢了魂,踉跄着撞开张梅花的房门。 张梅花靠在窗户下面绣花,闻言“哎哟”一声,针尖刺破手指,鲜血登时就涌了出来。 “谦儿,你干嘛啊,进来也不知道敲下门!” 李谦慢慢爬起来,颤抖的关上房门,跪在张梅花跟前。 张梅花意识到他不对劲,心里也有点害怕,问:“你怎么啦?”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爹啊!” 李谦涕泗横流,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很快,额头就一片青紫。 “到底怎么了!”张梅花心里急的要命,一把将他抓过来,顺手用绣帕擦掉他额头的血。 然后质问道:“你爹、不,老戴他怎么了?” …… 赵溪月赶来时,开门的是夏清雪。 她来到李家后特别勤快,今日更是将院子的角角落落都清扫了一遍。 “月娘,你来的正好!”夏清雪看到她后松了口气。 “怎么了?”赵溪月不动声色,眼睛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李谦的踪迹。 “张大婶也不知怎么了,等我买菜回来后,竟然又一次昏倒了!” 赵溪月眯了眯眼:“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她抬手敲了敲门,低声问:“张大娘,您在么?我进来了哦?” 话音刚落,李谦就猛地从里面拽开门,死死瞪着她。 “我听说你娘昏倒了,让我进去看看吧。”赵溪月顿了顿,又问:“你额头怎么破了?不用包扎下?” 李谦沉默了一会儿,“不用。你先去看我娘吧。” 说着,他后退一步,让赵溪月走了进来。 张梅花已经醒了,只是双目无神,默默留着眼泪,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嘶……您这是闹那出啊?怎么突然哭起来了?”赵溪月摸了摸下巴。 可张梅花却根本懒得搭理她,依旧是呜呜的低声哭着。 赵溪月随便扫了眼房间,却突然瞥见一抹桌上有个带血的绣帕,再联想起李谦额头的青紫…… 她心中微微一动,对李谦道:“能不能给我找张纸笔来?我要写药方。” 李谦点点头,依旧不说话,转身离开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赵溪月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条细长的抓痕。 等赵溪月离开后,李谦才终于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久久都没有说话。 回府后,赵溪月收集了绣帕上的血迹,和老戴指甲缝里的做比对。 等待过程中,黎玄山却提着一盒糕点走了回来。 他将糕点放在赵溪月跟前,淡淡道:“听岚说,你找我?什么事?” 赵溪月这才回神,赶忙问:“你还记得老戴么?” 黎玄山愣了下:“什么?” “老戴,就是你小时候在白庄的邻居,有个三儿子叫戴德辉。” “……还记得,你突然问他做什么?”黎玄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并不是很想提起以前的事情。 “你先别管我为什么这么问,总是你要如实回答。”赵溪月正色道:“你干爹摔伤那天,老戴在哪儿,都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黎玄山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杀伐暴虐的风暴在他眸中席卷、冲撞,最后又缓缓归于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说:“有印象。他被人扛回来后,流了一地的血。老戴听到消息赶过来,说他骑马出去找郎中。只是没等郎中过来,就……” 赵溪月忙道:“等等,为什么会让老戴骑马出去找郎中?其他人不行吗?” “因为老戴的马就拴在院门口,很近。”说到这里,黎玄山也顿了顿,皱起眉:“但他平时都将马拴在村头的。” 好,很好。 赵溪月麻木的想:张梅花,老戴,你们可真是个人才啊。 这时,黎玄山突然问:“你受伤了?” “恩?没有啊。”赵溪月茫然。 黎玄山却拽起她的衣袖,淡淡道:“这上面有血。” 哦,这不是我的,应该是老戴的—— 赵溪月刚想敷衍过去,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 “黎玄山,我不爱吃这种糕点,我要吃稻香村新出的那种。” “……什么?”黎玄山冷冷看着她,不明白她又发的什么疯。 第160章 陈旧的真相 在赵溪月的坚持下,黎玄山最终还是冷着脸给她买糕点去了。 赵溪月则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实验室,将老戴的血和李谦的做了比对。 等待结果出来时,她心中忐忑不已。 “嘀嘀嘀——” 仪器发出提示音,赵溪月赶紧将单子打印出来,两两对比。 片刻后,她将手中的单子放入碎纸机中,眉毛紧紧拧起,眼神里还带着些许震惊。 她没有猜错。 李谦,竟然是老戴的孩子! “你怎么了?” 黎玄山提着糕点进来,淡色的眼瞳带着几分审视。 赵溪月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可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暂且瞒下。 她没法跟黎玄山解释自己这些神奇的仪器,如果贸然说出真相,只会让他更加怀疑自己。 “没什么,有点累了。” 黎玄山点头:“你好好休息。再过几天我们就能回京城了。” 等他离开后,赵溪月耐心等到晚上,换了件朴素的衣裳,带着周方悄悄离开。 她没有前往李院,而是找到了戴德辉的家。 老戴死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伤心,只是依旧换上寿衣,在门口挂着几串白灯笼。 两人背井离乡,一时间也没有亲戚能来吊唁,只有老戴的棺木,孤零零的放在院子里。 赵溪月抬手敲门,过来开门的,是老戴的妻子。 她问:“谁呀?” 赵溪月道:“我是老戴的郎中,方便开门让我进来吗?” “哦……”女人打开门,上下审视着她:“是有什么事么?” 赵溪月微微一笑,低声道:“周方。” 身后的周方点头,迅速上前将门推开,等赵溪月进来后,又熟稔的关门,反锁。 老戴的妻子被惊呆了,片刻后才仓皇的往后跑,嘴里大喊着:“戴老三!你快出来啊戴老三!” 戴德辉正在里面吃饭,捧着碗不耐烦的冲了出来。 “你他娘的吵什么吵!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赵溪月看了眼老戴的棺木,视线冷冷的落在戴德辉身上。 戴德辉拧眉看着她:“你他娘又是过来干嘛的?” “绑起来。” 赵溪月懒得跟他说太多,淡淡的跟周方吩咐。 周方动作很快,不仅将两人绑在椅子上,甚至还找来两块白布,堵住了他们的嘴。 “呜呜呜!” 戴德辉终于感到害怕,脖子爆出青筋,焦急的想要说话。 赵溪月想了想,上前拽下白布:“你想说什么?” “钱在里屋的柜子里!你全都可以拿走!我绝对不会报官的!” “哈,放心,我不是来抢钱的。”赵溪月和善的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子,对他说:“来,张嘴。” 戴德辉一怔,颤巍巍的张开嘴。 下一秒,他就被强行灌下苦涩药汁,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 “毒药啊。”赵溪月晃了晃瓶子,满意的收好,不顾戴德辉骤然惨白的脸色,重新坐了回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吧!”戴德辉终于崩溃,大声嘶吼。 “别这么激动,会提前毒发的。”赵溪月说。 戴德辉眼睛一瞪,马上闭嘴,浑身都在发抖。 “我过来只是想问你几件事,你如果乖乖说了,我不仅能给你解药,还会给你一大笔钱。”赵溪月道。 周方也很配合的从胸口掏出一袋东西,反手倒在桌子上。 金灿灿的,竟然是十几根金条! 戴德辉整个人呆在原地。 “你、你想问什么?” “你爹和张梅花什么关系?”赵溪月开门见山。 戴德辉愣了下,视线在赵溪月和那堆金条之间不断来回,最后咬了咬牙。 “张梅花跟我爹是青梅竹马,两个人好了很多年,但最后,张梅花还是被她父母许配给了老李。” 老李也就是黎玄山的养父,那个憨厚老实的砍柴人。 赵溪月点点头,问下一个问题:“那张梅花成亲之后呢?你爹跟她还联系过么?” 瞬间,老戴的脸色变了变。 “我爹跟李家是邻居,那肯定联系过……” 赵溪月一眼就知道他在心虚。 “最后一个问题,老李摔断腿那天,你爹真的跑去镇上找郎中了吗?” 戴德辉眼瞳骤然一缩,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舔舐着自己干裂的唇瓣。 “当然去找了。”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丢给周方一颗药丸,让他塞进了戴德辉的嘴里。 “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加速毒发的药啊。”赵溪月纯良的看着他:“你不说实话,我只能让你死咯。” 语气轻飘飘的,让戴德辉如坠深渊,牙关不停发抖。 他感到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呕出一大片发黑的血。 “天爷啊……” 戴德辉被吓坏了,疯狂的跟赵溪月求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记错了我刚刚记错了!我爹当时没去镇上,而是到山里绕了一圈,还让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姑奶奶你把解药给我吧,求求你了!” 赵溪月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轻声说:“黎玄山,你都听到了么?” 戴德辉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呆滞的望向门口。 不知何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院中,就站在老戴的棺木前。 他大半个身子都隐没在阴影之中,碎发遮住眉眼,赵溪月只能看到他紧绷的唇角。 赵溪月让周方给他喂下解药,又给两人松了绑。 她笑着说:“别想着报官,厉王的手段,你们应该明白吧?” “明白明白!” 戴德辉颤巍巍的点头。 赵溪月走向黎玄山,低声道:“回去了。你要在这儿站到什么时候?” 三人回到赵府,赵溪月支走了周方,房间内就只剩下她和黎玄山。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不对劲的。”黎玄山声音有点沙哑。 赵溪月将自己发现戴德辉、然后抽丝剥茧调查的过程全盘托出。 不过她刻意隐瞒了自己利用仪器测验dna的过程,只是说自己怀疑李谦是老戴和张梅花的孩子。 黎玄山听了后,久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第二天,周方焦急的敲门:“大小姐,王爷带着听岚冲去李家了!” 第161章 当场对峙 赵溪月赶过去时,李院大门紧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 她抬手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砰!” 赵溪月直接一脚踹在门上,不耐烦道:“听岚,我知道你在,给我开门!” 下一秒,院门拉开,听岚惊诧的将她迎了进来。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赵溪月视线扫了眼前院,没回答听岚的话,平静的抬腿朝着后院走去。 刚穿过廊房,她就听到张梅花带着怒意的咒骂。 “黎玄山,你果然是个白眼狼,我当初怎么不掐死你呢!” 偌大的后院里,张梅花瘫坐在地上,脸色极其难看,李谦正蹲在一边扶着她。 意外的是,戴德辉竟然也在,站在后院另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赵溪月忍不住道:“黎玄山,你在做什么?” 他腰间斜跨长剑,闻言,侧头看了过来。 “我想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真相?能有什么真相!”张梅花破口大骂:“要不是多了你这张嘴,老李能冒着大雨出门砍柴吗?能被活活摔死吗?” 赵溪月却环顾四周,继而微微眯起眼。 怎么还少了个人啊。 这时,夏清雪从房间里快步走出,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茫然又疑惑的看着她。 “月娘你总算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玄山哥他?” 赵溪月瞥了她一眼,平静道:“我也不知道。你先进去吧,别波及到你。” 她摇摇头,一脸认真:“我没事的。我就是担心玄山哥……” 越到后面声音越小,她脸上甚至浮现出一层红晕。 黎玄山冷冷的垂下眼,“你们还不肯说实话是么?” 李谦此刻也被惹怒了,扶着门柱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道:“黎玄山,你别欺人太甚啊!戴德辉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他的话你也信?” 戴德辉闻言,浑身哆嗦了一下,极为畏惧的看了眼黎玄山的背影。 “殿下,我说的话的都是真的啊殿下!你别听他乱说!” 赵溪月看了眼,发现戴德辉的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估计是在自己离开后,黎玄山又折返回来审问了什么。 两人各执一词,黎玄山倒是很镇定。 他问张梅花:“老戴的马一直都是你在照顾,老李摔伤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把马送回去,而是系在门前?” 这句话乍一听有点没头没尾的,更何况这么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清呢? 可张梅花的脸色却偶然一变,不可置信的扫了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赵溪月拧起细眉。 老李砍柴那天,老戴恰好没陪着。 老李摔伤之后,老戴的马又恰好被张梅花系在门口…… 难道,是张梅花和老戴串通好了,蓄意谋害老李? 赵溪月愕然瞪大眼睛。 她原本以为,张梅花和老戴串通好了趁人职位,故意拖延治疗。 却没料到,他们极有可能,是这起灾难的始作俑者! 黎玄山缓缓呼出一口气。 “张梅花,我再问你。李谦,究竟是谁的孩子?” 这下不止张梅花,就连李谦的脸色也变了。 “你、你说什么呢?” 张梅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里含着热泪。 “黎玄山,你也怀疑我跟老戴有什么?还觉得谦儿不是你弟弟?” 一瞬间,她像是变成了天底下最委屈的人,哭天抢地,不停地拍着自己大腿。 “老李啊!你怎么就死的那么冤啊!留我们孤儿寡女的被人家欺负!” 黎玄山兀自沉默着,张梅花却又哭喊道:“村里人怀疑我,现在连你也怀疑我!你们都觉得我活该被浸猪笼,巴不得我死是吧?” 她脸色狰狞,嘶吼道:“好!那我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张梅花冲向旁边的柱子,眼看就要撞上去,就被夏清雪紧紧抱住了。 “张大婶,您别这样。”她急的眼泛泪花,又哀求般的望向黎玄山:“玄山哥哥,你别逼张婶儿了,我相信她不是坏人!” 黎玄山垂眸,极其冷淡的看着她,扯了下唇角。 赵溪月叹了口气,往前迈出一步,声音响亮:“张大婶儿,我说您也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啊。” “你闭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滚出去,我们李家不欢迎你!” “我不是你的好儿媳么,怎么跟我没关系了?”赵溪月笑吟吟的,从容站在黎玄山的对立面。 黎玄山阴沉的眸子打量着她。 “玄山,既然你觉得张婶儿跟人私通,李谦又是老戴的孩子,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男人眯了眯眼,视线更冷。 “我就知道你拿不出来,这样,我有办法可以证明张婶儿的清白。” 不知为何,张梅花心里突然一慌。 只见赵溪月从容的拿起匕首,接了碗清水后,走向戴德辉。 “你、你想干嘛……” 戴德辉惊悚不已,被她划破指尖,滴了几滴血在水里。 张梅花一愣:“滴血认亲?” “是呀。你们不知道吗?除了父子的血,同胞兄弟的血也能相融的。” 李谦和张梅花的脸,几乎瞬间就变了。 赵溪月挑眉,暗自腹诽道:没文化可真好骗啊。 滴血认亲这办法,其实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她不过是相用这种办法来诈一诈两人。 “李谦,没事,嫂嫂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的。” 赵溪月一脸关切,捏着匕首走了过去。 此刻,李谦看到她,就像是看见了勾魂的黑白无常一样,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 他喃喃道:“娘、娘!救我啊娘!你救救我啊!” 张梅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双唇颤抖着,眼睁睁的看着赵溪月蹲在李谦跟前。 “赵溪月!” 她突然伸手,猛地打掉了赵溪月手里的水碗,一脸愤怒的指着她。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害死了老戴,又想把脏水泼在我们身上!” 赵溪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挑眉。 “我?害死老戴?”她缓缓笑了:“老戴到底是怎么死的,李谦,比你我更清楚吧?” 李谦下意识的就要反驳:“你胡说!衙门的人都问过我了,他们能证明我是无辜的!” 第162章 嗜杀 可这时,夏清雪却像是记起了什么,轻轻的“呀”了一声。 赵溪月旋即看去,“怎么了,小雪姑娘?” 她紧张的咬住嘴唇,视线在赵溪月和李谦之间来回,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片刻后,夏清雪一咬牙,道:“老戴死的那天,我、我其实发现谦哥有点奇怪。” 李谦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的问:“清雪,你说什么呢。” 夏清雪眼眶一下就红了,她赶忙起身跑进屋里,翻找一阵后,提着插门用的木栓跑过来。 “这上面的血,是谦哥当时留下的……” 赵溪月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你竟然还留着这东西?” “我也不知道……”夏清雪更委屈了:“我当时看到血,就吓坏了,迷迷糊糊的把它给收了起来。” 赵溪月接过木栓,在他跟前晃了晃。 “怎么解释?” 李谦双目无神的瘫坐在地,然后又愤怒起来。 “夏清雪你个贱人!你故意害我是不是?你为了讨好黎玄山故意留了一手,我他娘的杀了你!” 他嘶吼着就要冲向夏清雪,眼前却闪过一道剑光! “咕咚。”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李谦布满血丝的眼珠往下移,他看到一双手掉在地上,断口整齐平整,血红一片。 “啊、啊——!” 剧痛传来,李谦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光秃秃的胳膊,身下传来一股骚臭味。 黎玄山果断的砍掉了他的双手,而李谦也被吓得尿了出来。 赵溪月皱着眉往后退了几步,侧眸瞥了眼黎玄山。 他出招的速度利落而又无情,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阴郁暴戾,竟让她也心生畏惧。 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黎玄山,真正的云国战神? 张梅花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失去双手,抱着他几乎哭到昏厥。 这时,黎玄山扭头看了眼戴德辉。 “我说,我都说!”戴德辉已经被吓傻了,双目失焦,呆滞的呢喃:“我爹喝醉酒时跟我说过,李谦、李谦就是我弟弟!是他和张梅花的孩子!所以我才敢问他要钱。” 张梅花怒道:“戴老三,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啊!” 赵溪月幽幽叹气:张梅花还真是死不悔改啊,天塌了都还有她这张嘴顶着。 正当这时,听岚带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从外面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人已经到了!”听岚说。 黎玄山淡漠的转身,视线落在那老人身上。 赵溪月也疑惑的看了过去,心道这人是谁啊?黎玄山到现在都没动静,难道是在等他? 那老人满头白发,路都走不稳,只能被听岚搀着。 他哆哆嗦嗦的走到黎玄山跟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 “说吧。当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黎玄山语气冰冷。 “哎。那天,我也冒着雨上山砍柴,想换一些酒钱,就恰好看到老戴亲手把老李给推了下去。” “你、你说谎!”李谦感觉头皮发麻,也不顾上双手的疼痛,赶紧问张梅花:“他在说谎对不对?娘,你说话啊娘!” 张梅花双目无神,犹如雕塑一般坐着。 这时,身后的戴德辉却发出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活该啊!李谦,你杀了你亲爹,你娘又杀了养你的爹,咱们全都罪大恶极,不得好死!” 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刺激到疯魔,从椅子上滚落下来,满身泥土。 尽管如此,依旧嘶哑的大笑着。 黎玄山平静道:“听岚,把他带下去。” 听岚点点头,把泪流满面的老人扶起来,离开了这里。 “周方。” “在!” 黎玄山转过身,黑黝黝的凤眸中,涌动着让人不敢深究的寒意。 “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殿下!” 赵溪月最后看了眼院中的几人,没说什么,跟在黎玄山身后离开。 夏清雪茫然的在原地站了会儿,也跟着走了上去。 当天夜里,李院起了场大火,等众人将其泼灭后,发现张梅花和李谦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而与他们联系最密切的戴德辉,也在自己老爹下葬后发了疯。 …… 赵府。 赵溪月不耐烦的将手中医书一摔。 “黎玄山什么意思?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是么?” 听岚已经满头冷汗,语气里十分无奈。 “没有没有,我们王爷没那么想!他、他带着人上山剿匪了……” 啊? 赵溪月懵了下。 “剿匪?你是说黑风寨那些人?” 听岚点点头:“恩。” 赵溪月一下子毛了:“恩什么恩啊?就他带的那点儿人,诚心过去找打的吧!” 她拽着听岚赶往提刑司,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堆人,然后朝着黑风寨狂奔。 他们到时,已经是傍晚了。 黑风寨大门口满是尸体,有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伴随着血腥的味道,险些让赵溪月吐出来。 提刑司的人也傻了眼,赶紧命人进去寻找黎玄山。 赵溪月强忍着不适,也跟了进去。 如今的黑风寨,简直可以说是人间炼狱,走两步就能看到尸体,而且都是一剑封喉,鲜血把土地都给染红了。 赵溪月穿过一片着火的楼阁,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黎玄山。 他几乎成了个血人,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淡漠的擦拭着手中长剑。 ——那长剑像是喝饱了血,变成深深的红。 “黎玄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来这里找死么?”赵溪月抬脚走了过去。 男人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变得根根分明。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眼赵溪月,猛地将长剑送入鞘中。 “与你无关。” 冰冷的语气,让赵溪月心里的火顿时就上来了。 她阴着脸上前,抬手就拽住了黎玄山的衣领,厉声质问:“跟我无关?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 吼完后,她才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你这三天,不会一直都在这里杀人吧?”这个想法让她深深打了个寒战。 她能理解黎玄山心情不好,可没想过,他会如此嗜杀,并且还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怒意啊! 第163章 打道回府了 黎玄山没有回应,深邃的眼瞳直勾勾的望着她。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赵溪月皱着眉,又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她看到黎玄山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极为危险的笑容。 紧跟着,他粗壮有力的手臂猛地伸出,勾着她纤细的腰肢,粗暴的扣在自己怀里! 赵溪月被吓了一跳,还没回神,黎玄山粗糙的手指就紧紧捏住她的下巴,摩挲一下后,低头,吻了上去。 “唔、你……” 他干裂的唇瓣带着血腥味,毫不留情的蹂躏着赵溪月娇嫩的双唇,双臂也将她死死锁住,不允许她和自己之间有任何缝隙。 就在赵溪月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黎玄山才终于放开了她。 “啪!” 她俏颜泛红,眸含薄光,抬手重重打在他脸上。 黎玄山没有闪躲,头被打的侧向一旁,凌乱的发丝间,露出轮廓坚毅的下巴。 “混蛋!” 赵溪月咬牙怒骂。 黎玄山依旧是不说话,黑沉沉的眸子扫了眼四周,抬手握住赵溪月的手腕,兀自带着她离开。 回到赵府后,他这一身是血的模样吓坏了不少人。 赵溪月嫌弃的说:“听岚,带着你家王爷去好好洗洗,给人看到了笑话!” 听岚乖乖带着黎玄山离开了。 而提刑司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说黑风寨里已经没有活口了。 赵溪月想了想,让他们收兵回去,对外就宣称,是提刑司剿灭的山匪,尽量不要把黎玄山牵扯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黎玄山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平静的出现在她跟前。 赵溪月合上医书:“冷静下来了?” 黎玄山淡色的眼瞳微垂:“恩。”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赵溪月心里却有点没底了。 黎玄山这人虽然性子冷淡,还有点暴戾,但也是个极为重情重义之人。 他尽心尽力对待张梅花一家,却没想到,她才是害死养父的人,心里受挫是一定的。 只是赵溪月总觉得,黎玄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让她也有点陌生。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们就要出发回京城了。”他平静的开口。 “好,是和那军队一起么?”赵溪月问。 “恩。”黎玄山点头,湿漉漉的刘海划过高挺的眉骨,在朦胧灯影下,他的面容变得极具侵略性。 赵溪月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 嘶……好怪啊。 好在黎玄山没有久留,等他离开后,赵溪月才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 黎玄山打开门,眼前却闪过一道剑光,直冲咽喉。 他凌厉的眉眼泛起波澜,袖中短刀出鞘,猛地一抬,躲过剑尖后,又一拳砸在黑衣人的面门上。 等听岚匆匆赶来时,地上横躺着一具尸体。 黎玄山坐在房间内,半干的墨色长发披在肩头,苍白的手指握着杯盏,抵在唇边。 “殿下赎罪!属下来晚了!”听岚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黑暗中的男人将茶水喝尽,嗓音冷的能结冰:“拖出去,喂狗。” “是!殿下……”听岚犹豫着抬头,道:“那夏清雪也在赵府里,要不要一并解决?” “不用。”黎玄山放下杯盏,起身离开。 听岚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发的拖着尸体离开。 “岚哥,怎么样了?”外面守着的侍卫兄弟们,纷纷凑了上来。 “能怎么样?殿下还是殿下,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听岚说。 这几人微微叹了口气。 “哎,殿下又变回之前那副样子了。我还以为王妃能让他平静下来呢。”其中一人托着下巴,嘴角撇了撇。 “得了都别说了。溪月小姐和王爷貌合神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听岚摆摆手,和其他人一起扛着尸体离开。 赵溪月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醒来后,才发现家中其他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哦,对了,今天要回京来着。” 赵溪月揉了揉眼睛,喊来几个奴婢,将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了一下。 她行礼很少,医书占大头,因此很快就登上马车等候其他人。 周方走过来,道:“小姐,听岚托我跟您知会一声,他和王爷先行一步出发了。” 赵溪月愣了下:“黎玄山已经走了?” 周方答:“恩。” 赵溪月也没在意,等人齐后,便一同出发,离开锦州去找那支军队汇合了。 这时,赵溪月才知道,这支军队竟然是容德麾下的。 “听说这几年,他手下有个得力干将,帮了他不少忙。”赵青城和赵溪月单独坐一辆马车,正低头看着京城送来的折子。 赵溪月听到容德这个名字,就会想起容叙那个败絮其中的大混蛋,因此没什么兴致,全程都在发呆。 很快,他们的队伍就和这支军队汇合。 赵青城带着赵溪月,笑着下了马车。 远处站了个身形挺拔的英俊男子,浓眉大眼,满是正气。 他拱手道:“参见赵宰相,溪月小姐!” “哎呀,不必客气。小叶,听说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赵青城笑吟吟的走上前,和他攀谈了起来。 “赵相谬赞了。”这位叶将领倒是低调的很。 赵溪月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商业互吹,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看到一半的医书。 此时,远处马车里的赵锦书脸色阴沉,愤恨的踹了下侧壁。 苏氏正在补觉,闻言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赵锦书面色不善:“爹带着赵溪月下车,去见叶将领了。为何不带上我?” 难道她就不是赵家的女儿吗?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她只能说:“谁让她是嫡女呢。赵云鹤是唯一的儿子,不也没被带去?” 赵云鹤和周氏在另外一辆马车里。 赵锦书咬了下唇,没有说话,心里的不满却也与日俱增。 谢天谢地,赵青城兴许是觉得这儿的风有点大,终于结束了和叶将领的谈话,带着赵溪月回去了。 刚一上马车,赵青城就兴致勃勃的问:“月儿,怎么样?” 赵溪月有点茫然:“什么怎么样?” 赵青城:“当然是叶将领啊!他年纪比你小几岁,但稳重靠谱,长得也俊朗啊!” “啪!” 赵溪月手里的医书掉在地上。 她惊愕道:“爹,我现在还没跟黎玄山和离呢,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赵青城倒是想的很开:“总得为以后做准备吧?” 第164章 意外横生 听到这话,赵溪月简直是一头黑线。 自从她和黎玄山一起从江城回来后,赵青城就突然开始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了。 好在他并不执著,赵溪月也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趁着军队整顿休息,下了马车打算去附近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摘的药草。 “溪月,你别跑太远啊!”赵青城有点不放心。 “知道啦爹,别把我当小孩子。”赵溪月叹了口气,摆摆手,朝着草木繁多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来到一处小河边,蹲下来观察河边的野草,全神贯注之时,一双手却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赵溪月尖叫一声,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 一回头,她看到叶将领站在她身后,神色有点呆滞,好像被吓到的是他一样。 “叶副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啊?”赵溪月拍拍胸口,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点抱怨。 “练武之人走路都没声音的,抱歉吓到你了。”叶将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赵溪月勉强一笑:“还好,对了叶将领,你既然过来找我,是军队要出发了吗?” 她觉得叶将领是喊她回去的,因此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这时,叶将领突然道:“叶归凡。” 赵溪月:“恩?” 叶将领低声重复道:“我叫叶归凡。” 赵溪月:“……” 我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只能道:“我叫赵溪月。” 叶归凡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笑,道:“溪月姑娘,我们并不打算出发,是赵相让我来找你的。” 好吧,她就知道,老爹肯定不会消停! 赵溪月远远看向那辆马车,果不其然,赵青城正笑吟吟的跟她挥手。 下一秒,赵家的马车竟然尽数驶走了。 赵溪月:“等等……叶将领?我刚刚看错了吗?我家的马车都走了?” 叶归凡也有点愣:“溪月姑娘你不知道吗?赵相是领着皇命的,三日内必须到京,所以基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闻言,她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这是被老爹给算计了?” 真是诡计多端啊! 叶归凡此时也反应过来,“……似乎是的,实在抱歉,赵相应该误会了什么,我之后会向他解释的。” 赵溪月深感疲倦,她摆了摆手:“罢了,我就跟着你们走吧。” 赵青城十分贴心,临走前还给她安排好了要住的帐篷,唯一可惜的是,赵青城把周方也给带走了! 估计周方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赵溪月叼着草根,躺在帐篷里,听着外面传来士兵的说笑声,叹了口气。 没有医书,好无聊啊…… “溪月姑娘,你在吗?”一道人影出现在帐篷前。 “啊,我在。有什么事吗?”赵溪月飞快起身,拉开帐篷门,看到叶归凡身着浅蓝骑射服,背了把弓箭,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叶归凡笑道:“我们打算去山脚那处狩猎,溪月姑娘要不要一起?总是待在帐篷里挺无聊的。” 赵溪月赶忙点头:“我要去!” 她并不打算狩猎,因此没换衣服,牵了匹性格温顺的马,跟在叶归凡身后就进了山林。 叶归凡还带领了一支小队,队伍里的人对她似乎很感兴趣,总是频频瞥来视线。 赵溪月有点受不了这种视线,进入山林后,主动架马往较为僻静的地方跑。 如今虽说是寒冬腊月,但积雪已经融化,赵溪月能看到不少新生的杂草。 这让她大为惊喜,不由得下马,一颗颗的扒开观察起来。 来到一处小溪边时,她牵着马匹过去喝水,突然,赵溪月皱了皱眉,感觉溪水有点变红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疑惑的沿着小溪上游走去。 越往上走,溪水越红,并且还伴随着隐隐的血腥味。 赵溪月此刻也察觉不对,脸色微变。 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有个黑影匍匐在不远处的小溪边,一身水蓝色的骑射服被染成血红。 不会吧? 她快步走上前,费力的将这人反过来一看。 竟然是叶归凡! 他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眉头紧紧皱着,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唇乌黑发青。 赵溪月面容严肃,查看一番后,发现他的手臂出现大片擦伤,皮肉外翻,被溪水冲刷的极其苍白。 赵溪月拧眉,果断的扯开他的衣领! 衣服虽然染成了血红,但他的上半身却没有任何伤口,更别提双腿了。 也就是说,这血是别人的?他遇袭了? 这时,赵溪月抿了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了!他只有手臂受伤的话,为什么会呈现出中毒的症状?” 赵青城之前跟她提到过,说叶归凡身手很好,所以他哪怕遇袭的时候,也能从容应对,甚至反杀了对面的人。 可他如今躺在这里,大概率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毒,而且是十分猛烈地那种,可以让他在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想到这里,赵溪月又马上开始翻找他身上有没有细小的伤口。 终于,她在叶归凡的腹部找到了一个小红点,用手按压之后,手下的肌肤便短暂的呈现出骇人深紫。 “竟然是一枚毒针?”赵溪月“嘶”了声,又按了下,观察着这种毒的反应。 很快,她就确定下来,叶归凡之所以昏迷,就是因为有人将毒针射入他的腹部。 这种办法十分阴毒,不仅中毒之人难以察觉,就连治病的人也很难注意到。 而这毒针射入的位置,极有可能渗入内脏,慢慢的将五脏六腑都侵蚀掉…… 她不仅有些后背发寒。 究竟是谁,能在这种条件下对叶归凡动手? 但现在,她已经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 必须要在毒针渗入五脏六腑之前,把它给拔出来。 赵溪月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这是她在实验室空间里消毒处理过的,上面有一层薄膜。 她撕下薄膜,将匕首悬在叶归凡腹部。 可谁知,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冲出一支小队,转眼间就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凶神恶煞,手中长枪一抖,挑飞了她的匕首,怒喝道:“你是谁?竟敢谋害叶将领,把她给我抓起来!” 第165章 黑锅身上背 谋害叶将领? 赵溪月嘴角抽了下,心道:你们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故意的? “喂,你们凭什么说我谋害叶将军?我还觉得你们在污蔑我呢!”她恶狠狠的看了眼地上的匕首,心中愤恨无比。 好好的无菌匕首,被他这么一弄,都脏了! 想要再用的话,就必须得再去一趟实验室,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怎么进去啊? 没想到,那为首的男子直接跳下马,把赵溪月的匕首给捡了起来,竖在她跟前。 “凭什么?当然就是凭这根匕首了!我们都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叶归凡带来的这支小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叶归凡平时就有随手救人的习惯,因此,这人明显是将她当做恩将仇报的人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得解释才行:“首先,我并没有谋害你们将领的想法。我之所以用匕首对着他,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一根毒针,我必须得取出来。” 那男人明显不信。 赵溪月咬牙道:“我说的是真的!那毒针十分危险,如果如果不及时取出,后果很严重!” 韩元凯见她如此,心中也变得有点迟疑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狩猎时,遇见了一只花纹极为漂亮的雪豹,一干人等便一拥而上,不知怎么的,就跟叶将领走散了。不过他们知道叶将领有时候喜欢独自狩猎,所以才没在意,各玩各的。 可没想到,他们都抓到那只雪豹了,却还是不见叶归凡的踪影。这时有人看到小溪里有血,韩元凯身为小队的队长,顿感不妙,马上带人往上跑,结果就看到赵溪月拿着匕首,不知道要干什么。 沉思片刻,韩元凯一咬牙:“总之,先把她带回营地。如果你有什么冤屈,就跟娄副将说吧!” “你们都不听劝的吗?他现在中了毒,最好不要移动,否则毒会扩散的!”赵溪月眉头皱的很紧。 韩元凯置若罔闻,强行带着赵溪月回到了营地,将她送进了娄副将的营帐中。 那娄副将是个彪悍的中年男人,膀大腰圆,一双眼睛瞪过来时,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说!是谁让你来谋害叶小弟的?解药在哪里?” 赵溪月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在整个营地里,除了叶归凡,竟然都没有人认得她! 说来也是,这群人常年驻守边关,可能听说过赵溪月这个人,但具体长啥样,那就不知道了。 可叶归凡的情况很危险,已经不容她细说了。 赵溪月急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救人要紧懂不懂?你那小老弟中了毒,我能救,等我救完再解释不行吗?” 娄副将冷冷一笑,抓起桌上的鞭子,猛地抬手甩了下。 “啪!” 声音响亮刺耳,若是打在人身上,恐怕要生生带下一块肉来。 娄副将道:“呵,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还有几分姿色,就能迷惑我们了?我告诉你,我娄长风什么人没见过!收起你的小把戏,给我老实交代!” 赵溪月的耐性已经被耗尽,她高傲的仰着下巴,眸中尽是坚定与肃然。 娄长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 可,韩元凯对他说人赃并获,她这幅模样,也极有可能是在骗人。 想到这里,娄长风提着长鞭走来,犹如威严的狮子,下一秒就要将赵溪月的头颅给咬下来。 “既然你嘴这么硬,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吃下这一鞭!” 说着,娄长风就举起鞭子,眼看要甩在赵溪月身上,韩元凯却突然带着一个红衣少年走了进来。 “娄副将!小军医来了!” 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出现在赵溪月跟前。他一袭暗色红衣,眉眼似江南烟雨,带着几分淡淡的朦胧。漆黑的眼珠在赵溪月身上飞快扫过,浓密的眉毛微微一皱。 赵溪月也有点意外:这么小的孩子,军医? 娄长风瞪了眼赵溪月,急忙朝着红衣少年走去:“言霜,叶老弟的情况怎么样?” “他发起了高烧,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我得再观察几天。”言霜缓缓说道。 “这……这!怎么就发高烧了?叶老弟的身体可好了,之前穿着单衣在雪地里卧了几个时辰,喷嚏都没打一个!” 娄长风十分看中叶归凡,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得知他伤成这样,不由得有些着急,语气也重了些。 言霜的眉头拧起,眸中有些黯然:“我能看出来的就只有这些,我会先给他开一些药,先服下去看看情况。” 听到他这么说,娄长风大手一挥,“好。幸亏咱们距离锦州不是很远,若有什么买不到的药材,我马上命人快马加鞭的回去!” 赵溪月闻言,冷冷一笑:“去吧!等你们从锦州回来,我估计叶归凡也凉的差不多了,刚好赶上吃他的席。还有你!堂堂一个军医,连中毒与否都看不出来,我要是你,早就找块石头撞死了!” 帐篷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韩元凯不可置信的想:这臭女人是疯了吗?敢这么对娄副将和小军医说话? 言霜被她指着鼻子骂,面色却十分平静,只是眯了眯眼。 他也怀疑过叶归凡是不是中毒,但没确定,这女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娄长风勃然大怒,举起鞭子就要抽在赵溪月身上。 可赵溪月却不卑不亢,寒声道:“我是赵宰相的女儿赵溪月,今日你们若敢动我,我定然会千百倍奉还!” 赵青城的女儿?! 可赵家的人不是早就走了吗?她怎么没跟着走? 言霜道:“你说叶哥中了毒,可有证据?” 赵溪月慵懒的抬眸一瞥:“当然。脐上三寸,你自己去按,按完之后看看有什么反应,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谎了!” 言霜若有所思,刚要转身离开,帐外却传来一道娇蛮的声音。 “慢着!” 挂帘被掀开,身穿鹅黄小袄的少女缓缓走入,鹅蛋圆脸,一双杏眸,带着几分傲慢和不屑,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赵溪月心里纳闷:你又是谁啊?我们很熟吗,怎么对我这么大敌意? 第166章 毒针 来者名为叶芸芸,是叶归凡前几年认下的义妹,听说原本是某户人家的大小姐,也不知怎的了,非要跟着叶归凡四处征战,还给自己改了姓。 更重要的是,叶芸芸和容熙柔的关系极好,两人常有书信来往。 因此,叶芸芸对于赵溪月的印象,也成了容熙柔口中的:恶毒,阴险,下贱! “赵溪月,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懂医术呢?别又在招摇撞骗吧?”叶芸芸出言嘲讽。 “芸芸?你怎么过来了?哎算了算了,总之先把她给我压下去!”娄长风脸色十分难看。 毕竟赵溪月如今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不仅仅是赵宰相之女,更重要的,她还是黎玄山的王妃! 几乎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容家军跟黑旗军关系差,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赵溪月估摸了下时间,发现再拖延下去,她就真的要吃叶归凡的席了! “喂,小孩,你听到没有?快没时间了,按我说的去做!”赵溪月极为认真的凝视着他。 “我不是小孩。”言霜皱了皱眉,同赵溪月对视,却看到了她眼底的焦急和凝重。 她不像是在骗人,那就……信她一次吧。 “娄副将,我去照她说的做,请稍等。” 可叶芸芸却一下子拽住了言霜。 她不满道:“言霜你傻啊,还真信她?赵溪月就是个绣花枕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言霜冷淡:“放开我。她究竟懂不懂医术,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叶芸芸平时就跟言霜不对付,如今更是铁了心要阻止他。 “我就不!” 娄长风见状,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渗人。 “叶芸芸,你给我松手!” “长风大哥!”叶芸芸气的跺了下脚。 可她之前答应过,作为留在叶归凡身边的条件,必须要听娄长风的话。 无奈,她只能赌气松开言霜,顺带着瞪了眼赵溪月。 言霜转身离开,没多久就折返回来,脸色极为难看。 他手里抓着一块白布,打开后,白布中躺着两枚发黑的毒针。 娄长风一愣:“这是?” 言霜道:“毒针。” 他扭头看向赵溪月,“你说的没错,叶哥的确中了毒,我从他身体里取出了两枚毒针。” 两枚? 赵溪月拧眉道:“不,不止两枚。为了保险起见,袭击他的人肯定会带一大把毒针,一起射出,提高容错率。” 也就是说,叶归凡现在依旧很危险。 叶芸芸愣在原地,下意识道:“赵溪月不会是你下的毒吧?不然你怎么这么了解?” 赵溪月幽幽的看着叶芸芸:“闭嘴。你拉低了整个云国的智商!” 容熙柔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娄长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赵溪月的疑虑也没那么重了。 “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啊?”他问。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等着叶归凡死。第二,让我过去,解毒,救人!”赵溪月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下子,叶芸芸再怎么阻止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溪月进入叶归凡所在的营帐内。 她毫不犹豫的扯开了叶归凡的衣衫,手指在他紧致的肌肤上来回游走,确认着其他毒针的位置。 叶芸芸目瞪口呆:“赵溪月你个臭不要脸的,竟然趁机占我哥的便宜!” 娄长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果断道:“韩元凯,把她带下去!” “什么?长风大哥,我不要走,我不放心赵溪月!” 可娄长风态度坚定,最后,叶芸芸只能骂骂咧咧的被韩元凯带走。 营帐终于安静下来,赵溪月也松了口气。 她先是取出腰间的几根银针,封住了叶归凡几处筋脉,减缓毒素扩散的速度。 然后,她拿起匕首,在烛火上灼烧消毒,在叶归凡的腹部划开一道小口子,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 可随着赵溪月几枚银针下去,鲜血涌出的速度慢了很多。 言霜全程都认真的看着。 其实赵溪月没有说错,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军医。 他和叶芸芸差不多,也是叶归凡捡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是从死人堆里,被人给刨出来的。 村子里几十户人家,全都得病死了。 包括他的爹娘,弟弟妹妹,以及那个温柔似水的大姐。 营帐里原本还有个老军医,言霜就是跟着他学了一些医术,不多,但勉强够用,再加上他自己肯下功夫读书钻研,也渐渐有模有样起来。 直至老军医因为流血过多,死在他怀里。 那时,言霜就发誓,他要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医者,他不要再放弃任何一个人! 赵溪月也注意到了言霜全神贯注的目光。 她刻意放缓了动作,像是在教学一般,将自己寻穴布针的步骤,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穴位封住,接下来要做的,则是取出其他的毒针。 赵溪月刚按住其中一个位置,就瞧见言霜十分自觉的按住了稍远的另外一处。 她挑眉,心道:不错,挺有眼力见的。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叶归凡的身上的几处穴位,都被她用银针给封住了。 赵溪月指了指其中一个,道:“知道这里为什么只扎三根么?” 言霜凝眉,缓缓道:“此穴位少气血?” 她欣喜的点点头:“不错,孺子可教。” 短短一句话,还带着几分轻松地笑意,让言霜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 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赵溪月好像大姐啊。 叶归凡流了很多的血,赵溪月和言霜合力将其擦拭干净后,又用纱布把他的伤口包裹了起来。 等到她忙完,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赵溪月的腰背酸痛不已。 “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退烧,明天应该醒了。” 娄长风猛地站了起来,惊喜道:“你说真的?他可流了这么多血呢!” 赵溪月说:“那都是毒血……反正等明天就有结果了,我现在能回去休息了吧?” 娄长风想了想,并没有阻拦她,任由她离开。 她刚走到外面,背后就传来一道蛮横的声音。 “喂,赵溪月!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第167章 你倒是很在乎叶归凡 叶芸芸虽然是叶归凡的义妹,但因为叶归凡在军营中位高权重,所以她这一路基本没吃过什么苦,依旧有那种大小姐似的娇蛮性格。哪怕赵溪月是宰相的女儿,她心里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瞧不起赵溪月,赵溪月如今也懒得搭理她。 你教我站我就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赵溪月装作没听到,优哉游哉的继续往前走。 叶芸芸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咬牙切齿的大步冲上前,恶狠狠拽住她的胳膊。 力气由点到,赵溪月不由得皱起眉头,冷声道:“给我松开!” 叶芸芸冷笑一声,眼神里尽是倨傲:“简单,你求我,我就松手啊。” 果然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按住她的一个穴位,下一秒,叶芸芸脸色一变,感觉自己像是被针扎了下,猛地缩回了手。 怎么回事? 她怒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赵溪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什么都没做,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耳背呢。” 叶芸芸被她气的脸色涨红,语气更凶了:“你是在内涵我嗓门大?赵溪月!你一个废柴,竟然敢内涵本小姐?” 这时,娄长风闻声而出,见状,脸色骤然一变:“叶芸芸,你干什么呢?” 叶芸芸扁着嘴说:“我怀疑她是在骗我们,长风大哥,我们得找人看着她啊。万一她偷偷溜走怎么办?” 娄长风揉了揉眉心:“你放心,她不会走的。” 听到这话,赵溪月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叶芸芸还想再追,却被娄长风给呵斥了一声,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不甘心的看着赵溪月越走越远。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赵溪月终于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到一半,身边却传出一道声音。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噗!” 她心跳漏了一拍,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就喷到了听岚的脸上。 听岚呆滞的抹了下脸:“……小姐,声音是王爷发出来的,您为何会朝着我的方向喷啊。” 他也太委屈了吧! 赵溪月面颊有些泛红,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两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儿是容家军的营地,他们如果是光明正大进来的,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黎玄山和听岚是悄悄溜过来的? 听岚解释:“我们在赵家的车队里没见到您,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您被留在这里了。” 提起这件事,赵溪月也十分无奈:“好吧。” 听岚试探性的问道:“小姐,需要我带您离开这里吗?” 一直以来都很沉默的黎玄山,此刻也抬眸凝视着她,不过视线冷冰冰的,让赵溪月有点不适应。 她真的很想问听岚,你家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还是说受到的刺激太大,脑壳瓦特了? 可她终究没敢问出声来,虽然心里很不愿承认,但这样的黎玄山,还是让她有些发怵的。 赵溪月想了想,摇头:“我要暂且留在这里。” 虽然她跟叶芸芸不对付,但身为一个合格的医者,她不能抛下自己的病人不管。 听岚没说话,只是默默望向黎玄山。 黎玄山面无表情,只是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你倒是很在乎叶归凡。” “麻烦停一停。这跟叶归凡有什么关系?”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老爹想要撮合自己和叶归凡的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黎玄山不再说话,锐利的视线倏地落在营帐门口。 听岚见状,赶紧道:“有人来了,我们得走!小姐,您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吗?” 赵溪月摇头:“你们先走吧。” 突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拽住了即将离开的黎玄山。 “差点忘了问,张梅花和李谦这两人在哪儿?怎么从此销声匿迹了?” 黎玄山漆黑的眼瞳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危险。 他沉声问:“就当他们死了。” 什么叫就当啊? 可巡逻的人就要过来,黎玄山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带着听岚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赵溪月叹了口气,终于放松下来,躺在床上进入了自己的实验室。 在给叶归凡治病的时候,她悄悄收集了一些叶归凡的血,想要看看他身上这毒究竟什么来头。 毒血分析所需要的时间太长,赵溪月左右无事,便又给自己准备了一些营养液,又去杂交培育室里逛了一圈儿。 她发现里面土壤的湿度不太够,便从下面的柜子里拿起一桶纯净水,打算倒进水箱里。 可当她打开柜子后才发现,柜子里的纯净水,数量竟然没变! 可赵溪月记得很清楚,就在离开锦州之前,她特地倒了两桶水进去。 难道,这实验室里的东西都能自己刷新? 赵溪月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她默默记下剩余的水桶数量,又给实验室的器械消毒一遍后,这才沉沉进入睡眠。 这一觉睡到了大清早,赵溪月扯开帘子看了眼,发现天竟然还没亮。 没办法,营帐的睡眠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总是有脚步声来回,估计是娄长风怕她跑,所以单独给她加强了巡逻。 不过看看时间,叶归凡应该很快就要苏醒,等确认过他没事,赵溪月就打算独自赶回京城,好好地找自己老爹算账! 可没想到,随着天空泛起鱼肚白,娄长风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叶老弟不但没醒,而且烧的更加厉害了!赵溪月,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跟你没完!” 娄长风脸色疲倦,看起来是一夜未睡。 赵溪月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啊! 她匆匆感到叶归凡的营帐里,言霜和叶芸芸已经在了。 叶芸芸阴毒的瞪了她一眼,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赵溪月,你说过叶哥会没事的!你个大骗子,我饶不了你!”说着,她就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 言霜想拦,却扑了个空,下意识到:“喂,小心啊。” 赵溪月不耐烦的侧身闪避,反手推了叶芸芸一把,将她送到营帐外面,又果断的反锁上门。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那叫一个思路清晰,看的言霜有点傻眼。 第168章 又来捣什么乱 赵溪月忽视了外面骂街的声音,看了眼言霜:“说说,什么情况。” 言霜没有犹豫,马上将自己发现的内容告诉给了她。 高烧不退,脸色惨白,甚至会短暂的失去呼吸…… 赵溪月走上前,认真检查着叶归凡的身体状况。 她笃然道:“叶将领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其他的症状也不像是中毒。” 正在她兀自思索的时候,娄长风气冲冲走了过来,吼道:“赵溪月你到底行不行!我叶老弟究竟是什么情况?” 赵溪月眉头皱的更深,将自己的发现给说了出来。 可这并不能安抚娄长风,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娄长风将手下的桌子拍的砰砰直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我才不管那么多呢!我现在只要叶老弟好好地!赵溪月,你若是敢骗我,我们容军跟赵相的梁子就结定了!” 哟呵?这是在威胁她啊! 只可惜,赵溪月一向吃软不吃硬,闻言她冷冷抬头,用比娄长风更凶悍的语气吼道:“给我安静点!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要是吼我就能把他治好,行啊,你吼,你把我耳朵喊聋了!”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就连娄长风也愣在原地。 赵溪月心里的火却还是没有消下去。 她之前在医院当医生的时候,就经常遇见这种人,拿着百度来的结果说:啊医生啊你的诊断怎么跟网上说的不一样? 以前的她会微笑解释,可经历过摧残之后的赵溪月只会一拍桌子:网上说得对那你去网上治! 娄长风反应过来后,怒目圆瞪,举起拳头就想对她动手。 言霜见状,果断的将赵溪月挡在身后:“大哥,算了大哥,算了算了。” 他无奈的一阵劝说,终于将所有人都劝了出去。 言霜道:“你既然说叶哥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那么造成如今这种结果的,是其他原因?” 赵溪月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人虽然年纪小,但脑瓜子倒是好使。 “恩。毒针取出来后,他又流了那么多毒血……喂,小孩,在他中毒之前,有没有受过其他的伤?”赵溪月问。 “不要叫我小孩。大概是半年之前,叶哥被敌人的一支流箭射中,但我当时就帮他处理过了。”言霜平静的说。 流箭? 赵溪月又详细问了几句,发现那流箭上涂抹有毒,但言霜处理的很及时,再加上他往后十几天都没有后遗症,因此大家都没在意。 言霜解释完之后,自己也是一愣,不由得抬眸和赵溪月对视。 他说:“当初,叶哥的确中毒了,不过是一种慢速毒药,在他身体里潜伏了这么久,这才爆发?” 赵溪月挑眉:“不错,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趁着言霜跟娄长风禀告的时间,赵溪月赶紧跑到自己的实验室里看了眼,发现毒血的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时间太紧,她匆匆扫了眼数据,发现他们的猜测没错。是毒针勾出了隐藏在叶归凡体内的慢性毒,所以他才至今未醒。 娄长风连忙冲进来,阴沉沉的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赵溪月从容说:“慢性毒很难被检测,但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毒,所以我们只要等这种毒发作后,自然就知道解决的法子了。” 她说的轻松,可娄长风却有些不敢定夺:“你说等?那我们应该等多久?” 赵溪月估摸了一下,说:“也就这两天了。” 娄长风有些怀疑的打量着她。 呵,小看我? 赵溪月说:“当然,如果娄副将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找别的法子。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有我在,叶归凡就不会有事。” 言霜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娄长风陷入迟疑之中。 正当这时,营帐外却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赵溪月,你马上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用军规处置你这个大骗子!” 竟然是容熙柔的声音,她怎么过来了? 娄长风赶紧跑到外面,将容熙柔给迎了进来。 她身穿狐狸毛披风,尖细的小脸隐藏在雪白毡帽下,像是连夜赶过来的,一脸阴毒。 众人纷纷行礼,赵溪月则极为冷淡的看着她:“容熙柔,你凭什么说我是骗子?” 这时,叶芸芸也走了过来,眼角挂着泪,扁嘴道:“柔姐,你看,她就一直是这个态度!叶哥迟早会被她给害死的。” 好吧,看来是叶芸芸恶人先告状,和容熙柔一块儿来恶心她。 容熙柔高傲的抬起下巴:“我和你认识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医术?” 赵溪月很惊讶:“自然是因为你消息闭塞,没见过世面,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容熙柔,你确定要把自己的无知、盲目,展现给这么多人看吗?” 容熙柔脸色一变:“你!” 这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赵溪月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管是原身还是她,和容熙柔已经对掐了这么久,因此赵溪月绝对不会让自己落下风。 容熙柔冷哼一声,看向娄长风:“娄副将,这赵溪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废物,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现在根本不能指望她!” 赵溪月笑问:“哦?不指望我,难道指望你吗?” 说着,她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既然你医术比我还厉害,那肯定能治好叶归凡咯!来吧,让我见见世面。” 容熙柔一愣,马上就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嘲讽,不由得大怒:“娄副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个骗子给抓起来!” 娄长风有点犹豫:“这……” 容熙柔咬牙:“这是命令!” 军营里,所有人都要听从上头的命令。而如今,容熙柔身为容德将军的女儿,她就是最大的命令。 其他人犹豫着走上前,赵溪月却突然笑了。 她问:“说得好!既然是命令,那么请问,你有没有将军的令牌?亦或是盖章的军令?” 容熙柔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就是收到叶芸芸的消息,想故意过来找茬,给赵溪月难看的。 怎么还跟令牌和军令扯上关系了? 第169章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在她的质问下,娄长风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了眼床榻上昏迷的叶归凡,一咬牙,道:“熙柔小姐,即便您是荣将军的女儿,没有他的手信亦或是命令的话,恕难从命!” 容熙柔瞪圆眼睛,唇角扭曲了一下。 娄长风这种低贱的人,竟然也敢教自己做事了! 她阴测测的说:“娄长风,你也知道我是他的女儿?那我说的话,就等同于他说的!” 这番话,让赵溪月嗤笑了一声。 容熙柔受到的刺激更大,愤怒的跺了下脚。 “更何况,这是我们容家的军队,我说什么你们就要听什么!” 这句话刚喊出来,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就连叶芸芸也不忍直视般的上前,赶紧道:“气话!这是熙柔姐说的气话!她没那个意思的!” 而容熙柔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一白。 她、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说,这是容家的军队…… 后背登时冰凉一片,渗出大片冷汗。 这不是容家的军队,这是云国帝王的军队,她当着众人的面喊出这句话,无疑是在谋反! 众所周知,云帝黎商野最厌恶的,就是背叛。 一下子,容熙柔嚣张的气焰就被浇灭,她瞪着眼睛环顾四周,又松了口气。 在场的人里,听到她这句话的,都是熟人,能保证他们不会乱传。 不对! 容熙柔猛地抬眸,盯着眼前似笑非笑的赵溪月。 她脸上依旧是那副轻松闲适的神色,双臂环胸,红唇一勾:“哦?熙柔小姐,你刚刚说了什么?这是谁家的军队?” 娄长风几乎马上反应过来,用自己冷厉的视线扫视四周,意思十分明显。 今日这件事,如果你们谁敢说出去,我会让他死的很惨! 众人缩首,纷纷保证自己会管好嘴。 至于赵溪月…… 娄长风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心道容家的这个小女儿,真是又蠢又坏,被简单激几句,就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现在,赵溪月手里可捏着她的把柄呢。 “我说错了!那都是气话,你没长耳朵吗?”容熙柔已经明显慌了阵脚,但还是试图用嚣张的态度,来让赵溪月感到畏惧。 “那可不一定。是不是气话,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她笑吟吟的:“皇帝说了才算呐。” 容熙柔的心猛地一沉。 黎商野带给她的恐惧,犹如跗骨之疽,在此刻翻腾缠绕,让她的脸色寸寸苍白。 “赵溪月——!” 她双目赤红,像是恨极了,趁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猛地冲上去,死掐着她的脖颈! 赵溪月:“咳!” 她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该死的,容熙柔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宰相之女又如何!你母亲那样低劣下作的血脉,谁知道背地里跟几个男人上过床呢,那妓女似的女人——” 恶毒的话从容熙柔口中不断涌出,连娄长风都被镇在原地。 那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将军府大小姐,在极致的恐惧下,竟然变成了如此扭曲恐怖的模样。 赵溪月在听到“妓女”这两个字时,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淡。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巴掌甩在容熙柔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让容熙柔怔在原地,脸颊很快肿了起来。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 “啪!”又是一巴掌。 赵溪月捏了捏手指,气势汹汹的朝着容熙柔逼近。 那双冒着寒气的森森黑眸,在无形间和黎商野重叠,吓得容熙柔惨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的朝着容熙柔伸出手。 容熙柔颤动的眼瞳中,满是惊恐! 突然,她的手腕被娄长风紧紧摄住! 娄长风:“溪月姑娘,冷静一下。”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回头问:“我骂你娘是妓女,你能冷静?” 娄长风:“……” 你这不是已经骂了吗。 他叹了口气,给叶芸芸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容熙柔带走。 娄长风缓缓道:“大小姐的那句话,你能不能装作没听到?” 赵溪月眯起眼:“不能,我——”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感受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寒风,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言霜惊道:“长风大哥!” 娄长风缓缓接住昏迷的赵溪月,脸色晦暗难懂。 “先把她关起来。” …… 该死的…… 赵溪月恹恹的睁开眼,拽了下脚踝上的铁链,眼神里满是杀气。 娄长风这王八蛋,竟然一言不合就搞偷袭。 他是真的没脑子吗?那种话,就算她真的告诉黎商野,也根本造不成什么影响! 她和容熙柔之间的恶劣关系众所周知,互相贬低也不是没有。 “容家的军队”这句话若是真的传出来,所有人也只会觉得是赵溪月恶毒,故意制造谣言。 等等。 想到这里,赵溪月拧眉。 娄长风可能还真不知道。 毕竟他长期镇守边关,对京城的事情不了解也很正常。 能不能利用这一点…… 正在她认真思索的时候,眼前的帐篷却被人打开。 容熙柔那张刻薄嚣张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 赵溪月一阵无语,她现在看到容熙柔,都有点生理性的反胃。 容熙柔见到她,却似乎很高兴,笑吟吟得走了过来。 “哟,醒了?睡得怎么样?”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想到吧,你最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赵溪月掀了掀眼皮。 估计现在容熙柔也反应过来,以两人的恶劣关系,她说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才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你刚刚不是还很能耐吗?啊?还打我!” 她咬牙指了指脸上的红肿,气的近乎颤抖。 长这么大,身边的人对她千疼百宠,就连脾气最暴躁的爹爹,都没有亲自打过她! 可赵溪月依旧风轻云淡,甚至颇有闲心的盘起腿,打量着束缚她的铁链。 这种藐视的态度,让容熙柔心里的怒火又一次喷薄。 她猛地上前,想要故技重施,狠狠地掐住赵溪月! 可赵溪月却像是有所察觉似的,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锁链——她手上也有镣铐,但被宽大的衣袖遮住,容熙柔竟然没有注意到。 第170章 叶芸芸的报复 就在容熙柔扑来的一瞬间,赵溪月往旁边一扑,让她狼狈的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举起镣铐之间的铁链,唇角挂着森然笑意,猛地压在容熙柔脖颈! 几乎是在一瞬间,情势就发生了逆转。 “你、你……”冰冷的锁链抵在咽喉上,伴随着赵溪月的动作不断往下压,争夺着她如今最急需的空气。 可赵溪月却没有收手的意思,她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容熙柔的脸变得涨红,隐隐泛出青紫。 “咳咳!” 直至她终于忍不住的涌出眼泪,赵溪月才收回锁链,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将军府的大小姐?”她嗤笑:“竟然被我一个束缚四肢的人给弄成这样,我要是你,就直接找根柱子撞死了。” 死里逃生的感觉,让容熙柔惊恐的缩在原地,像是看一个怪物般,看着赵溪月。 她变了。 哪怕是在三王爷的宴席上,她也没有从赵溪月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赵溪月眼睫微微一颤,侧开身子,面无表情道:“滚出去,别来烦我。” 容熙柔颤巍巍的站起来,闷头朝着营帐的方向猛冲出去。 赵溪月则平静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手腕上漆黑的锁链。 就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死容熙柔的。 赵溪月不知道那突然涌起的恨意,究竟是来自于她,还是来自于原主? 唯一能肯定的是,如今的她,在见识过一系列事情后,心态已经隐隐发生了变化。 她抬手捏捏眉心,叹了口气。 算了,先好好睡一觉。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之前,叶归凡体内的慢性毒就会爆发。 到时候,不用她自己出去,娄长风自己就会过来找她的。 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很快陷入水面。 等第二天一早,进来送饭的人,竟然是言霜。 他目光有些奇怪的扫了眼赵溪月,忍不住问:“你对容熙柔做什么了?我听说,她昨天从你帐篷里哭着跑了出来。” 赵溪月挑眉:“你很好奇?” 言霜别过脸,淡漠道:“不想说就别说。” 啧,这孩子,真不经逗。 “对了,叶归凡的情况如何?那毒应该还没发作吧?”赵溪月看了眼眼前的饭菜,挺丰盛的,看来娄长风至少没有虐待她的意思。 “还没有。不过,你就那么确定凡哥身上有毒?那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言霜缓缓道:“如果你猜错了,长风大哥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赵溪月眯了眯眼:“如果是你提出的这个猜测,大概一半真一半假。但这个猜测是我先提出的。” 她转眸凝视着言霜:“所以,大概率是真的——不,我可以肯定,绝对是真的。” 言霜的神色更加古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负的女人? 他将空了的饭盒提在手里,一言不合的打算转身离开,赵溪月却喊住了她。 一本手抄的医书出现在眼前。 言霜的视线倏地一顿,他清楚的看到了,封面上那清晰地三个大字。 ——九脉门! 这是九脉门的医书?传说中的九脉门? “拿去。”赵溪月嘴里叼着包子,语气随意,就好像她递过来的不是九脉门医书,就是个廉价的馒头而已。 言霜有些颤抖的手搭在医书上,想了想,猛地缩回。 他警惕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赵溪月不耐烦的一瞥:“别废话,你到底要不要!” 言霜:“……” 他盯着那本医书,咽了口唾沫。 片刻后,言霜怀里揣着一本书,步伐有些僵硬的离开了这里。 赵溪月吃完早饭后,刚打算继续进自己的空间实验室里鼓捣鼓捣,就看到叶芸芸脸色难看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怎么,这群人是来串门的吗,一个接着一个? 看到赵溪月脸上明晃晃的“不欢迎”三个大字,叶芸芸嘴角一抖,咬牙道:“你什么表情!赵溪月,你现在可是我们的阶下囚,最好给我老实点!” “阶下囚?”赵溪月慵懒的靠在桌子旁,“那你知不知道云国的律法,在判决出来前虐待阶下囚的人,会被一根根拔掉手指,然后——” 叶芸芸的脸色骤然一变,她怎么知道自己过来是报复她的? 赵溪月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云国根本就没有这条律法,这是她刚刚瞎编的。 很遗憾的是,叶芸芸明显没读过多少书,竟然真的被她给唬住了。 没文化实在是太可怕了,还好我懂得多。 赵溪月默默想到。 叶芸芸犹如暴怒的野兽般,眼神在赵溪月身上危险的打了个圈儿,最后愤然离开。 可她的报复却远远没有结束。 到了下午时,原本晴朗的天气说变就变,暴雨夹杂着冰碴迎面砸下,整个营帐都被噼里啪啦的声音包裹。 不过赵溪月并不害怕,因为这种营帐都是防风防水的,她等下多裹一层被子就行。 “恩?” 一股寒风从头顶传来,湿润的气息连同冰渣,兜头砸下! 赵溪月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透心凉心飞扬。 她哆嗦着从床榻上离开,手里的被子已经湿透了,没法再用。 抬头看去,正对床榻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条大缝。 数不尽的寒风带着冰雨灌入,将狭窄的缝隙撑得越来越大。 最后,她的营帐破开一个大洞,被褥又被淋湿,她只能尽可能的缩在角落保持体温。 关键是这该死的锁链将她关在床榻附近,赵溪月没办法离开太远,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 她咬牙暗骂:叶芸芸,没想到你也不完全是个蠢货! 这种缺德的手法,肯定是叶芸芸想出来的。 赵溪月对着门口大喊道:“喂!有没有人!我的营帐被人割开,我要冻死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更加吵杂的,冰碴砸在营帐所发出的声音中,几乎不可能有人听到。 迫不得已,她只能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可刚一进去,刺骨的寒风却从空调口吹出! 坏了,为了给实验室维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这里的空调长期供应冷风。 如果要调成暖风的话,这些药材就…… 第171章 喘息之机 权衡之下,赵溪月果断的离开了实验空间。 在无尽寒冷中,她感觉自己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呼吸间也弥漫着阵阵白雾。 可这该死的冰雨似乎没个停歇的时候,赵溪月动了动僵硬的四肢,缓慢的从实验室里取出一瓶药,直接给自己灌了下去。 顿时,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揉捏,头也疼得要命。 她倒吸一口凉气,蜷缩在角落,忍受着这种不适的感觉。 伴随着疼痛,四肢百骸也在药物作用下,缓缓升起热意,驱散了一些寒冷。 正当这时,叶芸芸推开帘子走了进来。 她望着蜷缩在角落的赵溪月,脸上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 跟我斗?赵溪月啊赵溪月,你斗得过我吗? 赵溪月也看到了叶芸芸,她慢慢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嘲讽般的微笑。 似乎是在说:你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几乎是瞬间,叶芸芸心里的怒火就被点燃。 她转身用桌子堵住门,撸起袖子走向赵溪月,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 “溪月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去床上呢?”叶芸芸阴森的笑着,然后拖着赵溪月的衣领,将她丢在了已经湿透的床榻上! 寒风和冰雨淅淅沥沥,砸在她柔软温热的肌肤上。 钻心的寒意将她包裹,在她的骨头缝之间来回弥漫。 “叶芸芸,你觉得,叶归凡知道你这幅模样吗?”赵溪月倏地抬起黑眸,死死盯住她。 她的脸色猛地沉下,上前一步踩在床榻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赵溪月。 “你想告状?别天真了,你这种人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 赵溪月扯出一个微笑:“哦?是么,那如果我说,言霜现在就站在外面听着,你会怎么做?” 什么? 叶芸芸脸色骤然一变,猛地转头望向门口那边。 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赵溪月这是在诈她,这个狡诈的女人! 而通过叶芸芸这一系列的反应,赵溪月也很快明白,叶归凡的确不知道叶芸芸这残忍的一面,甚至于,连言霜等人也不知道。 她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叶芸芸后背阵阵发凉。 叶芸芸甩头,让自己保持理智。 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被吓到呢?现在可是赵溪月处在劣势啊! 想到这里,叶芸芸刚要开口,就听到赵溪月气若游丝的询问:“那如果我救活了他,然后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告诉他这一切呢?” “不可能!”叶芸芸狞笑,俯下身捏住赵溪月的下颌,道:“熙柔姐已经请了皇宫最好的御医,正在赶来的路上。赵溪月,你能比御医还厉害?” 不好意思,我的确比那群人要厉害亿点点。 赵溪月漆黑的眼睫扇了扇,眸光中摇曳着嘲笑:“叶芸芸,如果皇宫的御医有用,那为什么娄长风不起请?是他没有这个权利吗?” 叶芸芸一愣。 是啊,以娄长风的能力,为什么不早早就请来宫中御医? 赵溪月缓缓说:“自然是因为,娄长风知道他们没这个能力,所以才不找的。” 娄长风既然镇守边关,那么肯定和别国人接触过,在叶归凡受伤的时候,也会想方设法去找别国的医者。 可那些医者显然也没有处理的办法,但好在叶归凡又恢复了正常,再加上战事吃紧,所以他只能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云国的医疗水平这么低,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医,也肯定比不上别国医者,自然没必要大费周折的去找他们。 娄长风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打算赌一把,将全部的可能性都压在自己身上。 这也是他将自己关起来的原因,一是做给容熙柔看,防止她再抓住什么把柄,算是一种无形的保护。二则是怕她乱跑。 等叶归凡体内的毒素爆发后,娄长风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找她。 叶芸芸终于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她脸色苍白的摇摇头,眼神中杀意迸发! 绝对不能让归凡哥知道自己的这幅模样。 她必须以一个天真的,无邪的,活泼的形象,当好叶归凡的义妹,受尽他的偏爱和温柔。 在叶芸芸怔愣的时候,赵溪月则悄无声息的取出一瓶粉末,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向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粉末接触到叶芸芸皮肤的一刹那,就像是有一团岩浆猛地泼了上去。 “啊啊啊!啊——” 叶芸芸跳起来,拍打着自己的手腕,可这种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赵溪月,你做了什么!” 赵溪月闲适的靠在床榻上,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可那双充斥着寒意的眸子,却亮的吓人。 “自然是给你暖和暖和啊,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 伴随着叶芸芸的拍打,粉末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到身体的其他部位,都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她无法忍受,双目赤红着瞪了赵溪月一眼,最后转身推开桌子,跑到外面,想依靠冰雨来驱散这种灼痛。 赵溪月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药效过去,她又被叶芸芸按在床榻上淋雨,手指头都冻得不能蜷缩了。 拖着疲倦的身子,赵溪月蜷缩在不会被寒风吹、冰雨淋的角落,静静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言霜是在天将黑时匆匆赶来的。 他像是也被冻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很多衣服,整个人臃肿的像是一个壮汉。 看到营帐内凄风苦雨的景象时,言霜一愣。 “喂,赵溪月!发生什么事了?” 赵溪月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言霜:“你怎么把自己裹成粽子了。” 言霜懒得搭理她的调侃,深吸一口气,俊秀的面容十分严肃:“你说对了,凡哥身上的毒素,已经爆发了。” 赵溪月并不意外,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言霜才注意到她湿漉漉的衣衫,以及半干的、贴在颊边的墨色鬓发。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昏倒过去。 言霜迟疑道:“你、你还好吗?” 第172章 只能帮你到这里 赵溪月掀起眼,淡淡瞥了他一眼:“我好得很,距离升天也就差那么点点距离了。” 言霜:“……” 他看着赵溪月单薄的身子猛地踉跄,伸出手想扶,却又僵在半空。 赵溪月已经站好,深吸一口气,道:“我真没事。叶归凡的毒要紧,快带我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容熙柔若隐若现的声音。 赵溪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发现十几个士兵将她所在的营帐团团围住。 “怎么,很意外吗?”容熙柔裹着狐裘,手里撑着把油纸伞,舒舒服服的站在赵溪月对面。 “你想做什么?”不等赵溪月开口,言霜就冲了出来,面露不善的盯着她。 容熙柔明显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何言霜会出现在这里。 可她跟叶芸芸不一样,不用掩饰自己的骄纵和乖张。 于是,容熙柔从容道:“当然是加强看管力度,避免她打扰御医咯。” 赵溪月冷笑,容熙柔这蠢货,还真以为皇宫里的那些御医有用。 言霜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因为他明白,容熙柔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几乎已经不可能带着赵溪月离开这里了。 但,凡哥还在病榻上等着呢! 兴许是意识到了言霜周身的杀气,赵溪月眯起眼眸,将言霜果断的拖进营帐里。 “你做什么?”言霜愣了下,语气里还有些不甘,像一只被提起后颈肉的小狗,凶巴巴的。 “你刚刚不会是想带着我硬闯吧?”赵溪月问。 “……没有。”言霜默默撇开了头。 他撒谎了。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的确想过杀掉这些人。 但言霜也明白,自己虽然身手不错,但至多也只能同时牵制两个人。 容熙柔带来的,可是足足十五人,没有胜算的。 “低头干什么?你不会在哭吧?”赵溪月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你才在哭!我在想办法怎么把你带出去!”言霜没好气的冲她吼。 赵溪月突然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要离开这里很简单啊。只需要你付出一点点东西。” 言霜抬起头,漆黑深邃的眼瞳,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女子。 冰雨没有停歇的势头,临近傍晚时,雨雾已经很重,巡逻士兵不得不人手一只提灯,才勉强看得清路。 而赵溪月的营帐中,也突然钻出一个裹得极其厚实的身影。 守在外面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没好气的喊住。 可那道身影却冷冷哼了声,不管不顾的提着空食盒往外走。 “哎,你干嘛呢,让你停下你没听到啊!” 这时,身边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行了,那小子是言霜,咱们别管他,快来烤火吧,老子都快冻死了。” 男人犹豫了下,很快就被冻得发抖,哆嗦着坐回火堆旁边。 不得不说,言霜这身衣服是真的暖和。 赵溪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提着食盒,找到叶归凡所在的营帐,故技重施,竟然就这么闯了进去。 估计言霜平时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所以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来招惹他。 他可是军医啊,关键时候救命用的,谁敢惹他生气? 赵溪月一路畅通无阻,走到娄长风跟前时,娄长风正惆怅的闷了口酒,眼圈已经红了。 “言霜,我都已经知道了,大小姐不让赵溪月过来,对么?”他冷笑一声,眼中已经有些杀意。 这时,赵溪月却打开食盒,露出里面整齐的纱布、银针,以及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 “这、这是?”娄长风愕然不已。 赵溪月将脸从兜帽中露出,笑出一口白牙:“楼将军,好久不见啊。” 在娄长风的帮助下,她很快收拾完毕,开始利用自制的试纸,来测试叶归凡身体里那种毒的类型。 “这是什么东西?”娄长风紧张的站在一旁。 赵溪月跟他简单解释了下,又让他去准备了一些热水、浓盐水,还有一小包白糖。 一旦叶归凡的生命体征下降,这些可都是能救命的东西。 赵溪月一脸认真,戴上医学用的消毒手套,眉眼极其严肃。 营帐内。 容熙柔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她总觉得娄长风对待赵溪月的态度不太对,就好像他依旧是信任赵溪月似的。 这种感觉让她睡不着觉,最后索性冒着雨,重新回到赵溪月所在的营帐跟前。 “你们确定她就好好地被关着,没出来?”询问过后,容熙柔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赵溪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千真万确,只有小军医离开过,在那之后,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进去过。”属下一脸认真的对她说。 “那好吧。”容熙柔拧眉走了回去,可心里还是不安。 突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骤然发问:“你刚刚说什么?只有言霜离开了营帐?” 面对她的突然发难,属下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道:“是啊!只有他,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了!” 容熙柔吼:“我没有问你这个!你确定离开的人是言霜,不是赵溪月?” 属下刚想答应,却很快记起言霜那冷冷的哼声,和仓促的背影。 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容熙柔抬手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带着众人冲进营帐。 昏黄的光线中,赵溪月蜷缩在角落,像是已经昏睡过去,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可她越是这样,容熙柔就越是不安。 她咬牙上前,拽着赵溪月的胳膊,强迫她露出自己的脸来。 可当她真的看到那张带着淡淡嘲讽和厌恶的脸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犹如被泼了盆冷水。 她质问道:“言霜,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找死!” 言霜穿着赵溪月的衣服,淡声道:“我找死不止一次了,您是第一天知道吗,大小姐?” 容熙柔被气的发抖,她马上带着全部人,冲向叶归凡所在的营帐。 而言霜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则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担忧。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长风大哥。 第173章 容德出手了 赵溪月取出一块几乎被黑血浸染的白布,脸色不太好看。 她将白布放在手边的热水里泡了泡,又往里面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就安静的坐在旁边,认真观察着什么。 娄长风明显有些焦躁,低声问她:“归凡的情况如何?他血液的颜色怎么这么奇怪啊?” 赵溪月目不转睛,随口道:“中了毒的人,基本都是这种症状,别担心。” 这让我怎么不担心啊! 娄长风深深叹了口气。 正当这时,他却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属下无奈的劝解。 赵溪月眯起眼,对这个声音,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娄长风自然也听了出来,他递给赵溪月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大小姐,大晚上的那你不睡觉,过来这里做什么?”娄长风站在营帐的木门前,大有一副“我不让开你们谁都别想进去”的意思。 “当然是过来看看叶公子的情况了。”容熙柔双臂环胸,略有些高傲的看着他:“倒是你啊娄将军,这么警惕做什么?难不成害怕我吃了你?”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娄长风早就能够从容应对,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明显没把她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大小姐说笑了。夜深露中的,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当娄长风得知容熙柔带人堵截赵溪月时,他就已经将整件事给想明白了。 这位大小姐哪里是想救归凡啊?她就是来针对赵溪月的! 为此,哪怕将叶归凡的命给搭进去,她也毫不在意。 娄长风眼底渐渐凝结出一层寒意。 她不在意,可我在意。 叶归凡是他从小带大的,于他而言宛若亲弟弟一般。两人都约定好了,死后也要葬在一起。 他们可以战死,可以老死,但决不能死于一个女人的恶毒! 这是对叶归凡最大的侮辱。 容熙柔这时也看出来,娄长风是铁了心想要护着赵溪月。 她顿时怒火中烧,命令道:“别跟我说什么废话!本小姐命令你,给我让开!” “大小姐,这是我的卧房,也是归凡休息的地方,你大半夜的闯进来,是想要干什么?”娄长风面露不悦,眉头皱了起来。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赵溪月就在那里面对不对?”容熙柔大喊大叫。 “话不可以乱说!大小姐,我的卧房中怎么会出现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厉王的王妃!”娄长风严肃的看着她。 容熙柔几乎要被气疯了。 赵溪月这个贱女人,到底给娄长风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不是和厉王是死对头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护着赵溪月?就因为她说,能给叶归凡治病? 可自己不是已经把御医给请来了吗! 两人的争吵声隐约传来,却没能影响到她分毫。 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血液的变化,没有了娄长风的监视,她甚至能随意进入实验室! 给叶归凡注射一针药水,用来稳住体温后,赵溪月拿出自己制作的十三针银针,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才是开始,娄将军,你可务必要多撑一会儿啊。 营帐门口,气氛肃穆。 容熙柔带着十几个属下,跟娄长风对峙,两拨人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娄将军,你可给我想好了。那赵溪月再厉害,能比得过皇宫里的御医?”容熙柔依旧没有放弃这枚棋子。 “我当然是相信御医的。可归凡还在睡,如果真要看病,不如等明天再来。”娄长风简直是在睁着眼说瞎话。 明天?真要等明天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容熙柔咬咬牙,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叶将领如今十分危险,我们就算是闯,那也得闯进去!” 这群属下面面相觑,脸上都闪过一抹惧色。 娄长风威名赫赫,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他对上啊。 容熙柔不可置信道:“上啊!难道要我亲自请你们过去吗?” 话音刚落,这十几个属下便噗通一声跪在容熙柔跟前。 “大小姐饶命!实在是恕难从命!” “大小姐,不如咱们就照娄将军所说的,等明天再来看叶将领吧……” 蠢货,这群蠢货! 容熙柔咬牙,娄长风这种反应,就说明赵溪月肯定在里面,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好,既然你们不上,那我亲自来!” 说着,容熙柔撸起袖子就伸手去推娄长风。 可她实在是太小看自己的力气了,娄长风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般,牢牢堵住,谁也别想推走。 正当这时,娄长风感觉身后的门板被敲了敲,一个纸条递了出来。 他身形一闪,趁容熙柔不注意时抓过纸条,飞快瞥了眼,眉头一皱。 容熙柔却因为他的突然闪身,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发髻散乱,极为狼狈。 “哎哟,大小姐你没事吧?”娄长风装模作样的把她扶起来,趁机又将纸条递给身边的属下。 那属下接过看了眼,没什么表情,却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跑了出去。 容熙柔被扶着站了起来,可她扭到腰了,现在站着都费劲,只能让娄长风找来一张椅子坐下。 “娄长风我告诉你,你现在放我进去,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等会儿你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饶了你的!”容熙柔恶狠狠的威胁。 只可惜娄长风这辈子是把威胁当下酒菜的人,所以眼睛都没眨一下,权当没听到这句话。 营帐内,赵溪月的十三根银针,已经插进去了七根。 而叶归凡的心率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好像随时都要猝死。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赵溪月的手也十分之稳,缓缓插入了第八根。 她直起腰,微微松了口气,抽出另外一根银针,在叶归凡的手背上扎了下去。 几乎是下一秒,叶归凡眼皮猛地颤了下。 与此同时,营帐外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声音:“荣将军命人送手信过来了!” 容德竟然也出手了! 第174章 他竟然来了 赵溪月拿着银针的手,猛地一顿。 容德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也参与进来,那么这件事的性质可就升级了。 这将是容家和赵家的矛盾! 更重要的是,在容德的手信下,娄长风仅有的优势即将荡然无存。 一旦容熙柔冲进来,肯定不会让她好好给叶归凡治病,而叶归凡也必定会死。 这种情况下,叶归凡的死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叹气,果然,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溪月额角已经渗出冷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续埋头去给叶归凡进行治疗。 营帐之外,娄长风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他缓缓打开信封,将信纸来来回回翻看了五六遍,又亲自确认了每个字的笔迹,确认这就是容德将军亲手写的没错。 容德对容熙柔的宠爱,竟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 相比之下,容熙柔则一脸得意:“怎么样?看够了吗?信纸上可说了,一切都要听我安排,包括你,娄长风!” 捏着信纸的手骤然一紧,娄长风面色阴晴不定,陷入久久的沉默。 赵溪月自然也将她说的话都停了进去。 沉默片刻,她取出一把匕首,藏在自己的袖子里,缓缓摩挲着。 另外一只手,则认真的给叶归凡施针。 他的手臂上的青筋已经暴起,这代表着他进入了最后一步:排毒。 但这也是最耗时最费力的一步。 赵溪月强迫自己保持专注,拿出消毒过的手术刀,在叶归凡手背、锁骨等地方,都划开了一个浅浅的小口子。 她低声呢喃:“叶归凡,如果你真被我救活了,必须要跪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少一个都不行啊。” 这时,外面的动静却突然安静下来,就连最为聒噪的容熙柔,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赵溪月已经无暇去顾及那么多,反正她都已经想好,如果容熙柔真的敢带人闯进来。 那么她就直接用匕首挟持叶归凡,给娄长风制造了一个绝佳的、阻拦容熙柔的理由。 但,这样鱼死网破的情况,她并不是很想经历。 被小刀划开口子的几个地方,很快就淌出近乎于黑色的血液,又被赵溪月一点点的擦拭干净。 幸好娄长风送过来的热水够多,她实验室里,也还有很多医用清洁布,这才能保证叶归凡的安全。 不知不觉间,叶归凡的脸色渐渐从青黑变成苍白,这是个好兆头。 赵溪月松了口气,开始一根根的拔出自己的银针。 可正当这时,门被叩响,一道低沉而淡漠的声音传出。 “赵溪月,还要多久。” 她捏着银针的手一抖,差点额就再一次扎进去。 不是吧,我幻听了吗?怎么会听到黎玄山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下,说了两个字:“等着。” 营帐外,所有人都因为这两个字而沉默。 竟然敢对厉王说“等着”,不愧是赵宰相养出来的女儿啊,就是勇猛。 可意外的是,黎玄山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只是微微颔首,转身面朝着众人。 他淡淡道:“听到了么。” 营帐外的所有人连连点头,似乎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这位喜怒不定的杀神给丢出去喂狗。 黎玄山道:“恩。那就等。” 说着,他从容的坐了下来,就在营帐门口,像一只拦路虎,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娄长风却微微呼出一口气,第一次感觉黎玄山这家伙这么顺眼。 赵溪月之前递给他的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速去找我爹! 简单又粗暴,却让娄长风十分头疼。 理由么,也跟赵溪月之前想的一样。 要是赵青城参与进来,这件事就不可能被轻易翻篇。 可这一切在叶归凡的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娄长风还是让人将信给送了出去。 可没想到,向赵青城求助的人,半路竟然被黎玄山给截胡,他自己还带着圣旨过来了。 没错,圣旨! 皇上也知道了叶归凡遇刺的事情,觉得营帐内有叛徒,就让黎玄山带兵过来彻查。 这样一来,别说是容德的手信,就算是容德本人亲自过来,也不得不配合黎玄山,他让你乖乖等着,那你就必须乖。 没有了外界的干扰,赵溪月动作更快,没多久就撤下了全部的针。 叶归凡的情况还是有些不稳定,必须得她亲自来照顾,测量身体的各项标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溪月抬手敲敲木门,低声道:“黎玄山。” 她自认为声音很低,但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纷纷都是一惊。 疯了把你,敢直呼王爷名讳? 就连容熙柔也忍不住勾出一个阴狠的笑。 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黎玄山根本没有在乎这个称呼,只是吐出一个字:“说。” 赵溪月道:“我需要——” 众人都拉长了耳朵听着。 “一碗白粥,一盘包子,还有一碟咸菜。” 众人:“……” 听岚就站在旁边,原本还一脸严肃,认为赵溪月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而现在,他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子,只想给自己一巴掌。 白担心了! 黎玄山什么也没问,摆摆手,自然就有人去处理。 热粥,包子,咸菜很快被备好,由言霜送了进去——因为现在能用的人里,只有他厨艺还行。 言霜进去后,几乎被浓重的血腥味给冲的翻跟斗。 他皱了皱眉,道:“味道好重……” 赵溪月脸上带着口罩,再加上习惯了这里,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简单洗了下手,坐在营帐的最角落,捧起白粥喝了一大口。 言霜赶忙道:“慢点,很烫的。” 赵溪月没搭理他,又咬了口包子,这才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她这一天几乎没有好好吃饭,刚刚喝了点葡萄糖,但作用不大,只能让黎玄山当个外卖小哥了。 言霜也看出她脸色惨白,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帮她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赵溪月吃到一半,突然说:“你过去看看叶归凡,主要注意我割开口子的地方。” 言霜一愣:她……这是在教自己,以后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第175章 狗咬狗 言霜没有再多问什么,乖乖过去看了。 越看,他就越是心惊。 叶归凡现在的情况可谓是十分糟糕,浑身是血,呼吸也很微弱。 如果让容熙柔或者娄长风看到,肯定以为现在的叶归凡早就是个死人了。 但只有言霜这种略懂医术的才能看出,叶归凡身上的毒已经被解开,他正在缓慢恢复之中。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言霜不由的呢喃。 “若是想知道,等之后我写下来给你看。”赵溪月吃了点东西,垫好肚子后,站了起来。 她来到叶归凡身边,检查了一下伤口处的情况,然后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递给言霜。 “包扎会吧?等会儿你跟我一起,把他身上的伤口都包一下。” 言霜点点头,没有拒绝。 小半柱香过去后,包扎终于完毕,叶归凡的脸色也重新有了一丝血气。 言霜道:“他已经安全了吗?” 赵溪月点头,唇角挂着张扬的微笑:“那当然,我说过了,别小看我。” 有黎玄山在外面守着,赵溪月放心了许多。 她趁着等待叶归凡苏醒的时间,简单教了言霜一点东西,结果让她有些意外。 虽然说,言霜并没有受到过系统性的教育,但他十分细心镇定,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 说真的,赵溪月有点心动——心动要不要收他为徒。 她之前在医院的时候,也带出过不少优秀的学生。但后面因为太忙了,就再也没带过。 如果言霜愿意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先开这个口。 正在赵溪月思索的时候,昏迷已久的叶归凡发出一声低吟,慢慢睁开眼睛。 “凡哥!”言霜少见的有些激动,赶紧扑在床边,殷切的看着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叶归凡疲倦又游离的视线,在言霜身上停留许久,才缓缓道:“是你啊小言,我、我感觉浑身都有点疼。” 言霜赶紧看向赵溪月。 她的出现,似乎让叶归凡有些惊讶,顿时清醒了不少:“溪月姑娘,你怎么?哎,我、我衣服呢!” 叶归凡窘迫的快要跳起来了。 赵溪月挑眉:“我又没把你扒光,就是光个膀子而已,穿什么衣服?不许穿!” 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 她本意是好的,可这句话落在叶归凡耳朵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尴尬的拽着被子,盖也不是,不盖也不是。 言霜挺身而出:“赵姑娘,剩下的都交给我,你也先去休息吧。” 赵溪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叶归凡既然已经醒了,那么就说明他没什么大碍,自己也能放下心来。 “短时间内,我依旧会留在营帐里,遇到事记得找我,明白了吗?”赵溪月道。 “恩,我会的!”言霜答应。 她推开门走出去时,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 容熙柔、叶芸芸带着一拨人,和黎玄山、娄长风对峙。 但在气势上,明显比黎玄山弱了一截。 看到她走出来,所有人的视线猛地射了过去。 赵溪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娄长风说:“叶归凡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听到这话,娄长风严重的喜悦溢于言表,激动地走了进去。 叶芸芸和容熙柔对视一眼,都各怀心思,显得有些不安。 黎玄山的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望见她苍白虚弱的神色时,平静的视线泛起一丝波澜。 赵溪月却看向叶芸芸。 叶芸芸心虚的垂下了头,心里却已经把赵溪月给骂成了筛子。 谁能想到,她竟然真的救了归凡哥哥!这下,容熙柔准备的御医没了用处,那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就是纯纯找死么? 不行,得赶紧想想办法啊。 叶芸芸赶忙转头,看向容熙柔:“容——” 她刚念出一个字,就感觉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贱婢!” 容熙柔收起手掌,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谎话连篇,竟敢欺骗本小姐!” 叶芸芸一下子就懵了。 她捂着脸,眼睛里积蓄起泪水,嘴唇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熙柔姐姐,我骗你什么了啊?” 容熙柔冷着脸道:“你还敢问?你骗我说赵溪月意图谋害叶归凡,我这才匆匆赶来帮你,可结果呢?” 她抬手拽着叶芸芸的头发,将她往营帐门口一丢。 容熙柔:“这就是你说的意图谋害?叶芸芸,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叶芸芸疯狂摇头,试图证明自己的忠心。 可惜她被人保护的太好,心无城府,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替罪羊,还以为自己被误会,试图用真诚打动容熙柔。 容熙柔则一脸的正义,生怕自己演的不够好,让黎玄山怀疑这是她的主意。 赵溪月犹如一个旁观者,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呜呜、熙柔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叶芸芸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跟容熙柔求饶。 但容熙柔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不然,她自己就要承受来自多方的压力了! 只见容熙柔把叶芸芸拖到黎玄山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殿下,我都是被这个贱女人给骗了,才会如此对待溪月姐姐,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说的字字泣血,仿佛真的是个无辜受害者。 黎玄山却只是面容慵懒淡漠,狭长的眼眸扫过赵溪月,透出一股漫不经心。 赵溪月会意,上前笑道:“哦?是么?所以你一直刁难我,还试图趁我落单的时候欺负我,都是叶芸芸骗的你?” 话音刚落,容熙柔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没料到赵溪月会在这时候揭她的短! “我、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毕竟叶归凡是我父亲手下的副将,平时很受器重的……而且,我也没有欺负你太狠吧……” 赵溪月听得很想笑。 一句气不过,再一句没欺负的太狠,就想将这件事给翻篇儿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道:“荣将军到!” 容德竟然亲自来了? 第176章 不想欠人情 容熙柔骤然回头,惊喜中掺杂着一丝意外。 她望着来人,唤道:“爹!” 容德的盔甲和披风上满是风霜,黑沉沉的眼珠落在容熙柔身上。 他面无表情的缓缓走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容熙柔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怯怯道:“爹……?” 容德视线扫过众人,微微抬手。 众人马上会意,纷纷退下。 营帐外,只剩下黎玄山、赵溪月,以及容家父女。 “熙柔,告诉爹,谁让你冒充爹的笔迹,写手信的?”容德低头看着她,语气中听不出息怒。 “我、我……”容熙柔畏惧的低下头,哭着认错:“对不起,爹。是我自己弄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赵溪月闻言,轻轻挑眉。 容熙柔胆子真够大的,连荣将军的手信也能伪造?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吗,见识到了。 容德陷入长久的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取下腰间的鞭子,手腕一抖,鞭子落在地上。 “爹?您要干什么?” 望着那手指粗细的鞭子,容熙柔彻底陷入惊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 容德举起鞭子,飞快的抽在容熙柔身上! “啊!” 容熙柔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都瘫坐在地,胳膊上出现一条血痕。 “爹、别打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 “啪!” 容德面无表情,望着她在地上翻滚嘶吼的模样,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呜呜呜……” 容熙柔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虽然容德并没有使出全力,但那几鞭子,已经让她痛的死去活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伪造了一封手信而已,为什么会让爹这么生气? 他平日里是那样的宠爱自己! 容熙柔崩溃的哭喊着,求饶着,没有了以往的骄傲自负,抱着脑袋痛哭流涕,像一只丧家之犬。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容德才收手。 他将手里的鞭子丢在地上,朝着黎玄山拱手,低声道:“殿下,请见谅,是在下有失管教。” 黎玄山淡漠的说:“你最应该道歉的,是她。” 容德又看向赵溪月,“王妃,见谅。” 赵溪月垂眸沉默片刻,才露出一抹淡笑:“哪里的话,熙柔妹妹也是一时心急,才用了这招而已,至于归凡那边,容统领放心,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容德明显松了口气。 看来,容德的确挺看重这人的,甚至不惜用惩罚容熙柔的方法,来求得她谅解。 赵溪月也没刷什么小脾气,很快顺坡下驴。 这样一来,容德反倒欠了她一个人情。 临走时,赵溪月蹲在容熙柔跟前,一脸关切的递出伤药,还嘱托她好好休息。 容熙柔此刻已经无言见人,将头埋在胳膊里,抽泣着,谁也不搭理。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赵溪月才松了口气,问黎玄山:“多谢。你过来的可真及时。” 黎玄山没说什么,视线瞥了眼她营帐顶部的大洞,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你脸色很难看。”黎玄山的道:“随我来,带你去休息。” 赵溪月想了想,没有拒绝。 她现在的确很困,而且因为昨夜受了寒,已经隐隐有发烧的迹象了。 黎玄山带着她找到一个更加温暖的营帐,点名几人守在外面后,自己才和听岚一起离开。 不过他也够不客气的,容军的营地对他而言,就好像是自己家一样…… 温暖的被褥中,赵溪月缓缓陷入沉睡。 等她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十分,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下,雨过天晴,温度也升了上来。 赵溪月感觉自己捂出了一被子的汗,她慢腾腾坐起来,发觉嗓子疼的厉害。 哎,果然是感冒了。 她如此想着,刚打算进入空间拿点儿感冒药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言霜的声音。 “她还没醒么?” “没有。” “午饭也没吃?” “没有呢。” 赵溪月想了想,开口道:“我已经醒了,你进来吧。” 嘶,我声音哑的好厉害。 言霜明显也是被镇住了,犹豫片刻,才推开营帐的门走进来。 他身后跟着叶归凡,此人精神很好,完全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溪月姑娘,多谢你了!”叶归凡一进来,就热情的想要道谢。 赵溪月果断抬手制止,又指了指自己:“受寒了,离我远点,怕传染。” 言霜和叶归凡对视一眼,只能遗憾的点点头。 言霜给她倒了杯热茶,赵溪月抿了一口,感觉嗓子好了些。 她问:“叶归凡,你现在身体没什么异样吧?” 叶归凡:“没!反倒是感觉身轻如燕,状态比以前好多了呢。” 看来,这种毒也在不知不觉间拖垮了他的身体。 这么说来,叶归凡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中了毒针,但也让赵溪月发现他体内的旧毒。 叶归凡明显也是这么想的,他是个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得知赵溪月为了救自己,遭遇不少委屈后,此刻对她便十分上心。 赵溪月点点头:“但你不能放松戒心,回京城之后,定时过来找我,我给你检查一下,避免疏漏。” 叶归凡:“好!” 言霜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厉王的王妃?” 恩? 赵溪月懵了下,没想到言霜竟然这么八卦? 她坦然的点点头:“是啊,不像吗?” 言霜沉默了下,开口:“我只是觉得很意外罢了。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也会亲自过来救你。” 他那样的人? 赵溪月回想,似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或有或无的跟她讲过,说黎玄山暴戾阴鸷,杀人不眨眼,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她跟黎玄山相处至今,却很少感受到这一点。 只有在屠灭黑风寨那天,满身是血的黎玄山,才和这些传言有点重合。 赵溪月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王妃,他来救我是应该的。不过,他人呢?” 好像自己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叶归凡道:“他是奉命来抓叛徒的,如今已经抓到,压着人回京了。” 动作这么快? 不过,这次他这次帮了自己大忙,一定得找个机会还回去才好。 赵溪月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第177章 自制止疼粉 言霜和叶归凡在营帐里待了会儿,看她透出几分倦意,便十分知趣的离开。 赵溪月打了个哈欠,刚打算躺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赵溪月在里面对不对?不管她在干什么,我们必须要进去!” “可叶副将吩咐过的,不让我们打扰……” 两道声音此起彼伏,搅弄的赵溪月烦躁不已。 她索性起身,将营帐大门拉开,没好气道:“再吵就给我滚出去!” 对面站着两个姑娘,看穿着,应该是容府的人。 看到赵溪月后,其中一个高颧骨的抬手就抓住她的手腕:“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 赵溪月一愣,死死扒住门,怒道:“你谁啊?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听到这话,高颧骨暗骂一句,一脸不爽的甩开她的手。 她道:“我们是熙柔小姐的奴婢,奉命来找你过去,给小姐看伤。” 赵溪月眯起眼:“奉谁的命?” 高颧骨奴婢打量她一眼,一副很奇怪的样子:“还能是谁的?当然是我们小姐的命。” “你家小姐?她算老几?还敢命令我?”赵溪月骨子里是有一点起床气在的,如今又被这高颧骨奴婢如此对待,心里的火也一下子烧了起来。 高颧骨奴婢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不由得被噎了一下,语气这才软化许多。 “我们家小姐伤得很重,都是在后背和胸部,只能由你来看。” 听到这话,赵溪月很想仰天大笑,然后甩给她四个大字:罪有应得! “哦,你是说她被容将军抽出来的伤痕啊?”赵溪月故意放大了声音,周围人听到这句话,纷纷看了过来。 两个奴婢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慢慢垂了下去。 毕竟容熙柔都这么大了,被自己老爹打成这样,说出去还是有些丢人的。 “总之你得跟我们走,不然我们就告诉将军去!”这奴婢语气里满是威胁。 赵溪月盯着她们俩看了会儿,森然一笑:“好啊。我跟你们走。”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她这样的笑容,两个奴婢都有些后背发寒。 容熙柔的营帐。 赵溪月推开门刚走进去,就听到容熙柔哭泣的声音。 她趴在床榻上,眼睛都已经哭的红肿,脸上布满青紫,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赵溪月可没忘记她之前欺负自己的模样。 “呜呜、赵溪月!你怎么来的这么慢!” 容熙柔泪眼朦胧的看着她,用一副指挥的语气道:“快点过来给我看伤,我要疼死了。” 赵溪月挑了下眉,走上前简单扫了眼,道:“我治不好。告辞。”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那两个奴婢给拦住了。 容熙柔满脸不可思议,她才过来看了一眼,十秒都不到,就说自己治不了,还要走? “你怎么可能治不了!你连叶归凡的毒都能解!”容熙柔因为疼痛,一张脸扭曲着,说出来的话也含糊不清。 赵溪月耸了耸肩:“你又不是中毒,只是受了伤而已,忍忍就过去了,我又没办法让你的伤瞬间愈合。” 她说这话倒是很有道理。 容熙柔闻言,哭的更厉害了,崩溃到:“那你能不能让我别这么疼啊?” “这……可以是可以,但要吃很苦的药,容熙柔,你做得到吗?” 听这话,容熙柔眼睛里顿时有了光,不由得催促道:“我当然可以!你别废话了,快把药拿过来呜呜呜。” 长这么大,容熙柔还是第一次亲爹打成这样。 鞭子上就好像有一串刀片似的,恨不得从她的身上刮肉下来。 就算过了一晚上,涂抹了无数药膏,容熙柔的背部和胸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用小刀在不停划拉。 她已经一整晚没合眼,时刻沉浸在痛苦之中。 赵溪月回到自己的营帐后,进入实验室,将止疼片磨成粉,放进自己的小药瓶里。 她又取出一些苦精,和止疼药粉混合。 “这种可是经现代手法萃取出来的苦精,是世界上最苦的东西……容熙柔呀,你可是第一个吃下去的呢。”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笑眯眯的将东西递给了她。 容熙柔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夺过药瓶,猛地灌了大半瓶下去,又开始咕咚咕咚的喝水。 “唔!呃——呕!” 药粉刚进入口腔,那种浓缩过的苦味便瞬间释放,让容熙柔的大脑出现短暂空白。 再然后,她的胃部开始痉挛,喉管也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仿佛她的身体在用尽一切力气,阻止这种药粉的摄入。 “哎,你可别吐出来啊,我就剩这么点儿止疼的药粉了。”赵溪月幽幽道。 容熙柔浑身一僵,只能捂着嘴巴,强行将止疼药粉和苦精给咽了下去。 等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整个人已经近乎虚脱,无力的靠在床边,默默流着眼泪。 赵溪月蹲在她跟前,道:“感觉怎么样?” “……好像,的确不怎么疼了。”嘴里的苦味慢慢变淡,背上的刺痛也偃旗息鼓。 容熙柔激动地想哭,可又不想在赵溪月跟前示弱。 于是,她又装出那副高冷的样子,睨了她一眼:“做的不错,没想到你也不全是三脚猫功夫。” 赵溪月心里有点想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指了指容熙柔护着的药瓶,说:“下一次别一口气吃那么多,要慢慢来,一点一点吃。我可就这么多了。” 容熙柔点点头,不耐烦的摆手:“我知道了。来人,送她回去。” 拿到想要的东西后,赵溪月对她而言也自然没了作用。 容熙柔恶劣的态度又一次出现在脸上,这次,连她身边的奴婢,对待赵溪月的态度也十分不和善。 呵,这可真是翻脸不认人。 赵溪月也不气,毕竟她早就知道容熙柔的这种性子,也特地留了一手。 “行,那你好好休息。可别再累着了啊,容大小姐。”赵溪月若有所思的笑着看她,优雅的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容熙柔听着她那副似笑非笑的语调,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178章 太妃是个暴力狂 赵溪月回到营帐后,发现周方竟然站在门口,一脸欣喜的望着她。 “周方?”赵溪月十分意外,他不是跟着赵青城离开了吗? “小姐,终于又见到您了。”周方一个箭步走上前:“快收拾东西吧,我带您离开这里。” 离开? 赵溪月感到有点突然,不由的问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周方道:“是王爷让我来的。他说再过不久,京城就会戒严,让我先带您回王府。” 听到这话,赵溪月下意识皱了下眉:“我不想回王府,不能回相府吗?” 周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他低声道:“小姐,最好不要。京城的事情闹得比较大,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比较好。” 虽说赵溪月心里疑问重重,但她从周方脸上难得的看到了一丝焦急。 思索片刻,她没有犹豫,托人给叶归凡等人道别后,直接收拾好东西,和周方一起离开。 在马车上,周方也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黎玄山从营帐中抓出的那个叛徒,经过审问后,竟然是敌国派来的。 更重要的是,敌国已经派来许多奸细,就隐藏在京城之中。 甚至有人猜测,他们有些人已经渗入朝堂。 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倾巢而出彻查此事,黎玄山也未能幸免,被点名清查京城内的地下关系网。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人心惶惶,过了傍晚,几乎所有店铺都不再开门。 赵青城那边也忙的脚不沾地,他似乎也同意赵溪月先在厉王府待着。 既然情势紧急,赵溪月也不会上赶着找死,顺从的跟着周方回到王府。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门口迎接的不是黎玄山,而是一个气质高贵、不怒自威的女人。 她身边站着赵锦书,看样子,两人关系十分不错。 周方扶着她下了马车,低声说:“这位是淑太妃,同王爷生母关系不错。接下来这段时间,她会暂管王府。” 赵溪月点点头,上前欠身行礼:“臣妾见过淑太妃。” 她自认这礼数没一点儿毛病,可一抬头,却发现淑太妃正冷冰冰的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件货物似的。 怎么回事儿?自己没惹过她吧?怎么一来就拉拉张脸啊。 淑太妃也不喊她起来,只是默默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她对着身旁的赵锦书道:“果然还是比不上你啊,锦书。” 赵锦书满脸惶恐,又是羞怯又是慌乱的欠身:“太妃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溪月姐姐精通医术,是云国不可或缺的人才,很厉害呢。” 赵溪月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淑太妃心里,最适合当厉王妃的应该是赵锦书。 所以她才对自己百般挑剔,横竖看不上眼。 “精通医术又怎样?我听说她刚去营帐里大闹过,还险些害的人家副将命归西天!谁家王妃如此寡廉鲜耻啊?” 淑太妃语气里满是嫌弃,哪怕人已经跪在台阶前了,却还是故意罚她,不许她起来。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道:“太妃娘娘应是弄错了什么。臣妾并非在营帐中大闹,也没害的叶副将命归西天。反而,是臣妾治好了叶副将的病,又解了他身上的毒。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臣妾绝无一句虚言。” 她铿锵有力的话,让淑太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着脸道:“但你身为厉王妃,抛头露面就是不对!这要是换做先皇那会儿,你早就被罚跪祠堂了!” 赵溪月嘴角抽了下,心道:这是哪年的老皇历啊。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毕竟这位淑太妃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说多错多,也只会给她手中增加把柄而已。 看赵溪月终于安静下来,淑太妃非但没有平息怒气,心里的不满却越来越重。 淑太妃:“你不说话,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对不对?我告诉你,厉王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今天就替他来好好教训教训你!郑嬷嬷,给我打!” 一旁站着的郑嬷嬷冲上前来,刚抬起手,就被赵溪月一把推开。 她忍无可忍道:“住手!你们没完没了了是吧!” 这淑太妃是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个暴力狂,非得打她一顿才行? 见状,淑妃太满目震惊:“你、你竟然敢动手?” 赵溪月镇定道:“太妃娘娘,我没有动手,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而已。” “你、你竟然!”淑太妃被她气的脸色发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放肆的女人! “来人!马上把她给我关进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厉王府门口的侍卫明显有些犹豫,他们面面相觑。 淑太妃更加愤怒:“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无奈,众人只能上前,将赵溪月牢牢押住,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没有用。 意识到这一点后,赵溪月眸光冷冽,死死盯着她。 周方抿唇,刚迈出一步,就被淑太妃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周方,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赵溪月寒声道:“周方你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拿我怎么样。” 听到这话,淑太妃紧绷的嘴角,因为愤怒而抽动了几下。 她冷笑:“好啊,那咱们就走着瞧!来人,把她给我待下去!” 赵溪月被待下去后,赵锦书才眼圈泛红的跪在淑太妃跟前。 “太妃娘娘,您也惩罚我吧!是我没有看好溪月姐姐,才让她做出这种事情。” “哎,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良善,总想着把一切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面对赵锦书的时候,淑太妃温柔的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亲自将赵锦书扶起来,温柔的为她擦去眼角泪滴。 “别担心,可怜的孩子。你受的苦本宫都知道。那赵溪月冥顽不灵,多次欺辱于你,本宫定然会替你讨个公道的。”淑太妃似乎真的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满脸慈爱。 赵锦书心底升起一丝窃喜,脸上却更加柔弱可怜,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的淑太妃更加怜爱。 玄山那种脾气,最适合的就是锦书这样的姑娘。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会答应娶赵溪月为妻! 第179章 被关柴房 入夜。 厉王府柴房。 既来之则安之,赵溪月望着紧闭的柴房大门,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哭泣求饶。 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找来几捆柴火堆在一起,用打火机点燃了,靠在火堆旁边取暖。 淑太妃本意是为了惩罚她,但明面上也不能太过分,否则容易让外人落下口舌。 因此,赵溪月在傍晚的时候,还得到了他们送来的一份饭。 不过…… 她望着托盘上,已经冻成冰块的冷粥,和旁边一碟看不出是什么的咸菜,挑了挑眉。 这种东西别说是给人吃了,就算是喂狗,都要被骂一句虐待动物吧? 送饭的郑嬷嬷眼高于顶,不屑的对她道:“太妃娘娘好心,才赏你这些吃的。你可不要不知好歹,有吃的就赶紧吃,总比饿死了强。” 赵溪月懒得搭理她。 等郑嬷嬷走后,她果断的就将这些饭菜统统扔掉,悠闲的进入了自己的空间实验室内。 不得不说,她上一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实验室里囤了不少零食和自热锅。 此刻,赵溪月坐在自热火锅前,夹起一筷子q弹有韧劲的牛肚,又品尝着浸泡了汤汁的响铃卷,别提多自在了。 等到了第二天,赵溪月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跟前又摆了一份饭。 应该是郑嬷嬷趁她睡觉的时候放的。 她微微一笑,并不期待着淑太妃能放自己出去。 不把自己关上三四天,好好搓搓锐气,怎么能衬的淑太妃深明大义呢? 只可惜她也不是好惹的,既然你想跟我斗,那么咱们就看看谁输谁赢! 果不其然,往后连续两日,给赵溪月送来的饭菜越来越差。 柴房里用来取暖的柴火,也越来越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柴房里的柴火没了,赵溪月忍受不了严寒,肯定哭着喊着求她们放自己出去。 第五天清晨,郑嬷嬷推开柴房大门,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饭菜,默默端了出去。 赵锦书站在外面,见状,皱眉道:“她都已经饿了五天了,还不向淑太妃认错吗?” 郑嬷嬷摇摇头,也有点疑惑:“谁知道呢,我每次过去的时候,她都在睡觉,不会是饿昏过去了吧?” 一听这话,赵锦书心里顿时一惊。 她自然是明白淑太妃的意思,只是想小小的惩罚一下赵溪月,不能让她出什么大事儿。 否则,厉王那边不好交代。 郑嬷嬷思索着:“要不要过去提醒下太妃娘娘?” 她也有点怕赵溪月出什么事儿。 可赵锦书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眼底浮现出一抹阴狠。 “不用提醒,我相信太妃娘娘心里肯定有数。” 仔细一想的话,如果要永绝后患,现在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不需要赵溪月死,只要让她变得癫狂,那么黎玄山、整个相府,不都是自己的了? 光是想象,赵锦书就激动地微微发抖。 她看了眼四周,拉着郑嬷嬷来到角落,低声道:“溪月姐姐毕竟是千金大小姐,寻常饭菜入不了她的眼,你不如去准备一些精致的,在把这个放进去。” 一个精致的瓷瓶塞到了郑嬷嬷手里。 里面是疯牛药,牛吃了都能发疯,更别说赵溪月了! 郑嬷嬷摸着瓶子,心中陡然一惊。 赵锦书竟然想要对自己的姐姐下手! 可她望着赵锦书阴狠毒辣的微笑,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发的收下了。 郑嬷嬷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她明白,一旦赵溪月中招,那么赵锦书极有可能就是王府的下一任女主人。 再加上相府庶女的身份……赵锦书,可是她以后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啊! “您放心。这件事交给我,绝对不留痕迹。”郑嬷嬷讨好的笑了。 中午,赵溪月望着精致、冒着热气的菜肴,微微挑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嬷嬷竟然会给她送人能吃的东西! 赵溪月并没有急着动筷,而是取出一根银针插了进去。 银针没有变色。 一旁的郑嬷嬷见到这一幕,不由偷笑:真是个傻子,疯牛药又不是毒药,银针怎么会测出来? 她美滋滋的转身离开,跟赵锦书禀告此事。 可等她离开后,赵溪月勾唇一笑,抬手,毫不犹豫的将饭碗掀翻。 这种低劣的陷阱,她才不会上当呢。 不过实验室里的库存不多,新的又还没自动补充。 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但问题不大,赵溪月估摸着凭借自己的能力,再撑个两三天,完全不是问题! 等到了傍晚,淑太妃终于记起还有她这一号人。 前往柴房的路上,淑太妃听郑嬷嬷汇报,眉头一皱一皱的。 “她倒是有骨气,饿了这么久,竟就真的一声不吭?” 赵锦书脸上尽是假笑:“可能是吧,溪月姐姐身子骨本来就有点弱,这样的惩罚,应该够了吧。” 淑太妃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心软。你可怜她,那她有没有可怜过你啊?” 赵锦书垂下头,像是有些委屈似的,没有说话。 可她的心里却期待极了。 一下午的时间,足够疯牛病发作,让赵溪月变成一个疯子了。 她现在恨不得冲上前去,带着淑太妃好好看一看赵溪月的丑态! 一行人慢慢来到柴房跟前。 淑太妃命令郑嬷嬷将门打开,然后提着灯笼,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听说你到现在都没有求绕过一句,赵溪月,很有骨气嘛。” 火光照亮柴房的每一个角落,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蜷缩在干柴之间,像是已经虚弱之极,没有任何反应。 “天啊,难道溪月姐姐真的昏过去了?”赵锦书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 淑太妃并不意外,只是冷冷的哼笑一声:“昏过去了?那就找一桶水来,把她给我浇醒!” 很快,郑嬷嬷费力的提着一桶冰水走了进来,刚要往赵溪月头上浇,就被赵锦书给喊住了。 她脸上都是虚伪的关心:“慢着,我真的害怕溪月姐姐受伤,还是我来喊醒她吧。” 淑太妃脸上更加无奈:“你这孩子也太心软了……罢了罢了,去吧。” 赵锦书大喜,快步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推了下赵溪月:“溪月姐姐?你还好吗,快醒醒呀,淑太妃过来了。” 第180章 容夫人驾到 她眼神中满是期待。 期待着赵溪月会茫然的睁开眼睛,然后犹如一个疯子似的将自己推开,跪在地上冲着所有人嘶吼,最好能一口咬在淑太妃的脚上,证明她已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光是这么想想,赵锦书激动地手都在发抖! 可正在这时,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却倏地睁开眼,点漆般深邃冷静的眼瞳,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直勾勾看了过来:“喊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听得见。” “啊!”赵锦书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面踉跄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披风。 她甚至来不及站稳,就仰面摔在地上,好死不死的,郑嬷嬷正提着水桶站在她身后。 于是,“哗”的一声,带着冰碴的井水瞬间泼在了赵锦书的身上。 那滋味,简直是透心凉心飞扬。 赵溪月一下子就懵了。 她瘫坐在地上,冷意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更惨的是,她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和垂下来的头发贴在一起,像极了落水鬼。 赵溪月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这么大反应,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嘟囔道:“啧,晦气,别碰我别碰我。” 赵锦书:“……” 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淑太妃最先反应过来,赶忙喊人带赵锦书下去换衣服。 不可能啊!赵溪月怎么还能好好地? 赵锦书哆嗦着站起来,触及到赵溪月带着嘲讽的视线时,心中一沉,宛若触电般避开了她的视线。 “呵……” 赵溪月冷笑。 这种下作的事情,除了赵锦书,还有谁能干出来? 原本是想给赵溪月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却没想到,赵锦书竟然在这个关头掉了链子。 淑太妃的脸色游戏难看,她低眸望着赵溪月,发现尽管她已经如此落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与讨好。 在这片被冰封的大地上,赵溪月犹如一团火,释放出灼目的温度。 她咬牙,道:“赵溪月,你知不知错?” 只要赵溪月认错,并且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就如同赵锦书那样。 淑太妃就会将她当做真正的王妃培养。 她觉得不会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那可是厉王妃,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位置啊? 可淑太妃完全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赵溪月还吵着闹着要跟黎玄山和离呢。 所以她自以为的香饽饽,在赵溪月眼里,狗屁都不是。 “知错?我有什么错?”她嘲讽似的勾起唇角:“错在治病救人,错在把人命当人命?” 她越说,淑太妃的脸色就越难看。 “还是说,我身为医者,就应该躲在王府里,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妃,看着无数人死去而置之不理,专心相我的夫,教我的子?” “你、你……” “这世人都要我卑躬屈膝,做个攀附于乔木的菟丝子。可我赵溪月偏不!” 她寒声道:“我偏要长成一颗参天大树。那些看不起我的、试图踩踏我的,会将我视作梦魇,视作压在他们身上、永远都跨不过去的一座大山!” 淑太妃气的唇角抽动,脸色发青。 她指着赵溪月嗫嚅半晌,竟然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侍卫慌慌张张的从外头冲了进来。 “太妃娘娘!不好了,容夫人和容小姐过来了!” 淑太妃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僵,她感到些许诧异:“容夫人怎么会过来?”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厉王和容家的关系一向不好吧? 可众人都没注意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赵溪月的唇角微微弯起。 侍从急忙道:“属下也不知道。不过看容夫人的样子,似乎有事,且十万火急!” 容家的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更别提容德如今风头正盛。淑太妃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带着一群人往外冲去。 赵溪月呼出一口寒气,轻笑着又靠了回去。 …… 淑太妃前脚刚到客堂,就听到容熙柔大吵大闹的声音。 “赵溪月呢!我问你,赵溪月呢?她是不是不敢见我?快让她出来,快啊!” “砰!” “熙柔,你冷静一些……” “呜呜呜,娘!我的脸好疼啊!我真的疼的要死了!” “哎,我可怜的孩子……” 她站在客堂外面,听着里面这一番动静,皱了皱眉。 犹豫片刻,淑太妃整理好仪容,缓缓走了进去。 “容夫人,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客堂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摔打的痕迹。 容熙柔带着帷帽,将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正缩在容夫人怀里哭。 “参见太妃娘娘。”容夫人朝她行礼,语气有些无奈:“实不相瞒,妾身过来,是有事相求。” 荣家满门忠烈,容夫人看起来温柔似水,但也不是个好惹的。 所以淑太妃并不敢怠慢她们,连忙命人奉茶,请座。 “容夫人,您说。”淑太妃道。 “能否让王妃出来一见?我们府中有个丫鬟受伤了,想请她去看一看。”容夫人温声笑道,一边说,一边安抚着哽咽的容熙柔。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有问题的明明就是容熙柔。 不过淑太妃也没有拆穿,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认真来说的话,淑太妃其实并不喜欢容夫人,因为这人看似温柔,实则诡计多端,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类人。 可如今年纪大了,淑太妃也没了那么强的攻击性。 但当她今日见到容夫人,发现她容颜依旧精致,姿态依旧从容时,心里便开始微微的不平衡起来。 岁月从不败美人,凭什么我衰老年迈,而你却依旧美丽? 想到这里,淑太妃笑容一敛,道:“这……实在不巧啊,溪月并未在府上。” 一听这话,容熙柔顿时炸了:“不在?不可能!我已经打听过了,她回到王府后就没有再出门过!” 容夫人蹙眉道:“熙柔,冷静些。抱歉啊太妃娘娘,我女儿就是这样的性子。” 淑太妃面露微笑,表示谅解。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凭什么你的女儿健康长大,而我的孩子却死在深宫?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淑太妃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几人给打发走。 第181章 根本没脸见人 容熙柔只想哭。 吃了赵溪月给的止疼粉后,她的确好过了一阵,后背的伤口也在慢慢痊愈。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三天之前,她脸上的皮肤突然开始脱皮,新长出来的皮肤,则泛着可怕的绿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妖怪一样。 更恐怖的是,她脸部开始发痒,只要一用手去挠,就会有大块大块的皮屑掉落下来。 现在,她脸上一块块的全都是绿色,又痒又难受,根本就没脸见人! 容夫人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将京城的郎中都找了个遍,但所有人的说法都是一样。 “容夫人,您女儿这种情况我们闻所未闻。如果真的想得救的话,不如去找找相府的那位大小姐吧!” 百般无奈之下,容夫人只能带着容熙柔过来。 “淑太妃,赵溪月肯定就在王府!您仔细找找啊!我、不对,我们府里的那个侍女真的很着急!” 容熙柔说话语气很冲,带着淑太妃最不喜欢的娇蛮和任性。 淑太妃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郑嬷嬷手中接过茶杯,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 她道:“可,溪月就是不在啊。更何况,她一个妇人家,能懂什么医术呢?” 看着淑太妃这幅慢悠悠的模样,容熙柔抓耳挠腮,恨不得找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不过好在她理智尚在,并没有这么做。 容夫人心中一横,站在淑太妃跟前,“太妃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您也算是厉王殿下的半个娘亲,若是赵溪月真的一事无成,怎么能得到您的肯定呢?” 她这几句话,几乎字字都落在了淑太妃的心坎上,让她惬意的眯起了眼。 长得漂亮、幸福美满又如何,不还是要对我摇尾乞怜? 淑太妃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可她并不打算就此松口。 毕竟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再改口,未免显得她有些奇怪。 容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道:“若是溪月小姐真的不再,那我们也不多叨扰。” 说着,容夫人转身就要去拉容熙柔的手。 “娘亲!” 容熙柔不可置信,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吗?那她的脸该怎么办啊! 容夫人却道:“熙柔,不得无礼!咱们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去找你爹了。” 容德可不像她这样好说话,为了找出赵溪月,恐怕会直接将整个王府给掀翻了! 淑太妃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捏紧把手。 到底要找什么借口,才能体面地改口呢? 好在这个时候,赵锦书换好衣服走了过来。 淑太妃几乎马上就看了过去。 赵锦书早就已经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被淑太妃看了一眼后,心中会意。 她上前道:“太妃娘娘,溪月姐姐昨个刚回来,一直在休息,没有禀报您,见谅呀。” 不愧是我看上的孩子! 淑太妃露出一个微笑,欣慰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 赵锦书垂首:“抱歉。”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淑太妃有意阻拦,如今不过是无奈松口而已。 但容夫人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就这一个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跟着一起死了得了! 容熙柔都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既然她在的话,那就快点让她出来啊!你们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绕来绕去的呢?” 客堂内静默一瞬。 赵锦书心道:容熙柔真是个大蠢货,这种事情能明着说吗? 果不其然,容夫人的神色有些难看。 为了防止她这个心直口快的女儿说多错多,她果断让下人将容熙柔给带了下去。 “太妃娘娘,您看,何时才能将赵溪月给请出来呢?” 淑太妃仔细一想,这赵溪月可还在柴房待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要是这副模样给容夫人看到了,传出去,她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 想到这里,淑太妃心中一紧,马上道:“您先在这儿等着吧。锦书,你去喊溪月过来,让她别睡了。” 赵锦书心中一紧,抿唇笑道:“是。” 她转身离开客堂,脸上的笑意马上冷了下来。 郑嬷嬷急急忙忙的追上来,问:“锦书小姐,怎么办啊?” 她问的是赵溪月疯牛病的那件事儿。 赵锦书烦不胜烦,厉声道:“什么怎么办?你没看出来吗,赵溪月她根本就没中招!” 郑嬷嬷愣在原地。 没中招? 进入柴房后,赵锦书二话不说就开始拉赵溪月起来。 嘴上倒是说的好听:“溪月姐姐,太妃娘娘原谅你了。让我带你回去休息呢。” 赵溪月勾唇一笑,大咧咧的躺了会去。 “别别别,我突然觉得在柴房待着挺好的。舒坦又自在,别管我啦,你就忙你的去吧。” 赵锦书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淑太妃分给她的任务,如果完不成的话,势必会影响她在淑太妃心中的形象! 她只能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诚恳:“这儿哪里好了?都快冷死了。溪月姐姐,我送你回梧桐院好不好?那里有暖炉,有软塌,舒服啦,都是以前您最喜欢的呀。” 赵锦书又全说了好久,赵溪月终于站了起来。 不过她走路的速度极其缓慢,恐怕天亮之前都到不了梧桐院! 赵锦书急的要命,脸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问:“溪月姐姐,咱们走快点呀。” “哎哟,不行不行。我好饿,腿还疼,实在是走不动了。” 说着,她又要往柴房里走。 “溪月姐姐!”赵锦书匆忙喊了她一声,咬牙道:“咱就不能忍忍吗?” 赵溪月笑着看向她:“倒是能忍。不如,你背着我过去?” 赵锦书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让、让我背着她? 这个时候,赵嬷嬷踩着雪匆匆走来:“锦书小姐,淑太妃让我来问,人什么时候到梧桐院啊?” 赵溪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甚至张开双臂,等着赵锦书背自己。 沉默片刻,赵锦书背对着她半跪下来。 郑嬷嬷扶着赵溪月,让她整个人都趴在了赵锦书的背上。 “锦书妹妹,辛苦你了哦。最好快一点,不然我要是睡着了,就只能等明天才醒咯。” 第182章 医者不自医 赵锦书此刻,恨不得将她从背上甩下来! 可答应了淑太妃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否则会影响自己在淑太妃心中的形象。 她只能咬牙背着赵溪月往前走,终于将她带回了梧桐院中。 赵溪月被有些粗暴的丢在床榻上,垂帐来不及放下,容夫人就带着容熙柔匆匆赶来。 “咳咳……”赵溪月一脸虚弱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的容夫人和容熙柔胆战心惊。 她怎么病成这样了啊? 心里那点儿对赵溪月的抱怨,此刻也顿时消散了不少。 淑太妃快步走来,握着她的手腕,让她重新躺了回去。 容夫人惊愕道:“太妃娘娘,她、她怎么病成这样了啊?” 淑太妃淡淡道:“感染了风寒,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是不会将自己惩罚赵溪月的这件事说出去的。 好在赵溪月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跟她犟嘴,只是更加虚弱的咳嗽了几声。 容夫人生怕容熙柔被她传染,拉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小小的风寒怎么会病成这样……溪月姑娘,你身子骨太弱了,得好好补一补才行呀。”容夫人低声说。 “多谢夫人挂心。”赵溪月轻垂着眼,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容熙柔站在旁边,看她这幅病弱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怜悯,语气有些生硬:“赵溪月,你那么厉害,连自己的风寒都治不好?” 赵溪月淡笑着抬眸看她:“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容熙柔道:“什么?” “医者不自医。” 说完这句话,赵溪月就躺了回去,眼皮缓缓阖上。 容夫人心中一急,抬手拍了下容熙柔的手背,让她安静一些别乱说话。 毕竟她们现在可是有求于人啊。 容熙柔没办法,只能沉着脸站在她身后。 淑太妃静静的看着几人,对赵溪月道:“溪月,是这样的。容夫人家的奴婢生了病,想让你过去看看。” 她说这话时,心里也有点忐忑,怕赵溪月心里还在赌气,不给她面子。 可赵溪月却缓缓睁开眼,犹豫的看向她:“太妃娘娘,想让我过去吗?” 赵溪月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当下最应该解决的不是赵锦书,而是这个淑太妃。 更重要的是,这人明显是个好面子的。 只要能让她在别人面前出风头,那么往后很长一阵子,赵锦书是无法撺掇她欺负自己的。 果不其然,她这幅乖巧温顺的模样,让淑太妃的腰板顿时挺直了。 没想到赵溪月还是很有眼力见的嘛。 淑太妃心中暗喜,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一脸担忧的说:“我当然希望你能过去帮忙。只是你现在的身子骨看起来很弱,更需要调养呀。” 她这话其实是说给容夫人听得。 如若不给些好处,单凭一张巧嘴,就想让他们府中的王妃亲自诊治,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顺便,也可以敲打敲打容夫人。 让她明白就算自己不是厉王的母妃,但在这王府之中,也还是手持生杀予夺之权的。 果然,容夫人马上就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太妃娘娘您放心,若是溪月姑娘跟我去了,我保证会好好对待她,不会让她受一丝寒。而且……”容夫人笑着上前,道:“而且听闻太妃娘娘喜欢花,妾身家中刚好有几盆神山兰花。” 淑太妃笑意更深,可脸上却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轻轻叹息几声:“哎……可是……” “娘!”容熙柔抬手拽着容夫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现在脸上又痒又疼,简直是生不如死,急的胸口都快炸了。 容夫人咬牙道:“太妃娘娘,那奴婢跟我家熙柔情同手足。您就行行好,将溪月姑娘交给我们吧。求您了。” 淑太妃要的就是这个“求”字。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那好吧。溪月,你收拾一下,先跟着容夫人回去吧。记得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受了风寒。” 赵溪月听话的点点头:“是,太妃娘娘。” 看着她小脸苍白的样子,淑太妃心里也真的升起了一股怜悯。 她抓着赵溪月的手拍了拍,“这次辛苦你了,等玄山回来,我定然让他亲自去看看你。” 呃,这倒不用了。 赵溪月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 她像是一个粽子,被淑太妃裹得严严实实,由一堆人搀扶着送上马车。 赵溪月坐稳后,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了赵锦书的身上。 她勾唇一笑,精致的容颜上带着几分张扬:“锦书,照顾好太妃娘娘,明白了吗?” 谁都没想到,赵溪月都被丢进柴房里了,竟然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更重要的是,还是容家人求着她出来的! 赵锦书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黑眸紧紧盯着她,森然开口:“我当然会照顾好太妃娘娘。溪月姐姐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呀。” 姐妹两人遥遥相望,在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刹,赵溪月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赵锦书看不清楚,心中却莫名的一慌。 她追上去想要问个彻底,容家的马车却也已经出发。 “好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外面冷。”淑太妃转身看向赵锦书,柔声道:“锦书,你这个姐姐倒是比你说的要聪明。” 看来,赵溪月先前的乖巧让她十分满意,连带着对赵溪月也看顺眼了不少。 这可不是赵锦书乐意看到的。 她这次力排众议,非要跟着淑太妃来到王府,一是为了接近黎玄山,看看自己能不能拿下他,取代赵溪月的身份,成为厉王府的新王妃。 二么,则是想着利用淑太妃对自己的喜爱,好好挫一挫赵溪月的锐气。 最好能让她从此跌落谷底,没机会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可没想到京城突然戒严,黎玄山久久未归。赵溪月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不仅成功博得了淑太妃的好感,还暂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赵锦书不免有些气结,脸上却还是挂着温柔的微笑,陪淑太妃回去喝茶了。 第183章 被你吓晕了 容家的马车离开厉王府后,被一场大雪堵在道路中央。 “怎么回事?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吗?”容熙柔掀开马车帘子,没好气的问下面的人。 “小姐,前面的人已经在清理道路了,咱们得等等。”下人颤巍巍的回答。 真是麻烦! 容熙柔心里暗骂了一声,刚要缩回马车,却感觉自己脸上阵阵发痒。 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不安,惊慌的跳下马车,来到了赵溪月所在的马车跟前。 “赵溪月!”容熙柔不由分说的撞开车厢门,扑了进去。 赵溪月怀里抱了个暖炉,正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一睁眼就看到容熙柔扑过来。 狂风吹动她脸上的白纱,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面庞。 “有鬼啊!” 赵溪月尖叫,猛地将手中暖炉丢出去,不偏不倚的撞在容熙柔心口。 她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容熙柔,不过没想到她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虽说自己给她的止疼粉里的确放了一点,能让人皮肤过敏的东西,但赵溪月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这声尖叫也半真半假。 容熙柔被她气的几欲吐血,怒道:“你才是鬼呢!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是我啊!容熙柔!” 不得不说,赵溪月的惊恐,让容熙柔的心情更差了。 “原来是你……我的天啊,容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赵溪月柔弱的靠在软垫上,像是被她给吓坏了一样,说话十分轻柔。 其实她现在已经有很多力气了,不过在容熙柔跟前,当然是越“柔弱”越好咯。 “我怎么变成这样的你别管,赵溪月,你既然能帮叶归凡解毒,那肯定也能治疗我对吧?”容熙柔有些急切的凑近了她。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捂着嘴唇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容小姐、咳咳!你别凑太近。我看到你就心悸、咳咳咳!” 容熙柔没办法,只能将自己的白纱放下来,离得远远的,皱眉看着她。 赵溪月总算停止咳嗽,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容夫人匆匆赶来,关切的问:“熙柔,你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容熙柔顿时委屈大哭起来。 “娘,我的脸好疼啊!又疼又痒!” 说着,她开始伸手去抓挠自己的脸部,然后被容夫人制止。 “乖女儿,娘知道你难受,先忍一忍,要是把脸挠破了,你以后要怎么见人啊!”容夫人苦口婆心的劝告。 “呜呜呜……可是娘,真的好疼啊,我受不了了!” 容熙柔猛地推开容夫人,不管不顾的在脸上抓挠,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画面堪称惊悚! 赵溪月又拍了拍胸口,柔弱无力的问容夫人:“容夫人……容小姐到底是怎么了啊,好吓人哟。” 容夫人让下人们按住容熙柔的手,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听到赵溪月这么问,她不耐烦的答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女儿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你到底能不能治啊?” 赵溪月被她这么一吼,又是一副虚弱的模样,捂着胸口“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容夫人咬牙,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温声道:“溪月姑娘,刚刚是我语气重了些,你别在意。但你也要理解我,熙柔是我唯一的女儿……” “我……我理解你的……”赵溪月语气很慢,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于是所有人便只能耐心听着。 她道:“那……那你把熙柔姑娘带过来,给我看看吧。” “好好好!”容夫人急得要命,赶紧让人把容熙柔给扶了过去。 赵溪月费劲的坐直身子,视线在容熙柔身上转了一圈,又慢慢道:“灯、灯……” 容夫人恨不得抓着她肩膀疯狂晃悠,让她说话语气快一点。 但顾及到赵溪月苍白的脸色,只能耐着性子问:“等什么?” 赵溪月又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把剩下的话说完:“灯凑近一点,我看不清。” 四五个灯笼马上被拿了过来,将赵溪月四周照的如同白昼。 赵溪月慢悠悠的掀开白纱,看到了容熙柔扭曲的、流着泪的脸。 她愣了下,眼睛一闭,竟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容熙柔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问:“她是被我给吓晕了吗?” 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 “啊!!赵溪月!” 容熙柔彻底崩溃,不管不顾的就要伸手去掐赵溪月的脖子,被容夫人给拦了下来。 “熙柔……” “贱人!赵溪月就是个贱人!她一定是故意晕过去的,呜呜呜呜,娘亲,我们把她丢在雪地里,把她冻醒好不好!” 容夫人心疼的抱着她,连连安慰:“没事的熙柔,我们不差这一会儿。” 正巧这时,前面路上的积雪也被清理干净。 将暴躁的容熙柔塞进马车里,容夫人看了眼昏厥过去的赵溪月,叹气。 “你们两个人进去好好照顾她,不能有任何差池,知道了吗?” 容家的车队这才开始缓缓前行,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容家。 容熙柔几乎闹腾了一路,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双手被绑着,昏死过去。 赵溪月则被他们安置在容家最好的偏房内,由三四个丫鬟贴身照顾,比对待容老夫人还细心。 为了早点喊醒赵溪月,容夫人只能将言霜喊来。 回到京城后,言霜没地方可去,就被容德给接到府中居住,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当听说自己要给赵溪月看病后,言霜脸上的神色有点奇怪。 赵溪月的本事,他还是十分了解的。 区区一个风寒而已,就能将她撂倒? 言霜表示:根本就不可能好么。 但容夫人的命令他不能不听,答应下来后,言霜在第一时间赶往了赵溪月所在的房间。 赵溪月双目紧闭,脸色惨白,虚弱的躺在床榻上。 还真的生病了啊? 言霜认真的将她诊断一番,不仅有些心惊。 她回去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身体怎么会差成这个样子? 难道真如同外界所说的,黎玄山对他这个王妃,态度很差? “言霜,她怎么样了呀?”容夫人有些焦急的发问。 她还等着赵溪月苏醒,给容熙柔看病呢。 第184章 得好好照顾她 言霜犹豫片刻,对容夫人道:“夫人,她患上了严重的风寒,再加上身子骨比较弱,又受过惊吓,病的有点严重,只能慢慢调养。” 容夫人一惊:“这……就没有什么快速治愈的法子吗?” 言霜不由得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这几天最好让她好好休息,不然恐怕小命难保。” 什么?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容夫人扶着额头,急的险些昏厥过去。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赵溪月请过来,没想到,她竟然一来就昏迷了。 关键是她这病还不能不治,因为她答应过淑太妃的,要把人完完整整的交回去! 容夫人虚弱道:“那她这病要多久才能治好啊?” 言霜想了想:“至少要两三天。” 两三天,这倒不是很久。 只是熙柔那边要难熬一点了。 容夫人点点头,心里下了决定:“我明白了。那言霜,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来找我就好,千万别客气。” 身为为数不多的军医,言霜还是很受容德器重的。 所以就算平时,容夫人对他也十分客气。 言霜点点头,目送所有人离开后,又折返会房间。 他淡淡道:“人都走了,就别跟我装了。” 下一秒,赵溪月笑着睁开眼,幽幽道:“没想到呀,小公子,你竟然会帮我蒙混过关。” 言霜侧开视线,面无表情道:“你救了凡哥的命,这点小忙,帮帮你也没什么。不过我之前没说错,现在你的身子骨的确很弱,必须得好好调养。” 赵溪月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索性下床给言霜写了一张单子。 “这是药方?” 赵溪月摇摇头:“今天我再教你一个新的内容——食补。” 所谓食补,就是利用食材的作用,来对人体进行滋补,从而达到治病的效果。 这一说法在云国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言霜被彻底震惊,拿着食谱连连看了好多遍,竟也真的参透出了什么。 往后几日,他就严格按照食谱上所记录的,每日看着容府的膳房,给赵溪月熬粥、炖菜,一连好几天,赵溪月的伙食都是全容府最好的。 更关键的是,食谱上写着的都是各类名贵食材,容夫人心疼的不行,但为了让她救自己的女儿,也只能咬着牙让人买回来。 在言霜的帮助下,赵溪月亏空的身子很快就被补了回来,小日子也过得十分惬意。 相比之下,容熙柔那边就有些痛苦了。 她脸上的皮屑又开始大块掉落,露出的肌肤因为被她忍不住抓挠,已经开始流脓,模样看起来极为骇人。 容夫人每天都会过来看她,而她也每天都会追问赵溪月的情况。 “娘亲,你跟我说实话,我的脸是不是已经治不好了?赵溪月那贱人,是不是知道自己治不好,所以才想办法拖延的?” “娘亲,我现在这幅模样肯定是因为她!你把她带过来,我要用鞭子抽死她!” “呜呜呜呜呜……我的脸好疼啊!你们这群贱婢,放开我,我要去找赵溪月——!” …… 赵溪月跟在言霜身后,刚一走进来,就听到了容熙柔咒骂自己的声音。 她显得毫不在意,从容的等候下人通报。 果不其然,容熙柔的声音猛地一顿,容夫人有些尴尬道:“让她进来吧。” 赵溪月走了进去,对上容熙柔那双满是怨毒的眼睛,下意识顿住脚步,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熙柔小姐,你要不还是把帷帽戴上吧。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害怕。” 容熙柔的神情短暂扭曲一瞬,却还是乖乖的戴上帷帽。 呵,这就屈服了?看来她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倔强嘛。 赵溪月挑眉,靠近容熙柔后,让她把双手伸出来,仔细观察了一番她手背的皮肤。 她的双手也在往下蜕皮,但不同的是,并没有深绿色的斑块。看来这些东西只是长在她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掀开白纱,开始观察期容熙柔的脸来。 容夫人紧张的站在一边,看她放下白纱后,急忙问道:“溪月姑娘,情况如何?她这种毒还有的解吗?” 可赵溪月却并没有搭理她,只是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 容熙柔急了,怒道:“你声带忘家里了?说话啊!” “别吵。我这不是在想了吗。”赵溪月皱眉,不耐烦的看向两人:“还是你们觉得,药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只要嚎一嚎就有的救?” 容熙柔和容夫人都哽了下。 好吧,你是郎中,天大地大你最大。 言霜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好笑。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容家的这两人。 容熙柔太过野蛮,眼高于顶,经常殴打院子里的下人,还总是说他们一条贱命,死就死了。 至于容夫人,看似温柔和蔼,实则善变无情。只有在面对那些强权的时候,才会露出笑脸。 所以在得知这两人被痛苦折磨时,言霜心里甚至感到有点痛快。 房间内安静下来,容熙柔脸呼吸声都轻了许多,生怕惊扰到赵溪月的思绪。 可很快的,容熙柔就再也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氛围,开始不由自主的多想起来。 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难道我永远,都要顶着这张怪物的脸生活下去吗? 容熙柔的心理防线很快被击碎,她疯狂叫喊着:“赵溪月你说话啊!我到底还能不能恢复!” “我告诉你,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如果不能治好我,那我就让我爹杀了你杀了你!” “呜呜呜呜——都是因为你!” 容夫人脸色一变,上前猛地甩了容熙柔一巴掌! “熙柔你给我冷静些!”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呢!” 她转身又要跟赵溪月道歉解释,“溪月姑娘你别介意,熙柔平时不这样的,她只是太痛苦了,你能理解吧?” 赵溪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的容夫人心里有点没底。 容熙柔却也从巴掌中回过神来,更加癫狂:“娘,你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个大骗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溪月就猛地取出一块东西涂抹在掌心,用力糊在了容熙柔的脸上。 霎时间,容熙柔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的脸,竟然不疼了! 第185章 拉赵锦书下水 赵溪月在休息的这几天,其实就已经制作好了药膏。 不过容熙柔身上的毒发生了变化,让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改进一下。 现在看来,毒的变化不是很大,自己制作的药膏还是很有效的。 赵溪月淡淡道:“我是个大骗子?” 容熙柔一愣,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她的脸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 赵溪月没再多说什么,拿起药膏涂在容熙柔的左脸上,用手掌揉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散发传来。 “真的不疼了。”容熙柔不由得呼出一口气,眼睛都舒服的眯了起来。 很快,药膏就在她的脸上渐渐融化,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我还要我还要。现在又开始难受了。”容熙柔伸手就想去抢赵溪月手里的药膏,却被她一个闪身躲开。 “着什么急?要循序渐进的来才行,不然,你脸上的痕迹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自己身上的毒好容易才有了转机,怎么能功亏一篑? 容熙柔只能委屈的坐了回去,眼睛还是止不住的往她那边看。 容夫人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问:“那溪月姑娘,她这种情况,要过多久才能痊愈?” 她可是容家的千金大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长时间闭门不出。 不然,外面那些人会怎么看她?容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赵溪月思索片刻,道:“这个我也说不定。我先给她开点药,让她定时吃着,应该不会很久。” 这句话让容夫人放下心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好好好,你把药方交给我吧,我这就命人去抓药。” 说着,她朝赵溪月摊开手掌,眼睛里满是殷切。 赵溪月低眸看了她一眼,突然抿唇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容夫人,我也很想告诉您,但这药方是我们赵家的秘方,不能轻易交给别人。” 这番话当然也是编的。 既然她彻底获取了容夫人的信任,那么,就要慢慢开始跟赵锦书算账了。 “秘方……”容夫人有有点心急,连忙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要怎样才能把药方交给我呢?” “药方我是不能给你们的,否则就坏了我们家规矩了。”赵溪月思索片刻,提醒道:“只有我们赵家人才能接触药方。” 她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容夫人很快恍然,道:“原来如此!那、那我去找你们家的人过来,帮忙煮药,这样可以吗?” 赵溪月笑着点了点头,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下午,赵锦书就被接了过来。 她怯怯的看了眼容夫人,听完她的诉求后,有些傻眼。 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里还有这种药方? 可转念一想,就算真的有,赵青城也不可能告诉她的。 毕竟她只是个庶女而已。 “知道了,我会照做的。”赵锦书怯怯的答应了下来,拿到药方后展开一看,顿时愣住。 这上面的自己龙飞凤舞,鬼才看得出写的什么啊! 她赶紧拦住容夫人:“夫人,这上面的字——” 容夫人生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赶紧侧过头去,用手掌挡住她手里的药方。 “哎呀你这孩子,别给我看呀。你照着上面的熬药就行!” 说完,容夫人急匆匆的离开,只留下赵锦书攥着药方,傻愣愣杵在原地。 偏房内。 赵溪月正在嗑瓜子,听完言霜的叙述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赵锦书真的去找你了?你也看不懂?”她问。 言霜脸色有点黑,面无表情的说:“看不懂。那药方上面跟鬼画符似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其实也算不上鬼画符。 她写药方的时候,用的是前世的字迹,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的确有些超纲了。 言霜问:“她看不懂药方,熬药的时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赵溪月笑着说:“她又不是傻子。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了,肯定会过来问我的。” 话音刚落,下人就过来敲了敲门,说外面有人想见她。 看样子,这人就是赵锦书了。 赵溪月却也收起了手里的瓜子,抬眸看了眼言霜:“你怎么还在?” 言霜:? 他眼睁睁看着赵溪月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化不开的困意:“哈……我要去睡觉了,你没事儿的话,就退下吧。” 言霜皱眉:“你!哼,算了……” 他觉得自己跟赵溪月置气,纯属没事儿找事儿,很快也起身离开。 赵溪月没回应那个下人,只是说自己要睡了,让他们都安静些不要打扰。 容夫人还惦记着赵溪月的身子,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又病倒了,没人给容熙柔解毒,所以吩咐过下人们,要仔细照顾她,不能出任何闪失。 因此,当她们得知赵溪月去睡觉后,也只能来到赵锦书跟前。 “锦书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溪月小姐已经睡下了。” 赵锦书手里还捏着药方,闻言一愣,不可置信道:“我来找她,她睡下了?” 下人点点头:“溪月小姐的身子骨本来就很差,这几天到了下午,都要睡一觉呢。” 这个疯子!她就是故意想让自己着急! 手里的药方都快给赵锦书捏烂了,可她却只能强忍着。 毕竟这里是容家,不是赵家。 哪怕为了赵家的面子,她也要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赵锦书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等着她罢。” 说着,赵锦书抬脚就往房间里走。 你想睡觉是吧?行啊!我倒要看看,我来了,你还能不能安心的睡下。 下人们见状,一拥而上将她拦住,神色十分坚定:“锦书小姐,您不能进去!会吵到溪月小姐的。” 赵锦书抬手用力的推她们,发现自己竟然推不开! 她没好气道:“你们不让我进去,那我要怎么等?” “要不然这样吧,您去客堂里面等。”一个奴婢颤巍巍的提议道。 去客堂?那她还要怎么吵醒赵溪月啊? 赵锦书脸上露出一丝不满,脸色也沉了下来。 第186章 小小的复仇 可这些下人们已经铁了心不让她进去,赵锦书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只能坐在屋檐下,等赵溪月苏醒。 说来也巧,她前脚刚坐下,天上就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寒冷的北风也跟着呼啸起来。 赵锦书冻得瑟瑟发抖,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 她恨声道:“赵溪月!赵溪月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丫鬟赶紧跑出来制止她,说赵溪月睡得正沉,让她安静一些。 赵锦书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那你们至少也得给我一个暖炉吧?还是说,这就是你们容家的待客之道?” 丫鬟犹豫了一下,真的给她搬来一个暖炉,里面添了足足的柴火,为她驱散了一丝寒冷。 房间内,赵溪月缓缓睁开眼,透过窗户,刚好能瞧见赵锦书的背影。 她揉了揉眼睛,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问:“她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下人道:“快半个时辰了。” 哦,才半个时辰啊? 她在柴房里可是被关了足足五天呢。 喝完茶后,赵溪月捂着额头虚弱道:“我还是有些头疼,你们让她继续等吧,我再睡会儿。” “是,小姐。” 房间外面,赵锦书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哆哆嗦嗦的喊来一个丫鬟。 她语气很凶:“这都过去多久了?溪月姐姐怎么还没睡醒啊,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最好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床上!赵锦书心里的怨恨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下人道:“您可别这么说。溪月姑娘睡得好好的呢,您在等等吧。” 赵锦书心里更恨了。 等,还要等!她都等了多久了? 就算眼前有个暖炉,但也顶不住这四面漏风呀。 没多久,赵锦书的手已经被冻得发红,可她偏偏要保持仪态,待得是极其难受。 临近傍晚时,丫鬟过来给她的火炉里添了一些煤炭。 赵锦书没好气道:“这么点煤炭能顶什么用啊?就不能再多放点吗?” 丫鬟怯怯道:“放太多的话,火会烧到外面的。” 那也总比冻死在这里好啊! “其他的你别管,去拿更多煤炭来。” 很快,火炉里几乎塞满了煤炭。 赵锦书还不满意,将火炉的盖子掀开,望着窜出的火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好好暖和暖和。 这时,一个火星子窜了出来,在空中飘荡几下,落在赵锦书的衣袖上。 她没有注意,反而往里面扔了更多的煤炭,直至一股白烟飘了出来,还带着丝绸燃烧的味道。 “恩?怎么感觉身边也烫烫的?” 赵锦书疑惑的往身侧看去,顿时一惊,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啊!起火了!” 她的衣袖已经开始燃烧,滚滚白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只能下意识的挥舞着。 可越挥舞,上面的火势就越大。等丫鬟们听到声音赶来时,赵锦书就如同拖着一个巨大的火球,在走廊上来回的窜! 其他人也傻眼了。 “你们都愣着干嘛,快救火啊,想看着我被烧死不成?”赵锦书一边跑一边骂。 于是,一群人从井边举着水桶过来,却又跟不上赵锦书来回窜的速度,只能狼狈的跟在她身后。 “锦书小姐您别跑了,快停下来啊!” “天啊,这样下去会引燃其他地方的。” “抓住她,快抓住她!” 赵锦书崩溃的尖叫着,就在她跑过赵溪月门前时,只听见“砰”的一声。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打开门,一脚就踹在了赵锦书的腰上。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形一歪,径直摔倒在门前的雪地之中。 袖子上的火焰遇到积雪后,发出“嗤”的一声,很快偃旗息鼓。 而身后跟来的那些下人们弄不清情况,还以为赵锦书在着火,手里的冷水争前恐后的泼了上去! 赵溪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看向众人:“你们都在吵什么吵?” “溪月小姐,我们不是有意打扰您的。是锦书小姐她着火了……” 下人小声解释着。 赵锦书已经被好几盆冷水给泼傻了,呆滞的趴在雪地上,头上还顶着一根菜叶子。 “我当然知道,可外面这么多积雪,你们让她在上面滚一滚不久好了吗?”赵溪月发出灵魂质问。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因为刚刚事发突然,竟然都忘记了这一茬。 赵溪月叹气,低头看了眼赵锦书:“锦书妹妹,你还好吧?没伤到哪里吧?” 听着她假惺惺的话,赵锦书猛地攥住自己湿漉漉的袖口。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她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溪月眼底闪过一抹恶劣笑意,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锦书小姐回去更衣?她若是受寒了,可没人给你们家大小姐熬药了。” 听到这话,众人七手八脚的将赵锦书扛起来,送过去换衣服了。 赵溪月则给自己煮了壶热茶,一边透过窗外赏雪,一边悠哉的嗑着瓜子。 看到这一幕的赵锦书,简直要被她给气的吐血! 她憋着气走上前,“溪月姐姐,你终于睡醒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赵溪月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哎,我也没办法,在柴房那几天给我身子骨熬坏了,只能慢慢修养。” 没错,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报柴房的仇。 赵锦书明显也看出了这一点,咬了咬牙,耐着性子道:“那姐姐现在恢复的如何?可以告诉我药方上写的什么了吧?” “当然可以呀。” 赵溪月欣然答应,然后用她能看懂的字,重新把药方写了一遍,递过去。 末了,她还很友善的提醒道:“对了,这药明天就要用。你可得抓紧这些,毕竟光是熬药,就要花费一晚上时间呢。” 赵锦书惊呆了:一晚上?那她岂不是要通宵熬药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肯定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没办法,她只能狠狠的接过药方,然后马不停蹄的出门买药去了。 第187章 请你帮个忙 为了熬好药,赵锦书忙活了整整一晚上。 等她好不容易睡下后,没过多久,又被容夫人给喊了起来,说她还要去准备明天的药。 一听这话,赵锦书几乎是两眼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 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跟着过来? 而跟她的悲惨遭遇相比,赵溪月则显得十分惬意。 在容夫人的精心伺候下,她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每天睡醒了之后,就会在容家四处溜达。言霜偶尔也会过来陪陪她,听她讲述一些药理。 不过赵溪月并没有当面问言霜,要不要成为自己的弟子。她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言霜的身份也有些尴尬,还是再等等的好。 三天之后,容熙柔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原本伤痕累累的脸,又一次恢复的光洁如初。 更重要的是,她的皮肤状态比以前好了不少,脸上的黑眼圈和痘痘也都消失了。 容夫人也是个爱美的性子,望着女儿白净的小脸蛋,说不羡慕是假的。 “娘,没想到赵溪月还真有点本事。你看看我这张脸……”自从她恢复之后,就整日揽镜自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听说她娘亲也是个郎中,难道这身本领都是她娘亲教的?”容夫人自言自语。 可赵溪月的娘亲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哪怕嫁入相府之后,也很少跟她们这些妇人交流。 “谁知道呢!”容熙柔漫不经心的回答,她注意力全在自己那张脸上呢。 既然容熙柔已经痊愈,赵溪月和赵锦书便也没了留下去的理由。 好在赵溪月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笑吟吟的同容夫人告别。 刚一离开王府,赵锦书脸上的假笑就淡了不少。 她打量了一眼赵溪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溪月姐姐,你先前说的药方是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 果然,她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儿呢。 赵溪月暗自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过药方不是已经给你看过了吗?你应该都挤下来了吧?” 下一秒,赵锦书脸上的神情就僵硬了一下,看来是被她给说中了,她真的偷偷留下了药方。 不过空有药方,又有什么用呢?针对不同的病人,要进行适当且合理的调整,这才是最难的一部分,所以赵溪月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秘密外漏。 厉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意外的是,淑太妃竟然亲自来接他们了。 上了马车之后,淑太妃先是和善的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遍。 继而故作无意的问赵溪月:“溪月,你的医术是从哪里学的?哪怕是在皇宫里,也算是首屈一指了吧?” 赵溪月将自己事先编好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堪称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果然,淑太妃心中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望着赵溪月的目光也不再有那么重的敌意了。 赵锦书默默观察着淑太妃的神情变化,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 淑太妃是她为数不多的筹码了,如果落到赵溪月手里,那她不就满盘皆输了吗? 不行,绝不可以! 京城还在戒严,此时的路上几乎很少有车辆来往。 淑太妃掀开帘子看了眼,淡淡道:“也不知戒严何时才能结束,玄山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提起黎玄山此人,赵溪月才微微回神。 是啊,黎玄山前脚刚到京城,就被安排出去,到现在已经快十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毕竟当初火烧江城一事,应该算是跟皇帝撕破了脸面的。 可到现在为止,皇帝不仅没有追究过此事,就连京城上也没有任何传闻。 就好像当初的一切,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而已。 正思索着呢,马车停在赵府,赵锦书依依不舍的走了下去。 “恩?锦书妹妹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赵溪月有点纳闷。 “她当时过来,只是为了陪陪我而已。一个大姑娘家的,怎么能长期住在王府呢?”淑太妃皱眉,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似乎是在责怪,她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赵溪月挑了挑眉,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没想到赵锦书会这么轻易就回去嘛。本以为按照她的性子,在自己手里吃了亏,那不得加倍奉还? 回到梧桐院后,赵溪月刚打算好好泡个澡,洗掉这一身的晦气。 可没料到,院中的梧桐树下,玄衣男子正襟危坐,指尖夹着一枚棋子,正在和听岚对弈。 黎玄山?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溪月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发现棋局已经到了尾声。听岚的白子,被黎玄山的黑子杀了个片甲不留,更狠的是,他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果断绝杀了听岚。 “哎哟,王爷您太厉害了,属下实在是下不过您。”听岚哀嚎一声,马上起身给赵溪月让位置。“溪月小姐,你来跟王爷对弈吧。” 开什么玩笑,我只会五子棋好吧! 赵溪月眼角抽了下,但还是从容的坐了下去,问:“王爷既然回来,也就是说京城的事情解决了?” 黎玄山墨色的眼睫缓缓抬起,脸部线条冷硬而无情,淡声道:“没有。” 哦?难道是回来偷懒的? 不过为什么要来我院子里啊。 赵溪月无聊的托着下巴,指尖把玩着一粒白子,心里思索着找个借口将黎玄山赶走。 这时,对面的男人开口了:“这次回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恩恩恩?帮忙? 赵溪月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抬眼看了过去:“我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能帮什么忙啊?” 如果不是见识过赵溪月的真本领,听岚差点就信了。 可黎玄山却十分果决,放下手中的黑子后,一锤定音:“明天早上准备一下,我来接你出去。” 赵溪月问:“王爷,我似乎还没答应吧?” 黎玄山言简意赅:“到了再说。” 赵溪月:“……” 怎么开始强买强卖了啊,黎玄山你别太过分! 第188章 算你狠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起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黎玄山,你把我当什么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面对她的坚定,黎玄山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他平静的说:“我需要你给一个人解毒。” 赵溪月:“是谁?” 他似乎不愿提起这个人,因此沉默片刻后,淡声道:“去了就知道了。” 赵溪月拧眉思索,片刻后对他摊开手掌。 “要我去可以,不过我可不是免费给人看病的。” 不知道为什么,黎玄山现在的态度让她很不爽。 赵溪月倒也不缺钱,她只是单纯的想给眼前的男人添堵而已。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要收取诊金后,黎玄山的脸黑了不止一个度。 “好。”他低声答应:“明天早上鸡鸣之时,我来找你。” 赵溪月这才满意,刚要点头,突然愣了下:“等等,你说明早什么时候?” 鸡鸣之时?那就是早上五六点。 这么早起床不如杀了她! 赵溪月好不容易才从淑太妃手里走过一遭,还打算在王府好好养养身子呢,结果第二天就要早起? 她的脸色又一次严肃起来,“不行。等下午再去吧。” 黎玄山蹙眉,不明白她又在闹什么小情绪:“不可。就鸡鸣之时。” 赵溪月冷着脸:“你是郎中我是郎中?你来解毒我来解毒?我说下午就下午,早一刻都不行。” 他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问:“理由?” 赵溪月倒是回答的十分果断:“天太冷了,早起难受,我还要睡回笼觉的。” 这理由太过扯淡,让黎玄山少见的陷入怔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问:“你就不问问,我要你解什么毒吗?” 赵溪月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道:“什么毒?” “不知道这种毒的名字。但中毒之人会口吐黑血,脸色惨白,并且频频出现幻觉。”黎玄山将患毒之后的症状都说了出来。 这倒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正好方便赵溪月对症下药了。 “口吐黑血,说明毒素已经入侵五脏六腑,脸色惨白应该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至于频频出现幻觉……”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这种毒素,竟然还影响到了大脑神经?” 神经毒素? 看她拧眉思索的样子,黎玄山眼底微微错愕。 让赵溪月去解毒,对他来说还是十分冒险的。毕竟染毒之人身份特殊,一旦治不好,他手里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可看着赵溪月这么专业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慢慢沉了下来。 这不是一件好事。 黎玄山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收紧。 为了那个目的,他必须要断绝一切感情才可以…… 尤其是对她的! “你慢慢想,明天我准时来找你。” 撂下这句话后,黎玄山转身就走,极其潇洒。 赵溪月一愣,想拦,但是没拦住。 她怒道:“喂!你别走啊!你说准时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如果是早上的话,你看我给不给你开门就完事儿了,听到没?” “黎玄山!”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至始至终,都没有回一下头。 赵溪月恨得牙根痒痒。 他果然是变了个人,变得更加欠揍了! 不过,赵溪月依旧打算帮他去解毒。 经过叶归凡一事后,她发现在云国,有许多自己也不认识的毒素。在收集药草的同时,最好也将这些毒素都给记下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所谓汝之砒霜吾之蜜糖,一些剧毒,在某种情况下也能成为救命良药呢! 赵溪月一边思索着,一边往梧桐院深处走。 总之先不去想这些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地睡一觉,缓解一下这几天的疲惫才行。 躺在床上,赵溪月并没有马上入睡,而是选择进入空间实验室,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虽说她的实验室都是半自动化,但因为之前出现过停电等人为原因,所以赵溪月每天都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 杂交实验室里的药草长势良好,再过几天就能搬到这个世界里种植了。 不过这次在京城,她要托付给谁照顾比较好呢? 想着想着,赵溪月就沉沉陷入昏睡。 “叩叩叩!” 天色未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将赵溪月从美梦中生生惊醒。 她将自己的头缩进被子里,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将整个人都滚到了床榻的最深处,想要无视那敲门声。 可来者似乎很有耐心,保持着一定的节奏,一直敲个不停! 最终,赵溪月烦不胜烦,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裹着被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凶巴巴的将门拽开。 “谁啊!” 黎玄山被她这幅造型给惊到了,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身边的听岚见状,马上闭上眼睛,心里嘟囔着:“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黎玄山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很快冷静下来。 淡淡的说:“出发,去解毒。” 赵溪月困得不行,揉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清醒。 阵阵寒风从门外吹进来,裹挟着细碎的雪花,让她哆嗦了一下。 她先是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色,然后又木着脸往后退了几步:“我说过的,下午再来找我。” 黎玄山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啊? 眼前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听岚,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听岚捂着眼睛,哆嗦道:“回王爷的话,已经过了正午了。” 赵溪月:“……” 行,黎玄山,算你狠! 她已经被气的睡不着觉,只能气势汹汹的摔上门,怒道:“等着!” 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等赵溪月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梳妆完毕,裹得像个粽子一样。 黎玄山面无表情,但眼中神色却有些复杂:“……你就这么怕冷?” 赵溪月毫不留情的回怼道:“这种天气,皮得多厚实,才会觉得暖和?” 皮很厚实的黎玄山,极其淡漠的吩咐道:“听岚,去备车。” 第189章 遇到困难睡一觉 外面寒风呼啸,吹得花草树木抬不起头,像是有一双巨手,要生生将它们连根拔起似的。 赵溪月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黎玄山,一边缩起肩膀,将手揣在衣袖里取暖。 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话,因为只要自己一张嘴,就能喝下一大口冰冷的西北风。所以只能闷头跟在黎玄山后面,他走,赵溪月就走,他停,赵溪月也停。 不过这样做也是有弊端的。 不知为何,眼前的背影突然停了下来。 赵溪月反应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哎哟!”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头撞在了墙上,眼前直发晕,被听岚眼疾手快的扶着,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黎玄山转身,冷淡的眼眸扫过她,欲言又止。 赵溪月咬牙道:“干嘛停下来啊!” 这人是怎么回事,后背这么硬,这就是传说中钢铁般的意志吗? 黎玄山语气有些无奈:“上车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猝然抬眸,看到一辆装潢低调的马车停在跟前。 她大喜,三步并作两部跳了上去,舒服的直叹气。 黎玄山终于肯做人了! 这马车内里的装潢较为精致,更重要的是,正中间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她手边还有个暖炉,抱在怀里热烘烘的。 赵溪月感觉自己冰块似的手有救了。 黎玄山也跟着躬身进来,落座后,视线扫过她手上的暖炉,眸光只是一顿,并未多说什么。 马车缓缓使动,趁着夜色,朝京城外面一路狂奔。 赵溪月和他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靠在马车壁上,抱着暖炉开始闭目养神。 伴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昏睡过去。 等赵溪月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横躺在软塌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黎玄山精致的下颌。 她短暂的迷糊了一下,然后瞬间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结果因为起来的太过突然,黎玄山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额头和他的下巴就这么撞在了一块儿。 “嘶……” “呃!”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正在赶车的听岚一惊,下意识道:“王爷,怎么了?是不是有刺客?” 黎玄山的下颌通红一片,他眉毛紧紧拧着,寒声道:“无碍。继续架马。” 赵溪月则捂着额头,眼睛里蓄满泪花。 他的脸也是不锈钢的吗,怎么这么疼啊……! 一时间,马车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黎玄山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问:“你怎么样?” 赵溪月根本不想在他跟前服软,于是咬牙道:“短时间内死不了!” 话音刚落,马车微微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几乎是霎时间,黎玄山的神色就变了。 他眸中的温和倏地褪去,唇角紧绷着,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刀刃,泛着凛凛寒光。 听岚抬手敲了敲车厢:“王爷,小姐,咱们到了。” 赵溪月裹着披风走下马车,顿时微微一怔。 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巨大的军营,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训练时的口号声。 面前的木制门楼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几个大字——黑骑军。 这里竟然是黑骑军营? 听岚递过来一个纯黑色的帷帽,让赵溪月戴上,之后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他们绕开人多的地方,轻而易举来到一处高耸的建筑跟前。 赵溪月发现,四周的防备也多了不少,看来这里应当是个相当重要的地方。 为首的几个士兵看到黎玄山后,纷纷行礼。 检查过腰牌,她便跟在黎玄山身后走了进去。 这时,黎玄山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冷冷的:“你要治病的人就在这里。” 顿了顿,他又道:“你应该认识她。” 赵溪月拧眉。 穿过狭长昏暗的走道后,赵溪月在一处牢狱前停下。 望着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宋瑰!” 九脉门的宋瑰,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后,宋瑰缓缓抬头,蓬乱的发间,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黎玄山淡声道:“别喊了。她中了毒,谁都不认识。” 不知为何,赵溪月有些心酸。 她对宋瑰的感情还是十分复杂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门派,她主动跟朝廷合作,手上沾了不少人的血。 可她也是九脉门最有天赋之人,有关药草杂交的知识,让赵溪月自己也受益匪浅。 是惺惺相惜,亦或是血海深仇,赵溪月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但她唯一明白的就是:宋瑰不该,也不能,以这样的姿态结束余生。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道:“放我进去,我要马上开始为她治疗。” 宋瑰中毒后陷入癫狂,会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因此,黎玄山不得不将她给束缚起来。 “帮个忙,把她的胳膊给我按住。”赵溪月取出自己视线准备好的针管,深吸一口气。 听岚上前,紧紧按住了宋瑰的胳膊。 然后,赵溪月从她的身体里抽了一些血出来,打算用来做研究。 可宋瑰感受到疼痛后,发出刺耳的尖叫,带着锁链的手朝着赵溪月抓来。 “小心!” 听岚赶紧挡在她跟前。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清楚地看到,宋瑰的右手竟然只有三根手指。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都不见了。 断口处十分平整,像是有人用刀子砍下来的。 赵溪月遍体生寒,不由得问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被伤成这样?” 四周一片沉寂,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抽完血后,赵溪月在听岚的帮助下,对宋瑰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等他们走出牢狱,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细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黎玄山道:“如何,能解毒吗?” 赵溪月脸色不太好看,抬手揉着眉心:“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需要时间。” 有她这句话,黎玄山也放心了。 他问:“接下来你需要做什么?”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睡觉。” 黎玄山又一次愣住了。 他重复问了遍:“什么?” 赵溪月更加坚定:“我说,睡觉。在我醒来前,不许任何人打扰。” 第190章 不能白死啊 虽然她的要求有些离谱,但黎玄山沉吟片刻,还是照做了。 他给赵溪月找了个最暖和、最安静的营帐,铺好柔软的床铺后,命人守在外面,没有赵溪月的命令,谁都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做完这一切,赵溪月低声道了句“谢谢”,便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躺在床上,她握着宋瑰的血,慢慢闭上眼睛。 实验室内安静异常,只有机械运作的“嗡嗡”声。 赵溪月望着手中乌黑的血液,叹了口气,取出一滴放进仪器里化验。 她自己则用滴管又吸取了几滴,放进一小瓶溶液中稀释,最后将溶液滴在了载玻片上。 光是仪器分析还不够,有些内容,她必须要自己看了才行。 赵溪月盖上盖玻片,用显微镜认真观察着血液里面的构造。 这是个漫长而又无趣的过程,等化验血液的仪器发出提示音后,赵溪月才从显微镜前抬起头。 一张a4纸大小的化验报告被打印出来,上面的各项数值,看的赵溪月眉头紧皱。 这样的数值太奇怪了…… 她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将宋瑰的血放进不同仪器里测试了好多遍,才终于找到了制作解药的方向。 好在,这些材料她都有。 等她离开实验室后,外面已经是正午了。 赵溪月扣上帷帽,掀开营帐帘子,对外面的人道:“去找黎玄山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那士兵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呵斥道:“大胆!谁让你直呼王爷名讳的!” 赵溪月很不耐烦:“我现在心情很差,别跟我逼逼。去把黎玄山给我喊过来!” 她比士兵更凶。 最后,那士兵哆哆嗦嗦喊来黎玄山,还不忘跟他告状。 黎玄山根本懒得搭理他,来到赵溪月跟前,淡淡的问:“你治病都要靠睡觉的吗?” 赵溪月:“……”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瓶子塞给黎玄山:“这里面是解药。不过不能马上给她吃。” 闻言,男人皱眉:“为何?” “宋瑰的身体状况太差,我必须给她输液,然后才能服下解药,不然她会死的。” 黎玄山听不懂,但黎玄山明白,郎中的话要照做。 因此,他再一次带着赵溪月回到牢狱,将宋瑰给绑了起来,只留下一只手能活动。 赵溪月掏出自己的输液袋和留置针时,听岚和黎玄山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毕竟这种东西太新奇了。 赵溪月忽视他们好奇的视线,硬着头皮给宋瑰输上液。 她犹豫了一下,问:“喂,宋瑰,你还记得我吗?” 宋瑰双目无神,只有被针扎的时候才勉强挣扎了一下。 听到赵溪月的声音,她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尽是麻木。 “别问了,她现在谁都不认识,跟疯子没什么两样。”黎玄山的声音,冷冰冰的从传了过来。 赵溪月偏不信邪。 她低声道:“你记得九脉门吗?宋辞礼?宋汀雅?” “呃——嗬!” 宋瑰的眼睛总算有了神采,她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些什么,嘴里却只能发出破碎不成音节的声音。 眼看留置针都快被她给甩掉了,赵溪月只能赶紧按住她,保持沉默。 宋瑰见没人回应自己,渐渐冷静下来,重新变得呆滞。 赵溪月让听岚看着她,只要里面的液体没了,就马上喊自己。 她则拉着黎玄山走出去,找了个人少的地方。 赵溪月问:“你跟我说实话,宋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片刻,黎玄山道:“她就是皇帝要抓的那个叛徒。” 赵溪月瞪着他,意思十分明显。 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宋瑰是皇帝的人,甚至帮他研制了许多“生化武器”。按理来说,她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但为什么又会变成阶下囚呢? 难道是他们之间谈崩了? 黎玄山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明白,但我找到她时,她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我找你过来,也是为了弄清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赵溪月沉默不语。 这时,黎玄山突然道:“我抓到她这件事瞒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 “再过三个时辰,我会将捉到叛徒一事禀告给枢密使冯元瑞。”黎玄山低眸望着她“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从她嘴里得知一切了。” 三个时辰? 赵溪月吃了一惊,眉头下意识皱起。 这时,听岚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小姐!这里面的水快没了!” 她只能匆匆过去,将留置针拔出来后,又给宋瑰注射了一些药物进去。 但三个时辰的时间也太紧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取出自己的十三根银针,眉眼坚定下来。 她让听岚和黎玄山在外面守着,没有她的命令不许进来。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果断的解开了宋瑰的束缚。 没办法,施针最重要的就是血液循环,这些铁链太影响她发挥了。 她素白的手指捏着一根银针,缓缓刺入宋瑰的太阳穴,又在她的面中各刺了三针。 就在最后一针扎进去后,原本平静的宋瑰突然捂着胸口呕吐出来。 她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吐出来的也只有酸水,混合着大片大片乌黑的血迹。 当十三根银针全都插入宋瑰身体后,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七窍开始不停地往外冒血。 没多久,宋瑰就成了一个血人。 与其同时,她的眼神也清明不少,盯着赵溪月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是你。果然是你。” 赵溪月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瑰裂开嘴艰难的笑了下,然后她突然发难,整个人都扑在了赵溪月身上! 冰冷的匕首抵在脖间,宋瑰寒声道:“说!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赵溪月拧眉,紧紧盯着她:“你是傻子吗?我要是想杀你,早就趁你不清醒的时候动手了!我是在救你!” 她神色不变,视线却在四周来回巡视。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银针后,宋瑰微微一怔,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你是在……救我?为什么?” 赵溪月微微松了口气,坐直身子,低声说:“你的确该死。但,你不能就这么碌碌无为的死去。” 第191章 我能让你活 宋瑰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定格成一片死寂。 她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开:“你想问什么?”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自己的银针一根根归位,语气平静道:“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旧不太敢确定。 宋瑰说:“黎商野。” 赵溪月捏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心道:果然是他。 “你和他不是有过约定么,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杀你?”这也是赵溪月最为疑惑的一点。 按理来说,像是黎商野这种人,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应当不会轻易食言。 否则他将再也无人可用,落得个引颈受戮的结局。 宋瑰眼底泛起一抹恨意,她嘶声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种蛊虫,想要种在我身上,但是被我发现了。” 什么? 赵溪月心底陡然一惊。 “蛊虫?你是说南疆那边的?” 她之前倒是无意间听宋辞礼提起过。 南疆那边奇草众多,神秘程度跟九脉门也不相上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所谓的“蛊术”。 宋瑰仍旧有些虚弱,即便是躺在床上,说话的语速也有些慢。 她道:“黎商野是我见过最恐怖的人。每当有人发现他的真实面目后,他就会为此人种下蛊虫,然后控制他的生死。” 一股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窜,赵溪月捏着银针的手都有些僵硬。 黎商野果然是个大变态啊。 不过赵溪月倒是没想到,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会接触蛊术。 更重要的是,除了宋瑰之外,他还给谁下过蛊? 我是否在不知不觉间,体内也被他种上了蛊虫? 宋瑰轻易地就猜到了赵溪月的想法,她低声说:“我研究过这种蛊虫,它必须要用心头血滋养,所以蛊虫的数量并不多,黎商野应当只会将它用在重要的人身上。” 赵溪月急忙问:“可有辨别的办法?” 宋瑰沉思片刻,朝着赵溪月摊开手掌,露出自己仅有的三根手指。 她平静的说:“掌纹。” 赵溪月低眸去看,发现宋瑰的掌纹看似正常,但和自己的对比一下,则显得有些浅淡。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映入脑海:难道,被种下蛊虫的人,掌纹会渐渐消失? 宋瑰轻声说:“你没猜错。只要被种下蛊虫,掌纹就会开始变淡。等掌纹彻底消失那天,就说明这人已经被蛊虫给控制了。” 赵溪月陷入沉思。 宋瑰则又一次疲倦的闭上了眼,她道:“我自知罪无可恕,如果你想杀我,随意。但你要答应我一点,我的尸体不能落在黎商野手里。” “……你倒是看得开。”赵溪月抿了抿唇,抬手将宋瑰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了出来。 她将枢密使冯元瑞的事情跟宋瑰说了,看她面色灰败,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得留宋瑰一条命。 赵溪月总觉得,她的用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宋瑰,你想活吗?”赵溪月慢慢站了起来,低眸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坚定而奇异的光芒。 这种神色,让宋瑰微微怔愣,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什么。 赵溪月道:“你说什么?” 宋瑰:“……没什么。没有人不想活。问题是,我还能活吗?” 话音刚落,赵溪月脸上露出一抹清丽的微笑。 “我要是说,你能呢?” …… 傍晚时分,黑骑军营。 黎玄山接过令牌,低眸扫了眼,神色十分冷淡。 在他身后的草地上,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隐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冯元瑞下意识用手帕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王爷,这就是那叛徒?” 黎玄山颔首,身旁的听岚马上道:“你们快带走吧。也不知道这尸体是什么情况,这么冷的天还腐烂的这么快。” 他的语气里也有很多嫌弃。 冯元瑞听到这话眸光一闪,挥了挥手,身后的侍从们便纷纷上前,将尸身给抬了起来。 路过冯元瑞时,他道:“等等。把这叛徒脸上的白布掀开,给我看看。” 侍从们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想干这样腌臜的事。 冯元瑞怒道:“耳朵聋了吗?给我掀开!” 他随手指了一人。 那人浑身僵硬,艰难的伸手掀起一块白布。 腐臭的味道更加浓郁,几乎辣人眼睛。 冯元瑞都快要吐出来了,可为了维持仪态,他只能强忍着匆匆扫了眼。 这尸体的面容已经开始腐败,但依稀能看出宋瑰清秀的面容。 他总算放了心,嫌弃的让人放下白布,朝着黎玄山拱了拱手,笑道:“多谢王爷,这人我们就先带走了。” 黎玄山双臂环胸,俊美冰冷的面孔上毫无感情。 冯元瑞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讪笑着带人离开。 枢密院的人全部走光后,黎玄山带着听岚像往常一样在营地里巡逻了好几圈,才终于回到营帐中休息。 刚一进去,他就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花香。 抬眸,赵溪月正坐在宋瑰对面,皱着眉往她脸上扑香粉,动作有些生疏。 没办法,她是真的用不来古代的这些化妆品! 宋瑰也皱着眉,被她拍打几下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够了!你给我住手!我吃化颜丹不行吗?” 赵溪月很无辜:“你现在的身子骨不能吃药,我是郎中,你得听我的。” 黎玄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问:“弄好了吗。今晚就必须要走。” 两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宋瑰语气嘲讽:“厉王殿下,凭借你的能力,还需要我易容之后才能离京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黎玄山这个王爷当得太失败了,一点特权都没有。 对此,黎玄山反应平淡:“正因为我是王爷,所以我才不会动用我的势力。” 不然太容易被查出来了。 赵溪月无奈道:“咱们继续化。” 宋瑰一脸的生无可恋。 忙活到深夜,宋瑰终于易容完毕,跟着军营里做饭的女人一起被送了出去。 赵溪月伸了个懒腰,朝着黎玄山摊开手掌:“事儿忙完了,我的诊金呢?” 第192章 运气有点背 “你要多少?” “二百两。” 黎玄山不由得抬眸看她:“二百两?” 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你竟然也有这么缺钱的时候?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你就说给不给吧。不给的话,我就去把厉王府的东西拿出去卖,总能卖够二百两。” 下一秒,黎玄山直接掏出几张银票,数也不数的递给了她。 赵溪月收了钱,露出一抹微笑,像是一只摇尾巴的小狐狸:“交易愉快,欢迎下次光临。” 男人不语。 叛徒已被伏诛,京城也就不再戒严。赵溪月在军营里待了一晚,等第二天戒严令消失之后,果断的回到了相府。 她可不想再在厉王府待着,整日去看淑太妃的脸色了。 回去后,赵溪月也终于见到了李墨和碧珠。这两人在江城受伤后,被她送回王府休养,如今身体已经无碍,瞧见她后十分高兴,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赵溪月也有些想念他们,专门腾出几日时间,带着碧珠和李墨出去闲逛。 在外人看来,她的日子过得堪称潇洒。可只有赵溪月自己知道,她趁着闲逛的机会,给城外的宋瑰买了不少东西。 在药草杂交这方面,赵溪月承认自己不如宋瑰。所以当初在军营里,她和宋瑰达成了一个交易。那就是她会保下宋瑰,作为交换,宋瑰也要全力研制出更多的杂交药草。 而作为帮助掩护的奖励,这些杂交药草也会分给黎玄山一部分,算是双赢。 等到赵溪月购买完需要的药草种子,托貔貅楼的人悄悄送出城后,大手一挥,带着李墨和碧珠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大吃了一顿。 可等他们回去时,却发现相府门口站了一排士兵,面色严肃,满含杀意。他们守在大门口,不管是谁进出,都要来回盘问,搜查,然后才放行。 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溪月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赵青城可是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帝黎商野,几乎没人敢派兵围住相府,而且还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这不是纯纯找死吗? 她带着人上前,冷声问道:“你们是谁的兵?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为首的士兵打量她一眼,认出了她。作为相府嫡女,赵溪月的特权在此刻展现了出来——她不用被盘问,搜身,几乎可以自有出入相府。 可赵溪月却不依不饶,并没有进去,而是执着的想要讨个说法。 那士兵脸色难看,淡淡道:“我们奉中书令的命令,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他。” 中书令?赵溪月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些信息,估计是原身的记忆。 这人叫李善光,和赵青城权利相当,一个是尚书令,一个是中书令。如果是他的话,倒是的确有权利对相府做出这种事。 不过这两人平时没什么交际,一是为了避嫌,二则是因为李善光此人阴险毒辣,赵青城不喜欢他这种性格,所以总是离得远远地。 这两人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李善光为又为何要突然发难? 赵溪月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她冲进相府,在书房找到了赵青城。 意外的是,赵锦书和苏氏竟然也在。 这母女两人脸色极其难看,苏氏更是用手帕抵住眼角,一副随时要落泪的模样。 “爹,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为何有那么多人?”赵溪月开门见山。 “没事的,溪月。爹会解决好的。”赵青城满脸疲态,嘴唇干裂,还是朝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明显是想自己将这件事给扛下来。 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往他旁边一坐,淡淡道:“您要是不说,那我今晚就在这儿坐着,不走了。” “哎,你这孩子——”赵青城不免有些焦急,下意识朝她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踉跄几下,眼看就要晕倒。 好在苏氏赶忙上前将他扶住,眼角的泪也终于涌了出来,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的冲着赵溪月吼道。 “大小姐哟,都这个时候了你别添乱了行不?这种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解决的!” 明明是一个妾,在训斥赵溪月的时候,偏偏拿出了正宫的架势。 赵溪月心下嘲讽,脸上面无表情,扶着赵青城坐下,给他接了杯水后,执着的问:“爹,我是您的女儿,也是赵家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不管多么难解决,至少要说给我听。除非您不当我是女儿了。” 最后这句话有些任性,但好在十分管用。 赵青城捂着心口揉了揉,喝下她递来的水后,缓缓道:“外面的人,是中书令李善光派来的。他跟我是同僚,也是云国三宰相之一。” 云国不同于其他国家,在黎商野继位后,一共设立了三个宰相。彼此制约,相互平衡,用来避免宰相权势滔天的情况。 在这三个宰相之中,数赵青城的人脉最广,口碑最好,能动用的势力也最多。相比之下,李善光的影响力比较小,但他结交的都是武将,因此才会出现这种士兵包围相府的情况。 赵溪月问:“然后呢?既然大家都是同僚,那么他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太妥当吧?” 赵青城叹了口气,眼底有懊悔,也有不解。 他缓缓地说:“李善光中年得子,但他唯一的儿子却患上一种怪病。他为之求医问药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有过相关经验的郎中,碰巧我从锦州归来,他便托我将此人顺手护送回来。” 这种小忙赵青城当然不会拒绝,虽然他不喜欢李善光,但好歹也能卖个人情。 可万万没想到,那郎中在中途歇脚的时候喝多了酒,竟然跌进水池里淹死了。这人可是李善光苦求多年才找到的救命郎中,如今就这样白白死了,他当然不肯罢休。 按理来说,这件事跟赵青城关系不大,毕竟谁能料到他会因为醉酒被淹死呢? 可李善光是谁?他素来睚眦必报,阴险毒辣,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认为是赵青城故意杀死郎中,就是想看他李家无后。不仅将此事禀报皇帝,甚至还立下血状,要求彻查此事。 第193章 就让她去 赵溪月目瞪口呆。 她心里只有一句话:爹,你这也太倒霉了吧? 这可是宰相立下的血状,甚至闹到了皇帝那里。如果处理不好,赵青城——不对,恐怕他们整个赵家都要面临危险,轻则名誉受损,重则株连九族啊! 赵青城心里也很后悔,急的嘴角都起了大泡。他觉得自己运气真的是背到极致了,得早日找个庙诚心拜拜才行。 可眼下的事情又要怎么办呢? 他愁的头发一把把掉,整个人都愁眉苦脸,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 赵溪月定了定神,心知事情的严重性,并且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 “爹。”她抬手按住赵青城的手腕,沉声道:“让我去给李善光他儿子治病吧。” 此话一出,书房内陷入寂静。苏氏不由得冷笑一声,眼神中尽是鄙夷。 “溪月,不是姨娘瞧不起你。你知道李大人他儿子得的是什么病吗?那病奇怪得很,云国上下闻所未闻,更有人说,他儿子是被鬼给俯身了!” 赵锦书也跟着附和:“溪月姐姐你就别闹了。你平时给人看看小病就行了,这种情况,咱们还是交给爹来处理吧。” 这母女俩也是厉害,火都烧到眉毛了,还不忘对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赵溪月倏地抬眸望向她:“怎么,你们觉得我不行?那你们行的话,你们上啊。” 短短一句话,噎的苏氏和赵锦书说不出话来。 她们俩的确不行,上不了。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不行那就别逼逼。” 最烦这种一张嘴叭叭叭,什么事也解决不了的人。 赵青城这头,也的确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可很快就被他给按下去了。 因为李善光他儿子的病真的很奇怪,如果在治疗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岔子,依照李善光的性子,定然会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赵青城不想拿自己的女儿的安危去冒险,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断尾求生。也就是让出自己大部分权利和资源,来平息李善光的怒火。 这样做也有弊端,那就是永远都会被李善光压一头,几乎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现如今,整个赵府可以说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进退不能。 赵溪月看出了他的犹豫,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赵青城匆匆跟出去,忙唤道:“溪月,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的看到赵溪月拽过来一个士兵,声音嘹亮的质问:“李大人在哪儿?带我去找他,我有办法治他儿子的病!” 苏氏傻眼了:“她、她这是去找死吗?” 赵锦书也一怔,旋即,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如果赵溪月没有治好病,被李善光为难的话,稍微出个意外,少条胳膊断个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她眼睛咕噜一转,马上拽住苏氏,脸上压抑着兴奋的笑。 “别拦她,就让她去!” 赵溪月啊赵溪月,既然你自己诚心找死,那我就只能稍稍的推波助澜一下咯。 …… 赵溪月走在长廊上,望着远处亮着灯光的房间,下意识捏紧了衣袖。 这里是李善光的府邸,当她声称自己能治病后,李善光的一个亲信便马上出现,盘问几句后,将她带来了这里。 “你最好没有撒谎,否则,就算是赵宰相也保不住你。” 那亲信对她仍旧不太信任,路上也不忘低声警告。 赵溪月原本还是有点忐忑的,可她的性格一向高傲,根本不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 于是,心中的那点儿不安顿时烟消云散,转变为充斥胸膛的不满。 她淡声道:“是么?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好了,如果说的是真的,我能治好你家少爷的病,你就连续三天倒立洗头!” 那亲信愣了下,脚下一滑,当即便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的那种。 身边的家仆都吓坏了,忙不迭将他扶起来,“大人您没事吧?天啊怎么还摔出鼻血了啊?” 亲信粗暴的用袖子摸了下鼻子上的血,怒冲冲道:“好啊,我跟你赌!” 赵溪月冷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去。其他人只能慌乱的跟在后面。 来到书房门口,赵溪月从容不迫的站在一旁,等待亲信上前通报。 开玩笑,她可没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赵家大小姐,宰相的女儿,怎么能自己动手敲门呢?当然要交给别人了。 “叩叩叩。”亲信抬手。 屋内沉默片刻,传来一道沙哑却冰冷的声音:“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打开。赵溪月摘下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淡然从容的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有些昏暗,赵溪月面前挂着一大片珠帘,隐约可见后面摆了个巨大的书桌,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立在桌旁,背对着她。 这就是李善光? 赵溪月心头咯噔一下。她掀开珠帘缓缓上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李大人——” “混账!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擅自上前的!” 一道冰冷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乍响,犹如一道惊雷,让赵溪月下意识僵在原地。 面前的人转过身,露出一张苍老年迈的面容。高颧骨,三角眼。苍白稀疏的眉毛压在红肿的眼皮上,透出一股子刻薄与阴冷。 赵溪月很快回神,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瞬间就充满了对李善光的厌恶。 好好说话能死是吗?就非得这样吼来吼去的? 可现在毕竟是自己这边理亏,她便只能低眉顺眼,“抱歉。是我逾矩了。” 李善光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可赵溪月也不管再开口,就只能耐心的等他。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李大人,赵姑娘身处宫闱,自然不懂我们武将的这些规矩。好在咱们的事已经谈完了。” 原来如此,李善光是怕她偷听到什么吧?真是的,那就别说让她进来的话啊! 不过这声音有点眼熟…… 她往旁边看去,正对上一双明亮含笑的眼眸。 呃,竟然是叶归凡。 差点忘了,李善光此人跟武将们关系很好,认识叶归凡,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第194章 好想打假 叶归凡弯唇朝她笑了一下。 赵溪月赶紧收回视线,她可还没忘记赵青城撮合两人的事情呢! 有了他的解围,李善光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一些。他朝着叶归凡点点头,道:“归凡,那你就先回去吧。” “好。”叶归凡没有犹豫,站起身看了眼赵溪月,转身离开。 书房内便只剩下了李善光和赵溪月两人。 李善光打量着赵溪月,淡淡道:“你说你能治好佑儿的病?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溪月抬眸,毫不畏惧的同他对视:“如果您对我有所怀疑,那么就不会让人带我过来。而且,您既然见过叶归凡,自然也应该知道,他的病就是我治好的。” 李善光可不是个傻子,如果他没有听说过自己的传闻,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让她进入李家。 很显然,赵溪月的猜测是对的。 李善光知道她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但至于这些本事能不能治好他儿子的病,那就另说了。 “你父亲应该跟你说了那个郎中的事情吧。你可知道,若是你治不好我儿子,会有什么下场吗?”李善光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威胁。 只可惜赵溪月并不害怕,反倒是被李善光给激起了挑战欲。一个两个的都说我不行,好啊,那我就行给你们看。 这一瞬间,赵溪月周身的气场瞬间就变了。坚定、强大,像是燃烧着的火焰,让李善光也隐隐有些愕然。 赵家的这个女儿,不简单啊。 赵溪月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相信,我不会令您失望。” 李善光黝黑的双眸盯着她,片刻后大手一挥:“你最好没有撒谎。” 听到这话,赵溪月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手心里已经尽是冷汗。 李善光和赵青城不同。他整个人瘦弱嶙峋,像是一把骨头撑开一张人皮,没有血肉,没有感情,一看就很难对付。 好在他还是承认了自己,给了她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一个机会。 赵溪月跟在李善光身后,外面已经飘起了大雪,两人冒雪来到西院。 这儿的把守十分森严,哪怕已经入夜,也有两队士兵交叉巡逻,估计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 李家的儿子得了怪病这件事,京城不少人都知道。但至于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得病,却成一个秘密,谁都说不出由头。 赵溪月对此更是知之甚少,但她先前听苏氏说过这种病很奇怪。甚至有人传言说他是被鬼给附身了。 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丝毫的片段,这让她心里十分好奇。 仅有的记忆中显示,李善光并不沉溺情爱,所以孩子不多,只有李崇佑这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女儿。而当李崇佑患上怪病后,李善光也想过再生一个,可他已经过了年纪,无论如何努力,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由此可见,这个独子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赵溪月跟着李善光进入院子,穿过一条长廊时,发现长廊上挂满了红色的丝线和铜钱。再往上看,顶部更是贴满了符咒,看起来怪阴森的。 这些红色丝线和符咒一路蔓延至尽头的房间,隔着窗纸,她看到里面人影攒动,似乎出了什么意外,有慌乱的声音传来。 李善光也不由得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啊啊啊!冰水,我说过了我要冰水!” 凄惨的嚎叫传入耳中,稚嫩嘶哑,让人听着就心里发颤。 赵溪月快步上前,视线落在房间中央。那里横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脸色扭曲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涕泪横流,不停地在地毯上翻滚。 李善光怒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佑儿去接水!” 果然,这就是李善光唯一的儿子,李崇佑。 照顾李崇佑的丫鬟很多,其中两个匆匆跑出去接来一盆冰水,然后将李崇佑的双脚泡了进去,他这才停止嚎叫,哽咽着望向李善光。 “爹,救救我,好烫啊,我的脚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数九寒天,赵溪月光是站着就觉得冷。可眼前的这个小孩,却必须要泡在冰水里才能不那么痛苦。 李善光双目赤红,转眸紧紧盯着赵溪月,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恐惧和震惊。 可没想到,赵溪月眼睛里只有沉思。 在看到李崇佑怪病发作的现场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研究这种病! 李善光重重的喘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指向李崇佑:“这就是我的儿子,他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感觉手脚被火焰灼伤,只有泡在冰水里才能缓解痛苦。” 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病。那些思想封建的人,估计第一反应就是撞邪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突然问:“我们过来时看到的那些铜钱和符咒,是做什么用的?” 不等李善光回答,身后便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一双粗糙的手猛地推了下赵溪月的肩膀,让她往前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让开让开让开!你是哪里来的丫鬟,堵在门口做什么?挡住道爷我的路了!” 赵溪月恼怒回眸,看到一个身穿灰色衣裳的人站在门口,右手提着一把桃木剑,左手则抓着一大把符咒,满脸嚣张,不屑的打量着她。 李善光道:“这位是钱道长。” 啊?道长? 赵溪月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还真以为李崇佑是被鬼附身了! 好吧好吧,病急乱投医,更别提这些封建的人了,她能理解。 钱道长没有搭理她,用桃木剑扫过手中的符咒,顿时,符咒燃起熊熊大火,很快变为一捧灰烬。 他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绕着李崇佑跳了几圈后,抬手一挥,将灰烬都丢到了他的泡脚盆里。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没那么疼了?” 李崇佑含着泪点头:“恩,真的不疼了。” 钱道长冷笑一声,“那是当然,恶鬼最害怕的就是我的符咒。” 围观了全程的赵溪月极其无语,她一个理科生,见到这些神神鬼鬼的画面,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打假的冲动啊! 第195章 装神弄鬼 李崇佑冷静下来后,钱道长眼睛一眯,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 他毫不客气的问:“李大人,这是您给小少爷找来的新奴婢么?” 这人明显就是在装傻。赵溪月的气质、仪态,以及身上穿的衣服,明显都跟那些丫鬟不一样。他这么问,估计是猜到赵溪月的身份,故意想打压她。 钱道长这没由来的敌意让赵溪月皱了皱眉,她不气也不恼,眸光平静的落在李善光身上,等着他解释。 李善光淡声道:“她是给佑儿看病的郎中,赵溪月。” 估计是为了避嫌,并没有提起她宰相之女的身份。 可正是这样的行为,让钱道长眼睛里的鄙夷更深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赵溪月一圈,转身从怀里掏出香炉和几枚铜钱,围着李崇佑摆了一圈。 做完这些后,他握着桃木剑搭在李崇佑头顶,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然后猛地睁开眼:“去!” 房间内陷入寂静,钱道长却拿着桃木剑到处指,最后指向赵溪月,眉头一皱:“哦?恶鬼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胆小的丫鬟顿时便尖叫一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赵溪月心道:装神弄鬼。 不过她并不想搭理这种人,太掉价了,而且也没完没了的。她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是给李崇佑看病,这种打假的活儿,谁爱干谁干。 赵溪月扭头看向李善光:“李大人,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动手为少爷诊治?” 李善光道:“等他平静下来后即可。” 对于眼前的这个道士,李善光明显不是很信任,曾经也萌生过将他赶走的想法。直到他前阵子随口说,李家会丢失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然后就传来那郎中跌入水池被淹死的消息。 李善光恍然,原来那个重要的东西,就是他儿子的生机。 这下他不信也得信,只能暂时将这个疯道士给留了下来,对他的诸多行为也百般容忍。 钱道长见赵溪月不搭理自己,旋即收起桃木剑,唇角依旧挂着冷笑:“看病?现在可真是世风日下,区区一个女子也能声称郎中,四处招摇撞骗了。” 赵溪月抬眸瞅着他:“女子不能当郎中么,云国律法规定过?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这郎中回答,赵溪月又问:“你若是觉得我招摇撞骗,那就现在去官府报案,我绝对束手就擒。” 钱道长被她噎的说不出话,只能望向李善光。 “李大人,我先前又给您算了一卦。” 果不其然,李善光对他算卦的本事还是有点上心的,视线马上就看了过来。 钱道长悠悠道:“卦象不太好,上面说乌云蔽月,溪水干涸,您会被极阴之人连累,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一个蔽月,一个溪水,再加上这极阴之人,明显是在暗示赵溪月啊! 李善光微微一怔,竟真的陷入沉思。毕竟这人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但卦象十分灵验,不得不信。 钱道长满是蔑视的冲她笑了下。 赵溪月倒是很纳闷,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何至于这样针对我?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善光竟然真的开始动摇了!好吧,对于李善光这种病急乱投医的人来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信度的确挺高的。 赵溪月决定掌握主动权。 她面无表情的快步上前,抬脚就踹翻了钱道长摆好的香炉,然后又抓起地上的符咒三两下给撕成碎片,将摆成圆形的铜钱一脚踢开! 她低头看了眼李崇佑呆滞的脸庞,从下人手里拿起木瓢,将里面符咒的灰烬都捞了出来,泼在地上。 这一通操作下来,房间内鸦雀无声。就连向来沉稳的李善光也愣在原地。 很快,钱道长尖叫起来:“贱女人,你都做了什么?你毁坏了我亲自摆好的阵法,小少爷要被你给害死了,那厉鬼会来找你索命的!” 李善光也寒着脸看了过来。 赵溪月冷冷一笑,“厉鬼?撞邪?这种话你拿去骗三岁小孩吧。如果真有厉鬼,是它先弄死我,还是我先让它魂飞魄散!” 这样的一番话,将钱道长震在原地,唇瓣嗫嚅几下,满脸不可置信。 “你的香炉我踹了,符咒我也都撕了。既然你说他是被恶鬼缠身才变成这幅样子,那好啊,就让恶鬼来缠我!咱们也一起来看看,小少爷究竟能不能恢复。” 说完,赵溪月上前一步,拽着钱道长的衣领,将他按在李崇佑跟前,厉声道:“看见了吗?恶鬼在哪儿?” “我、我……你……” 赵溪月冷冷一笑,凑近了他低声说:“我告诉你吧。恶鬼就在你心里。” “啊!”钱道长脸色瞬间惨白,一个踉跄往后滚去,结果不小心踹翻水盆,被泼成了一个落汤鸡。 赵溪月慢慢站起身子,对旁边的奴婢吩咐:“你家少爷暂时没事了,快把他抱到床榻上,莫要受寒。” 李善光这才回过神来,望着赵溪月的眼神变了几变。 他没想到,眼前的这女子看似柔弱,但硬气起来竟然如此厉害,哪怕是他也被镇住了一瞬。 李善光沉吟片刻,抬手:“你们将钱道长带下去休息。” 钱道长没有反抗,面上仍旧是一副怔愣的样子,被直直的拖了出去。 见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赵溪月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心道自己赌对了。 如果再任由钱道长说下去,恐怕她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看病机会。到时候还要怎么拯救赵府于水火? 赶走最麻烦的人之后,赵溪月凝神,坐在李崇佑身边,开始对他进行一个简单的检查。 李崇佑这种怪病是间歇性发作,每次发作起来都感觉犹如火烧,必须要泡一会儿冰水才会恢复。所以他现在显得很听话,任由赵溪月观察自己,神色麻木,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毕竟这些年来,李崇佑见过的郎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对自己早就不抱希望了。 赵溪月手边没有仪器可用,因此就只能采用最常见的望闻问切,再配合诊脉的手法,对他进行简单的初步检查。 第196章 没惹你们吧 李崇佑不发病时,看起来跟寻常孩童没有区别,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但是当赵溪月看过他的双手和双脚之后,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眼前的这双手真的是十岁孩童的吗?粗糙,泛白,还有大块的皮屑翘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 双脚自然也是同样的情况,除此之外,李崇佑身上再没有其他异样。看来这种病针对的主要是他的双手双脚。 李善光缓步上前,抬手拍了拍李崇佑的肩膀,算作安抚,视线却一直紧盯着赵溪月。 看她直起腰后,马上追问道:“如何?” 赵溪月拧眉,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下意识的摩挲着:“平日里他都吃些什么东西?” 李善光看了眼身后的奴婢。 那奴婢恭敬上前,将李善光今日的食谱都报了出来,又道:“少爷几乎每日都只吃这几样东西。” “夏天的时候,也会感觉手脚被灼烧吗?”赵溪月继续问。 奴婢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赵溪月又掀开被子,看了看李崇佑的双脚。 他的脚刚刚才泡过冰水,被冻得通红,微微发着抖。因为已经擦干了的缘故,上面并没有干裂的皮屑,只是足弓的形状有些奇怪。 察觉到赵溪月的视线后,那奴婢上前一步,低声说:“少爷前阵子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脚有点骨折。” 摔下来的原因么,赵溪月也能猜到,估计是突然病发了。 她点点头,低声说:“令郎这种情况,很像是皮肤病。” 有些皮肤病发作起来时,会伴随着瘙痒、刺痛等情况,让人难以忍受。但是有灼烧感,并且这么强烈的,赵溪月也是头一回见到。 听她这么说,李善光脸上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语气不由得冰冷下来:“这就是你的诊断?跟其他的太医没什么两样。” 李崇佑患病这些年,李善光能找的人都找了,其中自然也包括皇宫中的御首太医。按理来说,此人应当是云国医术最强的人,可他过来诊治几个月后,李崇佑非但没有痊愈,还因为吃了他的药上吐下泻。 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李善光怀疑御首太医要害他的儿子。无奈之下,御首太医只能改变了药方,但一连吃了大半年,李崇佑的怪病依旧没有好转。 御首太医自知能力不足,留下一些滋补的药方后,悻悻的离开了。 赵溪月眉梢一挑,淡声道:“我只是说他这种情况疑似皮肤病,有没说肯定是这种病。” 李善光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抬手扶着额头,明显是对赵溪月不再信任。 真麻烦。 赵溪月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旋即又道:“对了,能否让我见见你们口中的那位御首太医?” 这人的诊断和他一样,说明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如果能和他交流一番,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李善光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是深夜,不太好喊人过来,他和赵溪月约定好,让她明天下午过来一趟。 赵溪月点点头,被李善光遣人送了回去。 说来也巧,送她的人是先前那个亲信。他满是蔑视的瞥了赵溪月一眼,语气里诸多嘲讽。 “我们家少爷的病如何了?” 赵溪月笑着看向他:“这么关心你家少爷,不如你亲自去给他看病吧。” 亲信一愣,冷着脸往前走,不再开口搭理她。 赵溪月却始终思索着李崇佑的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种病有些眼熟。之前她还是研究生的时候,似乎看到过类似的病例。 回去之后,赵青城满脸担忧的应了上来:“溪月,情况如何?” 赵溪月揉了揉眉心,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倦意。 她道:“还好,关于他儿子的怪病,我也不算是毫无头绪。爹,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解决这件事的。” 闻言,赵青城眼泛泪光,低声喃喃:“女儿长大了,都能为爹分忧解难了。” 赵青城心想,时间真是个不留情面的东西,几乎就是眨眼间,那围着他膝盖要糖吃的小姑娘,已经变得亭亭玉立,能从容的跟他说“放心”。 “溪月你放手去做,爹这宰相也早就做够了,外人的名声爹也不在乎。只想让你好好地,别作难。” 赵溪月听他这么说,心中不免酸涩,也有些可惜。 赵青城可是为数不多的好官,利国利民,哪怕她不是赵青城的女儿,也会竭力帮助他的。 回到房间后,赵溪月躺在床上,眨眼间便进入了自己的实验室。 她打开资料柜,翻阅着之前的一些科研资料,试图从里面找出部分蛛丝马迹。 可里面的资料太多了,这个柜子她也很久没有打开过。望着如同小山般的资料,赵溪月深吸一口气。 开干! 等第二天,碧珠急匆匆的把赵溪月喊醒,说李善光的人已经来接了。 赵溪月陡然惊醒。 她看了一晚上的资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问时间,竟然已经到了正午! 匆匆打理后,赵溪月上了李家的轿子,成功见到了那位御首太医。 这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眼袋很深,瞳仁略小,显得有些狡诈刻薄。 他看到赵溪月的第一眼,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厚厚的嘴唇一抿,看起来有些不满。 赵溪月倒是很有礼貌的同他行礼,并且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交流,李善光特地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他和御首太医、赵溪月三人。 “什么叫疑似皮肤病?依我看,这就是皮肤病。涂涂药水就好了。”御首太医抹了把胡子,表现的对她满不在乎。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觉得奇怪。先是钱道长,又是这位御首太医,怎么都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应该没有惹过你们吧? 李善光闻言只是沉吟,视线落在御首太医身上,道:“那涂抹的药水呢?你做好了?” 御首太医闻言自信一笑:“还没,我正在做,很快就能好。李大人,别看我这阵子没什么动静,但我可将令郎的病放在了心上,没日没夜研究,才终于有了法子呢。” 第197章 弄错了因果 听他这么一说,赵溪月心里也十分好奇,不由得望了过去。 可御首太医却警惕起来:“干什么?你想要方子?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给你的!” 闻言,赵溪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看了一晚上的资料,还是有点收获的。李崇佑的这种怪病,在她的资料柜里的确有过记录,不过是外文资料,她看的有些艰难,看到一半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但仅凭那一半的内容,赵溪月心里已经有了治疗的大概方向,眼下要做的就是抽出李崇佑的血进行化验,看他有没有对药材过敏什么的,等于说是给他做个基础检查。 “我不要你的方子,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能开出什么药水来。” 毕竟李崇佑得的根本就不是皮肤病。这位御首太医按照皮肤病的方向去治,定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她这么说,御首太医却觉得她是在嫉妒自己,心中不免得意起来。 和太医院的那些人不同,御首太医是云国医术最好的人,在皇宫里也有自己专门的宫殿,可谓是荣光无限。他也治疗过不少疑难杂症,在太医院众人心中颇有名望。 但这一切都被赵溪月给打破了。 自从她之前来过太医院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这群太医对她佩服异常,整日张嘴闭嘴的就是“赵姑娘如何如何”,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御首太医放在眼里! 因此,他这次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告诉李善光,自己已经有了治疗的法子。二则是想要看看,这传闻中的赵姑娘究竟有多么厉害。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庸脂俗粉而已。还想着偷听我的药方! “说来说去,你不还是在乎我的药方?赵姑娘啊,都说女人善妒,我看还真没说错。我们学医的人,讲究的就是个心思澄明,没有杂念。” 这意思就是说赵溪月不怀好意,还是怀疑她惦记自己的药方。 赵溪月越听,脸色就越冷。 女人善妒?心思澄明? 怪不得这位御首太医看自己不顺眼呢,感情在他眼里,女人根本就没有当郎中的资格!真是好笑,难道疾病会因为性别而消失吗?毒素会因为男女而不发作吗? 如果不是碍于李善光还在,赵溪月早就怼的他亲妈都不认了。 但是想让她咽下这口气,也是不可能的。 眼看御首太医又要开展一番高谈论阔,赵溪月摆了摆手,淡声道:“我对你的药方并不感兴趣。我之所以追问,是因为我很想知道,在弄错病因的情况下,你能开出什么药水来。” 弄错病因! 这四个犹如惊雷,让书房内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 李善光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森冷的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御首太医也楞在原地,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又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我弄错病因?”御首太医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是啊。你不是一直觉得,李少爷得的是皮肤病吗?弄错了啊,他根本不是这种病。”赵溪月脸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人。 “不是皮肤病?”李善光心思千回百转,追问道:“那是什么?” 赵溪月略一思索。 李崇佑的病,用现代术语来说,叫做红斑性肢痛症。是由于寒冷所导致的血管收缩障碍,这种障碍会影响人对于温度的感知,而李崇佑这种,就是最常见的感到炙热的类型。 不过她如果这样解释,李善光和御首太医肯定听不懂。什么红斑性啊,什么血管啊,别说是云国了,估计整个陇瑛大陆都没有这种概念。 在李善光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下,赵溪月缓缓道:“这种病目前没有具体的名字,我也是在娘亲留下的手记里才看到的。” 赵溪月的娘亲也是个郎中,这时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且她娘亲早年周游各国,见识的确比御首太医要广。 用她当做借口的话,可信度最高,也不会引人怀疑。 旁边的御首太医却冷哼一声,抢在赵溪月跟前道:“说来说去,那不还是皮肤类型的病?” 他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只能尽量证明自己的诊断没有偏离病因太远。 不然说出去了还怎么做人啊? 赵溪月淡淡道:“我说过了,不是皮肤病。你所看到的皮肤干裂等情况,是这种病发作的征兆,而不是原因。换言之就是,你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因果。” 御首太医傻眼了。 什么病发作起来,能让皮肤变成那样啊? 李善光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继续追问:“那要如何治疗?” “这种病属于体内的疾病,需要服药进行调节,外敷是没用的。”说着,赵溪月看了眼御首太医,发现他的脸色格外难看。 毕竟他这次过来,就是想用外敷药水来给自己正名。结果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李崇佑的病只有内服药物才行。 赵溪月继续道:“这种病属于血痹、热痹范畴,《素问》这本书里提到过,人有四肢苦热烦,逢风寒如炙如加剧。手足之火发于心肝,应以药物润之抒之,其病自退。” 御首太医一怔,眉头紧紧皱起。虽然很不愿承认,但赵溪月说的很有道理,是他从未了解过的思路。 不过,《素问》是什么书?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赵溪月先引经据典,证明自己的话并非空穴来风。然后又上前提笔,在纸上写下药方。 “当归,生地,赤芍……”李善光缓缓念道:“还有川牛膝和甘草?” 写完后,赵溪月道:“对,这些是我娘亲给那人治病时的药方。不过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我要根据令郎的情况进行调整。” 御首太医快步上前,扫了眼药方后,又开始打量赵溪月,面色隐隐发白。 相比起他的遮遮掩掩,赵溪月十分大方的就公布了药方。对比之下,他就显得有些小气了。 李善光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看着御首太医的视线有些冷:“太医,您觉得呢?这药方如何?” “这……这……”御首太医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第198章 收你为徒 如果他觉得赵溪月药方写的对,就说明他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会在李善光面前第二次丢脸。 但如果他觉得赵溪月的药方写错了,那么依照李善光的性子,定然会问他真正的药方是什么。 他根本说不出来啊! 御首太满头冷汗,视线在药方和赵溪月的脸上来回,最后颤声道:“在下觉得……这药方……要吃了才知道如何。” 这算是折中的回答,但并不能让李善光满意。相反,他在这一瞬间,有点厌恶御首太医这种摇摆不定的性格。 好歹也是个太医,位居云国之首,竟然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那我要你还有什么用啊?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李崇佑的病。他仔细的收好药方,亲自带着赵溪月前往院子,给李崇佑做一个细致的身体检查。 因为要抽血,所以赵溪月屏退了其他人,朝着李崇佑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待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但你别害怕哟,我会动作轻一点的。” 李崇佑听她这么说,黝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不安,只有一片平静。 一片令人感到绝望的平静。 他被这种怪病折磨了很久,一开始还会对那些郎中有所期待,可渐渐地,这些期待都转变成了深深地绝望。 而且除了怪病所带来的折磨之外,那些庸医为了从李善光这里得到好处,开始信口胡诌,说他撞邪,鬼附身,然后逼他喝下伴着泥土的水,又用针尖刺破他的指尖。 李崇佑已经很累,因此,当针尖刺入胳膊后,他只是短暂的皱了下眉,没有丝毫抗拒。 抽完血后,赵溪月松了口气,拿起棉花给他止血。 看他神色恹恹的,不由发问:“你觉得我不能治好你吗?” 听到这话,李崇佑明显愣住了。因为给他看病的郎中很多,但他们几乎都只会关注他丑陋的手脚,根本不在意他本人的意愿。 赵溪月是第一个这么问他的人。 犹豫片刻,李崇佑用很轻的声音说:“很多人给我治疗过,但都没用。” 赵溪月微微勾唇,笑容犹如春日暖阳,托起一片灿烂微光,直撒进李崇佑心中。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和他们不同。” 李崇佑忍不住问:“哪里不同?” 赵溪月眼瞳明澈,带着令人信赖的坚定:“我比他们更强。” 李崇佑怔在原地,直至赵溪月起身离开,都没有回过神来。 房间外,李善光和御首太医紧张的等待着。 看她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李善光忙道:“检查好了吗?可以开药方了吗?”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检查好啊,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入空间实验室。必须得找个借口回去一趟才可以。 赵溪月微微一笑,道:“检查好了,但是我需要时间看结果。今日傍晚之前,我定然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李善光明显有些不满,但他也知道,现在着急没用,只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果你真能治好我儿子,那郎中的事一笔勾销。而且,日后你有什么事大可以来找我,我们李家都欠你一个人情。” 以李善光的地位来说,这句话的含金量相当之高,听得御首太医艳羡不已。 这可是中书令的承诺啊!一字千金,他这么多话,得几万金了吧? 赵溪月对此反应平平,没有丝毫对权利的垂涎:“您放心,就算不说这些,我也会竭尽全力去治疗他的。这是我身为郎中的责任,不会因为任何利益原因而改变。” 此言一出,李善光望着赵溪月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自从李崇佑重病以来,无数人前仆后继想要治疗,为的都是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处。哪怕是他指缝里漏出的一点东西,也足够那些人抢的头破血流。 赵溪月是第一个将话说的如此坦荡的人。 赵青城这个女儿……不简单。 御首太医赶忙道:“赵姑娘!需不需要帮忙,我可以辅助你。” 他现在对于李善光已经没用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搭上赵溪月。不然就这么回去的话,难免会被太医院的那些人看不起。 更重要的是,只要他帮过赵溪月,哪怕只是做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传出去后,他也可以利用春秋笔法,将功劳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 御首太医也很有自信,觉得自己好歹是云国第一人,赵溪月没有理由拒绝。 可没想到,听完他这番毛遂自荐的话后,赵溪月竟然果断拒绝了! 她道:“多谢好意,但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比起这个,我觉得太医大人还是回去多读书的好。毕竟男人么,总是容易心生杂念,悟性又不如女人,得加倍努力才行。”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她这是在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废物吗? 御首太医登时楞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赵溪月回到相府之后,马上就对李崇佑的血液进行化验,待结果出来,她大笔一挥,药方很快就写好了。 但她并没有急着去找李善光,而是托人给言霜带了句话,说我在貔貅楼等你。 半个时辰后,言霜缓缓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赵溪月正悠闲的给自己沏茶。 他淡淡的问:“喊我过来做什么?” 赵溪月将药方摊开放在桌上,笑道:“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给李善光的儿子治病。” 言霜:“……” 他深吸一口气,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知不知道李大人的儿子得的是什么病?那种病十分奇怪,哪怕是我都闻所未闻!” 赵溪月无辜的歪了歪头,道:“你没听说过,只能证明你医术不精。所以我才要你来帮我,给你长长见识,开开眼啊。” 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啊? 言霜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种找死的事情别来找我。”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赵溪月却面色严肃,突然道:“言霜,倘若我要收你为徒呢?你答不答应?” 第199章 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其他人敢在言霜面前大言不惭,以怜悯的姿态收他为徒,估计早就被一拳打飞了。 可眼前的女子是谁? 赵溪月,宰相府嫡女,风评极差,却偏偏有一手极好的医术。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矛盾体,教人看不真切。 可亲眼见识过她的本领后,就连言霜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起来——赵溪月是有真才实学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要收他为徒! 一瞬间,言霜内心的情绪千回百转,最后表现在脸上,成了个略显不耐的蹙眉。 “赵溪月,你喝多了吧?”言霜满眼狐疑的盯着她,第一次对她的话表现出了不信任。 赵溪月咋舌,心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形象啊?像我这么厉害的人,多得是求我收徒的,怎么我主动收你,你倒是不乐意了? 她无奈道:“我现在清醒得很,所以我是认真的,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徒弟?” 言霜抿了下绯红的薄唇,俊逸的脸上布满沉思,对他而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片刻后,他凝重的问:“做你的徒弟,我有什么好处?” 问到点子上了。 赵溪月不由得勾唇一笑,面庞犹如春风般明媚起来:“我会将我的毕生所学,都交给你。” 短短一句话,却犹如千钧重,让言霜不由得面露惊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陇瑛大陆国家众多,各有各的特色。而云国最为出名的,则是其低下的医疗环境,以及其垄断式的学医之路。 平头百姓想要学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没人教,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全面的、富有系统性的教程可以看。至于那些王公贵族,接触医术往往都是为了进太医院混日子。 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找个师傅教授医术这件事,无异于天方夜谭。真遇上了,那也是做梦都能笑醒。 言霜是因为那个老军医才走上这条路,相比起其他人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有人教。他也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可没想到,在老军医逝世后,竟然又有人要收他为徒!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恐怕得吐血三升,大骂老天不公。 可言霜却警惕了起来。 他可没有忘记眼前女子的身份。 赵溪月见他不说话,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语调平静的说:“怎么,你觉得我是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不等言霜回答,赵溪月一脸严肃的举起一只手:“那好,我赵溪月在此发誓。如若我收你为徒是另有所图,就让我皮肉枯朽,不得好死!” “喂!”言霜实在是忍不住了,双手撑在桌上,眉头紧紧皱着:“你、你不用发这种毒誓,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赵溪月道:“所以你的答案是?” 言霜深吸一口气,薄唇轻抿了下,“……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师父。” 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不管赵溪月有没有异心,他都不舍得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于是,在赵溪月带着笑意的视线中,言霜后退一步,抬手提起衣摆,直直的跪了下去。 赵溪月:? 不是,这孩子干嘛呢? 言霜腰杆笔直的跪着,清俊眉眼犹如山涧溪水,带着移山填海般的坚定,认认真真的朝她叩头。 赵溪月恍然,这小子是在行拜师礼呢! 她心下更加满意,微笑道:“磕完了就起来吧,以后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言霜沉稳的站起身,手指却下意识的拢了下衣袖,衬出几分稚气和紧张。 毕竟,他之前对待赵溪月还是挺不客气的…… 可赵溪月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朝着言霜招招手,又一次指了指跟前的这张药方。 言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旋即上前,凝眉看了几眼,道:“这些是催动肝火内盛的?” 她唇角一弯:“聪明。我已经弄清了这种怪病的原因,这个药方就是我前不久才写好的。” 想要治好李崇佑的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如若是放在前世,也就是利用个仪器的事情,可现在,却成了唯一的一道难题。 言霜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赵溪月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药方,“我的治疗方案,是让李崇佑喝下养肝的补品,让他肝火大盛。我再趁机给他的手足施针,如此一来,他这种怪病自然也就痊愈了。只是……” 她默默看了眼言霜。 “……只是,李崇佑必须要在肝火大盛的情况下才能施针,可他年纪太小,身子骨又太弱,在那样的情况下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死去的,对么?”言霜接过了她的话。 赵溪月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心道:孺子可教也! “没错。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解决这个问题。既要让李崇佑的肝火大盛,又不能伤到他的身子。”赵溪月说着,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 言霜闻言,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什么。 他低眸,盯着桌面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结霜草,说不定会有用。” 赵溪月愣了下:“那是什么?” “一种十分罕见的药草,大多生长在极寒之地。服下后,可以迅速冻结人的五脏六腑,但是对身体却没有损伤。”言霜回答。 好神奇的药草! 赵溪月听完后,心中不免激动起来:这药草简直就是为了配合她这个药方而生的! “不过,你说它十分罕见?还生长在极寒之地?”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嘟囔道:“算了算了,反正我只负责写药方,至于怎么弄到这种药草,就看李善光的本事咯。” 言霜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溪月也没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干得不错,很有潜力。你现在还住在容家吗?等会儿我让人送点医书过去,我得看看你的基础如何。” 闻言,少年先是一喜,旋即又沉下眉眼,低声道:“我、我自己去赵府取吧,就不用麻烦你派人送过来了,给容府的人看到了也不太好。” 第200章 有点落魄了 赵溪月却盯着他的眼,沉思片刻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话音刚落,言霜整个人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的震惊有些明显,让赵溪月嘴角抽了抽。 这小孩也太好猜了吧,情绪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她语气不由得严肃起来:“言霜,我现在是你的师父,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没有必要瞒着我。说,到底怎么了?”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但赵溪月前世好歹是当过一阵子导师的,真要是板着一张脸严肃起来,拿捏言霜这种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可谓是简简单单。 果不其然,言霜咬唇坐了回去后,手指不安的绞动着,微微叹了口气,眸光有些暗淡。 “我……已经离开容府了。容熙柔说我吃里扒外,是他们容家的耻辱,还说要将我赶出军队。”言霜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容熙柔也不是个傻子,在赵溪月离开之后,很快就意识到是她给自己吃的那些止疼粉有问题。她心里有一团怒火,也不能找赵溪月发泄,就只能一股脑的撒在了言霜的身上。 也就是说,言霜被欺负成这样,跟赵溪月也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在容府,他和赵溪月的联系还是比较密切的。 砰! 赵溪月一拳砸在桌子上,眉眼染上怒意:“容熙柔这人真是骄纵惯了!容将军呢?他就干看着你被欺负?” “容将军在外点兵,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而且就算回来了又能怎样?他虽然不会真的将言霜赶出军队,但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军医,跟自己的女儿闹僵。毕竟京城无人不知,容将军几乎都快把自己的女儿给宠上天了! 最后受伤的,也就只有言霜。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记下了,你放心,师父会给你出头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后,言霜怔愣了许久,突然就红了眼圈。 他慌乱的别过头,指甲嵌入掌心,想要把自己的眼泪给逼回去,不然太丢人了。自从爹娘和兄弟姐妹们都病死后,他已经没流过一滴泪了! 主要是……赵溪月说这句话时的姿态、神情,都像极了他逝去的大姐,虽然他明白这是两个不同的人。 言霜异样的反应倒是给赵溪月吓到了,她也明白这小少年有自己的傲骨,因此赶紧低头假装研究药方,等他悄悄擦完眼泪,恢复好心情后,才又一次抬起头。 “既然你已经离开容家了,这几天都住在哪里?”赵溪月道。 “我和凡哥一起挤客栈。”言霜老老实实的回答。 只是这个“挤”字,用的实在是有些凄惨…… 叶归凡也没有办法,他虽说是副将,但平时遇到老弱病残的,总会慷慨解囊。鼓囊囊的钱袋,刚一进京城,就快被他给分光了。 娄长风倒是在京城有宅子,不过人家夫妻久别重逢,他们两个人实在不好过去,就只能凄凄惨惨的住在客栈里了。 赵溪月想了想,问:“那叶芸芸呢?她也跟你们挤客栈?” “呃……”言霜道:“她在跟凡哥赌气,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至于赌气的原因么,估计就是因为叶芸芸看不惯赵溪月,但在叶归凡眼里,赵溪月是他救命恩人,自然不会任由她胡说八道,气上头了,就说了几句重话。 赵溪月不由得有些好笑,心道你们军营怎么没一个正常的啊?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将冰霜草写进药方后,摆脱貔貅楼的伙计亲自送到李家。自己则和言霜一起回了他们居住的客栈。 可以看出叶归凡的手头真的很拮据,客栈住的是比较偏远的,而且还是光线最差的一间房。 路上,赵溪月随手买了些糕点和补品,打算顺路看看叶归凡的恢复情况。 言霜领着她来到客栈,推开门后,叶归凡正赤裸着上半身,坐在窗户前给自己缠绷带。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没回,道:“小言你回来了?帮我重新缠一下绷带吧,我刚刚帮一个婶子铲雪,结果伤口好像又崩开了……” 言霜已经愣在了原地。 叶归凡没听到回应,纳闷的扭头看了眼,正巧和提着礼盒的赵溪月面面相觑。 “啊、啊!!” 一声惨叫自房间传出,不是赵溪月的,而是叶归凡的。 他慌乱的拽起衣服捂住胸口,雪白的面皮以极快的速度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溪溪溪溪……” 赵溪月挑眉,从容的放下手中的东西,“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溪月小姐!”叶归凡干巴巴的吐出了这句话。 言霜则一脸黑线,迅速的将他推到屏风后面。 趁着等待的时间,赵溪月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快要喝完时,这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叶归凡已经换好了衣服,言霜则抬手捏着眉心,低声说:“抱歉,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换衣服。” 放下茶杯,赵溪月弯唇一笑:“没事,不过叶将领刚刚动作那么大,伤口不会又扯开了吧?” 叶归凡匆忙摇头:“没有!刚刚小言看过了,伤口没崩开,他帮我重新缠了绷带。” 说完这话后,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叶归凡道:“说起来,溪月小姐为何会来这里?” “我听说言霜离开容家了,就想过来看看他住在哪里。毕竟当师父的,对于我这唯一的小徒弟,还是要上心一点才行。” 言霜耳根有点泛红,但是并没有否认。 叶归凡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言霜。 旋即,他爽朗一笑,眉眼间尽是惊喜:“言霜,你认溪月小姐为师了?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来不及备酒!” “……刚刚才认的。”言霜声音有点轻,但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有师父的感觉,真的很好。就好像他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世间,有了全新的落脚点。 “繁文缛节就免了。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吧,趁现在还不算晚,我给你们找个别的住处。”赵溪月微微一笑。 第201章 我可以应付吗 这下轮到叶归凡傻眼了。 他下意识看向言霜,问道:“啊?我们要去哪儿?” 赵溪月却也已经站了起来,仪态从容:“湖光楼。” 湖光楼,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自然,一间房的价格也十分高昂。 可对于赵溪月来说,这些全都不是问题。因为湖光楼是貔貅楼名下的产业,她在这里住,甚至不需要付钱,只要“刷个脸”就好。 言霜和叶归凡背着行礼,宛若刘姥姥入大观园一般,目瞪口呆的跟在赵溪月身后。 她给他们找了间上好的房间,有露台,出去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并且十分宽敞,里面整日燃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更好的房间都已经有人入住了,我只能给你们找到这样的,先住着吧。”赵溪月推开门,温声道:“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下午有糕点,晚上有夜宵。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去吩咐厨房。” 叶归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溪月小姐,要不我还是付钱给你吧。” 他们两个大男人,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也太不像话了。虽然他手头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但、但攒攒还是可以的。 赵溪月摆了摆手,有些无奈:“叶将领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钱多。更何况,我是不会看着我徒弟受委屈的。” 言霜正在整理东西,突然被她点名,耳根又一次泛红了。 他轻声说:“谢谢……” 赵溪月挑眉:“谢谁?” “咳,谢谢师父。” “哈哈哈哈哈……” 赵溪月弯起眉眼,笑的十分开心。 安顿好这两人之后,赵溪月回到相府,却得知李善光已经等候多时。 她咂摸一下,估计是冲着那张药方来的。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赵溪月对着下人说道。 相府书房。 赵青城和李善光面面相觑,气氛显然有些尴尬。 好在赵溪月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趁机。她从容出现,仪态端方,莫名的就让李善光不那么没底了。 他取出药方,对着赵溪月道:“药方我已经看到了,不过这冰霜草,是必须的一味药材吗?” 果然,哪怕是李善光这样的人,对冰霜草也不是很了解,以至于他要特地过来询问。 赵溪月说:“恩。其他的药材都可以替换,只有冰霜草不行,它很重要。” 话音刚落,李善光的眉眼间便落上了几点儿阴郁。 冰霜草不好找,这东西本来就罕见,更是生长在极寒之地。他必须要派出不少人马,花费好多时间才能有下落。 赵溪月也预料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暗暗盘算。以李善光的能力,找到冰霜草,好歹也得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足够她在相府好好待着,认真教习一下言霜。 更关键的是,赵锦书和容熙柔这两人肯定也不敢来找她的麻烦。毕竟她还要给李崇佑看病呢,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李善光肯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她也能有片刻喘息之机。 可没想到,李善光闻言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拜托厉王殿下了。” 恩?等等,谁? 黎玄山? 赵溪月不仅有些纳闷,抬眸看了眼他,心里嘀咕道:这和黎玄山有啥关系? 赵青城看出了自己女儿的疑惑,心里也有点无奈。李善光这人喜欢结交武将,而黎玄山的本领又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他也经常和厉王府保持有联系。 并且在几年前,李善光曾经帮过黎玄山一次。所谓礼尚往来,他估计是打算将人情用在这里。 不得不说,李善光这人实在是很会经营。不过这都跟赵溪月没关系,他想找黎玄山,那就让他去找。反正别想打扰她摸鱼。 送走李善光后,赵溪月伸了个懒腰,舒坦的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她亲自将医书送到了言霜那边,刚打算给他补补基础,就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赵溪月纳闷,这时候了,还会有谁找自己? 她只能命人将其带过来。 片刻后,身穿玄衣的俊美男子稳步而入,视线扫过言霜时,微微顿了顿,他沉声道:“赵溪月。” 眼前这人,竟然是黎玄山! 赵溪月道:“怎么了?”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赵溪月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捉摸不透这家伙为何而来。 黎玄山道:“我找到冰霜草在哪里了。” 这下不仅仅是赵溪月,就连言霜都不由得瞪大眼睛。 这可是冰霜草啊,十分罕见,生长环境也很苛刻,黎玄山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找到了?但是你找到就找到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来炫耀的吗? 赵溪月眨眨眼,试探道:“恭喜?” 黎玄山冷冷道:“恭喜什么?只是找到了,又没说能拿到。” 赵溪月:…… 言霜:……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啊? 赵溪月皱皱眉,总觉得黎玄山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可她打量着那张俊俏的冰块脸,却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许是她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黎玄山淡淡道:“冰霜草就在京城一个异域商人手中,除了这棵草之外,他手里还有许多奇珍异草。” 赵溪月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她知道黎玄山为什么要过来找自己了。 没有医者可以拒绝奇珍异草! 不过赵溪月也并没有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她明白黎玄山没那么好心,会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定然还有后手在等着。 果不其然,黎玄山沉默片刻,又缓缓开口道:“但想从他那里拿到冰霜草并不简单。这人喜怒无常,性格怪异,或许只有你能有办法。” 闻言,赵溪月不由得陷入沉思。 为了完善药草大全,她的确很需要这些信息。但问题就是,如果黎玄山有能力应付那个人,断然不会来找自己。可他竟然主动找了过来,就说明,那个人是黎玄山应付不了的。 他都应付不了的人,我难道就可以吗? 赵溪月心中千回百转,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第202章 打擂!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奇珍异草可不好找,错过了这一次,下次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呢! 想到这里,赵溪月微微颔首道:“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带着言霜一起去。” 黎玄山的视线这才落在言霜身上,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多待一人而已,当然可以。 约定好后,赵溪月在第二日早晨赴约。 她以为自己来的够早,可到了之后才发现,黎玄山竟然更早! 他面前摆着两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两碗粥、几碟小菜,以及一盘卤牛肉,可谓是十分丰盛。 赵溪月不由叹道:“殿下,您胃口真好啊。” 黎玄山抬眸斜了她一眼,旋即放下茶杯,语气淡漠道:“这是给你们点的。” 他也明白自己是在求人办事,自然不能缺了礼数,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这消息明显有些震撼,赵溪月挑了下眉,默默坐在黎玄山旁边,也不客气,捧起热粥便喝了口。 唔,味道不错啊。也不知道黎玄山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家小店。 湖光楼距离这边有些远,言霜为了不迟到特地起了个大早。可黎玄山说的那家粥铺实在太难找了,他兜兜转转好几圈,才终于确定方向,有些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 赵溪月也吃饱喝足,颇为开心的朝他摆手:“小言小言,来的刚好,再晚一些的话粥就要凉了。” 言霜愣了下,低声说:“我已经吃过了,不饿。” 最后,剩下来的早餐都被赵溪月分给了附近的孩子。她则和黎玄山、言霜两人上了马车,一路颠簸后,在胡人区附近停下。 云国临海,因此海上贸易十分发达,许多异域商人都会过来,貔貅楼也接待过这些人,赵溪月早知如此,所以也并不仅呀。 倒是言霜下马车时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惊异,又很快平复下来。 拥有冰霜草的异域商人名为索克,听说他所在的国度常年冰封,市面上可见的冰霜草大多都出自他们那边。 索克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很喜欢喝酒,经常醉倒在外面,要自己的手下亲自去扛回来才行。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很难结交,无数人投其所好,都不能获得他的青眼。 更有传闻说,索克跟朝廷的人也有所联系。 “咦?这儿不是那个异域商人的家吧?”赵溪月望着跟前朴素粗狂的院门,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黎玄山则抬手敲了敲门,淡声道:“索克没那么容易见到,我们必须得拿出他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眼前的小院破败简陋,门前的积雪厚厚一层,这样的地方,也会有索克感兴趣的东西? 院门被打开一条小缝,男人借着门缝警惕观察他们,嘶声问道:“做什么的?” 只见黎玄山坦然朝他摊开手掌,言简意赅:“擂台。” 男人盯着他不说话,片刻后将木门关上,没过多久,一块木牌子就从门缝里递了出来。 黎玄山俯身接过,简单看了眼,转身对他们说:“走吧。” 这一通操作太过奇怪,赵溪月实在是看不太懂,不由得发问:“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胡人区有个地方叫黑市,最近有人开了个擂台赛,守擂成功的人可以拿到一袋四味果。” 四味果?这东西她倒是有所听闻,是一种极其难得的香料,据说其香味芬芳馥郁,醇厚圆润,让人飘飘欲仙。 赵溪月总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她很疑惑:“所以你要去打擂台?” 黎玄山点点头,眼神中尽是漫不经心:“恩。” …… 为了不被人看出身份,赵溪月和言霜都戴上帷帽。而黎玄山要上台打擂,自然不能跟他们一样,最后随便去路边买了个恶鬼面具,遮住大半张脸,不细看也根本认不出来他。 做好伪装后,三人来到打擂台的地方。台上的人拳拳到肉,台下的人热情高涨,可谓是吵闹异常,拥挤异常。 赵溪月不太习惯,看黎玄山过去报名后,自己则和言霜找了个最边缘的位置站着,抬眸看着擂台上的人互殴,用来打发打发时间。 言霜却突然低声问道:“你和他,真是夫妻?” 赵溪月纳闷:“算是吧,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身旁的少年略有拘谨的抿了抿唇,轻声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像寻常夫妻。” 这倒是真的,非要说的话,她和黎玄山应该正处于离婚冷静期? 赵溪月道:“搭伙过日子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 听到这话,言霜先是愣了下,然后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原来如此。” 等于说凡哥还有机会?不确定,还是再看看吧。 过了小半柱香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站上擂台,顿时吸引了赵溪月的目光——毕竟那个恶鬼面具实在是太显眼了。 台下起哄的人也有些不满,说男子汉大丈夫遮遮掩掩做什么,还有的人举着手中银票,说只要他摘下面具,自己就可以加钱。 赵溪月默默看着,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不出所料的话,黎玄山现在的脸应该已经黑的跟锅底似的。 好在这里并没有不允许戴面具打擂的规则,因此黎玄山果断无视了那些人的话,缓缓捏了捏指骨,抬眸盯着对面走来的壮汉,唇线紧绷。 赵溪月道:“咦?他竟然不用剑?” 黎玄山的剑术十分之高,可现在却选择了赤手空拳跟人肉搏,难道是怕人通过剑招猜透自己身份? 倒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他从容的摆好迎战姿势,在壮汉冲上来的一瞬间,虎口猛地掐住他伸出的胳膊往上一挡,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腹部,接力高高跃起,整个人在空中翻了半圈,然后稳稳落地! 那男人则被他一脚踹飞出去,撞翻四周围着的木栏,口鼻出血,连站起来都费劲。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 台下沸腾的人群都安静下来,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所有人都还在茫然,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感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心道:黎玄山果然生气了,刚刚那一脚,竟然直接伤到了壮汉的内脏。 第203章 用阴招 她问言霜:“看出来了吗?” 言霜也还在发愣,因为他跟那些观众都一样,以为黎玄山至少会和那男人打几个来回,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听到身旁女子的话,他下意识的回到:“看出来什么?” 赵溪月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很无奈:“回神了。别去看黎玄山,看那个被打的人。观察他走路的动作,以及脸上的神色,能看出来他是哪里受了伤吗?” 师父不能白当,为了让自己的徒弟早日独当一面,赵溪月不会放弃任何教学的机会! 言霜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也正色起来,盯着看了会儿后,沉声道:“似乎是伤到肾了,并且左小腿处有两处骨折,锁骨也断了一根。” 分析完后,言霜不由得有些瞠目:这一脚的力气究竟有多大,才能踹成这样啊? 这就是云国战神的实力吗。 赵溪月勾了勾唇,“你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但他的第三跟手指也骨折了,并且他的左小腿不仅骨折了,而且还严重扭伤,往后至少要休养半个月。” 言霜点点头,回忆起男人刚刚走路的姿态,暗叹自己观察还是不细致。 想要获得四味果的话,必须要守擂七次才能成功,中场只有一次休息机会,可以说是车轮战,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 可黎玄山偏偏做到了。 当他以利落的姿态解决第四个对手时,台下的人依然疯狂,不停呼喊着他的名字——恶鬼! 因为他脸上带着一个恶鬼面具。 赵溪月则带着言霜围观每一场比赛,然后观察那些人的姿态,受力点,从而进行治疗分析。 基本都是言霜在说,如果全对了,赵溪月会赞赏的点点头,若是没说全,她也会帮忙查漏补缺。 言霜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感觉眼前的迷雾似乎被人拨开,原本困扰他的一些事情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这时,黎玄山已经击退了第六个对手,只要再打倒最后一个,他们就能成功获得四味果了。 站在观众席最角落的赵溪月,却听到头顶传来了什么动静。 她抬眸看了眼,发现旁边有个高台,几个男人眉头紧皱,面色不善的盯着黎玄山。 其中一人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历?恐怕要守擂成功啊大哥,怎么办,下场真的让我上?” 从男人的语气中,他听到了一丝恐惧。毕竟黎玄山的表现太过出众,似乎有些厌烦这样的车轮战,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而那些被他打败的人,则一个比一个凄惨,如今就横躺在后台,齐刷刷的一排,看的雷老五胆战心惊。 雷老大自然也舍不得自己五弟挨揍,他看了眼擂台上的男人,冷冷哼了声。 “下一场你不用过去。我们让他来……呵,我就不信了,有人能从我手中拿走四味果!” 他这个擂台已经举办了好多年,来参赛的人都是冲着价值连城的四味果来的,雷老大也只有那么一袋。 更何况,如果四味果被拿走了,他以后还拿什么做噱头吸引人?没了这些观众,他又要靠什么赚钱? 雷老大的眼神渐渐狠了下来。 赵溪月默默听着,等到几人离开后,她让言霜站在原地不要走动,自己则沿着旁边的楼梯走上去,悄悄溜进了后台。 看到躺在地上惨叫的六个壮汉后,赵溪月不由咋舌:再来一个就凑够了七个,组团当葫芦娃去吧。 黎玄山的出现打得他们猝不及防,因此后台这里乱成一锅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赵溪月,也给了她一些方便。 她悄悄跟着之前说话雷家兄弟往前走,就看到他们进入一个密闭的房间,似乎是想商量着什么。 她略一思索,绕到房间后面,壮着胆子开始偷听。 “让我去?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这个数。”一道粗犷的声音传了出来,语调有些奇怪,不像是云国人。 “当然可以!来,这是你的药,比之前更猛烈一些,没问题吧?” 男人沉默片刻,“没问题。里面没有放葫珂吧?” 雷老大笑了:“放心!知道那东西你碰一下度不行,肯定不会有的!” 赵溪月目瞪口呆。 这也太无耻了点!为了打败黎玄山,他们请外援就算了,还给人家吃药,不纯纯作弊吗? 黎玄山就算再厉害,但也没有休息的跟人连续对战六次,体力估计早就被耗得差不多了,再碰上这么个嗑药的…… 胜率堪忧啊。 赵溪月趁着他们没走出来,悄悄离开,心里却在不断思索着应对的办法。 那人刚刚似乎提起过葫珂?碰一下都不行,也就是说,这人对葫珂过敏! 真是天助我也,好在留了个心眼过来偷听,否则黎玄山恐怕要吃大亏了。 赵溪月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进入实验室,在里面一同翻找,终于找到了晾晒过的葫珂,心中微微一动,利用机器将其磨成粉末,又添加了一些胶状物,乍一看,就像是什么护手霜似的。 她匆匆装了起来,打眼一看,第七场对决竟然已经快要开始了。 言霜已经等了她很久,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看到她快步走来,刚要说话,赵溪月却直接越过他,快步朝着黎玄山走去。 “喂,喂!”赵溪月不好喊他名字,就只能伸出手用力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黎玄山缓缓转眸,阴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像仍旧没有从战斗状态中回神,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萧杀的气息。 赵溪月将自己刚刚偷听到的话跟他讲了,然后又把药瓶塞在他手里,嘱咐道:“一定要在手上涂抹个遍啊!” 望着手中的小瓷瓶,黎玄山微微眯了眯眼,心知自己被小看了。 可她递东西过来时的眼神那么殷切,好像真的在担心一般,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好拒绝。 最后,黎玄山只能在她认真的视线中,将葫珂膏涂抹在手上,并且展开来给她看了眼,证明的确涂抹均匀了。 呼……这下应该没事了。 赵溪月松了口气,前脚刚退回言霜身边,就发现他正一脸正色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纳闷。 第204章 绝对的实力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言霜眉头一皱:“你不是说了跟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么,那刚刚为什么还要卿卿我我?” 卿卿我我? 赵溪月头上顶了个大大的问号,很快又反应过来,言霜所说的,应该是她刚刚递东西给黎玄山的场景。 她不由嗤笑,抬手在言霜的帷帽上敲了一下,“你这小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拿个东西给他而已,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卿卿我我了?” 言霜抿了抿唇,并没有反驳。 此时,原本热血澎湃的观众们都倏地安静下来,眼神纷纷落在不远处走来的壮汉身上,神情显得十分兴奋。 “这就是守擂人吧?嚯——果然不是云国的,你看着个子,怪物吧?” “听说他一顿饭要吃一头牛,要是吃不饱,还会到处咬人呢。” “啧啧啧……那戴面具的惨咯,没想到竟然是他来守擂。” …… 言霜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脸色微微一沉,朝着赵溪月凑了凑,低声问:“守擂的人似乎很难对付。他没问题吧?” 原本赵溪月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当她看到守擂人的体型时,突然也有点不太确定了。 这人足足有两米多高,双臂很长,垂落下来接近膝盖。更恐怖的是,他身上满是饱满的肌肉,上面青筋缠绕,碧色的眼瞳犹如恶兽一般,光是被看一眼,就能让人吓破了胆。 言霜也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样的人要跟黎玄山打? 一片死寂中,守擂人缓缓进入推开木栅栏的门。他的手握成拳头,几乎跟人头差不多大。 他站在黎玄山跟前,犹如一座小山,沙哑的开口说道:“我就是你最后一个对手。” 黎玄山不语,只是缓缓的压了压指骨,淡色眼瞳略有不耐的掀起:“话真多。” 擂台旁边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人胆子好大啊! 这可是雷家兄弟手里最厉害的守擂人,天生力大无穷不说,性情也残暴之极。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对面的人打个半死,然后留一条命慢慢折磨。 在他手里走过一遭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废了,更有甚者,躺着被带回去后,因为太过痛苦,求着家人掐死自己! 那些将银钱全都堵在黎玄山身上的人,则满脸颓败的叹了口气,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雷家兄弟。 该死的,肯定是看这人太厉害,才故意把这个守擂人派出来的。不过失去了银钱倒是次要,他们如今最想看到的,就是鲜血横流的场面。 光是想想一下,就让人激动地浑身战栗。 渐渐地,有人高举手臂,大喊道:“打死他!” “把他的面具摘下来!” “守擂人!我把钱全都压在你身上了,快点动手把他打废,我要看着他跪在我们面前求饶,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寂后,场馆内的全部人都沸腾了起来! 只有角落里的赵溪月和言霜脸色不太好看。 也不知道那瓶药膏有没有用……早知道就提前给他准备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了。 伴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守擂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黎玄山,铁锤般的拳头猛地挥了上去! 黎玄山从容不迫,上半身往后仰起,整个人都犹如一张拉满的弓,在拳头擦过鼻尖的一刹那,修长笔直的双腿马上踹向男人腹部! 这是他最常用的招式,若是换做寻常人,早就跟之前那些人一样被踹飞了。 可这守擂人却只是往后踉跄几步,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黎玄山站在原地,神色淡淡。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没用!他踹不动!” “守擂人,把他的腿折断,让他再踹人!” “哎哟卧槽,愣着干嘛继续上去打啊。” 人声鼎沸,守擂人也受到影响,喘气声越来越大,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朝着黎玄山猛扑过去! 地面都隐隐颤动,赵溪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就在守擂人一拳砸向黎玄山太阳穴的时候,他整个人犹如一条灵活的白蛇,转瞬间出现在守擂人身侧,黑黝黝的眼眸毫无感情,抬手握拳,倏地冲着他砸了过去! 守擂人的脸有一瞬间扭曲,然后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高高飞了出去,接连撞断两层木栏杆,跌进那些围观的人群中。 根据场馆的规则,只要离开擂台范围,那么便视为失败。 一片死寂中,黎玄山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朝着赵溪月的方向看了眼。 仿佛是在说:就这么不相信我? 赵溪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变态外面有黎玄山。 而黎玄山也丝毫不顾旁人的看法,闲庭信步般从擂台上走了下去,一路来到后台,站在满脸惊恐的雷家兄弟跟前。 他摊开手掌,意思十分明显。我赢了,东西给我。 雷老大满头冷汗,被他冰冷的视线一扫,双腿发软险些跪下。 他心知此人不好对付,心中纠结万分,还是恭敬的将四味果呈了上来。 等黎玄山离开后,雷老五才颤抖道:“大哥,那是什么人啊……竟然一拳就能……” 这也太恐怖了! 雷老大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却突然注意到,这人伸手来拿四味果时,无意间露出了自己的袖口,上面竟然用着金线! 那可是皇家才能用的啊! “老五,不要再追问,也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雷老大哆嗦着,脸色惨白一片:“给其他人一笔钱,我们这擂台不干了,明天就走——不!今天,今天就走!” …… 赵溪月站在门口,很快就等来了黎玄山。 他聚了聚手中的四味果,淡声道:“拿到了,走吧。” “竟然这么轻易就给你了?”赵溪月有点意外。 在等待黎玄山的时候,她也打听了不少有关雷家兄弟的事。发现这两人卑鄙低劣,最擅长用阴招,就算黎玄山真的按照规则赢了,依照他们的性子,恐怕得使不少阴谋诡计出来。 但事实摆在眼前,黎玄山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到了东西! 第205章 忽悠瘸了 赵溪月不由得纳闷: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她哪里想得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只会被狠狠碾压。 有了这袋四味果,他们也算是拥有了面见索克的门票。 不过当他们赶到索克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几乎是人山人海,大家都挤成一团,等待着门童开门放人。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暴躁的推开其他人,冲到小门童面前质问:“你家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还是不开门是吧?把我们当猴子耍啊!” 那小门童十分淡定,估计是经历过不少次这种场面,客客气气的说:“我家主人喝了酒还在睡觉,天塌了也叫不醒,我们真的没办法。” 话音刚落,宅子里就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所有人都被吵得捂住耳朵一脸痛苦。 赵溪月皱了皱眉:“这是在干嘛啊?” 小童则淡定的笑了下:“诸位看到了吗?哪怕是这样的声响,我家主人都不带醒的。” 众人目瞪口呆,心道你家主人这那里是睡得死啊,根本就是个聋子吧!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是啊是啊,我腿都快麻了,要不你先放我们进去。” 小门童一脸严肃:“不可以,我家主人说过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这一番说辞显然不能服众,有几个胆子大的想着硬闯,可刚推开小门童冲进去,就听见一声惨叫,犹如断线风筝般被丢了出来,鼻青脸肿的。 “强行闯进去的话,就会是这样的下场,而且……”他顿了顿,笑的一脸纯真:“此生都不可踏入府邸半步。” 这下,那些起了坏心思的人顿时偃旗息鼓。众人只能在严寒中苦哈哈的缩成一团,等待着那位大酒鬼的苏醒。 赵溪月嘟囔:“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万一那人不是睡着了,而是猝死了呢?这不就耽误事儿了?” 旁边的言霜听到她这话,嘴角不由的一抽:“你、你就不能盼他点好吗?” 黎玄山则拧眉思索着,看来这种情况对他而言的确很棘手。 这时,赵溪月却越过众人,笑眯眯的站在了小门童跟前。 言霜:! 她又要干什么啊? 小门童抬眼看到她后,愣了下,脸蛋有点泛红,扭捏的说:“不可以的,美人计也没用的。” 赵溪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是,谁要跟你玩美人计啊! 她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你在这里候了这么久,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糖?” 说着她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上放着几颗麦芽糖。色泽浓稠,像是刷了蜜一样,十分诱人。 小门童“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然后更扭捏了:“不可以的,贿赂我也没用的。” 赵溪月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麦芽糖塞在他手里,“我没有在贿赂你啊,只是见你生的可爱,所以才送你吃的罢了。” 真、真的吗? 小门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里的麦芽糖散发出阵阵甜味,馋的他口舌生津,不停咽着口水。 “那、那我就收下咯?” “收下吧。” 赵溪月看着他吃下一颗,满足的弯起眉眼,问:“我不强闯进去,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小门童的主要任务就是守着门不让别人进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他都不会去管。更何况现在拿人嘴短吃人嘴软,一个问题而已,他还是很乐意回答的。 “你问叭。” 赵溪月笑着说:“如若我有办法能让你主人醒来,你会放我进去吗?” 小门童有点傻眼,他道:“刚刚的动静你也听到了,我家主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不会醒的。”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有办法。你家主人说,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对吧?”赵溪月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是、是啊!”小门童点点头。 “那就对了。他说了要经过他的允许,但没说是客人进门前还是进门后啊!我进门之后把他喊醒,然后再得到允许,不也是一样的吗?” 其他人都听傻眼了:还有这种操作? 小门童的大脑更是开始了飞速运转,一会儿觉得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不符合常理,最后搞得他晕头转向,茫然道:“那、那应该也可以吧?”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赵溪月直起身子当机立断,扭身朝着黎玄山、言霜等人大手一挥:“走!” 三人宛若一阵风般冲了进去,只留下小门童目瞪口呆。 “我、我好像还没答应?” 门前排队的人沉思片刻,笃定道:“你答应了!” 其他人仔细一想,如果这几人真能叫醒索尔,那他们不也能受益吗? 旋即,所有人都站在了赵溪月这边,语气笃定的说:“没错没错,你亲口答应的!” “我们都听到了,你说可以,所以他们才进去的。” 小门童被他们忽悠着,也茫然点点头,对着里面道:“他们可以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赵溪月终于松了口气。 而面前那个武僧则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后,缓缓退下,让出一条路来。 胡人区里竟然有个武僧做保安,不得不说,索尔还真是有本事。 毕竟一般二般的人也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他们在奴仆的带领下,来到了索尔所居住的屋子,离的老远,她就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鼾声,院子里还有来不及收拾的鞭炮皮。 感情这鞭炮还是在他耳边炸开的,这都没醒啊? 言霜心里很没底,略有些忐忑的低声问:“你真有把握能喊醒他?” 赵溪月微微一笑:“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索克的床前。 这人也真是奇怪,睡觉就睡觉吧,床边还非要摆一圈颜色各异的鲜花,再配上那黑白色的床单被单,乍一看他们就像是来参加葬礼似的。 赵溪月觉得索尔床边缺一副黑白对联,左边写音容宛在,右边写懿德长存。 那奴仆适时提醒:“我家主人睡得有点沉,你们能喊醒吗?” 第206章 被他人定下 赵溪月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你们帮我个忙。” 奴仆点点头:“您说。”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在指尖把玩几下,道:“将院子里的全部人都喊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去凑过来,否则后果自负。” 这个要求着实有些冒犯,但这个奴仆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就吩咐下去。很快,院子里只剩下了三人。 黎玄山道:“你想怎么做?用严刑逼供的手法把他喊醒吗。” 只能说不愧是黎玄山,在他看来,这种喊不醒的人就是欠揍。打几鞭子泼点辣椒水就可以了。 “……不用那么粗鲁,我们毕竟有求于人。”赵溪月无奈,指了指外面:“我们也出去吧。对了殿下,您射箭准头怎么样?” 黎玄山略一思索:“尚可。百步穿杨。” 这还叫什么尚可啊! 赵溪月将手中的瓷瓶放在窗台上,然后打开窗户,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她又借来一把弓箭递给黎玄山,站在院门口,指了指远处窗户里的瓷瓶,道:“将它一箭射穿,让里面的液体挥发出来,可以吗?” “可以。” 黎玄山毫不犹豫,拉满弓箭后,锐利的视线落在瓷瓶上,旋即手指一松。 咻!砰! 瓷瓶破碎开来,里面浅蓝色的液体奔涌而出,在接触到空气后,很快汽化,变成一股股蓝色烟雾,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言霜有些惊讶,问:“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器?” 如果是放在寻常,赵溪月早就慷慨解答。但这东西是她实验室的产物,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言霜。因此,赵溪月略一思索,缓缓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一种很臭很臭的气体罢了。” 至于是从哪种动物身上采集的……不要细想不要细想。 蓝色烟雾缓缓充盈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有些紧张的盯着,可片刻过去,里面没有丝毫反应。 赵溪月却不慌不忙,眼睛里泛着笑意,看起来像是一只做了坏事儿的猫,狡黠又娇俏。 黎玄山的目光顿了顿,又面无表情的移开,握着弓箭的手下意识一紧。 突然,蓝色烟雾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跟着便传来了剧烈的拍门声。 赵溪月勾唇一笑,喊道:“门没锁,往里拉!” 下一秒,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面露菜色,带着满身酒气与臭味,踉跄着滚了出来,抱着旁边的空木桶,“哇”的疯狂呕吐。 黎玄山眯起眸子:“索尔。你竟然真的把他喊醒了。” “你们……呕……什么东西啊我真的……呕!” 索尔只感觉自己被臭的要去见上帝了,抱着木桶吐了个酣畅淋漓。 等那股臭味终于散去后,他将木桶嫌弃的推到一旁,整个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那奴仆淡定的送来一杯清水让他漱漱口。 索尔这才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他虚弱的掀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几人,眉头一皱:“恩?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赵溪月则笑着上前,也没多话,直接就将四味果取了出来,在他跟前微微一晃。 “四味果!你、你竟然杀了雷家兄弟!我的天啊……”索克目瞪口呆。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们名正言顺拿到的呢?”赵溪月幽幽道:“还是说这东西已经入不了您的眼了?那好吧,我们走。” 她刚起身,就被索尔一把拽住裙角:“别别别!咱们去书房聊好吧?” 书房内。 赵溪月刚刚落座,就看到索克换了件崭新的衣服,容光焕发般站在众人跟前。 他热情的上前,朝着黎玄山伸出手:“没想到竟然是厉王殿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十分开心!” 黎玄山低眸看着他递来的手,淡淡的“恩”了一声。 这种握手礼太过超前,黎玄山明显不知道这个礼节。但这一切落在索克眼里,却让他心里起了嘀咕,他虽然不杵厉王,但也不敢跟他正面杠上。 可如今他连自己的手都不肯握,难道真生气了?哎,难搞啊! 赵溪月笑着说:“没想到索克公子的官话说的还挺好。” 但是她仍旧能听出一些口音,而且索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特别喜欢用成语。 这句话成功为索克解了围,他笑盈盈的看向赵溪月,手中的四味果。 赵溪月心中了然,大方的将这东西给送了出去。 索克惊喜收下,“十分感谢,激动澎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也不傻,无功不受禄,既然人家送了东西过来,那么肯定是有所图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礼尚往来吗! 黎玄山开门见山道:“我们需要一株冰霜草。” “冰霜草?哦,我想起来了……我这里的确有一株,不过在前几日,就已经被别人给定下了啊。”索克皱起眉,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四味果。 冰霜草的确很难找,但能用到的地方也不多。赵溪月倒是没想过,竟然还会有其他人也需要这东西。 可索克手里只有一株,若是错过了,恐怕李善光会不答应啊。 赵溪月略一思索,问:“那人可付了定金?” 索克道:“并无。” 那就好办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既然没有付定金,那么你们得约定就是口头约定,不算数的。” 她在貔貅楼好歹也呆了一阵子,耳濡目染的,竟然也生出几分谈判的架势。 索克陷入沉思,看来跟他有约的人身份也不一般,不然怎么会让他纠结这么久? 片刻后,索克抬起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毕竟答应过人家,那是口头上的,也不好失约。” “索克公子,我们要这株冰霜草,并非是为了收藏,亦或是售卖,而是为了救命,救一个孩子的命。” 赵溪月语气十分严肃。 索克有些意外:“你、你是医者?” 她点头:“对。” 这下轮到索克惊讶了,他的眼神在赵溪月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像是下了决定一般,微微挺起脊背。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以把冰霜草给你们。但你们需要通过我的考验才可以,否则我不好跟人交代。” 第207章 要命的考验 赵溪月和黎玄山对视一眼,然后答应下来。 索克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让他们先回去,明日正午之前,到玉华坊找他。 回去后,赵溪月拉住黎玄山,问他能否动用手中的势力,去打听打听究竟是谁抢先一步定下了冰霜草。她则带着言霜回到湖光楼,打算继续教授他一些基础的医学内容。 言霜习得医术的方法都是野路子,这也就导致他的优点和缺点都十分明显。而赵溪月教学时所采用的方式,放在云国这种时代背景下便显得别具一格,别说是言霜,就连那些皇宫御医过来,都不一定能理解。 因此,她只能一点点的从最基础开始,一边让言霜习惯现代医学的逻辑,一边为他夯实基础,方便之后学习更加复杂的内容。 不过言霜也没让她失望。他记忆力很好,并且很有耐心,哪怕学习的东西是自己早就已经知道的,却还是会认真去听,让赵溪月十分满意。 之前她带的那几个学生,要是有一半努力,恐怕早就成医学界大佬了。 忙活到深夜,她看外面又下起小雪,寒风肃肃。言霜怕她一个弱女子回去时遇到危险,就想着亲自护送。可赵溪月更懒,直接在湖光楼又开了个房间,正好等明天和言霜一起出发。 等到了第二日,言霜带着早膳过来将她喊醒。 赵溪月回去后又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会儿,现在还是有点困,便冲着外面喊:“不用管我,你们先吃。” 言霜倒也很听话,让人将她的早膳拿去温着,自己吃完饭后,直接在赵溪月的房间内开始温习昨日学到的内容。 等赵溪月醒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倏地直起身子:“什么时候了?” 外间传来言霜平静的声音:“还早。你现在要用膳吗?” 赵溪月这才放心,她晃了下脑袋,一边起床梳洗,一边问:“可以。不过你怎么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他略一思索,道:“从你睡回笼觉时我就在了。” 赵溪月随便绾了下头发,走到外间大堂,看他正握着毛笔在纸上描绘人体骨架,旁边还放着一摞纸,简单翻一翻,里面竟然是各个部位的详细解剖图。 “你照着重画了一遍?” 言霜微微摇头:“这些是我默背下来的。” 赵溪月顿时有些傻眼,要知道她大学时,几乎是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将这些东西背下来。但言霜只用了不到一晚就做到了?他这记忆力属实有点逆天了吧? 细细检查一遍后,赵溪月更加惊讶,言霜画出来的这些图纸,跟她画出来的简直分毫不差。 她不由得呢喃:“你是什么人体打印机啊……” 言霜问:“什么鸡?我不是鸡。” 赵溪月:“……” 人比人气死人! 距离正午还有半个时辰时,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如约来到玉华坊和黎玄山碰头。 他们就近找了个茶楼坐进去,赵溪月开门见山的问:“殿下如何了?调查到了吗?” 她很信任黎玄山的能力,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查到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黎玄山微微点头:“定下冰霜草之人,是珂羽族的族长之女,羽音。” 珂羽族,也就等同于云国的少数民族,享有一些资源方面的特权。不过相比起其他种族,珂羽族有一点最为特殊——他们是云国先皇“请”过来的。 听闻这种族居住在云国边境,按理来说并不归属于云国,是先皇看中他们出色的种植能力,所以才招揽进入云国。地位比起其他少数种族也更高一些。 难办了啊。如若是其他的达官显贵,赵溪月和黎玄山两人背后的势力加起来,还是能够与其抗衡的。但珂羽族不同,他们是受到先皇邀请入驻,算得上是合作关系,他们两人背后的势力自然也就没用了。 黎玄山的视线落在一旁,淡声道:“索克来了。” 他们沿着窗户往外看,发现索克已经站在玉华坊门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估计昨天晚上又去喝酒了。 索克看到他们后,微微一笑道:“人到齐了,那咱们的考验也可以开始咯?” 他领着几人进入玉华坊,跟管事的打过招呼后,沿着狭窄走廊一直往前走,眼前却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内,房顶距离地面至少十尺,中间铺着一个巨大的六边形地毯,地毯上方摆着几张简易桌椅,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赵溪月疑道:“这里是?” 索克打了个酒嗝:“这里是我的藏宝库。” 话音刚落,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笑着走出来,打断道:“公子,这儿还不是您的呢。您得通过老朽的考验才行。” 索克叹了口气,面朝着赵溪月等人解释:“就如同你们所听到的。这藏宝库是我干爹的,他当初跟我定下规矩,当他死后,我必须要完成他的考验才能继承。” 黎玄山漠然道:“找人帮忙也行?” 索克颔首:“手段不限。” 赵溪月则道:“这考验内容是什么?” 不等索克回答,旁边的老者笑道:“瞧见桌上那本书了吗?书上有六百条编号,各自对应一个宝物。”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墙壁:“而宝物则放在这些大小不一的木格子里,木格子的门上也有编号。你们要做的,则是记下树上的内容,然后随机抽取几样宝物,在规定时间内取出来。” 赵溪月愣了下,这才发现四周高耸的墙壁上满是大小不一的木格子,上面按顺序刻上了编号。 这什么鬼考验?也太奇怪了吧!等于说他们必须要背下六百多条编号,然后还必须得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出来! 老者从容不迫的补充道:“对了,你们开启格子的次数有限,如果浪费完次数还是没有找齐宝物,也算作失败。” 等于说连给你碰运气的机会都不给。 “怎么样?你们可以吗?”索克一脸期待。 不等赵溪月回应,一直以来都十分沉默的言霜却突然开口:“可以。” 第208章 超忆症患者 这下不仅仅是赵溪月,就连黎玄山的眸中也闪过一丝讶然。 索克挠了挠头,视线狐疑的在他身上打量。 之前见面的时候言霜很少说话,也很不起眼,因此在索克心中,他主要的交易对象是赵溪月和黎玄山,这小少年不过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 可他现在竟然言之凿凿的答应了下来? 接收到索克探寻的视线,赵溪月马上抬头和言霜对视,用眼神询问:你真的行? 言霜菲薄的唇角抿了抿,冲她微微颔首。 他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记忆力好,而且……是特别好那种。 左右也没有其他办法,倒不如看看言霜能否给她一个惊喜。想到这里,赵溪月登时点点头,对那白发老者笑道:“那咱们就开始吧?” 黎玄山沉默不语,明显也是认同了她的行为。 得到白发老者首肯后,三人便马上拿起小册子摊开,拧眉望着上面的内容。而老者则在旁边竖了一炷香,在这根香燃烧殆尽之前,他们必须要完成考验。 索克倒是不着急,差人搬了套桌椅过来,悠闲的坐着喝茶。毕竟他有无数次参加考验的机会,这次不通过了,等到下次再找别的办法嘛,反正他又不吃亏。 而赵溪月这边,低头看着书上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编号,不由得抬手捏了捏眉心。她试着记了一些,但收效甚微,而且还不能保证百分百正确。 现在只能依靠言霜了。只见他没有丝毫慌乱,修长的手一页页的翻阅着小册子,眼珠上下移动,一寸寸扫过上面的内容。 黎玄山并不擅长速记,因此很明智的没有参与,只是将视线扫过索克,低声道:“我们似乎中计了。” 赵溪月在得知考验内容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当时索克突然松口,并非是起了什么怜悯之心,而是想利用这个考验来让他们知难而退。 如果他们没通过,索克既不会得罪他们,又能遵守和珂羽族的协议。但若是老天显灵,他们运气好真的通过了,索克就能成功拿下这个藏宝库。 有了这样的收益,哪怕被珂羽族的人怪罪,对比下来也不算什么了。 “左右都不吃亏,此人果然狡诈。”赵溪月摸了摸下巴,心里却有点无奈。 眼下只能依靠言霜了,但愿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这时,言霜却突然合上书,低声道:“好了。” 赵溪月还没反应过来:“恩?什么好了?” 言霜看着她:“我已经记好了。” 房间内的氛围顿时凝固。索克捧着茶杯,略有些惊讶的望过来,而旁边的老者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意外。 黎玄山忍不住问:“你已经背下来了?这么快?” 羽霜眸光坦然的点点头,抬手将小册子递给赵溪月,平静的说:“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随意抽几个编号。” 赵溪月打开册子,随便念了个编号后,羽霜垂眸略一思索,便说出了对应的宝物名。 赵溪月:“……” 她不信邪,又连续提问了好几个编号,羽霜都能从容应对。赵溪月索性开始提问宝物名称,羽霜竟也能将对应的编号给背出来,说是倒背如流也毫不为过。 “这、这……”索克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十分佩服的看着赵溪月:“姑娘!卧龙凤雏!我大吃一惊啊!” 他还是改不掉爱用私自词语的习惯,赵溪月却已经喜上眉梢,弯唇打量着羽霜,啧啧道:“没看出来啊。我只知道你记忆力好,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羽霜很少被夸奖,平日里略显苍白的面颊微微泛红,移开视线道:“我们去抽取纸条吧。” 也是,不能忘记正事。 在白发老者的帮助下,羽霜从一个箱子里抓了十张纸条出来。白发老者看了眼后,便抬手示意他们可以去找了。 而那边的香才刚刚燃了不到五分之一。 “000586。”羽霜看了眼第一张纸条,很快报出一串数字。 最高的木格子离地好几尺,以羽霜和赵溪月的能力自然是够不到的,但这不是有黎玄山吗? 只见他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便犹如蝴蝶般蹁跹飞起,落在半空中的横梁上,轻而易举的取出一件宝物,放在白发老者面前。 老者点点头,示意他取对了。 羽霜如法炮制,一个个的念着编号,黎玄山也一个个的找了过去。旁边的索克是目瞪口呆,直呼神奇,他甚至怀疑羽霜是不是用了什么邪门功法,将小册子藏在脑子里了。 一旁的赵溪月却想起了什么,脸上笑意微微一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羽霜应当是一名超忆症患者。 超忆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医学异像,属于无选择记忆的分支,临床表现为大脑拥有自动记忆系统,也就是说这种人的大脑就像是摄像机一样,能够记录下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当需要回忆刚才看到的内容时,对于这些患者来说,就如同将摄像机里的内容倒放,定格,缩小放大,这也就导致他们完全没有遗忘的能力。 赵溪月望着羽霜略显阴郁的面庞,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 这种病看起来很厉害,但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对于正常人来说,如果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大脑会自动将这些记忆掩盖,甚至于删除,以维持大脑的正常运作,这也是一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可换上超忆症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会记得自己看到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而那些痛苦的回忆也永远不会褪色。 也就是说,在羽霜离家的这几年里,他全家人被疾病折磨死的画面,都会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跟前,连一个细节也不会放过。这算得上是一种折磨了。 拥有这样的能力,对于羽霜而言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赵溪月没有办法帮到他,因为这种病目前为止根本没有治愈方法。 而在她回忆超忆症的这个时间里,在羽霜和黎玄山的通力合作下,成功完成了考验,只等白发老者核对了。 第209章 珂羽族少女 这时,藏宝库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带着貂绒帽子、手持长弓的娇小女子,带着几个壮汉毫不客气的闯了进来。 女子生得一双狐狸眼,泛着莹莹水光,扫了眼众人后,冷冷道:“索克公子,我需要一个交代。” 索克捧着茶杯的手僵了僵,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朝着赵溪月等人的位置看了眼。 那白发老者不受影响,认真清点完毕后,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笑意:“全都对了,恭喜你们通过考验。” 赵溪月挑眉,扭身看向索克,像是没注意到那几个人似的,问:“考验完成了。从今天开始,这藏宝库就是你的了,索克。” 那女子眉毛一横,怒道:“索克!” 不出所料的话,她应当就是珂羽族的人了。恐怕是从哪里得到了索克带人进入藏宝库的消息,怕他反悔,这才急匆匆赶来的。 索克头疼的揉了揉眉,放下手中茶杯,一面朝着珂羽族的人走,一面道:“羽音小姐,我当时是跟你约定好了,但咱们也只是口头约定,并未立契。我跟他们可是立了契的,优先级更高啊。” 这女子竟然就是珂羽族族长之女!赵溪月微微严肃起来,不过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让索克去解决就好。 一听这话,羽音眉头皱的更紧,胸脯上下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他们珂羽族世代都是老实人,口头约定也是约定,谁能想到索克竟然能理所应当的说出这种话呢? “可你先答应了我啊!”羽音气的跺脚。 “哎,但我先跟他们立的契约……小姐您也别生气,这藏宝库里的东西,您随便挑一样带走算作赔礼,意下如何?”索克从容的给出了这个条件,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这藏宝库里可有不少好东西,若是换做常人,早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了。可羽音的目的只有冰霜草,那些东西她也根本看不上眼! “我不管,我就要冰霜草,否则、否则我就告诉我爹!”羽音语气娇蛮,身后的壮汉也怒目圆瞪,像是要冲上来将索克这个背信弃义的人给撕成两半。 羽霜也大概才出了来者的身份,他轻轻扯了下赵溪月的衣袖,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溪月笑着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跟他定了口头约定。” 黎玄山则淡漠道:“索克公子,考验已经通过,冰霜草?” “辛苦辛苦,诸位先回去吧,我不会食言的!”索克如今已是满头大汗,还不忘给他们一个离开的借口。 毕竟留他们在这里,若是跟珂羽族的人起了冲突,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商人能解决的。 赵溪月也不墨迹,大大方方的离开藏宝库,只留羽音和索克对峙。 羽霜皱眉:“若是他反悔不给了怎么办?” 黎玄山淡淡道:“他不会的。” 赵溪月则勾唇一笑:“没错。他毕竟是个商人,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信誉,除非他以后不想在京城里混了。” 至于和珂羽族的事情,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只是口头协议而已,大多数人只会觉得,是珂羽族的人自己不细心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羽霜也彻底放下心来。几人刚走出玉华坊,先前那白发老者便捧着一堆东西匆匆赶来。 “稍等!稍等啊诸位!” 赵溪月纳闷道:“怎么了?” 说话间,白发老者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盒子:“这些都是你们方才抽到的纸条上的东西,索克公子说都送给你们了。” 珂羽族虽然跟他们没有正面矛盾,但经过冰霜草这件事儿,可能会对他们有所不满。索克应当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大方的用这十样东西做补偿。 而且,索克似乎对羽霜也很感兴趣……这人,果真是不肯吃一点亏啊。 想到这里,赵溪月和黎玄山对视一眼,也没犹豫,果断的将东西给收了下来。 原本她是想将一半东西都交给羽霜,自己和黎玄山平分剩下的。可没想到,黎玄山摆了摆手,直接将东西全都交给羽霜,表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他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赵溪月心里有些狐疑,但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索性直接将东西全都给了羽霜,就当做是自己的收徒礼物了。 黎玄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心道:用别人的礼承自己的情,她倒是和索克有点像了。旋即转念又一想:她怎么样跟我又什么关系?不是已经打算好了么,等时机到了,就同她彻底断干净。 想到这里,黎玄山俊美的眉眼沉了下来,简单打了个招呼后,转身便走了回去。对于黎玄山这种性子,赵溪月早就已经习惯,因此没有感到丝毫诧异,乐滋滋的带着羽霜回了湖光楼。 意外的是叶归凡竟然也在,他看到这么多东西,以为都是赵溪月买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将整个钱袋都递了过来。 “让你破费了……钱可能不太够,但我之后若是领了俸禄,马上就补上。” 他哪里知道,这里面可都是藏宝库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若不是价值连城,怎敢说是宝呢?按照云国副将的俸禄,恐怕他要不吃不喝打工几百年才付的起一件。 赵溪月摆了摆手,笑道:“叶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这些并不是我买的,是羽霜凭自己势力挣到的。” 旁边的羽霜听到这话,耳根微微一红,将头往旁边侧了侧,竟然有些害羞了。 不过赵溪月倒是很好奇这些礼盒里面都有些什么,因此她关上门,和羽霜、叶归凡两人窝在房间中,一连兴奋地盯着面前的十个小礼盒。 既然是羽霜的东西,开哪个自然要羽霜定夺。只见他随便挑了件巴掌大小的东西,撕掉上面的封条后打开盒子,璀璨刺目的光辉便让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盒子里放着的,赫然是一对极为漂亮的银制绿宝石耳坠,鸽子蛋大小,色泽温润,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叶归凡已经惊呆了:这东西好值钱的样子啊! 第210章 她的哥哥 羽霜想都没想,抬手递给了赵溪月。 “恩?给我?”这道有些出乎意料了,她并未接过,只是含笑望了过去。 “我用不到这东西。”羽霜抿了下薄唇,轻声道:“也算是,拜师礼物。” 他倒是挺懂礼尚往来的。更何况,他虽说没法佩戴这耳坠,但也能拿去换些银钱,让自己的日子不再这么窘迫。 不过赵溪月也没拒绝,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并表示自己十分喜欢。羽霜的脸上这才浮出一些浅浅笑意,毕竟是个小少年,对她不设防备后,几乎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羽霜又打开一样,发现里面横躺着一把古朴沉稳的匕首。他拿起来颠了颠,很轻,但是手感极好,边缘也很锋利。 这把匕首最终落在了叶归凡手里。叶归凡一开始也想着拒绝,但言霜这孩子执着的很,说什么都要给,他没办法只能收了下来。 明明是索克送给他的礼物,可他却全都转手送了出去,真当是坦诚之极。 言霜又开了几样,都是赵溪月和叶归凡用不上的,他只能自己留下来。不过言霜并没有将这些“盲盒”全部拆完,他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催促着赵溪月多给他讲讲医学方面的事。 赵溪月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这些东西又没长脚,有时间再开就行。 直至夜幕降临,她婉拒了言霜送她的请求,自己穿上披风慢悠悠走回去了。 李善光手下的人早就已经撤了,如今的相府伫立在纷纷大雪之中,亮着几豆灯火,倒显得有些烟火气息。 可很快,这丝丝缕缕的烟火气息,便被一道娇蛮的声音打破。 “赵溪月,你还知道回来?” 那身穿梅红披风,站在门口趾高气昂的女孩,不是羽音还能是谁? 看她脸色,应当也反应过来自己被索克的那个“口头约定”给坑了,如今满脸怒容,连礼仪都不顾上了。 赵溪月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径直越过羽音走了进去,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羽音气的跺脚,跟在她身后道:“你说吧,多少钱才能把冰霜草卖给我?” 果然是为了这个来的。看来她没在索克那边讨到好,只能孤注一掷,过来找自己了。 “抱歉姑娘,这冰霜草我要拿来救命的,不能卖。”赵溪月说的倒是实话,李崇佑慢慢长大,很快就要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将冰霜草让出来的。 羽音听她这么说,一颗心瞬间便沉了下去。她眼圈一红,脸颊上的肉抖了抖,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你要用来救命,那我哥哥的命谁来救啊!呜呜呜……” 她的哭声很快就招来不少奴婢,满脸惊奇的探头朝这边看。好在这里是赵府,若是放在外面,恐怕她的名声又要被毁了。 不过,她这么迫切的需要冰霜草,果然是为了给人治病。 哎……她最讨厌的两难境地出现了。 赵溪月喟叹一声,到底是没忍得下心,转身走回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腿,努努嘴道:“别哭了,跟我来。” 羽音哽咽:“我不!除非你把冰霜草给我,我可以用任何东西来换!” 跟我玩赖的是吧? 赵溪月也不惯着她,绕道背后抬手抓住她的衣领,就像是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她给拽了起来。 羽音顿时就傻眼了:“我、你?你?” 赵溪月让她双脚踩在地上,用眼神屏退众人后,直接将她拽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碧珠,备茶!” 被她按在红木桌椅上,鼻尖嗅到一丝茶香后,羽音才回过神来,扁扁嘴,眼圈又是一红。 赵溪月呵斥道:“不许哭!这么大一个姑娘家了,坐在别人家门口大哭,成何体统?” 羽音更委屈:“我爹都没这么说过我!” 她说的也是实话。珂羽族擅长种植,信封女娲与神农,认为珂羽族的孩子受到大自然的祝福,因此很少用云国的教条来规训他们,任由他们野蛮生长。 这也是珂羽族风评不好的原因之一:性子太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不是被坑,就是在被坑的路上。 赵溪月用手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问:“你说你哥哥也要冰霜草救命,可是生了什么病?” 但她心里还是有点纳闷,因为羽音是珂羽族族长唯一的女儿,没听过她有什么哥哥啊? 羽音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挺委屈:“我哥哥没生病,他就是受了伤,伤的特别严重,整天都在流血。而且他还没什么食欲,瘦了好多好多。” 外伤?这对于赵溪月来说倒是好办了,毕竟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那就说明这伤并不致命,好好休养就是。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扭脸望向羽音,道:“用不着冰霜草,我可以帮你给他治病,不过么,我得收一点小小的报酬。” 羽音扁扁嘴,她并不对赵溪月的医术抱有什么希望,此时听到这样的话,也觉得她是在敷衍自己,心中有些许的不满, 赵溪月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旋即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只是默默的取出一瓶药放在羽音跟前。 她笑道:“这些药是治外伤的,通用款。你先拿回去给你哥服下,自然就知道我的实力了。” 眼见她如此自信,羽音心中的怀疑倒是变淡了一些。盯着眼前的白瓷瓶,心中纠结万分后,羽音还是抬手抓了过来,然后塞进袖子里,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索克这边,也在第二天将冰霜草送了过来。赵溪月看都没看,原封不动的让他们交给李善光,打算等李善光确认过后,自己再动手处理这些药材。 很快,李善光就派人将冰霜草和其他药材一份不差的送了过来。看来他已经确认好了。 不过冰霜草不能直接投入使用,必须要用大火沸煮三日,然后再待其自然冷却,用火炙烤三个时辰才行。她这边前脚刚把火架上,后脚,羽音就急匆匆的握着空瓷瓶赶了过来。 第211章 长心眼了 “赵姑娘,赵姑娘啊!”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看来,你要是有药的话,也能治好别人“不礼貌”的病。 她让丫鬟看好火候,便亲自出门迎接羽霜,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如何,现在相信我的实力了吗?”赵溪月微微一笑。 羽音此刻看着她的视线极为炽热,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世主一样,不管她说什么,都一副点头如捣蒜的样子。 她忙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太神奇了,我哥哥吃下这些药后,当晚就从昏迷里醒了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还夸你药做得好呢!” 恩?这倒是个识货的。 赵溪月十分谦虚的摆了摆手:“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开始谈交易了吧?” “好好好,谈谈谈!” 这其实才是赵溪月同意给她哥哥治病的真正目的。都说珂羽族擅长种植,若是他们能和自己合作,将实验室里的那些杂交药材批量种植,岂不是美事一桩? 而且在宋瑰的帮助下,杂交药草的存活率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八九种可以批量种植。但赵溪月如今缺的就是种植的人手。 听完赵溪月的叙述后,羽音彻底松了口气。 她还当是什么天大的难题呢,没想到就是帮忙种植药草?他们珂羽族别的不行,种地这方面从来没输过! 更加让她开心的是,赵溪月竟然没有嘲笑他们种族的能力,反倒是极为重视。要知道京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一听说她家里是种地的,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上,所以羽音跟那些贵族小姐一向没什么好说的。 赵溪月却不一样了,她不仅说“听说你们种植很厉害”而且还说“我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听得羽音心里舒坦极了,若是此刻有尾巴,恐怕都要高高翘起。 “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但作为交换,你一定要帮忙治好我哥哥啊。”羽音拍了拍胸脯。 “好。我肯定会帮你的。”赵溪月点头。 这时,羽音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满屋子乱转,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赵溪月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她仰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珠瞅着赵溪月:“咱们得白纸黑字写清楚,然后按手印,不然我怕你跟索克一样骗我。” 哎哟,吃一堑长一智,她如今竟然知道要立契约了。看来珂羽族的这位大小姐还是挺聪明的。 赵溪月也没想着骗她,十分坦然的命人找来纸和笔,当着羽音的面写好了契约,一式两份,两人各自按了手印。 羽音满意离去,赵溪月也没闲着,马上找机会悄悄离开京城,将消息告诉给了宋瑰。 她将宋瑰安置在京城之外的一个避暑小院内,这儿是黎玄山的地盘,再加上荒废已久,因此几乎不会有人敢过来盘查。 宋瑰好歹也是九脉门的,在小院休息的这阵子,已经将自己的身体给养好了。她如今面色红润,一袭白衣,倒是真有了几分药师的风范。 听完珂羽族的事情后,宋瑰脸上露出一抹赞同:“不错。珂羽族擅长种植,将变异药草交给他们最合适不过了。” 而且他们拥有自己的地盘,上下一心,可以更好的瞒住这件事。 无论是赵溪月还是宋瑰,都不希望种植变异药草的事情暴露。她们目前还不够强大,如果真的暴露,只怕会徒增许多麻烦。 赵溪月过来这一趟,也给宋瑰带了不少吃食和书籍,大包小包一堆,很快就将她的房间给占满了。 “你倒是有心。不恨我么?当初见面,我骗你收下我的腰牌,让你被羁刀客追杀。” “恨啊。所以我现在才让你在我手下干活。”赵溪月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心道宋瑰啊你还是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被资本家压榨的打工人有多么艰辛。 宋瑰唇角抿了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可赵溪月却有些来劲了,她道:“你最近有联系过九脉门吗?” 说起来,宋辞礼也已经很久没有给她送信过来了。当初他离开后,每隔十天半月的,都会写封信送过来,上面大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赵溪月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但是自从她回到京城后,宋辞礼的信就突然断了,而她送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 宋瑰微微摇头,提起九脉门时,眸中的光泽有些暗淡:“九脉门恐怕已经将我除名,如今就算我写信过去,她们也不会收的。” 赵溪月却觉得不是这样。 不管是宋汀雅,还是宋辞礼、宋凌,他们都认为宋瑰有罪,但是并没有将她逐出九脉门的想法,反而多次的手下留情。 而且,既然宋瑰和黎商野闹翻了,就说明朝廷不会再保护九脉门,岂不是方便了羁刀客? 还有宋凌身上的病,她这一路也问过许多人,包括言霜,他们都说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身后的图腾怎么会生长呢? 赵溪月道:“你不写封信过去,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被除名?更何况,你不担心羁刀客吗?” 提起“羁刀客”三个字,宋瑰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抿紧唇瓣,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赵溪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宋瑰自己好好想想,便转身趁着夜色离开了。 往后几日,她都专心待在相府,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自己的冰霜草。 终于,三日之后,冰霜草经过沸煮、炙烤后,褪去全部颜色,变成了干巴巴的土黄色。看起来很普通,但却是它药效最好的样子。 剩下的步骤就简单许多,忙活了几个时辰后,赵溪月望着手中这碗黑乎乎的药汁,唇角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她将此时告知给李善光,又让人去湖光楼喊来言霜,和他一起赶往李家,给李崇佑治病。 李崇佑这几天被怪病折磨的痛不欲生,脸色苍白,虚弱的靠在床榻上,只留有一双与年龄不符的、疲倦的眼睛。 李善光眉头紧皱:“你确定么?就这么一碗药,能治好我儿子?” 赵溪月敛了笑意,极为严肃道:“李大人,用人不疑。” 第212章 真道长假道长 看她如此笃定,李善光心中微微一颤,也只能由她去了。 服下这碗黑漆漆的药汁后,赵溪月就开始给李崇佑施针。 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取出十三根银针,并没有急着刺进去,而是用指尖点了点他腿部的一个穴位,扭头问言霜:“我从这里开始,你能明白为什么吗?” 言霜看的十分认真,被她提问后略一思索,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对应的内容,于是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让赵溪月继续进行下一步。 旁边的李善光却看出来她这是在教习别人,心中不免有些不满,觉得她这样的举动太过冒犯。可当他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后,这点儿不满也很快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十三根银针在李崇佑腿部、手部、肩部三个地方分别刺入,赵溪月凝神观察一阵后,扯去银针,让几个侍女缓缓按摩李崇佑的足部和手部。 她略显严肃道:“这种药要三日才能服用一次,所以在等待服药期间,你们每天都要给他按摩至少半个时辰,不能偷懒,明白了么?” 她们经常照顾李崇佑,这点小事自然不会偷懒,于是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李崇佑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黑亮的眼睛紧盯着赵溪月,眸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如果长期以往,他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一个正常人! 眼看赵溪月就要收工走人,李崇佑连忙唤道:“赵姐姐!你三日之后才会再来吗?” 赵溪月扭头看他:“是。想必李公子也应该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了吧?放心,这只是一个开始。我敢保证,在经过我的治疗后,您将会彻底摆脱这种痛苦。” 她说的话掷地有声,落在李崇佑耳中,几乎震耳欲聋,让他的眸子盈满泪水,瘦弱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李善光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意,特地邀请赵溪月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看他这么客气,赵溪月也没有拒绝,坦然的带着言霜坐下来。几人推杯换盏,眼看这场饭局就要完美落幕,一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却不顾一切阻拦,强行闯了进来。 赵溪月并未慌乱,抬起眼皮扫了眼,不咸不淡道:“是你啊,钱道长。” 眼前站着的人,赫然便是之前遇到的那个钱道长。自从他得知赵溪月要出手为李崇佑诊治后,便整日惴惴不安,想方设法的想要证明自己,可李善光看都不看一眼。 钱道长心里明镜似的,只要李崇佑的病一好,凭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李善光定然是要找他算账的。他不过就是个破落道士,能有什么反抗能力? 尤其是今天,当他听说赵溪月已经开始给李崇佑诊治后,索性一咬牙,带着家伙事儿便冲了进来。 李善光眉头皱的很紧,他如今对于钱道长已经不那么纵容,面色阴沉道:“你们是怎么看的人?” 那几个侍从赶忙跪在地上,额头渗出冷汗。 赵溪月却温声道:“李大人,来既是客,不如请他坐下一起吃吧。” 如今在李善光心里,赵溪月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因此听她这么说,便也答应下来,摆摆手让那些侍从下去,又命令奴婢给钱道长也添了一副碗筷。 钱道长终于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只见他将手里的东西一放,大刀阔斧的坐在赵溪月身边,手指飞快捏了几下,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不好不好!太不好了啊!” 赵溪月见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微微一笑,从容问道:“哪里不好?” “赵姑娘近几日有血光之灾,外出时可要注意,莫要受了伤啊!”钱道长赶紧说道。 李善光微微凝眉,如今他儿子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候,赵溪月无论如何可不能出事儿啊!这位钱道长虽说疯癫,但还是有几分算命本事在的。 赵溪月显得毫不在意,淡淡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倒是想问问钱道长,师出何门?”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钱道长后背布满冷汗,马上道:“这是天机!下山前师尊说过的,我们师门一向避世,绝对不能为外人道也。” 这时,一旁安静吃饭的言霜却突然放下筷子,道:“那你的师尊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掐指算命的方法都错了。” 话音刚落,钱道长顿时一脑门冷汗,怒目瞪着言霜:“你又是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敢质疑本道长?” 言霜轻嗤一声:“那你现在不如再算一遍,我倒要看看跟之前的手法能否对的上。” 钱道长道:“再算一遍?呵,你能记住我方才的手法吗?” 只见他话音刚落,言霜便漫不经心的抬起手,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重新算了一遍,然后道:“你方才一通乱算,明明是速喜的结果,你却开口就说是大凶。若不是你师尊教错了,那就是你根本不会算。” 钱道长傻眼,吹胡子瞪眼大半晌,才道:“我、我刚刚不是这么算的!你学错了,我算的就是大凶!” 赵溪月抿唇一笑:“钱道长,我这小徒弟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是脑子好,记东西特别快。” 李善光阴寒的视线也落在了钱道长的身上。 如果他根本就不是个道士,之前那次预言也是误打误撞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此人的! 钱道长也明白自己被逼到了绝路,顿时大喝一声,掏出自己的铜钱剑指向言霜:“有妖气!” 言霜:“……” 赵溪月:“噗。” 她抬手推开钱道长的铜钱剑,笑道:“道长,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是真是假,咱们去有云道观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有云道观是京城附近最为出名的道观,原身曾经去过几次,因此和此道观的关系还不错,可以让他们辨别一下眼前这个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第213章 黎玄山出事了 此言一出,钱道长顿时僵在原地,而李善光则眯着眼看了过来。 这也的确是个办法,他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怕得罪钱道长,所以都给按了下来。如今这钱道长露出的马脚越来越多,还是找专业的辨别一下比较好。 察觉到饭桌上不同寻常的氛围,钱道长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旋即一拍桌子,道:“真金不怕火炼,我岂会害怕你们?” 赵溪月满意的收回视线,也不再咄咄逼人。如今饭局已经结束,跟他约定好见面时间后,便朝着李善光告别,带着言霜起身离开。 离开李府后,言霜问赵溪月:“那人很奇怪,看似疯疯癫癫的,但心虚得很,应当是个假道士,故意来李府骗吃骗喝的。” 他自小漂泊,什么人都见过,包括钱道长这种人。也就是他运气好,一语成谶了一次。否则按照李善光这种心机,估计早就识破他的阴谋诡计了。 赵溪月点点头:“大概率是了。不过对付他这种人,扯着脖子吼是没用的,他能比你更无赖。咱们必须要把证据光明正大的摆出来,堵得他哑口无言才行。” 言霜点点头,随口问道:“不过,你在他身上如此大费周章,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恩?没有特殊之处啊,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假道士罢了。”赵溪月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至于我为何这么针对他,当然是因为我讨厌他咯。” 啊?仅此而已吗? 言霜彻底愣住,在他眼里,赵溪月这人十分神奇,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根本没想到,赵溪月能做出因为讨厌一个人,所以就跟他对着干这种孩子气的事。 可又莫名的让他觉得,眼前的这女人稍微真实了一点。 他挠挠头,快步跟了上去。 赵溪月和言霜在街头分别,她前脚刚回相府,后脚,淑太妃便派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说出了大事儿,让她快些回去一趟。听那小厮的语气,似乎并不是阴谋。 她略一思索,跟着小厮冒雪赶了回去。刚迈进大堂,就瞧见淑太妃满脸紧张的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捏着帕子,旁边站了不少男子,面色都有些尴尬。 看赵溪月进来后,她赶忙站起,快步走来:“溪月你总算过来了!快去看看玄山,他前不久带着满身的血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去!” 看来淑太妃是真的关心赵溪月,连端庄的仪态都维持不住了,眼睛里泛着泪光,紧紧扯着她的袖子。 赵溪月心里倒是不怎么紧张,毕竟黎玄山皮糙肉厚的,只要他能站着回来,就说明伤的不严重。而且他都说了不让人看病,自己干嘛要去触那个霉头啊? 她正思索着如何劝一劝淑太妃,让她相信黎玄山的命硬程度,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略有些刻薄的声音。 “王妃,您不会害怕厉王殿下,所以不敢进去治吧?” 她眉梢一挑,抬眸望了过去,发现此人竟是之前见过的御首太医。再仔细一看,他旁边那些男子竟然也都带着药箱,估计都是淑太妃找来给黎玄山看病的。 不过黎玄山威名在外,这些人没得到允许自然不敢进去。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淑太妃才会着急忙慌的找她过来。 赵溪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还不害怕黎玄山,跟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御首太医看她不否认,便洋洋自得起来,感觉先前在李府受到的憋屈都烟消云散,他道:“王妃的医术我可是亲眼见过的,着实是出神入化,有您在,一定可以治好王爷的,大家说对吧?” “对啊对啊。毕竟是王妃,肯定不会跟咱们一样有所忌惮的。” “那这也没咱们什么事儿了,要不……” 已经有人打了退堂鼓。 淑太妃听到这话,更是眼睛一亮,紧紧盯着赵溪月,根本就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好你个御首太医,医术不行,捧杀的手法倒是炉火纯青。他这样一说,淑太妃自然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就算房间里不是黎玄山,是个吃人的野兽,她也必须硬着头皮进去治疗。 否则的话,一来会让淑太妃失望,二来,这件事情肯定会被添油加醋的传出去,至于传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毕竟三人成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赵溪月抬眸淡淡看了眼他,眼睛里泛着冷光。好得很,既然你不仁,那也就别怪我不义了! 这时,听岚快步走来,看到赵溪月后明显松了口气,道:“王妃您总算来了,快过去看看王爷吧。” 淑太妃一听这话更加惊惶,生怕自己的靠山就这么没了,连忙拽着赵溪月的手赶了过去。御首太医和他的那些同僚们也都果断跟上,等着看赵溪月的笑话。 来到房门前,赵溪月一低头就能看到门槛上的血迹,以及门扉上血红的手印,看来黎玄山真当伤的不轻。也不知他在傲娇什么,还不让人给他看病。 御首太医轻嗤道:“王妃您快进去吧,现在能救王爷的也只有您了。” 听他在这儿煽风点火,赵溪月微微一笑,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御首太医的衣领,微微一笑:“我怕一人应付不来,走,咱们一起。” 说罢,不等御首太医反应,她一脚踹开门,大咧咧的拖着他走了进去,脸上还一脸关切:“王爷!听说您受伤了,没事儿吧王爷?放心,我带人来给您看病了!” 伴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听岚识趣的上前将房门关上,然后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他自然不担心王妃受到伤害,至于那个御首太医嘛……全凭造化吧。 房间内光线很暗,几乎看不太清地面。御首太医早就被她的行为给吓破了胆,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沉甸甸一个,赵溪月根本拖不动,只能放弃。 她摸索着往前走,按照记忆找到火折子,吹亮后点燃了面前的烛台,这才感觉视线清晰一些。 一回头,她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倒在血泊中的人影。 第214章 不接受治疗 赵溪月眼皮一跳,登时也顾不上许多了,连忙半跪在他跟前,伸手去叹他鼻息。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不过他如今气息微弱,脸色惨白,感觉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了。 “黎玄山?黎玄山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赵溪月一边喊着她的名字,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想看看他现在还有没有意识。 很快,黎玄山蝶翼般的漆黑眼睫微微一颤,睁开眼后,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他干裂的唇瓣嗫嚅几下,赵溪月听到他轻声说:“滚。” 赵溪月:“……”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硬生生将黎玄山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抬手放在床榻上,又果断的扯开他的外衣,简单确认了下伤口的位置后,抬手轻轻捏了捏指骨,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 黎玄山吐出一口血,阴鸷抬眸同她对视,却从赵溪月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挑衅。 她意思十分明显:你让我滚?哎我偏不,我非得给你治好才行! 他呼出一口浊气,眉头紧紧皱着,将头扭向一边去,不再搭理赵溪月。 赵溪月则开始利用手头的工具,确认好伤口的位置后,便开始给他清理四周的血迹,避免伤口被二次感染。 这个过程可谓十分痛苦,赵溪月以前总是要通过病人的反应来调整自己的力度,可如今黎玄山眼睛一闭头一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力道如何,角度对不对,只能凭着感觉来。 好在她的多年临床经验没有白费,很快,胸口处的伤口就被她处理完毕。她又检查了其他地方,发现大腿、左臂两处皆有伤痕,而且和他胸口的伤痕一样,都是利刃所致。 看起来,倒有些像是剑伤,而且是正面导致的。 这倒是很奇怪,毕竟黎玄山的能力众所周知,有人持剑想要正面伤他,还连着伤了三次,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 她抿了下唇,心道:除非,是黎玄山故意中剑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到底是谁才能让他做出这样疯狂的事?而且还不让人去找郎中,似乎故意想让自己的伤严重一些。 她一边漫无目的的想着,一边将黎玄山的伤口利落的处理了一遍,撒上止血粉后,又仔细用纱布包扎好。 这时,御首太医才终于有力气站起来,他缓缓靠近床榻,瞧见地上和床榻上的血迹后,脸色也微微变了变,道:“王爷是不是已经死了?” 赵溪月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被他冷不丁这么一喊,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淡声道:“王爷,他这么说您呢。” 报复!这女人绝对是在报复自己! 御首太医的腿都被吓软了,也顾不得地上的许多血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这才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黎玄山懒得搭理他,手指微微一动,显得十分不耐烦。 赵溪月笑道:“王爷原谅你了。别搁哪儿跪着了,过来帮忙。” 御首太医早就被黎玄山给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违抗赵溪月的命令?忙不迭扑到床前,尽心尽力的给他处理着身上的小伤口。 赵溪月握住黎玄山的一只手打算给他把脉,可没想到,黎玄山布满薄茧的掌心反手扣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了简短的几个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等着。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黎玄山这样奇怪的人,自己重伤成这样,遇到两个郎中给他疗伤就知足吧,竟然还敢威胁她! 赵溪月索性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宽大的掌心缓缓写道:好。 “唔!” 黎玄山的手腕骤然一番,将她的手掌紧紧握住,威胁似的揉了揉,又重重摔在一旁。 多大人了,耍什么小脾气! 赵溪月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继续把脉,又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将里面的药材泡水之后,捏开黎玄山的下颌喂了进去。 他如今已经筋疲力尽,自然没有什么本事反抗,任由赵溪月捏扁揉圆。 为了给他处理伤口,赵溪月和御首太医一直忙活到深夜,外面的人也就等到了深夜。其间,淑太妃看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实在是不太放心,便让听岚叩门问了问。 赵溪月只给了三个字:死不了。 但这也足够淑太妃放心了,她拍拍胸口,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留下几个贴身丫鬟时刻注意这儿的动静,自己则揉着额头回去了。 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当年,在寒风中待的这么一会儿,已经让她有些头疼脑热。 苦了外面那些郎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苦哈哈的等在原地。偏偏听岚也没有伺候人的心思,老老实实守在门口,也不给他们准备个避风避雪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这群人也不敢出口讨要,毕竟这里可是厉王府,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恐怕要掉脑袋哟! 很快,就有几个郎中冻得瑟瑟发抖,轻声抱怨道:“你说厉王殿下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有人回道:“御首太医都过去了,估计很快了吧?他可是咱们云国医术最好的人了!” 另外一人对赵溪月有印象,便低声道:“我听说厉王妃也很厉害。” 话音刚落,一群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嘲讽。 那人挠了挠头:“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你还真信厉王妃会医术这件事啊?我们刚刚在淑太妃跟前,不过是碍于面子夸了几句而已。” “嗤,谁不知道赵溪月就是个花瓶,一张脸秀色可餐,却为了嫁给厉王,脸都不要了,做出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那人犹豫道:“可这根她会医术有什么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了。我看她会医术这传闻,不过就是为了吸引厉王的手段而已。要不然她为什么一定要拽着御首太医进去?就是心虚!想找人兜底!” “哼,果然是女人家,诡计多端,好大喜功!” 第215章 假戏真做呗 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其他人也被他的话给说服,连连点头,眼中对赵溪月的鄙夷又深了一些。 “御首太医也太辛苦了,竟然被那女人给抓了过去,哎,恐怕到时候风头也要被抢。” “没事!咱们到时候将真相散出去,谁也别想抢太医大人的功!” 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不高,但听岚自小练武,五感早就异于常人,将他们的絮叨听了个十成十,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嘲笑。 这群人可真是一叶障目,他们王妃的医术可好了,说出来恐怕要吓死他们!不过听岚也并不打算多嘴,他如今唯一的任务就是守好这个门,不让外人进来。 突然间,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大门被人猛地拽开,一个人影“哎哟哎哟”的喊叫着,被毫不留情的丢了出来。 这黑影从台阶上滚下去,又猛地撞在柱子上,这才堪堪停了下来。抬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赫然是御首太医! 听岚悻悻摸了摸鼻子:被人踹出来的不算。 而此时,所有人都看的真切。黎玄山身披外衫,面色惨白阴鸷,犹如恶鬼一般,带着半身的血迹,冷冷站在门后。 “妈呀!” 几个胆子小的人直接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赵溪月匆匆赶来,探头看了眼御首太医的惨状,“嘶”了一声,嘟囔道:“御首大人,你说你惹他干嘛啊!” 她又看了眼黎玄山面若锅底的神色,无奈的牵着他走了回去,还不忘吩咐听岚把门关好。 听岚习以为常的关好房门,视线落在御首太医身上,迟疑了片刻,又安心的站了回去。他只是个守门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众人匆忙将御首太医扶起来,却看他鼻青脸肿,嘴里的门牙都缺了一颗,顿时感觉自己的牙齿也是一痛。 “御首大人,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呀?” 御首太医如今说话漏风,简直是有苦难言,只能捂着嘴叹了口气,谁也不搭理了。 房间内,赵溪月眼睁睁看着黎玄山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叹了口气,抬手揉了下太阳穴,语气十分无奈:“他刚刚那句话说错了吗?保证治好你的伤——没毛病啊,我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黎玄山捂着胸口坐回床上。他如今面色惨白,薄唇被鲜血染成艳红,墨色长发自肩头滑落,配上那张俊美清俊的脸,竟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在。 “我伤的越重越好。”黎玄山沉声道,继而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纱布,伸手就想去扯下来,被赵溪月眼疾手快的按住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扯纱布是吧?”她瞪圆了眼睛,最见不得这种类似于自.残的行为了:“你究竟为什么不肯治病?仅仅是想让自己的伤看起来严重一点吗?” 黎玄山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越严重越好。” 赵溪月已经彻底无语了。她发现黎玄山这脑子有时候就是不会拐弯,如果真的想要营造出自己重伤的假象,何必上赶着找虐呢?她只需要一帖药就能解决好吧! 将自己的方法说出来后,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你还抗拒治疗吗?” 黎玄山马上乖乖躺了回去,一副任由她宰割的模样。 早这样多好啊! 她紧锣密鼓的开始安排起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赵溪月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淑太妃请来的那些医者早就因为受不了严寒,借口给御首太医看病之名匆匆走了。如今门外只有听岚一个人守着,看她出来后不由得揉了揉眼,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赵溪月递给他一张药方,道:“按照这上面写的去抓药,然后让人水煎。要快,晚了的话,你主子就没命了!” 看她神情严肃,听岚眼瞳骤然一缩,接过药方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翻墙离开——他为了赶时间,竟然连正门都不走了! 赵溪月啧啧称奇,推门进去后看着黎玄山道:“听岚是真关心你啊,一听说你情况严重,直接翻墙走了。” 黎玄山靠在床榻上,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闻言只是斜斜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高冷范十足。 好在赵溪月已经习惯了他如今这个脸色,十分从容的从柜子里取出厚厚的被褥,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然后打了个哈欠钻进去。 黎玄山终于开口:“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在睡觉。”赵溪月揉了揉眼睛,略有些疲倦的看着他:“我已经为你忙活了一整晚,在听岚熬好药之前不要喊我,你的,明白?” 黎玄山漆黑的眸中风云涌动,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溪月翻了个身,漆黑若绸缎般的长发铺在枕头上。 一个时辰后,听岚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溪月小姐,您要的药我熬——”当他看到开门的人竟然是黎玄山后,嘴巴张开,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王!” 黎玄山淡淡一抬眼,听岚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严肃起来,重新守在门口,就当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到过。 他这边刚刚把药碗端进来,赵溪月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走到他跟前,将药碗拿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黎玄山:“……” 他幽幽道:“那是我的药。” 温热的液体进入胃部,赵溪月这才感觉自己的身子骨好了些。听到黎玄山这句话后,她不由得努努嘴:“你又没病,喝药干什么?而且我给听岚的药方本来就不是治病的,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黎玄山蹙眉:“你也生病了?” 赵溪月十分从容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与其说是药方,不如说那是一份食谱,功效和口感都类似于老鸭汤,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口?” 他果断拒绝,重新躺了回去,一副拒绝跟任何人交谈的样子。 赵溪月耸了耸肩,慢悠悠的喝完手里的汤药后,用手帕擦拭嘴角,这才带着汤碗走了出去。 歇够了喝够了,得赶紧去淑太妃那边复命。 果不其然,淑太妃一听黎玄山伤的极为严重,如今只有一口气时,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第216章 江湖热闹 好在赵溪月掏出鼻烟壶,强行让她清醒下来,又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护得黎玄山周全,这才让淑太妃的脸色好了一些。 李善光他儿子的事,淑太妃已经有所耳闻。因此她明白,这赵溪月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在身上的。关键是黎玄山还同意让她给自己治疗,估计往后一阵子都要仰仗她了。 想到这里,淑太妃抬手握住赵溪月的手,另外一只手也盖上去微微拍了几下,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溪月,你和玄山夫妻一场,本宫相信你定然会为他诊治。李大人那边你也别担心。” 赵溪月现在要同时照顾两个病人,淑太妃估计怕她厚此薄彼,所以才主动示好,语气也温柔款款的。 可赵溪月只觉得好笑,毕竟黎玄山身上都是外伤,她离开之前已经留下了一大堆药,就算自己不出手,仅凭黎玄山自己,也有能力恢复好的。 如今的问题不是她给不给治疗,而是黎玄山自己想不想被治好。 可她如今算是有苦难言,毕竟还要给黎玄山保守秘密,至少在外人面前,她必须得满脸愁容,一副“黎玄山真的生了重病”的模样。 告别淑太妃后,赵溪月伸了个懒腰,赶忙回到相府去补觉。可她刚睡下没多久,便被碧珠给轻轻晃醒,说羽音姑娘来了。 赵溪月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过要给羽音她哥治病的。无奈,她只能放弃睡眠,和羽音打了个招呼后,上了她的马车,在里面继续睡觉。 既然是治病救人,那肯定少不了言霜。马车路过湖光楼后,言霜得到消息也钻进马车,看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心中十分纳闷。 “你脸上的黑眼圈好重。” 赵溪月摆了摆手,让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抬头问羽音:“多久才能到珂羽山庄?” 羽音想了想,道:“约莫要三个时辰。” 珂羽山庄是皇帝给珂羽族分的临时驻扎地,他们本家在云国边缘的大泽山内,但因为珂羽族跟云国联系密切,经常会过来看病、商讨事务、贸易交流什么的,因此便特地在此处设立临时据点,受朝廷保护,任何人不得造次。 一听还有六个小时能睡,赵溪月顿时松了口气,从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掏出几本医书丢给言霜,道:“看一会儿歇一会儿,要注意劳逸结合,不然马车里看书容易头晕知道了吗?” 言霜看书很快,赵溪月之前送过去的那些,他早就已经看完了,正盼着赵溪月能多给几本呢,刚好就来了。 他顿时如饥似渴的阅读起来,赵溪月也翻了个身,盖着毯子呼呼大睡。师徒两人都没把羽音放在眼里,让她有些不满的扁扁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他们能治好神仙哥哥,那再怎么无视她都可以! 等赵溪月醒来时,马车内空无一人,只有暖炉还在烧着,她热的满头是汗,索性披了件袍子走了下去。 外面并不是珂羽山庄,而是路途中的一处驿站。估计他们打算停下来歇歇脚。 驿站这儿热闹非凡,赵溪月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言霜和羽音正围在一群人身边,全神贯注的看着些什么。 她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拍了拍言霜的肩,漫不经心道:“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言霜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皱皱眉,语气有些无奈:“里面有人在打架。” 嗯? 赵溪月兴致勃勃的上前围观,便看到一黑一白两个壮汉手持武器,正你来我往的打的热闹。不过她注意到黑衣壮汉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刀身极宽的大砍刀,看样式有些眼熟。 忽的,她左手往右手掌心一锤,眼睛微微瞪大了,心道:“这不是羁刀客的武器吗?” 羽音突然道:“果然是羁刀客。” 赵溪月看她一眼:“你竟也认得这些江湖门客?” 她似乎有些得意,小狐狸般的眼睛眯了起来:“当然啦。我跟着族人走南闯北的,看的东西可多了呢。”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赵溪月连忙问道:“那我考考你,羁刀客和九脉门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怨?”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究竟要怨恨到什么地步,才能说出:凡九脉门之人,我羁刀客弟子皆可杀之这样的话。但宋辞礼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肯提,宋瑰又一问三不知。 好在如今来了个羽音小小姐,说不定能为她答疑解惑。 言霜到底是个少年,对这些江湖门派还是有些向往的,闻言,便也悄悄看了过来。 羽音琢磨片刻,觉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地方,旋即带着他们前往驿站的茶楼,点了些好吃的好喝的,这才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子。 “九脉门和羁刀客积怨已久,但他们究竟因什么而结怨,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但我们珂羽族就不一样啦,我可是羁刀客大师兄认下的义妹呢!” 赵溪月更好奇了,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笑吟吟望着她。身旁的言霜也正襟危坐,乍一看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可眼底也满是好奇与求知。 羽音道:“细细说来,这并不是九脉门和羁刀客两门派之间的恩怨,而是九脉门门主宋不疑,和羁刀客宗主常赦的恩怨。” 传闻宋不疑和常赦乃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青梅竹马,两人并肩闯荡江湖。一人善医,一人善刀,这一路行侠仗义,竟也小有名气。 更有个书生得知此事,大笔一挥,称他们两人是“仁心圣手宋不疑,惩奸除恶为常赦。” 说到这里,羽音微微叹气:“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几个心术不正之人嫉妒这份声名,便设计围杀常赦。可常赦哪里是平庸之辈?他一把宽刀虎虎生风,竟和这些小人两败俱伤!” 赵溪月心道:看来江湖也不太平啊。 宋不疑得知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她过去时已经晚了,那几个小人早已断气,常赦也奄奄一息,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第217章 非君子所为 言霜眉头顿时一挑:“习武之人被伤成这样?日后恐怕再也无法练刀了吧。” 羽音点点头:“不过你别忘了宋不疑哇,人家后来可是九脉门门主呢。不知她用了什么神奇的法子,竟然治好了常赦,甚至帮他修补好了脚筋和手筋!” 闻言,赵溪月也是微微一惊。心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手筋其实就是手部的肌腱,还有一些剑鞘等软组织的统称。既然是用外力挑断的,那么就说明软组织挫伤的十分厉害。 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现代医学界,想要完全修复,也需要花费不少功夫。 这么一说,她倒是很想见见这位仁心圣手宋不疑了。 赵溪月又问道:“这么说来,宋不疑对常赦有恩啊?两人为何又会闹成现在这幅样子?” 羽音道:“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了——何婉。此人原本是烟花之地的一名娼妓,但不知为何被常赦看中,赎身于他之后,便为他洗手作羹汤,甚至产下一子一女。” 英雄救美人,倒也是常见的套路。不过赵溪月倒是没想到,常赦和宋不疑之间竟然没有男女私情! 羽音脸上露出一副有些可惜的神色,道:“宋不疑虽说给常赦治好了病,一双眼却也彻底失明,成了个瞎子。常赦历尽艰险寻来一株异草,本想着给宋不疑恢复眼睛的,却不料,何婉生孩子时难产,将这异草给吃掉了。” 常赦心知有愧于宋不疑,便常年外出去寻找新的法子。可就在他一次外出归来时,推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妻儿趴在饭桌上,唇角淌血,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噗……”言霜嘴里的茶顿时喷了出来,很明显,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超乎了他的意料。 赵溪月也微微挑眉:“……是宋不疑做的?” 羽音摇头:“至今为止没有查出是谁,但若不是她做的,常赦又怎会想杀了她呢?” 赵溪月问:“不过这等秘辛,你那义兄竟然会告知于你?” 听到她的这句话,羽音古灵精怪的吐了下舌头,小声说:“我悄悄把他灌醉了,谁成想他说醉话,全都说出来了。” 醉话的可信度不高,也不知这段故事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赵溪月凝眉思索片刻,看天边的暮色快要蔓延,也不再多想,带着几人付钱离开。 等回到珂羽山庄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羽音说她那哥哥好容易才睡下,不想让她们打扰,就先给赵溪月和言霜安排了住的屋子。 赵溪月一向,看病么也不急于一时,便答应下来,越好明日早晨,待她哥哥醒了之后再过去看病。 翌日,晨时。 她收到羽音的消息后,提上药箱,和言霜一同来到山庄边缘处的一个小院子内。 这一路上,她发现珂羽族的确很喜欢种植,别人的山庄都是花圃喷泉和雕像,他们珂羽族则十分接地气,不管什么园林景观,统统铲了种东西。 来到小院子跟前,这里守着四五个男子,看样子应当是珂羽族的侍从,看到羽音时,脸上纷纷露出一抹敬意,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便让他们进去了。 院子里还有几个侍女,看羽音匆忙走来,脸上纷纷露出暧昧笑意,打趣道:“小小姐,又来看你的神仙公子啦?” 羽音脸上飞快的浮上一层红晕,明媚的眸子含着一层水色,娇嗔道:“都闭嘴,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扣了你们的点心!” “哎哟,我好怕呀。” “你快些进去吧,那位公子今日的气色似乎不错呢。” 羽音一听这话,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赵溪月心道:我说她一个独生女哪儿来的哥哥,原来是情哥哥呀! 她跟着羽音进了房间,发现这儿的装潢极具特色,估计是珂羽族的习惯。房间内静悄悄的,内间处挂着一层白纱,隐约可见有人躺在里面的床榻上。 “哥哥,你在吗?我带着人来了,就是你说药丸做的不错的那个哦。”羽音站在白纱前羞怯的喊了声,可里面却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赵溪月却敛了笑意,上前一步站在羽音身旁,细细观察了下那道影子后,脸色微微一变,抬手就要掀开白纱往里面闯。 羽音来不及阻止,只能急匆匆的跟上去,拽着她的衣袖小声说:“你不要这样啊。哥哥可能还没睡醒,他伤得很重,平时很少能睡着的,我们不要——” 伴随着她说话的功夫,赵溪月和羽音往里面走的越来越深。顿时,两人都面露震惊,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那一大滩血。 血泊中横着一把长刀。刀柄以金石铸成,顶端镶嵌着一颗翠色宝石。刀身线条流畅,泛着薄薄寒光,上面还有一抹血迹。 更重要的是,这把长刀她十分眼熟,曾无数次护她于危难之间,而用刀之人白衣翩跹,乃是天下最温润端方之人。 ——宋辞礼! 羽音的一声尖叫还未喊出口,赵溪月便猛地跨步上前,紧盯着宋辞礼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他脖间仍在蔓延的大片血迹,一瞬间,手指都跟着颤了下。 真的是他!他不知经历了什么,双目被纱布裹住,隐约能瞧见眼窝的地方渗出一片红意。脖间伤口整齐平整,看样子他应当是用刀自刎了! “宋辞礼?喂,宋辞礼!”赵溪月马上掏出纱布给他止血,然后吩咐羽音把能喊的人全都喊过来,又让言霜拿着小刀,给他们每人都取一点血出来,放在小碗里。 羽音已经被地上的血迹给吓破了胆,将赵溪月当做主心骨,哪怕她说的话十分离谱,还是马上去做了。 房间内只剩下她独自一人,赵溪月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实验室空间,取出一大堆针管和输液管、空的输液袋。然后开始用力给宋辞礼做心肺复苏。 她一连做了十多分钟,双臂又酸又痛,可是完全不敢停下短暂休息片刻后,继续开始按压。 宋辞礼,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自刎可不是一个君子该做的! 第218章 紧急输血 很快,言霜和羽音就按照她所说的,将装有这些人血液的小碗统统拿了过来,摆放在她跟前。 “哥哥情况怎么样了?他还有得救吗?我、我不知道这些人的血够不够,要不要我去找更多人来?”关键时刻,羽音竟然没有被吓破胆,而是一边哭一边询问赵溪月的意见。 赵溪月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两人一堆试纸,让他们沾取一点小碗里的血液,看到试纸变色之后,就把对应小碗的人给带过来。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大学的时候研发出了这种可以粗略判断血型的试纸。虽然精确度只有85%,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毕竟宋辞礼那一刀一心求死,伤的极深,还好他们发现及时,不然神仙都就不回来。虽然他现在的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赵溪月起码能尽力试试。 试纸接触到血液变色后,就证明这人是o型血,也就是俗称的万能血,用来给宋辞礼输血应急还是可以的。 “这两人已经带过来了!我现在来给他们抽血吗?”言霜明白事情的紧迫性,因此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针管上。 “恩,我教过你怎么用的。抽好血之后,就把这里面的东西装进这个输液袋里,看情况,他至少需要60……啧,总之你先抽着,两个人,怎么也够了!” 言霜点点头,旋即开始熟稔的给这几人清理消毒,然后开始抽血。羽音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也不认识他们手里这些奇奇怪怪的器具,只能焦急的站在一旁,偶尔干一些杂活算是帮忙。 一通忙碌下来,赵溪月终于将输血针刺进宋辞礼的体内。而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凝固,生命体征也稳定下来。算是被她从鬼门关里给硬生生拽回来了。 他身上还有其他伤痕,不过都是外伤,对赵溪月来说并不严重,也顺带着给一起处理了。 做完这些后,看了眼正在输液的宋辞礼,赵溪月呼出一口气,屏退所有人,自己则默默看着那些医疗垃圾化为飞尘,然后才羽音、言霜喊过来,面色极其严肃。 她如果知道羽音口中的哥哥是宋辞礼,绝对不会搞什么弯弯绕绕,估计马上就飞奔过来给他治病了。估计羽音也不知道宋辞礼的真实身份。 “羽音姑娘,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今晚我会受在这边,直到他醒。”赵溪月绷着脸说话时,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羽音自然不敢拒绝,连忙点点头:她隐约知道赵溪月认识这个哥哥,但看她脸色难看,也不好意思去问,万一惹怒了她,不给神仙哥哥治病该怎么办呀? 赵溪月又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遇到他的吗?” 如果没猜错的话,宋辞礼现在应当回到了九脉门。可他怎么会伤痕累累的出现在这里?而且甚至想要自刎,还有他的眼睛……重重迷雾挡在赵溪月眼前,让她久违的有些烦躁。 羽音想了想,娓娓道来。 “山庄旁边有一条大河,我无聊的时候会去那边冰嬉,偶尔钓个鱼什么的。约莫在半月之前吧,我过去玩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应当是被碎冰给带上岸的。” 说到这里,她面色微微绯红,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带宋辞礼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他长得实在是太俊俏了,简直宛若天上谪仙一般。 珂羽山庄偶尔也会种些药草什么的,因此羽音略懂医术,将他带回来后悉心照料,一些比较小的伤口就都被她给解决了。可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迟迟都不肯醒来。 “我当时生怕他永远就这么睡下去,于是便给了喂了烈火草……嗯,就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一种药草,也可以下饭。很管用,他当天晚上就醒了,但是不肯说话,也不肯搭理我。” 赵溪月凝眉,眸中的忧虑又重了一层。 不搭理人,这很不像是宋辞礼的作为。毕竟他可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啊!究竟是怎么了才会变成这样,难道是九脉门出事儿了? 羽音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吓退,反而开始找各种郎中给他治病,但他背部的一道伤却无论如何都治不好。最后还是一个江湖郎中说,这伤口是带毒刀刃造成的,服下冰霜草就好了。 所以羽音才会找到索克,向他求购冰霜草。可没想到竟然被赵溪月捷足先登。 听到这里,赵溪月也是暗暗心惊。她万万没想到,冰霜草竟然是用来救宋辞礼的!好在宋辞礼背上的伤她也看过,的确中了毒,但对她来说不算太难。不然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说完这些之后,羽音用很轻的声音说:“虽然他总是不搭理我,就算偶尔醒了也是默默发呆,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坏人。” 赵溪月心道:你还真的猜对了。何止不是坏人,他简直就是人间小天使啊! 现在小天使断了翅膀,赵溪月说什么都要帮他缝补好的。 羽音擦擦眼泪,打算和赵溪月一起留下来守着他,生怕他醒来后再做什么傻事。言霜想了想,索性也不走了,直接掏出自己的医书看了起来,若是有不懂的抬手就问,倒也方便不少。 几人守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宋辞礼那边才传来一阵微微的布料摩挲声。 言霜睡得浅,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确认那声音是宋辞礼发出来的,抬手轻轻推了推赵溪月和羽音,两人茫然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赵溪月神色复杂的走向宋辞礼,发现他果然已经苏醒,白纱遮盖下的面庞犹如一潭死水,指尖正搭在胳膊上,哪里有一个针孔,是之前输血留下的。 她轻声道:“宋辞礼,感觉怎么样?” 宋辞礼听到这声音,浑身都微微僵硬了一瞬,继而轻轻垂下头,唇角似是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一行血泪透过纱布淌了下来。 他竟然哭了。 第219章 舍命相陪 赵溪月的思绪凝滞了一瞬。 她和宋辞礼相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次的险象环生,都没看见他掉过一滴泪。可如今,他一身是伤的出现在自己跟前,甚至还想过挥刀自刎…… 丝丝寒意由指尖开始发散,很快让她遍体发寒,像是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钝痛到近乎麻木。 待她回过神后,羽音和言霜已经先后上前,手足无措的站在她的身边。宋辞礼则有一次躺了回去,将头扭向旁边,摆出一副不想跟他们交流的模样。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满脸紧张的羽音,低声道:“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吧。我来跟他谈谈。” 羽音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不舍,可她向来都是个很明事理的人,依依不舍的看了宋辞礼好几眼,才和言霜一起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空荡而寂静,只有桌上的热茶还冒出袅袅白烟。 恍惚间,赵溪月想起在锦州的时候,他们为了研制瘟疫解药,几乎是夜以继日的窝在房间里,也是这样彼此沉默。可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宋辞礼。”赵溪月缓缓念出他的名字,看他一动不动,又喟叹一声,上前一步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片刻后,她才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虽然我已经尽力为你输血,可你的求生欲不强。听说你连药也不怎么肯喝?我需要理由。” 宋辞礼依旧不言不语,如果不是偶尔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赵溪月真的会认为眼前这人是死人。 沉寂片刻后,她抬手拖来一个矮凳,顺势坐在床边,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道:“我找到宋瑰了。” 他整个身躯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赵溪月察觉到后,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有用! 她继续道:“皇帝食言,想要利用蛊术控制宋瑰。宋瑰自然不乐意,便被他重伤,奄奄一息时,我将她救了出来,送到京城附近休养。她也答应跟我合作研制杂交药材。” 赵溪月越是说,宋辞礼的呼吸就越乱,并且还夹杂着轻微的啜泣。 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赵溪月又问:“是不是九脉门出什么事儿了?”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因为宋辞礼眼上裹着的纱布又一次渗出血迹。新的血泪盖过旧泪留下的痕迹,沿着他紧绷的下颌骨淌下,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他颤声道:“赵溪月,你杀了我吧。算我求你。” 赵溪月捏着衣袖的手骤然一紧,眸中掀起滔天巨浪,她狠狠咬了下唇瓣,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像宋辞礼这样品行高洁之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幅一心求死的模样?更关键的是,他现在体内郁结太多,根本不利于他的恢复! 她思索片刻,索性在自己袖间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颗小药瓶。她打开瓶塞,把里面黑豆似的药丸倒了出来,然后放在宋辞礼跟前,让他用手指摸了摸,又轻轻嗅了下。 “封脉丹。”宋辞礼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只要服下一颗,三日内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则会七窍流血而死,很适合我。”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拿,却被赵溪月用手腕轻轻一拦,然后,赵溪月将药丸放在他掌心,深深看了宋辞礼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掌心,将封脉丹给吞了进去。 “赵溪月?!”宋辞礼浑身一颤,说话都有些破音。 他猛地翻身坐起,也不顾自己的伤势,扑向赵溪月后,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紧紧捏住她脆弱的脖颈,嘶声道:“你为何要吞下去?快吐出来啊!” 见赵溪月不回应自己,宋辞礼脸上更是毫无血色,颤抖道:“吐出来!你会死的赵溪月!” 赵溪月勾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平静道:“封脉丹入口即化,你现在卡住我的喉咙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吞下去了。若不服下解药,不出三日,我将爆体而亡。” 随着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宋辞礼脸上的血泪也再次淌下,将他雪白的衣襟染得绯红一片,泥泞不堪。 “你为什么……” “怕什么?我有解药啊。”赵溪月笑吟吟的将另外一枚解毒丹递给他,声音却带着几分威胁:“只要你好好治病,那我就吞下解毒丹。不然,咱们一起死呗。” 宋辞礼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赵溪月如今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用自己威胁他。其实换做别人也行,宋辞礼根本不会袖手旁观。 但赵溪月私心觉得,自己上,造成的杀伤力最大,因为她足够狠心。 果不其然,简直是立竿见影。宋辞礼的神情近乎崩溃,紧紧拽着她的手腕,诊断她的脉象的确是中毒了之后。 唇瓣嗫嚅几下,轻声答道:“我答应你,乖乖治病。” 虽然手段强硬,甚至于有些阴险,但管用就行。赵溪月微微松了口气,现在起码保住了宋辞礼的命,她果然赌对了。 至于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赵溪月也绝对不会原谅他们。但饭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件件的做,先保住宋辞礼的这条命再说! 有了她的以命相陪,宋辞礼果然不再颓废消极,摸索着自己给自己治病,再配合赵溪月独家研制的药膏,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他的伤口就已经不再流血了。 羽音和言霜并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也在尽力帮忙为他医治。在此期间,羽音悄悄找到赵溪月,好奇又羞涩的打量着她,眼睛里的求知根本掩盖不住。 赵溪月明白该来的总会来,于是朝着羽音招手,让她在自己面前坐下,道:“你想问什么?” 羽音狡黠的吐了吐舌头,扭捏了一会儿之后,才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问:“你和宋哥哥什么关系呀?我之前劝了他好久,他都不理会我。怎么你一说就有用了呢?” 第220章 恩情我不会忘记 这几日观察下来,赵溪月看得出来,羽音虽然行事作风有些野蛮,但她心肠并不坏,否则也不会千辛万苦的想着给宋辞礼治病了。 因此,她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和宋辞礼之间的事儿,但宋辞礼毕竟是九脉门弟子,身份特殊,为了提防她那个羁刀客义兄,赵溪月决定隐瞒宋辞礼的身份。 于是她沉思片刻,低声道:“我同宋公子是在舞阳认识,当初我被人陷害,是他以一己之力呵斥众人,这才解救我于危难之中。自此,我们两人发现有许多兴趣相投的地方,便经常联系。” 羽音呆呆听着,手指不停地捏着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等赵溪月说完后,她才深吸一口气,问:“那、那你跟宋哥哥是相好吗?” “噗——” 赵溪月嘴里的茶都差点喷出来,她惊愕的瞪着跟前的小丫头,心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她的?什么叫老相好啊? 她耐着性子道:“知音!知音懂不懂?伯牙与子期呢?” 很明显,这个世界并没有伯牙绝弦这种典故,故而羽音一脸茫然,但是眼底也渐渐腾升起一丝雀跃。 她轻声问道:“既然你们不是老相好……” 赵溪月打断:“够了够了,别让我再听到那个词。” 羽音:“嘿嘿。” 她调皮的笑了下,仿佛心情大好,然后又亲自给赵溪月倒了杯水,这才蹦蹦跳跳的离开。 到了傍晚,赵溪月照旧过去给宋辞礼上药,却发现他已经摘下了眼上盖着的纱布,只是一双眼睛毫无神采。 赵溪月心下一沉,道:“你的眼睛?” 宋辞礼轻声说:“被人下了药,应当是永久性损伤。”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 赵溪月沉默不语,只是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只能作罢,打算等他身上的伤好了,再去治疗他的眼睛。 这天晚上,赵溪月写了封信托人送到碧珠那边。信封上有一个特殊标志,意思是看到这个标识后,就要把信转送给宋瑰,并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信中,她将宋辞礼的情况如实告知,并且希望她如果还把宋辞礼看做小师弟的话,最好良心发现过来看看她。 深夜的时候,赵溪月刚闭上眼睛,就感觉自己的房门被叩响,略带粗喘的声音传来:“赵溪月,开门!” 赵溪月陡然清醒,打开门后,果然看到了宋瑰那张满是怒气和崩溃的脸。 在她身后,则是揉着眼睛满脸困意的羽音,以及不停打着哈欠的言霜。估计都是被她给吵醒了,所以才一股脑涌了过来。 “羽音姑娘,这位是宋公子的姐姐。我特地请她过来帮忙的。”赵溪月也没想到宋瑰竟然连夜赶了过来,所以并未提前跟羽音说明,这句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一点儿歉意。 好在羽音并不在意,闻言赶紧扯了扯身上的斗篷,又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慌张到:“姐姐、姐姐好!” 宋瑰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他在哪儿?” 赵溪月本想让羽音和言霜过去睡觉的,却没想到这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羽音估计是惦记宋辞礼,言霜则直白多了,他不肯错过任何一场治疗。 没办法,一行四人尽量轻手轻脚的来到房间,宋瑰马上冲过去,并没有吵醒宋辞礼,只是站在床边观察着他的伤势,片刻后才松了口气。 她关上内间的门后,转身回到大堂,坐在最中央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倒茶的手竟然还隐隐有些颤抖,眸中满是血丝。 “多谢你,赵溪月。”她语气沉沉,心里却明白,九脉门应当是真的出了事儿,眼眶微微泛红:“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赵溪月只是微微叹气,她做这么多,根本不贪图那点儿报答。她只是想让宋辞礼燃起生的欲望。毕竟舍命相逼这种伎俩用一次还行,总不能用一辈子吧? 而且,她出来已经有一阵子了,等到天亮必须赶路回去,李善光那边还等着自己熬药呢! 赵溪月其实并不是很想离开,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宋辞礼。可李家那边是已经说好了的,不能食言。故而她才找来宋瑰,代替自己照顾宋辞礼。 该吩咐的都吩咐给宋瑰后,赵溪月回房间短暂的睡了会儿,等次日一早,和言霜一起上了马车,一路狂奔,到了驿站也不休息,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回了京城。 李善光那边应当是沉浸在儿子得救的喜悦之中,对她也多了几分尊敬,因此并没有催着让她过去熬药,也给了赵溪月瞒天过海的时机。 她在李家花了一整个通宵熬好药后,便开始李崇佑进行第二次施针。 “赵姑娘,请!”李善光这次的态度十分之好,毕竟他已经亲眼见过赵溪月的水平,明白她真的可以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赵溪月端着药走进房间,身后跟着言霜和一众奴婢,都是过来帮忙的。 和前几日相比,李崇佑的气色好了不少。眉眼间的阴郁消失不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望着赵溪月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甚至腼腆又羞涩的唤她:“溪月姐姐。辛苦你了。” 估计是李善光教的。她这几日也一直密切关注着李崇佑的动向,得知他经过第一次治疗后,三日内只发病过一次,而且程度不深,不到半柱香时间就结束了。 她不禁有些失笑,抬手揉了揉李崇佑的头,看着他喝下药后,取出自己的十三根银针,开始给李崇佑施针。 这孩子始终都乖乖的,有时候感觉疼了,也只是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生怕吓到她。 等漫长的施针结束后,赵溪月微微松了口气,给李崇佑细心诊治一番后,发现他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照这么下去,只需要在进行四五次的治疗,然后坚持喝药的话,这病就能痊愈了。 听到这话,李善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望着赵溪月的眼神中也写满认可。 第221章 心虚逃跑 给李崇佑治疗完毕后,赵溪月便跟着李崇佑回到书房,将后续治疗的注意事项同他细细说了一遍。 李善光笑道:“溪月姑娘果真是医术高潮,李某先前有眼无珠,还请姑娘原谅啊!” 以他的性格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估计对赵溪月是真的佩服。并且还起了几分拉拢之意。 赵溪月略一思索,客气的回了他几句,又趁热打铁问道:“对了,听闻李大人侠肝义胆,喜好结识江湖忠义之士,臣女刚好有件事,不知能否拜托李大人帮忙查一查?” 说的客气,但赵溪月笃定李善光不会拒绝。虽然他的同僚更多都是武将,但医者可是整个云国的稀缺资源,想要都要不来那种。 而如今一个极好的医者站在自己跟前,帮儿子解了陈年旧疾,如今又态度极好的拜托自己调查个事情,怎么不行,为何不行? 并且,李善光如今也不在乎赵青城的失误了,毕竟就算那个郎中活着过来,也不一定能治好他儿子。更重要的是,这人乃是钱道长预言的生机,但钱道长现在自己还不明不白呢,他的预言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说服力。 想到这里,李善光爽快答应下来,道:“赵姑娘客气了。不知道你想打听哪个人?” 赵溪月:“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羁刀客,您可识得?” 宋辞礼大概率是因为九脉门出事儿才变成那样的,而最有可能让九脉门出事儿的,除了羁刀客,她简直想不出来第二个。 但赵溪月对羁刀客了解甚少,好在有李善光这么一个人在,刚好能为她所用。 李善光凝眉思索片刻,道:“羁刀客?门主叫常赦,对么?” 赵溪月眸光一亮:“对,就是他!我想了解这股势力,以及常赦这个人,可以吗?” 不过是个江湖门派而已,对于李善光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调查起来并不难办,因此他的眉头很快舒展,语气果断道:“当然可以。不过调查需要时间,而且羁刀客聚集的地方距离京城较远,可能要过几日才有消息。” 赵溪月微微一笑:“臣女并不着急。先谢过李大人了。” 离开李府之后,言霜若有所思道:“你跟那男子究竟什么关系?” 赵溪月:“……” 差点忘了,除了羽音那小丫头之外,她还有个小徒弟要解释呢! 等她解释完毕回到相府后,天色已晚,其他人都吃过饭各自散去,只有赵青城在膳厅依旧等着她。 赵溪月匆匆上前,笑道:“爹?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啊?” 赵青城看到她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眼底却泛着泪花:“自然是为了等你。这几日你忙的脚不沾地,竟然瘦了这么多,是爹没用啊……” 他估计已经知道李善光不计前嫌的事儿了。 赵溪月赶忙上前安抚:“您说什么呢?如果不是您,我能安然无恙的长这么大吗?而且那郎中自己酗酒淹死,跟您又有什么关系呢?别伤心,给女儿心疼坏了。” 赵青城却突然道:“月儿,你往后是想继承你娘亲的衣钵,成为一名郎中吗?” 赵溪月看她神色认真,便也敛起笑意,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她从赵青城的眼神中看到了许多情绪,欣慰有之,悲伤有之,而更多地则是纵容。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尽心尽力照顾着自己与爱妻的女儿。 “既然如此,那这些东西你应当用得上,都是你娘亲留下的。”他微微笑着,从旁边取出一个陈旧的药箱,十分深情的看了会儿之后,这才抬手递给了她。 这药箱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但保存的很好,木板没有开裂、也没有虫蛀。摸上去的质感冰冷而温润,将药箱接过来时,赵溪月还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 她抱着药箱,内心百感交集。 这是原身的娘亲,自然也就是她的娘亲。无论如何,她都会好好保存这个药箱的。 又和赵青城聊了会儿后,他看赵溪月满脸疲倦,便亲自送她回去休息。赵溪月顺手带上了药箱,提起来时才发现,这药箱沉甸甸的,里面就像是塞满了石头一般! 赵青城笑道:“我来我来。我将全部的东西都塞进去,你回去了在看吧。” 回去后赵溪月倒头就睡,她忙活了几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这一觉也睡得很沉,一直到了正午才悠悠转醒。 这时候碧珠过来唤她吃午膳,赵溪月懒得动,让她找厨房开小灶给自己单独做了一份。吃过晚饭后已经到了午时,她的视线落在药箱上,思索着要不要打开看看。 李墨却突然出现,语气有些急促:“小姐,您先前让我们看的那假道士,果真跑了!” “什么?”赵溪月眉毛一皱,果断起身道:“岂有此理他竟然还敢跑?走,跟我追!” 她今日和钱道长越好的,过了正午就去京城边上的有云道观。但赵溪月对这人并不信任,总觉得他贼眉鼠眼的,生怕他逃走,就让李墨时刻盯着。 看来她的决策是正确的,这人还真打算临阵脱逃! 这段时间以来,赵溪月的马术已经练得很好,哪怕是跟相府的侍卫们相比,也能遥遥领先。 很快,她就在京城西门边上,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钱道长! “嘘!” 她勒马停下,利落的自马上跳下,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上前一把就将钱道长给抓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我——” 钱道长缩起肩膀,刚想挣扎,怀里的烧饼就先后掉了一地,滚落在众人脚下,惹来不少人哄抢。 趁此机会,他果断挣脱了赵溪月的束缚,在混乱的人群中左钻右窜,一时之间,竟然还真的找不准他! “哎呀你们快看,地上还有钱啊!” 钱道长仿佛是害怕情况不够乱,一脸肉疼的从怀里抓起一大把铜钱,猛地撒了出去,让这些人更加疯狂的争抢,方便他逃之夭夭。 第222章 石鹤 赵溪月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李墨便带着侍从们冲了出来,逆着人群对钱道长进行围追堵截,好多次都差点儿抓到他了,却总是被他一个闪身逃脱。 看来这位钱道长别的不行,逃命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好。期间他曾经被李墨抓到过一次,可这人却赫然亮出匕首,本以为会刺伤李墨,结果他竟然一下子划破了自己的衣袖,转身又一次冲进人群里。 只留下李墨抓着一片布料目瞪口呆。 “那里那里!我们去前面堵他,快!” “啊呀你别踩我啊大妈……”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敌的,拥挤混乱的人群对于李墨他们来说成了最大阻碍,可钱道长却混的如鱼得水,毫不避讳的弯着腰,左右穿梭。 眼看他就要摸到城门口了,眼里不禁迸出一抹狂喜,心里得意道:“区区一个千金大小姐,论起耍心眼,怎能敌得过我这个老滑头呢?待我除了京城,改名换姓,依旧能赚大把大把的钱!” 正当这时,钱道长眼前猛地窜出一道黑影,迅疾若闪电般,紧紧拽住了他的衣领! 他顺手摸到匕首,刚想着故技重施,手腕却骤然一痛,像是被人生生捏碎一般,让他扯着嗓子哀嚎起来:“放开我、啊啊啊啊!” 听到他的惨叫声后,赵溪月才发现,抓住他的那人竟然是听岚!她下意识的环视四周,本以为能看到黎玄山的身影,可附近人山人海,唯独没有男人那挺拔又不羁的身姿。 不知为何,赵溪月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她轻咳一声,迅速的挤开人群来到听岚跟前,然后让身后跟来的侍从,将钱道长牢牢捆了起来,避免他再次逃走。 这才有时间望向听岚,赵溪月好奇的问:“好巧,你是来这里帮你家王爷办事的么?” 听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无奈:“小姐,我是奉淑太妃之命,特地过来找您的。” 赵溪月这才明白,自从她离开之后,黎玄山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都会托付给听岚。 时间长了淑太妃自然受不了,可她又不敢去打扰黎玄山,只能寄希望于赵溪月。结果没想到她之后都没了消息,如今终于是忍无可忍了,才让听岚过来找她回去,给黎玄山看病。 赵溪月实在无辜,她离开前分明已经写好了药方,只要黎玄山照着抓药,按时涂药,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谁能想到淑太妃这么没安全感,非得自己过去看看才行呢? 不过她好歹是黎玄山名义上的养母,赵溪月略一思索,对听岚道:“我知道了,但我现在还有事要去忙。这样吧,等我忙完后,会亲自去一趟王府给他看病,如何?” 听岚思索片刻,道:“您要去忙什么?我可以一起吗?” 他这几日实在是闲得慌,淑太妃几乎每天都要喊他好几次,问这问那,听岚深受其苦,竟打算跟在在赵溪月身边躲清闲。 望着他苦哈哈的神色,赵溪月忍不住笑出声来,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帮我个忙,把这人送到李善光府中,我就在这里等你。” 她指了指旁边满脸冷汗的钱道长。这人临阵脱逃的行为,基本已经石锤了他是个假的道士。按理来说赵溪月已经不必在往有云道观走了。 只是她从听岚口中得知淑太妃对自己有些不满,为了避免回去后她絮叨自己,赵溪月决定顺势前往道观为黎玄山祈福,这样她总没话说了吧? 至于押送钱道长,对听岚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点点头,带着一脸忐忑的钱道长离开。没过多久就又走了回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轻松,估计是好久没这么悠闲过了。 赵溪月道:“李大人有没有问什么话?” 听岚想了想:“他问我是怎么找到这人的。我就将刚刚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样一来,就算李善光再愚笨,也会反应过来这人根本就是个花架子,否则怎么会临阵脱逃呢?至于李善光要如何处置他,那就是人家的事情了,赵溪月管不着。 她笑着点点头,带着听岚一起离开京城,朝着有云道观走去。她不仅打算给黎玄山祈福,顺便给宋辞礼和老爹也祈福一下。 有云道观在有云山顶,是一座历史悠久的道观,并且他们经常会开课收徒,因此不少人都会趁着有时间时过来听课,要么就将自己的孩子送过来。 因而这一路上热闹非凡,山脚还有不少卖杂活的。赵溪月的视线落在一个地摊上,好奇心驱使她走了过去。 摊子上摆着一尊尊石鹤雕像,由大到小依次排开,十分精致,栩栩如生。不少人都买来一只,然后用手捧着,沿着山路往上走。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现象,这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若是想要带回家去,为何不下山的时候顺路买一个,非要在上山的时候买呢? 她道:“店家,为何这么多人都买了石鹤往上走?回家的时候顺路再买不行吗?” 那店家笑了笑,“姑娘第一次来有云道观吧?您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这仙鹤乃是道家祥物,抱着石鹤来到有云道观后,可以将石鹤放在鹤壁之下,用以证明自己的诚意,这样祈福才管用呢!” 这倒是个新奇的习俗。她也总算知道石鹤为何还要分大小,越大的石鹤就越沉,上山的路也就越难走,自然,展现出的诚意也就越深了。 店家继续道:“不过这石鹤一定要自己亲自抱着往上走,切莫不可假手于人。毕竟人在做,天在看嘛。” 赵溪月想了想,果断掏钱买了个最大的。她接过来后颠了颠,觉得自己还能承受,于是便出钱买了下来。 见状,听岚忙道:“小姐,我——” 赵溪月笑着躲了躲:“你忘了吗?不可假手于人。我自己来就好,这点东西我还是抱得动的。” 第223章 命案 听岚无奈,看了眼那边的石鹤,思索片刻,索性一口气买了三只最大的。他抱在怀里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看的赵溪月十分佩服。 路上,赵溪月左右无聊,便随口问了听岚几句关于淑太妃的事情。 听岚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先皇的妃子们不用陪葬,她们便深居简出,长居在皇宫之中很少出来。” 先皇在世时,淑太妃并不得宠,而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争宠的想法,因此膝下无子。在黎玄山被找回来后,先皇便打算为他物色一个负责赡养的母妃,淑太妃正是在此时出现的。 平心而论,她对黎玄山应当十分不错。否则依照黎玄山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允许她进入自己的王府。而淑太妃如今年纪大了,渴望亲情,便趁着这次机会来到王府,总比待在清清冷冷的皇宫里好。 赵溪月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她对王爷还真有养育之恩。” 听岚点点头:“淑太妃没有孩子,便将王爷视若己出。虽然有时严厉了一些,但总归是为了王爷好。因此王爷也不反感她,能顺着就顺着。” …… 一行人缓缓爬上山顶,此时赵溪月已经感到有些疲倦。她的双臂酸痛不已,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鬓角也渗出薄汗,碎发湿漉漉的贴在面颊。 好在鹤壁就在道观门口,上面篆刻着一些道家书籍的内容,下面则密密麻麻摆满了石鹤。赵溪月挑了个位置将自己的放上去,这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揉了揉手臂。 她跟着人群往里走,看到一个巨大的香炉。赵溪月从旁边领来一炷香,缓缓上前将线香插了进去,诚心诚意的默念了几句话,这才神色肃穆的离开。 来都来了,她并不打算上完香就走。有云道观历史悠久,赵溪月打算四处逛逛,一来,她并不想那么快就去面见淑太妃,而来,她想要好好思索一下宋辞礼的事情。 听岚几乎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因此一群人绕过香炉往后面的大殿走。没走几步,赵溪月就听到后面传来阵阵呼唤声:“小姐留步,这位小姐,请留步……” 她诧异转眸,瞧见一个陌生的小道长急匆匆跑来,眨眼间来到她跟前,喘了几口气道:“小姐,我、我刚刚在山脚下看到您了!咱们能否换个地方说话?” 赵溪月微微蹙眉,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她让听岚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被小道长带着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那小道长有些手足无措,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道:“小姐您别怕!我叫念岚,是有云道观的。方才在山脚下,我看道您和钱五在一起……” 钱五? 赵溪月挑了挑眉,道:“你是说那个被我抓起来的钱道长?” 念岚怎么会认得他?莫非自己弄错了,这假道长竟然是个真的? 那他还跑什么啊! 念岚赶紧点头:“对对对,就是他。能告诉我您将他带到哪里去了吗?我有事要找他。” 赵溪月警惕道:“你先说什么事儿。” 一瞬间,念岚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写满了纠结和不安。他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人之后,压低了声音说:“钱五跟我们道观的一场命案有关,我、我想问问他当初有没有看到些什么。” 赵溪月道:“钱五也是有云道观的?” 要真是这样,那就糟糕了,她必须得想个办法给李善光一个交代才行! 念岚听到这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满脸无奈:“他不是我们道观的——不对啊,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道长。我听人说,他之前就是个混子,只是在我们道观待过一阵子,也只是当义工,后来卷了我们一些东西跑了。” 赵溪月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就说嘛,这人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自己怎么可能看错。 不过这钱五胆子够大的啊,来这里白吃白喝就算了,竟然还卷走人家的东西,这是真不怕遭报应! 她又问:“那你之前说这儿发生了一起命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念岚更纠结了,师父说了,不让他随意透漏给别人的,对道观影响不太好。 赵溪月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于是道:“你放心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跟第二个人说。而且你知道我将钱五交给谁了吗?我交给了中书令李大人。” 果不其然,念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人的地位和赵青城不相上下,凭他一个有云道观的小道士,想要接触到这种地位的人还是很困难的。 赵溪月继续道:“只要你能告诉我这件命案的事儿,我就能帮你引荐见到李大人。这笔买卖不是很亏吧?” 最终还是念岚选择妥协,他微微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原来,这钱五当初在道观做义工的时候就好吃懒做,而且脸皮很厚,有云道观的人也不能强行将他赶走,因此便只能任由他留下来混吃混喝。 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直都赖着不走的钱五却突然离开,还卷走了道观的一些东西,比如红线和铜钱这类的。而在他临走之前,曾有人看到过,说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疯疯癫癫的。 起初没有人在意,都觉得他走了是件好事儿。 可没多久,一个小道长外出砍柴归来时,在道观旁边瞧见了一具尸体,是人为杀死的。道观报了案之后,衙门的人过来查了几次,之后就了无音讯。 念岚低声说:“死者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先前还帮我背过柴火,给了我一颗糖吃……” 赵溪月这才明白过来:“你怀疑是钱五杀的?” 面前的小道士摇摇头:“不,钱五他没有那种本事和胆量。因为我悄悄问过衙门的人,他们说伤口左右窄,中间宽,是由什么利器造成的。” 瞬间,赵溪月想起了宋辞礼惯用的武器,一把长刀。似乎也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赵溪月道:“我明白了。节哀。我会将你引荐给李大人的,不过我倒是对这件事情很好奇,你若是问出了什么,能否将结果告知与我?” 第224章 怪异少年与白衣女子 念岚有点茫然:“可以是可以。不过小姐,我能问问您为何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么?” 赵溪月微微一笑:“我只是单纯不喜欢钱五而已。” 念岚:“……”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和赵溪月达成约定,等他从钱五口中获得有用的信息后,一定会及时告诉赵溪月。 跟念岚告别后,赵溪月思索着今日遇到的事情,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一段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附近的景色怎么越来越陌生了?而且连一个人都没有。 “早知道就让那个小道长带我出去了。”赵溪月可谓是悔不当初,但这有云道观也太大了,她七绕八绕的越走越晕,而且路上连个能打听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她进入一处走廊,发现不远处的栏杆上放了几个圆形的扁平大笸箩,上面晾晒着一些乌黑的根状物。 赵溪月一眼就看出这应该是一些药材,她思索片刻,觉得既然有人在这里晒东西,那么就肯定能问道路,于是便决定过去看看情况。 刚迈出步子,赵溪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说笑声。几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簇拥而来,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神情十分激动。 这时,他们看到了栏杆上放着的笸箩,似乎是觉得有些碍事,其中一人不耐烦的用手一打,竟直接将那笸箩给掀翻在地上! 这怎么能忍?赵溪月额角爆出青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不远处的房门便被打开。那些富家子弟的笑声一顿,纷纷转眸望去。 只见来者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姿清俊,唇红齿白。令人注意的是,她的眼上赫然覆盖着一根白色纱条,竟也是个眼盲之人! 虽说如此,她走起路来却十分利落,三两步就沿着栏杆翻身而上,稳稳落在几人跟前。 白衣女子低头摸了摸地上被打翻的笸箩和药材,薄唇一抿,声音冷淡道:“谁做的。” 这群富家子弟回过神来,相视一笑,掀翻笸箩那人不怀好意道:“既然姐姐你身手这么好,不妨自己去猜啊?” 话音刚落,其他人便纷纷哄笑起来。 赵溪月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这群人就这么欺负老弱病残吗?不等那白衣女子再开口说话,赵溪月冷笑一声,直接穿过走廊,双臂环胸来到几人跟前。 “我来猜猜如何?”她毫不客气的指了指说话那人:“我猜是你掀翻的,猜对了吗?” “管你什么事儿啊!”那少年本想好好逗一逗这白衣女子,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被人打断后颇为不爽,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而周围的一群少年似乎也才捧着他,见状则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不善。但也有几个人看赵溪月生的漂亮,笑容也变得暧昧起来。 “是他?”白衣女子望向赵溪月的方向,低声说了句话,继而又道:“捡起来,并且向我道歉。” 听到这话,那群人笑的更加猖狂。尤其是为首的少年,拍着栏杆疯狂大笑,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 他嚣张道:“让我道歉?我还没说你这些破东西挡了小爷我的路呢!你知道我是谁吗?容大将军认识不,我表舅!” 本以为他搬出自己的这个身份,眼前这冷淡的女人会大惊失色,然后连忙站在旁边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可没想到,她的表情纹丝不动,冷声重复道:“我说了,捡起来,道歉!” 再看赵溪月,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变得嘲讽,仿佛是在说:你的身份就这?连只蚂蚁都压不死吧。 这群人年轻气盛,最忌讳的就是在异性面前丢了面子。容家少年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们完全不害怕自己的话,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同伴面前立威啊? 想到这里,容家少年顿时目露凶光,恶狠狠的冲到白衣女子跟前,抬手便猛地推搡了她一下:“道你娘的歉呢!” 白衣女子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下,不仅撞翻了另外一个笸箩,甚至还被逼到台阶边沿,眼看就要往下摔去,好在被赵溪月给扶住了。 她的眸光泛着寒意,犹如利刃一般刮向那几个少年:“混账东西!这里可是道观,谁教你这么欺负人的?” 容家少年被她瞪的浑身发寒,却很快反应过来,怒气上头,毫不客气的回道:“你又是哪里来的贱货?本小爷教训人你也敢拦?你知不知道我只要勾勾手指,容家就能灭你满门!” “哦?”赵溪月不动声色的扶着白衣女子站好,眼神轻蔑的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取出了自己的腰牌,直接抬手丢给少年。“你敢灭吗?” 那少年原本还是极为不屑的,接过腰牌后先是扫了眼,然后整个人表情凝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将腰牌来回翻看好几次,甚至上手抠了抠,最后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发抖。 其他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儿去,纷纷噤声,哆哆嗦嗦的望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大恶人。 “赵小姐饶命……赵小姐饶命啊!”容家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哐哐往地上磕头,不多时,额头便血红一片。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些年纪小的更是流了满脸的眼泪,甚至不停地扇自己巴掌。 赵溪月看的心烦,冷声道:“我数到三,你们马上从本小姐跟前消失!” “一,二——” 她“三”还没念到呢,这群人便如鸟雀般狼狈散去。容家少年甚至连发冠掉了都来不及去捡,披头散发的狂奔离开。 白衣女子这才出声道:“赵姑娘,方才多谢你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不碍事的。” 旋即,她又看了看地上被掀翻的笸箩和药材,叹了口气。 大意了,早知道应该让这几个人给捡好了再走的! “我来帮你捡吧,你就在这里站着别动哦,旁边是台阶。你扶着栏杆站吧。”赵溪月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将药材放进笸箩里。 那白衣女子没说话,也跟着蹲下来,摸索着从地上捡药材。 正当这时,赵溪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极冷的男声:“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第225章 我们和离,你休我 赵溪月抬头,望见一个身穿黑衣、墨发墨瞳的少年逆光而立。他样貌清瘦,身后背个竹篓,袖口、裤脚都是未干的泥痕,像是走了一段泥泞山路。 那双微狭的眼眸飞快的将她打量一遍,不知为何,赵溪月感觉他的视线极为阴鸷,冷冷的。可说话的语气却又十分亲切活泼,乍一听,简直就像是邻家弟弟一般。 他浅笑着上前,按住白衣女子摸索药材的手腕,将她小心的扶了起来,微微叹了口气:“不是说过了么,这种事我来做就好。姐姐,你这样显得我好没用啊。” 赵溪月皱了皱眉,她打心底里觉得这少年有些奇怪,可从他表现来看,似乎并不是个坏人? 白衣女子则道:“我自己也可以的。赵姑娘,多谢你为我解围。若不嫌弃的话,这些药材你可以取一些走。虽说掉在了地上,但并不影响效果的。” 听她这么说,赵溪月敏锐的感觉到,那少年周身的敌意消失了一些。他笑嘻嘻的从地上捡起药材,然后拍掉上面灰尘,十分大方的递给赵溪月。 “原来如此。赵姑娘你就收下吧,我姐姐晾晒的药材可金贵了呢,旁人出多少钱她都不卖。”黑衣少年说话时,脸颊边上有个梨涡若隐若现。 分明是亲切的语气,和善的脸庞,可她心里就是觉得很奇怪。 不过这少年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些药材确实珍贵异常,而且处理方式极好,药效几乎没有流失。她也不客气,点点头收了下来。 同那少年问了问路之后,她才得知自己完全走反了。只需在前面的岔路口过一道门就能回去,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差,竟然越走越偏。 等赵溪月离开后,那少年方才收回视线。扭头一看,白衣女子已经已经将一个笸箩给重新放在栏杆上晾晒,他笑了下,快步上前打算去收拾另外一个笸箩。 这时,地上的一个发冠却引起他的注意。 “姐姐,今日并无大风,你这笸箩怎么全都被掀翻了呀?是不是不稳当,要不我给你编一个更好的吧。”他语气笑吟吟的,可伸手捡起那发冠上下打量时,眼里却多了几分杀意。 白衣女子道:“我不小心碰洒了。这笸箩挺好的,不用再编新的了。” 少年又笑了,他轻而易举的将发冠捏至变形,说起话来像撒娇似的:“好吧好吧,姐姐嫌弃我啦,觉得我手艺不好对不对?哎,好伤心哟。” …… 赵溪月回去时,听岚等人已经满脸紧张的开始寻人。毕竟她离开的时间是有些长,他们恐怕是担心她遭遇什么不测。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看到她出现后,听岚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小命顿时保住了。 若是在自己的保护下,赵溪月还是收到了伤害,别说是王爷了,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赵溪月并没有将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只是抿唇笑了下,说她刚刚一时兴起多逛了会儿。看看时间,现在也不早了,她便和听岚等人一同下山,朝着王府走去。 淑太妃提前得到消息,亲自在门口迎接,看她下来后,明显松了口气,笑着道:“溪月,我还当你生本宫的气,不愿意来了呢。” 赵溪月则上前,行了个礼后,语气温和道:“太妃娘娘哪里的话?我早应该来的,只是方才去有云道观为王爷祈福去了,这才来的晚了些。” 果然,淑太妃一听这话,再看看她手上因为搬运石鹤而磨出的痕迹,神色立刻柔和下来,心疼的揉了揉她的手掌,眼睛里充满慈爱。 “你这孩子……哎,先去玄山那边看看吧,本宫对他惦念的很呢。今晚就留下来吃饭,全做你爱吃的!” 赵溪月抿唇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听岚来到黎玄山住的院子。敲了敲门后,里面过了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光线很暗。赵溪月眯起眼睛,隐约能瞧见黎玄山靠坐在床榻上,墨色长发披了半身,一双微狭凤目淡淡看了过来。 赵溪月道:“你恢复的怎么样了?太妃可是担心的很呢。” 黎玄山语调平静:“已无大碍。多谢你的药了。” 其实赵溪月心里也十分纳闷,她本以为黎玄山故意伪装成重伤的样子,是想要迷惑什么人。可她在京城这几天,并没有打听到任何有关“厉王重伤”的消息,那他这是在迷惑谁呢? 不过黎玄山做事一向都这样神神秘秘的,她不好猜,也懒得去猜,在黎玄山房间里待了会儿,装出一副为他治疗的样子后,就打算起身离开,跟淑太妃汇报。 这时,黎玄山却突然说道:“李崇佑的病怎么样了?有治好的可能吗?” 赵溪月思索片刻,勾唇笑道:“若是换做别人,他可能九死一生。但可惜治病的人是我,所以他只能乖乖痊愈咯。” 黎玄山听完这话陷入沉默,片刻后才道:“你救了李善光的儿子,等同于有恩于李家。再加上你父亲的关系,往后你完全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你怎么说起这个了?”赵溪月略有诧异的皱了皱眉毛,实在是觉得黎玄山现在诡异过了头。 “赵溪月,我们和离吧。” 他沉默片刻,突然启唇说出了这句话。 有那么一瞬间,赵溪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整个人都僵立在桌边,大脑一片空白,眼珠略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黎玄山用火折子点亮烛台,昏黄的暖光照亮他大半张脸,以及那双黝黑深邃的凤眸:“我们和离。我会给你足够多的补偿,并且我会对外宣称,不是我休了你,是你休了我。” 她下意识的伸手,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在剧痛中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黎玄山,真的答应同她和离了。 意外的是,赵溪月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多少欣喜,似乎连悲伤和愤怒也没有。 第226章 自由来的这么突然 她有些浑浑噩噩的离开房间,同淑太妃说了黎玄山的病情,让她不要担心,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淑太妃才终于放心下来。 而后,赵溪月婉拒了淑太妃的邀请,坐在离开王府的马车上,迟钝的大脑才开始了运作。 自己当初努力了那么久,黎玄山都咬死了不肯跟自己和离。如今他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下来,让赵溪月有种浓浓的不真实感。 就好像她一直在做一份不喜欢的工作,某一天,老板突然找到她,说我们同意你离职了,按照合同给补偿,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溪月轻轻垂下眼,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黎玄山说这话时的冷漠神色。 那种怪异感始终挥之不去,让她一整夜辗转反侧,到了凌晨时才堪堪睡下。 次日一早,碧珠犹豫着抬手敲门:“小姐,小姐你还在睡吗?王爷派人来了。” 听到这话之后,赵溪月倏地睁开眼睛,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换好衣服匆匆打开房门,皱眉道:“黎玄山竟然派人来了?他要做什么?” 碧珠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轻声道:“王爷他,将先前的彩礼全都送回来了。而且又搭了一大堆东西,如今将整条街都堵住了。” 他是真的要同自己和离,并且十分迫不及待。 赵溪月意外的平静,收拾好后来到门口,发现相府的人和王府的人呈对峙状。一方堵着不让他们往里搬东西,另一方则努力的想要将彩礼送过来。 她前脚刚到,后脚,黎玄山、苏氏和赵锦书、周氏和赵云鹤一群人便纷纷赶到。 赵青城疑惑道:“溪月,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彩礼都送回来了……” 只能说不愧是赵青城,哪怕面对这种情况,在短暂的惊讶后,也很快回过神来,先去问赵溪月。 苏氏和赵锦书则满脸幸灾乐祸,母女两人在角落嘀嘀咕咕。周氏则满脸担忧,抱着自己的儿子,略有些茫然的在旁边看着。 彩礼归还,这可是京城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时间,不少人都看热闹似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仅彻底堵死了道路,甚至有些人直接爬到树上、翻到房顶上围观。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的对赵青城说:“跟您猜的一样,我休了黎玄山。” 声音不大,但足够所有人挺清楚。一时间,喧闹的大街整个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很快又开始窃窃私语,觉得赵溪月是嘴硬,肯定是王爷厌弃了她。 但这次负责押送彩礼的是听岚,众所周知,他是黎玄山的得力干将。听到赵溪月这番话后,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斯文有礼的站在她跟前。 “小姐,这些都是王爷的吩咐。您就让他们送进来吧。” 听岚到现在其实也有点懵。在他眼里,赵小姐和他们家王爷一直都好好地,虽然说两人有时候会拌嘴,但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合。他是真觉得赵溪月和自己家王爷般配。 但没想到,就过了一个晚上,这两人竟然和离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赵溪月听到这话,没吭声,而是抬眸往后面看了看。她心里明白,黎玄山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很早之前就决定好了要跟她和离,否则这些东西怎可能在一夜之间凑齐? 而且这人倒是挺贴心的,如果她自称休了黎玄山的话,众人可能不大相信,依旧会觉得是她嘴硬。于是他便让听岚跟了过来,估计提前吩咐过什么,所以听岚并没有反驳这句话。 这就等同于默认,的确是赵溪月休的黎玄山。 面子里子都给了。 赵溪月眯了眯眼,倏地勾唇笑了下。 呵,没想到自由来的这么突然! 她大手一挥,朝着门口的人道:“都堵着干什么呢?快过去搬东西,就放在北院的库房那边,再多找几个账房先生过来清点!” 这下,那些看热闹的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珍宝跟流水似的搬进相府,一直从早上搬到下午,换了好几拨人才搬完。 “天啊,真的是赵溪月休了厉王,而且厉王还主动给她搭了这么多东西!这女人什么来头啊……” “你不知道吗?听说她医术特别好,还给陛下治过病呢。” “给陛下治病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知道,中书令李大人的儿子不是患了怪病吗?你猜怎么地,就是她治好的!” …… 临近傍晚,赵溪月坐在桌前,旁边坐着赵青城,对面则是苏氏、周氏等人。 “我和王爷没了感情,自然要和离。不过王爷先前忙得很,顾不上这件事,因此就一拖再拖。”她平静的看了眼众人,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从今天开始,我们和厉王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话后,房间内安静了许久,赵青城才伸手拍了拍赵溪月的间,笑道:“好!不管是怎样的结果,只要溪月你开心,那就是一个好结果!” 周氏则笑道:“小姐果然是个有主见的,往后定然前途光明,你说对不对呀,云鹤?” 赵云鹤用力点头,脆生生的说:“大姐永远是最厉害的,配得上全世界最好的人!” 旁边的苏氏和赵锦书则勉强笑着,点点头,语气有些敷衍:“是啊,是啊。” 赵溪月权当没有看到她们的异样神色,十分从容的吃了饭,起身回到自己房间,看了眼下人送来的账本后,这才发现黎玄山果真出手阔绰,他送的赠礼,论起价值,竟然是彩礼的数十倍。 不过她没有翻看多久,就觉得兴趣缺缺。恰好明日就要给李崇佑进行最后一次诊治了,她便动手自己熬制药材,打算明天早些过去解决此事。 她先前为了让宋辞礼活下来,当着他的面吞下封脉丹。仔细一算,明晚就是毒发的时候,她最好是当着宋辞礼的面吞下解毒丹,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言而有信。 第227章 干嘛这么倔 很快,就到了给李崇佑第三次施针的日子。 这是最后一次施针,只要经过这一次后,李崇佑往后只需按时喝药,坚持几个月,这种红斑性肢痛症自然就会痊愈,他也能变成正常的孩子了。 李崇佑对此十分期待,激动地几乎整个晚上都没睡觉,盼星星盼月亮,希望赵溪月能早日归来。直到他听说了赵溪月跟人和离的事情,一张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十分不理解,溪月姐姐这样好看又温柔的人,怎么会有人舍得跟她和离呢? 等待赵溪月过来时,李崇佑紧紧皱着眉头,跟旁边的奴婢说:“他们都不知道溪月姐姐的好,且等着吧,待我日后长大了,我就——” 话还没说完,李善光便带着赵溪月从门外走进来,他朗声笑道:“你就怎么样?” 李崇佑瞧见赵溪月后,紧紧抿住嘴巴,耳根泛红,将头扭向一边,结结巴巴道:“我、我就不怎么样。” 看来他的确恢复的不错,再也没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听李善光说,他最近性格也变得活泼了不少,偶尔会出街逛逛,展现出小孩子特有的风采。 李崇佑喝下药,然后躺在床榻上,乖巧的看着赵溪月给自己施针,眼睛却总是悄悄地往她身上瞟。 过了半个时辰后,施针完毕,赵溪月将银针一根根的挥手,然后亲自在李崇佑腿上的几个穴位按了下,道:“往后你要按时喝药,每过一个月,记得按摩一次双腿。尽量穿的暖和些,莫要冻到了,明白吗?” 李崇佑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了,我会听溪月姐姐的话的!” 李善光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抬手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不少。他们老李家这唯一的独子,如今算是彻底保住了。 “溪月姑娘,你先前说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知那小道长何时过来?我好提前带人打点打点。” 他说的是念岚的事情。想要见钱五一面,对李善光来说十分简单,更何况这是赵溪月的请求,他无论如何都会满足的。毕竟这姑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 赵溪月略一思索,道:“三日后可以吗?” 李善光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事不宜迟,赵溪月离开李府后,马上就上车赶往珂羽族驻地。一路奔波不停,总算在傍晚之前到来,她快步来到宋辞礼跟前,看到宋瑰正守在他旁边,盯着他喝下一碗药。 听到脚步声后,宋辞礼放下药丸,沉声道:“赵姑娘,解毒丹!” 语气十分急迫且沉重,就好像吞下毒药的人是他一样。 赵溪月哭笑不得,亲自取出一粒解毒丹,让他摸了摸之后,这才吞咽下去,道:“我吃下去了,你师姐可以为我作证。” 宋瑰点点头,望着赵溪月的目光也佩服许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吞下毒药,从而威胁另外一人接受治疗的。但不得不说,她这样的行为虽然疯狂,却也十分有用。不然宋瑰过来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有了宋瑰的精心照顾,宋辞礼恢复的很好。只是他的眼睛,宋瑰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恐怕只有找到传闻中的明目草才可以。 可这种草十分稀有,就连常赦当初也只找来一颗。现在要是过去问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正当两人陷入沉思时,羽音的声音却从外面响起,怒气冲冲的:“凭什么呀!宋公子在这里待着碍到谁的事了吗?为何爹爹要赶他走?我不同意!” 发生什么事了? 赵溪月快步来到外面,就看见羽音身后跟着不少珂羽族的侍从,都是一脸为难。 经过宋瑰一番解释,她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羽音先前是瞒着她爹将宋辞礼留下的。其他人虽然有所察觉,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就是养个男人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可他们都没想到,这人竟然跟赵溪月有所牵扯。她可是赵宰相的女儿,又跟中书令交好,身份十分敏感。珂羽族一向不参与皇家争斗,因而得知这消息后,便打算让羽音送这男人离开。 不然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珂羽族和云国之间维持的平衡,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羽音年纪小,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因此哭闹不止,想要让爹爹改变想法,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番争吵。 “羽音姑娘,这些天多谢你对他的照顾。”赵溪月想了想,用认真的口气对她说。 几乎是一瞬间,羽音脸上的泪就落了下来。她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望着赵溪月:“干嘛呀,我能保护好你们的。有我在,我爹爹也不敢动你们!” 赵溪月叹气,到底还是年纪小啊。 她拽着羽音走到角落,抬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倔呢?非得为一个男人搭上你们全族才行吗?” 羽音更委屈了。 赵溪月苦口婆心道:“再说了,我们只是带走他而已,又不是不给他治病了。我会将他安置在京城外的宅子里,你若是想来看他,随便乔装一下出来不就好了?干嘛跟你爹对着干?” 羽音一下子就懵了:“还、还能这样的吗?” 赵溪月更奇怪了:“为什么不能?你爹就是这个意思啊。要不然早就把他赶出去了,还能等我来才动手?只要我和你们表面上看起来没关系,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以前不会管你,现在也不会啊。”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羽音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脸红,这样简单的道理,她怎么现在才明白呀?刚刚竟然还跟爹爹吵了一架…… 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后,羽音也不再阻拦,任由他们带着宋辞礼离开,目光依依不舍得。然后,她转身来到自己老爹的房间,又是哭泣又是撒娇,总算是让老人家展露笑颜。 宋瑰之前住的地方原本是黎玄山的,但也被他当做赠礼送了过来,因此赵溪月就成了此处的主人,她打算将宋辞礼就安置在此处。 第228章 还有脸求饶 宋辞礼被宋瑰搀扶着走了进来,整个人失魂落魄,连自己如今到了哪里,身处何方都不问,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院子里有许多房间,宋瑰将他安置在了自己隔壁,平日里也方便照顾。 做好这些之后,她才和赵溪月一同离开房间,坐在外面的石桌上,两人心头都有一团挥散不去的疑云。 那就是:宋辞礼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本以为宋瑰身为宋辞礼的师姐,由她出马,定然能送宋辞礼口中得知一星半点的消息。可没想到,宋辞礼可谓是油盐不进,别说消息了,现在想让他说几句话都难。 赵溪月抬手给宋瑰斟茶,问说:“你现在能打听到九脉门消息吗?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估计可能是九脉门内出现了什么问题。” 最大的可能,就是羁刀客做了些什么。 宋瑰显然明白她的意思,眉眼沉了下来,握住茶杯若有所思的摩挲边沿:“九脉门一向神秘,哪怕是我也没有法子打听。不过我们可以将消息放出去,其他师姐若是听到了,定然会过来的。”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但赵溪月心中却有顾虑:“若是惹来羁刀客的人该怎么办?” 宋瑰略一思索,“咱们只需放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好。例如有人曾见到过九脉门弟子在此出没。” “这种消息哪儿都是,更何况我们可是在天子脚下。羁刀客在不确定真假的情况下,是不是轻易过来的。” 说的很有道理,宋瑰真不愧是九脉门的,对对羁刀客的了解程度非同一般。 赵溪月:“不过,万一你那些师姐们,也认为这是假消息,该怎么办?” 宋瑰狐狸般的眼眸眯了眯,淡淡道:“我会顺带着透露出一个信息,只有九脉门的人能辨别出来。羁刀客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赵溪月点点头,心道宋瑰果然聪明。这时候,她的手却突然摸到了袖子里的东西,心中一动,当着宋瑰的面取了出来。 只见那是三五个黑乎乎的东西,每一条约莫有两根手指粗细,表皮皱巴巴的。是之前在有云道观遇到的那位盲眼女子给的。 她不太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便想着让宋瑰帮忙看看,毕竟她对于药材十分了解。 “这东西叫长木乌根,算是有云山的特产,不过很难采集。你竟然弄到了这么完整的一节!而且处理晾晒的刚刚好。”她眸中掠过一抹惊艳,这东西连她都没有信心能处理好。 听到这话,赵溪月挑了挑眉,对那位盲眼女子顿时起了很浓厚的兴趣。 毕竟她这个人没什么有点,就是喜欢跟同好交流,这也是她保下宋瑰的一个重要原因。同时,她也在心里暗自思索着,得找个时间再见那女子一面。 商量好这些之后,赵溪月看天色不早,就起身打算离去。临走前,她嘱咐宋瑰照顾好宋辞礼,若是遇到什么意外,就马上遣人去相府找她。 宋瑰摆摆手,显然是被宋辞礼这事儿给弄得有些心烦意乱,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赵溪月这边刚走出大门,就瞧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口,宛若松柏一般笔直。 她诧异道:“言霜?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言霜是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赵溪月本以为他下了马车就会回到湖光楼,因而没有在意他。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守在门边,难道是有什么事儿? 只见言霜转眸,极为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纠结半晌,才谨慎的问道:“你……跟厉王和离了吗?” 赵溪月其实没有猜错,他下了马车之后,的确往京城里面走了。不过还没到湖光楼,就听到相府嫡女和厉王和离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赵溪月离开的那几天,竟然是和离去了! 而且看样子,还是女子休夫,是赵溪月休的厉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她就不害怕厉王府的人报复自己吗? 想到这里,言霜心里越来越不安,生怕她再出些什么事儿,这才又拼了命的往回赶。 赵溪月和他相处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哪儿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满脸无奈的指了指马车:“走,上车。” 两人上了车后,赵溪月吩咐马车夫先去湖光楼,这才跟言霜细细解释起来:“我同厉王本就是彼此利用,并无夫妻之实。如今和离也并非什么感情破裂,只是各自要去忙各自的事情罢了。” 言霜毕竟年纪小,对爱情抱有一种憧憬,完全没想过这群大人们,竟然能将婚约作为筹码。但他也明白赵溪月不会有危险,这才放下心来。 几日后,李善光托人给赵溪月送来消息,说那假道士钱五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牢狱里,他都已经打点好了,赵溪月可凭借自己的身份直接过去。 赵溪月则喊来念岚,两人一同来到京城的大理寺分部。果真如同李善光所说,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被放了进去,在牢狱中见到了衣衫褴褛的钱五。 潮湿阴冷的地牢之中,钱五蓬头垢面,蜷成一团,估计是被李善光狠狠教训过了,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时,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念岚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钱五现在竟变成了这幅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赵溪月道:“你不必觉得他可怜。知道这人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吗?仗着自己当官的表亲,就在那小村子里烧杀抢掠,抢占民女,可谓是无恶不作!” 念岚一下子楞在原地。 赵溪月则冷哼道:“他那表亲因为贪污被砍了头,这人没了庇护,便趁机逃到京城,在你们道观里住下了。” 说话间,钱五心虚又畏惧的看了过来,然后连忙跟赵溪月求饶:“千金大小姐,我的错,我先前不应该顶撞你的。你同李大人说说好话,放了我行不行啊?” 念岚更加不可置信,他问道:“你、你做出那样的事,怎还有脸求饶?” 第229章 目睹真凶 “那样的事?怎样的事?我之前是嚣张了些,但又没欺负到你们头上……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钱五嘟囔道,索性跪在赵溪月跟前,脏兮兮的双手扒着栏杆。 他至今仍不认错,甚至还寄希望于赵溪月能放自己出去。 念岚已经彻底无话可说,因为钱五的厚脸皮程度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赵溪月则摸了摸下巴,道:“放了你么,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前提是,比你必须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一听自己还有救,钱五的双目顿时迸出喜悦的光芒。他点头如捣蒜,保证自己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溪月道:“你之前在有云道观做义工时,干的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钱五整个人都愣了下,脸上血色褪尽,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而后他目光乱瞟,舔了几下嘴唇,这才慢慢说道:“因为、因为有云道观的饭不好吃,也挣不到什么钱——” 他话还没说完,赵溪月便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叹气道:“不说实话啊。看来你应该很喜欢这里,那就继续待着吧,念岚,我们走!” 眼看自己唯一的希望就要离开,钱五吓坏了,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栏杆的缝隙里,他咬牙大喊道:“别走别走,我说,我全都说!” “我看到有人杀了人,太害怕了才跑的!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别走!” 赵溪月和念岚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 果然没猜错,有云道观那样好的地方,如若不是他看到了什么,怎会急匆匆离开? 赵溪月这才重新回到他跟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你在哪里看到的,怎么看到的,越详细越好!” 钱五不再隐瞒,颓然的坐在地上,垂着头道:“我在有云道观的时候,偶尔会偷一些银钱,在山脚下的客栈哪儿买酒喝。有一次我喝多了,在客栈的桌子上睡了大半天,等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按照有云道观的规矩,每个义工必须要在宵禁之前回去休息。钱五这一觉睡得太久,为了不迟到,只能沿着侧面的路爬上山。 这条路要穿过一片树林,道观的人平日里就会来这个小树林里砍柴。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钱五刚要摸到道观的侧门,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他胆子一向很大,于是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顺着声音走了过去。 此时月明星稀,四周静谧一片。只有那女孩的哭声若隐若现,幽幽怨怨,还夹杂着几句求饶。 他拨开树枝望去,然后整个人就楞在了原地。 只见女孩跟前站了个身形清瘦高挑的黑衣人,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刀,挑起那小女孩的下巴低声说了几句话什么,然后在小女孩崩溃的哭声中,一刀就结果了她的性命! 钱五回忆起这件事,仍旧有些瑟瑟发抖:“亡命之徒我也见过不少,但那人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杀人就像是在玩耍一样!” 赵溪月和念岚纷纷陷入沉默,片刻后,她才问道:“你没有瞧见那人的脸吗?” 钱五叹气:“我哪里敢瞧啊!那人诡异的很,不知怎的就察觉到我的存在,歪着头笑了声,然后提着刀就朝我的方向走来!还好我脚底抹油溜得快!” 念岚眉头皱的很紧,本以为找到钱五之后,小姑娘的死因就能水落石出。可现在却只知道了几个信息,而且还没什么用。 见状,赵溪月拍了拍念岚的肩膀。 钱五说完这些后,便讨好的看着赵溪月:“赵小姐,该说的我都说了,那您能不能……” 他一天都不想在这破地方待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道:“我想想啊,要不要将你放出来呢?” 钱五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瞳孔也微微缩小,唇角的肌肉抽了抽,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重获自由了。 可赵溪月却突然敛起笑容,眼神冰冷而蔑视,淡漠道:“我想过了,你这种祸害早死早超生。所以你还是在这边好好待着吧。” 一瞬间,钱五整个人都楞在原地,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 赵溪月平静的带着念岚离开,没多久,就听到阵阵巨响,以及钱五肮脏无比的咒骂和咆哮。 可她毫不在意,心里却思索着钱五说的那人。很瘦,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一袭黑衣,还擅长用刀? 念岚显得有些失落,晃了晃脑袋说:“我不曾在道观里见过这种人。就算有,我可能也记不住,因为道观每日来往的人太多了。” 倒也是。 离开大理寺牢狱后,赵溪月打算亲自将念岚送回去,顺便想再碰碰运气,看自己能否再次遇到那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你说的难道是净心院中的那位盲眼姐姐?”念岚道。 “对,就是她!你知道她是何人吗?”赵溪月勾唇一笑,她本以为这女子深入简出,不会有多少人认识,没想到念岚竟然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是何人。只知道她是前阵子过来的,还带了个弟弟。盲眼姐姐跟我们观主的关系很好,于是就在这儿住下了,顺便还会帮我们看看病呢,人可好了。”提起这人,念岚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赵溪月心里想的却是:她果然是个医者!不过她身边跟着的那个玄衣少年,真的是她弟弟吗?怎么感觉两人长得并不是很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有云道观跟前。念岚说净心院外人不可踏足,她若是想过去的话,自己可以帮她禀告一下观主。 赵溪月只能放弃自己闯进去的心思,点点头,让念岚过去禀告,自己则站在大殿旁边,望着人来人往发呆。 这时候,不远处出现一阵骚乱。一个男子怀里抱了个小女孩儿,正哭喊着往外冲,撞到了不少人,声音也十分绝望:“救命、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女儿!” 赵溪月扒开人群快步上前,远远的,就瞧见那小女孩半身是血,捂着嘴不停咳嗽,每咳嗽一下,就会喷一点血出来。 第230章 受到惊吓的原因 那小女孩面白如纸,蜷缩在男子怀中。喷出来的鲜血汇聚在衣襟,然后又顺着滴落在地上,十分之骇人,众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男人双目赤红,额头满是冷汗,抱着女儿的手在不停颤抖。他 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往前冲,然后被门槛绊倒,整个人都摔在地上,也不肯松开女孩。反倒是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让她受一点儿伤。 赵溪月此时快步走来,抬手便握住了女孩的手腕,然后给男人递了个眼神过去让他安心,接着便掏出银针,稳准狠的扎在她的一个穴位上。 原本还喷血不止的女孩突然停止咳嗽,大口喘着气,哽咽的唤道:“爹爹……” 男人心疼的不行,颤抖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眼角也有泪痕:“婧儿,爹爹在呢,不怕不怕啊。” 做完这些后,赵溪月又在她的小臂上扎了几针,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她抬头对着男人道:“她目前不会再吐血了,但她的心脉现在极其脆弱,快找个人少的地方,我要喂她服下强心丸才行。” 看过她这一系列操作后,男人对赵溪月已经十分信任,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道观里的几个道长也匆匆赶来,听赵溪月说明情况后,马上便将他们带到了最近的一处房间内。 赵溪月给那小女孩喂了颗强心丸,然后一边把脉,一边问那男人:“她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十分愧疚的半跪在赵溪月跟前,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道:“我也不知道,婧儿的身子骨一向很弱,我就想着带她过来祈福,结果上香的时候我一个没注意,她就走丢了。” 等男人再次找到她时,只见她独自一人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不停地掰着自己的手指,样子有些奇怪。 男人心里很慌,轻轻喊了她一声,结果却没想到,这一喊就出了事儿。只见婧儿浑身僵硬,脸上满是惊恐,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听到这里,赵溪月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古怪。 她本以为这小姑娘是受了什么伤,亦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可没想到,她的发病过程竟然如此诡异。 那人继续道:“然后她一边咳嗽一边吐血,我害怕极了,就抱着她冲了出来……” 说到后面,这人语气里已经满是哭腔。如果不是遇到了赵溪月,按照他女儿这种吐法,估计还没到山下呢,人就已经没了。 虽然她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溪月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治病救人,讲究的就是个对症下药。可她根本不知道婧儿得了什么病,又要如何下药呢? 虽然她已经吃下了强心丸,但这东西只能暂时保住她的命。 几个道长也束手无策,只能低声安慰着男子,其中一人低声道:“要不将那位姑娘请来?” 赵溪月闻言,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心道:莫非他们口中之人,是那个盲眼女子? 可另外一个道长叹了口气,低声回道:“那位姑娘如今正在休息,她弟弟守在门口,谁都不放呢。” 不知为何,当他们提起那盲眼女子的弟弟时,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 赵溪月没有办法,只能拧眉思索,突然,她灵光一闪,抓着男人的衣袖问道:“方才你说,找到婧儿之后,发现她坐在椅子上,不停掰着自己的手指?” 男人愣愣点头:“是、是啊。” “婧儿在家表现怎样?过分活泼?或者过分沉默?” 男子神情更加悲伤,他微微摇了摇头,颤声道:“她是个很正常的孩子,听话又爱笑,就是身体有点弱。” 赵溪月又问:“当时,你是喊了她一声之后,她才开始表现出害怕,然后吐血?” “对。我绝对不可能记错的。” 赵溪月松了口气,大脑飞速转动着。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婧儿之前掰手指的动作,应当属于刻板行为的一种。这种症状,经常出现在自闭症谱系儿童身上。但根据男人的描述,她之前应当是个正常的孩子。 于是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性:在婧儿离开父亲的这段时间内,她遭受了某种巨大的刺激,从而促使大脑开启自我保护状态,让她不停地进行同一种行为来转移注意力。 但是男人并不明白这些,于是他打断了婧儿的刻板行为,导致她气血上涌,伤及肺腑,这才开始不停吐血。 得知原因后,治疗起来就十分容易了。 赵溪月让道观准备了一些常见的药材,碾碎之后让婧儿含在嘴里,然后她又利用针灸法,让婧儿归于平静,陷入深深地睡眠。 做完这些后,赵溪月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没事了。接下来只要等她睡醒就可以。” 男人闻言,满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赵溪月跟前,不停地给她磕头:“谢谢神医,谢谢神医!要不是有你,我的婧儿恐怕就……呜呜!” 赵溪月笑道:“小事,无需行此大礼。” 她又抬眸望向那几个道长,语气有些疑惑:“几位道长,这女孩应当是在你们这里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被吓成这样。我建议你们好好排查一下,避免此类情况再次出现。” 这两人面露严肃,认真点了点头,旋即又道:“好,我们马上便将此事告诉观主。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我们道观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人吓成这样啊?” 说话间,那小姑娘幽幽转醒,突然见到这么多人,似乎是吓坏了,赶忙缩在男人的怀中,怯怯望着他们。 男人安慰道:“婧儿没事,别害怕,他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赵溪月也流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可没想到,那小女孩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的往男人怀里钻,嘴里还喊着:“人!好多人!” 加上她自己,屋子里一共才五个人,很多吗? 赵溪月有点纳闷,刚想着上去安慰一下她,却听到女孩接着道:“死了、全都是死人!婧儿害怕,爹爹、爹爹保护婧儿呜呜呜……” 一时间,除了她的哭声,房间内再没有其他声音。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扭头望着那两位道长,发现他们也是脸色难看。 好多死人?难道,这才是婧儿受到惊吓的原因? 第231章 尸体倒挂 赵溪月抬手按上婧儿的穴位,同时又给她嗅了下自己随身带着的药囊,可以清心静气,让她很快平静下来。 “婧儿,我们都不是坏人。我们是你爹爹的朋友,对吧?”赵溪月俯身望着婧儿,她眉眼弯弯,语气里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安抚任何躁动不安的情绪。 “对对对!乖乖别害怕,他们都是来看你的,还给你买了糖果呢。”他很快就明白了赵溪月的意思,因此跟着附和,又从桌上抓了几颗糖果,撕开糖纸后塞进婧儿嘴里。 小姑娘总算安静下来,嘴里含着糖,脸颊鼓起一边,乌黑的大眼睛望向赵溪月,看起来十分可爱。 在赵溪月的逐步引导下,她缓慢的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我看爹爹一直都在举着香,不搭理我,很没意思,所以就沿着西门往前走,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那院子对面还有个门,推开之后,是一条特别长特别长的小路……” 听到这番话后,赵溪月身后的道长解释道:“她去的地方应当是金光殿。那边的小路通往后山,我们观中道士砍柴时,基本都要走这条路。” 赵溪月点点头,继续问了下去:“那条小路好窄好窄,你没有走回去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声音像猫儿一样小:“没有。我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啊走,旁边的树变得很多很多。其中有一颗特别大,上面、上面……” 说到这儿之后,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眼珠一颗颗的滚落,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估计吓到她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颗特别大的树上。 赵溪月抬手盖住婧儿的眼睛,声音柔和道:“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糖果甜不甜?还想吃吗?” 婧儿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小幅度的点点头,舔了下嘴唇:“甜,还想吃。” 赵溪月将桌上的糖果全都塞到她怀里,然后起身对着身后的几位道长说:“我们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这两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纷纷点头。来到屋外后,赵溪月发现外面围了不少人,应当都是过来看热闹的。这其中,有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最为惹人注目。 身后的两位道长纷纷上前行了个礼,道:“何师叔,您来了!” 何师叔看了眼赵溪月,眸光十分平静。 他应当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故而得知小姑娘并无大碍时,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朝着赵溪月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赵溪月微微一笑,扫了眼四周的人群,和那两位道长彼此对视片刻,就带着何师叔一同来到了角落。 听完小姑娘的叙述后,何师叔微微一惊,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有些不愿相信:“你的意思是,那条路上又死了人?” 赵溪月道:“又?” 何师叔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就在前阵子,有个经常过来帮忙的小姑娘也死了,就在那片树林当中。” 听到这话,赵溪月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在道观附近的路上频繁杀人呢?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过去确认下是否真如小姑娘所说。 何师叔看赵溪月毫不避讳,便也没有劝她回去,而是多喊了几个人,沿着小姑娘叙述的路线往前走。穿过一条狭窄小道后,周围的视野逐渐宽阔,树木也多了起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几人脸色微变:他们都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伴随着一股股臭味。 众人纷纷加快脚步,很快,小姑娘所说的那颗大树便映入眼帘。而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更有甚者,直接捂着口鼻吐了出来。 参天大树枝叶翠绿,而三尺多高的地方,却倒挂着几具尸体。每具尸体下方的地面上,都有一大片血迹,已经变成深黑色,小部分渗入泥土之中。 赵溪月只感觉遍体生寒。 因为她看的出来,这些人被挂上去时还没有死。也就是说,有人将他们打伤后挂了上去,然后割开伤口,任由他们的血液缓缓滴落,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渐渐死去。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 为首的男子踉跄几下,眼看就要昏厥过去。赵溪月赶紧上前扶住,眼疾手快的递过去一枚清心丸,又陆续给其他人递了一颗,让他们先吃下去。 等所有人冷静下来后,何师叔颤声道:“快、快去报官!找人封住这边的路,别让任何人过来!” 半个时辰后,官府的人将这里团团围住。对何师叔等人进行一番盘问后,为首的男子揉了揉眉心,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十分头疼。 很快,他们陆续的将那些尸体给取了下来,在地上摆成一排。然后所有人就停下了手中的活,默默等待着什么。 赵溪月颇为纳闷,问道:“他们在等什么?” 何师叔叹了口气,小声说:“应当是在等仵作验尸。” “那仵作为何还不来?” “京城这么大,仵作却只有两个,根本忙不过来。” 她略一思索,起身走向衙门的人,出示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后,便道:“不必多礼。过去准备下吧,我来验尸。” 那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诧异道:“啊?” 很快,赵溪月简单的戴上工具,站在那几具尸体跟前,毫无畏惧的对他们进行检查,惹得众人频频驻足,她本人却根本不在意。 这些尸体的死因是失血过多。口鼻处都有乌黑色的血沫,应当是生前中了毒,处于昏迷状态之中,所以才会挂在这里。更奇怪的是,这些人脖子上都有个统一的伤口,中间宽两侧窄…… 和那小姑娘的致命伤一样,只是凶手并没有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这时候,赵溪月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皱眉拿起尸体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 电光火石间,她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取一盆清水过来,要快!” 第232章 用刀的人 清水很快被端了过来,赵溪月紧皱眉头,将这具尸体血淋淋的衣角跑了进去,清洗干净后,布料上的花纹便清晰的浮现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马上起身去清洗第二具尸体的衣角…… 果然,果然! 这些死去的人,统统都是当初欺负过那个盲眼女子的人,那群富家子弟! 他们浑身的衣衫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根本看不出原来样子,所以赵溪月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直到她用清水洗掉血迹,昂贵布料上的云纹,才明晃晃的昭示出了死者们的真实身份。 难道这些人都是那盲眼女子杀的?她当初能翻身上栏杆,想必身手不会很差,并且对医术很了解,也有可能做出至人昏厥的药物。 可赵溪月回忆起她温和的面容以及嗓音,却总觉得她不会是这样的人。反倒是那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 赵溪月抿唇,起身让开位置,好让这些衙门的人继续调查。 现在还不是妄下定论的时候,她必须要搞清楚凶手到底是谁!若真凶是那黑衣弟弟的话,盲眼女子现在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跟赵溪月想的一样,这些人都是京城权贵们的孩子。造成的影响也十分恶劣,她后来听说,有云道观因此被彻查,险些倒闭,好在也有不少人鼎力相护,这才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赵溪月回到府中,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此时。自己翻来覆去一晚上后,盯着一双黑眼圈下了决定:“不能依靠衙门那群人了,我必须得自己行动起来。” 她披上衣服走出房门,寒声道:“李墨,你会用刀吗?” 入夜,有云道观内。 衙门大张旗鼓的调查一番后,还是没有抓到真凶,因此他们认定此人应当是在京城之中,便也放松了对这里的管理。 再加上出事的那条小路是道长们的必经之路,即便发生过不好的事情,负责砍柴的人也依旧会选择这条路。 赵溪月和李墨埋伏在隐蔽的地方,屏息凝神,观察着每一个来往的人。就这样,他们每晚过来,坚持了三天之后,终于见到了那位黑衣少年! 而她也打听到,这少年名为桑珩,并不是盲眼女子的亲弟弟。平日除了帮他姐姐干活之外,就是在山上四处闲逛,摸鱼捉虾,看似人畜无害,不过是一个略有些调皮的孩子。 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让赵溪月起疑。 桑珩今日也去捉了鱼,披着一身月光,裤腿高高挽起,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往前走,嘴里还叼着一根杂草,跟寻常的少年郎几乎没什么两样。 突然,他像是注意到什么,倏地停下脚步,朝着旁边走了走,半蹲下来。 草丛掩映间,那里赫然放着一把崭新长刀。 他微微眯起眼睛,吐掉嘴里的杂草,勾唇轻笑了下,装作没看到似的起身离开。 正在这时! 一道黑影犹如旋风般刮出,手中长刀出鞘,满含杀意,猛地劈向黑衣少年。而桑珩仿佛早有察觉,伸手迅速捡起地上的刀,翻身往前一滚,顺利躲开这抹刀光。 手中的草鱼掉落原地,被李墨砍成两节。不远处的桑珩站稳身子,怀里抱着刀,看到地上的鱼块后,“啧”了一声。 他懒洋洋道:“这位少侠,咱们有话好好说。这鱼可是我辛苦捕来,打算炖了给姐姐喝的。你这样一砍,我还怎么吃?不管,你得赔我——!” 桑珩脸上笑意盈盈,但是在念到这个“陪”字时,他突然发难,整个人犹如一道闪电,猛地朝李墨冲来。 亲切的笑意也化为狞笑,翻涌着腾腾杀意。 好在李墨一刻都没有放松,因而抬手当下这一击。 与此同时,赵溪月躲在远处,看的十分清楚,这少年是会用刀的,并且刀法极好!确认了这一点后,她吹了声哨子,在桑珩的注意力被她这边吸引时,转身就跑! 而李墨也毫不恋战,收刀转身,几个呼吸之间,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少年冲向赵溪月那边,结果扑了个空。当他想要过去追李墨时,却也为时已晚。 …… “呼、呼、呼……” 赵溪月一直跑到道观门口,看到附近巡逻的几位道长后,才彻底放心下来。 很快,李墨也追了过来,对着她道:“小姐,那人的确会用刀,并且刀法十分之好!” 她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那几位道长,神色焦急:“道长救命!方才在那条小道上,有人想要杀我,被我侍卫逼着跑到你们道观里去了!” 听到这话,那几个道长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就联想起了不久之前的事件。 难道那该死的凶手又开始顶风作案了? 何师叔听到消息快步走出,眉眼之间尽是焦急,看到赵溪月完好无损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毕竟这可是宰相府的千金,如果在他们道观出了事儿,恐怕谁都难逃一死。 但是当他听到凶手极有可能就藏在道观内时,原本平静的脸色又一次被紧张覆盖,请示过观主后,便马上出动全部人,对整个道观进行摸查,尤其要注意带刀的人。 赵溪月也带着李墨穿梭其中,她目的十分明确,没过多久便找到了盲眼女子所在的地方。 道观的人也已经排查到了这里,和她呈现出对峙的状态。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之间的气氛为何如此紧张?”赵溪月缓步上前,脸上满是疑问,就好像她只是无意间晃过来的。 听到她的声音后,盲眼女子先是微微一愣,旋即道:“是你。” 这时,对面的那位道长却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宋姑娘,这是观主的意思,每个人都要打开房门接受检查的,您不要为难我们啊。” 原来她姓宋。 赵溪月又道:“宋姑娘独自一人,害怕是难免的。对了,你那弟弟吗?没和你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相邻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桑珩疲倦沙哑的声音响起:“吵死了……谁喊我?” 第233章 意料之外的人 为首的道长又说了一遍他们的要求,桑珩打了个哈欠,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搜呗。姐姐你别担心,我盯着呢,他们不敢动你的东西。” 听到这话,宋姑娘才放松下来,往旁边侧开一步,一副任你搜查的样子。 赵溪月微微皱了皱眉,扫了眼桑珩悠然自在的样子,心中微微沉了沉。 桑珩捡到的那把刀是她丢的,刀柄上刻了个“桑”字,为的就是让桑珩在被袭击后,无法轻易丢掉这东西。这时候,自己再马上组织搜寻,定然能增加他的嫌疑,从而找出更多破绽。 可没想到,桑珩竟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愉悦的靠在宋姑娘身边哼起了歌儿。 两人的房间同时被搜了一遍,桑珩房内的人很快就走了出来,对着赵溪月微微摇头:“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 赵溪月眉头皱的更紧,心道这桑珩果然不好糊弄。而且他们这次算是打草惊蛇了,下次想要再找到桑珩的破绽,恐怕就更难了。 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开时,宋姑娘房中的人却突然走了出来,惊声道:“宋姑娘房中有一把刀!” 赵溪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望向她,却发现她垂手而立,无比平静。 很快,宋姑娘的刀就被人给拿了过来,放在李墨跟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李墨是跟那歹徒对战过的,所以只有他知道那歹徒的凶器长什么样子。 李墨扫了一眼后,如实回答道:“这……并不是那把刀。” 众人不免有些气馁,将长刀还给宋姑娘后,只能马不停蹄的前去搜查下一个院子。 “啧,这群臭道士真烦。过来扰人清梦,我都睡不着了。”桑珩抱怨了一句,从她手中接过刀,语气笑吟吟的:“姐姐,我来帮你把刀放回去。” 这时,赵溪月却突然道:“宋姑娘,留步!” 宋姑娘脚步一顿,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偏了偏头,“何事?” 在桑珩危险的视线之中,赵溪月快步上前,轻声道:“我们能否单独聊聊?”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从宋姑娘房中搜出的那把刀,和宋辞礼的几乎一模一样! 姓宋,盲眼,持刀,医术了得…… 重重线索叠加起来,在她脑海中强有力的刻下三个大字——宋不疑! 眼前这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九脉门的门主,宋辞礼等人的师尊,仁心圣手宋不疑! 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出乎了赵溪月的意料,还好宋不疑对她并无多少防备之心,尽管桑珩试图阻拦,她还是跟着赵溪月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是宋不疑吗?” 话音刚落,她发现宋姑娘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轻声道:“你认识我?” 果然是她! 赵溪月现在是真的搞不清楚了。宋不疑和桑珩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知不知道桑珩杀了那么多的人?她难道也是共犯吗?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啊! 无奈之下,赵溪月只能现将此事往后放一放,反正她已经被桑珩反阴了一手,这次搜查估计不会有结果的。 “我的确认识您,除此之外,我还认识宋辞礼。” 听到这个名字后,宋不疑欲言又止,纠结片刻,最后才喟叹一声,低声问:“他现在状态如何?” 看来,她果然知道宋辞礼遭遇了什么,也预料到他会遭受很大的创伤。 赵溪月将宋辞礼如今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了她,然后又道:“他现在宛若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我用封脉丹相逼,恐怕我们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宋不疑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下,她苦笑一声,嘶哑道:“……是了,他本就是这样的孩子,非把自己逼到死才行。” 赵溪月语气焦急道:“宋姑娘,你是他师尊,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寻死吧?能否告诉我,宋辞礼回到九脉门后究竟经历了什么事儿,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宋不疑沉默良久,低声道:“宋辞礼的娘亲,是常赦的妻子。”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赵溪月脑海中倏地炸开! 她回忆起了羽音之前说过的话:常赦将异草用给了自己的妻子,导致宋不疑的眼盲无药可医。在极度的愤怒下,她趁机毒死了常赦的妻儿,已示惩罚。 难道,宋辞礼就是那被毒死的孩子?他没死? 宋不疑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缓缓说道:“何婉和她的孩子都已经死了。辞礼是她做娼妓时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无力照顾,所以托付给一个寻常人家。” 可何婉自己也没想到,宋辞礼后来身染怪病,再加上那家人又得了个儿子。几番权衡下,便将宋辞礼给丢在山中,机缘巧合的,又被宋不疑捡了回来。 她将宋辞礼的怪病治好,悉心教养,让他从一个虚弱的孩童,成长为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 可直到某天,宋辞礼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万分敬仰的师尊,竟也是他的杀母仇人! 养育之恩与生养之恩,击溃了宋辞礼全部的骄傲,让他彻底崩溃,在痛苦之中选择了死亡。 赵溪月身形微微一晃,咬牙道:“所以,你真的害死了何婉一家?” 宋不疑摇头:“我没有。” 这下轮到赵溪月愣住了。 她刚想要细细盘问,宋不疑却平静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更多的事情,恕难从命。” 赵溪月叹气,因为她明白,宋不疑这人看似温和,实则很有自己的原则。 而她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是因为想要挽救宋辞礼的生命,而并非是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 赵溪月道:“我自己跟他说这些没用,你必须得站在他跟前,亲自同他讲才行。” 宋不疑抿了下唇:“辞礼如今在何处?” 这是答应了? 赵溪月微微松了口气,总之,现在能解开宋辞礼的心结,让他别再一心寻思就行! “他现在被宋瑰看着,安全得很。咱们约个时间,我接你过去看他如何?” “……好。” 第234章 当初的真相 看宋不疑答应下来,赵溪月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她想了想,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下桑珩的事。毕竟带这么个人在身边,对她来说终归不太好。 宋不疑薄唇微抿,她道:“赵姑娘是想说那几个富家子弟的事儿?” 她竟然知道?几乎是一瞬间,赵溪月的后背满是冷汗,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紧衣袖,眉头也皱了起来。 宋不疑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语气舒缓一些:“所以先前袭击桑珩之人,果然是赵姑娘吗……你莫非以为,是我在意当日那些人的轻薄言语,这才让桑珩下此狠手的?” 赵溪月没说话,但她心里的想想法和宋不疑说的相差无几。 宋不疑喟叹一声:“溪月姑娘,桑珩的确想着为我报仇。他十分爱玩,本想着将那几个少年推进池子里以示惩罚,却没想到,他在跟踪那些人时,意外得知了一些……令人无法饶恕的事情。” 按照桑珩所说,这些少年仗着有权有势,没少在京城作威作福。不仅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喜欢抢占民女。 两个月之前,这群人在某处的酒楼白吃白喝,被老板呵斥赶走后,竟心生怨怼,悄悄在酒楼角落纵火。偏偏那天夜里狂风大作,火势蔓延极快,以酒楼为中心的几十户人家死的死,伤的伤。 大理寺的人前来调查,却只是匆匆逛了一圈儿,便下结论说是酒楼后厨的炉灶无人看管,这才导致失火,随意惩罚了几个官吏,再没有下文了。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赵溪月还在锦州处理瘟疫,对此毫不知晓。如今从宋不疑口中得知,心中不由一惊。 宋不疑平静道:“几十户人家,上百条人命。赵姑娘,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是了。宋不疑向来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可是跟常赦一起闯荡江湖的惊世女子,爱恨分明,自然觉得血债就应该血偿。 但不得不说,得知这些少年的恶行之后,赵溪月心中的那些怜悯也消失不见,最后只归于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夜深露重,宋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宋不疑面色温和了些,点点头,跟在赵溪月身后离开。 回到院子里,桑珩正和李墨对峙。他唇角勾着笑,墨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看宋不疑走进来时,又马上敛起笑意,嘴角往下一垂,巴巴喊道:“姐姐,你让我等了好久啊。困死我了。” 赵溪月怪异的看了眼桑珩,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李墨转身离开。 翌日,赵溪月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往有云道。果不其然,远远就瞧见道观门口立着一道雪白倩影,双目蒙纱,身旁的树干上,还歪歪斜斜的靠着一个玄衣少年,正是桑珩。 她见状挑了下眉,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宋不疑竟然会将桑珩也带过来。虽说那几个人死的并不冤枉,但赵溪月对他残忍的手法却心有余悸,丝毫不敢轻看他。 察觉到赵溪月的到来,宋不疑温声道:“赵姑娘?” 赵溪月上前一步:“我在。抱歉久等了,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她微微颔首,身旁的桑珩则站直了身子,淡漠的瞥她一眼,嘴角抽了下,似乎有些不屑。 赵溪月毫不在意,领着宋不疑和桑珩下山,乘坐马车离开京城,好一通绕路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山庄前停下。 路上,她顺带着将宋瑰的情况也跟宋不疑说了。本以为宋不疑会愤怒,却没料到,她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对赵溪月道:“我知道,宋瑰向来都是个好孩子,只是性子有些冲动……” 顿了顿,宋不疑道:“多谢赵姑娘舍命相助。此等大恩,九脉门没齿难忘。” 赵溪月赶紧摆手,其实她和宋瑰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实在是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的。 几人陆续下了马车,抬眼就瞧见宋瑰站在门口。看到宋不疑时,浑身僵硬,然后眼圈蓦地一红,轻轻吸了下鼻子,就好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那般。 宋不疑缓声道:“宋瑰?” 宋瑰赶紧上前,皱眉瞪了眼桑珩,将他挤开之后,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师尊,我在!” 宋不疑轻轻笑了下,握着她手掌上的缺口摩挲片刻,语气郑重的对赵溪月道:“谢谢。真的很谢谢。” 赵溪月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氛围,赶紧道:“好了好了,快些进去吧,别总在外面的呆着了。” 他们进入山庄,在宋瑰的带领下来到宋辞礼所在的房间内。 当宋辞礼听到宋不疑的声音后,整个人都楞在原地,蒙眼的白布又一次渗出血迹,他张了张嘴,喉咙却沙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侧过头。 赵溪月“啧”了声,赶紧为他拆开纱布,用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他眼角流出的血泪。 这时候,宋不疑却挥挥手,让宋瑰和桑珩都离开房间。只留下他们三人在屋内。 “辞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你,我并未谋害你母亲。”宋不疑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宋辞礼身躯一震,牙关微微颤抖,语气沙哑:“您……” 宋不疑温和的打断他:“你想知道何婉是怎么死的,对么?我告诉你。” “常赦为治好我的眼盲,为我寻了不少异草。其中有一株毒草,不小心被何婉混入寻常蔬菜之中。” 后面的事,宋不疑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 何婉兴高采烈的做好了一桌饭菜,细心地给孩子们擦了擦手,为他们盛饭,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吃到一半的时候,毒草的毒性发作,让他们全都死在了饭桌之上。 宋辞礼艰难的动了动唇瓣:“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常赦……” 宋不疑道:“常赦早年时受过重伤,妻女丧命一事已经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唯有恨意,才能促使他不再自暴自弃,好好地活下去。” 这件事的真相让赵溪月颇为震惊,她道:“宋姑娘,莫非你当初是故意将此事包揽下来的?” 宋不疑摇头:“我什么都不曾做过。只是顺从了外界的风言风语,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而已。” 第235章 不死不休之局 昔日好友,如今竟变成这种不死不休的场面,着实让赵溪月心生惋惜。 原本愧对之人摇身一变,竟成了杀害妻女的仇人。常赦虽说没有跟着寻死,却也自此一蹶不振。但九脉门和羁刀客的梁子算是这么结下了。 两个门派之间的恩怨越来越深,当常赦心中的那点愧疚终于消耗殆尽时,新仇旧恨一起袭来,让他对九脉门下了诛杀令。 而宋不疑哪怕面对这种情况,也依旧没有说出当年的真相,只是默默忍受,带着无法痊愈的眼伤永远生活下去。 赵溪月沉默良久,方才叹道:“宋姑娘,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赵溪月说不出来,只能动手默默为宋辞礼处理伤势。 而宋辞礼知道这件事后,一直沉默了好多天,除了按时吃药之外,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宋不疑和宋瑰也尽职尽责的陪伴着他,有空时还会跟赵溪月聊聊医术。 几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宋辞礼的心结怕是已经解开。只等他愈合好伤口,便能重新成为之前那位光风霁月的俊俏公子。 这一日,赵溪月心血来潮,买了些鸡鸭鱼之类的,想做成烧烤给他们打打牙祭。可好巧不巧,宋瑰忙着给宋辞礼伤药,桑珩又不知道跑哪里溜达去了。 院子里便只有她和宋不疑面面相觑——准确来说是赵溪月单方面的沉默。 好在宋瑰很快扶着宋辞礼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坐在屋檐下品茶,眉头一横,果断按着宋辞礼坐下,道:“你买了鸡鸭鱼?不过这里没有香料啊,你等着,我去买好了。” 赵溪月点点头:“需要银子不?” 宋瑰雷厉风行,说话间已经快要走到门口,她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有钱。你们等下帮我给药田……” 话还没说完,她停下脚步,转身扫了他们一眼,皱眉嘟囔道:“算了算了。三个人都凑不出三只眼,指望你们干什么?坐好了等我回来就行。” 赵溪月:“……” 她面无表情的问宋不疑:“宋瑰她这么狂,在你们九脉门里不会经常挨打吗?” 宋不疑唇角轻勾了下:“大家对她很有耐心。” 哦懂了,意思就是她的确很欠揍,但因为宋瑰医术很好,所以都忍着。这么看来,九脉门对于人才还是十分宽容的。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宋辞礼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只能叹了口气,跟宋不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在了桑珩身上。 赵溪月问:“我看宋瑰似乎挺讨厌他的,为什么?” 宋不疑温声道:“桑珩行事乖张,得知宋瑰在研究药草杂交的内容后,对她大肆嘲笑,所以这两人就总是吵架。现在倒是好了许多,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打架了。” 听完她的解释,赵溪月挑了下眉。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有人敢嘲笑我的研究内容,恐怕早被我给毒死了。相比之下,宋瑰竟然显得大度了不少。 赵溪月道:“不过桑珩到底是不是你弟弟?九脉门的传闻我倒是听过一些,可没人提过他。” 闻言,宋不疑似乎是笑了下,轻声说:“桑珩是我在外游历时捡回来的孩子,他不愿拜入九脉门,我便也没有勉强。因为比起医术,他似乎更想学刀。”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姑娘的刀法也十分出名,否则怎能教出宋辞礼这般人物呢?宋不疑一向主张有教无类,不管是谁,只要真心想学,她便会倾囊相授。 对宋辞礼他们如此,对桑珩自然也是一样。 赵溪月回忆起桑珩和李墨对战时的动作,发现他年纪虽小,但刀法极好。恐怕再教几年,就能超越宋不疑了。 而提起桑珩后,宋不疑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舒缓道:“我第一次见到桑珩那年,是在隆冬,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 果不其然,宋辞礼对桑珩也有些好奇。虽然依旧没说什么话,却微微侧了侧头,像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宋不疑当时已经眼盲,因此傍晚很少出来。但她先前在附近开了块药田,得知外头下雪后,便打算将田里的药材移植过来。没想到她当时刚摸索着走到田边,就听到一阵细细的呜咽。 原本她没放在心上,但随着这声呜咽越来越弱,她才终于循声找到一个雪堆,将被冻得昏迷的桑珩,从里面给挖了出来。 听到这里,赵溪月不由咋舌:桑珩这人果然不同凡响,就连初次见面的方式都如此独特。 当时桑珩怀里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小狗崽,呜咽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宋不疑将它和桑珩一起带了回去,悉心诊治,不过可惜的是,那小狗崽最终还是没撑下去,只留下桑珩一人。 桑珩的状态也很奇怪,他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浑身都是殴打的痕迹,后背更是被鞭子抽了十几下,皮开肉绽。他右侧的小腿则被什么人生生剖开,塞了一堆石头进去。 赵溪月蹙眉:“这……” 宋不疑道:“他当时对我十分抗拒,身上的伤总是反复。我也不着急,每次嗅到血腥味,就上前为他包扎,清理伤口。渐渐地他也接纳了我,得知我会刀后,就跪在我面前,说要拜我为师。” 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赵溪月有些意外,本以为桑珩这样的人会宁死不屈呢。 “就这么的,我同意让他跟在我身边。刚好我当时四处游历,缺一个人帮我看东西,一路上也算是不再孤单。”宋不疑道:“他也褪去了那桀骜乖张的性子,变得活泼不少呢。” 听完她的叙述后,宋辞礼突然道:“桑珩从来都没变过。” 赵溪月一愣,一瞬间还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望向宋辞礼:“你说什么?” 宋辞礼说话语速很慢,赵溪月却听的分明:“桑珩从来都没变过。只有面对你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条温顺的狗。” 宋不疑喃喃:“怎么会……可当初那户人家亲口对我说,桑珩是个好孩子啊。” 第236章 她的野心 这时候,赵溪月突然发现一道黑影从院墙上翻了进来,稳稳落地,并准确踩在了宋瑰精心打理的药苗上。 她唇角狠狠一抽,语气森然:“桑公子,下次你就不能好好走门吗?” 桑珩低头,挑了下眉,后退几步走到空地上,笑嘻嘻道:“抱歉抱歉,我翻墙习惯了嘛。而且我刚刚踩死的不是药苗啊,是杂草,可不能冤枉我。” 他笑着走上前,无比自然的坐在宋不疑身侧,斜眸望着他们:“你们方才在聊什么?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赵溪月当然不会将他们刚刚聊得事情说出来,只是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带了鸡鸭鱼过来,待会儿烤了给你们吃。” 宋不疑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她伸手碰了下桑珩的衣袖,低声问:“袖子湿漉漉的,你做什么去了?” 桑珩满不在乎道:“下河摸鱼去了呗——啧,不过这边的河都结冰了,我什么都没摸到。还是有云山那边好啊。” 赵溪月心中冷笑一声。这人已经在有云山杀了那么多人,心里竟还惦记着他的鱼。就算那几个富家子弟作恶多端,活该被杀。当初那个小姑娘又要作何解释呢? 好在宋瑰很快带着香料回来,赵溪月将带来的食材处理好后,让桑珩架起火,众人围坐一圈边烤边吃,倒也有几分乐趣。更重要的是,宋辞礼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照这样下去,他应当很快就能痊愈。 赵溪月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可她却并没有松懈下来。而是在离开山庄后,果断赶往貔貅楼,拽着陆婷便找了个空房间,一副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陆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于是正襟危坐,听完赵溪月的话后,脸上显出几分诧异:“您要……挑几个合用的人?” 赵溪月唇角微勾,轻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过了,身边光有李墨和碧珠两人还不够。她需要跟黎玄山一样,组建一个只听命于自己的力量。至于找谁,她目前能确定下来的,只有陆婷一个人。 赵溪月低眸望着她:“我跟你说的这番话,并非是以貔貅楼楼主的身份,而是以赵溪月的身份,你可明白?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 陆婷墨色的眉毛微微皱起,沉思片刻后,轻声问道:“赵姑娘,可以告诉我您最终想要做什么吗?” 赵溪月眸中飞快掠过一抹锋芒,而她整个人的气势也倏然一变,“我要开医馆,并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知道我的医馆。我还要让云国每个人都会一些医术,将这片荒土,变成最肥沃的绿洲!” 乍一听,这话就像是谁喝多了胡乱说的。可陆婷望着赵溪月坚定的眸光,却浑身一震,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因为她明白赵溪月是认真的。 陆婷感觉自己心跳很快,她始终都是个颇具野心的人。可如今哪怕身为貔貅楼的二把手,也依旧会被人非议,说她以色侍人,不过靠着三王爷黎修远的身份,才能拥有现在的地位。 那些人都在等,等她被黎修远抛弃,等犹如丧家犬一样赶出貔貅楼,好让他们放肆嘲笑,不再遮遮掩掩。 但他们越这样,陆婷的实力就越强,地位就越稳。她像是一座大山,死死压在那些人心头,成为他们午夜梦回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赵溪月明白,她并非是对这些话毫不在意。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大放异彩的时机,等一个由她亲自参与的盛世。而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全看她能不能掌握了。 沉默片刻后,陆婷的脸上露出一抹璀璨笑意,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紧盯着赵溪月,道:“我答应您。” 赵溪月轻笑:“哈……陆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而陆婷的动作也很快,一盏茶的时间,她便从貔貅楼里挑了几个自己最信得过的人,领着他们出现在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并没有跟他们说太多,只是以相府嫡女的身份摆脱他们去做一件事,赏钱很多,但也可以拒绝。 这些人思索片刻,纷纷答应下来:“您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赵溪月取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人名和一个地名,然后用手指轻轻一点,道:“我需要你们前往这个地方,调查这个人。” 纸上写的地名是:博州。人名是:桑珩。 看他们纷纷点头,将纸上的内容记下来后,赵溪月便让陆婷将自己在貔貅楼存的钱取出来,一人分了二十两银子。打听到的消息越多,给的钱就越多。 将事情吩咐下去后,赵溪月给了陆婷一枚印章,告诉她往后有事就写信告知。只要信封上有这枚印章,那么相府的人就只会送到她手上。 陆婷微微点头。 赵溪月不再久留,起身下了楼。如今正值休沐,本就热闹的貔貅楼内如今更是水泄不通,喧哗与叫卖声不绝于耳。 正在这时,赵溪月却发现有个卖饰品的铺子内冷冷清清,几个身穿黑衣的家仆正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挑了下眉,心道怎么还有人包场的?要大家都这么干,那他们貔貅楼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以轻纱遮面,缓缓走向那家店铺,果不其然也被拦了下来。 她语气淡漠道:“怎么?这铺子是你们的吗,为何不让人进去?” 那家仆面无表情道:“我们家小姐正在里面挑选饰品,禁止任何人前去打扰。” “哦?那若我偏要闯进去呢?你待如何?” “嗤。你知道里面站着的是什么人吗?那可是吏部侍郎之女欧阳雪!我劝你莫要造次,否则,后果可不是你这种人能承担得起的!” 赵溪月弯唇一笑,抬手猛地在那人肩膀上拍了下。顿时,原本还站的笔直的男子浑身酸软,竟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地! 她则缓缓说道:“谁说我承担不起了?” 撂下这番话后,赵溪月她快步冲进店内,一时之间,竟无人胆敢阻拦,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第237章 厉王纳妾? 赵溪月看到一个身穿浅蓝衣裙的女子被众人簇拥,她手中捏着一枚精致的点金钗,正对着铜镜往自己头上比划。旁边的人纷纷附和,说她有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贤淑。 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这女子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含羞带怯,下意识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赵溪月心中的杀意在短时间内升至巅峰,又很快被她的理智生生压了下去。 面前这人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依旧是这般的乌发雪肤,明眸善睐,犹如一捧白雪,带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可赵溪月却亲眼看到过她的狰狞与狼狈,本以为两人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际。可没料到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哪怕灰头土脸的跌入泥潭,也能一点点的爬上岸,重新站在她跟前。 赵溪月缓缓露出一抹笑意,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淡声道:“夏清雪,竟然是你。” 眼前的女子,赫然是失踪已久的夏清雪。当初她在黑风寨声称自己失忆,被黎玄山的养母捡了回去。但自从那养母失踪后,夏清雪竟也跟着消失。 赵溪月本以为她和那养母一样,都被黎玄山给处理了。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竟以全新的姿态,重新出现在自己跟前,甚至还改了名字——欧阳雪! 吏部侍郎之女?看来她是脱胎换骨了啊。 瞧见赵溪月后,夏清雪眸中也划过一抹惊讶。她放下手中金钗,缓步上前,神色略显颓然:“溪月姑娘,我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咱们谈谈,如何?” 赵溪月勾唇冷笑:“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吧?” 真晦气,早知道夏清雪在这里,她就不过来了。应该直接转身上楼,让陆婷带人将这些东西统统赶出去,然后记在貔貅楼的黑名单上! 眼看她转身要走,夏清雪心一横,倏然开口道:“我要和厉王成亲了!” 短短一句话,让赵溪月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而四周人的视线也更加诡异,显然他们早就得知了这件事情,正等着看她反应呢。 赵溪月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副厌弃的表情,不耐烦道:“所以你是来问我讨要红包的?夏姑娘,我很忙的,你知不知道?” 夏清雪抿了下唇,眼尾泛起红意,像是委屈的不行似的,低声道:“溪月姑娘,我已经改姓欧阳了。我没有恶意的,而且我是以妾室的身份嫁去,不会占你的位置的。” 赵溪月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面无表情的扭过头,正对着夏清雪道:“欧阳姑娘,众所周知,我已经同厉王和离。不关你是以什么身份嫁给他,同我都没有丝毫关系,你,明白?” 夏清雪犹豫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和离。可溪月姑娘,难道你对殿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我、我并没有质问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真的不会占据你的位置。” 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脸上笑意彻底消失,她紧绷着脸,毫无感情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别说是你嫁给他做妾了,就算你喊他爷爷,成为他大孙女。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夏清雪,你最好别舔着脸过来犯贱。烂骨头你爱啃的话就自己留着,总想着往别人怀里塞干嘛?当然,如果你记性不好记不住这一点,那我不介意给你开瓢看看病!” 她这一番话毫不留情,说的夏清雪面红耳赤,眼泪一颗颗掉落下来。 先前跟着她的那些老婆子们纷纷皱眉,其中有个脾气大的上前搂住夏清雪,语气不善道:“赵小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们家小姐也没有恶意吧?” 赵溪月冷声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小姐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那老婆子眼睛一瞪,干枯的手指头指着她点了半天,却结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陆婷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腰上挂着的玉牌昭示了她的身份,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生怕惹她不快。而她一路畅通无阻,站在赵溪月身旁,淡淡道:“怎么了?” 赵溪月看了眼陆婷,在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想跟她表现的很亲近,于是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能容忍这种封锁店铺的情况出现?” 陆婷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略有些为难的看了眼默默垂泪的夏清雪,道:“欧阳姑娘,我们貔貅楼随时欢迎您过来。但下次阵仗还是别这么大了,毕竟大家都不容易,您说呢?” 夏清雪喃喃:“抱歉……” 陆婷则悄悄给了赵溪月一个眼神,暗示剩下的她来处理,让赵溪月不必担心。 好好地心情都被夏清雪给搅了,赵溪月心里无比烦躁,冷着脸离开貔貅楼,独自一人回到相府。却不想正面撞上苏氏和赵锦书,两人挽着胳膊,脸上都带着笑意。 看到她后,赵锦书怔了下,温柔的朝她行礼,然后道:“溪月姐姐您知道吗,听说厉王要娶妾啦,还是吏部侍郎家的养女呢!” 养女?呵,恐怕是黎玄山给她找的身份。算她看走眼了,没想到夏清雪都做出这样的事儿了,黎玄山竟还答应原谅她,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 她面无表情的反问:“刚知道。怎么,你也很想嫁过去?用不用姐姐我帮帮你?” 苏氏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冲,脸一下就拉了下来。赵锦书听完这话,暗自磨牙,心道:我当然想了!但你又能帮什么忙呢?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朝着赵溪月嗔道:“溪月姐姐你又逗我玩。厉王的请帖已经送到咱们这儿来了,喜宴就在五日后举行,姐姐也要过去吗?” 她这话问的十分不怀好意,本以为狠狠气到赵溪月。却不想她得知这消息后,竟露出一抹渗人的微笑。 赵溪月语气很亲切的对赵锦书道:“我原本不想过去。但看在你盛情邀请的份上,我便勉为其难的过去看一眼吧。” 第238章 真正的桑珩 话音刚落,赵锦书的脸色就倏然变了变。她身旁的苏氏则皱起眉毛,深深看了眼赵溪月后,一言不发的扯着她离开了。 母女两人离开很远,赵溪月还能听到苏氏数落她的声音,不由得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按理来说,黎玄山不过是纳了个妾而已,按照云国的规矩,这喜宴可办可不办。本以为他那般孤冷的人,只会派个轿子过去把夏清雪抬进来。 却没料到,他竟如此大张旗鼓,请帖都送到宰相府来了。 整整一个晚上,赵溪月心中都有些烦躁。她辗转反侧好几次,最后索性钻进空间实验室里,对照着资料研究了一整夜药草,凌晨时才昏昏沉沉的出来,陷入沉睡之中。 她睡到正午才起,匆匆吃了些东西,碧珠就上前通报,说羽音姑娘过来了。 赵溪月咽下最后一口饭,拿起帕子擦拭唇角,淡淡道:“我知道了。请她过来吧。” 羽音欢欢喜喜的跑了进来,明媚的小脸上满是傲气,将手里的书册往她面前一拍,得意道:“你给的那些种子都已经陆续发芽了,我还命人将那些种子的情况都记了下来,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 接走宋辞礼后,赵溪月就问宋瑰要了些杂交药草的种子,转手交给了珂羽族的人,并简单跟他们吩咐了一下要如何种植。 她接过羽音手里的书册,掀开几页看了看,发现珂羽族人记录的十分详细。而事实也的确如同羽音所说的那样,药草长势喜人,约莫一个月之后就能进行第一波收割。 “做的不错。果然交给你们是正确的。”赵溪月脸上露出一抹淡笑,抬手给羽音倒了杯茶,已示褒奖。 这种夸赞对她而言十分受用,羽音嘴角的笑意都快冲到天上。可很快,她想到宋辞礼的现状后,又倏然冷静,再也笑不出来了。 “溪月姐姐,宋哥哥如今怎么样了啊?”她委屈巴巴的捧着茶杯,时不时抬眼偷看赵溪月。 之前羽音跟他爹因为宋辞礼闹翻了,虽说父女之间的关系已经恢复如常,但羽父也勒令她这阵子不许再接触云国的人。 这次她还是花钱买通了人,才能悄悄溜进来的。 赵溪月想了想,将宋辞礼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下,又道:“如今他的师父和师姐都在陪着,心结也已经解开了,痊愈只是时间问题,不必担忧。” 听到这话,羽音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一些。 因为她是偷偷过来的,因此并不能常待,临走前抓住赵溪月的手,急匆匆道:“那你一定要在宋哥哥跟前提提我啊,别让他忘了我,不然我就生气了!” 赵溪月忍俊不禁,抬手摸摸她的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在家里乖乖的,有什么情况我会悄悄写信给你。” 羽音这才满意,蹦蹦跳跳的离开,举手投足间满是少女娇憨。能看出来,珂羽族对这位唯一的小公主都十分爱护,这才养成了她这般活泼热烈的性子。 又过了一阵子后,宋辞礼的病已经彻底痊愈,只是后遗症有些严重,必须要仔细休养。好在有宋不疑和宋瑰照顾着,基本没什么大碍。 她将这件事写信告知羽音,然后便收到陆婷的消息,说她之前安排去调查的人都回来了,似乎有挺多收获,希望她忙完后快些过去。 陆婷是个很稳重的人,绝不夸大。看来那些人打听到的消息十分重要,才会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赵溪月没有耽搁,马不停蹄的就往貔貅楼赶。 陆婷就待在门口迎接,看到她的马车过来,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先后进入貔貅楼三层。 在这里,赵溪月见到了自己派出去的几人。除此之外,还有个花白头发的老者,骨瘦如柴,但身上的衣服却很新,估计是被陆婷给收拾过了。 赵溪月看了眼众人,道:“这位是?” 陆婷道:“是他们从博州带回来的。这人似乎是桑珩远亲,对他十分了解。” 赵溪月点头,道:“路途奔波,辛苦。你们先下去休息吧,陆婷你留下,倒杯热茶来。” 很快,热茶被送到老者手中。他浑浊的眼珠看了眼,小心翼翼的接过,低声说:“谢谢大人。” 赵溪月坐在他正对面,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他抿了口茶水,枯瘦的手指摩挲杯沿,像是有些胆怯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们都喊我老桑……” 这人身上有不少伤口和冻疮,估计在博州的时候过得很差,还长期遭受挨打。 赵溪月对其很有耐心,温声道:“桑前辈,您知不知道桑珩此人?” 听到这个名字,老桑缩了下肩膀,缓缓地点点头:“我认识。他是我远亲……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他一面。” 赵溪月:“能跟我说说这人吗?” 陆婷则适时的取出一些碎银放在老人跟前,意思十分明显,只要他照做,这些钱就都是他的。 果不其然,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老桑在看到那些碎银子后,眼睛都亮了下,他放下茶杯,眼珠左右瞟着,似乎在思索从哪里说起。 赵溪月也不催促,很有耐心的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老桑嘶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桑珩,他家里挺有钱的。老爹在博州开了个铺子,所以之前都过得很好,是家里的独子。” 说到这里,老桑又顿了顿,他微微叹气道:“但是在他八岁那年,家里的铺子起火,他老爹老娘都死在了那场火灾里。偏偏他老爹还接了别人的活,如今活没干完,又欠了人家一大笔钱。” 赵溪月微微拧眉,通过老桑的回忆,她发现桑珩过得并不算好。难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他才流浪在外,最后被宋不疑捡了回来? 老桑继续道:“听说他当时过得很苦,但欠的钱太多了,怎么也还不上。还落下了一身伤病,最后因为没钱治,就死了。也没人给他买棺材,用草席一裹就丢了。” 听到这里,赵溪月浑身一震,后背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凉意。 第239章 对他的试探 她抬手打断道:“桑前辈,麻烦停一停。您方才说什么?桑珩已经死了?” 老桑道:“是啊……他早就已经死了。” 桑珩死了,那她和宋不疑碰见的桑珩又是谁?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道:“您确定桑珩真的死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别人给救了?” 老桑摇头:“不可能的。他当时被人用草席裹着,丢到乱葬岗里。但没过几天,就有人说是他的朋友,将他找出来后,又简单办了个葬礼,埋在博州后山那块儿了。” 赵溪月沉默了。 片刻后,她看了眼陆婷问:“那几人都知道这件事吗?” “应当都知道了。” “好。告诉他们,这件事做的很好,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投奔与我。若是有不愿意的,多给点钱,打发他离开京城,轻易不许回来。” 陆婷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起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她和老桑两人,赵溪月取出一根明晃晃的金条放在他跟前。这人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嗫嚅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溪月用手指按住金条,抬眸看他:“跟我去一个地方,悄悄见一个人。只要将结果告诉我,这根金条就是你的了。我绝不骗人。” 老桑颠沛流离了大半辈子,根本不在乎赵溪月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反正他半截身子入土,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连忙点头答应下来,生怕晚一秒她就会后悔。毕竟现在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不多了! 隔日,赵溪月就带着老桑上了一辆马车,来到山庄后,她率先下车,确认宋不疑和宋瑰他们都不在院子里,这才马上领着老桑进来,悄悄躲在了隔壁的一间房里。 这儿是个空房,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打开。赵溪月嘱咐老桑等会儿就透过窗户往外看,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她前脚离开房间没多久,宋瑰就提着一桶水走来。看到她后,脚步一顿,指了指不远处的药苗道:“墙角那块儿是不是被人踩过了?苗子死了好几颗。” 赵溪月挑了下眉,双臂环胸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会踩?对了,他人呢?” 闻言,宋瑰脸上闪过一抹不耐,毕竟她跟桑珩一直都不太对付,不过这次脸色格外差,淡淡道:“他吵吵着无聊,非拽着师尊,说要出去逛逛,看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传来桑珩说话的声音。依旧是那副亲切的语调,听得赵溪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桑珩手里提了个菜篮,头上扣着一块狸子面具,有说有笑的领着宋不疑往里走。瞧见两人后,他挑了下眉,“真能挑时候啊。我刚买了点好吃的,你就过来蹭饭?” 赵溪月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这整个山庄都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桑珩轻嗤了声,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也没反驳赵溪月的话,反倒是大方的朝她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今天小爷我心情好,给你们露一手,别太感激涕零!” 听到这话,宋不疑的唇角微微一勾,对她们解释道:“今日是桑珩生辰,他说要亲自下厨犒劳我们。” 哐! 旁边的房间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宋瑰更是皱眉道:“什么动静?老鼠?” 估计是老桑突然听到桑珩这个名字,受到惊吓才发出的动静。不过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等桑珩进入厨房后,就带着宋辞礼一起坐在屋檐下围炉煮茶。 赵溪月望着倒茶的宋瑰,突然道:“宋姑娘,你第一次遇见桑珩的时候,是在哪里?” 宋不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但因为宋辞礼的原因,她对这女子还是十分友好。于是便温声道:“博州。” 博州……和真正的桑珩一样。 宋瑰则冷嗤了一声道:“早知如此,当初我说什么也要拦着师尊,不让她去博州的。” 否则也不会将桑珩这祸害给领回来,恨不得把她给气死。 宋辞礼抿了下唇,似乎是轻轻笑了声,道:“有了他,九脉门倒是热闹了不少。” 他的心结已经解开,只是得知真相后,整个人的情绪依旧有些低沉。于是赵溪月才会有事没事的找他聊天,现在看来效果也很好,至少宋辞礼现在知道搭话了。 赵溪月笑道:“唔,挺好的。打是亲骂是爱嘛。” 宋瑰则恨恨的放下茶杯,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快别恶心我了!” …… 桑珩的手艺意外的不错,不过他这次竟然搓了两碗长寿面。自己一碗,另一碗直接塞给宋不疑,十分强势,说什么都要让她跟自己一起吃下去。 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赵溪月怀疑桑珩是不是往里面下了毒,要跟宋不疑同归于尽。 好在长寿面下肚,两人都没出什么事儿。唯一的意外便是,长寿面煮了太久,筷子刚夹起来就断了。 这寓意不是很好,赵溪月眸光顿了顿,就听到宋瑰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煮的什么面啊?早知道就不让师尊吃了!” 桑珩的脸色变了变,又很快勾唇笑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三两下就将长寿面给吞吃入肚。 他挑衅的望向宋瑰:“这样不就好了吗?姐姐快吃,就跟我一样,一口吃下去。” 宋不疑显得有些无奈,最后还是慢条斯理的将长寿面吞吃入肚。众人又看似悠闲的折腾片刻,桑珩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去把碗给洗了。 赵溪月望着桑珩的背影,隐匿在灯影中的面庞喜怒不明。 从一开始观察到现在,桑珩的表现都十分正常,跟那种十六七岁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可就是这样的人,身上却背负着数条人命,就连名字也是顶替别人的……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留在宋不疑身旁,会不会也是另有目的?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赵溪月又用同样的方法让老桑离开,悄悄乘上马车。回到貔貅楼后,赵溪月才松了口气。 第240章 真实身份 此时,陆婷循声而来,说那些人都愿意投奔于她。 这对赵溪月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培养自己势力的计划,如今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赵溪月让那几人先等着,等她忙完了,马上就会召见他们。 回到房间内,赵溪月看了眼老桑,道:“桑前辈,您方才看出什么了吗?” 老桑的脸色极其苍白,额头尽是汗水。赵溪月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后背的布料竟然也被冷汗浸湿! 再联想起之前房间内的动静,赵溪月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只见老桑灌了口冰冷的茶水,这才结结巴巴开口道:“大小姐,那人不是桑珩!但、但我认得他,他叫澹台枫!他哥哥是据说是混江湖的,无恶不作!” “最后他哥哥不知惹了谁,被灭门了!全家十几口人,就剩他一个了!” …… 赵溪月回到相府时,周身尽是寒气,眉头紧锁,脸色不大好看。 碧珠担心她遇到什么事情,于是忙不迭的凑上前道:“小姐,你脸色好难看啊,莫非是冻着了?需不需要我给您备些热水来?” 她这才回神,微微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道:“别忙活了,已经这么晚,你回去休息就好。” 等到碧珠离开后,赵溪月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眉头皱的更紧。自从得知桑珩是澹台枫,并从老桑口中打听到了澹台家的事情后,她整个人就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因为老桑对她说:“澹台枫的哥哥,就是很久之前围杀常赦,让他身受重伤,险些无法再拿刀的人之一。” 澹台家的灭门惨案究竟是谁做的,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觉得是常赦所做,可他那时还在昏迷,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上门呢? 另外一种猜测,则是宋不疑。毕竟宋不疑虽身为医者,一身刀术却也十分了得。凭她的实力,若是想要为常赦报仇灭人满门,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足以让赵溪月后背生寒。 而她现在更在意的则是,桑珩知道这件事吗?若是他知道,那么他是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宋不疑?而宋不疑,真的杀尽了澹台家满门吗?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整理一团毛线,调查这么久非但没有理出头绪,反而越来越乱! 兴许是筋疲力尽了,赵溪月刚一躺下就陷入睡眠。等她醒来后,发现外面尚且天黑。可院子里却已经点起了灯,碧珠正在外候着,也不敢打扰她。 赵溪月淡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碧珠犹豫,声音很轻:“小姐,今日是厉王府设宴的日子,您该起来准备了。” 听到这番话,赵溪月混沌的大脑总算清醒一些。是了,今天是黎玄山迎娶夏清雪的日子,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冰释前嫌的,但她明白,若是黎玄山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夏清雪嫁给他。 吏部侍郎? 恐怕也是黎玄山为了不让外人诟病,才特地给夏清雪找了这么一个身份,还改名欧阳雪,用以掩人耳目。 她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直骂自己没出息。不是已经决定了理他远点吗?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下来了,不然现在还能原地躺下再睡会儿。 但已经答应的事就不能轻易失言,赵溪月喊碧珠进来,让她为自己收拾一番。等出发时,已是天光大亮,苏氏和赵锦书母女俩侯在门口,看她走来,脸上纷纷露出几分嘲笑。 就好像她参加宴席的身份并非相府嫡女,而是一个被黎玄山抛弃的女人一样。 赵溪月也懒得管那么多,脸色淡漠的独自占据马车,然后命令车夫出发,将那两人落在原地。好一会儿她们才反应过来,脸色十分难看。 厉王府如今门庭若市,远远就能瞧见被装点成一片红色的门头。此番阵仗之大,直逼她当初嫁过来时。 “宰相府——溪月小姐!” 门童喊出赵溪月名字时,她敏锐发现几乎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了一顿,下意识的想要往这边看,却又硬生生忍住。这副模样颇有些滑稽。 赵溪月不管这些,跟着人走入厉王府。抬眸扫了眼四周,十分倒霉的发现,她对这里的一砖一瓦竟然十分熟悉。甚至还有空提醒前头的人走错了路。 等她终于落座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李崇佑穿了件浅蓝色的衣袍,唇红齿白,俊俏中带着一丝稚气,迫不及待的在她身旁落座,张嘴就喊:“溪月姐姐!” 自从他病好之后,李善光对他就十分宽容,领着他去不少地方游玩,恨不得将前几年失去的都补回来。这也是李崇佑第一次参加宴席,眼睛里写满期待。 “李公子,你看起来恢复的很好啊,我终于放心了。”赵溪月微微一笑,从容的说着客套话。 旁边的苏氏和赵锦书也才落座,瞧见李崇佑后眼睛一亮,本还想着凑过去混个眼熟。却没想到李崇佑对她们根本不感兴趣,只跟赵溪月聊得火热。 苏氏面色一寒,低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等锦书嫁给厉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这次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想看赵溪月出糗,二则是想看看厉王的新纳的小妾长什么样,有没有她们锦书漂亮、听话。 不远处,黎玄山负手而立,俊美冷峻的脸上毫无感情,狼眸扫过在场众人后转身离开,进入一个重兵把守的房间内。 “玄山?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说宰相府的找过娘都过来了,你不多看几眼吗?”黎修远正在斟茶,闻言,诧异的扫了他一眼。 黎玄山淡漠道:“不要多话。手,摊开。” 黎修远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后,当着黎玄山的面摊开手掌。 只见他五指修长,莹白如玉,可掌心的位置却干干净净,连一丝掌纹也无。 黎玄山回忆起赵溪月当初同自己说的:皇帝种下蛊虫的人,掌纹会越来越淡。等掌纹彻底消失后,此人将被蛊虫主人所控制。 第241章 他的婚宴 黎修远瞧着他的神色,突然勾唇笑了下,收回手掌后,又从容的给自己斟茶:“脸色这么差,我不会下一刻就要死了吧?” 黎玄山语气冷淡:“不会那么快。你不曾感到害怕吗?” 毕竟从黎修远发现自己没有掌纹之后,就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他垂下眼,静静看着自己的掌心,平静道:“是祸躲不过。害怕又有何用?我只是觉得好奇,怎么我一个闲散王爷,也能入了皇兄的眼,让他特地给我种个蛊虫呢?” 黎修远这话着实是有些低看自己了。他虽说没有实权,可手中掌握的财富资源简直令人发指,这样的人但凡倒戈向另外的国家,对于云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 黎玄山道:“两月后我将重回平凉,听闻有一群苗疆族人在此。我会尽可能帮你打听。” 说着,他又抬眸,淡淡瞥了眼黎修远:“你最好有出息一些。在我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许死。” 听到这话,黎修远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倒是拍桌大笑起来:“哈哈哈……玄山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种话!果然是同溪月姑娘呆久了啊!” 黎玄山眸中波澜不惊,无比平静道:“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从今往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黎修远止住笑声,慵懒的靠在桌上,微微叹气:“是么?可你分明对她动了心,但又怕波及到她,所以才想将她推开,不是么?” “不是!三哥,何为谨言慎行,莫非你都忘了不成?如今,欧阳雪才是我的妾!”像是被触碰逆鳞一般,黎玄山阴沉的黑眸之中风起云涌,带着深深寒意。 黎修远知道自己这位皇弟的性子,因此果断转移话题,不再跟他提起赵溪月之事,反倒是问:“既然那女人嫁给了你,外面宾客又来的这么多,你不出去迎一下吗?” 黎玄山嗤笑:“就凭他们?也配!” 这时候,门外传来听岚的声音,“王爷。欧阳姑娘的轿子已经到侧门了,是直接让人抬进西院便可吗?” 黎玄山面无表情道:“恩。” 待听岚离开后,黎修远“啧啧”几声,道:“喜欢的推开了,不喜欢的倒是带了进来。玄山啊,三哥有时候真的看不懂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看懂。” 撂下这句话后,黎玄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身形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全然不顾那些喧嚣热闹的宾客。 …… 赵溪月费力的爬上假山,扭头一看,却发现李崇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心中不仅一阵无语。 或许是因为久病初愈的缘故,李崇佑从一个病弱少年,彻底变身成了一个皮孩子。他没过多久就觉得坐着吃饭好无聊,非要赵溪月陪他去外面逛逛。 结果逛着逛着就把赵溪月拐进假山之中,说自己现在爬山可快了,让她跟自己比比谁爬得快。 赵溪月感觉自己也是喝昏了头,一时兴起竟真的答应下来。结果等她爬到一半回头时,李崇佑已经消失不见了…… 喊了几声之后,赵溪月也懒得再找。看到这里景色不错,便在假山上找了个舒坦的地方斜靠着,顺手掏出自己带的酒,悠然自得的小酌了一口。 不愧是厉王府的喜宴,连每桌都上的梅子酒也这么好喝,也不知是哪家酒楼承包的。 赵溪月一边喝着酒,一边胡思乱想。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月色下,有一抹修长黑影缓缓靠近。举手投足间,腰间玉饰叮当作响,俊美的面庞上光华流转,看得她几乎移不开眼来。 黎玄山?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赵溪月下意识的往假山后面缩了缩,并不是很想让他看到自己。毕竟两人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还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好。 不过他既然和夏清雪冰释前嫌,现在应当开心得很啊?为何脸色比平时还要差,就好像有人抢了他老婆似的? 赵溪月晃了晃脑袋,打算等黎玄山离开后便找到李崇佑,带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她万万没想到,黎玄山能敏锐到这个程度,仅凭她一个摇头的动作,便飞快察觉到了声响。脚尖轻点地面,几乎是转眼之间,身姿轻盈的落在她三尺之外。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不远处的李崇佑打破了这份寂静,只见他兴冲冲的踩在假山顶上,朝着赵溪月的位置奋力挥手,大喊道:“溪月姐姐!你看,我比你快!” 赵溪月:“……” 她忽视了李崇佑的话,抬眸朝着黎玄山灿然一笑,微微举起手中酒杯,道:“殿下,好巧。恭贺殿下抱得美人归!” 黎玄山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的赵溪月后背发寒。而他许久后才收回视线,黑眸重新归于沉寂,没有丝毫感情:“共勉。” 共勉?共勉什么?抱得美人归吗? 赵溪月十分纳闷,可脸上的笑容却无懈可击。而黎玄山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冷淡又疏离的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李崇佑因为视线遮挡,不明白她遇见了谁,因此还在乐呵呵的冲她挥手。 最后还是厉王府的家仆闻声而来,看这两位爬的那么高,几乎被吓得胆战心惊,赶忙将他们迎了下来。 李崇佑拽着赵溪月的衣袖道:“溪月姐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赵溪月“嗯?”了声,低头看向他,眉梢微微一挑:“你看错了吧?我现在心情好得很呢。”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黎玄山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人将泾渭分明。恐怕此生都不可能会再有什么联系,不过赵溪月并不后悔,她早已经过了那个被情情爱爱所困的年纪。 如今的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也有更重要的人要去见。至于黎玄山,他在她往后的人生中,应当只会成为一抹回忆,最后被时光洪流所淹没,不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242章 不速之客 回去时,赵锦书和苏氏脸上都挂着十分满足的笑意。因为厉王新娶的小妾是从侧门进来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受宠。 既然如此,那么就代表着赵锦书就还有机会,成为名正言顺的厉王妃。 赵溪月因为喝了些梅子酒,回去的路上始终都昏昏欲睡的。期间,她因为马车颠簸而清醒过一次,抬手掀开帘子,本想看看如今行驶到哪里了。 可没想到,漆黑的街道上,竟然只有她这一辆马车在行驶。赵锦书和苏氏所乘坐的那一辆呢? 寒风扑面而来,赵溪月顿时冷静不少,敲了敲马车壁。等马车停下后,她才快步跳了下来,问身旁的侍从:“苏氏他们的马车呢?” 那侍从道:“方才经过一个岔路口,锦书小姐的马车便突然停下,说她们要临时去个地方,就拐弯离开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毕竟这母女俩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去胭脂铺和布庄里闲逛。 如今天色这么晚,胭脂铺和布庄都已经关门了,她们此时离开,究竟想要去做什么? 想到这里,赵溪月让人调转马车,沿着赵锦书她们走过的路线追了上去。很快,她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内见到了赵锦书的马车。 这巷子看起来朴实无华,像是做工的人才会住的地方。苏氏怎会跟这里的人有所牵扯?她不是一直自诩高贵,连府里的下人都瞧不起吗? 很快,苏氏从巷口的一处房间内走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怒冲冲的上了马车。 赵溪月则道:“快些掉头,回相府。” 好在马车在巷子里掉头也需要时间,等他们出来后,赵溪月的马车早就不见踪影。 …… 碧珠担忧的扶着赵溪月,“小姐,您身上酒味儿好重啊。” 赵溪月有些昏昏欲睡,如今不太想开口说话,于是便拍了拍碧珠的手臂,对她道:“扶我回去休息。另外你找人注意一下苏氏和赵锦书,记住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吩咐下去后,赵溪月强撑着洗漱了几下,终于心满意足的爬上床榻,一觉睡到大天亮。 碧珠这边也按照她说的,特地留意了一下苏氏和赵锦书回来的时间。说跟她相差有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只知道苏氏回去后,便将院中的丫头狠狠打骂一番。 听到这个消息,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她收拾一番,起身来到貔貅楼,让陆婷再去调查一下小巷内的那户人家。 可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时,之前说要投奔于她的一名男子却匆匆跑来。脸色十分苍白,像是收到了惊吓,腿一软就跪在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顿感不妙,马上问道:“怎么了?” 她依稀记得,这人名叫丁茂,脑瓜子很灵光,而且胆子也大。鲜少能见他被吓成这幅模样。 丁茂喘了几口气,结结巴巴道:“死、死了!那姓桑的老人死了!” 轰! 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不作他想,马上带着陆婷等人赶往安置老人的地方。 刚一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也有些难看。 屋内的场景则更是惨烈,显然是经过一番激烈打斗,最后,老桑还是被凶手用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洒大半个地面,看起来残忍又血腥。 而能用处这种办法的,赵溪月心里只能想到一个人——桑珩! 他一定是发现了桑前辈的存在,为了避免他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才会选择动手杀人。赵溪月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这次是她失策了! “陆婷,你马上安排下去,将尸体收起来,风风光光的下葬。然后让人回博州,查一下桑前辈有没有直系亲属,给他们准备一笔钱……”说到这里,赵溪月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他。” 她不禁想:若是有黎玄山在,定然会将这个房间重兵把守,到时候别说是桑珩了,就连宋凌这种水平的人,想要动手都难。 只可惜她如今钱是有了,可动用的能力还是太少……若桑珩的目标不是桑前辈,而是自己,恐怕她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如今老桑已经死了。那么就说明赵溪月已经打草惊蛇,桑珩极有可能察觉自己快要暴露,从而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赵溪月咬牙道:“陆婷这里交给你。丁茂,马上备车,我要出京城!” 现在必须得回山庄看看,若是桑珩对其他人起了杀心的话,那就糟糕了! 她第一次觉得从京城到山庄的路有这么漫长,眼看快要到了,赵溪月却瞳孔骤缩,猛地喊道:“停车!” 车夫反应极快,伸手勒马,终于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略有些疑惑的扭头问道:“小姐,您这是?”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下车后沿着旁边的山坡爬了上去,从上至下观察山庄大门,心中不由得一沉。 只见山庄大门前,守着三五个手拿阔刀的壮硕男子。再往里看,也有不少羁刀客弟子进进出出。她不禁咬牙,暗骂自己真是倒霉,屋漏偏逢连夜雨。 惊动桑珩不说,羁刀客竟然找到了这里!如今那几人更是凶多吉少了! “不行,我必须要救他们出来……”赵溪月脸色有些难看,她可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将宋辞礼送生死线上拉回来,决不能看他再一次濒死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让车夫马上回去给相府通风报信,就说她在山庄遭遇意外,尽可能多的带官府的人来这里。 她自己则趁机进入实验室内,毫不客气的从里面抱了一大堆迷药毒药之类的,分装好后藏进袖子里。自己则装作迷路的样子,缓缓出现在几名羁刀客的视线之中。 赵溪月茫然上前,娇俏的模样写满了楚楚可怜:“几位大哥,能问下这里是哪儿吗?我似乎走丢了。” 为首的羁刀客挑眉,色眯眯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突然笑出一口大黄牙,道:“妹子,这儿是我家,要不要进来坐坐啊?” 第243章 分头行动吧 赵溪月听闻这话,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袖中的东西。 那名羁刀客弟子的同伴则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没好气道:“你没见过女人是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去想那档子事儿能死啊?” 大黄牙面色黑了黑,眼神不善的扫过同伴,最终还是妥协,双手环胸,十分不耐烦的给赵溪月指了个位置,让她快点滚,别等自己后悔。 而她心中则微微一紧,屈膝行礼,动作慢条斯理,一颦一笑间皆是贵族风范,看的那人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正当他们都以为赵溪月要转身离开时,却不料面前女子突然发难,从袖中取出一枚东西摔在地上。 只听得嗤嗤二声,转瞬之间,大片红色烟雾蔓延奔涌,犹如一张巨口,将众人尽数吞下。烟雾中不断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待其散去后,只留赵溪月伫立原地,眸泛寒光。 她越过这些昏迷之人,一路谨慎小心,朝着宋辞礼所在的小院快步而去。索性常赦只在门口派了人,并未遣人巡逻,因此她很顺利便摸到院子附近。 院门口依旧有不少人守着,她手中的迷雾弹不能再用,否则会吸引更多人过来,到时她就自身难保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灵光一动,从院子后面的窗户内翻进来,刚好是之前她用来关老桑的房间。 透过略有破损的窗户,她看到宋辞礼和宋瑰被人绑在一块儿,身穿黑色骑射服的男子身负阔刀,举手投足间满是杀意。 此人应是羁刀客门主,常赦。 只听他淡声道:“……上次让你们跑了,还伤了我那么多兄弟,这次我定要千百倍的讨要回来!” 宋瑰唇角勾起冷笑:“废话真多,你若是有本事就动手杀了我!你敢么常赦?我手里的药救了你足足七次,你敢吗?” 不愧是她,哪怕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衅常赦。不过赵溪月倒是没想过,宋瑰竟然还救过常赦…… 相比之下宋辞礼则显得十分安静,他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常赦,自己是何婉之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这件事。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何婉之前是个娼妓,恐怕常赦也会介怀这一点。 这时,常赦身后快步走来一名男子,低声对他道:“并未找到宋不疑。可能提前得到风声逃走了。” 常赦闻言,面色一黑,冷冷笑了声:“逃走了?呵,这个懦夫……你们派人看好他们,我就不信有这两人在,宋不疑敢不回来!” 撂下这番话后,常赦拂袖而去,脸上是腾腾杀意,似乎等这天已经等了许久。 他离开时也带走了一部分人,赵溪月粗略一数,如今留在院中的不足五人。而她手中则还有一枚迷雾弹,以及一把匕首、一些毒粉之类的,对付他们应当够用了。 红色烟雾落地,发出嗤嗤声响,似水般奔腾扩散,很快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而赵溪月从房间内抓出一串鞭炮,用木棍挑起一件深色衣裳,靠在墙角,又猛地点燃鞭炮。在一片噼啪火光中,茫然的众人很快瞧见这身衣服,以为是有人偷袭,忙不迭的蜂拥而至。 她则趁着烟雾掩盖,悄无声息潜伏至两人身后,用匕首帮他们解开绳索后,一手拽一个,直接钻进房间,从后窗翻了出去! 这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等宋辞礼回过神来,不由面露喜色:“溪月姑娘!” 宋瑰则“呸呸呸”了几下,捏着鼻子道:“刚刚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臭死我了!” 赵溪月无奈,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她仗着自己对山庄地形熟悉,带两人从侧门离开,飞快躲进树林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羁刀客怎么会找过来?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赵溪月环顾四周,确认这里没有危险,这才耐着性子发问。 “我也不知为何,他们是突然冲进来的。”宋辞礼的眼盲依旧未好,可尽管如此,赵溪月却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肃然与杀意。 她又问:“那你们师父呢?还有那个桑珩,这两人为何不在?” 回答她的是宋瑰:“说来也巧,桑珩带着师尊出去散步了。估计是回来时看到羁刀客的人,因此寻了个地方躲起来,暂时应当无虞。” 赵溪月却知道,桑珩的本名叫澹台枫。宋瑰放心太早了,说不定宋不疑落在他手里,才是最危险的! “你们可知道这两人最有可能躲在哪里?” 宋辞礼略一思索:“有云道观旧址。” 有云道观的旧址,坐落在有云山的半山腰处。后来因为道观兴旺,规模大了许多,便联合众民之力,将道观迁移至山顶,规模也大了好几倍。 他话音刚落,赵溪月远远就听到几声狗吠,脸色顿时微变:“等等,羁刀客的人还养了狗?” 宋瑰点头,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是啊!特地为了追我们养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马上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赵溪月的大脑飞速转动,很快,她便指了指京城的方向,道:“宋瑰,你带着宋辞礼,沿我指的方向往前走。羁刀客终究是江湖门派,我就不信他们敢在天子脚下动土?” 宋辞礼道:“你呢?” 赵溪月勾唇一笑:“他们应当不认得我。没理由对我动手,我要去找宋姑娘,将她也尽快带入京城。” 面前两人都沉默了下,明显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在宋辞礼眼中,不论是生是死,这都是九脉门自己的事情,将她卷进来本来就很不好意思了,又怎么能让她铤而走险呢? 宋瑰的想法和他大差不差。 赵溪月却语气严肃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我相信你们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听到那越来越近的犬吠之声了吗?还不快走!” 纠结片刻,宋瑰一狠心,拽着宋辞礼奔向京城的方向。宋辞礼虽频频回顾,分明他什么也看不到,可依旧能想象出赵溪月身姿纤巧,坚定而无畏的模样。 第244章 真相是真? 眼看两人身影消失,赵溪月彻底放下心来,朝着有云道观旧址奔去。 山道崎岖,杂草丛生。前些日子细雨霏霏,有一段山间小道泥泞不已,隐约可见两串脚印蜿蜒而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赵溪月松了口气,这两串脚印应当是桑珩和宋不疑的,自己未曾找错。除他们之外,羁刀客也并未寻来。 她留了个心眼,将这两串脚印踩乱,令人分辨不出方向后,这才踩着道路两旁的草皮上前。 有云道观旧址规模不大,道观门口满是落叶,台阶上留着两串泥脚印,顺着正门,跨过门槛,蔓延至道观深处大殿内。 赵溪月跟着脚印走,果不其然,很快便在大殿门口,瞧见宋不疑正席地而坐,跟前放着零散瓜果。总是缠在她身边的桑珩却不见踪影。 许是听到脚步声,宋不疑微微抬眸,低声道:“桑珩?” 赵溪月走进了,道:“是我。” 她明显松了口气,扣在长刀上的手指微微松弛,绯红唇瓣轻抿着,道:“你……见过宋瑰他们了?” 赵溪月点点头,这才想起宋不疑目盲,开口道:“是。宋姑娘放心,我已让他们回京城避避风头,并且给了信物,自有人会护着他们。” 宋不疑道:“多谢。是我这个师尊无能,这才致使九脉门沦落到如此境地。” “桑珩去哪儿了?” “他看到羁刀客的人后,便将我安置在这里,自己应当是去打探消息了。这孩子很聪明,不出所料,他应当也打算带着我回京。” 赵溪月心绪浮动,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宋不疑,转身离开大殿,先将道观门口的泥脚印给擦了,又搬来几块石头顶在大门后面。 若是桑珩推门而入,石堆必倒,发出异响,她也能来得及反应。 做好这一切后,赵溪月重新回到大殿,在宋不疑身旁坐下,低声道:“哪怕事已至此,你仍旧不打算告诉常赦真相吗?” 宋不疑轻声道:“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在我外出游历那几年,九脉门和羁刀客恩怨频发,彼此关系势如水火,怎会因我一句误会而消失呢?” 赵溪月微微叹气,心中纠结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将自己调查到的尽数说出。 桑珩——应当是澹台枫此人,身世极其坎坷,可赵溪月讲述出来,却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宋不疑听完后,身躯整个僵住,若不是她还有呼吸,赵溪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突然猝死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宋不疑才低声道:“澹台、澹台……博州澹台……我从未想过,竟然是他……” 赵溪月脑海中灵光一闪,追问道:“真是你杀了澹台一家吗?” 见她缓缓摇头,赵溪月心中一松。可下一秒,便听得宋不疑道:“虽并非我亲手所杀,却也与我有关。” 说到这里,她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只是有些茫然的将长刀抱在怀里。她抽出一节长刀,僵硬的手指摸索上去,指腹沿着刀刃轻划几下,唇瓣微微颤抖。 赵溪月沉声道:“你……哎……” 她觉得宋不疑实在是倒霉透了!若她生命中没有常赦和桑珩这两人,凭她如今的本事,该有多快活自在啊? 这时,道观门口处传来石块被推倒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桑珩一声嘟囔:“什么东西。” 他并未发现异样,声音依旧那般亲切,带着撒娇腔调,散漫倦懒的朝大殿靠近,一声声唤着宋不疑“姐姐”。 这声音落在赵溪月耳中,却宛若夺命寒刀,恨不得从人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她刚要开口,宋不疑却下定决心,手中长刀入鞘,扭脸朝着赵溪月轻声道:“抱歉。” 赵溪月微微怔愣,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见宋不疑修长晶莹的手指朝她伸来,下一秒,清香烟雾在鼻尖弥漫,她眸光出现短暂涣散,眼前一黑,直直往下躺倒。 宋不疑朝着门外道:“我在敷药,先别进来。” 桑珩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但一张嘴巴却不闲着,嘟囔道:“姐姐你果然受伤了,方才将我支开,就是怕我发现对不对?我猜猜,是新伤还是旧伤?” 趁他说话这时机,宋不疑环顾左右,将赵溪月拖到不远处的供桌下,又搬来一些破损的桌椅板凳之类堵在桌前。再加上垂落桌布的掩盖和光线问题,没人能发现她。 做完这一切后,宋不疑微微扯乱衣襟,将长刀放在手边,低声道:“进来吧。外面情况如何?” 桑珩笑嘻嘻的走进来,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山庄已经被京城的人给围了,看样子是大理寺派人出动。那群羁刀客不愿得罪皇家,只能乖乖等着他们搜查审问。” “尤其是常赦的表情,太精彩咯~” 这件事赵溪月同她说过,还告诉她,等羁刀客被大理寺拖住,他们便可趁此机会进入京城,同宋瑰他们汇合。 少年身着玄衣,半蹲在宋不疑身旁,抓起她跟前的果子咬了口,顿时被酸的牙关发紧,眉眼抽搐:“呸!就知道这破地方的果子不好吃。姐姐你真狡猾,故意不吃留着害我。” 放在平日,宋不疑总要无奈摇头,噙着淡笑说:我怎能知道这果子酸不酸呢? 可如今她却只是沉默,任由半抹日光穿透云层,洒在她一袭月白色衣衫上。侧脸秀美若精心雕琢,红唇微抿,黑发一丝不苟垂落身后。 桑珩敏锐感觉到什么,眉梢一挑,淡色眼瞳压上暗沉:“姐姐,怎么了?” 宋不疑嘴唇动了动,轻声唤他:“澹台枫,好玩么?” 那一瞬,空气仿佛凝滞。手中野果被生生捏碎,他倏地喘了口气,眼瞳死死盯着宋不疑,双唇颤抖着弯起,露出一抹扭曲弧度。 电光火石间,刀剑碰撞! 铮! 宋不疑单手抽刀,翻身而起,刀背一面对着桑珩,挡住他贴身所带的短剑! 桑珩从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慢条斯理的问:“你一个瞎子,是怎么发现的?” 第245章 所谓仁心呢 在一片刀剑碰撞声中,赵溪月倏然惊醒! 她的大脑无比混沌,犹如茫茫白雾,眼前景象出现重影,继而天旋地转朝她压来。而她的四肢则沉重似铅,整个人又难受又反胃。 足足忍受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清醒过来,可仍做不到移动。只能费力扭头,去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自她苏醒开始,那紧凑的刀剑声便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桑珩的轻笑,听着就让人讨厌。 待她看清周遭后,不由心中一震,满脸不可置信。 宋不疑和桑珩打的难舍难分,但宋不疑精通长刀,且一对一情况下,桑珩擅长刺杀的短剑没了优势,在她的气势恢宏的刀影中,桑珩被逼得节节后退,双目赤红。 能看出来,他如今似乎陷入某种混乱,往日在宋不疑身旁学到的本领发挥不过一半,否则他定能趁宋不疑眼盲,轻而易举划破她的喉咙。 铮! 刀背狠狠砸在桑珩手腕,将他手中短刀震掉后,宋不疑抬腿一踢,短刀滑向远方。 赵溪月这才发现,宋不疑竟然始终以刀背面敌! 而她身上多处剑伤,白衣被鲜血染至斑驳,墨色长发凌乱披散,而那双遮目白绫之下,更隐隐透出一抹血色。 看来她并不想杀死桑珩,从始至终,宋不疑都只是单纯的在自我防御,并趁机卸掉了桑珩武器而已。 桑珩勾出一抹笑,嘶哑道:“哈哈……姐姐,你真是菩萨心肠啊。当初杀我全家时,我竟没发现!” 宋不疑握刀的手微微一颤,她道:“澹台枫,我不想杀你,也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待在我身旁。你家人那件事,是我处理不周,抱歉。” “道歉?”桑珩诧异的瞪大了眼,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斜靠在柱子上捧腹大笑:“我全家十几口人命,你一句道歉就想抵销啊?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让我恶心!” 念出最后几个字时,他趁宋不疑怔愣,猛地扑去抢过短剑,毫不犹豫的冲向宋不疑。 嗤! 赵溪月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宋不疑捂住小腹,喷出一口血,以长刀撑地,半跪下来。 桑珩离她很近抬眸,死死盯着那条用以遮目的白绫,轻声道:“看到了吗姐姐。你若是真想要道歉,那就像这样,被我捅上十几剑,再将你好徒弟们的尸体用草席一裹,埋在我家祖坟对面。” “墓碑矮一半,生生世世同他们谢罪!” “对了对了,还有常赦呢!我要你打断他的腿,用钉子从头顶贯入,将他如野狗般锁在我家人的坟墓旁边,守到他死为止!” 他说这些时,双目赤红,犹自带笑。 宋不疑唇角渗血,她轻声道:“抱歉、抱歉……” 两行血泪顺着她面颊滑落,遮掩白绫被鲜血浸染出两块血渍。红白交错,让赵溪月痛心不已,可她如今能动的只有一双眼,连空间实验室都进不去!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挫败! 桑珩脸上原本挂着惬意笑容,瞧见这行血泪后,他笑意倏然敛起,喉头一滚,赫然抽出短剑,猛地将宋不疑扑在地上! 赵溪月看的分明,他那短剑,正悬在宋不疑的眼珠之上。 桑珩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真的瞎了吗?” 宋不疑微微一怔,左手猛地想要摸刀,却被桑珩一手掐住脖子,一手划开白绫。 白绫软软垂落,桑珩呼吸加快,视线死死落在她微阖的眼眸之上。 静止片刻后,赵溪月听到桑珩平静的声音:“宋不疑,你的眼珠呢?” 眼珠? 她不是为了寻找救治常赦的方子,熬夜看医书,这才将自己看至眼盲吗? 为何会连眼珠也没有? 倏然间,赵溪月心神巨震,感到后背传来细细密密的冷意,手腕上鸡皮疙瘩片片浮现。 宋辞礼之前给她的那本《九脉杂记》的一页内容,在赵溪月脑海中不断回放,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九脉杂记》是宋不疑亲手所作,记录了她游历半生以来见到的各种秘法。乍看之下有些骇人听闻,宛若神鬼怪志般,九脉门内所有人都不怎么爱看。 偏偏这本书很对赵溪月胃口,于是她拿到之后,彻夜通读,不禁为其中的秘法而震惊。而在这些秘法内,有一条赵溪月记得很清楚。 书中记载:人之双目,谓之其华。晒干,磨碎,入药,辅以吾之秘药,可使断指续长,残肢重生…… 常赦当初被挑断的手筋脚筋,真能那么容易就被修补吗? 常赦当初寻来的那些神药奇材,被她屡屡拒绝,真的是因为药草没用吗? 赵溪月骇然想道:那些药草里,有些是有用的。但对于宋不疑来说,没用。 再怎么厉害的药草,也只能治好视网膜上的病变,绝对没办法凭空生出一双眼睛来! 她能想通的,桑珩自然也能想通。于是他丢掉短剑,用手指抚摸着宋不疑空荡的眼眶,嘴唇一咧,疯狂又放肆的大笑起来! “宋不疑!你真的是菩萨心肠啊!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挖了自己的眼睛给人治病,然后还被那人追杀到如此落魄的地步……怎么会有你这种好人啊?” 他收紧了掐着宋不疑脖子的手,笑容又是一敛,凑近了她嘶声问道:“那你杀我家人时,这份仁心呢?这份大爱呢?他们不配吗?” “宋不疑!” 桑珩目次欲裂。 而宋不疑的面庞也寸寸涨红,隐约透出青紫。这时,桑珩才陡然回神,触电般的收回手,牙关磨了几下,一拳砸在她身旁! 骨裂声响起,桑珩从那股刺痛中夺回一丝理智,平静道:“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报了常赦的仇,现在轮到你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蹙眉,心道他何时报仇了,常赦如今不是还好好地吗? 下一刻,她便听到桑珩残忍的声音响起:“你真当常赦那么蠢,敢将毒草随手乱放吗?你又当何婉那么傻,连毒草和蔬菜都分不清吗?” 第246章 始作俑者 赵溪月陡然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 难道他——? 桑珩裂开嘴笑了,回忆起那一幕,他满足的眯起眼,宛若一个吃到糖的小孩,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 “我将那颗毒草偷了出来,然后找到他女儿,说这棵草放进饭里特别好吃。哈哈哈哈哈哈!他那个女儿也是蠢货,竟信以为真,趁何婉不注意,将毒草放了进去……” 赵溪月感觉心头一阵凉意,若不是她现在无法动弹,定然要让桑珩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行为,才导致宋不疑和常赦两人分裂,九脉门和羁刀客之间也横亘了一场血海深仇。 桑珩眼珠一斜,望着宋不疑因为惊怒而紧咬的唇瓣,哼笑几声,道:“羁刀客上下都是蠢货,我不过杀了他们几人,又栽赃到九脉门身上,手段拙劣,他们竟然信了!” “你……”宋不疑声音嘶哑。 桑珩继续道:“好姐姐你还记得吗?几年前羁刀客的人拉下脸面上山求药,我故意拦住了他们的消息,对他们好一番折辱,可他们为了常赦,竟然都忍下来了!” “不过你放心,九脉门那么憎恨羁刀客,我怎么会给他们真的解药呢?只可惜常赦福大命大,吃了宋瑰研制的毒丸,竟然还能留下一条命……啧……” 赵溪月已经被桑珩气的咬牙切齿! 宋不疑这才得知九脉门和羁刀客之间,为何关系稍缓,便又令生波澜的原因。竟是他在幕后作乱。 她像是极为疲倦似的,丢了手中的刀,哑声道:“澹台枫,我没杀你家人。” 桑珩的身形僵硬了那么一瞬,低眸盯着她,神情阴冷的让赵溪月也有些畏惧。 宋不疑轻轻道:“但,你家人的事跟常赦没有任何关系,你又为何要迁怒于他呢?不如你动手杀了我,让我葬在你家人对面,墓碑矮半截,我愿生生世世为他们下跪请罪。” 桑珩的唇瓣微微颤抖一瞬,他皮笑肉不笑道:“姐姐,你对常赦可真是情真意切啊,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赵溪月却僵在原地,她听得出来,宋不疑这话没在开玩笑,她真的想让桑珩杀了自己,也真的想要揽下一切。 宋不疑竟然微微笑了,她平日里很少笑。可如今的笑却伴着血伴着泪,将那张白玉般的面庞染至斑驳。 “常赦于我,只是挚交好友。不论你信活不信,我对他从无男女之情。”宋不疑缓缓抬手,握住桑珩丢在旁边的短刀后,抵在脖颈旁。 唇角挂着柔和笑意,一如她当初将桑珩从雪堆里挖出来那时,一如她当初结识崔循那般。 宋不疑年少成名,身姿清雅秀美,惹得不少江湖儿郎魂牵梦萦。其中以崔循最为疯狂,不惜抛弃家中大半基业,只愿跟随在她身后,满目爱意呼之欲出。 可她虽为女子,却也快意恩仇,不愿被男女之情所困。因此多次拒绝崔循,并彻底断了和他的联系。直至常赦遭人暗算,她不惜自毁双目,方才为常赦夺回一丝生机。 彼时,众人都感慨她和常赦情谊之深。唯有崔循抽丝剥茧,找到其中一位暗算者的家人,在一个雨夜,独自敲开了那家院门…… 等宋不疑匆匆赶去时,澹台家小院中的雨水,已经被染成血红色。上下十几人,无一活口。 不过他们都没想到,彼时的澹台枫在外结交了一个小朋友,叫桑珩。那天晚上,他和桑珩睡在一块儿,讨论着明晚灯会要去哪里玩,要看哪家的烟花。 可崔循查了人数,发觉不对。于是一路打听找到桑家,宋不疑已经寻迹追踪而来,他便顺手烧了桑家的铺子,又利用家中势力,将桑家仅存的孩子逼死。 赵溪月听完这一切,只觉得触目惊心,遍体生寒。 一步错,步步错。 宋不疑先前那句话说对了,她的确没有动手杀害澹台一家,可澹台一家的死,却跟她有脱不开的干系。 桑珩沉声道:“崔循呢。” 宋不疑:“他杀孽太重,我废了他一身功夫,与他断绝关系。两年前,他因旧伤复发,死了。” “哈……”桑珩又笑了,可赵溪月却从中听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像是暴怒,又像是凄凉。他此刻就像是一只失去主人的狗般,茫然跪坐在宋不疑身旁,突然道:“宋不疑,我哥并没有围杀过常赦,他仅仅,是跟那些人交好而已。” 宋不疑沉声:“他才是最后的始作俑者。崔循不会查错,我也不会。” 是么? 桑珩又一次想笑,可他如今却笑不出来了。如果是以前,他会怀疑宋不疑这句话的真假,甚至会用各种骇人听闻的手段,让宋不疑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可他现在突然感觉累极了,什么都不想去做。 桑珩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宋不疑,突然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是宋不疑呢?” 赵溪月瞪大眼睛,因为桑珩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刀,就悬在宋不疑心脏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刺穿,生生钉在地上。 这种刺骨恐惧,让赵溪月的手指微微抽动,她惊喜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能动了! 而此时,宋不疑却朝着她的方向侧过头,微微摇了几下。 铛! 长刀被丢在地上,桑珩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夺门而出,不知为何,他的背影竟有些许狼狈。 片刻后,宋不疑方才道:“见笑了,溪月姑娘。” 赵溪月一时无言,她现在其实想要说话也根本说不出来,喉头像是塞了棉花一样。到底是她大意了,根本没想到光明磊落的宋不疑会突然发难。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溪月想要问什么,宋不疑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拖着一身伤病将殿门关上,继而瘫坐在地,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等药效消失后,就走吧。” 赵溪月微微一愣,大脑飞速转动起来:桑珩刚刚究竟跟宋不疑说了什么?而宋不疑现在又是怎么个意思,她想在这里等着桑珩回来? 第247章 常赦 宋不疑侧脸对着她的方向,忽而弯唇笑了下,道:“溪月姑娘,你觉得辞礼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赵溪月愣了下,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回答,而且她现在也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默默盯着宋不疑,眼神颇有些幽怨。 宋辞礼如何?自然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值得结交,否则她也不会费尽心思将他救回了。 而宋不疑侧耳等待片刻,方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抹歉意:“抱歉,我忘了。依照你现在的情况,应当还不能开口说话。我找找……” 她慢条斯理的从袖口摸出药瓶,朝着赵溪月的方向推过去,里面的药丸洒落一地,刚好有几颗洒在赵溪月身边,她用麻木的手臂捡起来,艰难塞入口中。 冰冷药丸遇热化开,在唇舌间弥漫,没过多久,赵溪月就感觉自己麻木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那股僵硬的感觉消失,她费力翻了个身,额头尽是冷汗。 休息片刻后,宋不疑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她好像很执着于让赵溪月回答,也不知是在急什么。 赵溪月一面仰躺着恢复体力,一面回答她的话:“宋辞礼自然是个好人,我愿同他结交为挚友。这还用问么?” 宋不疑唇角弯起,她温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赵溪月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她推开自己跟前用来遮挡的桌椅,揉着酸痛的肩膀从桌子下爬出来,道:“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桑珩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趁此时间,赵溪月已经半蹲在宋不疑身旁,手脚麻利的为她清理腹部伤口,并且撒上药粉,又取出一卷纱布,将伤口包裹起来。 做完这些后,她抬眸,发现宋不疑依旧沉默。看来她并不想告诉自己桑珩离开的理由,赵溪月微微叹气,心道宋不疑这性子真的很复杂,她对桑珩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而桑珩呢?当他得知一切后,赵溪月明显发现,他整个人都已经乱了,否则也不会落荒而逃。 赵溪月扯了扯她的衣袖:“你不想回答,那我也就不逼你了。但我要带你回京城,这下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羁刀客找到这儿只是时间问题,再加上有桑珩那个定时炸弹,赵溪月总觉得在这儿待得越久,就越不安全。 可她万万没想到,宋不疑竟然轻轻摇了摇头,面向赵溪月的方向:“溪月姑娘,你先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你都这种情况了还处理个什么啊? 赵溪月如今算是明白,宋辞礼身上那股子轴劲儿是跟谁学的了! 不等她开口,便听得道观大门被人砰的踹开,粗狂男声隔着门板远远传来:“娘的,老四还是你聪明啊。谁能想到这儿还有个老道观!跟兔子打洞似的。”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羁刀客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不过那些被她迷晕的人应当不会苏醒,也就是说,剩下这群羁刀客极有可能不认识她,她可以趁此浑水摸鱼…… 想到这里,赵溪月单手按在宋不疑肩膀上,微微压了压,沉声道:“待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待他们离开后,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跑,知道了吗?” 宋不疑沉默良久,反手抓住赵溪月的手腕,低声道:“溪月姑娘,何至于此?” “你是宋辞礼的师父,怎么不至于了?放开我。” 宋不疑没说话,她点点头,并未放开赵溪月,另一只手却悄悄摸向袖口,眼看要取出什么东西,赵溪月却倏然按住她的手,厉声道:“你还想迷晕我?宋不疑!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赵溪月身旁的殿门便被人踹开。大片白光倾撒而来,细碎尘光在此激荡,一双软底黑靴率先一步迈进来,继而脚步一转,正对着门后的赵溪月和宋不疑。 来者眉飞入鬓,面容冷峻严厉,身负宽刀,正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羁刀客,常赦。 他似乎并不意外,视线扫过宋不疑的眼眸,见她阖目抿唇,眉头微微一皱,又往下看到她往外渗血的腹部伤口。 赵溪月展开双臂护在宋不疑跟前,防住他打量的视线,寒声道:“你就是常赦?大胆!竟敢对本小姐的宅子动手!” 常赦身后传来一声嘲笑:“本小姐?哪家的小姐呀,让我瞧瞧呗。” 其余羁刀客陆续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视线落在宋不疑身上时,满是鄙夷与厌恶,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赵溪月则冷笑,抬手丢出腰间玉牌,淡淡问道:“你觉得,是哪家小姐呢?” 那男子笑嘻嘻接过,先是看了眼上面的字,然后双目瞪大,笑容僵硬。像是不可置信一般来回翻看,这才颤巍巍递给常赦。 “她、她……” 常赦也扫了眼,乌黑眼珠一沉,寒声道:“江湖恩怨,还望赵小姐莫要插手。” 赵溪月挑眉,索性盘起双腿坐在地上,单手支起下巴,看起来洒脱而随性,还带有一丝蔑视。 她轻道:“我若是偏偏要管呢?” 霎时间,众羁刀客眸中,杀意毕露。 常赦张开一臂拦住众人,淡声道:“为了她这种人,不值当。” 身后,宋不疑冷笑一声,却牵连到腹部伤口,脸色瞬间白了白,唇角溢出鲜血。 羁刀客惊奇道:“哟?宋不疑这是要把自己给作死了吗?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赵溪月缓缓抬眸,她道:“常赦,你最近身体如何?” 宋不疑陡然一惊,她仿佛知道赵溪月打算说些什么,浑身僵硬了一瞬。可又像是瞬间想通了什么,背靠门板,将头侧向一旁,一副“随她去”的样子。 常赦冷淡的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赵溪月同他对视,毫不畏惧,将自己先前所知道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包括他和宋不疑之间的误会。 说完这些后,赵溪月抬眸打量众人神色,却发现他们只是沉默,继而面露嘲讽,有人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回忆起宋不疑方才的动作,赵溪月微微叹气,心道:果然,宋不疑早就知道,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第248章 无可挽回 常赦身后的男子面露嘲讽,“宋不疑,你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竟然连这种谎话也编的出来?何婉姑娘当初那么信任你,你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位大小姐,我们不会动你,但你也别掺和我们江湖上的事儿!若是识相,现在就马上离开!” 赵溪月并不理会这些人的吵闹,只是将视线死死钉在常赦身上,开口道:“常公子,你呢?你觉得我有没有说谎?” 这群人里,只有常赦静静听完了自己的叙述,只是他脸上没有任何感情,就连赵溪月自己都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常赦的视线落在宋不疑身上,黑眸死气沉沉,寒声道:“宋不疑。她说的是真的吗。” 他竟然在征询宋不疑的意见? 这下,不仅仅是赵溪月,就连身后的那群羁刀客也彻底懵了。视线呆滞的在常赦和宋不疑之间来回。 最后,有个样貌温润的男子骤然冲出,死死拽住常赦衣袖,双目赤红道:“大当家的,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只要她点点头,咱们两派之间的恩怨就能烟消云散了吗!” 常赦不语,眸光只是紧盯着宋不疑。 而宋不疑长发披散,瘫坐于地。血迹从腹部、唇角淌出,衬的她狼狈不已,和旁边的赵溪月形成鲜明对比。 那男子紧咬牙关,像是有些疯癫一般,猛地晃了下常赦:“常赦你给我说话!你是不是还对宋不疑留有旧情,是不是还觉得她是无辜被牵连的!” “何婉是你的妻子,葵儿星儿是你的孩子,哪怕他们搭上性命都没能让你悔悟是么!” 身后有人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拽着男子的胳膊往后拖:“老四你冷静些,大当家不是那么糊涂的人,咱们得相信他啊——” 老四却甩开衣袖,不管不顾的嘶声质问:“他若不糊涂,那就趁现在亲手杀了宋不疑,为何婉和她的孩子报仇,为我们的兄弟们报仇!” 宋不疑缓缓呼出一口气,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搭在赵溪月肩上,轻轻拍了拍,语气似雾一般,让赵溪月听不出情绪。 她道:“溪月姑娘,谢谢你。但,你还是先走吧。” 赵溪月心中陡然腾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她赫然转眸,却见宋不疑捂着腹部伤口站起,背靠门板,淡声道:“真可惜啊,我苦心安排了那么多,甚至将桑珩和崔循的消息透露出来,结果还是骗不了你们。” 她在说什么?一时之间赵溪月有点懵。 宋不疑唇角勾出一丝轻蔑微笑:“若想杀了我的话就趁早,别指望什么往日旧情了常赦。我这双眼因你而废,唯一的生机也被你送给了那个女人,我恨不得生啖其血肉,以消弭我内心之恨!” 老四气的浑身发抖:“我们大当家说了,会给你找到其他药材的!你就那么等不及吗,那可是三条人命!” 赵溪月凝眉,她发现宋不疑藏在袖中的双手颤的厉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疼痛,可说出的话却刻薄又凄厉。 “三条人命?那又如何?我宋不疑纵横江湖数十载,声名赫赫,名震八方。他们就算再死一次,也比不过我这双眼睛!” 常赦面容阴沉,他身旁的老四被人死死拦住,却不停挣扎扭动,额角暴起青筋,望着宋不疑的神色极为骇人。 “毒妇!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毒妇!婉儿那样好一个姑娘,不过是想拥有平稳的生活而已,她又做错了什么!”老四喉中发出痛苦呜咽,瞬间力气暴涨,竟猛地推开众人,朝着宋不疑扑去! 电光火石间,常赦像是记起什么,眼瞳骤缩,下意识伸手去拦。可他的指尖却只是擦过一片衣角。 “拦住他!” 宋不疑巍然不动,静静望着老四朝自己冲来,抬手推开赵溪月,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勾唇笑了下。 嗤! 短刀没入心脏,鲜血喷涌而出,让老四斯文的脸庞染上狰狞。 宋不疑被压在门板上,胸口绽出一大朵血花,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她单手握住老四的手腕,用气音小声道:“……抱歉……何婉……” 老四瞳孔骤缩,不等他回神,便被一股巨大力量拽着衣领,狠狠摔在对面柱子上! 赵溪月脑海空白一片,听到老四痛苦的哀嚎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扑在宋不疑身上。望着那把被血液染红的短刀,她手指微微颤抖,咬牙道:“宋不疑,你为什么?!” 宋不疑呼出最后一口气,唇瓣嗫嚅几下,吐出破碎音节:“九脉门以后……就交给你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赵溪月掌心,她浑身一颤,下意识捏紧,只觉浑身血液在此刻凝结。 常赦阴着脸上前,拽过宋不疑的衣领,开口想要质问些什么,眼神却陡然一变,手指在她的眼眶处按了按,察觉到那处的凹陷后,他整个人登时僵在原地。 赵溪月则厉声质问:“摸到了吗?有没有眼球?常赦,你告诉我,有没有眼球!” 身后的羁刀客本来还面露喜色,可听到赵溪月这声质问后,却微微一怔,彼此面面相觑。 见常赦不肯说话,赵溪月眸中蓄满泪水,充满恨意的拳头雨点般砸在常赦脸上。可他不曾闪躲,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手指。 “她为什么要死!因为她倒霉,倒了大霉才遇到你们这种人!” 赵溪月总算明白,宋不疑方才是一心求死,所以才会承认一切。并且她似乎很了解羁刀客这边,故意用何婉来激怒老四,让他不顾一切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宋不疑伤病未愈,早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被刺中心脏,神仙来了都救不回来! 赵溪月胸中的愤怒已经将她淹没,直至宋不疑给的那块木牌掉落在地,清脆声响这才唤回一丝理智。 她捡起木牌,面无表情半蹲在宋不疑跟前,手指在她动脉处按压片刻,继而狠狠一颤! 你倒是走的轻松! 第249章 黑色的纹身 宋不疑的尸体是被赵溪月亲自带回去的,过程之中无人敢拦。先前还义愤填膺的羁刀客们,如今只能呆呆望着,面面相觑,有种梦幻泡影之感。 山庄附近的羁刀客已经撤退,赵溪月关上大门,将宋不疑的尸体平放在床榻上,而后毫不犹豫的闪身进入实验空间,将里面的一堆东西全都拽了出来! 她给宋不疑喂下药丸,清理伤口,又用之前救宋辞礼时多出来的血液为她输血。 赵溪月几乎想尽了自己能用的任何办法。 可最后,实验室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渐渐化为粒子消失,就如同宋不疑的生息一样,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深,赵溪月半身是血,疲倦的靠在床榻边。面前横躺着的宋不疑,白色衣衫被染上斑驳血迹,可她面容恬静,犹如陷入沉睡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赵溪月听到房门被打开,恍惚间,她看到宋辞礼和宋瑰先后闯入。两人面上先是一喜,继而宋瑰又像是察觉到什么,顿住脚步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寸寸消失。 她已经在此守了一夜,筋疲力尽,眼前阵阵模糊,而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赵溪月睁开眼,陌生屋顶使她怔愣。很快,旧道观内的记忆浮现,她呼吸猛地一滞,掀开被子翻身而起,刚迈出一步,便感觉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往地板栽去! 一双手臂稳稳将她接住,宋凌的声音略显沙哑:“赵姑娘,你高烧未退,还是莫要逞强的好。” 宋凌扶着赵溪月坐回床榻,继而转身从桌上拿过来一碗药,盯着她喝下去后,才放低了声音:“抱歉,是我来晚了。” 赵溪月捧着药碗,视线扫过房间,问:“你师父她如何了?” 九脉门的人医术那么厉害,宋不疑极有可能是短暂休克,凭他们的本事,万一出现奇迹呢? 可宋凌暗淡的视线却告诉了她答案:“师父的尸身,被安置在西侧厢房内。我们打算将其送回桃花庄,那是师父的家乡,也是她无数次想回,却也回不去的地方。” 赵溪月一阵沉默。 宋不疑的死,仿佛这些年来的仇怨统统终结。羁刀客全数撤离,除宋辞礼、宋凌和宋瑰之外,另外几个九脉门弟子则先后递来飞鸽传书,说她们迫于种种无奈,无法前往相聚,希望大家能照顾好自己。 两日后,赵溪月退烧,她让宋凌带着自己见到了宋辞礼和宋瑰。这二人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颓靡,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宋辞礼,你的眼睛?” 他脸上的遮目白绸已经撤去,露出一双清俊温柔的多情桃花眸,只是举手投足间,仍有散不去的忧虑深深埋藏。 宋辞礼轻声道:“羽音姑娘不辞辛苦为我寻来药草,这才治好了我的眼睛。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了,溪月姑娘。” 一时之间,赵溪月心里五味杂陈。她摸了下袖中冰冷沉重的木牌,将其递了出去:“这是你们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我还给你们。” 空气仿佛凝固,赵溪月看到宋瑰的眼眶微微一红,而宋辞礼则紧闭双目,无法承受般呼出一口气。 唯有宋凌还算平静,只是一开口,嗓音更加沙哑:“不用还给我们。从今日开始,你将是九脉门的新门主。” 什么? 赵溪月眸中闪过一丝茫然,突然感觉手中木牌沉重许多,犹如烫手山芋,一时之间竟让她不知所措。 宋凌道:“此块木牌乃是九脉门门主所有,师尊将木牌给你,便是希望你能接下九脉门。” 说到这里,她略一垂眸,低声道:“自然,你也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你。” 赵溪月心知这块木牌的分量,不安又紊乱的思绪渐渐平复,她抬眸扫视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宋辞礼身上。 上前一步,木牌被塞到宋辞礼手中,另外几人皆是一怔。 赵溪月敛眉肃目:“宋姑娘挑错人了,我并不是一个好的门主。你才是。而且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没空继承什么九脉门。” 这话说的不假,赵溪月并不打算担起九脉门,因为她会从头开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创建一股属于自己的势力,并且将其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 宋瑰和宋凌纷纷默然,视线落在宋辞礼身上。片刻后,宋瑰轻扯了下唇角,低声道:“到也行。反正除了大师姐,师尊第二看重的人就是你了。” 在场几人心知肚明,若不是宋汀雅死得早,事情说不定还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宋辞礼颤抖着将木牌握进手里,眼眶湿红,艰难道:“……好。我应下。” 之后的事,赵溪月没有继续参与,只是将那日道观内发生的事情同他们细细讲了一遍。然后便发现几人面露苦涩,应当也未曾想到,宋不疑竟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 至于澹台枫此人,更像是彻底消失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不过宋凌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在亲手杀死澹台枫之前,她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当天夜里,赵溪月再次查看了宋凌背后的怪毒,却发现那片纹身蔓延极快,已经快要遍布整个脊背。而有关这片纹身的消息,宋凌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头绪。 宋不疑的尸身被保存的十分完好,她离去第五日后,宋辞礼便带着其他师姐驱车离开京城,打算将其先安葬在桃花庄。 自此,九脉门和羁刀客的恩怨,以宋不疑的死亡为终点,看似有惊无险的结束。可这其中的曲折纠缠,也只有参与过的人才能有所感受。 夜深人静时,赵溪月偶尔会想,若是当初宋不疑没有救下澹台枫,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若是常赦当初能再小心一些,躲过这些人的暗算,未来又能否发生改变? 可事实已成定局,谁也无力更改。就在赵溪月以为这件事已经悲惨收场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却突然发生。 碧珠服侍她更衣沐浴时,手指指着她背后的一小块黑色纹身道:“小姐,这是什么?” 第250章 陌生的男人 瞬间,赵溪月汗毛直立,头皮阵阵发紧。她原以为是不小心染上衣料颜色,于是让碧珠用力去搓,可哪怕白玉似的肌肤被搓出血珠,那块纹身却依旧没有消失。 透过碧珠手中的铜镜,赵溪月手指颤抖的搭在浴桶边沿,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宋凌那覆盖满背的黑色纹身。 这应当是一种怪毒,只是,自己是何时染上的? 同一时刻,宋瑰的信几经曲折,送到赵溪月手上。 她毫不客气,开门见山的就让赵溪月检查后背,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纹身。原来,他们葬下宋不疑后,发现羁刀客的人总是阴魂不散,来回在附近打探消息。 而宋瑰记忆力很好,发现其中有个羁刀客,她之前在皇宫里曾见到过——也就是说,羁刀客暗中和皇家有所关联! 她在宋凌的配合之下,将这名羁刀客活捉,又打个半死,终于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原来,常赦前几年去四处寻医问药,原本是想着治好宋不疑那双眼睛。 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他从一个怪异巫医那处获得几瓶东西。对于这种没法治疗眼睛的东西,常赦并不在意,随手赏给身边人。 当初偷袭宋凌,使其染上怪病的那两人,手中刚好就有一瓶。 剩下的那几瓶,则被设技献给皇帝。黎商野自然也很喜欢这种邪门东西,为了获得更多,便出尔反尔,单方面背叛了宋瑰,甚至将她打伤,还试图用蛊虫控制她。 看完这些后,赵溪月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怎么哪儿哪儿都有黎商野这人?云国究竟为何要允许这么一个疯子登上皇位? 信封上面还说,那几瓶药水被悄悄留下一瓶,落在羁刀客一名弟子手中。因他排行第四,众人便总唤他老四。而老四的匕首上,也沾有这种药水。 他是真的恨极了宋不疑,想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而赵溪月在给宋不疑治病时,也无意间被匕首划破手指…… 砰! 她握着信纸的手猛地砸在桌面上,眸中怒火喷涌,恨不得将黎商野亲手抓过来,生生撕成碎片! 宋凌则让她先别着急,这纹身蔓延速度不算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解决办法。她们还在为宋不疑守灵,打算等守满一月后,便一同出发寻找。 可被下毒的感觉十分不好,赵溪月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试着用实验室里的仪器去测试病毒成分,可屡屡失败不说,实验室内的仪器还差点儿被她弄坏。 赵溪月只能暂时放弃,尽量忽视自己身上的这块纹身,并且让碧珠瞒下这件事,不许告诉其他人。 日子一晃而过,这天清晨,赵溪月收到陆婷的秘密来信,说她有一事相告,望赵溪月能尽快过来。 貔貅楼,三层,天字秘间。 白雾袅袅,茶香四溢。陆婷素手沏茶,端起一杯放在赵溪月跟前,察觉到她若有若无的焦躁后,便道:“小姐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麻烦?自然是她后背那块该死的黑色纹身了!不过赵溪月明白,自己现在急也没用,只能做了几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手指摩挲杯沿,道:“小麻烦而已,不足挂齿。你今日喊我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陆婷道:“我在貔貅楼内见到小姐的姨娘苏氏了。” 这本不是个稀奇事儿,毕竟苏氏整日无所事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带着自己的女儿四处闲逛购物,结交其他天潢贵胄。 但既然陆婷特地提起此人,便说明她可能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发现。想到这里,赵溪月敛起笑意,视线落在她身上,眯了眯眼:“继续说。” 陆婷平淡的声音响起:“苏氏平时偶尔也会过来,但频率基本是七天一次。但最近半个月,她隔三差五的便会过来,而且身边没有赵锦书,只有一个陌生男人。” “更奇怪的是,我查过苏氏的消费账单,发现她之前经常去买首饰、买衣裳。可自从和那男人一起后,从未涉足过这些地方,而是出现在同一家店铺。” 说着,陆婷将亲手抄录的账单递了过来,上面详细记录了苏氏的动向,最后在一个名为“奇珍坊”铺名上,抬手画了个红圈。 自从和那男人相遇后,苏氏每次出现,一定会去一趟奇珍坊,并且从里面购买一种叫做“门罗”的东西。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这东西,道:“门罗是什么?” 陆婷微微摇头,面露难色:“小姐有所不知。奇珍坊所售卖的,皆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东西。属下见识浅,也弄不明白这东西叫什么。” 闻言,赵溪月沉吟片刻,低眸在这份账单上扫了眼,大概记住上面内容后,抬手一挥,将其丢入火盆之中。 “陆婷,等到他们下一次出现时,马上派人通知我。” “是!” …… 赵溪月前脚刚离开貔貅楼,后脚就被羽音给堵在相府门口。 她似乎哭过一场,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盯着她,让赵溪月一阵头痛: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忘记这个小丫头了。 不过羽音这次是光明正大过来的,估计她老爹已经消了气,对她到处乱跑的行为又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去山庄找你们,怎么你们都不见了?!是不是又要抛下我一个人?”说着,她自己的眼眶先红了,薄唇紧抿,搞得赵溪月想一个负心汉一般。 她只能无奈解释:“抱歉,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也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忘记联系你了。” 看赵溪月神色暗淡,羽音隐约也猜到了什么。于是轻轻吸了下鼻子,侧过头道:“不用跟我道歉,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之前委托我种的那些杂交药草已经长成,我给你带过来了。” 说着,她取出一袋东西丢给赵溪月。 赵溪月打开袋子,匆匆扫了眼里面排列整齐的药草,却又想起宋不疑此人,宛若针扎一般,心中蓦地痛了下。 第251章 悄悄跟踪 羽音看她脸色不对,眉头也皱了皱,道:“什么意思,莫非你不满意?” 赵溪月匆忙摇头,将袋子束口扎紧,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不,并没有,我十分满意。” 此言非虚,因为她给的这批变异药草生长周期很短,但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太难养活。哪怕是她空间实验室里,可以做到精准控温的温室,也不能保证这批药草的成活率。 但根据羽音的统计,珂羽族种植药草后,成活率竟然高达75%!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望着袋子,心里却在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珂羽族继续为自己种植药草?哪怕掏钱也好啊! 羽音则轻咳了一声,道:“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爹说他想要见见你。”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毕竟珂羽族族长对他们这些人敬而远之,今日是吃错什么药了吗?竟然想要见自己一面? 不过对赵溪月而言,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因而她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答应下来:“我可以跟你爹见面。不过具体什么时候……等我这几天消息可好?” 羽音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笑意,她点点头道:“好!我爹这几天都在轻舟阁待着,你若是有空直接过去见他就好!” 她也是个急性子,撂下这番话后转身溜走。 翌日,赵溪月收到陆婷急信,上面只有两个大字:速来! 她顿时明白过来,恐怕是苏氏和那个陌生男人又一次出现了。赵溪月没有耽搁,马上架马赶往貔貅楼,与侧门见到陆婷后,从她手中接过一顶斗笠,四周有白纱垂下,可隐匿面容。 陆婷一面领着她往大厅走,一面道:“这两人刚来没多久,如今已至奇珍坊。我怕走漏消息,就没派人盯着,进去后恐怕要找一阵子了。” 赵溪月微微颔首,视线扫过四周,很快在一群华丽的店面中,找到“奇珍坊”三个大字。 她之前还担心自己带着斗笠会不会引人注目,可当踏入奇珍坊后,赵溪月才彻底放下心来。 陆婷先前说的没错,这里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各种东西,自然也聚集了五湖四海的各类顾客。 有膀大腰圆脸带面具的刀客,也有青衫沾泥,正跟人讨价还价的白胡子老道。两侧货架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红色珊瑚,双头鱼骨架。 在一个水晶打造的方形玻璃器皿内,她甚至还见到了一只来不及变色的蜥蜴…… 貔貅楼真的是将“有容乃大”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也难怪赚钱这么多了。 但赵溪月始终记得他们还有正事要做,于是和陆婷装作闲逛的顾客,视线不停地在人群中搜索着那两道身影。 很快,陆婷视线落在一处,继而伸手扯了下赵溪月的衣袖,将她带到一处角落,指了指上面挂着的木牌。 门罗。 两人对视一眼,赵溪月抬手摘下木牌。几乎是下一秒,身穿蓝衣的伙计便快步走来,面带微笑的推开角落处一扇小门,示意道:“请。” 赵溪月挑眉,怪不得她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苏氏和那名男子,感情这小小的奇珍坊内,竟还别有洞天? 两人沿着小门进去,发现此处有个更大的房间,相比之下,里面的人更加稀少,因此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苏氏。 她放弃了之前那种穿金戴银的华丽风格,转而换了件朴素衣裙,却仍旧不死心似的,在发髻上插了根牡丹花形的玉簪子。 此时,她正和身旁的人站在一堆花盆前,低声商量着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赵溪月正思索着如何靠近,就被陆婷扯了扯衣袖——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扯人衣袖这种沟通方式。 跟着陆婷,两人绕到那堆花盆后方,发现奇珍阁不放弃任何一块地盘,哪怕是这么狭小的空间内,他们也在里面挂了不少东西。 现在刚好也成全了她们。 隔着层层叠叠的盆栽,苏氏略带厌烦的声音响起:“胖大海你到底行不行啊?来了这么多趟了还没找到,浪费我那么多时间!” 另外一道低沉男音回道:“二丫你急什么?我都说了,那东西这几天就能到!” 苏氏语气阴寒:“我说过了,喊我苏秋!不许再提那个名字!” 男人似乎嗤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知道了。呵……看来你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之前划清界限啊?” “胖大海,你找死?” 那头沉默片刻,男子也不知做了什么,苏氏冷笑一声,两人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赵溪月没有犹豫,马上跟着走了出去,来到貔貅楼门口,发现苏氏和这人竟然分道扬镳,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她果断做出决定:“陆婷,你跟着苏氏,我去跟那名男子。” “是!” 赵溪月扣紧斗笠,目不斜视的盯着男人,生怕一眨眼他就从自己跟前消失。好在男人警觉性不怎么好,完全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很快,男人的身影拐入小巷,推开就近的一扇木门后,身影缓缓消失。 赵溪月无法在跟上去,随便找了个茶摊坐下,视线环顾四周,却倏然眉头一皱:这地方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略一思索这才记起,前阵子黎玄山纳妾设宴时,她和苏氏的马车一同回来,半路上却发现马车不见,心生疑窦,于是折返回去找。 最后就是在这个小巷子里发现的马车! 难道从那时候起,苏氏就已经跟这男人联系上了吗?听他们之前闲聊的语气,似乎在很久之前就认识,并且“二丫”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是乡下人家随口取的。 她微微拧眉,思索起苏氏的由来:娘亲死后,苏氏自己寻了过来,说是娘亲的旧友。老爹出于好心将她留下,她则趁老爹喝醉后爬上了床,这才怀下赵锦书。 赵青城无奈,只能纳苏氏为妾。 如今细细向来,赵溪月突然感觉后背发寒:苏氏说自己认识娘亲,就真的认识了吗?而且赵溪月记得很清楚,如果一个人真的喝醉酒了,是没办法做那档子事儿的…… 第252章 不该问的别问 赵溪月一直待到傍晚时分,那男人都没有再出门。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扔下几块铜板,打算回去后让陆婷找人来继续监视。 可不料她刚起身往外走,就撞在一位女子身上,两人纷纷踉跄几步,赵溪月扶着柱子勉强站稳,抬眸便道:“抱歉,姑娘你没事——” 待她看清眼前人后,赵溪月后面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 曾经的夏清雪,如今的欧阳雪穿了件狐狸毛披风,妆容柔美,长发绾起,虚弱又无力的被听岚扶了下,目含一层薄薄水色,无辜又茫然的望了过来。 赵溪月眯了眯眼:“是你。” 夏清雪也是微微一愣,旋即轻笑道:“溪月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也正是这时,赵溪月才猛然想起,这地方就在厉王府附近。不过她完全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这么差,在附近跟踪个人都能撞见他们。 听岚干巴巴道:“溪月小姐!您、您没事儿吧?” 赵溪月摆摆手,她这次是悄悄过来的,并不打算闹出什么动静:“没事。但我接下来还有事儿,先走了,你们继续逛。” 同夏清雪擦肩而过时,她的衣袖却突然被拽了下,耳边传来犹犹豫豫的女声:“溪月姐姐,我正要去见王爷呢,要不要一起?” 赵溪月挑了下眉,心道这夏清雪是真看不懂气氛,还是在这里装模作样?全京城都知道她休了黎玄山,她怎么还敢在自己面前提这个人的? 听岚明显也被吓得不轻,脸色白了白,想要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只能抓耳挠腮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瞟一眼赵溪月的反应。 赵溪月淡漠推开她的手,“不好意思,我很忙。之后再说吧。” 她起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出现,男人面容俊美而冷淡,视线掠过夏清雪,落在赵溪月一闪而过的裙摆上。 他淡淡道:“回府。” 夏清雪打量着黎玄山的神色,捏着袖口的手紧了紧,轻声道:“王爷……没找到吗?” 话音刚落,冷的几乎掉渣的视线压下来,让她遍体生寒,手指不自觉的颤抖着。 黎玄山:“不该问的别问。” 一行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唯有听岚在离开时下意识看了眼身后,脸上浮现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不远处,赵溪月匆忙回头,拍了拍胸口,心道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就要被当场抓包了。旋即又有些郁闷,不太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不走,反倒要躲在这里偷看,像是故意等黎玄山出来似的。 她回到貔貅楼,发现陆婷已经回来,不过被三王爷黎修远拦在楼梯口,两人似乎产生了口角,向来温润含笑的黎修远发了怒,眉毛压下,眼里泛着冷光。 直到陆婷看向她,死气沉沉的脸才重新焕发光芒,就好像赵溪月是猴子派来的救兵似的。 黎修远也敏锐的扭头看了眼,他整理了一下神色,从容走到赵溪月跟前,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哎呀,弟妹——咳,溪月姑娘怎么来了,陆婷,还不快去备茶。” 陆婷没多说什么,递给赵溪月一个眼神后,转身就上了楼。 热茶沏上,陆婷又端上几碟点心,方才转身离开,并贴心的带上了门。 赵溪月习惯性的用手指抚摸杯沿,掀起眼皮看了眼黎修远,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毕竟是他先将自己留下来的,话头也应该让他起。 “溪月姑娘,你和玄山的事,应当不会影响到貔貅楼吧?”黎修远笑着抿了口茶,说起话来倒是百无禁忌。毕竟她跟黎玄山刚和离那会儿,相府全部人都避免在她面前提到这个人。 “当然不会影响,三王爷请不必担心这件事。”赵溪月勾起唇角,落落大方,倒是让黎修远有些佩服。 毕竟黎玄山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对他来说,这世上只有丧偶,绝无和离一说。更别提是他自己被休了,天知道听到这消息时他有多惊讶。 “那就好,毕竟我本质上还是个商人,如果因此耽误到貔貅楼运作的话,那可是很让人心疼的,都是真金白银呢。”黎修远笑道。 “说起来,貔貅楼如今几乎开遍整个南方,可北方那边却几乎很少,王爷不打算扩大一下生意么?” “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貔貅楼规模越来越大,可用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实在是分不出人手。”黎修远提起这件事,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 赵溪月垂眸思索着:如果真的想要自己的医馆在云国扬名立万,仅仅依靠一手过人医术是不行的。钱,权,名,无论哪一样都不可或缺。 虽然现在貔貅楼每月分成的银钱已经越来越多,但那也只是针对个人的。等赵溪月的医馆开起来,那才是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人手的确是个问题。三王爷不打算多培养几个陆婷那样的吗?”赵溪月道。 听到这番话,黎修远唇角微微一勾,半是无奈半是嘲讽道:“陆婷可是稀世明珠,又不是路边石头,哪儿有那么好找?” 赵溪月对此倒是深以为然,这也是她看好陆婷、千方百计想要收入囊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如果让陆婷去培养呢?”赵溪月又问,毕竟这种事对于陆婷来说应当很简单才对。 “之前试过。但效果不好。”提起这件事,黎修远脸上罕见的多了几分戾气,“稍有才华之人瞧不起陆婷女子身份,总觉得她是个花架子,后来我便将那些人全赶跑了。” 赵溪月略有诧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黎修远竟然还是个性情中人。 此时,黎修远又勾起唇角,笑吟吟看了过来:“没想到溪月姑娘竟也这么有野心。实不相瞒,除去人手不够之外,北方那边无法发展貔貅楼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战乱。” 这一点赵溪月倒是有所耳闻。云国以气候划分南北,百分之七十的国土都属于南方,只有另外那些属于北方。 第253章 非常规的办法 而好巧不巧的,云国北部几乎全部靠海。两百年前倒是没什么危险,可最近几十年,有个名为长游的国家凭空出现,屡屡进犯。 更不妙的是,云国一直以来都和夏国彼此牵制,互不打扰。可长游国的出现则打乱了这一切,隐隐有想要和夏国联手灭云国的倾向,对北部的骚扰也愈发严重,搞得北部那边民不聊生。 赵溪月理清楚缘由后,抬手摸了摸下巴,眸中泛出一抹精光。 虽说北部只占云国国土的百分之三十,但那边靠海,物产定然极为丰富,算是一块大肥肉,怪不得长游国流着口水也想咬下来。 但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貔貅楼如果能顺利开过去的话,挣的钱只怕会更多,到时候还愁没钱开医馆? 黎修远倒是想起了什么,眉梢挑了下,道:“说起来,前些日子,玄山自请前往北方,说要彻底消除长游之患。陛下正在考虑呢。” 恩? 赵溪月的思绪凝滞一瞬,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黎玄山身上,故而怔了怔,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挺好么?若他真能成功,我们再解决一下人才储备问题,定能让貔貅楼遍地开花。” 听着她说的话,黎修远饶有兴致的弯唇笑了下:“人才储备?这词儿我倒是第一次听,细细一想倒是挺有道理的,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之后,黎修远又跟她聊了些貔貅楼相关的事情,直至三王爷侍从来喊,他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 总算送走了他,赵溪月不由得松了口气,跟黎修远这种老狐狸说话实在是太费劲儿了。总感觉他时时刻刻都在挖坑,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语言陷阱里。 休息片刻后,赵溪月让人喊陆婷过来,亲自为她沏茶道:“久等了。” 陆婷摇头,马上将苏氏的行程说了出来,没什么特别的,她离开貔貅楼后直接就回了赵家。陆婷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她出来,为不引起怀疑,便起身走了。 和赵溪月的发现差不多,不过陆婷回来后倒是别有收获,说苏氏和那男人离开前,都买了个名为“玲珑”的东西。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问道:“那个叫‘玲珑’的又是什么东西?” 陆婷垂眸,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奇珍坊那边说这是他们的秘密。” 奇珍坊虽然在貔貅楼内,但和貔貅楼只是合作关系。只要他们遵守了规矩,哪怕是赵溪月以幕后老板的身份出面,也不能威胁他们干不想干的事儿,说不想说的话。 这也是貔貅楼能吸引那么多铺子入驻的原因之一。 “秘密啊……”赵溪月陷入沉思:“既然寻常的办法行不通,我的身份也没用,那么咱们就只能用非常规的办法了。” 陆婷有些疑惑:“非常规?” …… 湖光楼内,温暖如春。 言霜合起医书,在赵溪月希冀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我自然会帮你。不过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厚道……” 赵溪月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满脸义正言辞:“有什么不厚道的?我们这样做,反倒是替他们查漏补缺了好不好?万一客人买到过期的药草,那可是会死人的!” 言霜被他给说服了,于是勉强点点头答应下来。 赵溪月脸上勾起一抹笑,目光环视四周,奇怪道:“嗯?叶归凡去哪里了,怎么我这几次过来都没见过他?” 之前她一直在为九脉门的事情奔忙,所以减少了过来教言霜医术的频率。仔细回想一下,她上一次见到叶归凡,似乎是在半个月之前了。 言霜顿时警惕起来:“你找叶哥做什么?他这阵子都和娄大哥住在军营里,说是小皇子诞生,军队要在满月那天进行巡演,短期内是回不来了。” 赵溪月眉毛皱了起来:“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小皇子?” 言霜看了她一眼,纳闷道:“是啊。你不知道么?五日之前,陛下喜提皇子,这可是云国的第一位皇子。” 黎商野性情诡谲不定,登基这几年来别说是孩子了,就连嫔妃都只有寥寥几个。可这孩子就像是凭空蹦出来的一样,给赵溪月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毕竟她从没听说过,宫里有那位嫔妃怀孕的消息……但也有可能是黎商野将消息给压了下来。 黎商野和生孩子这件事,就好像喝咖啡泡板蓝根一样,光是想想,就让赵溪月眉头紧皱,十分不适应。 “算了,他爱生就生,管我什么事儿?”赵溪月嘟囔道,又望向言霜:“那咱们可说好了哦,我明天就过来接你。顺便给你置办点新衣裳……你这几身衣服来回穿,都快包浆了。” 言霜对此倒是十分淡定,看了眼自己干净整洁的衣衫,默默道:“我洗的很勤快,应当不至于包浆吧。” 赵溪月回府后,前脚刚踩进大厅,就瞧见苏氏正温柔似水的服侍着赵青城喝茶,画面乍一看十分和谐,可仔细一看,便能瞧见赵青城眉眼间的不耐。 看到赵溪月回来,他就像是遇见救星般,眼睛一亮,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笑道:“溪月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来,爹特地让厨房给你留了菜,都是你爱吃的。” 苏氏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就瞧见父女两人离开大厅,只留下一道背影。 她脸色骤然一变,抬手放下手中茶杯,愤恨的锤了下桌面,眼神中几乎淬了毒。 赵溪月和赵青城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上,月影婆娑,她突然道:“爹,你对苏氏了解多吗?” 似乎是没想到赵溪月会突然提起她,赵青城明显愣了下,脸上略有疑惑,可还是如实答道:“她有身孕后,我遣人调查过她的背景,是一户小镇人家的女儿,当初还按规矩给了彩礼呢,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镇人家? 赵溪月拧眉,既然能被老爹这么称呼,就说明对面家境应当还可以,至少也是个书香门第,那怎么会给苏氏起“二丫”这样的小名呢? 赵青城则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没办法,锦书都已经那么大了。而且是爹一时不察,这才阴差阳错的——哎。” 第254章 奇珍阁开嘴炮 赵青城满脸愧疚,在他心里最对不起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秋娘,也就是赵溪月的娘亲,另外一个,则是赵溪月了。 好在赵溪月并未在意,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她现在能力有限,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哲保身,不让自己成为那些妻妾之一,至于其他的,等有能力了再说吧。 天亮后,赵溪月带着言霜来到了貔貅楼。 此时虽然是早晨,但貔貅楼依旧人山人海,就连奇珍阁内的人也比平时多了不少。 和上次一样,为了不被认出身份,赵溪月带着言霜简单伪装了一番,这才先后进入奇珍阁内。 陆婷之前调查过,奇珍阁的伙计每日都会来到奇珍阁后面的仓库里,核对一下货物的有效日期,避免超过使用期限的东西出现在铺子里。 但最近可是人流高峰期,仅凭这么几个伙计,忙起来时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人用,所以肯定会有所疏忽,将一些过期的东西也放进来售卖。 而赵溪月赌的就是这个漏洞! 她佯装镇定的在铺子里逛了几圈,然后从容摘下名为“门罗”的牌子,被伙计迎进后面屋子里,而言霜也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方式走了进来。 屋子侧面有个小门,被两个伙计牢牢把手,估计此处便是通往仓库的路。为了让言霜能偷溜进去看货物列表,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吸引这几人注意力才好。 想到这儿,赵溪月抬眸和言霜对了下眼神,继而她悠闲的大步向前,不躲不闪,正正好被一个彪形大汉给撞了下,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般往后仰倒,直接摔在了阶梯状的架子上! 砰! 寂静的房间内传来巨响,赵溪月故作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腰,厉声道:“你没长眼是吗?路那么宽非得往我这边走?” 大汉愣了下,心里也燃起一股子怒火,指着赵溪月骂道:“娘的,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知不知道大爷我是谁啊?还敢砰我的瓷,你们掌柜的呢?麻溜滚出来!” 赵溪月不服输,扯着嗓子跟他对骂,成功吸引了那些守卫的注意力。而奇珍阁的掌柜也穿过人群匆匆跑来,急的满头大汗。 毕竟能出现在奇珍阁里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江湖人士,他都惹不起啊! 可赵溪月和那大汉越骂越起劲儿,并且赵溪月成功占据上风,一双樱桃小嘴巧舌如簧,嘲的大汉面红耳赤,狠狠咬紧牙关,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掌柜简直魂飞魄散,要是他们奇珍阁里出人命了,恐怕就要被貔貅楼给赶出去了! 于是他连忙拦住大汉,扭头朝着那两个守卫喊道:“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过来拦着,都他丫的要出人命了啊——” 守卫面面相觑,见大汉已经要挣脱掌柜的束缚,快步跑了过去,牢牢锁住他的胳膊。 而言霜则趁着这个机会,宛若一阵烟雾似的推开门飘了进去。在这些守卫回来之前,他必须要记下全部货物的有效日期,时间可谓十分紧迫。 赵溪月则深吸一口气,望着面色狰狞的大汉,一拍桌子道:“瞪着我做什么?俩眼睛出气用的啊?” 掌柜的欲哭无泪:“这位姑娘,你别骂了,别骂了……” 再骂,他们就真的拦不住了啊! 按照赵溪月所说的,言霜推开门后穿过一条走廊,果然发现尽头处有个库房。似乎是为了方便进出,门锁只是虚虚挂在上面。 若果是以前,言霜宁死都不会去做这些事情,就算真的做了,也一定紧张的呼吸都不顺畅。可现在,他干起来不仅没有心理负担,甚至动作行云流水…… 悄悄翻开仓库货物单时,言霜叹道:人果然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奇珍阁的闹剧一直维持了小半盏茶的时间,赵溪月也骂的口干舌燥,终于用余光瞥见言霜推开门悄悄溜了出来,朝她的方向看了眼,旋即嘴角一抽。 言霜暗道: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泼辣的模样,好可怕,以后还是尽量别跟她对着干。 “——看在本小姐今日心情好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别让我见你第二次,否则我一拳把你揍墙上,扣都扣不下来!”她轻蔑勾唇,模样十分欠揍。 那大汉被气的几乎晕过去,好不容易挣脱开几人,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抓赵溪月,却见她身形一闪,一溜烟儿就消失在门口。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啊啊啊啊!”大汉气的双目赤红,疯狂捶地。 …… 离开奇珍阁后,赵溪月和言霜特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碰面。 听完了言霜的叙述,她微微眯起眼,手指若有所思的敲在桌面上,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我之前就觉得那朵虫鸣花的花瓣颜色不对劲,果然是过期了的。” 言霜问:“接下来要怎么办?我们过去将那些虫鸣花买下来吗?可那么多虫鸣花,我不确定哪一朵才是过期了的。” 而且那虫鸣花价格不菲,光一朵就要十两银子,一觚里面至少有五十朵! 赵溪月诧异的抬眸看向他:“既然不确定具体是哪一朵,那就全买下来呗。一觚虫鸣花拢共五百两银子,又不多。” 言霜:“……” 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相府嫡女,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还真的不多。 不过赵溪月并不打算自己去买,那掌柜的又不是个傻子,等之后缓过劲儿来定然会察觉到异常。陆婷也不可以,那掌柜经常和她打照面,就算简单易容,也还是会被认出来的。 必须得找个口条好,信得过,还从没去过奇珍阁的人才行…… 这时候,赵溪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小言,溪月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赵溪月愣了下,帷帽下的双眸紧盯着突然出现的叶归凡,警惕道:“你怎么认出我们的?” 只见眼前的男人手里提着几包糕饼,衣着朴素低调,俊逸的眉眼透出笑意:“看身形。” 第255章 稀世明珠 言霜解释道:“师父,你别小看叶哥。他观察东西可仔细了,帮我们找出过不少奸细呢。” 叶归凡微微有些脸红,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没、没那么厉害。我就是瞎猜的,运气好猜中了而已。那个……你们穿成这样过来,是不想被认出来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俩了?” 说实话,还真的有点被打扰——等等! 赵溪月眼睛突然一亮,她掀开帷帽,视线在叶归凡身上来回看了眼,然后抬手倏然拍了下他的肩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自己现在要找的人这不已经出现了吗?叶归凡是言霜的干哥哥,肯定信得过。而且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去过奇珍阁的人。 至于口才嘛——能张嘴说话就行! 很快,叶归凡就大概知道了两人的计划,心底虽有些奇怪,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觉得,传闻中乖张疯癫的赵府千金,其实还……挺可爱的。 “小问题,我可以帮你们。”叶归凡爽快答应下来,然后将手里的糕点放在两人跟前:“这是我刚从稻香村买来的,还热乎着呢,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哎等等,你把这个带上,若是有多出来的就自己留着,不必再还我了。”赵溪月心情极好,十分大方的将一张银票塞给叶归凡。 叶归凡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大面额的钱,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犹豫。好在言霜对他十分了解,淡笑道:“叶哥你就收下吧,这次还要多谢你的帮忙呢。” 听他这么说,叶归凡也不再推诿,转身走向奇珍阁。 赵溪月则和言霜就近找了个茶馆坐下,几乎是一盏茶的时间,叶归凡便提着一盒东西,被伙计热情的送到门口,估计是好久没见过这样大的客户了。 “买到了,这应该就是溪月姑娘需要的东西。”叶归凡将精致的木纹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虫鸣花,光是看着便价格不菲。 “多谢!叶公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赵溪月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因为她发现这一堆虫鸣花里,至少有五朵是开始枯萎了的。 也就是说,她用来威胁奇珍阁的筹码,又多了几个! 这盒东西很快就被送到陆婷那边,赵溪月则遵守诺言,带着叶归凡和言霜两人在貔貅楼内闲逛了大半天,买了几乎成堆的衣服,还有些医学相关的书籍。 言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我……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师父你不用破费了。” 赵溪月:“你都喊我师傅了,干嘛那么客气?而且我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钱多一点。给你买的东西你安心穿就好,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平时买根簪子的钱都比这些要多。” 叶归凡跟在后面默默听着,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东西,远远一看,像一座挂满衣服的移动衣架。可他毫无怨言,总是紧紧跟在赵溪月身后,并且十分认真的和赵溪月一起,给言霜选衣服。 事情很快传到陆婷耳朵里,她握着毛笔的手抖了下,望着面前的属下,语气淡淡道:“相府大小姐给人买衣服有什么不对的吗?这种小事以后别来烦我。” 属下汗颜:“是……” 那叫买衣服么,恨不得将整个成衣店都给包圆了! 赵溪月一直忙到傍晚,才终于解了购物的瘾。十分满意的喊来马车,将东西都丢了上去,一脸惬意的拍拍手:“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已经跟貔貅楼这边打过招呼了,以后你们的消费都记我账上。” 言霜:“……” 叶归凡没察觉出什么不对,笑着同赵溪月道谢。待马车驶离后,他略有些奇怪的瞥了眼言霜:“小言,你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言霜抬手捏了捏眉心:“没什么。” 他家人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大姐总会带着他们去外面置办年货,添新衣裳。疾病过后,他孑然一身,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氛围。 但就在刚刚,赵溪月扯着他絮絮叨叨,边走边给他买东西的模样,让言霜又一次回忆起了自己的家人,心口也传来酸酸胀胀的感觉。 叶归凡突然道:“小言,溪月姑娘真的对你很好。你以后要乖乖听她的话,变成比老军医更有用的人,知道吗?” 言霜怔了下:“这是自然。不过你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昏暗灯光中,叶归凡俊逸的面容若明若暗,他沉默片刻,旋即抬手揉了揉言霜的头发,继而发出一声喟叹,便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貔貅楼,天字密间。 陆婷将手中的几朵虫鸣花丢出来,葱白指尖点了点上面出现的黑斑,冷声道:“马掌柜,人都投诉到我们这边了,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马掌柜满头冷汗,哆哆嗦嗦的拿起一朵花,凑近灯光看了眼:“这的确是我们奇珍阁卖出去的虫鸣花,但我们都有记录,会丢掉那些过期的花啊……” 陆婷蹙眉:“可现在的问题就是你们没丢掉。而且那位公子买回去后数了数,一觚虫鸣花里,至少有七朵是坏了的!” 她撂下这话后,将手中毛笔一摔,“腾”的站起身子,狭长凤目极具压迫,居高临下打量着马掌柜:“你知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吗?” 马掌柜汗如雨下:“什、什么人?” 陆婷:“那可是容德将军的人!老马啊,你在我们貔貅楼待了这么久,一直都安安分分的。就算平时有什么小问题,我也都提前帮你解决了。但这次……” 她叹了口气,显出几分忧虑:“就算是我,都没把握能完美解决。你说说怎么办吧?” 侧间内,赵溪月听着陆婷先威胁又怀柔的语气,十分佩服的挑了挑眉。黎修远的话没说错,像陆婷这样的稀世明珠,的确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来的。 也幸亏她和自己理念相合,否则若是成为了敌人,恐怕得让她头疼不少呢。 第256章 黑市 被陆婷抬眸淡淡一扫,马掌柜顿感头皮发麻,口舌干涩不已,试问道:“那我们奇珍阁……赔钱?” 陆婷英气的眉头皱了下,“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是如何要安抚那位公子的问题!” 说到这儿,她刻意停顿一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压低了声音,微微朝着马掌柜的方向倾了倾身子:“现在我倒是有个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马掌柜已经被陆婷今日的气势给吓到发抖,闻言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您说!” 陆婷直起腰:“如今能摆平这件事的只有貔貅楼的两位楼主。你也算运气好,其中一位楼主对奇珍阁很感兴趣,曾托我打听过‘玲珑’这东西。” “若你能如实奉告,楼主心情好了自然能帮你拦下这件事。说不定你们奇珍阁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呢。” 钩子已经入水,就看马掌柜上不上钩了。 陆婷和赵溪月纷纷紧张起来,因为这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次也不能打听到“玲珑”具体是什么,后续的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马掌柜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被陆婷先前的威胁所击溃,颓然叹气,低声道:“玲珑是一串玉制吊坠,用特殊工艺处理过,可以作为……进入黑市的凭证。” 黑市! 赵溪月精神一震,大脑飞快运转起来:所以苏氏和那个胖大海,是打算进入黑市?那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进去之后又打算做什么? 陆婷皱了下眉,露出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告知楼主。不过……你们同黑市有牵扯,若是貔貅楼这边在意的话,恐怕……” 马掌柜连忙道:“您放心!这件事儿我已经知会过另一位楼主了,我们只是售卖通行证而已,除此之外跟黑市再无任何牵扯!” 黎修远竟然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同意了?赵溪月一时无语,看来黎修远这人掌握的信息远比自己多啊! 陆婷道:“好,我明白了。” 马掌柜松了口气,虚脱似的靠在椅子上:“陆姑娘,你可千万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啊!” 他们奇珍阁好容易才在貔貅楼站稳脚跟,若是真的被赶出去了,恐怕要面临灭亡的风险! 陆婷摆摆手:“马掌柜你先回吧。” 等马掌柜离开后,赵溪月推开侧门走了进来,低声问道:“貔貅楼跟黑市有牵扯,你之前也从未听说过么?” 陆婷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恩。恐怕整个貔貅楼只有三王爷知道此事。他胆子一向很大,做出这样的事儿我也毫不奇怪。” 赵溪月点点头,对陆婷道:“你了解黑市么?” 陆婷:“略有了解。您打算过去吗?” “恩。” 陆婷略一思索:“我会帮您安排好一切。不过黑市有自己的规则,您独自一人还是有些危险,不如我陪着您一起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赵溪月没有拒绝,只是感慨陆婷若是放在现代,恐怕是炙手可热的顶级秘书长。 回赵府后,苏氏又像往常一样在大厅缠着赵青城聊天。赵溪月这次没有提前进去,而是在外面待了会儿,听苏氏用柔软的语气跟赵青城聊天,可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在了赵锦书的婚事上。 赵青城沉声道:“我这个当爹的都不急,你又急什么?若是锦书有喜欢的人了,那便带来给我看看。我赵青城还用不着卖女求荣!” 估计是明白赵青城不想提这件事,苏氏声音很快弱了下来。赵溪月懒得再听,进入大厅跟老爹打了招呼后,便转身会了院子。 她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子里一片昏暗。原本常年燃着的蜡烛,不知何时被人给熄灭了,偏偏今夜月色黯淡,她只能皱着眉,摸索往前走。 突然,赵溪月顿住脚步,感到有什么冰冷而沉重的东西落在脖间。与此同时,身后也贴上一具湿冷的身躯,带有血腥味的气息从头顶传来。 她听到一声压抑的轻笑,然后那双握着刀刃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下,语气十分亲切:“溪月姐姐,你家里竟然这么有钱啊?” 桑珩,亦或是,澹台枫。 他运气真够好的,竟然能躲过羁刀客的追杀,甚至还摸到了自己这里。 赵溪月未见慌乱,反倒是语调平静的问:“你杀了我院中的人?” 澹台枫闻言收起匕首,后退几步,似乎是坐在了椅子上。他吹亮火折子,主动将手边蜡烛点燃,昏黄灯光下,露出一张清俊疏朗、却又邪肆狰狞的染血脸庞。 “我只是打晕了他们而已。若是真的杀掉了,血腥味太重,怎么能引诱你进来呢?”桑珩笑嘻嘻的把玩着匕首,见赵溪月视线往门口瞥了下,又好心好意的提醒道: “别想着跑哦,我手里的刀又快又准,是我姐姐亲自教的呢。” 赵溪月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你竟然还有脸管她叫姐姐?” 听到这话,澹台枫变脸似的倏然敛起笑意,手中抛来抛去的匕首也被死死握在手里:“她一辈子都是我姐姐,死了都别想逃。” “宋不疑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才会被你给害成这幅模样的?”出离的愤怒已经引燃了赵溪月的理智,她直勾勾盯着澹台枫,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澹台枫只是默默听着,继而冷淡的掀起眼皮:“总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所以你才会被男人给抛弃。不过我现在心情不好,所以不杀你。告诉我,姐姐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赵溪月冷笑:“带到一个永远都遇不到你的地方去了。” 咻! 匕首泛起银光,几乎是贴着赵溪月的面颊飞去,削掉她鬓边几缕发丝,又死死钉在身后的木制屏风上。 澹台枫斜坐在椅子上,歪着头,一手支起下巴,左腿曲起,踩在凳子上,不耐烦的抖了几下:“这种惹怒我的废话你少说,你们到底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第257章 又见索克 几乎是轰的一下,赵溪月胸中怒意暴涨,她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死死拽住澹台枫的衣领,咬牙质问道:“澹台枫,你究竟哪儿来的脸问出这句话?是你害死了她!” 澹台枫眼神恍惚一瞬,继而狠狠推开赵溪月,将她压在身下死死的掐着脖子,眼眶泛起血丝:“我问,她,到底在哪儿!” 赵溪月面色涨红,笑的却十分痛快:“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棺材里了。腹部一刀,心脏一刀,血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三个时辰,澹台枫,她花三个时辰才流干了血,才闭上眼睛!” 澹台枫也跟着她笑,白森森的小虎牙露了出来,掐着她脖子的手却越来越紧,直至他笑的肩膀耸动,脱力似的松开手指,用手掌拍了拍自己额头。 “哈……差点就被你给骗到了。上一个想把姐姐从我身边带走的人,你知道怎么样了吗?被我杀了,然后丢进鱼塘里喂鱼——哦,那还是个小姑娘呢。” 原来,这就是他在有云道观杀害那个小姑娘的真实原因! 可赵溪月已经无力去愤怒了,她略有些狼狈的躺在地上,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弧度淌下,最后隐没在乌色的发丛之间。 澹台枫突然安静下来,修长的身形逆光而立,只有墨色瞳仁不断颤抖着。 “姐姐可是九脉门门主,怎么可能会死?” 他大口喘着气,抬手握拳,猛地砸在身旁桌子上。脆弱的指骨穿透木板,鲜血染红木屑,又顺着颤抖的手指滴在地面上。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啧啧,可惜了,之前在旧道观的时候姐姐跟我说过,她会回来找我的,而她从不食言。” 赵溪月面无表情:“你骗了她那么多次,她骗你这一次又怎么了?” “闭嘴!闭嘴!闭嘴!”澹台枫突然暴躁起来,将她屋子内的桌椅全部踹翻,然后像是记起了什么,僵在原地默不作声,忽而勾唇一笑。 “我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了。” 他掀开窗户,任由狂风吹乱他的长发。 此时云开雾散,明月朗朗,他泛红的眼眶在月色下无比清晰,带着癫狂和决绝翻身离开,只留一句杀意满满话:“等我找到她,我会杀了你们全部人。” 赵溪月斜靠在被踹翻的椅子上,只感觉自己浑身疲倦,连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静静的躺了好久,被澹台枫打晕的那些人终于陆续苏醒,看到屋内满地狼藉后都吓坏了。赵溪月却让她们别收拾,等明日自己离开后再说。 “我现在很累,很想睡觉。”赵溪月的声音沙哑而疲倦。 碧珠将她扶到榻上,又贴心取来冰袋为她敷眼,轻轻说:“小姐,您眼睛都哭肿了呢。” 赵溪月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按着冰袋,一手微微摆了摆,让她也回去休息了。 等到第二天,赵溪月少见的迟到了。 不过陆婷没有在意,只是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便又淡淡移开:“小姐,负责监视的人传信过来,说那两人已经出发。咱们先换件衣服再过去吧。” 约莫半柱香后,两道平平无奇的身影并肩离开貔貅楼,沿着官道往前走了一阵后,跳上一辆马车,朝着胡人区疾驰而去。 马车内,陆婷将自己打听到的有关黑市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陆婷:“黑市也和貔貅楼一样,在不同的地区都有分部。至于管理者是谁,大家众说纷纭,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黑市的创立者并非是单独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赵溪月靠在马车壁上,眼皮微垂,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察觉到陆婷的沉默后,她淡淡道:“我在听,你继续说就好。” 陆婷颔首,旋即开口道:“不同地区的黑市规则不同。京城这边则是要进入貔貅楼的奇珍阁,买到‘玲珑’后,在每月的十号,二十号,以及二十五号三个时间段,可以凭借玲珑吊坠进入黑市。” 她们运气也够好的,今天刚好是二十五号,黑市开门的日子。 赵溪月问:“黑市也只有这三天才营业吗?” “不。黑市全天营业,但想要随意进入黑市,必须要得到黑市主人的认可才行。除此之外,就只有每月三次,依靠玲珑吊坠才能进入了。” 赵溪月嘟囔:“规矩还挺多……黑市里面就是什么东西都有卖吗?官府不管?” 陆婷道:“能卖的,不能卖的,都有。至于官府,他们应当知道黑市的存在,但到目前为止,双方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没有人敢主动打破。” 这时候,赵溪月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了眼,发现景色有些熟悉,她之前好像来过这里。 马车缓缓停下,陆婷带着她下了车,看到面前伫立着的宅门后,赵溪月眉梢一挑,不由冷笑出声:“呵,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是老朋友了啊。” 陆婷微微诧异,而站在门口的索尔则一脸讪笑,十分殷勤的凑上前道:“久别重逢,深感欣慰!离别这几日,您音容宛在,我想念异常……” 赵溪月冷着脸打断他:“别再乱用成语了。知道音容宛在什么意思吗?” 索尔依旧是笑着,极其娴熟的转移了话题:“咳咳,既然你们在今天过来,也是想要进入黑市的对吧?” 陆婷上前道:“没错。您就是引渡人?” “是的是的。不过没想到赵小姐竟然也会来黑市,嘿嘿嘿……这里面琳琅满目,让赵小姐眼花缭乱呢。” 赵溪月不耐烦的抽了下嘴角:“别废话了,带我们进去。” 索克果然闭了嘴,领着两人进入他的宅子后,打开一扇沉重木门,提着油灯照亮一小块黑暗。 这里面是一串长长的台阶,一路往下,没入黑暗之中。 索克在前,赵溪月在中,陆婷则守在最后,三人一路往下,不知走了多久,赵溪月感到四周温度骤然下降,并且,她还嗅到一股鱼腥味,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 此时的楼梯也已经来到尽头,连接着一处开阔平台,上面站了不少人,其中就有苏氏和胖大海的身影。 第258章 地下暗河 这两人略有些亲密的贴在一起,看似耳鬓厮磨,实则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人过来,因此眼神只是在赵溪月和陆婷身上微微一扫,并不在意。 索克也闭了嘴,将他们领到目的地后,便微笑着转身离去。他是个很遵守承诺的商人,所以哪怕知道赵溪月的身份,也会管好自己,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这也是他能成为引渡人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赵溪月并未多嘱咐什么,只是带着陆婷站在平台边缘往下看,发现平台三面环水,里面甚至还有鱼在游动。 是活水? 赵溪月视线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看,发现这儿似乎是个地下暗河,她在京城并未听说过这条河的存在。扭头看看陆婷,发现她也面露惊讶。 和自己不同,陆婷整日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竟然也不知道这条地下暗河的存在! 正当赵溪月拧眉思索时,不远处却突然出现几条渔船,为首划桨的男子皆身穿黑衣,带着面具。 他们在平台跟前停下船后,其他人纷纷靠近,将自己的玉佩丢给划桨人,而后掀起裙摆迈上渔船,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坐了下来。 赵溪月和陆婷对视一眼,两人如法炮制,交出玉佩,起身上船。 很快,三条船全都坐满了人。不过渔船的位置不是很大,人又有点多,大家几乎都膝盖贴着膝盖,面上纷纷露出不怎么习惯的神色,但也没人敢说什么。 伴随着一声梆子响,划桨人张开双臂奋力划船,远离平台这唯一的光源后,赵溪月视线渐渐暗淡下来,她连陆婷的脸都看不清,更别提这地下暗河的路到底怎么走了。 只记得暗河弯弯曲曲,似乎有很多条道路,也难怪京城这边的黑市能繁荣至今。官府若真的想要清剿,能不能找到这条暗河都够呛。 赵溪月心中默默数着时间,大概三十分钟后,远处出现一个圆形的朦胧白光。这白光不断放大,待靠近之后她才看清楚,白光竟是暗河出口。他们竟然划出这条地下暗河了! 地下暗河之外,竟然是峡谷中的一条明河。赵溪月左右环顾,发现乘客中有人惊讶,有人镇定,而陆婷则抓住她的手掌,用手指轻轻写下几个字。 “陌生。” 意思是,哪怕是这条明河,陆婷也从未见到过! 赵溪月定了定神,任由渔船被河流送往远方,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她才终于看到一个极其朴素的渡口,附近停了不少船只,而渡口最上方,竟然还立着一块木制门楼,挂着几盏破破烂烂的红灯笼。 更让赵溪月意外的是,门楼上隐约透出几个大字——暮村。 这黑市的前身竟然是一个村子? 赵溪月强行收回自己好奇的视线,故作平静的和陆婷一同下船,视线落在前方的苏氏身上,决定先跟着她走,看看她来黑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走过一段杂草丛生的土路后,四周景色越来越破败,零零散散出现几个摆摊的小商贩。苏氏和胖大海站在摊贩面前看了看,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越往前走,破败的建筑就越多,而摆摊的人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赵溪月也发现,苏氏此人不辞辛苦来到黑市,似乎是在寻找一样东西,而且这东西极不寻常。 赵溪月轻声对陆婷道:“苏氏只看那些售卖奇虫异草的摊子,等下我们去他们看过的铺子那里问一问。要先弄明白她的目的才行。” 陆婷微微点了点头。 苏氏转了一圈都没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由焦急万分,停下脚步没好气道:“胖大海,我们都找了多久了,你说的那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 胖大海举起手,严肃道:“我对天发誓,那天我看到的东西绝对是真的!而且还十分有用!二丫,你急什么急嘛,黑市这么大咱们还没逛完呢。” 苏氏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愤怒,低声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算了,我本来就瞧不上这些摊子,咱们去中心楼看看,之前挂出去的悬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 等两人匆匆离开后,赵溪月和陆婷马上来到一个摊位前,故作镇定的半蹲下来打量一番。 只见摊位上的东西极其杂乱,有些用木盒装着,有些则直接摊开放在地上。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一些不知名药草,至于木盒里装的是什么,赵溪月就不知道了。 她问道:“老板,你这卖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野草?盒子里也是草吗?” 摊位老板披着黑色袍子,闻言抬头,露出一张沧桑而布满皱纹的脸,眼珠略显浑浊,将两人打量一遍后,才缓缓道:“药草,和,蛊虫。” 他说话语气很慢,念到“蛊虫”二字的时候,犹如树枝般干枯的手指拿起木盒打开,让赵溪月能刚好的看到里面的东西。 只见一个通体银白、类似甲壳虫模样的东西,正趴在木盒角落,半透明的翅膀微微颤抖,模样十分诡异。 赵溪月脸色微微一变,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苏氏在找的东西不可能是这些药草,而是木盒里的蛊虫…… 她要蛊虫做什么? 赵溪月象征性的买了些自己不认识的药草,打算之后放进空间实验室里检测一下。 两人又先后逛了几个摊位,得到的结果大同小异,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苏氏和那个胖大海在求购一种蛊虫,至于他们的目的,赵溪月觉得肯定不是用来造福百姓的。 陆婷道:“其实云国对蛊虫之类的十分忌讳,之前曾有过苗疆商人想要入驻貔貅楼,除了想要售卖他们自己制作的药膏之外,就是想将蛊虫也卖给云国人。” 赵溪月诧异道:“他们没成功?” 陆婷颔首:“恩。三王爷对此事十分抗拒,不仅大发雷霆将那些人赶走,还勒令他们以后不许踏进貔貅楼一步。” 第259章 悬赏榜 提起此事,陆婷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不解。但三王爷黎修远此人向来捉摸不定,她也很快便将此事抛在脑后,若非赵溪月今日提起,恐怕她可能此生都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而赵溪月所想,则和陆婷全然不同。她至今都记得宋瑰跟自己说过,皇帝黎商野会利用蛊虫控制自己看重的人,那三王爷是不是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那般厌恶蛊虫? 她甚至可以想的再惊世骇俗一点:身为黎商野的皇弟,虽是声名在外的闲散王爷,可家中资产却又富可敌国。 别说是黎商野了,若当皇帝的人是赵溪月,恐怕也会对人百般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黎商野会不会也在黎修远身上种下蛊虫?否则他怎么会容忍貔貅楼发展的这么好呢? 眼看赵溪月陷入沉思,旁边的陆婷略一犹豫,低声唤道:“小姐,这沿途的摊子咱们都看过一遍了。需不需要赶往中心楼?” 苏氏和胖大海之前就说要去那里。如今调查完摊子,想要再次见到他们就只有前往中心楼看一看了。 赵溪月没有拒绝,带着陆婷沿大路往前走。两侧景色很快繁荣起来,原本破损的建筑也有了修补痕迹。在街道尽头,则矗立着一栋八层多高的华丽木楼,同四周环境格格不入。 赵溪月眯了眯眼,低声对陆婷道:“这楼年份不久,应当是新建的……呵,黑市主人还挺有意思,不仅能找到这么个废弃的村子,甚至还建起这么华丽的一栋楼,真是有钱又有胆量啊。” 陆婷点点头,视线扫过中心楼,发现木楼门庭若市,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衣着朴素,或用面具遮脸,或以彩绘涂抹,乍一看有些颇有些阴森之感。 赵溪月从容的带着陆婷走进去,迎面便瞧见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上面挂着各色木牌,上面都写着几行字。木架最上方书有“悬赏榜”三字。 而苏氏和胖大海正站在一块紫色木牌旁边,皱眉盯着上面的内容,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和陆婷对视一眼,两人便分散开来混在人群中,尽量靠近苏氏,想听听看两人在商量些什么。 只见苏氏捏着木牌的手微微一抖,急道:“胖大海,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这牌子花了我那么多钱,都在这儿挂了好几天了,一个摘木牌的都没有……” 那男子脸色也不好看,他拧着眉,将木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眸光狠戾下来:“娘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再加钱!我就不信了,一个破虫子而已,能让咱们找这么久?” 他们果然是在找蛊虫,而且苏氏好像十分急迫的样子。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蛊虫做什么? 苏氏则一咬牙:“加钱!现在就去加!我再往上加一百两!” 胖大海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又被他很快的掩饰。而后两人便朝着另外一处走去。 赵溪月趁此机会来到木牌跟前,发现上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字:高价求购“隐虫”一只,提供消息者可得五两银子! 她挑了下眉,没太搞懂这悬赏榜是怎么个流程。好在很快,她身边不远处的木牌便被人拽了下来,守在悬赏榜旁边的伙计一身黑衣,腰上挂了个形状怪异的玉牌,满脸堆笑走了过来。 “爷,您确定要接这悬赏?确定了的话,咱们就进去谈!” “废话!不然老子拽牌子过来玩的吗?走走走,别耽误大爷时间。”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赵溪月则饶有兴致的摩挲着苏氏的这块木牌,唇角勾起,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拽! 另外一个黑衣伙计也走上前来,“爷,这悬赏挂了好几天,终于有人接了!咱们进房间详谈?” 赵溪月淡淡道:“恩。不过我要带上我的同伴一起。” “当然可以!” 陆婷就在不远处,看到赵溪月伸手扯下木牌时,脸上的惊讶自然不必多说。但她明白赵溪月不是个鲁莽之人,既然这么做了,那么肯定就有她的道理。 两人跟在伙计身后进入一个小隔间内,那伙计殷勤的沏上茶。 看两人似乎是第一次过来,便热情解释道:“这橙色木牌属于二级悬赏,待会儿就会有买家过来坐在对面隔间内跟您谈。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买家会给您一个对应木牌的信物。拿着信物您就能到二层那边领钱啦!” 赵溪月认真听着,倒是没想到这黑市看似破败,规矩却十分有趣,尤其是悬赏榜的设置。她以后若是想要什么奇珍异草,是不是也可以在这里挂上牌子? 伙计离开后没多久,对面的隔间内便出现一道人影,慢悠悠坐在她们对面。看样子,似乎是苏氏。 她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可赵溪月和她已经相处那么久,怎么会听不出来:“咳,你真有隐虫的下落?” 赵溪月唇角勾了勾,拿起纸笔写了一行字,让陆婷念出来。 陆婷缓缓道:“不知道。但我认识拥有这种虫子的人。” 那头的苏氏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满:“那你就让那个人来跟我谈啊。我可以给钱的。” 陆婷低眸看了眼纸上的内容,继续照着念:“那位高人不愿露面,我也只能帮你们引荐而已。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只要五两银子就好了。” 苏氏发布的悬赏上说,能提供消息的人也能获得五两银子。 果不其然,赵溪月的话让苏氏顿时有些着急,这隐虫她苦寻好久,这才有了下落,绝对不能轻易放手! 她忙道:“哎,你别急啊!不愿露面就不露面吧。那你要快些帮我问问才行,不然这钱我还是不能给你。” 赵溪月写到:“我会尽量。不过你得跟我简单描述一下隐虫的样子和效果。否则光凭一个奇怪的名字,那位高人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出来啊。” 听到这话后,苏氏足足沉默了半盏茶时间,似乎是在和胖大海讨论着什么,最后才缓缓道:“隐虫么,就是一只指甲盖大小,通体银白的蛊虫。效果……” 她轻轻咳了一声:“效果便是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只会与人欢好。” 第260章 明抢 赵溪月微微怔愣,心道怪不得苏氏闪烁其词,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看来这隐虫并没有毒,效果和春药差不多,她费尽心思弄来这个干什么? 思索片刻,她继续写道:“知道了。我会帮你找。下次黑市开门时,我们还在这里见面。” 苏氏赶紧回道:“好!你放心,只要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方,原本赵溪月只是想过来套个话,此时则心思微动,思索着要不要好好坑她一笔。但转念一想,这样做风险太大,还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等苏氏离开木屋后,赵溪月则被伙计带着从侧门离开,避免她和买家正面接触。 离开中心楼后,赵溪月打量着四周的摊子,便听到陆婷低声问道:“小姐,您觉得苏氏买那种虫子,到底是何居心?她好像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吧,为何还要……” 在陆婷心中,苏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用在赵青城身上,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赵溪月却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这只蛊虫很有可能不是给苏氏自己用的,而是给她的女儿用——自从黎玄山同自己和离后,苏氏就三番两次的打听黎玄山的事情。 她应当是想将赵锦书嫁给黎玄山做正妃,可两人现在根本没有接触。于是苏氏就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利用蛊虫,强行让黎玄山和赵锦书发生关系。 生米煮成熟饭,按照淑太妃的性格,恐怕会逼着黎玄山把赵锦书娶进来的。 至于那只蛊虫的作用,可能根本没苏氏说的这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想要让人欢好的话,大可以下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那隐虫定然有其他的作用。 听完她的这番解释,陆婷面色微微怔愣,低眸道:“小姐,您跟我说这么多,不担心我泄露出去吗?” 毕竟这也算是宰相府的丑闻,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还是宰相家的! 赵溪月勾唇轻笑:“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是,从你答应我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己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觉得呢?” 陆婷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轻轻扎了下,被无条件信任着的感觉犹如一股暖流,充斥着她冰冷的身躯。 她哑着嗓音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离开黑市要走另外一条水路,同样要经历一段地下暗河。不过当她们再一次从暗河出来时,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京城之外的一处小酒馆旁。 “出口和入口都不一样,黑市的保密性做的蛮不错嘛。”赵溪月走向小酒馆,发现这里坐着的大都是江湖中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角落那张桌子上更是围了一圈儿,面红耳赤的络腮胡大汉一脚踩在板凳上,手里晃悠着空酒碗,含糊道:“……依我看,羁刀客气数将尽,恐怕很快就会完蛋咯!” 听到这个名字,赵溪月脚步微微一顿。她带着陆婷在空桌子上落座,对赶来的店小二淡声道:“一壶清酒,三碟凉菜。” 陆婷默默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安静而沉默的坐在旁边。 那络腮胡大汉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常赦!那当初可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男子汉!现在呢?竟然杀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有人笑道:“是那个叫老四的吧?哈哈,那可是个痴情种啊!听说常赦她老婆是个妓女,如今看来姿色的确不错,不然那老四怎么能惦记这么久呢?” “不是吧,惦记自己大哥的女人?怪不得被常赦给宰了,嘿嘿,还我我也不能忍啊!” 这群人又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赵溪月眉头一皱。 自从宋辞礼他们带着宋不疑的尸身离开后,羁刀客犹如人间蒸发,再也没了踪迹。她本以为常赦会继续不依不饶,可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人动手了? 而那个老四,正是当初对宋不疑造成致命一击的人!常赦不应该对他进行奖赏吗,为何又要对他动手?还有澹台枫那个疯子,他当时的精神状况也很不对劲,不会真的找到宋辞礼他们吧? 赵溪月略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她只能写信给宋辞礼,让他小心常赦和澹台枫二人了。 傍晚时分,两人离开酒馆回到京城。赵溪月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打算见一见其他几个愿意跟随自己的人。 毕竟自从上一次派他们过去打听澹台枫的下落后,这阵子因为太忙,赵溪月已经很久都没跟他们再见过面了。 可她前脚刚踏进貔貅楼打听,便险些被飞来的木盒给砸中,耳旁也炸起一道尖锐娇蛮的声音:“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有我容熙柔买不到的东西?啊?” 砰! 哗啦…… 伴随着人群的惊声尖叫,赵溪月冷着脸靠近其中一家店铺,发现容家侍从正守在外面,而里面则时不时传来打砸与咒骂之声。店铺的几个伙计耸着肩膀缩在角落,根本不敢说话。 陆婷眉头皱了皱,低声在赵溪月耳边道:“这家店铺是预定制的,而且流程时间很长,但因为手艺极好,所以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容家这小姐似乎是想……明着抢。” 赵溪月闻言毫不意外,这种事儿容熙柔她干得出来。可以说仗着容德的身份,就算容熙柔将店铺里面的东西全抢走,然后放一把火烧了,都没人敢说什么。 只是所有的后果都要让貔貅楼来承担! 不远处一个眼尖的伙计匆忙上前,满头大汗的对陆婷道:“陆总管您可算回来了,这大小姐都闹了有小半个时辰,非要将孔大人给女儿定制的沧海月明冠买走!那位可是户部郎中啊……” 陆婷喟叹一声,便听到赵溪月突然发问:“她一直都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恩。毕竟是荣将军爱女,我们也都惹不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顶发冠卖给她,至于户部郎中那边,恐怕得废不少力气斡旋。” 第261章 蓬莱首山玉 赵溪月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容熙柔还真是无法无天,之前在学堂的时候就仗着权势肆意妄为,难道她就没想过三十年河东,容德能当她一辈子的保护伞吗?! 是时候让容熙柔好好被教训一下了。 赵溪月眯了眯眼,先带着陆婷上楼,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陆婷,而后两人兵分两路,赵溪月装作刚来的样子站在店铺前。 陆婷则悄悄捧着一样东西来到店铺里间,将计划告知给了店铺老板。 铺子内,容熙柔依旧在撒野:“我告诉你们,这顶沧海月明冠我既然看上了,那就是我的!别跟我说什么预定不预定的!” 赵溪月则缓缓上前,饶有兴致的将容熙柔打量一遍,啧啧几声:“容小姐,许久未见,看来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啊。”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容熙柔被自己特制的止疼片给弄坏皮肤,疼的犹如丧家之犬般在地上打滚。现在她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有变得蛮横起来。 看到赵溪月出现后,容熙柔自然也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自从她身上的怪病变好之后,容熙柔也渐渐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儿地方,总觉得是赵溪月故意陷害自己。可她又找不到证据,因此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里。 此刻再次遇见她,容熙柔心里下意识的紧张了下,旋即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干嘛害怕赵溪月呢? 想到这儿,容熙柔重新变得倨傲冷哼道:“是挺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被厉王给休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人,连厉王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赵溪月脸上并没有露出她预想的羞愤神色,而是略带着几分惊讶道:“容小姐久居深闺,消息果然传的很慢啊。如今全京城还有人不知道,是我休了厉王吗?” 什么?! 容熙柔还真不知道,因为她那段时间都在照顾自己刚出生的小弟弟呢! 她瞪圆眼睛,一张巧嘴也毫不客气:“赵溪月你大白天的发什么癫呢?厉王殿下是你说休就休的?更何况是女子休夫——哈,我看你果然是疯了!” 可容熙柔身旁的几个丫鬟却面面相觑,因为她们都知道,赵溪月说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它就是真的。 赵溪月则笑而不语,姿态优雅的迈进店铺,叹气道:“我早说了,人啊,就得多读书。不然舔着张脸在外面丢人,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呢。”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容熙柔不是傻子,自然也听了出来。可还不等她勃然大怒,陆婷便捧着一个木盒,身后跟着一群店铺的人,恭恭敬敬走了出来。 陆婷开口道:“溪月小姐,这是您先前预定的东西。” 容熙柔一愣:“你?也在这里定了东西?哼,就你这样的,配得上这里吗?” 这时候,她身旁的奴婢上前低声道:“小姐,捧着木盒的人是貔貅楼总管。平日里想见她一面都难……” 而外面也有人将陆婷给认了出来,不由面露惊愕:“等等,那是陆总管?天啊,她竟然亲自过来送东西了!果然还是宰相府牌面大啊。” “陆总管竟然真的是个女人?我当时还以为有人骗我呢,要是能把她娶回家,嘿嘿。” “听说陆总管在貔貅楼待了好多年,我都没见过她亲自送东西出来,那木盒竟还是用海南黄花梨做的!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窃窃私语声中,容熙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死死盯着陆婷手里的黄花梨木盒,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然后洒在赵溪月的脸上。 赵溪月则微微一笑,上前走去,手指搭在黄花梨木盒上摩挲几下,眸中露出一抹欣喜:“还是你们厉害,竟真的将这块蓬莱首山玉给雕琢出来了。” 旁边有人起哄道:“赵小姐,您是自己提供料子给他们雕琢吗?那蓬莱首山玉是个啥呀?” “蓬莱?那不是传说中的仙岛吗!难道这块玉也是仙家造物?” 面对这些揣测,赵溪月笑而不语,表情郑重,当着众人的面,将木盒缓缓打开。 所有人屏息凝神,视线纷纷落在黄花梨木盒上。容熙柔虽是满脸不忿,可一双眼睛却瞪的溜圆,整个人也不自觉的朝着陆婷所在的方向凑近几步。 木盒内,一枚形状精致的金镶玉吊坠出现在眼前,旁边还放着一对玉镯。在店铺明亮的灯光下,透出澄澈而纯洁的模样。 “嚯……这块玉颜色好独特,鄙人酷爱收集玉饰,竟还从未见过如此色泽!而且里面还镶嵌着金花?天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人也纷纷赞不绝口,赵溪月则配合着他们,脸上露出惊喜与得意交织的神色,看的容熙柔牙根痒痒。 陆婷则道:“那块玉共可制成一枚吊坠,一对玉镯。至于剩下的废料,咱们已经命人制成玉珠,稍后便会送到您府上。” 赵溪月满意的点点头,将那枚金镶玉吊坠取了出来,故意露给容熙柔看,感慨道:“不愧是蓬莱首山玉,颜色就是特别,里面甚至还镶嵌着金花呢。” 容熙柔皱眉道:“赵溪月,你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赵溪月:“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东西,换做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呢。” 容熙柔果然上钩,她死死盯着赵溪月手里的吊坠,道:“你开个价吧!这东西放在你身上就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呢,多少钱我都能出!” 其他人则目光贪婪的盯着赵溪月手中的东西,若不是容熙柔开了口,他们也要说出同样的话呢! 赵溪月心里极其感慨,毕竟她当初在景区买下这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用到的这一天。 她手里的金镶玉吊坠看着华丽,其实就是调色大塑料加一层薄薄的金子,放到现代,成本价撑死了也就十几块,专门在景区骗那些老头老太太用的。 第262章 面见属下 至于陆婷所说的那一对玉镯子,是她一个朋友一时兴起,用喝完的酒瓶子打磨的…… 这两样东西当时被她粗暴的丢到了实验室角落,直到刚刚被她给翻了出来。 还有什么蓬莱首山玉,更是赵溪月临时编出来的名字,她本以为自己要演的卖力点儿才会有人相信。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好骗! 容熙柔更是目不转睛,恨不得马上将她手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赵溪月则露出一副不太舍得的模样,犹豫了半晌才道:“容小姐,这可是我一辈子都找不来一块的玉,你若是想要,就自己多去外面逛逛,万一机缘到了呢?” 听她这么说,容熙柔顿时急了,上前一步紧握住赵溪月手腕,凑近她后压低声音道:“赵溪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很喜欢收集各类奇珍异草吗?刚好我爹之前弄来了一种会发光的蘑菇。” “你若是乖乖将这块玉坠让给我的话,哪种蘑菇我也可以一并给你。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哪个重要?” 赵溪月微微一怔,略有些诧异的扫了容熙柔一眼。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打算解决她捣乱的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还有了意外收获! 不过为了不让容熙柔起疑,赵溪月故意装出一副纠结万分的样子,急的容熙柔几乎跳脚,各种威逼利诱,又加了不少钱后,赵溪月才终于松口点头。 “好吧,那就让给你。但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容熙柔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将木盒给到手里,痴迷的拿起玉镯看了看,心中愈发满意,轻哼道:“放心好了,我容熙柔答应的事情,可从来都不会反悔。” 她兴高采烈的抱着木盒,领着容府一众奴婢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至于那沧海月明冠,则早就被她抛在脑后,成功的被保存了下来。 赵溪月满脸惋惜的上了二楼,众人看了热闹也一哄而散,大厅又恢复成往日的繁华模样。 貔貅楼二层。 赵溪月关上门,脸上笑意顿时垮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轻嘲道:“容熙柔的好骗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我还想让你再跟我演一场戏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相信了。” 陆婷脸上则全是佩服:“是您太厉害了。若非我提前知晓,恐怕也要心动不已呢。不过小姐,那东西看起来十分独特,您就那么送过去,真的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了,总之能保全沧海月明冠就行。”赵溪月摆了摆手,心里却暗自想到:不就是一块大塑料和大玻璃吗,换这么多东西,我简直赚翻了好不好! 而陆婷也很快喊来之前那些人,共有三位,两男一女。衣着朴素,相貌平平,是丢在大街上都不会引人注意那种。而这些特质正是赵溪月所需要的。 她也已经调查了几人的背景,都是出身乡野,因为家乡受灾而来京城讨生活,为人十分老实。只有三人中的那位姑娘会些武术,其他两人则都没有什么技能傍身。 “我这次喊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监视两个人。价格和上次一样,但要以自身安全为最高优先级,明白了吗?” 三人齐声道:“是!” 赵溪月捏了捏眉心:“不用这么正经。以后你们既然跟了我,只要老老实实的,钱不是问题。至于你,叫什么名字?” 她指的是三人中唯一的姑娘。 那姑娘脸一红,声音却很洪亮:“俺叫赵晓娟。昌宏村人,今年二十八,可能吃苦干活……” 赵溪月赶紧打住:“这些我都知道,我听说你会些武术,还想继续学吗?” 赵晓娟眼睛噌的亮了,兴奋地面色发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俺、俺想学!俺可想学了!但没有人愿意教俺。俺力气特别大呢,啥都扛得动。” 赵溪月勾唇轻笑:“别激动别激动。我可以让人教你一些功夫,但至于学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你自己了。” 另外两人则被她安排去监视苏氏和胖大海,一旦两人有什么东向,都要及时告知给她。 吩咐好三人要做的事后,赵溪月又给他们画了几个大饼,让他们好好干,争取早日升职加薪——不对,应当是领多多的月钱。 陆婷就默默站在旁边看着,可谓是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大手一挥:打道回府。 而容熙柔也没有食言,不仅当晚就命人送来了她口中那种神奇的蘑菇,还有满满一盒的金条,真可谓是出手阔绰,尽显富家小姐的风范。 赵溪月毫不客气,照单全收。而后又将这几颗蘑菇切成片,放在实验室的仪器内进行分析。她自己则用左手写了封字迹歪歪扭扭的信,让李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丢到了听岚的头上。 心上内容很简单,含糊其辞的说有人想要给他家王爷下药,而且是羞于启齿的那种,让他最近小心些,否则王府可能很快就要喜提王妃一位了。 听岚看着信,眉头紧紧皱起:“……” 而后他果断的将信封上交给黎玄山,望着自己王爷满是阴鸷的眼眸,犹豫道:“这字虽然很难看,但放眼全京城,敢这样跟您说话的,也就只有赵姑娘了……” “我知道是她。”黎玄山面色冷淡,语气平静。微狭凤目瞥向听岚,挥挥手让他下去。 而后在烛光之下,他紧盯着面前的信封,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指尖缓缓拂过每一个字迹,唇角却始终紧绷着。 “叩叩叩。” 纤细人影映照在房门之上,温柔悦耳的声音传来:“殿下,先前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您要现在听吗?” 信纸被粗暴折起塞入信封里,黎玄山将信封收好,冷声道:“进来。” 房门被一双素手轻轻推开,夏清雪脸上未施粉黛,带着温柔而平静的笑意,款款而来,恭敬地将密函奉上。从头至尾都没有和他对上视线。 表现的比听岚还要忠诚。 第263章 姐妹相见 信已送去,赵溪月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至于黎玄山有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等到翌日早上,张晓娟便略有些拘谨的来到相府,而后被人带至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扭头对李墨道:“就是她。我之前看过几眼,体质不错,很能吃苦,你能教的吧?” 李墨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对着赵溪月点头:“可以。” 他其实是第一次见到张晓娟,但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疑惑。毕竟在李墨的世界观里,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听从赵溪月的话,不去考虑动机,也不会思考因果。 只可惜赵溪月不能将他收入麾下,因为李墨名义上还是相府侍从,老爹的优先级是高于她的。因此,赵溪月只能将张晓娟送到这里,让李墨尽可能多的教她功夫。 “放心,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李墨学,其他的事情我都会解决。”赵溪月语重心长,眼神中透露出对张晓娟的看重,让她不禁热泪盈眶,用力点了点头。 “小姐,俺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安排好后续的事情,赵溪月则回到房间开始研究容熙柔送过来的奇特蘑菇,以及自己从黑市带回来的不知名药草。 她昨晚就将东西放进去检测,今早刚好能出结果。 那些不知名药草的检测结果很一般,想来既然能摆在地毯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赵溪月也并不失望,只是将这些药材简单的记在书中。 这时她拿起那种奇特蘑菇的报告看了眼,眸光一顿,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认真将其读完后,视线不由得放在剩下的蘑菇切片上。 报告上显示,这种蘑菇其实是毒蘑菇。服下后,可麻痹人的神经,使其产生幻觉,并且还有类似于吐真剂的效果! 这对于容德来说可谓是十分重要,毕竟有了这种蘑菇,以后想要审问犯人就简单多了。只可惜容熙柔有眼无珠,将其当做寻常物件送了过来。 但数据毕竟是数据,赵溪月得找人来试一试,才能知道蘑菇的效果究竟如何。 恰巧此时,赵锦书假惺惺的遣人来找,说看今日天色不错,想着邀她过去喝杯茶,姐妹两人好好聚一聚。 赵溪月脑海里却只有一行大字:黄鼠狼给鸡拜年,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原本想要拒绝,可视线落在手中的蘑菇切片上,赵溪月眉梢轻轻挑起,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涌现。 喊住转身欲走的丫鬟,赵溪月起身笑道:“且慢,我改主意了。你回去告诉锦书妹妹,让她备些好茶好点心,我待会儿就会过去!” “是。” …… 相府,流云亭。 赵溪月自远处款款而来,眉眼清冷脱俗,行至亭前,顿住脚步举目远眺,唇角微微一勾,淡声道:“今日湖景果然十分不错,锦书妹妹,有心了。” 虽说她跟赵锦书水火不相容,但两人都聪明得很,至少在外人面前是不会轻易撕破脸面的,否则闹得大家都不好看,甚至还会给相府抹黑。 故而当赵锦书听到赵溪月的声音时,嘴角微微一沉,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可嗓音却笑盈盈的:“姐姐喜欢便好。外面风大,先进来坐着吧。” 赵溪月也不客气,在赵锦书对面落座后,白玉般的手指撑着下巴:“说起来,咱们姐妹也许久都没有聚聚了。” 赵锦书捧着茶杯温软轻笑:“自是因为姐姐整日忙碌,妹妹等了好久,才有机会见姐姐一面呢。” 这话倒没说错,自从赵溪月回到京城后便波折不断,她都觉得是不是京城风水不好,克自己。 赵溪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抬手让碧珠从随身带着的食盒里取了几块糕点出来,和赵锦书的放在一起,略显朴素。 “姐姐,这是?” “这是我亲自做的白蘑糕,在外面学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不如尝尝看?” 说着,赵溪月抬手将糕点推到赵锦书跟前,抬眸笑盈盈的看了她一眼。 果不其然,赵锦书警惕的很,嘴上夸她的糕点做的好看,但就是不肯拿起来尝一尝,恐怕是前几次让她长了记性,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 赵溪月自然明白她心里的小九九,于是主动拿起自己面前的白蘑糕咬了口,又配上热茶轻抿,眼神中流露出笑意。 “恩,这次做的味道也很不错。锦书,你不自己尝尝吗?” 赵锦书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低头紧盯着白蘑糕,恨不得从里面看出朵花儿来。 但最后,她还是犹豫着伸手,将白蘑糕拿起来,放在唇边轻轻咬了口,动作有些僵硬,就好像她手里的不是糕点,而是什么定时炸弹似的! 赵溪月略有些无语,心道:我都亲自吃了,还没能让你放下戒心?你平时究竟是祸害了多少人啊? 几口糕点下毒,赵锦书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笑吟吟对赵溪月道:“姐姐手艺真好。这糕点做的,能跟府中大厨媲美了呢。” 赵溪月敷衍的点点头,心道自己不会是被容熙柔给骗了吧?怎么她半块糕点都吃完了,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反应啊? 赵锦书则拿起手帕擦擦唇角,坐直了身子,眼珠紧盯着赵溪月道:“对了溪月姐姐,过几个月便是厉王殿下的诞辰。妹妹我想送他一些礼物,可又不知道殿下的喜好……” 怪不得她会一反常态,亲自邀请自己过来,感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赵溪月面色平静如水,略有些无辜道:“锦书妹妹,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殿下的心思我如今也猜不透。但我想,只要是你用了心的东西,殿下应当不会讨厌。”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谁会觉得自己送礼物不用心呢? 赵锦书眉头皱了皱,压抑着内心火气,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姐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您跟殿下共同生活了那么久,难道会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第264章 无妄之灾 赵溪月极为冷淡的瞥了过去,眼神中满是诧异,她问:“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在王府并不受宠。自然也不会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否则我们怎么会和离呢?” 此言一出,亭子四周的丫鬟们纷纷愣在原地,都没想到赵溪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她可是相府嫡女,所有人便想当然的认为,她绝对会维护自己的名声,对和离这件事讳莫如深。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说了出来。 赵锦书很快回神,被赵溪月坦诚的回答打乱节奏,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了许多废话,赵溪月也纷纷笑着回答,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光。 “天色不早,溪月姐姐,我要先回去了……”赵锦书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她这次特地将赵溪月喊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套一套她的话,可没想到自己反倒是被将了一军,不仅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让赵溪月这贱人看了好大一个笑话! 送走赵锦书后,赵溪月心情极好,哼着歌儿回到院子,却瞧见奴婢急匆匆奔来,忙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外面来了个人,自称叫什么叶归凡,非说要亲眼见您一面!” 叶归凡?他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赵溪月敛起笑意,跟在奴婢身后,大步朝着正门走去。 远远地,她就听到叶归凡和家丁吵闹的声音,这也是赵溪月第一次看他这般失态:“我真的认识你们家小姐!不让我进去也可以,你们能快点派人通报吗?” “哼,我们家小姐正在喝茶呢,岂是你这种人能打扰的?” “不管你是谁,都得按我们相府的规矩来,给我老实点!” 凭叶归凡的身手,想要撂倒两人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真这么做,那罪过也就大了。因此现在只能满脸焦急的守在门外。 赵溪月几乎是跑着赶来,见叶归凡急的面红耳赤,心中不由微微一沉:“都不许拦着,让叶公子进来!” 叶归凡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忙道:“溪月姑娘,容小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冲进湖光楼里,将言霜强行带走!” “我和娄大哥想尽办法都不能见他一面,现在只能过来找你了!” 轰! 赵溪月眼瞳骤缩,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寒声道:“我明白了!备马,本小姐现在就要去容府!”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容府。 赵溪月手持相府腰牌,神情冷若冰霜,吓得守门侍从跌跌撞撞跑进去通报。 可容德最近还在忙小皇子诞辰的事,根本不在府中。容夫人说要闭关祈福,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因此整个容府都由容熙柔掌管! 赵溪月在门口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报信之人迟迟未归,她不由得面色一寒,问道:“叶公子,跟我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容熙柔为何要将言霜带走?” 叶归凡沉声道:“应当是……您当初卖给她的那块蓬莱首山玉出了问题。她不好冲进相府算账,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说言霜拜你为师,便打算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 赵溪月心头一跳:不可能啊,别说是云国了,就是放眼整个大陆,他们都绝对无法找到塑料和现代玻璃制品!也就更不会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这时,报信之人终于匆匆赶来,他站在赵溪月跟前,面露难色,缓缓道:“我们家小姐说了,她现在忙得很,不管是谁来了都不见……” “混账!”赵溪月怒喝一声。 容府门前,几人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肩膀,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畏惧。 叶归凡眉头紧紧拧起:“娄大哥已经快马加鞭,去军营里找荣将军了。但我怕在这个过程中,小言他……会凶多吉少。”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言霜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倔强的很,能最大程度的惹怒容熙柔!而容熙柔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一旦被言霜惹怒,只怕会口无遮拦。 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便是容熙柔会大肆辱骂言霜的家人朋友,而这是他唯一的逆鳞! 叶归凡额角有汗水淌下,他心里十分清楚,在容德心中,言霜根本就比不上她那个乖巧的女儿。到时候为了平息容熙柔的怒意,小言恐怕性命难保啊! 赵溪月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搭在腰间药囊上,视线扫过叶归凡,轻声说:“屏息。” 话音刚落,赵溪月猛地从腰间拽下一样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丢在地上。与此同时,一小团红色烟雾出现,转眼间爆开,将所有人都包裹其中! 伴随着几声沉重闷哼,门口守卫相继倒下,待烟雾散去后,便只有赵溪月和叶归凡伫立原地。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无需多说什么,毫不犹豫的冲进容府。叶归凡对这里比较熟悉,因此在他的带领下,赵溪月很快就看到了容熙柔所在的院子。 她也知道自己发泄怒意的行为见不得人,在院门口安排了不少侍从。为了不惊动他们,赵溪月和叶归凡果断从侧面墙上翻了过去。 刚一落地,赵溪月就听到东边厢房内,传来容熙柔夹杂着怒意的咒骂:“来人!竟然还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是不服气。取一桶冰水来,我看他还能倔到什么时候!” 很快,厢房大门被推开,两个侍从提着空桶快步走出。经过一处拐角时,眼前却突然窜出两人,毫不犹豫的撒了把烟雾过来。 “呃……” 这两人先后瘫软倒地,赵溪月和叶归凡配合默契,将两人拖到楼梯下方,又匆忙套上他们的衣服,提着一桶冰水走了进入。 厢房内站了几个侍从,将言霜死死按在地上。言霜的模样则十分狼狈,俊逸的脸肿了起来,手臂满是青紫,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发出嘶哑的呼吸声。 赵溪月提着冰桶的手微微一紧,心中愤怒喷涌而上,夹杂着巨大悔意,恨不得现在就将容熙柔千刀万剐! 第265章 救他出去 叶归凡的神情也倏然冷下来,手中木桶的提手被捏的咔咔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容熙柔根本没发现这两人的异常,上前用力拽住言霜的头,强迫他抬起肿胀的眼,极为阴冷的勾唇笑了声:“听说你是赵溪月那贱人的徒弟?” “真是好笑,她一个废柴,竟然还能收什么徒弟!跟我说说呀,她平日里都能教你什么?我猜猜看,你生的这般俊美,她不会是教你如何讨好男人女人吧?” “哈哈哈哈!她自己都被厉王殿下给休了,还教你勾引人?我呸!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过是北部蛮夷生的杂种,套上一层衣裳,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言霜被打的鼻青脸肿,可眼眸却漆黑明亮,死死盯着容熙柔,干裂的唇瓣轻启,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永远都……比不上她!” 容熙柔微微一怔,几乎是转瞬之间,脸色变得极为恐怖。她猛地按住言霜的头,用力往下撞击,听着他喉咙中发出的痛苦闷哼,脸上带着疯狂笑意。 “我比不上她?我哪里比不上她?我爹可是荣威大将军,为云国鞠躬尽瘁十几年,岂是赵青城一个宰相能比的?” 她发狠般拽着言霜的头,用手指蘸取他脸上渗出的血迹,轻轻按在言霜唯一没有受伤的额头上,露出森然微笑。 “也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能知道什么呢?宰相的权利会被渐渐收束,不管是赵青城还是李崇佑,迟早都要被我爹踩在脚下!到时候她可就护不住你了啊!”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一惊:容熙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宰相的权利会被收束?难道黎商野这丧心病狂的家伙,又有了什么新动作吗? 可哪怕她说出这样的话,言霜依旧宁折不弯,用那副暗含嘲讽的表情望着她。 赵溪月终于看不下去,她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言霜吸引,飞快的取出一小片东西,丢进容熙柔喝到一半的茶水之中。 白色药片飞快溶解,无声无息。 而容熙柔也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往后看了眼,眉头皱起:“啧,你们这两个废物。水桶抬进来都不知道说一声?” 赵溪月和叶归凡低垂着头,又因为站在角落处,光线略显昏暗,并没有被她给认出来。 倒是容熙柔骂了这么久,不仅感到口干舌燥。视线落在茶杯之上,毫不犹豫的伸手捞过来,一饮而尽! 赵溪月见状,眸光微微一闪。 喝完茶后,容熙柔双臂环胸,满是鄙夷的抬脚踹了下言霜,而后对命令道:“你们两人,提着水桶往他身上浇!我不喊停,就不许停下!” 叶归凡站在原地,唇瓣紧紧抿着,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成拳,手背上爆出青筋。看来他始终都在隐忍着自己的怒意,毕竟言霜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为了不引起容熙柔的警惕,赵溪月独自提起木桶,背对着容熙柔,一步步朝着言霜靠近。 在叶归凡近乎狰狞的视线中,她唇角微微一抿,朝着叶归凡的方向侧了下,用口型道:“三。” 赵溪月将水桶靠近言霜,然后高高举起,将里面布满冰渣的水倒出来了一些,她则继续朝着叶归凡比口型:“二……” 叶归凡顿时反应过来,眸光灼灼,紧紧盯着赵溪月的每一个动作。 木桶倾斜弧度越来越大,言霜呼出一口寒气,略显绝望的闭上眼睛。而赵溪月则念出最后一个数字。 “一!” 哗! 几乎是转瞬之间,赵溪月一手托着桶底,将木桶调转方向,朝着容熙柔狠狠泼去! 与此同时,叶归凡身形微微一动,眨眼间出现在言霜身后,将他整个人都扛起来背在肩上,而后果断的挡在赵溪月跟前。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趁他们来不及反应,赵溪月果断的拍了下叶归凡,怒道:“挡什么挡?跑啊!” 此时也有人回过神来,慌忙向前冲去:“敌袭!有敌袭!” 叶归凡反应极快,一脚踹开房门,左手扛着言霜,右手拽着赵溪月,以极快的速度往前飞奔,身姿轻盈的掠过墙头,稳稳落在地上! 我天,原来叶归凡也会轻功! 赵溪月愣了下,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好在叶归凡轻轻拍了她一下,两人才赶忙朝着正门方向奔逃。 不得不说,容府的侍从十分警惕,在他们离开院子后没多久,便马上封锁大门,并且派出不少人沿路追寻。哪怕是叶归凡这样身手好的,带着她和言霜两个拖累,也不得不被逼的后退。 好在赵溪月眼尖,发现不远处一个略显偏僻的小院,赶忙提醒叶归凡,三人果断躲了进去,这才没被身后的追兵给抓到。 赵溪月刚落地,就让叶归凡放下言霜,她这一路上听到言霜痛苦的呜咽,想必是逃命时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加重伤势。 果不其然,当看到言霜身上无数被殴打的痕迹后,赵溪月眉头紧紧皱起,旁边的叶归凡则一拳砸在地面上。 坚硬的石砖地面出现裂纹,隐有鲜血渗出。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叶公子请你冷静一些,有我在,他是不会有事的。而且如果你也受伤了,我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 叶归凡铁青着脸站起身,低声道:“我去门口守着。” 等他离开后,赵溪月也不再犹豫,马上对言霜进行治疗。好在他受的基本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只要处理干净血渍,在缠上纱布就差不多好了。 处理伤口时难免会带来疼痛,陷入昏迷的言霜时不时瑟缩一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睛,低声道:“师父……” 赵溪月赶忙回应:“我在。你身上最严重的伤口我已经包好了,别担心,我有很厉害的祛疤膏,你不会留下——” 言霜极其虚弱,几乎是撑着一口气,缓缓道:“你快跑……容熙柔她……可能也会对你下手……” 哪怕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他心里最先惦记的人,竟然是自己。 四周一时寂静不已,赵溪月握着带血的棉签,双手不自觉收紧,嘴角也因为愤怒而微微抽动着。 第266章 发疯的容熙柔 赵溪月心里明白,言霜之所以被容熙柔打成这样,全都是因为自己。 是她低估了容熙柔的疯狂程度,完全没想到,言霜竟然会成为她当时救场的牺牲品。 “小言,抱歉。” 她极其温柔的为言霜缠上纱布,手指搭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言霜半梦半醒间,唇瓣微微嗫嚅几下,而后主动蹭了蹭她的掌心,犹如小动物般,沙哑唤道:“姐……”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恐怕他依旧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有疼爱他的父母和姐姐吧。 叶归凡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低声询问道:“小言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包扎完毕,目前没有大碍,只是他需要静养一阵子。” “好,我刚刚看过了,容府西侧门那边目前无人把守,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溜出去。”叶归凡说着,俯身将言霜给扶了起来,将他整个人都抗在肩上。 可赵溪月却并没有跟着叶归凡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望着他,淡声道:“你先走吧。我之前在容熙柔的茶水里下了药,要亲眼去确认一下效果。” 之前她在容熙柔茶水里丢的药片,是在空间实验室里,利用那种奇怪蘑菇压缩而成的。在制作过程中添加了其他的一些药水,跟之前给赵锦书吃的白蘑糕不一样。 如果她当初的计算没有出错的话,容熙柔现在应该已经药效发作,陷入癫狂之中。她必须得亲自过去看看才行,最好还能添一把火—— 容熙柔虐待言霜这事儿,她绝对不会轻易翻篇! 叶归凡看出了她眸中的坚定,不由为之一振。可容府对她而言危机四伏,仅凭赵溪月一人,恐怕会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叶归凡沉吟片刻,决定现将言霜送走,然后再和赵溪月一起折返回来。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给赵溪月,却迎来了她略显诧异的眼神:“叶公子,你好歹是容德手下的兵,这样帮我的话,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吗?” 叶归凡微微一笑,嗓音清澈而温和:“放心,不会。而且我只听命于娄大哥。” 赵溪月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可不是什么倔驴,多一个人帮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齐心协力,将言霜送出容府后,喊了辆马车,让其将人送到貔貅楼那边,陆婷看到了自然会去处理。 而后,赵溪月和叶归凡休整一番,毫不犹豫的重新走进西侧门,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回到了容熙柔所在的院子里。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多少容府侍从。即便远远看到几个,也是行色匆匆,十分焦急的往一个地方赶。 赵溪月眉梢挑了挑,她有种预感,自己那药片,终于制作成功了! “走,我们跟着侍从走,看看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好。” 有了叶归凡的帮忙,赵溪月感觉自己就如同蜘蛛侠一样,在高墙之间来回穿梭,而且没有被一个侍从看到,可谓是极其隐蔽。 他们来到容府最深处的木楼前,发现这边围了不少侍从,一缕缕白烟从楼阁之中飘出,其他人则不停地端着水冲进去,又满身焦黑的跑出来。 叶归凡低声道:“着火了?而且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赵溪月眯了眯眼,抬眸指了下对面较高的地方,道:“能带我去那里吗?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 对叶归凡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很快赵溪月就在自己理想的地方落脚——是木楼附近的副楼,因为有白烟掩盖,所以没人能发现他们的身形。 赵溪月踮起脚,视线透过对面的窗子,看到容熙柔衣裳凌乱,发冠歪斜,手里正握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四下挥舞,最厉害不停念叨着什么。 “害怕不?哈哈哈哈哈!害怕不害怕?我有火,你们敢动我?恩?” 而她对面,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妇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缩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叶归凡微微一怔:“是三夫人和容少爷!” 赵溪月问:“容少爷?你是说那襁褓中的婴儿,就是容德的儿子?” 叶归凡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凝重:“荣将军老年得子,对这孩子极其爱护,特地将他安置在容府最安全的位置!”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容熙柔竟会突然发疯,举着火把冲进来不说,还想将整个木楼都给点燃! 赵溪月如有所思的盯着容熙柔,发现她时而痴笑,时而尖叫,时而举着火把用力挥舞,明显是陷入幻觉之中无法自拔。 “没想到药效竟然这么厉害……看来容熙柔没骗我啊,那蘑菇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低声嘟囔道。 身旁的叶归凡看不下去了,他左右环顾,确认赵溪月所在的位置没有危险后,便决定前往房间内,将那妇人和婴儿给救出来。 赵溪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马上伸手拽住男人衣袖,忙道:“等等!带我一起过去!” 叶归凡顿时愣住:“溪月小姐,里面很危险的。” “我不怕危险。更何况多个人就多个帮手,不是么?” 她说的很有道理,叶归凡完全没多想,马上拽住她的胳膊,而后身形轻盈的落在屋檐之上,一个助跑后,稳稳落在对面的屋脊上。 两人顺着大开的窗户爬了进去,赵溪月果断从衣袖上撕开两块布料,用桌边茶水打湿,递给叶归凡一块,让他戴在脸上保护口鼻。 赵溪月:“我去对付容熙柔,你掩护那两人出去。” 叶归凡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被赵溪月略含凌厉的眸光一扫,喟叹一声,只能乖乖的去找那婴儿。 房间内的不少东西已经被点燃,但因为材质原因,燃烧的不是很快,只是白烟有些多。 赵溪月极其从容的站在容熙柔跟前,劈手便夺过她手里的火把,顺着窗户丢了出去:外面自会有人处理。 她自己则猛地上前拽住容熙柔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地上,膝盖顶在她胸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第267章 你不在乎人命 容熙柔意识涣散,眼瞳扩大,呼吸急促,十分符合神经中毒的临床表现。 抱着“不能白来”的心态,赵溪月死死按住她,而后检查了她的舌头、手心等地方,发现中毒之人会舌苔泛白,手心出现一团乌黑。 这团东西颜色越深、范围越大,便代表着此人中毒的情况越严重。从容熙柔几乎遍布掌心的乌黑来看,赵溪月自己制作的药片,纯度可谓是相当之高。 叶归凡带着妇人和婴儿走向门口,却发现门框因为热量而扭曲,无论叶归凡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他只能让两人在一旁候着,自己则上脚用力猛踹,终于在火势变大之前,成功将房门踹开。 他扭头道:“赵溪月!快走!” 赵溪月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因此果断伸手打晕容熙柔,拖着她离开房间。 众人沿着楼梯一路向下,好在是有惊无险,终于离开这栋着火的大楼。就在他们下楼没多久,原本的房间便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原本细微的火焰顿时变大,恨不得将整个楼阁吞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三夫人满脸泪痕,抱着孩子的手不断颤抖,畏惧的看向容熙柔的方向:“容小姐,光宗才这么小,你为什么要……呜呜!” 赵溪月那一拳砸的并不严重,容熙柔很快就从昏迷中苏醒。但她身上的幻毒明显没有解开,整个人警惕的环顾四周,而后发出嘶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逃出来了!只有我逃出来了!你们剩下的人都得死!” 她这幅癫狂模样让每个人看了都心生畏惧,只有赵溪月快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啪! 容熙柔被打了一个踉跄,她愣愣站在原地,而后尖叫一声,伸出手朝着赵溪月冲来,却被赵溪月一脚踹在膝盖上,而后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按在地面上。 周围侍从一愣:“你在干什么?这可是容府的小姐!” 赵溪月眉头皱的很紧,抬眸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我在干什么?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吗!” 那侍从刚要上前,就被叶归凡给抬手拦了下来。 容府的人对他还是比较熟悉的,当即便惊讶道:“叶将领?是您救了三夫人和少爷!” 叶归凡平静道:“碰巧而已。你们还没发现吗?容小姐不太对劲,恐怕是中了什么毒,而我们这些人里,唯一能解毒的就只有赵姑娘了。” 赵溪月声名在外,因此叶归凡的这句话,成功拦住了那些想要上前阻止的人。 毕竟她现在是在治病呢,而且还关乎容小姐的性命,谁敢上去捣乱? 于是在几十个侍从的面前,赵溪月将容熙柔按在地上一顿暴揍,打的她鼻青脸肿,惨叫连连。可尽管如此她都没有手下留情。 毕竟,言霜身上的伤还历历在目,她必须要加倍奉还! “别打了别打了——啊!我的脸好疼!” 幻毒的效果很快过去,容熙柔还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被打的凄凄惨惨,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赵溪月!呜呜呜呜你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砰! 啪! 赵溪月拽着容熙柔的衣领,眼眸深沉,犹如淬了毒般,寒声道:“容熙柔,站得越高就摔得越痛。你不在乎的命,有人在乎!” 她抬手又是一巴掌,声音极为响亮,打的容熙柔半张脸都侧向一旁,嘴里也飞出一颗洁白带血的牙齿来。 三夫人颤巍巍的在一旁看着,见状,低声道:“都打成这样了,病应该好了吧?”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抬手缕了把湿漉漉的鬓发,淡淡道:“只是暂时好了。她的病情很严重,必须要关起来,每日都得挨上五个巴掌才行。” 说完,她又斜斜的抬眸一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纸笔过来。十几种药材,你们记得住吗?” 众人顿时忙碌起来,有人护送三夫人离开,有人则将晕过去的容熙柔送回院子。赵溪月提笔写下信封,又跟照顾容熙柔的丫鬟耳提面命一番后,才大摇大摆的来到正厅。 娄长风已经等了许久,和叶归凡交流过后,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望向赵溪月的视线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小言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受了这种委屈,他心里自然也很难受。不过若是换做他,哪里敢对容熙柔如此放肆? 娄长风感慨道:“小言这是找了个好师父啊。”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她心里其实并不痛快。毕竟又不是暴力狂,要不是被惹毛了,容熙柔求她打,她都懒得动手的! 这时候,娄长风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道:“荣将军听说家里出了事儿,便特地派我过来主持大局。但我看你们自己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咱们来对一下口供。” 毕竟他们今日所做之事,可谓是十分的惊世骇俗。绝对不能让容德知道,好在有娄长风在,能为他们抹去一切痕迹。 在外人眼里,就是赵溪月上门拜访容熙柔,结果碰巧遇见容熙柔犯病,四处作乱,最后又给赵溪月治好了。 往后几日,赵溪月美名远扬,容家为表心意,甚至特地送了牌匾过来,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可这都是后话。 赵溪月当天离开容府后,和叶归凡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往貔貅楼。而陆婷也没有让她失望,将言霜照顾的十分细致。 他们赶到时,言霜已经从昏迷中苏醒,正自己给自己包扎。 少年雪白面皮上尽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认真而专注的包扎着,手法极其娴熟。 赵溪月推门而入,见状,心中微微酸涩:“小言……” 言霜捏着纱布的手一抖,伤口突然被碰了下,他眉头一抽,忍着痛道:“你、你怎么也那样喊我啊?” 赵溪月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纱布,细心妥帖的为他包扎好,轻声说:“怎么,不行么?我看叶公子那么喊了,觉得蛮好听的。” 第268章 古玩店 言霜抿了下干裂的唇瓣,清亮眼瞳微微一垂,低声说:“……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赵溪月顺势坐在床边,唇角笑意淡了淡,她面色凝重,直视着言霜的脸:“这次的事,抱歉。” 如果不是她低估了容熙柔的疯癫程度,言霜根本不必遭受这样的苦。他又一向是个高傲的孩子,如今被欺负成这样,没崩溃就已经很不错了。 言霜看惯了赵溪月无法无天的模样,看她满脸歉意,感觉浑身极不舒服,好像有蚂蚁在爬,不太适应的侧过视线。 “你不用道歉,容熙柔本来就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嘴里这么说,可他眼底却蒙上一层灰暗。搭在被子上的手也紧了紧,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感。 他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军医罢了,在容熙柔面前连蝼蚁都不如。就算容德知道这件事情,那又怎样?他会因为区区一只蝼蚁,去惹自己女儿不开心吗? 赵溪月却道:“但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而且你是我徒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袖手旁观。” 言霜轻声说:“师父,为了我得罪容家,不值当。” 赵溪月语调平静:“是么?可我已经得罪了。” 房间内顿时陷入沉寂。 言霜怔愣片刻,喃喃道:“你、你做了什么?” 回忆起容家之前鸡飞狗跳的氛围,以及容熙柔鼻青脸肿的模样,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恩……只是小小的惩戒了她一下。不过你放心,我做的十分隐蔽,他们就算想查,那也是查不出来的。” 至于详细的内容,不管他如何去问,都被赵溪月笑着敷衍过去。搞得言霜心里极其不安,生怕自己的师父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可说来也奇怪,自那天过后,言霜只听说容家有一栋楼起了火,因灭的及时,所以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而原本高调的容熙柔更是不见踪影。 就算言霜有心想去打听,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时间一晃而过,赵溪月通过空间实验室里的科技,成功从那种蘑菇上培养出了菌丝。只需要调整一下营养基的湿度和温度,应该就能对这种蘑菇进行量产了! 她还为这种蘑菇起了个名字,叫:幻毒菇。 只可惜羽音那边并不擅长菌类种植,否则她还想将幻毒菇也送过去…… 这一日,赵溪月带着幻毒菇制成的药水出门。她在城南那块儿买了个房子,里面养了好几只老鼠,打算用这些小黑鼠来测试一下药水效果。 但她前脚刚迈出宅门,不远处就冲来几个衣着朴素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在赵溪月跟前,不由分说的就开始磕头,力度之大,地上很快就出现几片血渍。 赵溪月回过神来,连忙让身边的侍从将他们扶起,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何要跪在我面前磕头?” 她只是个官员之女而已啊,不值得跪拜吧? 为首男子满脸沧桑,额头血迹顺着鼻根淌下,显得凄惨又可怜:“大小姐,您是菩萨心肠,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我们只是家小古玩店,一直老老实实的,您何至于此,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呢!” 赵溪月认真思索,发现自己真的不认识眼前这人。至于他口中的古玩店,更是闻所未闻。 她道:“你们先站起来,跟我进去再说。” 几人被她领到大厅,踌躇不安的站成一排,个个面色苍白,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赵溪月命人给他们倒了茶,视线飞快扫过几人,这才开口问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谁?为何要我高抬贵手?” 之前领头的男子站了出来,像是鹌鹑般在赵溪月面前抖了抖,低声道:“我叫何飞,他们是我的几个弟弟……我们在京城开了家古玩店,平常就买些老物件、字画砚台什么的。” “但是前阵子下了大雨,有个人在我们店前的屋檐下躲雨。我妻子好心邀他进来避雨,还奉上茶水相待,不料这人却看上了我们店里的一副字画,说什么都要买下来!” 赵溪月认真听着,道:“你们古玩店不就是卖字画的。有什么不对吗?” 何飞苦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字画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宝贝,挂在店里也只是充个门面,我们不卖的。” “可那人得知此事后,顿时勃然大怒,将我们店里的东西给砸了个七七八八,非说这张画是我们偷来的,要报官!” 赵溪月眉头跳了下,这件事的确挺过分。但她想不明白,这跟自己似乎没有关系吧,他们为何要跪在门前说出那一番话来? 而且报官就报官啊,白的就是白的,官府调查过后肯定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 何飞则哽咽出声,语气有些崩溃:“我们只觉得此人蛮不讲理,便让他去报官了!可没想到官府的人过来后,竟同那男子沆瀣一气,非逼着我们承认盗窃字画之事!” 赵溪月愣住。 “我妻子被气的昏厥,而官府那边则勒令我们交出字画,且闭店整改……我们多方打听后,才有个心软的官兵对我们讲,这男人跟宰相府有关系。让我们不要白费力气,乖乖照做,否则小命不保!” 粗犷男子失声痛哭,几乎半跪在赵溪月地上哀求:“大小姐,您就绕了我们吧!除了那幅画,我们什么都可以给啊……” 赵溪月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她沉声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口中的男人。也不是我授意让官府的人欺压你们。” 但这件事既然跟宰相府有关,她就不能作壁上观。这几个男子性格都十分刚烈,若是自己置之不理,恐怕他们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来。 容熙柔先前也说过,皇帝似乎有想要针对几位宰相的意思……此时,更不能给他递把柄过去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猛然起身道:“虽然此事非我所为,但诸位兄弟请放心,我定然会帮助你们的。” 第269章 我来做这个主 听到这句话,以何飞为首的几人恸哭不已。 毕竟这家古玩店是他们唯一的生机,而在此过程中也经历了很多曲折,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是万万不敢直接冲到赵溪月跟前的! 赵溪月道:“何飞,你现在就同我一起前往官府,咱们必须得将此事给说清楚!” 何飞感动不已,抬起袖子擦了把泪水,忙不迭的跟在赵溪月身后离开。 因为不想引起太大动静,所以离开相府后,赵溪月便只让何飞跟着自己,他的那几个弟弟,则转身回店里照顾大嫂去了。 她带着何飞来到提刑按察使司,刚一亮明身份,便被人战战兢兢的带到一处房间。何飞紧张的不停吞咽口水,赵溪月则十分平静。 很快,身穿官服的男子推门而入,瞧见赵溪月后,脸上顿时堆满笑意:“赵小姐!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呢?” 赵溪月冷淡道:“你是谁。” 男人丝毫不觉得尴尬,笑道:“也对,贵人多忘事!在下乃是提刑司副使,听闻赵小姐过来,有失远迎,还望小姐莫要在意呀!” 这奉承话一套接一套,听着便十分油滑,让人挑不出错来。 何飞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毕竟他只是一介草民,这些人在他眼里可都是只手遮天的大官,根本就惹不起。 赵溪月道:“副使大人,我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相府。您可知道城西古玩店一案?” 副使愣了下,拼尽全力回想,却还是没什么印象。于是面色更加卑微,道:“小姐不妨再说的详细些?” 也对,不过是收拾一个小店铺而已,哪能让高贵的副使大人记住呢?赵溪月略有不耐的抬眼,淡淡道:“何飞,你来说。” 何飞顿时汗如雨下,但为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店铺,还是硬着头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闻此时,副使大人大惊失色,马上跪在赵溪月跟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太过分了,这可是京城,竟能发生这样的事……!您稍等,在下这就喊城西行事过来!” 城西行事刚一出现,就狠狠挨了副使一脚,在地上狼狈的滚了几圈。 副使大骂道:“城西那块儿你是怎么管的?发生了如此大的疏漏,竟然还让赵小姐亲自过问!你死上一万次都不够啊!” 赵溪月淡漠的望着眼前一切,并没有出口阻拦。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演给自己看的。 城西行事得知此时,也是一脸惊讶,马上便跪在何飞和赵溪月跟前,说是他自己管理不周,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并说自己马上便会还古玩店一个清白! 听到这话,何飞才终于放下心来,顿时泪流满面,在赵溪月跟前长跪不起。 赵溪月喊他起来,道:“别总是跪来跪去的,你可知道那那迫害你们的男人是谁?为何能认识相府的人?” 何飞的事情解决了,可相府的还没完呢!赵溪月必须得亲自找出,是谁借着相府的由头四处作乱才行。 “这……大小姐,其实我们也不认识此人。只知道他是几月之前突然出现的,总是在城西那条街上闲逛。” 赵溪月大手一挥,道:“好。那便带我去你们街上看看。” 何飞先带着赵溪月回到古玩店,将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妻子和弟弟们后,众人又是好一阵欢呼。此时,赵溪月已经在店内待了一会儿。 她认真端详着那副给何飞惹来灾祸的字画,发现那男人眼光真当不错,这幅山水画十分优秀,也难怪会引来旁人觊觎。 这时候,店门口却走入一位白衣少年,瞧见赵溪月身影后,顿时僵在原地,又揉了揉眼,诧异道:“师父?” 赵溪月转眸,视线落在满脸呆滞的言霜身上,眉头微微挑了挑:“小言?你怎么也在这里?” 言霜身上的外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这阵子都在湖光楼休养,闲来无事出门逛逛,没想到竟然能遇见她。 言霜道:“这儿距离湖光楼很近,我闲暇时就喜欢过来逛逛。倒是你,为何会来这种地方?” 这儿是京城西边,居住的大都是平头老百姓。像赵溪月这种身份地位的,几乎从来不会出现。 赵溪月没有将相府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这时候,她却突然瞥见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拽着言霜便躲进旁边的隔间内。 言霜满头雾水,但还是乖乖跟着赵溪月走了。 只见一个皮肤略黑、膀大腰圆的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而后视线环视一圈,冷笑一声,抬手便踹翻跟前桌子。 他怒骂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莫不是现在了还想着跑?” 赵溪月冷冷一笑,心道:巧啊,太巧了!这借着相府权势为非作歹的男人,竟正是和苏氏一起的胖大海! 何飞听到声响,匆忙走了出来,眼神中飞快划过一抹恐惧。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也是有人撑腰的,故而语气僵硬道:“郑大海我告诉你,我、我们已经找过官府了,他们说了,会给我们伸冤的!你别再来了!” 原来他本名叫郑大海。 言霜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眼神在赵溪月和郑大海身上来回看。他如今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己的师父,好像不管什么人都能跟她扯上关系…… 郑大海怒目圆瞪,沙包大的拳头砸在桌上,咆哮道:“你说什么?伸冤?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谁能给你们做这个主!” 赵溪月不由得皱起眉,捂了捂耳朵:她算是知道这人为何有一个胖大海的诨名了,这嗓子,若是不把胖大海当饭吃,恐怕早就已经哑巴了! 何飞环顾店内,没瞧见赵溪月的身影,心里顿时又开始慌乱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大海闻言更加放肆,他有苏氏做后盾,自然瞧不上这家小门小户,于是更加得意:“怎么?你嗓子落家里了?说话啊,谁能给你们做主?” 此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清丽女声:“我来给他做这个主。” 第270章 师徒之间的差距 闻言,何飞面露喜色,郑大海则蔑视冷笑,二人双双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 郑大海道:“你又是哪儿来的娘们?” 赵溪月笑而不语,何飞也有了底气,抬手猛地推了下郑大海,道:“你眼瞎了吧?这可是相府大小姐!怎么说话呢?!” 相府大小姐? 郑大海脸色微微一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化,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就是赵溪月?” 赵溪月依旧不说话,只是从容的越过众人,站在那副传家字画前,淡声道:“郑大海,提刑司的人说,相府里有人给他们打了招呼,所以他们才会误判。” 她双臂环胸,视线落在郑大海身上,只见他面色惨白,浑身僵硬,喉头下意识的滚动一下。 “你说说吧,到底是相府的谁打的招呼,才能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巨山般压在郑大海身上。此前的嚣张全部消失不见,他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郑大海眼神飘忽,然后浑身紧绷,朝着门口的方向大步窜去——他竟然想跑! 赵溪月当即厉呵道:“拦住他!” 砰! 几乎是瞬间,言霜抄起手边的木头疙瘩,重重砸在郑大海脖颈处。 郑大海眼前一黑,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人一把薅走,狼狈不已的摔在地上,彻底陷入昏迷。 赵溪月也楞在原地,因为她刚刚那一嗓子全是凭直觉喊得。根本没想过能真的拦下郑大海,也完全没想到,言霜竟然会“仗义出手”,打的还这么稳准狠…… 只见言霜面无表情的放下木疙瘩,淡淡道:“裂开了。这东西多少钱?我买了。” 何飞讷讷道:“不、不用钱的公子,送你了。” 赵溪月回过神来,唇角勾起满意的笑,看向言霜:“干得不错!快快快,找跟绳子将他绑起来,我有话要问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郑大海就被赵溪月捆在了古玩店的后院内。何飞十分机灵,关了店门,带着全家人都出去闲逛,保证自己不会打扰到她。 院中如今只剩下言霜和赵溪月。 哗!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郑大海浑身湿透,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眼睛。 当他看到笑吟吟的赵溪月,以及面无表情的言霜时,整个人都惨叫一声,拼命想要挣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人带柱子被绑住了! 赵溪月道:“大兄弟,别挣扎了。用的上等麻绳,系的死扣,你除非把自己胳膊砍了,不然别想挣脱!” 郑大海脸色惨白,咬牙道:“赵溪月,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干嘛多管闲事?” 赵溪月一脸惊奇:“无冤无仇?你败坏了我家的名声,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言霜,拿鞭子来!” 古玩店里可谓是什么东西都有,包括一条上了年头的鞭子,上面还有倒刺,光是看着就让人牙酸,浑身发疼。 赵溪月握着鞭子,冷冷看向郑大海:“别让我问第三次!说,到底是谁帮你走的关系,让提刑司颠倒黑白的!?” 郑大海双目赤红,只是死死盯着她,并不相信赵溪月会真的下狠手。 可他到底是低估赵溪月了。 只见她抬手甩出鞭花,动作极为熟练,继而半身微斜,小臂高举,带动手腕以及长鞭,赫然朝着郑大海冲去! 啪!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仅一鞭,郑大海便疼的几欲昏厥,浑身颤抖不已。 赵溪月冷笑,轻轻抖了下鞭子,往前行进几步,低眸,寒声道:“说不说?” 郑大海从剧痛中回神,喘着粗气:“你、你!” 赵溪月眉梢一挑:“郑大海,你真当我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了?我是宰相的女儿,而你呢?寻常草民一个!我便是真将你千刀万剐了,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吗?” 她轻嘲道:“若真有人敢说,我便将那人一同杀掉。”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郑大海的心里防线,两人之间隔着天堑,上为人,下为畜。在赵溪月跟前,他的铁骨铮铮只能换来死亡! 言霜抬眸,凝视着赵溪月的背影,眸中暗光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郑大海颓然垂头,嗓音粗哑道:“苏秋,是苏秋帮我联系的人……” 苏秋便是苏氏,赵锦书的亲生母亲。 这一点赵溪月早就知道,如今这一番操作,也只是为了逼郑大海亲口说出来而已。 她提着鞭子站在原地沉默,郑大海不敢擅动,便只能强忍痛苦,身体僵硬的跪着。就当他认为自己快要疼昏过去时,赵溪月抬手,一瓶止血粉丢在他跟前。 “言霜,松绑。” 赵溪月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以后少给我耍这些花招,否则我不介意亲手弄死你。” 郑大海扶着木桩站起,闻言浑身瑟缩一下,眼神中闪过恐惧与愤怒交织的神色。 离开古玩店后,言霜默不作声,跟在赵溪月身后行至湖光楼,方才停下脚步:“你……来湖光楼做什么?” 赵溪月饶有兴致的望向他:“看你魂不守舍的,当然是亲自送你回来咯。” 闻言,言霜面颊微微泛红,将头偏向一旁,低声道:“我没有魂不守舍。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他始终都很清楚,赵溪月和他们这种草民不一样。她是宰相之女,生来便在云端,可经过郑大海一事,言霜才第一次清楚看见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上为人,下为畜。他不过就是村子里没爹没娘的孤儿,究竟有什么资格能成为赵溪月的徒弟,被她精心教授呢? 赵溪月一眼就看出了言霜心中所想,不由喟叹。果然是孩子大了,世面广了,心里的小心思就越来越多。 “小言,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赵溪月缓缓站在言霜跟前,曾经瘦弱的少年,如今已经高过她一头了。“我承认,我们两人地位的确不对等。” 言霜眼眸轻垂,低低“嗯”了一声。何止是不对等,简直是云泥之别。 赵溪月抬眸望着他,淡淡道:“可我不在乎,受伤的人也不在乎。你在乎吗?” 第271章 反应这么大? 言霜微微怔愣,垂首在原地静立许久,才轻垂下头,小幅度摇了摇:“师父,是我之前想太多了。” 他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歉意和懊恼,估计这阵子一直没来找她,一是因为要养伤,二则是因为感到迷茫吧。 赵溪月很能理解他,她还在现代的时候出身平凡,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最后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刚到校园那会儿,她也和如今的言霜一样,行走在权势与金钱交织的世界中,险些迷失方向。好在她及时醒悟,在学习上付出加倍努力,这才没有一蹶不振,泯然众人。 言霜患有超忆症,能给他带来痛苦记忆的同时,也能让他在医术方便有更好的造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赵溪月抬手拍了拍言霜肩膀,声音里带着笑:“谨记,怀有本心,才能越走越远。以后心里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大大方方告诉我便好,无需遮掩。” 离开湖光楼后,赵溪月马不停蹄赶往相府,恰好撞上打算出门的苏氏。 她堵住苏氏离开的路,淡声道:“咱们谈谈,如何?” 赵锦书跟在苏氏身后,瞧见赵溪月这幅脸色便知道她如今心情不算很好,顿时警惕起来,上前将苏氏挡在身后:“溪月姐姐,我和娘亲要赶去赴约呢,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赵溪月根本懒得搭理赵锦书,视线越过她落在苏氏略显慌乱的脸上,平静道:“我在那边的亭子里等你。”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十分无情,惹得赵锦书不满皱眉。她暗自骂了赵溪月几句,就瞧见自己娘亲越过自己,跟在赵溪月身后离开。 赵锦书急了:“娘!你真要过去啊?” 苏氏没有回应她,赵锦书也不好上前,只能站在原地,满脸烦躁。 湖边,赵溪月双臂环胸,冷冷打量着苏氏,看的她极其不安,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溪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来的路上,苏氏无比忐忑,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都过了一遍,没发现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啊! 赵溪月开门见山:“以后不要再帮郑大海了。就算要帮,也别借着相府的名声。” 苏氏顿时如遭雷劈,脸上血色全无,身躯僵硬的站在原地,呼吸都像是被人给掐住了。 这反应实在有些不对,赵溪月打量一番,眉梢微微扬起:她不过就是口头警告一下,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苏氏这幅样子,好像下一秒便会晕厥过去。 很快,苏氏回过神来,抬手擦了下额头冷汗,讪笑道:“我知道了。溪月,你怎么会认识郑大海的啊?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赵溪月凝眉思索,然后将门口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何飞找上她时,相府内许多人都看到了,苏氏想要打听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索性自己说了出来。 至于跟踪他们从貔貅楼到黑市、发现苏氏想买蛊虫给黎玄山用的事儿,她就装作自己不知道。赵溪月也不会真的为她寻来隐虫,毕竟当时只是为了套话。 等到下个月黑市重启,苏氏等不到人来,只会觉得自己受骗,也没办法细查。 “这个郑大海!哎,他本是我同乡人,见他可怜,我便帮他摆平过这件事。但他当时骗了我呀!我根本不知道他竟然那么过分!”苏氏摆出那副柔弱无辜的架势,泪眼涟涟。 不愧是能养出赵锦书的女人,绿茶功夫炉火纯青。只可惜赵青城对亡妻念念不忘,她这一身本领也没了用处。 至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赵溪月懒得分辨。她特地找苏氏过来,也只是想口头警告一下。如果苏氏足够聪明,自然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又过几日,言霜登门拜访,将他看完的医书送了过来,附带厚厚一摞纸,都是他之前遇到的问题。 赵溪月正在检查张晓娟的功夫,顺道给她配了药包,让她每次练完记得泡泡药浴,可以强健体魄。正巧言霜寻了过来,她就顺道着将药浴的知识一起给讲了。 讲完后,赵溪月口干舌燥,拿起被子喝了口水,视线落在他整理的厚厚一摞问题集上,顿时感觉压力有点大。 可言霜却将错题集跟医书摞起来放在桌上,面色凝重道:“郑大海放过了何飞家里的铺子,但我发现,他又盯上了别家。” 听到这话,赵溪月眸光一沉,放下茶杯,寒声道:“走,过去看看!” 见过不要命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他身上的鞭伤还没好呢吧?怎么这么快就又出来为非作歹了? 她带着言霜赶到一家售卖瓷器的铺子,里面满地碎片,墙壁狼藉,显然是刚被人打砸过一番。 店主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头上有个血洞,正往外汩汩冒着血。 赵溪月上前给他上药,又问了问事情由来,发现瓷器店情况竟然和何飞店里的差不多,都是郑大海看中了什么东西,但这次他非要用五十文强买下来。 这瓷器也算是镇店之宝,店长无论如何都不同意,郑大海便又开始无底线的骚扰。这次直接将他们店铺给砸了! 言霜听着,眉头深深皱起,总觉得郑大海此人嚣张的莫名其妙。先是挂画又是瓷器,他是这么附庸风雅的人吗? 赵溪月和言霜想法一样,若他是为了银钱,怎么不直接管苏氏要? 想到这儿,赵溪月道:“能否给我们看看那瓷器?” 店主从他们身上没有感到敌意,犹豫着走入里间,将手臂高的瓷器捧出,叹道:“我就是怕他再来打砸,所以特地将这东西给收了起来。” 这是个十分花瓶状瓷器,瓶口有拳头大小,瓶颈略长,瓶肚圆润,瓶身用彩色毛笔绘制着山水图,制作工艺十分精巧。 但也只是精巧,比这东西好的比比皆是,怎么郑大海就偏要这个呢? 言霜突然之间伸手,拿起瓶子,将瓶身给转了一圈,面色凝重一些:“这上面的花纹……” 赵溪月挑眉,果断道:“老板,这瓶子我要了。多少钱,你随便出。” 第272章 老乡见老乡 两人抱着瓶子回到湖光楼,路上,言霜将自己的发现跟她讲了。 “这瓶身上的山水图只画了一半,另外一半在古玩店那张传家字画上。我不太确定两幅图拼成一起会变成什么,我们回去后,我提笔画一画。” 其实言霜当时看到古玩店的那副字画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因为画法十分少见,没有多少写意内容。当他发现花瓶的绘画技法也是如此时,便在脑海中简单回忆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将这两张图拼在一起,定然会有全新发现。这可能就是郑大海哪怕被鞭子抽过,也要依旧作死的原因! 回到湖光楼,赵溪月将言霜和花瓶关在房间里,让他不受打扰的慢慢拼图。赵溪月则喊来张晓娟,问她这几日练得怎么样了。 张晓娟小声答道:“李大哥说我现在已经能同时打过三个成年男子了。” 赵溪月抚掌而笑:“不错!进步很大嘛!这几天你先别跟李墨学功夫了,去城西古玩店一趟。” 郑大海若是知道自己买走了花瓶,定然不敢过来要,极有可能孤注一掷,再一次对何飞下手。所以她早就已经跟何飞打好招呼,会派人过去保护他们。 张晓娟对上郑大海,赵溪月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吃亏。 两个时辰过去,言霜推门而出,手中握着一卷白纸,眸中掠过欣喜:“我没猜错,这两幅图真的可以拼在一起!” 赵溪月十分淡定,给自己倒了杯茶,抬手点点对面:“别激动,坐。” 言霜坐下,将手里的一卷白纸铺开,一副地图顿时出现在赵溪月眼中。 他比了比左边那块,道:“这边是字画上的内容,另外半边是花瓶身上的内容。我将字画上的地图水平翻转,刚好能拼凑出一张完整的!” 赵溪月缓缓道:“绝不会是巧合。这张地图,应该就是郑大海的真正目的。” 但只是一张地图,又没有标注什么的,郑大海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而且她之前已经调查过郑大海了,此人跟苏氏是老乡,家里三代都是农民,怎么会接触到瓷瓶字画这些东西? 除非是他有了什么奇遇,得到了什么东西,这才一路辗转行至京城…… 只是赵溪月不明白,仅凭“老乡”这层关系,苏氏凭什么为郑大海出头? 言霜收起地图,眸光微微闪了闪,道:“其实,自从那日从古玩店回去后,我便发现我见过这两人。还记得你当初带我去貔貅楼买东西吗?” 赵溪月一怔,“记得。你当时在貔貅楼也见过这两人?” 言霜颔首:“对。他们当时就在旁边的铺子里,似乎是吵了一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苏氏转身欲走,郑大海拉着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便顿时僵在原地,像是拿捏住软肋一般,乖乖留了下来。” 软肋…… 苏氏唯利是图,薄情寡义。嫁进赵家这么多年,别说是亲朋好友,就连亲生父母都没来看过一次。若不是被人那捏住软肋,怎可能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帮郑大海呢? 看来鞭子抽的还是不够狠,郑大海当时竟然没说实话啊! 这时候,房门被叩响。言霜上去开门,一道女声便略带不满的传了出来:“我哪里闹脾气了嘛?我在外面快活的很呢,哼!” 这熟悉的娇蛮声音,不正是叶归凡认的义妹,叶芸芸么? 赵溪月不由侧目,恰好同叶芸芸面面相觑。顿时,她就如同炮仗一般被瞬间点燃,大喊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归凡哥,她这几天难道都跟你们一起住?我呸,不要脸!” 叶归凡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拉着叶芸芸往旁边扯,警告道:“叶芸芸,不许乱说话!” 言霜面无表情关上门,对赵溪月解释道:“叶哥这几天都在找她,我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天把她带回来,抱歉……” 此时叶归凡也勒令叶芸芸闭嘴,满怀愧疚的站在她跟前,沉声道:“抱歉,我之后会教训叶芸芸的,以后绝不会让她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叶芸芸不满的跺了下地板,可惜没人搭理她。 赵溪月倒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没事。你来的正好,过来看看这张地图。” 三人坐在一起,将言霜亲手画的地图反复研究一遍,却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直至叶归凡福至心灵,突然道:“这地图缺了样东西!” 赵溪月抬眸:“缺了什么?” 叶归凡眉头皱起,伸出手比划几下,缓声道:“有一种半透明的纸,上面应该有各类标注。如果想看到完整的地图,不但要收集齐地图碎片,还要将这张带有标注的纸盖上去。” 他摊开手掌,盖在地图上,道:“合三为一,这才会形成一张完整的地图。通常情况下,这么复杂的办法常用于藏宝图,亦或是军情图上。” 赵溪月眉头一挑:“你们说,赵大海会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张标注纸,认为这是一张藏宝图,所以才会不远万里过来京城,寻找其他地图的下落?” 如此一来,一切都能解释的清了。赵大海和苏氏彼此利用,他帮助苏氏进入黑市寻找隐虫,帮助赵锦书嫁给黎玄山。而苏氏则利用相府权限,帮他找到其他几块地图。 这时,内间突然传来叶芸芸的声音:“赵大海?苏秋?哼,他们竟然活下来了……” 赵溪月望向叶归凡,突然问道:“叶芸芸老家是哪里的?” 叶归凡懵了下,言霜淡淡开口:“陇西。” 巧了,苏氏和郑大海也是出自陇西! 赵溪月起身来到叶芸芸跟前,无视她的白眼,平静道:“叶姑娘,你和苏秋是老乡?那句活下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叶芸芸勾唇一笑:“想知道?那你求我呀!” 叶归凡沉着脸走来,警告道:“芸芸,不许无礼!快说!” 兴许是察觉到叶归凡真的生气了,叶芸芸瘪瘪嘴,道:“我的确听说过他们。郑大海和苏秋都是李家旁系的奴仆,当时那支旁系家里起火,几乎烧死了全部人。” “现在看来,只有他们两人活了下来。” 第273章 平静之下的异常 “至于苏秋么……她之前姓李,是陇西李氏家的小女儿。估计当时上私塾去了,也捡回一条命。” 叶芸芸语气满不在乎,这些事情还是容熙柔告诉她的。 不过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熙柔姐姐被关在家里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她寄出去的书信也没有回应。 房间内一时陷入寂静。 赵溪月拧眉深思,回忆起老爹先前同她说,苏氏乃是富足之家的女儿,成亲时,他还亲自去过对方老家,给两位老人准备了彩礼若干,并没有提到这支旁系家中起火的事儿。 她渐渐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言霜和叶归凡意识到了什么,但这算是宰相家事,他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赵溪月回到相府,恰巧得知老爹从宫中回来,如今正在书房休息。她想了想,果断转身前往书房,跟赵青城促膝长谈,十分详细的问了问有关苏氏的事情。 不过赵青城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的跳脱,他极有耐心,将当年的来龙去脉详细同她说了一遍。 越听,赵溪月就越觉得后背发寒。 老爹心里从未怀疑过苏氏的身份,但因为陇西距离京城太远,因此哪怕是逢年过节,赵青城也绝不会想着回去看看。 倒是他这些年来,陇西李氏偶尔会寄一些书信和特产过来。赵青城不怎么上心,书信都收进抽屉里,特产则都分给下人们了。 赵溪月道:“书信可以给我看看么?” 赵青城大方挥手,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着一摞信封,寄信人名为李九。几乎每年都会寄四五封过来,到现在也没停过。 她将信封带回去,喊来碧珠跟自己一封封的看。里面都是些客套话,写信之人也够厉害的,连续写了十几年,这些话都不带重复。 这时,赵溪月翻阅书信的动作顿了顿。她微微一算,得知这封信寄来的时间是中秋节,可上面写的祝福语,却是过年才用的。 她翻到那年新年时寄来的信,果不其然,里面装着中秋节的内容…… 感情是一口气写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寄出去? 碧珠也发现了许多时令错误,尤其在最近几年。或许是得知赵青城并不会仔细看,因此越来越敷衍,但字迹始终没变。 赵溪月将信封全都收了起来,她想了想,转身回到湖光楼,又仔细问了许多关于郑大海和苏氏的问题。 叶芸芸显得很不耐烦,但因为有叶归凡在一旁盯着,她只能冷着脸一句句回答。 直至深夜,赵溪月才放过叶芸芸,若有所思的坐在桌旁。 陇西李氏在当地小有名气,于是就有不少姓李的人跟着沾光。苏秋所在的李氏便是如此。 苏秋是李氏小姐,郑大海则是李氏家奴。起火那日,李氏连烧三日,上下几乎没有一个活口。只有苏秋逃了出来,换姓之后来到京城,投靠赵青城…… 看似没什么问题,但赵溪月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时候,貔貅楼内,陆婷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她安排的两个眼线一连观察好几天,这两人再无任何交际,都老老实实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过就在昨夜,郑大海果然按耐不住,又一次跑到古玩店,想要强行将他们的山水画给抢走。 自然,他被冲出来的张晓娟一拳砸晕,而后关进貔貅楼暗格,只等赵溪月来审了。 当她重新出现在郑大海面前时,清楚地看到了男人眼中的崩溃。 赵溪月笑了声:“几天不见,甚是想念啊!” 郑大海双手双脚都被锁住,他暴躁的挣扎了几下,不耐烦道:“大小姐,你到底想要怎样啊?我就是抢幅画而已,至于将我关起来么?” 赵溪月淡定道:“啧,你说的这叫什么混账话?抢人家东西还有脸说了?更何况,我关你不是因为那幅画啊。” 她抬眸,紧盯着郑大海的眼睛:“山水画和花瓶,拼起来是一副完整地图,但是缺了标注图。” 郑大海顿时僵住,丝丝凉气自背后蔓延,他哆嗦一下,满目惊恐的扭过脸。 赵溪月往前走了几步,轻笑道:“说出标注图在哪儿,我就放了你,如何?” “你休想!” 眼看自己的目的被人拆穿,郑大海陡然暴怒,朝着赵溪月倏然冲来,却被张晓娟拦住。 郑大海癫狂道:“那是老天爷赐给我的藏宝图!你们这些杀千刀的都想抢走!我告诉你们,别想,门都没有!” “那老天爷给你这张藏宝图的时候,就没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你有命拿,不一定有命用吗!” 赵溪月一脚踹在郑大海的腿上,而后让张晓娟卡开他的下颌骨,将随身携带的药片塞进他嘴里。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或许,你听说过断肠丹吗?” 郑大海脸色骤变,他果然还是小看了眼前的女人,为了那张藏宝图,竟然打算杀死自己! 他怒道:“你都已经是宰相的女儿了,要什么有什么,现在竟然连我的藏宝图都要抢走吗!” 赵溪月很稀奇:“瞧你这话说的,谁会嫌钱多呢?” 郑大海无言以对,只是森然一笑,冷冷道:“标注图我藏在了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呵呵呵,我死都不会将这东西交给你的!” 赵溪月突然道:“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藏宝图的。” 男人癫狂的大笑戛然而止,他表情渐渐收敛,狐疑的盯着她,不太明白眼前这女人又要耍什么花招。 “你刚刚说的话没错,我都已经这么有钱了,实在不缺你那一点儿。甚至于,我可以给你更多。”赵溪月语气淡漠:“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郑大海警惕:“你想知道什么?” 赵溪月:“你之前在陇西李氏当家奴?”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郑大海唇角抽了下,最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我当过。怎么了?李氏全家都已经死光了,卖身契也没了,那我就是普通百姓!” 第274章 出价悬赏 赵溪月:“怎么就全家死光了,不是还有个李秋,后面又改名苏秋,嫁到我们宰相府了么?” 郑大海估计早就跟苏氏对过口供,明白赵溪月掌握的信息,所以表现的不算太惊讶。 “就她一个活下来了,其他的都死了。” 赵溪月点点头:“你既然说这张藏宝图是你的,那为什么两张图会分别出现在古玩店和瓷器铺呢?” 按照郑大海的性格,他根本就没有那种脑子和能力,会将地图分为两半,拓印在不同的载体上。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郑大海目前得到的只有一张标注图,并且知道另外两张地图在京城这边,所以才会不辞辛苦的奔波而来。 甚至于,郑大海可能知道地图载体是山水画和瓷器,但并不确定具体的方位,只能求助于苏秋。作为交换,他则和苏秋进入黑市,帮她寻找隐虫。 听完赵溪月的推测后,郑大海额头尽是冷汗,眼神之中满是惶恐。他没想到面前女人的心思竟然如此之细,抽丝剥茧般,将他这段时间的历程说的八九不离十。 赵溪月也明白自己大致猜对了。 可新的问题又一次出现,苏氏这样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仅凭一只隐虫,就能让她倾囊相助吗?而且言霜跟她说过,郑大海拿捏着苏氏的一个把柄。 赵溪月凝眉沉思,又招招手让张晓娟给郑大海松绑,一副打算放过他的样子。 郑大海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接过张晓娟递来的茶水,刚递到唇边,便听得赵溪月突然发问:“李氏的那场火是谁放的?” 砰! 茶杯落地,摔个四分五裂。 茶水溅射,染湿大片衣衫。 郑大海依旧保持着手握茶杯的姿势,眼瞳骤缩,额头顿时被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覆盖。 赵溪月静静打量着他,心道:猜对了。 她刚刚故意让张晓娟给郑大海松绑,又软化了自己的态度,为的就是让郑大海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而后,她便猝不及防的丢出一个问题,想观察一下郑大海会如何反应。而这人也没让她失望,这幅惊恐到大脑空白的样子,说明杀死李氏全家的那场大火的确有问题。 而且还是很大问题。 赵溪月笑了声:“哎哟,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想问的已经问完了,你可以走了。至于那副完整的地图,我之后命人给你送过去。” 郑大海浑身僵硬,喉头滚了下,涩然道:“你已经把地图拼好了?还要给我?” 赵溪月颔首:“当然。只要你不继续去骚扰那几家铺子就行。” 郑大海如释重负,顿时点头如捣蒜,对方才赵溪月问的那句话只字不提。但双方都明白,郑大海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送走他后,赵溪月找到陆婷,语气十分果断:“我要亲自去一趟陇西。” 陆婷手中毛笔微微一顿:“小姐,那地方很远,如今天寒地冻的,行路更是艰苦。而且……” 她顿了顿,微微叹气道:“而且陇西那边马匪肆虐,不太平。您若是真的想过去,必须得找不少人护着才行。” 到时候动静很大,估计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赵溪月要去陇西了。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的确是个问题。” 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既能隐姓埋名,又能找到合适的人! 十日后,暮村黑市。 赵溪月这次是独自前来,她找到中心楼,丢出大把银钱,将自己的悬赏牌变成最醒目的紫红色,高高挂在榜首。 做完这一切后,她静静守在一旁,发现苏氏和郑大海果然来了,不过两人进入隔间等了一盏茶时间,不见任何人进来,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 苏氏气的不行,骂骂咧咧的冲向中心楼想要讨个说法。相比之下,郑大海倒是消极许多,毕竟他想要的藏宝图已经拿到。 如今陪着苏氏过来,也只是想赶紧将事情解决,好让他出发寻宝而已。 赵溪月懒得管他们,兀自靠在不远处喝了一下午茶水,终于瞧见几名黑衣人摘下木牌,马上便有伙计将他们带到其他隔间。 等她进去后,听见黑衣人问道:“你要去陇西?”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赵溪月犹豫片刻,轻轻咳嗽了几声:“咳咳。是。” 对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片刻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赵小姐,好巧,竟然是你。” 赵溪月也觉得挺巧的,因为对面的人竟然是宋凌!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宋不疑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这些话她不太好意思问,只是在纸上写了个地址递过去:“此地不宜久留,但我的悬赏依旧有效。咱们来貔貅楼面对面详谈。” …… 貔貅楼,三层天字密间。 赵溪月望着宋凌,发现一段时间不见,她面容愈发冷厉,眸中写满沧桑。身旁几人倒都是生面孔,看着略有些少年人的稚嫩。 宋凌道:“这几个是家中小辈,非要跟我出来见见世面。女孩儿叫聂云,男孩儿叫聂武,是姐弟。” 聂武不满道:“兄妹啊。” 聂云冷哼一声:“就是姐弟。凌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溪月大概明白了:龙凤胎。 怪不得这两人样貌有些相似。 她思索片刻,决定不再过问有关宋不疑的事儿。若宋凌真的想说,那就让她主动开口。 赵溪月道:“说正事儿。我打算去一趟陇西,不想惊动家里人,所以才来到黑市挂出悬赏。早知道你会来,我就直接找你,还能省一笔中介费。” 黑市不愧是黑市,中介费比例高的下人,好在赵溪月从不缺钱。 宋凌颔首:“我可以护送你过去。” 赵溪月:“你缺钱?”应该不会吧?按宋辞礼所说,宋凌在没有加入九脉门之前,也是富家小姐。 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眸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跟着你,或许能找到一些答案。” 她身患不治之症,又遇上师尊身死,心中产生绝望倒也是应该的。赵溪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了下宋辞礼与宋瑰的近况。 第275章 前往陇西 而后,两人又敲定了碰面地点与出发时间,这才先后离开貔貅楼。 为了不暴露自己,赵溪月回去后便当着苏氏的面,说自己这阵子要去珂羽族那边逛逛。赵青城只当她心中烦闷,故而没多说什么,只是派人去珂羽族那边打点了一番。 好在羽音已经跟赵溪月通过消息,笑吟吟的说自己会好好招待赵溪月,方才让赵青城放下心来。 安排好一切后,她带着张晓娟来到碰面地点,和宋凌以及她身旁的龙凤胎姐弟登上马车。 车厢内,宋凌摊开一张地图,指了指京城和陇西的位置:“我之前打听过,说是河阳郡新开了条路直通陇西,我们可从京城到河阳郡,再沿着新路前往陇西,会更省时间。” 宋凌不愧是久经江湖之人,赶路经验十分丰富,还顺带着教了赵溪月不少行走江湖的常识,譬如哪里最容易遇到山匪,哪里最容易形成马匪,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靠着宋凌的趣闻,马车用两日时间到达河阳郡,又经过一日奔波,终于在傍晚时抵达陇西。 这儿靠近云国北部,相比起京城,气候差异比较大。比如京城那边都快早春了,陇西却还是白雪茫茫。 好在赵溪月准备充足,才不至于被冻着。 距离陇西仅有一河之隔,天色太晚也不方便赶路,赵溪月便带着众人在客栈住下,打算明日动身。 张晓娟没想到自己还能拥有一间上房,颇有些受宠若惊,小声嘟囔道:“小姐,其实我可以跟您一间。睡地上,方便伺候您。” 赵溪月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若是需要人伺候,自然会带奴婢过来。晓娟,有句话叫各司其职,你明白什么意思吗?做好你该做的就行,别的事我自会处理。” 她红着脸点点头,眼睛里有泪花闪烁。 赵溪月前脚刚回房间,宋凌便主动敲门进来,反锁,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赵溪月嘴里含着一口茶,见状险些喷出来。 她明白宋凌的意思,是想让她帮忙看看后背的纹身。赵溪月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每次她都觉得,宋凌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习惯不太好,得改改。 赵溪月起身关上窗户,端详着宋凌后背的纹路,缓缓道:“蔓延的速度变慢了?” 这种怪异的图腾纹身已经占据宋凌大半个脊背,最长的那条图腾,更是长在了她纤细的蝴蝶骨上。 宋凌点点头:“恩。还有一件怪事儿,那就是我健忘的毛病突然好了。我跟宋瑰商量了一下,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这种毒的毒性在慢慢减弱。” “第二,则是回光返照。这种图腾已经生长道最大限度,随时都有可能夺走我的性命。” 她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平静,赵溪月感受不到丝毫恐惧,就好像她后背上蔓延的并非是什么夺命奇毒,真的就只是纹身而已。 “这种毒是羁刀客那边的,他们也没有解毒办法吗?” 宋凌摇摇头:“我不知道。自从师尊死后,羁刀客态度就变得十分奇怪。辞礼让我们不要搭理他们。” 宋辞礼如今的身份是九脉门门主,所以这些师姐们都很听他的话,将羁刀客当成空气,路上遇见了也要绕着走。 两人商量了大半夜,还是没有结果。赵溪月却决定找个时间跟常赦好好谈谈,一定要弄清楚这种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翌日早晨,众人休整完毕,付了钱将马车停在客栈,他们则步行出发,来到乌风河边,对面便是陇西。 乌风河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光是走路的话有些费事儿。幸好赵溪月眼尖,瞧见不远处有运送木头的筏子。 她上前交涉一番,用三百文的价格,让筏子主人同意带他们过河。 拉车的是几只黑狗,聪明伶俐,赵溪月刚坐下,它们就主动跑过来蹭赵溪月的腿,尾巴摇的快要起飞。 宋凌道:“你很受动物喜欢,说明你是个好人。” 聂武伸手摸摸狗头,一脸新奇:“对,我们家老人都这么说。但凌姐姐不行,不招小猫喜欢,每次见她,家里的猫都要炸一次毛。” 聂云点点头,她脸蛋嫩白,冻出两坨红晕,缩在聂武旁边直跺脚。 宋凌勾唇笑了下,没多说什么,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儿。 筏子很快装好,拉车人喊了声号子,几只黑狗顿时昂首挺胸,拉着他们在广阔无垠的冰面上前行,速度又稳又快,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便到了对岸。 赵溪月过去付钱,却发现手头铜板不多,索性大方的给了一些碎银。 拉车人受宠若惊,捏着碎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腼腆道:“谢谢大小姐,好运呢,肯定能挖到野山参。” 赵溪月笑了声:“你们这边还有野山参可以挖?挖的人很多吗?” 拉车人眼神中闪烁着自豪:“有啊。野山参可多了,百年的,千年的,都有人挖出来过。这阵子天气变暖了,药多,上山挖药的人也多。” 提起这个,赵溪月的兴趣就上来了。不过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只能暗自记下这一点,转身走向宋凌。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赵溪月宰相之女的身份没什么用,便将全部希望都压在了宋凌身上。她圆滑又细心,跟人闲聊几句就能套出不少信息。 聂武聂云跟着宋凌走了,张晓娟也被赵溪月派出去打探消息。 她则独自一人在陇西附近逛了逛,主要是去看药铺,果真发现了一些没见过的药材。她统统买下来,一部分丢到空间实验室里分析。 另外一部分则记在药草大全里,打算等有机会了研究一下效用,完善一下里面的内容。 经过她这阵子的勤奋,原本只有十几页的药草大全很快变成厚厚一摞,不太方便携带,赵溪月便将其放在家里,自己只带了几张纸出来,等回去后再好好誊写。 或许是逛药铺的次数有点频繁,赵溪月前脚刚出来,后脚便有人凑上前,模样鬼鬼祟祟的。 第276章 好友 “姑娘,人参要不?刚挖出来的,百年呢。”说着,男人递过来一个木盒子,里面铺了块红布,上面放着一条人参,还带着泥土。 “刚挖出来?”赵溪月看了眼就知道是假的,她装模作样的拨弄几下,旋即摇摇头:“不需要,谢谢。” 男人估计被拒绝太多次,也不气馁,笑着收起盒子,马上又走向路边的一个小姑娘,打算继续行骗。 赵溪月只瞥了眼,没怎么在意,刚想回客栈歇歇脚,就听见小姑娘弱弱的声音:“你没骗我吧?真能治病么?” 男人手指敲着盒子,发出砰砰响声:“当然咯。这可是千年人参啊,包治百病的!” 千年?刚刚不还说百年呢吗?这人说谎都不打草稿。更让赵溪月无奈的是,哪怕是这样拙劣的骗术,依旧会有人上当。 眼看那小姑娘就要买下,赵溪月脚步一转,上前走到男人跟前,利落的翻开盒子,用指甲掐了下里面的“千年人参”。 只见“千年人参”从掐口处冒出汩汩白汁,而后断口变红,明显就不是什么人参。 男人脸色微微变了变,到手的鸭子飞了,他砰的合上木盒,不耐烦道:“臭娘们儿你干嘛啊,这可是千年人参,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赵溪月道:“刚刚不还是百年吗?怎么就超级加辈了?更何况你这叫人参?” 那小姑娘直接懵在原地,手里握着几张银票,递也不是,收也不是,看着男人骂骂咧咧转身离开。 倏然间,她流出两行热泪,哽咽着蹲在地上,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砸出深浅不一的雪坑。 “呜……假的,人参也是假的,我该怎么办,姐姐的病又该怎么办啊!苍天啊,你怎么不做好事儿呢……” 赵溪月很有耐心的等着,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什么,等小姑娘擦干眼泪不再哭时,她也转身走了。 回到客栈,宋凌跟张晓娟都已经回来,将外面打听到的消息同她说了。 陇西这边的确有个李氏,不过算是旁支的旁支。仗着家中富裕有点小钱,便摆出陇西李氏的架子,主要住在乌风镇那边。这边的人对他们评价不好。 说李氏家主沉溺酒色,经常喝花酒,生气了还爱打人,曾经还打死过几个舞女。 不过这一切都因为那场大火而结束,如今前往乌风镇,能看到的只有李家旧址。那地方比较晦气,附近居民都搬走了,几本没什么人会过去。 乌风镇距离这边不远,她们歇了半个多时辰,决定等吃过午饭再出发。 聂云爱玩,趁着吃饭的时间,在客栈里结识了不少年龄相仿的朋友。她呼朋引伴,看起来像个小老大,威风凛凛。 可大家吃完午饭休息时,聂云却带着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赵溪月有点眼熟,仔细看了眼,才发现她就是那个差点被忽悠买下假人参的姑娘。 聂云笑嘻嘻的介绍:“她叫钱君,是乌风镇人,娘亲还在李家做过工呢。” 宋凌眼里划过一抹赞赏,本以为她只是贪玩,没料到聂云是真的有在打听,而且还碰巧找到了最接近李家的人。 钱君比较害羞,在他们跟前露了个面就转身跑走。但聂云说,她已经答应下来,会亲自带着几人前往乌风镇。 下午时,在钱君带领下,一行人进入乌风镇。赵溪月先是到李家旧址看了看,发现这里尽是断壁残垣,哪怕十几年过去,也依旧能看到大片乌黑的烧痕。 宋凌进去逛了圈儿,摇摇头:“时间太久,就算里面有什么东西,也都被那场火给烧没了。” 赵溪月没有放弃,因为她听钱君提起过,李家起火那天,她娘亲还在里面干活,因为身手好会翻墙,所以很快就跑了出来,基本没受什么伤。 但钱君娘亲去年亡故,唯一的线索也就这么断了。不过赵溪月没气馁,她觉得既然钱君娘亲能跑出来,那大火当天应该也有其他人能出来。 不过时间太久,那些人具体是谁,跑到了哪里,就不是她所能知道的了。 宋凌却突然道:“我们可以去看看县志。既然李家的奴隶都是买来的,按理说应该在县志上也会有所记录。” 赵溪月微微挑眉,心头萦绕的兴奋却又很快散去:“不行。我们现在是以平民身份过来的,没资格翻看县志。” 她“本人”可还在珂羽族那边散心呢,绝不可能在乌风镇这边暴露身份。 尽管如此,宋凌却还是打算去官府那边碰碰运气。可没料到,她刚走没多久,就又急匆匆赶了回来,脸色少见的紧张。 赵溪月道:“你怎么了?” 宋凌抬眸看了眼赵溪月,欲言又止道:“呃,我在县衙那边看到厉王府的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溪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这里可是陇西乌风镇,云国北部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镇子。 黎玄山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道:“厉王府的谁?” 宋凌神色更加古怪:“黎玄山,还有他那个下属。” 好家伙,竟然还是本尊! 赵溪月眼角抽了抽,心道自己和黎玄山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罢了,大不了往后躲着点他们就是。不过他们在县衙做什么?莫非也是过来调查李家的? “宋凌,你再帮我去仔细打听一下,看看黎玄山他们来县衙做什么。” 她点点头,刚离开房间,聂云就带着钱君找了过来。 聂云左右看了眼:“咦,凌姐姐不在么?” 赵溪月给自己沏茶:“她出去忙了。有什么事儿找她?” 聂云:“钱君的姐姐生病了,病的很严重。我想着凌姐姐好歹也是九脉门的,想问她能不能帮忙过去看看。” 是了,这小姑娘当时是听说人参包治百病,才会险些被骗的。 只见赵溪月缓缓放下茶杯:“她不在,但我会。” 聂云愣愣的,脑子转来转去才弄明白赵溪月这句话的意思,旋即便笑开了:“好耶!大姐姐你好厉害,那咱们快走吧,钱君该着急了。” 第277章 县志 钱君家住乌风镇边缘,距离乌风河很近,路上没什么人,偶尔能瞧见几只雪白的身影闪过。聂云说那是白狐狸,陇西这块儿特别多,很亲人的。 赵溪月不怎么感兴趣,又问钱君当时怎么会在镇上,小姑娘腼腆的捏了捏衣角,这才开口:“我在镇上的客栈里做帮工,每天能领一些钱。” 她年纪太小,很多地方都不让她跟着干活。也只有客栈老板发了善心,让她有空时就过来帮工,包吃住,还能留一些银钱寄回家去。 钱君干了好几年,一共只攒下五两银子,还差点额被那卖人参的给骗走。 她家里如今就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以及那位患上重病的姐姐,居住环境不是很好,但胜在人勤快,打扫的干净简洁。 看他们过来,钱奶奶显得很高兴,特地燃起火堆,给两人准备了不少吃食。但赵溪月却说,想先过去看看病人。 钱君姐姐常年待在侧面的屋子里,她们推门进去后,便瞧见一位清秀漂亮的女子坐在床上,借着日光刺绣,手艺十分精致。 “姐姐!我带郎中过来了,一定能治好你的腿!”钱君开心的扑了过去。 女子放下手中针线,看了眼赵溪月和张晓娟,脸上微微流露出一抹笑意:“实在不好意思,我腿脚不方便,没法下地款待你们。” 赵溪月摆摆手:“不用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面色却微微一僵,唇瓣轻抿了下,低声道:“喊我莺莺就好。” 钱君则牵着赵溪月走向莺莺,脸上神色有些焦急:“姐姐,我听奶奶说你腿上的伤口又溃烂了,疼的整日睡不着觉?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在莺莺跟前,钱君倒显得不那么腼腆,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连聂云都找不到机会打断。 赵溪月的视线落在莺莺的双腿上,那里盖着厚厚一层棉被,如果她真有外伤,长时间这样捂着其实不利于伤口恢复。 她取出自己带来的东西,接着掀开棉被想看看具体情况,却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身后的张晓娟也倒吸一口冷气。 莺莺的双腿缠满白色绷带,脚踝部分的绷带略有散乱,露出大片血红色肌肤,那是烧伤所留下的痕迹。 钱君低声说:“很久很久之前,姐姐的双腿被烧伤了。但是有几个地方总是反复流血,我们就只能用白布包起来……” 赵溪月眼皮跳了下,抬眸望向莺莺,发现她似乎知道自己腿上的伤口很吓人,所以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唇。 钱君继续道:“之前我也找郎中来看过,他说姐姐的腿早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下地走走就行。但姐姐根本走不动啊!” 赵溪月没有回答,只是解开了包裹双腿的白布,清理创口,又敷上药粉,取出新的纱布消了毒后,包在了她腿部出现伤口的地方。 至于其他部分,赵溪月并没有处理,只是嘱咐莺莺平时不要总用棉被盖着,可以适当放出来晒晒太阳。 莺莺笑了下,没再多说什么。至于她为何不能下地走路,赵溪月一时半会儿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回到镇子上,之后再作打算。 临走之前,赵溪月还留了不少药粉,教聂云如何处理伤口,让她自己也能给莺莺上药。聂云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着,自己也悄悄记下了一些。 回到乌风镇的客栈内,宋凌已经带着聂武回来,点了杯热茶,明显是等候多时。 她马上将自己打听到的,有关黎玄山的事情讲了出来。 陇西矿产资源丰富,因此便成了朝廷那边制作武器的地方。每年都要上缴足量铁器上去,这也是陇西这块赖以生存的主要方式。 而黎玄山过来,则是奉皇帝之命,开启先皇的武库。武库之中有数以万计的金、银、铁器,都是行军打仗所必须的东西。 宋凌道:“北部边境战乱频频,皇帝恐怕是想大规模出兵,彻底将北部战线的主动权从胡人手中夺回来。” 赵溪月颔首,她之前听赵青城提起过,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黎商野打不打仗,跟谁打仗,都跟她没有关系。 宋凌却突然道:“这些都是那个叫听岚的人告诉我的。” 赵溪月:“……” 她沉默片刻,面无表情的问:“你被发现了?” 宋凌则疑惑道:“厉王的属下个个都是精英,我又不擅潜行,当然会被发现。对了,他应该也知道你在这里。” “他”值得是谁,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赵溪月则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既然都暴露了,那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走,我们这就出发去找听岚。” 听岚好歹是黎玄山的贴身护卫,肯定有权利翻看县志,赵溪月潜意识觉得他并不会拒绝自己。 果不其然,当听岚见到赵溪月时,马上就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恭恭敬敬的问道:“赵小姐!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溪月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又问:“偷个县志而已,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听岚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来:“不难的,您稍等片刻。” 他办事果然放心,赵溪月很快就拿到厚厚一摞县志,钉线已经断了一部分,纸张泛黄散乱。 赵溪月马上返回客栈,和宋凌一起翻到记载李家的那部分,细细阅读起来。 上面记载,李家人丁兴旺,奴仆无数,还经常四处布施,设立粥棚,可谓是心系苍生之典范。然而那场火灾却将一切摧毁,李家人烧焦的尸身被葬在乌风镇旁的林子里,有专人负责看守。 赵溪月又看了看上面记载的人名,果然找到李秋二字,不过并没有找到尸体,故而生死存疑。除此之外的人,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活口。 宋凌缓缓道:“太奇怪了。” 赵溪月抬眸问她:“怎么奇怪了?” “李家那么大一个地方,就算火势再大,也不可能将人全部烧死!他们没有腿,不会自己跑的吗?” 第278章 郑大海其人 赵溪月其实也因此而疑惑着。毕竟李氏家大业大,光是奴仆就有四五十个之多,且分散在李府各个地方。别说是起火,就算发生地震,为了保命也总能有人跑出去的。 但李家的伤亡情况却十分严重,有些不符合常理。 她抬手又翻了几页县志,发现上面甚至还记载了李家的一些家奴,因为流动性比较大,所以记录的都是在李府待了好多年的。 其中,赵溪月看到了郑大海的名字。下面还简单介绍了他的居住地。 赵溪月略一思索,带着宋凌赶了过去。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郑大海所住的地方距离钱君家不远,但更靠近乌风河,四周房屋也更加破败、贫穷。 宋凌环顾四周,淡淡道:“住在这里的多是贫民,我估计越靠近乌风河,家中便愈发贫穷。” 赵溪月微微点了点头,沿着一条结了冰霜的路往前走,瞧见一个黑影倒在路边,身上沾满雪尘,口中还发出高高低低的叹息。 两人快步上前,发现躺着的是个老人。应当是走路时不小心滑倒,摔着腿了,所以站不起来,只能等人来救。她躺的太久,整个人都快被冻僵了。 赵溪月和宋凌费了不少力气扶起老人,她总算不再叹息,嘴里嘟囔着什么,面色有些痛苦。 “宋凌,你能背着她吗?她快被冻晕了,我们得找个避风的地方。” “我能。但我们能去哪里避风取暖呢?这老人家也说不了话,咱们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赵溪月微微皱了皱眉,她举目四望,却看到不远处奔来一名男子。瞧见她们后,身形一晃,忙不迭跑了过来。 “娘!哎哟我的娘哎,这天寒地冻的你说你出来干嘛啊!”他快步上前,看到老太太脸色被冻得发青,心里顿时就急了,双手止不住发抖。 “你们家在这附近吗?快带她回去,用药酒擦擦脸和手,不然会被冻坏的!”赵溪月语气严肃,她并没有在危言耸听,因为老人已经在地上躺了太久了。 “我家在附近!但是我们没有药酒啊,药酒是什么!?”男人听她这么说,额头顿时布满冷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赵溪月果断道:“我有。背上你娘,带我们去你家。” …… 男子升起火堆,将老人抱起来坐在火堆旁,又给她盖了张厚毯子,这才悻悻的瞥了眼赵溪月,干笑一声。 不是冤家不碰头,赵溪月给老人上完药后才发现,这男子竟然就是之前忽悠自己买人参的。 她淡淡道:“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总想着搞些歪门邪道呢?若真害死了人怎么办?” 男子顿时紧张起来,瞥了眼老娘,见她眯着眼休息,没注意到两人的交谈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哎,姑娘,我不可能害死人啊。那东西虽然不是人参,但吃了也没什么事儿,顶多就拉拉肚子……”男子错了错手,语气颇有些心虚。 赵溪月将火堆旁的药酒拿起来,抬手递给男子:“这瓶药酒送你了。天冷了可能会冻住,像现在这样放在火边烤一烤就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她和宋凌同时起身打算离开。 男子握着温热的药瓶,神色怔了怔,突然攒起来道:“你们看起来是有钱人,来这里是想找什么人吗?” 赵溪月回眸,微微挑眉:“你对这里很熟?” 男子点点头,舔了下干裂的唇瓣,神色有些紧张:“别看我这样。但我可是从小就在这块儿长大的,没人比我更熟悉。” 她和宋凌对视一眼,复又坐了下来。 赵溪月问:“你知道郑大海这个人吗?” 男子凝眉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你是说李府的家丁郑大海吗?皮肤有点黑,粗眉毛,膀大腰圆的?” 宋凌点点头:“就是他。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打听打听他之前的事情。” “那你们找我就对了。我小时候跟郑大海一起长大的,还喊过他哥呢。不过自从李府被一把火烧没了后,他就抛妻弃子离开乌风镇了。” 赵溪月皱眉道:“他还有妻子和孩子吗?着实有些不负责任。” 提起此事,男子也多有唏嘘:“哎,郑大海这人就这样。他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老婆,经常跟镇上的一个姑娘眉来眼去。现在走了也好,她老婆踏实能干,自己带个孩子,日子过得好着呢。” 赵溪月又问:“郑大海还在李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人?” 男子想了想:“他在李府呆的久,算是老人,平时就负责管理那些新来的家丁,威风着呢。哎对了,我之前去过李府一趟,他跟小厨房里的帮工很熟。” “那边帮工年纪小,但人很伶俐,经常会从小厨房里偷一些肉啊菜啊的给他吃。我当时也跟着尝了几口,嘿,味道真别说,特好吃。” 赵溪月却突然问道:“那你对李府了解多吗?李府有没有什么人,读过书,喜欢四处游历,收集字画瓷器这类的?” 男子一听,一拍大腿:“李府二公子啊!他之前是我们镇上出了名的书生,专门有间屋子用来存放这些字画瓷器之类的。不过李府被烧的前一阵,他屋子失窃,听说丢了不少东西。” 赵溪月眉毛挑了挑,她好像知道郑大海手里的标注图从哪里来了。若是没猜错的话,肯定是郑大海想办法从李二那里弄来的! 她又简单问了几句别的,男子的回答越来越少。毕竟李府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连他也记不清了。 不过赵溪月这一趟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她跟男子道了谢,留下一些银钱,就带着宋凌马不停蹄赶回乌风镇。 郑大海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那么就差最后一个人——苏氏! 在赵青城眼中,苏氏是陇西这边的小镇姑娘。但苏氏自己也承认过,她和郑大海是老乡,叶芸芸又说苏氏就是李家的苏秋,从火灾里逃了出来,改名换姓来到京城。 第279章 黎玄山的警告 可李家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烧光了,那老爹当初回去提亲的人家是谁?每年定时给相府写信的人又是谁? 凭借苏氏的性格,家族覆灭这种事情,可以最大限度的勾起男人同情心,她根本没有必要隐瞒。 赵溪月凝眉回到客栈,打算给老爹寄封信过去,问问他当初上门提亲的究竟是乌风镇那户人家。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客栈门口站着一排带刀侍从,面容严肃,吓得路人不敢大口呼吸。 而站在门口的听岚最为醒目。 她倏然顿住脚步,眼角抽了抽:“宋凌,他们是来找你的?” 宋凌自然也注意到,这些都是黎玄山的人,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我觉得,应该是来找你的。” 赵溪月十分果断,转身抬脚便走。可听岚眼睛一向很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挡在赵溪月跟前道:“赵小姐!我家王爷正在等您呢。” 她眼角抽了抽,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 许久未见,黎玄山似乎更加阴沉。凤眸疏冷,薄唇绷直,面部线条更加冷硬瘦削。他身披玄色大氅,如山般巍然不动,视线缓缓移动,落在赵溪月脸上。 短暂静谧后,他率先开口道:“你在调查李家的事情。” 语气中没有丝毫疑问,估计黎玄山来之前已经调查清楚了。在搜罗情报这方面,他的能力终究还是强过自己的。 赵溪月也没有隐瞒,淡淡点头:“是。怎么,不可以么?” 黎玄山掀起眼皮:“但我听人说,你应该在珂羽族中游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冷淡,仿佛他们只是点头之交。赵溪月的心倏然一沉,掌心搭在木制扶手上,却只感到一片骇人冰冷。 赵溪月:“没想到厉王殿下这么关注我,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我并未触犯云国律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行么?” 黎玄山薄唇倏然一抿,点漆般的黑瞳酝酿着风雨欲来的危险:“你在调查李家的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很奇怪。 赵溪月微微呼出一口气,视线紧盯着黎玄山,想要从中看到一丝破绽出来。可黎玄山依旧是那样面无表情,宛若山巅一捧雪,冷彻心扉。 他这次过来,应该是为了处理先皇武库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让自己远离李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所关联! 武库,李家?记忆中的先皇敏感多疑,如果真的将武库设立在乌风镇这边,定然会派人暗自把手。难道李家就是把手这些武库的人? 所以李家的那场大火也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赵溪月低眸陷入沉思,不知不觉间,黎玄山已经站在他的跟前。 玄色大氅厚重冰冷,如山般强行闯进赵溪月的视线之中,让她猛地回神,浑身每一块肌肉都警惕起来。 “你想做什么?” 黎玄山垂眸看她,苍白修长的手指斜搭在桌边,微微俯身,浅色瞳孔倒映出赵溪月朦胧的影子:“你很聪明,应该猜到了什么,但我劝你别说出来。” 赵溪月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腿上马面裙的布料被捏起褶皱,又被她轻轻放开。 再开口时,赵溪月语气中甚至于染上几分笑意,她道:“若我非要继续查下去呢?殿下,你待如何?杀了我?” 黎玄山的手缓缓搭在赵溪月脖颈处,温热柔软的肌肤与冰冷碰撞,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寒蝉,而后唇角含笑,杏眸直直盯着他,甚至于带有几分挑衅。 “赵溪月,你胆子真的很大。” 他俯身的幅度更大,绸缎般的长发披在身后,却因他的动作而滑过肩头,在赵溪月颊边闪过,带着一股奇异冷香。 “若我真能杀了你呢?你爹之前对我有用,但也仅仅是之前——” 黎玄山的话音骤然一顿,墨色眼珠微微一转,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一根细弱发丝的银针正扎在上面,因为动作幅度太小,他竟然感觉不到。 赵溪月樱唇勾起:“殿下放心,这只是普通银针而已。虽然我经常会往上面涂抹一些让人穿肠烂肚的毒,但这根,没有。” 紧跟着,他搭在赵溪月脖子上的手被推开。女子往后坐了坐,微微仰头,毫不畏惧的同他对视。 “殿下。我一直觉得您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你在找的东西,或许我有下落呢?合作共赢的道理,您应该懂吧?” 早该想到的。 古玩店家传的山水画,瓷器店的纹样,以及那张特殊的标注图——若不是皇家,谁会这么大费周章? 之前那男子说,李家二公子的房间内有东西失窃,而后不久,家中便燃起大火,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性命。先失窃,而后起火,这两件事应该有因果作用。 失窃是因,起火是果。假设先皇将武库地图交给李家保管,结果却被人偷走,分成三份流落各地。那他必然震怒,作为惩罚,也是为了保证消息不泄露,李家全部人都要被灭口。 虽然有漏网之鱼,但多数都是家奴,根本不知道李二公子的重要任务,所以这件事绝无可能泄密。 她看了眼黎玄山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思索片刻后,赵溪月将苏氏和郑大海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黎玄山。 “……所以,你是为了调查苏氏和郑大海,才不远万里从京城到陇西?” 赵溪月微微点头:“我跟殿下要调查的事情并不冲突,至于那两张地图,如今保存在我徒弟手中。殿下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去取。” 她根本不担心地图被拿走,因为凭借言霜的记忆,这张图早就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黎玄山修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上,低眸沉思片刻,方才缓缓道:“让他把地图送过来。我帮你差李家的事情。” 闻言,赵溪月唇角勾起。 免费的苦力这不就来了吗?果然,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第280章 真正的李秋 黎玄山速度很快,当天晚上,赵溪月收到一封密函,邀请她前往敬水楼一见。 宋凌正在指导聂云和聂武两人练剑,闻言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她略一思索,摇头拒绝:“我自己去就好。” 敬水楼距离他们居住的客栈不算近,好在黎玄山也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密函刚到,听岚就驾着马车过来,看到她时,脸上露出笑意,显得十分开心。 赵溪月没跟他多说什么,踏上马车直奔敬水楼。黎玄山财大气粗,直接将敬水楼包了下来。 她跟随听岚来到顶层,只见黎玄山身姿修长,于窗边负手而立,身旁香炉飘出袅袅烟雾,端的是一副矜贵仪态。 赵溪月道:“殿下,先前托您查的事情,可是有了结果?” 听岚知趣的退出房间,顺手将门关上,又派了几个机灵的侍从守在门口。 黎玄山转过身子,视线落在不远处摆着的矮桌上:“你要的东西在那里。” 几张枯黄陈旧的信纸摆在上面,赵溪月走过去看了眼,发现是一封信,一封写给李秋的信。信上内容不多,似乎是在李家遭遇大火后寄来的。 写信之人似乎很怜惜李秋的遭遇,又说自己这边刚刚安稳,让她在乌风镇上避避风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来接她。 赵溪月粗略扫了眼,不太明白这封信的意思,秀眉微微一皱,低声道:“写信之人是谁?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说苏氏没有听从写信人的话,最终还是擅自跑到京城了吗?” 黎玄山抬眸望着她,语调平静:“写信之人,是你的娘亲。她认识李秋,得知李家起火后,便寄来这么一封信。可就在写完信没多久,她便死了。” 这时……娘亲写的?赵溪月一阵恍惚,抬手摩挲纸张,心中腾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还有,李秋很听你娘亲的话。她始终都待在乌风镇,从未离开,静静等待着你娘亲的到来。” 赵溪月浑身一僵,眸中尽是不可思议:“没有离开过?那苏氏又是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隐隐觉得,真相已经被黎玄山摆在了自己跟前。可又被蒙上一层薄雾,只需一阵微风吹散雾气,她便能得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黎玄山在她对面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信纸,眼皮略微一掀,淡声道:“李秋和苏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李家大火时,李秋被相识的奴婢舍命救下。苏秋则趁此机会,假冒李秋名姓,借着你娘亲好友的身份寻上京城。这才有了如今的苏氏。” 赵溪月听后,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之前曾经猜测过,苏氏可能欺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件事说大不大,她好歹也为赵家产下一女,即便赵青城得知此事,也不会那她怎样。 但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些。苏氏的身份是假的,她也根本不是娘亲的好友!赵溪月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灌醉老爹,从而能让自己留在相府的? 赵溪月沉声道:“李秋如今在哪儿?” 黎玄山漆黑的眼珠紧盯着她,开口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钱君的那位‘姐姐’,她就是真正的李秋。” …… 赵溪月再一次来到钱君家中。 钱奶奶不在,说是出去采药,这也是她们为数不多的生计之一。看到赵溪月时,钱君十分开心,话比上次多了不少。 “您上次带来的东西十分好用,这几天晚上,姐姐都能睡个好觉了。而且姐姐还说,双腿也不怎么发疼了,实在太谢谢您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将自己路上买来的一些米面送给钱君,道:“你姐姐睡醒了吗?我有事想要找她。” 钱君红着脸接过东西,连忙领着赵溪月赶往李秋所在的房间,抬手拍拍门:“姐姐,你睡醒了吗?那位很厉害的大姐姐过来了,让她再看看你的病吧。” 李秋的声音轻轻传来:“我已经醒了。君君,你让她进来吧。” 赵溪月推开门进去时,李秋仍旧低头绣花。她绣花手艺很好,每次绣好的手帕,都会被钱奶奶送到镇子上,能卖个好价钱,解决一家人五六天的温饱。 不过她绣花速度太慢,再加上最近天寒地冻,李秋的手被冻得通红,甚至生出不少的冻疮,看起来有些可怜。 赵溪月站在床头,掀起她双腿上盖着的被子看了眼:“恢复的不错。继续坚持下去,这些伤口很快就不会反复了。” 李秋放下针线,笑着道谢。 赵溪月给她换了干净的纱布,又涂抹上药膏,起身坐在李秋身旁,望着她绣到一半的精致纹样,开口道:“姑娘学过绣花吗?手艺真好。” “……学着玩玩罢了,多谢姑娘夸奖。” 李秋声音有些僵硬,她默默放下针线,将这堆东西丢在盒子里,匆忙盖上盖子推在旁边。似乎不是很想让赵溪月看见。 赵溪月勾了下唇角,道:“对了,只知道姑娘叫莺莺,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方便说下吗?” 李秋显得越来越不安,手指无意识的抓紧被子,唇瓣嗫嚅几下,低声道:“我、我姓钱……” 赵溪月:“哎?可你不是钱君的亲姐姐吧,怎么和她一个姓呢?” 她低垂着头,过长的鬓发遮住眉眼,赵溪月看不清她的神色。 片刻后,赵溪月主动开口:“李秋姑娘,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李秋肩膀一颤,不可置信的抬眸望向赵溪月,眼眶以极快的速度变红,闪烁着点点泪光:“你怎么知道我在等——?” 赵溪月心中沉了沉,心道这李秋傻不傻?就因为娘亲的一封信,竟然真的在这里苟延残喘般等待这么久! “你等的人,是我娘亲。她已经去世,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 李秋浑身僵硬,眼瞳仿佛都失去了焦距,整个人变成一尊雕像。 “欣兰姐姐,死了?” 大颗眼泪夺眶而出,李秋牙关颤抖,后背弓起,像是脆弱的瓷器般,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第281章 来问我吧 赵溪月只是静静看着她哭泣,并未柔声劝告。毕竟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吃了多少苦,只有李秋自己知道。 而现在,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念头也不在了,李秋很容易就此消沉下去。虽然赵溪月总觉得,她心里可能已经猜到一些,但始终不愿相信,直至自己亲自过来,戳破了她的想象。 李秋哭的肝胆寸断,而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也给咳出来。赵溪月也终于不再袖手旁观,上前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小口小口喝下。 “你是欣兰的女儿?”李秋双眸无神,泪眼涟涟,略有些呆滞的看向她。 “恩。所以你放心,娘亲已经不在了,但我在。她承诺过的事情,将由我来继续完成。” 李秋呢喃了些什么,而后又捂着脸闷声痛哭起来。钱君似乎察觉到气氛异常,频频过来拍门,想进去看看立秋的伤,但都被赵溪月找借口回绝了。 她明白,李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过去后,李秋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眼眶浮肿,轻声道:“你娘她是怎么死的?” 赵溪月沉默半晌,轻声说:“难产。” 李秋眼眶蓦地红了,“欣兰姐姐的医术出神入化,她还说要将医术推广给每一个云国人,她也救了许多人,可唯独没能救得了自己!” 医者不自医,这句话才此时此刻显得无比残忍。 赵溪月:“李姑娘,我应当跟你说声抱歉。若不是我来到此处稍加调查,竟不知娘亲和你之间还有如此约定。待我查完该查的,便带你回京城,我会代替娘亲好好照顾你的。” 李秋垂下眼,抬手拭去眼泪,问:“你来这里,是为了调查李家的事情吗?” 她轻轻点头,李秋苦笑了下:“还有什么可调查的呢?他们不过是自取灭亡而已……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吧。” 赵溪月等的就是她这这句话。 “我听说李家为先皇保管着一样东西,那样东西丢失后,先皇才命人纵火,让他们葬身火海的?” 李秋点点头:“确有此事。那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都是二叔在保管,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能要我们全家性命的那种。” 顿了顿,李秋又道:“那东西丢失后,二叔濒近崩溃,说我们全都要死在这儿。他想逃走,但就在当天晚上,家中便燃起大火……” 回忆起那段痛苦经理,李秋感觉自己的双腿又一次变得疼痛。 因为在那场大火中,她的双腿被燃烧的屏风死死压住,若不是钱君的母亲及时赶来将她救下,恐怕她现在也变成了一抔黄土。 得到确切回答后,赵溪月低声呢喃:“估计先皇当时并未起杀心,只是你二叔想要逃走的念头,害死了整个李家,包括那些奴婢。” 听到这句话,李秋抿了下唇,纠结片刻,抬手拽着赵溪月的手,轻声道:“其实我能感觉得到,当时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李家人来的。我也不明白那些奴婢为何会逃不出去。” 赵溪月愣了下,觉得李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对于那些家奴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李家保存着那么重要的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将他们全部杀死。 一场火灾死了这么多人,定然会惹人起疑,这不像是皇家作风。 李秋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神色恍惚道:“我这几年经常会思考起火那天的事情,然后便发现有个地方十分奇怪。” 赵溪月望向她:“什么?” 李秋缓缓道:“我们家每月十七发赏钱,所有人都会聚集在一个大堂里领钱。但起火当天,他们不知怎么的了,突然放出消息,说现在就要发赏钱,然后所有人便都围了过去。” 赵溪月心里跳了下:“你的意思是,那些家奴之所以没跑出来,是因为他们都被聚集在大堂里活活烧死了?” 这个猜测有些残忍,但李秋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李家好歹也是十里八乡的大家族,十分讲究规矩,从太爷爷那辈开始,便一只都是十七号发赏钱。 唯一一次提前,竟然还出了这档子事儿,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赵溪月问:“你还记得当时负责发赏钱的人是谁吗?” 李秋点点头:“我记得。他叫郑大海,二叔很看重他,将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做。” 听到这个名字,赵溪月眉头狠狠抽了下:“郑大海?怎么又是他……” 郑大海偷走了李二公子保管着的皇家藏宝图,又提前了发赏钱的日期,将所有人聚集起来,大堂内必然人山人海。 紧跟着,此时燃起大火,大家六神无主,极有可能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最后跑出去的人也寥寥无几。这些满心欢喜去领钱的人,最后却都化为了根根枯骨。 说是巧合,也太过勉强了。 李秋听完赵溪月说的话,本就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你、你的意思是,郑大海是故意将他们凑起来,好一网打尽的?” 赵溪月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但现在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她搞不明白郑大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偷走藏宝图的事情没人知道,就算有人有所察觉,单独杀掉那些人不好吗? 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让郑大海不辞辛苦的,想要杀掉李家全部家奴? 赵溪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先不想这个了,之后交给黎玄山调查吧。 她抬眸望向李秋,问道:“对了,你认识苏秋吗?听说她也是乌风镇上的,名字跟你好像。” 李秋点点头:“我认得。她是小镇上卖豆腐的姑娘,原本也住在这一块儿,后面赚了点钱,就搬到镇上住了。苏秋之前来我家做过短工,她……” 李秋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她和郑大海总是眉来眼去的,二叔说她不老实,就把她赶走了。” 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赵溪月脑海中炸开了。 跟赵大海眉来眼去的镇上姑娘,竟然是苏秋?! 第282章 同行的条件 李秋看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脸色好难看,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赵溪月抬手掐紧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线落在李秋身上,声音轻了不少:“那你知道苏秋后来去哪儿了吗?” 冷静,要冷静。苏秋这名字很常见,万一跟苏氏没有关系呢?不到迫不得已,赵溪月是真不想往那方面去想。 李秋这边皱了下眉毛,摇头说:“家中起火前一阵,苏秋就从镇子上失踪了。有人说她怀着孩子嫁人去了,也有人说她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二叔给赶了出去……至于真相如何,我是真的不知道。” 听完这番话,赵溪月心中又是一沉。算算时间,苏秋离开镇子,和苏氏找上相府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且她还怀了孩子……? 赵溪月不仅回想起赵锦书和郑大海的样貌,兴许是心理原因,越看越觉得眉眼相似。她连忙打住念头,这件事非同寻常,不能妄下定论。 必须得再深入调查一番才好。 赵溪月离开前,语气郑重的询问李秋,想让她跟自己先回客栈。那里的条件比较好,会让她过得不再那么辛苦。而且,她也打算处理一下李秋身上的冻疮。 李秋犹豫片刻,心里有些放不下钱君和钱奶奶。毕竟这十几年来,她和钱家三代人相互扶持,早就培养了深厚的情谊,犹如家人一般。 “这样吧,你先在这儿待着。钱君的事情交给我,等我把她们安置好了,再带你一起走,这样可以吗?”赵溪月道。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李秋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因她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此刻难免心中忐忑不安。 “不会的,李姑娘……这是我应当做的,我还觉得做的不够呢。”赵溪月说着,苦笑了一声。 回到客栈后,赵溪月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简单同宋凌讲了,但并没有将苏秋那一部分说出去。 宋凌微微眯起眼睛,向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意:“为了自己的贪婪,不惜让那么多人陪葬。照我看,这郑大海就应当被凌迟处死。” 赵溪月道:“现如今,他死不死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我要调查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有了结果,等我安置好钱君他们,我们即刻启程,带着李秋一同归京。” 她打算带着李秋亲眼看看苏氏,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苏氏和苏秋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倘若是的话…… 赵溪月微微没起眼睛,杏眸中闪烁着凌然寒光。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赵溪月十分大方的金钱攻势下,乌风镇上一家饭馆终于点头答应,钱君和钱奶奶帮他们扩建饭馆,而他们则和钱家合力经营饭馆,收益三七分成。 虽然不能让钱君大富大贵,一下子成为乌风镇首富吗,但往后余生,这两人想要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 李秋没想到赵溪月动作这么快,惊讶之余,也将自己打算离开的消息告知钱君。小姑娘先是大喜,而后又是大悲,抱着她的腿哭成泪人,而后又病了好几天。 赵溪月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发现钱君只是感冒而已,喝点药躺几天就好。她让李秋放心,又当场配好药包,这才带着李秋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客栈内。 “等宋凌购置好回去要用的东西后,咱们就出发。如今通往京城的地方新开了一条官道,我们没几天就能到。”赵溪月道。 她给李秋定了间上方,又拿出自己精心配置的药膏,涂抹在李秋生有冻疮的地方。 李秋道:“这药膏好好闻呀,里面放了罗青草吗?” 赵溪月怔了下,“是啊。难道我罗青草放太多了吗?竟然被你给闻出来了。” 闻言,她略有些腼腆的抿了下唇,轻声道:“欣兰姐姐说过,我的鼻子特别好使,能分辨出药材之间的微妙区别……” 怪不得娘亲会主动结识她,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赵溪月眼睛量了量,毕竟嗅觉也是分辨药材好坏的重要因素之一,若是李秋以后跟着她,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宋凌平淡的声音传来:“他们的人又来了。” “他们”指的应该是黎玄山,宋凌不是很喜欢这些皇亲国戚,每回黎玄山过来时,她都躲的远远地。 赵溪月让李秋自己涂抹剩下的伤口,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瞧见男人挺拔的脊背,以及高冷而矜贵的身姿。 她拿起旁边挂着的羊毛巾擦了擦手,挑了下眉,问道:“殿下大驾光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吩咐吗?” 黎玄山转眸,露出一张光华流转的俊美面庞,墨色眼瞳落在她身上,语气清冷:“地图已经收到,我们打算明日出发前往武库。” 他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不过就算有了地图,应该还需要标注图才行吧?难道黎玄山已经拿到了? 赵溪月脸上多出几分若有所思,慢声道:“臣女愚笨,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黎玄山:“我需要你帮忙。” “为何?那是你们皇家的武库,我擅自进去不好吧?而且殿下为何要说‘帮忙’二字?难道,武库里十分危险?” 面前的男人眸光微微一动。赵溪月旋即恍然:还真让我给猜对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先皇在建立武库的时候,为了避免消息泄露,自己的大半基业功亏一篑,定然会在武库里设置各种机关,并且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即便黎玄山有标注图在手,能避开绝大多数的机关,但总有应对不了的情况,这时候,她或许能够帮上什么忙。 这男人上辈子一定是账房先生,算盘敲的也太响了吧? 赵溪月淡淡道:“有危险,我不去。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吧,她转身欲走。黎玄山却倏然上前一步,低沉嗓音传来:“武库内有九十八种珍惜药材,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你若是答应,这些药材都可以给你一份。” 第283章 白凤君 黎玄山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油条,洞察人心的能力堪称恐怖,三言两语间,就拿捏住了赵溪月的软肋。 内心挣扎片刻,她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欲望,抬手捏捏眉心,冷着脸道:“我答应你。” 带着李秋回京城的事情只能往后延误,好在她们都没有多说什么。尤其是宋凌,听说赵溪月要进入武库时,显得很感兴趣,而后竟然主动找到听岚,说自己也要过去。 按照常理,听岚自然会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谁都没想到,宋凌只是略一思索,便直接提剑而上,和听岚打了个势均力敌。 若不是宋凌手里的剑被砍断,恐怕听岚要当众丢人了。黎玄山听闻此事,找宋凌秘密谈了几句,便决定让宋凌也跟着一起来。 赵溪月闻言,心中不免十分纳闷:“那武库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竟然这么想过去?” 宋凌的回答简单粗暴:“最近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好,找点刺激的缓解一下心情。”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寒光剑宋凌,也不知宋不疑是怎么将她招揽到门下,还老老实实过了这么久的。 她又问:“那聂云和聂武怎么办?” 宋凌:“不是还有李秋姑娘在吗?” …… 出发那天,赵溪月和宋凌如约来到乌风镇边。除了黎玄山和听岚之外,她还看到了几个陌生面孔,浑身江湖气息,应当是黎玄山找来的外援。 相比之下,他自己带来的人竟然不多,加上听岚,也不过五六个。 黎玄山跨坐在高头大马上,长发挽起,眉眼凌厉,身后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在乌风镇的漫天银白之中,宛若一柄格外寒冷的长剑。 赵溪月仰脸望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从来都没从这个角度看过黎玄山。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整装待发,朝着乌风山前行,没多久便来到山脚,根据地图上所标注的方向,他们避开本地人经常上山的路,反其道而行之,从另外一条小路上去。 赵溪月架马技术已经十分娴熟,哪怕是在这般泥泞崎岖的山路上,她的行进速度也只快不慢,没多久,便将其他人甩在后面。 宋凌懒得骑马,直接跟赵溪月共乘一匹,此刻正抬眸环顾四周,眸中有挥散不去的警惕:那是她多年行走江湖时养成的习惯。 她道:“这地方人迹罕至,很少会有食草动物过来。小心黑熊或者老虎。” 赵溪月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黎玄山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路?” 宋凌:“因为安全。当地人比我们更熟悉这里,为了避开那些吃人野兽,他们几乎从不涉足这里。自然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误打误撞发现武库。” 不得不说,先皇还是很有心计的。 这地方岔路口很多,再加上本地人也不常来,如若不是黎玄山手握地图,恐怕他们还不知道要转悠到什么时候。 武库入口在一处隐蔽的峡谷内,到处都能看到几近风化的食肉动物骸骨,赵溪月和宋凌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新鲜的黑熊尸体,看样子似乎是从峡谷上摔下来的。 黎玄山命人将马屁停在峡谷外面,留下两个自己人守着。听岚则掏出几根火把,给每人都发了一根。 他道:“我这里还有几个雾气弹和记号草,若是有人迷路,可以利用这种干草在沿途留下标记。” 赵溪月低眸看了眼面前手指粗的小木棒,饶有兴致的用指甲刮了下,发现这东西外表坚硬似铁,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么新奇的东西,她竟然第一次看到! 正当赵溪月低头研究时,旁边的宋凌朝她伸出手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喜欢,我那儿有一大堆都送给你。走了,他们已经进去了。” 赵溪月赶忙走了进去。 这山洞看似很浅,但在每个意想不到的地方,都会出现一个更小的洞口,沿着走了一段路后,光线彻底消失,他们不得不点燃火把,排成一排行走在狭窄山道中。 令赵溪月感到意外的是,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还要高一些,没有想象中的湿冷。可能是先皇在制作这个武库时,特地在外围涂抹了什么东西上去。 但山洞再深,也有走到头的那一天。没多久,一行人便在一堵石墙前停下。黎玄山喊来一个带着面巾的男子,两人站在石墙前,不知商量着什么。 赵溪月则顺势坐在旁边石头上,和宋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路上看到的新奇东西。 “这位姑娘,请问怎么称呼?” 面前走来一位身穿白衣的俊逸男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说不出的风情。赵溪月对他有印象,和那面巾男是一起的。 在外面的时候,宋凌跟她简单提过几句,说这两个江湖人士不简单,让她多加小心。 想到这里,赵溪月抬眸扫了他一眼:“询问别人的名字前,不应该先介绍自己吗?” 男子弯唇轻笑,眼尾的一颗泪痣更加灵动,他用温柔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我叫白凤君。这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说着,还朝她轻轻眨了下眼,极其浪荡。 赵溪月面无表情:“免贵姓赵。”至于名字么,她又没说一定要告诉他! 白凤君丝毫没感到冒犯,哪怕面对赵溪月的冷脸,也依旧笑吟吟的:“原来是赵姑娘。往后这段路可难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公子帮忙的,还请不要顾及,大方开口便是。” 话音刚落,宋凌眯眼冷笑,拇指轻推剑柄,手中寒刃“蹭”的出鞘半寸,她寒声道:“白公子管好自己就行。她交给在下保护即可。” 听岚总算注意到这边的骚乱,脸色微微一变,迅速上前,低声呵斥道:“白公子,别忘了我们请你来是做什么的,请自重!” 白凤君勾唇笑了下,离开前,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赵溪月。 听岚转身对她道:“抱歉,赵小姐。这人的嘴就没个把门的时候,您别在意。” 第284章 石门之后有什么 黎玄山在石墙门口鼓捣半天,终于弄清楚了上面所绘制的图腾含义。 他让听岚举着火把照明,自己从袖中取出一卷牛皮纸,展开,这是张由羽霜拼成的地图,上面还有花花绿绿的标注,看得人头晕眼花。 约莫半盏茶后,黎玄山起身收起地图,抱臂后退几步,朝着身旁几人微微抬了抬下巴,淡声道:“动手。” 赵溪月只见三个侍卫自黑暗中走出,在石墙边上的缝隙里一阵摸索,而后各自塞了什么东西进去,又用火折子点燃。 众人纷纷远离,几个呼吸间,石墙四周的缝隙发出“噗”的闷响,几簇灰尘喷射而出。地面开始微微颤动,几乎和石壁融为一体的石墙缓缓向后仰倒。 轰! 整个山洞剧烈震颤,片刻后归于寂静,所有人都被飞溅的碎石和灰尘弄的灰头土脸,唯有黎玄山身形笔直,肩上仅有一片巴掌大的灰尘,被他抬手拂去。 赵溪月在鼻尖前扇动手掌,望向石墙后出现的幽深隧道,微微扬了扬眉。 她总有一种盗墓的感觉…… 黎玄山大手一挥:“走。” 众人按次序进入隧道内,宋凌跟在赵溪月身后,视线扫过石壁,低声道:“开掘的十分光滑,估计当时动用了不少人力,否则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规模。” 赵溪月问:“这你也看得出来?” 宋凌回答的极其坦然:“之前一时兴起下过墓,认识了个老盗墓贼,跟我说过许多东西。” 赵溪月顿时佩服不已。 众人一路前行,山洞渐渐宽阔,登上十几阶石梯后,众人来到一处九尺见方的巨大空间内。青砖铺地,巨石为顶,四周各有几根立柱,中心位置立了块石碑。 石碑上密密麻麻刻满字,不过因为灯光昏暗,赵溪月哪怕举着火把凑上前都看不清楚。 四周墙壁上各有一扇双开石门,石门上镌刻着龙、凤、龟、虎四种动物。似是因为年久失修,刻有凤凰纹路的石门倒下半扇,露出一条狭窄幽深的隧道。 黎玄山视线微微一转,便有人带着家伙事儿上前拓印石碑上的内容。赵溪月和宋凌则跟着黎玄山来到只剩半扇的石门前。 黎玄山取出地图扫了眼,平静道:“从这儿进去。” 说完,他率先一步上前,刚走没多远,便瞧见脚底升起淡淡白雾,刺鼻香味奔涌而来。众人面色一变,不等听岚喊出声,黎玄山便敏锐后退,重新出现在门口。 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白雾,发现当他离开后,这片白雾也渐渐淡去。 听岚担忧道:“公子,您没事儿吧?” 黎玄山:“刚刚吸入一些白雾,五脏肺腑犹如火烧。现在灼痛之感已经消失。” 他又看了眼赵溪月,意思十分明显:白雾明显有毒,现在是你处理问题的时候了。 赵溪月心中一阵无语,黎玄山似乎早就知道这通道有危险,但也不肯开口跟他们说一声。刚刚若不是宋凌伸手拦着,她也要跟着一起走进去了! “手伸出来,嘴张开,我给你把脉看相。”她抓着黎玄山的手量了脉搏,又仔细观察了他的瞳孔和舌苔,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吸入一点毒雾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宋凌道:“的确如此。但这条通道狭窄幽深,我们得知道它具体多长,才能相处应对方法。” 黎玄山平静道:“千米左右。” 这距离不算很短,且应当全程都有毒雾,必须做好准备才能进入。否则可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赵溪月凝视着近处的地面看了眼,旋即心中一狠,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时跨过门槛迈步进去。果不其然,白雾再一次缓缓腾生,灼痛之感沿着鼻腔深入肺腑。 她被黎玄山一把拽了过来,男人眉毛微微一横,压低声音道:“你想做什么?” 赵溪月靠着他,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有气无力道:“反正又不会死,我必须要自己中一下毒,才知道怎么解。” 白凤君笑道:“赵姑娘可真是艺高人胆大。” 赵溪月懒得搭理他,待那股灼痛之感下去后,便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取出身上药箱,开始用里面的东西配药。 其他人都饶有兴致的围在旁边看,尤其是白凤君,几乎目不转睛。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赵溪月依旧在不慌不忙的碾药,众人也都散去不少,唯有宋凌和黎玄山在陪着。 宋凌的医术虽然比不上九脉门其他人,但仍旧能给赵溪月提出不少意见。两人合作起来,终于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只做好了解毒用的药丸。 “我们身上带的东西只能做出十枚药丸,而我们共有八人,一人一颗,剩下的两颗由我和宋凌各拿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听岚服下一颗后走入通道,在白雾中站了一小会儿,朝着外面众人点头,示意这药丸真的有用。 他们纷纷将药丸服下,而后按照之前的队形继续向前。白雾似乎感受到了人数的增多,雾气愈发浓郁,几乎要遮盖视野。 好在这条路直来直往,哪怕闭着眼睛走都不可能迷路。 渐渐地,四周被白雾包裹,连眼前人的背影都若隐若现。这时,赵溪月突然发现右手边的墙壁上多出一条直线,在黑暗中也泛着荧荧蓝光。 应当是前面的人留下的,虽然没什么用,但赵溪月看着,终归是安心了不少。 可正当这时,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整个人猛地往前扑了下,若不是她及时扶住了墙,恐怕要被摔个头破血流。 “这地方……”她低声呢喃,蹲在地上用手往前摸,很快便摸到了一块冰凉凉的石头,比刚刚绊倒她的那块稍高一些。 不远处传来宋凌凝重的声音:“小心。是台阶。” 听到这句话,赵溪月的心顿时凉了大半截,眉头紧紧皱起。 黎玄山拥有的地图只能看到平面距离,也就是说连他都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处,竟然还有一截高高的台阶! 第285章 马匪 赵溪月制作的药丸,会随着人体的呼吸和血液流动渐渐失去作用。她当初制作药丸的时候,是根据路程总长和人体代谢计算的药量。 如今突然多出这么一段台阶,能量消耗定然会加速,药丸的药效也会挥发更快……若是在这种地方长时间吸入白雾,是会要人性命的。 其他人恐怕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沉默着往前走,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如今保存体力才是最重要的。 赵溪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身上虽然还带着一颗药丸,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是绝对不会用的。 沿着台阶往上走了一百多米,赵溪月只感觉自己的呼吸粗重,膝盖酸软,可她却不敢停下,只能继续一步一步往上爬。 墙上的荧光线条依旧在蔓延,隐没于白雾深处,好似没有尽头一般。让赵溪月不仅感到深深疲惫,因为她的体力是所有人中最差的,药效的消耗速度也最快。 终于,熟悉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但距离出口只剩下不到百米距离。她加快脚步,强忍着这股怒意,刚想一鼓作气往前冲。 却倏然被人给拽住手腕,往后跌入一道宽厚而沉稳的怀抱内。 “你在逞强什么?”哪怕眼前阵阵发黑,赵溪月也依旧能想象到黎玄山说这话时,微微皱起的眉,以及那双点漆如墨的微狭凤眸。 他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赵溪月已经痛的无法去思考,犹如溺水的鱼般嗫嚅几下唇瓣,双手无力垂下。 黎玄山修长有力的双臂伸出,环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另一只手则在她腰间摩挲片刻,将多出来的那枚药丸取出,捏碎了塞进赵溪月嘴里。 他粗粝的拇指触碰到赵溪月柔软温热的唇,微微一顿,像是有些不满一般,发了狠的碾过,而后才面色坦然的收回手指,后退一步拉开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 赵溪月已经难受的意识模糊,完全没注意到黎玄山的小动作。等口中药丸化开之后,灼痛之感也随之消失,她哑着嗓子道:“多谢。” 黎玄山没说话,领着她一路往前走,终于在尽头处瞧见一扇半开的石门,听岚和宋凌已经在门口守着。 看到两人一起出现,听岚微微瞪了瞪眼,宋凌则察觉到赵溪月的虚弱,微微叹气:“你不会强撑到最后一刻才服下药丸吧?” 赵溪月没说话,靠在墙边大口呼吸着,有气无力道:“你难道不是吗?” 宋凌双臂环胸:“练武之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强度,走起来没耗费多少力气,药效自然流失的也慢。我们这群人里,应当只有你需要服下第二颗。” 赵溪月郁闷极了:“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宋凌面无表情:“走的太快,想起来的时候,回头已经看不到你了。” 赵溪月:“……” 永远无法跟你们会武功的人和解! 等待片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就如同宋凌所说的那般,他们表情轻松,这段路走的毫无压力。 赵溪月扭过头,望着眼前这个巨大的空间,发现和上一个差不多,依旧是中间立了块石碑。不过这一次,四周的角落堆满箱子。 黎玄山上前打开一只箱子,只见里面满满登登的放了一堆金条,晃得人眼睛生疼。而其他箱子里除了金子外,更多的则是格式武器与盔甲。 样式有些落后,若真想投入使用,恐怕还要请人改造一番。正巧,陇西这边别的不多,就是铁匠铺多。不得不说,云国先皇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白凤君环顾四周,笑道:“不继续走下去了吗?这里面应当还有很多空间,很多东西呢吧?” 黎玄山没搭理他,听岚的主动上前道:“我们只要这个房间内的就够了。” 紧跟着,黎玄山和其他人分散开来,在旁边的墙壁上找到了五六个隐藏浮雕,随着听岚一声令下,他们几乎同时出手,将浮雕毁坏。 同一时刻,赵溪月听到他们走过的那条狭长通道内,发出阵阵巨响,而后有无数白雾疯了似的涌进两侧墙壁,最后变得无影无踪。 赵溪月道:“这些浮雕是控制白雾的?那你们刚刚为什么不派人进来毁坏啊!” 听岚语气无奈:“七个浮雕必须要同时毁坏才行。” 这到底是什么人想出来的逆天设计!赵溪月简直无力吐槽,只能看着他们一箱箱的往外搬东西, 宋凌和赵溪月站在一起,手指若有所思的压在剑柄上,低声道:“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他为何要找来这么多武艺高强之人?” 赵溪月细细一想,是啊!如果自己的存在是为了制作对抗白雾的药丸,那像宋凌和白凤君这样的江湖人士过来,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当所有箱子都被搬到外面后,黎玄山之前安排的车马也已经到齐,众人沿着山谷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乌风山的山脚处。 与此同时,一支长剑破空而来,犹如利刃划破天幕,“咻”的一声,钉在赵溪月身侧的马车壁上。 她微微一惊,便瞧见宋凌倏然拔出长剑,拽着她的衣领将她塞进马车深处,而后她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宛若灵动飞燕,跃至马车外围。 与此同时,前后几辆马车内,也纷纷有人窜出,朝着山道两旁冲去。无数道黑影慌乱应对,却还是不敌他们,被打的四散逃窜,惨叫连连。 原来黎玄山将他们召集过来,是早就料到了这些马匪会前来打劫。毕竟纸包不住火,可能从一开始,黎玄山就已经被这群人给盯上了。 赵溪月蜷缩在马车深处,时不时透过窗口看一眼外面的情况。发现宋凌和白凤君两人犹如闪电,将无数匪徒从马匹上横扫下来。 黎玄山则平静的站在原地,寒风吹拂他漆黑如绸缎般的长发,扫过冰冷眉骨,衬的他愈发矜贵冷傲,犹如山巅寒雪,可望而不可即。 第286章 异变突生 赵溪月视线凝在他身上,心中却不合时宜的突然想起,方才在狭窄密道中,半梦半醒间,曾被一双冷若寒冰的手拂过脸颊。 他是不小心碰到自己了吗?赵溪月不太确定,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继续乖乖的缩在马车内。 外面的喧嚣很快安静,赵溪月听到宋凌和听岚的说话声,她微微放下心来,一口气还未呼出去,便听得白凤君厉声喝道:“站住!” 顿时,吵闹再起,刀光剑影中,赵溪月感到马车剧烈一颤,马匹痛苦嘶鸣,发狂般带着马车往前奔驰,其余人的呼唤越来越远。 狂风刮起单薄的马车帘子,陌生的黑衣男子握紧缰绳,半蹲于车前,手中匕首沾染鲜血。他转眸,看到赵溪月微微一愣,暗骂了一句什么,而后脸上露出嗜血笑意。 “他娘的,马车里竟然还有个小老鼠?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赵溪月心里只有两个字:倒霉! 估计这人见势不妙,便躺在地上装死,趁机夺走马车往外跑。可没想到她正巧躲在马车里,便被一起带走了! 黑衣男子面露凶色:“我警告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乖乖的待在里面。否则——” 他抖了下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而后又一次刺向马屁股,行驶速度也陡然加快许多,赵溪月被颠的都坐不稳了。 她张开双臂撑着两侧,才勉强让自己不再那么狼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衣男子,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脱困。 事发突然,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赵溪月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弃自己,定然要奋起直追。既然如此,她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就是尽可能的拖延马车行进速度! 赵溪月半蹲在地上缓缓前进,另外一只手则悄悄搭在腰间,按在药囊之上。 为了防身,她每次都会随身携带一些毒粉之类的东西。不过如今风向不好,若是她贸然出手,这些毒粉可能伤不到他,甚至极有可能全都扑在自己脸上。 必须得像个办法,调转一下位置…… 正当赵溪月凝眉思索时,黑衣男子却隐约察觉到什么,赫然扭头! 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赵溪月,几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怒骂一声:“找死!” 旋即,男人直接松开缰绳,朝着赵溪月猛扑而来。好在她反应灵敏,往马车壁上用力一撞,堪堪躲开这次袭击。 两人的位置也瞬间逆转,赵溪月的长发被狂风吹拂,几乎遮住她大半张侧脸。 与此同时,她毫不犹豫的拽下药囊,顺着风向丢在男人脸上。几乎是眨眼间,碧绿烟雾倏然炸开,被狂风死死抵住,冲向男人面门,他被迫吸了好几口! 赵溪月则捂住口鼻,见状眸中掠过惊喜:成功了! 可下一秒,男子却大喊一声,再次朝着赵溪月猛地扑来,手中匕首狠狠刺下,擦着她的肩头钉入地板,生生割断她几缕长发。 因为毒粉的存在,男人双目失明,痛的几乎崩溃。但他做了这么久的马匪,意志力非同寻常,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打算放过赵溪月! 无人操控的马匹肆意冲撞,眼看就要奔向断崖,宋凌死死咬牙,一颗心“突突”的跳动起来。 赵溪月,你可决不能死啊! 正当这时,伴随着听岚的一声惊呼,黎玄山在道路两侧的崖壁上奔跑跳跃,犹如离弦之箭,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宋凌微微吃了一惊:黎玄山的轻功竟然这么好? 马车内,赵溪月仍旧在和马匪博弈。她奋力握住男人的手腕,不让他将匕首拔出,而男人则强忍剧痛,目次欲裂的同她对抗。 匕首被缓缓抽出,锋利而雪白的刀刃,缓缓凑近赵溪月的脖颈,她拼命侧头,却依旧于事无补。 砰! 马车剧烈的歪了下,左右摇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紧跟着,一柄长剑自刺破车顶,直直插入男子体内! “呃——!” 赵溪月趁此机会,猛地躲过匕首,抬手丢到马车外面。与此同时,黎玄山从车顶翻进来,一脚便将男子踹进马车更深处。 而后他伸手捞过赵溪月,低声道:“抱紧点。” 下一秒,赵溪月耳边狂风大作,她看到脚下是无尽深渊,破破烂烂的马车正以无可抵挡之姿冲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她总算明白了黎玄山那句话的意思,下意识伸出双臂将黎玄山抱紧,娇软身躯微微颤抖,双目紧闭,像是被吓坏了。 黎玄山则拽住上方垂下来的古藤,抬脚踹在马车上,借力往里荡去,而后又稳稳落地。身后的马车则在男子崩溃的尖叫声中,坠入深渊。 赵溪月心有余悸,不敢睁眼,不敢松手,惨白脸颊贴在黎玄山脖颈处,喉中发出猫儿般的呜咽。 “……没事了。”黎玄山垂眸望着她洁白如玉的一小节脖颈,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嗓音沉了许多:“别害怕。” 等宋凌和听岚带人赶来时,赵溪月才如梦方醒,猛地从黎玄山怀中从窜出,瞪圆了眼睛盯着她。 白凤君自马上跃下,低声道:“啧,好事儿全让这家伙给占了,早知道我也冲出去了。” 宋凌则挑了下眉,语气若有所思:“哦……”赵溪月不是跟黎玄山和离了吗?这两人果然旧情未了啊! 听岚和王府其他人则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有人上前为赵溪月检查伤势,有人则行至悬崖边,确认那马车真的掉落下去。 “咳,我没事儿。那人已经中了我的毒粉。即便此处不是悬崖,他也活不了多久的。”赵溪月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丢人表现,只感觉脸上一阵发热。 她悄悄看了眼黎玄山,他正在和听岚低声吩咐着什么。漆黑狭长的眼睫微微一垂,薄唇时而轻抿,时而微勾,似乎并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赵溪月总算松了口气,可莫名的,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 宋凌凑过来,幽幽道:“你在偷偷看谁呢?” 第287章 归程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的落入黎玄山耳中,话音微微一顿,原本略有些漫不经心的黑眸,也陡然深邃不少。 “……那群马匪就交给陇西知府处理,我们带出来的这批东西全部检查下,只留下能用的。用桐油擦过一遍后再装箱。” 听岚认真听着,见自家王爷声音一顿,疑惑抬眸,却发现他正朝着身侧偏了偏头,视线落在赵溪月一瘸一拐的身影上。 方才的情况实在危急,哪怕是他亲自出手,赵溪月还是无法避免的受了点小伤,将脚给崴了下。 不过她似乎已经习惯这些,扶着宋凌往前走,脸色依旧苍白,樱桃红的唇瓣也轻咬着。 “王爷?”听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自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太敢打扰,只能低声唤了句。 黎玄山平静的收回视线:“其他的事情,回镇上之后我再安排。” …… 他们在清晨时出发,等回到镇上,却已是月朗星稀,寒风呼啸。 黎玄山如约给白凤君他们付了报仇,轮到赵溪月时,他则从听岚手中接过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两排药材,共十二种。 跟之前说好的九十八种不一样。 她幽幽抬眸,黎玄山却猜到了她的疑问,平静道:“目前只能给你这些。剩下的,随着武库逐步开放,也会一点点送到你那里。” 赵溪月不说话了,毕竟黎玄山方才救了她的命。而且十二种没见过的药材,对她而言已是全新收获。剩下的,就当做暂且存在黎玄山那里好了。 她和宋凌回到客栈时,李秋和聂云、聂武三人已经睡下。奔波一整天,赵溪月也十分疲倦,简单收拾下就陷入沉睡。 等她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镇上天气很好,朔风与飘雪久违的没有出现,很适合他们出行。 赵溪月觉得自己在乌风镇上已经呆了够久,该调查的也已经调查完毕,是时候离开了。她带着跨过乌风河,来到之前存放马车的地方,付了钱后方才取走马车。 李秋在乌风镇上生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离开这这里。临上马车前,她转过身,乌风镇白茫茫一片,日光下,闪烁着寒冷银光。 车轮碾过积雪,他们一路向前,距离陇西越来越远。傍晚时,不远处出现一座驿站,赵溪月决定众人先到这里休息,等明日了再出发。 驿站内有不少好玩的东西,聂云和聂武几乎看花了眼,缠着宋凌给他们买,却都被宋凌拒绝。 宋凌平静道:“你们跟我出来是体验生活,不是来当富家子弟的。若是想买,自己挣钱,我一分都没有。” 她说的倒是实话,宋凌自从决定加入九脉门,并按照规矩改了姓氏后,就很少动用聂家财力,自然也不会问聂家人要钱。 两个小孩顿时苦着脸,最后在聂云的提议下,他们原地支起一个摊子,聂云嘴皮子利索,聂武则耍的一手好鞭子。两人联合起来,原地卖艺。 赵溪月:“……你不管管吗?” 宋凌抱臂站在一旁,平静道:“我觉得挺好的,不用管。” “瞧一瞧看一看哟~聂家二十七鞭,鞭鞭夺人性命!看晚了就没有啦!”聂云声音清脆,犹如银铃般吸引来不少顾客。 聂武则利落的甩起鞭子,一招一式间很有气势,看的众人惊叹连连,用来装钱的小碗很快满满当当。 赵溪月心服口服,上前放了一锭银子,笑道:“舞的不错。” “嘿嘿嘿!妹,赵小姐也说我舞的好!我有进步吧?” 聂云在后方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你妹!而且赵姐姐是为了给你自信才夸你的。不是我说,你方才第三招,第四招,都舞错了,真丢人!” 赵溪月笑了声,对身旁的宋凌道:“这两个小孩还挺好玩的,怪不得你乐意带着他们。” 宋凌缓缓说:“他们是聂家为数不多愿意亲近我的人。虽说他们习鞭,我习剑。但触类旁通,我也能教他们一些基础。” “是么。聂云竟然也在练鞭?我以为像聂家这种,都会要求女孩学习琴棋书画呢。” 宋凌:“聂云曾经学过,说自己不喜欢,我便让她练鞭。她吃了很多苦,但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并且她的鞭术比聂武要好的多。” 说话间,聂家两姐弟已经收摊,兴冲冲带着挣来的钱买东西去了。 等到更晚一些,赵溪月回到客栈,推开房门,瞧见李秋正在灯光下绣花,旁边摆放着一个木盒,里面的药草略有凌乱。 赵溪月道:“李姑娘,如何了?能闻出来什么吗?” 这些药材经过脱水处理,应该不容易发霉。但赵溪月并不放心,将其交给李秋,打算让她细细嗅闻,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李秋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笑道:“这些药材我都已经观察过了,没什么问题,保存的极好,太少见了。” 听她这么说,赵溪月总算放下心来,安心的将药盒收起。 待到明日一早,他们继续出发,乘上马车沿着官道往前走。可行至一处河岸边时,却发现此地停满了各色马车货车,所有人面露异色,彼此打探着什么。 赵溪月心道:堵车? 宋凌下去打探消息,回来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拧眉道:“前方是一座石桥,不知怎么回事,上面摆着三具尸体,听人说是自杀。” “附近衙门的人正在调查,他们封了桥,一时半会儿,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他们赶路的时间很紧,若是中途停下等候,恐怕天黑之前就无法到达下一个驿站。而在黑暗中行进又十分危险…… 赵溪月思索道:“我记得此处有条小路可以绕行?” 宋凌颔首:“没错。虽说也会耽误一些时间,但足够咱们在天黑前感到驿站。” 李秋则满脸担忧,轻声道:“那咱们快走吧。”她总觉得那几具尸体有些渗人。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山间小道行驶。与此同时,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位黑衣男子,以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第288章 遇到袭击 小道略有崎岖颠簸,大多数人都不愿去走,宁愿在原地多等会儿,权当休息。 张晓娟在前架马,赵溪月和其他人则坐在马车内,听聂云聂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就当是无聊路途中的消遣了。 这时,赵溪月看李秋脸色不太对,旋即轻声问道:“李姑娘,你怎么了?” 好像自从她得知前面的石桥上死了人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是被吓着了? 李秋垂下眉眼,轻轻抿了下唇瓣,低声道:“抱歉,赵姑娘,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儿,只是那些死去的人,让我联想到了家里……” 她被钱君照顾的很好,十几年来几乎没受什么刺激。可没想到刚出门没多久,便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死亡,不禁让李秋感到无所适从,心中也升起一股淡淡的恐惧来。 唯有这件事,赵溪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手指,低声说:“李姑娘,这些都会过去的。如果你还谨记于心,只能说明过去的时间不够久。” 她的话让李秋似懂非懂,但也知道是出于好意,便轻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马车突然剧烈晃动,伴随张晓娟高声厉呵,众人颠簸一番后,终于有惊无险的停了下来。 赵溪月掀开帘子看向她,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张晓娟摇摇头,她神色有些惶恐:“我也不知道,车轮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宋凌道:“你们在车内等着不要下来,我过去看看。” 虽说如此,赵溪月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果断跟着宋凌一起下了马车,围着绕了一圈儿,终于发现是左侧的车轮出现裂痕,拳头大小的一块石头死死卡在上面。 宋凌伸手敲了敲,面色凝重不少:“车轮里面的木轴也有些坏了,我们得及时修好,否则马车容易散架。” 赵溪月没想到出问题的地方竟然这么多,心中腾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毕竟这马车可是她从京城最好的地方买的,绝无偷工减料之可能。 她问:“是马车质量问题吗?” 宋凌摇摇头,视线落在身后崎岖不平的小道上:“应当是路面问题。这地方有很多碎石,再加上下过雪,不少树叶盖在碎石上面。 “看似平整,但车轮碾过去的时候却容易打滑。这种路经常出现类似的问题,放心,我将石头别出去,再削个简易木轴按上去就好。” 赵溪月问:“很浪费时间吗?” 宋凌估摸了一下,摇头:“用不了多少时间。天黑前我们肯定能感到驿站。” 听她这么说,赵溪月才终于放下心来。她看了眼四周,发现小路两侧都是山坡,若是想制作木轴的话,必须要爬到山坡上面砍树才行。 “我去就行,你们在这儿等着。”宋凌挎上剑,身形轻巧的爬上山坡,很快便消失在两侧密林之中。 她走之后,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赵溪月凝神倾听,甚至能听到一些虫鸣之声。这时候,李秋却从马车内探出头来:“赵姑娘,我嗅到蓬蓬花的香味了。” “那是什么?” 李秋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是一种白色小花,花骨朵由无数白色绒毛组成。可入药,且只有这一带才有呢。” 顾清铃顿时起了兴趣,道:“这儿路不好走,我自己去就行。你能帮我指个大概的方向吗?” 赵溪月顺着方向往前走,果不其然,她在一棵野草旁边发现了这种蓬蓬花。原本她以为李秋说的是蒲公英之类的东西。 亲眼看到后,却发现比起蒲公英,这东西更像是手工制作的绒花,手感很好,颜色也十分漂亮。不过她找到的这一颗,叶片被虫驻过,她不是很想采摘。 好在顺着山坡往上看,赵溪月发现上面还有不少蓬蓬花。她顺着山坡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站了上去,心中感慨宋凌的身手真不错,这种地方对她而言,简直如履平地。 她摘下几株品相不错的蓬蓬花,朝着宋凌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本来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 可她在树林边缘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再瞧见宋凌的身影。远远看了眼马车那边,宋晓娟老老实实的守着,四周也没有宋凌出现。 赵溪月一颗心提了起来,她深入树林,慢慢排查,却突然在前方瞧见了一滩血迹,似乎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这是宋凌的?她难道受到袭击了吗? 赵溪月面色微微一变,沿着血迹往前跑,很快便在一颗大树旁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宋凌。她半个身子几乎都是鲜血,肩头更是被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她低垂着头瘫坐在树底,不管赵溪月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赵溪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她拔腿朝着宋凌冲去,余光却瞥见一抹黑影,犹如鬼魂般出现,朝着赵溪月猛冲而来! “呃!” 赵溪月被他一下子撞飞在地上,整个人犹如断线风筝般甩了出去。她刚刚抬起头,男人一只脚便踩在了她的身上,宽大斗篷微微一动,露出手中满是鲜血的四只铁爪。 看来他就是用这东西袭击的宋凌! “你究竟是谁?想要什么?钱吗?”赵溪月察觉到危险,脸色顿时有些惨白。 眼前这和男人身穿黑衣,被宽大的斗篷罩住身形。更让赵溪月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此人的整颗头颅都被黑布缠绕,密不透风,只露出两个用来呼吸的小洞,和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袭击我们? 找溪月牙关微微颤抖,而后,她便听到男人嘶哑怪异的声音:“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我想要的,当然是你的命。” 说罢,他赫然举起铁爪,朝着赵溪月面门冲来! 咻! 黑色长鞭犹如灵巧的蛇,破空而出,紧紧缠绕在黑衣人的手腕上,成功阻止了他的动作。而赵溪月也趁此机会,猛然起身掀翻男子,飞快从他身旁逃离。 第289章 竟然是他! 聂武紧紧拽着鞭子,声音有些颤抖,高声喊道:“混账东西,你敢伤我姐姐!” 可那既然能伤到宋凌,身手自然也是极好。他从地上翻身而起,单手反握黑色长鞭,朝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只见聂武底盘不稳,身形一晃,竟往前踉跄一步。 赵溪月瞧见,心中顿时一寒:“聂武,小心!” 黑衣人借力冲向他,手中铁爪泛出生生寒光。他几乎在眨眼间就来到聂武跟前,抬脚踹在聂武胸口,将他整个人都踹飞出去,拽过鞭子,十分粗暴的丢在旁边。 而后,男子又朝着赵溪月走来,他呼吸急促,声音愈发狠戾:“跑?你以为你能跑得过我?” 比速度,赵溪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转身还未拉开距离,男人便已经犹如鬼魅般冲上前,冰冷的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她,瞳孔略有些浑浊,倒映出她痛苦的神色。 赵溪月吊着一口气奋力挣扎,而后趁其不备,手指猛地挂在他脸上的黑色布条上,用力往下一拽! 布条本就有些松了,被她这么一带,无数布条纷纷往下掉落,露出一层血红色的皮肉,脖颈处更是大片焦黑。那场面极其骇人,极其作呕。 “啊、啊啊啊啊啊!” 光线接触到男人的脸颊,他像是无法承受这份痛苦似的,半跪在地上,惊恐而畏惧的护住自己的脸。赵溪月也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男人,呢喃道:“烧伤……?你、你是李家的人!” 正在这时,原本剧烈的阳光被乌云遮挡。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他放下手臂,仅存一只的眼睛死死盯着赵溪月,杀意迸现! 不好!赵溪月回过神来,丢开布条转身奔逃。男人却猛地扑来,将她按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涎水混合着血水一起淌下,散发出阵阵恶臭。 “很恐怖吗?很恶心吗?呵呵呵……若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不依不饶,我何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 他浑身颤抖着,力气却大得很,指甲几乎要陷入赵溪月皮肉。 “我都已经被你们给害成这样了,你们却还是不肯放过我!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他高举起手中铁爪,朝着赵溪月心窝的方向猛然掏去! 啪! 又是一声鞭响,赤红色长鞭犹如细蛇,灵巧游来,一圈圈缠在男人高举的手腕上,和聂武方才的行为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少女清脆的娇呵:“哪里来的怪物?给本小姐滚开!” 黑衣男人反手握住鞭子,原本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料到聂云底盘很稳,反倒借力将男人往前拽的一个踉跄。而后她犹如闪电般冲来,夺回鞭子控制权。 啪! “啊啊啊!” 鞭子快到出现残影,狠狠甩在男人身上。顿时,宽大的黑色披风出现几条口子,他似乎察觉到聂云不好对付,拼了命想要杀死赵溪月。 可赵溪月又岂是任人鱼肉之辈?她毫不犹豫扯出药囊,朝着男人裸露的皮肉便扔了过去,而后紧紧用衣袖护住脸颊。 男人顿时一僵,而后双手颤抖,声音凄惨,抱着头在地上不停翻滚,嚎叫着:“疼!好疼!” 聂云趁机冲到赵溪月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宋凌身旁,方才喘了口气低声道:“快帮我看看凌姐姐,我去处理那家伙!” 说罢,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手中长鞭如臂使指,灵巧若游龙,将男人死死控制在原地。 赵溪月马上开始处理宋凌的伤势。 她应当是被男人的铁爪所伤,好在上面并没有涂抹毒药,给宋凌止好血之后,她基本就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这边,聂武从昏睡中醒来,看到聂云在和男人对峙,马上也抽出鞭子冲了过去。等赵溪月处理完宋凌伤势后,男人已经因为痛苦而昏厥过去,被聂云给牢牢绑了起来。 赵溪月艰难的扛着宋凌起身,寒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 马车在最近的驿站处停下,赵溪月面无表情的安排好房间。 聂云聂武扛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东西进入房间,张晓娟和李秋则被安排去照顾宋凌,在隔壁房间里给她定时清理伤口,换药。 打点好一切后,赵溪月进入聂云聂武所在的房间,转身反锁上门,眸中泛着幽幽寒光,低声道:“他醒了么?” 聂云有些嫌弃的扯开黑布,打量几眼后便捏起鼻子往后退,翁声道:“还没醒,不然他早就开始挣扎了。” 聂武则咽了口唾沫,僵硬道:“这人是怎么一回事啊?连根头发都没有,是被烧成这样的吗?” 赵溪月没有回答他,只让他去隔壁,将李秋给喊来。 李秋看到眼前这人时,明显也受到了惊吓,下意识躲在赵溪月身后,眼神中满是惶恐。 好在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隐约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有关,便又壮着胆子抬眸望去,声音很轻:“这、这也是李家人吗?” 赵溪月点点头:“对。我喊你过来,就是想麻烦你看一看这人是谁,何种来历。他先前袭击我的时候,说是当官的不依不饶,才将他逼到这种地步的。” 听到这话,李秋眼瞳骤然一缩。她像是记起什么,快步上前,扒出男人的手掌一看。而后浑身颤抖,泪水盈满眼眶,不可置信的喊道:“二叔……” 他就是那个弄丢藏宝图的李二公子!? 赵溪月微微吃了一惊,视线落在黑衣男子的手掌,发现这人的食指缺了一截。李秋正是凭此才认出他的。 “他就是李二公子?看来他当初没死,也从那场火中逃了出来。不过他为何要袭击我们——” 话音刚落,赵溪月就看到有什么雪白的东西,从男人的胸口处露出一角。她上前将其取了出来,手指微微一僵。 出现在她手中的,是一封信。寄信人为陇西李氏,而收信人——京城宰相府! 展开信纸,赵溪月对上面的字迹无比熟悉。 第290章 这是在审问你 他竟然就是那个冒充苏氏娘家,逢年过节会寄信过来的人! 赵溪月顿时明白过来,他如今突然过来袭击,恐怕正是得到了苏氏命令,想要杀了自己……!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扣住桌角,一股滔天怒意自心中荡起。 李秋满脸呆滞的站在原地,她望着李二被大火烧成怪物的模样,身形微微一晃,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哎?李姑娘,你怎么了?!”聂云赶忙上前扶住她,见她咳的厉害,便带着她坐在椅子上,又手忙脚乱的倒了杯茶水。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道:“李姑娘,我记得你先前同我说过。苏秋曾经到过李家,但没多久便被赶走了。你知不知道她在李家时,主要跟在谁身边此后?” 李秋脸色微微一变,当初并未放在心上的事情,此刻却以一种全新姿态出现在她跟前。她颤声道:“她、她就跟在我二叔身旁……” 跟在李二身边,又被李二赶走。这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具体发生何事,就只能等李二苏醒再问。 半个时辰后,宋凌苏醒,赵溪月忙不迭起身去看她。 “你如今在发烧,可能会有些难受。是在忍不住的话跟我说,我给你服一些药进去。”赵溪月侧坐在宋凌床边,视线落在她满是血痕的肩上,眉头皱了皱。 “不用这幅表情。我此生走南闯北,经历过的生死关头多的去了。不过是被划了几道而已,没什么大碍的。”宋凌脸色惨白,但一双漆黑眼瞳却熠熠生辉。 她扶着窗沿半坐起来,将肩头略有些松散的纱布一端咬在嘴里,而后右手拽住另外一端,往两边用力一扯! “赵姑娘,纱布裹得这么松,止血效果会不好的。” 赵溪月无奈:“缠太紧,你会很疼的。” 宋凌:“这种疼我承受得住。对了,你说袭击我们的人是李家二公子?本以为他肩不能抗的,没想到竟还学了些功夫。” 赵溪月也觉得奇怪,唯一的解释就是李二本来就有点身手,不过他当初刻意瞒住了所有人而已。这可能也是先皇动了杀心的原因。 毕竟会身手的人所造成的威胁,远远要高于一个文弱书生。 宋凌又问:“那你等会儿打算审问他吗?若他不说该怎么办?” 闻言,赵溪月樱桃红的唇角微微勾了勾,烛光月影下,她半张侧脸透出一股朦胧而凌厉的美。 “他要是不说,我自然有无数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 两个时辰后,李二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赵溪月和张晓娟就坐在他对面,看他醒来后,张晓娟便上前将一包东西塞进了李二口中,并且又强行掐着他的下颌,逼他喝了许多水下去。 “呕——咳咳!你们给我喂了什么!” 赵溪月语气悠闲:“还能是什么,自然是让你生不如死的药了。你当初对我动手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失败的下场吧?” 李二大口喘着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毒妇!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赵溪月不屑道:“不然你挣脱给我看看?李二公子,听闻你当初博学多识,温润如玉,如今怎么跟路边野狗一般,扯着嗓子狺狺狂吠呢?” 话音刚落,张晓娟不由侧眸望了她一眼。 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秀美优雅、犹如湖中白荷般精贵的女人,此刻骂起人来,不但抑扬顿挫,甚至连说话声音也好听的很。 李二明显气急,胸脯大幅度起伏,脸上血红色的肉微微颤抖,样貌看起来极为骇人,竟是被赵溪月给戳到了痛处。 当初他被郑大海从废墟里挖出来时,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好在前不久有个女郎中路过,留下不少药膏,他用光了好几瓶,才勉强保住性命。 但他也从李家光风霁月的二公子,变成了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赵溪月却像是在看猴戏似的,胳膊肘搭在桌上,纤白手指抵着面颊,淡声道:“是苏秋让你过来刺杀我的吗?” 李二面无表情的侧过头去,明显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赵溪月笑了声:“李二公子,你是不是还没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我不是在询问你,我是在审问啊!” 话音刚落,李二浑身顿时僵住,他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双大手来回绞弄撕扯,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七窍出血,“哇”的喷出一大口血。 赵溪月坐的够远,并没有被波及。甚至在他吐血之后,平静的拿起茶杯,用茶盖拨了拨上方漂浮的茶叶,轻抿一口。 “好臭的味道。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张晓娟起身打开窗户,阵阵冷风吹拂而来,落在他身上,却如同滚水般,让他崩溃的扭动着、尖叫着。 这时,赵溪月递给张晓娟一颗药丸,让她塞进李二口中。顿时,李二感觉浑身的痛苦都偃旗息鼓,他半躺在地上,犹如丧家之犬般狼狈。 赵溪月柔声道:“如何?李二公子,我现在问你问题,你应该能老实回答了吧。” 李二没有反应,赵溪月则笑着重复:“是不是苏秋让你来杀我的?” 他双目无神,沉默半晌后,才点了点头:“是。” 赵溪月继续问:“原因?” “她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她果然没猜错,苏氏并不相信她真的去了珂羽族。恐怕从离京开始,苏氏派来的人就一直在跟着自己。 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都调查到了什么,但苏秋看着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估计也慌了神,这才决定让李二刺杀她。 赵溪月继续问:“苏秋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你数十年如一日的听她的话?” 李二喃喃道:“她说她认识之前那个女郎中,能给我找到药膏,让我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心道苏秋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自称是娘亲的朋友,不仅让李二听命于她,甚至还成功嫁进了赵家。 第291章 索命 她真是替娘亲感到晦气! 赵溪月翻了个白眼:“这样的话你也信?算了算了,这种慌她撒了不止一次,估计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毕竟连老爹也给她骗了。 看李二表现不错,赵溪月又让张晓娟给他喂了颗药丸。这下,李二总算有力气坐起来。他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地,双目无神,显然是意识到了苏秋的欺骗。 赵溪月问:“我听说苏秋当时跟在你身边,没多久就又被你给赶走了?为什么?” “她灌醉我,上了我的床……” 赵溪月眸中掠过一抹震惊,这熟悉的套路! “所以你就赶走了她?” “不。我赶走她是因为,她怀孕了,并且威胁我娶她,不然就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等等。 赵溪月微微坐直了身子,此刻她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之前她调查了郑大海和苏氏的事情,得知两人经常眉来眼去的,便主观认为苏秋和郑大海有过关系,甚至连赵锦书也有可能是郑大海的女儿。 可现在李二却告诉他,在被自己赶走前,苏秋竟然已经怀孕了?!可那之后,李家发生火灾,几乎无人生还。苏秋则顶替李秋的名字来到京城。 之后,她找到老爹,自称是娘亲的朋友,勾起老爹同情。然后又趁乱爬上床,声称自己怀了孕…… 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她让张晓娟取了些李二的血,打算等回去后再取一些赵锦书的,在空间实验室里做个亲子鉴定。 李二则绝望的说出了他这些年来的经历。 他被郑大海利用药膏救活,但变得跟个怪物似的,郑大海不想照顾他,从他口中问出地图的所在后,便出发去寻找,许多年不曾归来。 而苏秋正是通过郑大海找到了他,说她认识一个神医,让李二乖乖听她的话,为她处理一些事情。 赵溪月问:“处理什么事情?” 李二眸光闪烁:“她……经常会送一些姿色不错的婢女过来,让我将她们杀掉,尸体剖开喂狼,剩下难以处理的部分,便喂给村头的狗。” 姿色不错的……婢女? 赵溪月突然记起,早些年,家里的婢女的确经常替换。不过当时她还没穿过来,原主当时一心扑在黎玄山身上,对这件事的记忆很浅,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如今看来,那些被替换掉的婢女,竟然都被李二给杀掉了! 估计是苏氏担心这些婢女用跟她一样的法子,爬上老爹的床,所以才会如此狠心。不过他的这个行为明显引起了赵家老太太的不满,便又将权利给收了回去。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沉,她没想到苏氏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还有一件事。郑大海是你的手下,我听说他当初发工钱的时候刻意提前了几天?为什么?” 李二唇瓣嗫嚅片刻,说出的话却让赵溪月微微瞪大了眼睛。就连旁边脸色麻木的张晓娟,也险些摔碎手中茶杯。 …… 京城,赵府。 “啊!!!” 苏氏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她从床上弹起,连滚带爬的冲出隔间,而后猛地跪在神像跟前,犹如疯了般连连磕头,口中还在嘟囔着什么。 “别来找我……你们早晚都要死的……为什么要来找我……” 这时,赵锦书披头散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茫然道:“娘,你怎么了啊?又做噩梦了吗?” 苏氏脸上满是泪痕,她扑向自己女儿的怀中,连声泣道:“锦书啊!那些人又来找娘亲了,他们竟然朝娘亲索命!我、我哪里欠他们呀!” 赵锦书赶紧伸手将她抱紧,轻轻安抚着:“娘亲别怕,有女儿在呢,那些人都伤不到你的!” 片刻后,苏氏才终于冷静下来。她擦擦眼角泪痕,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没事了锦书,娘亲打扰到你休息了吧?快去睡,明日咱们还要出门去见三王爷呢。” 听到这话,赵锦书弯起唇角笑了下,她将下巴亲密的搁在苏氏肩上,轻声说:“别担心,娘。我当三王妃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啦。” 苏氏略有些惊讶:“啊?但娘听说,三王爷那边似乎更看中一个富商的女儿啊!” 赵锦书垂下眼,淡声道:“我晓得。但是,今晚胡人那边有花灯会,那姑娘也跟着去了,估计是想祈福吧,啧啧,可惜了。” 听她语气平静,苏氏突然感觉心中颤了下,她低头望着自己女儿隐没在黑暗中的面庞,低声道:“锦书,你……做了什么?” 赵锦书语气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呀!哎呀,娘亲你就别担心了,乖乖去睡觉吧。估计往后不久就要有喜事儿咯!” 在她的安抚下,苏氏起身进入隔间。可她久久不能入睡,旋即翻身而起,坐在梳妆台旁,望着镜子中自己渐渐苍老的容颜,一股莫名恐慌攀升上来。 也不知道李二那边进展如何了,最好是能将赵溪月那贱人给杀死。就算杀不死,也必须得拖慢她回京的脚步! 只要锦书和三王爷黎修远的事儿成了,那么不管她如何巧舌如簧,为了保全这桩婚事,也为了皇家的颜面,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就算她把李二活着带回来又怎样?她好几年前就已经试过了,李二的血根本就不能跟锦书相融。 苏氏抬手为自己描眉,敷面,望着自己重新精致起来的容颜,脸上露出一抹淡淡微笑。 她身上是背负了无数条人命,可是那又怎样呢?她的路越来越好走,所谓的因果报应,不过就是哄骗那些穷人的骗术罢了。 次日,苏氏梳洗完毕,特地换上自己最新买的衣裙,宛若娇艳动人的鲜花一般,带着赵锦书离开王府。 刚下马车,她便瞧见不远处的布庄挂满白绸。那家人的女儿,正是传闻中三王爷最看好的女子。 “哎哟,听说是看花灯的时候被人推进水里淹死的,啧啧,这也太可怜了!” “她当初过去,好像是想着给自己祈福,祈祷能嫁给三王爷吧?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292章 一箭双雕的计划 三日后,京城,貔貅楼内。 虽然夜色已深,但临近上元,不少商户都陆陆续续将灯笼挂了起来。从窗外望去,满目皆是灯火辉煌,几乎照亮半面夜空。 陆婷听完赵溪月的叙述,眉头深深皱起,面上看似平静,实则却涌起滔天巨浪。 她万万没想到,赵溪月这一去,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的危险,差点将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而她也彻底解开了苏氏身上的遮羞布,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恐怕苏氏难逃一死。 赵溪月指尖冰冷,在温热的茶杯上缓缓摩挲,沉声道:“你方才说,三王爷不日将迎娶赵锦书?为何这么突然,我记得赵锦书的目标是黎玄山来着。” 陆婷微微摇头:“我也不知。但京中曾有传闻,说三王爷此举乃是为了自保。他财力雄厚,难免让陛下感到威胁。而他主动迎娶宰相府庶女,则能向陛下证明他无心皇位,只想逍遥。” 毕竟以黎修远的能力,若真的想要扩大势力,就应当像黎玄山那样迎娶相府嫡女,亦或是朝容熙柔抛出橄榄枝。 可他却将正妃之位给了赵锦书这个庶女,等同于自断一臂,既能消除皇帝疑心,也能卖宰相府一个人情,毕竟以赵锦书的地位,嫁给他的确是高攀了。 这样的选择可谓是一箭双雕,黎修远果然是个聪明人。 只可惜,他的算盘注定要落空。择日不如撞日,赵溪月已经决定,就在明日和三王爷的上元夜宴上,揭露赵锦书的真实身份! 李秋和李二都已经被安置在貔貅楼内,由陆婷亲自照看,几乎不会出什么差错。至于宋凌和聂家姐弟,领完报酬后,便转身离开,打算趁着上元节,在京城内好好游玩一番。 上元节当天,赵溪月早早便被碧珠唤醒,套上层层叠叠的繁琐衣裙后,又给按在梳妆台前描眉画唇,好一阵折腾,临近中午才放她出来。 赵溪月打了个哈欠坐在厅堂,等赵青城出现。 按照云国这边的规矩,上元节这天,百官都要携带家眷前往有云道观祈福。届时有云道观也会清场,不允许任何平民进入。 赵青城大清早便出门上朝,回来后又躲在书房里忙活,被她催了好几声才匆忙赶来。 瞧见赵溪月一身华丽衣裙后,赵青城眸光一亮,神色十分骄傲:“不愧是我的女儿,美的跟天仙似的!等下肯定让那些世家子弟都看直了眼,哈哈哈哈!” 赵溪月眼角抽了抽,差点忘了,不少世家都会通过这次祈福,让自家孩子彼此认识。若是能促成一桩姻缘,那更是喜闻乐见。 自打她跟黎玄山和离后,赵青城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不停地搜罗青年才俊,甚至将自己看的过的学生们都喊了过来,让赵溪月一个个挑。 只可惜赵溪月如今一心扑在医术上,那些人她看都不看一眼,让碧珠和李墨直接赶了出去。一来二去的,赵青城高涨的热情也渐渐没了用武之地。 可今日乃是上元节,他心思便又一次活络起来,特地让碧珠将赵溪月捯饬的光彩照人。与其说是祈福,不如说是去选美的! 迎接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父女两人离开相府踏上马车。赵锦书则面色阴沉的望着马车离去,而后一甩衣袖,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 祈福这件事,并没有规定说只有正室子女才能去。可赵青城连问都没问过她们,只带着赵溪月前往,何尝不是一种冷漠呢? 她冷着脸往回走,途径花园时,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打闹之声。过去一看,是赵云鹤抱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野狗,正在湖边玩耍。 “咦?锦书姐姐……”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赵云鹤肩膀瑟缩了一下,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他身旁的小土狗则不明所以的摇着尾巴,前爪趴在他身上,想要去抢他手里的肉骨头。 赵锦书露出假笑,一步步靠近赵云鹤,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湖泊上。这儿是相府里最大的湖,深有数尺,平时人迹罕至,若不是为了藏着这条狗,估计赵云鹤也不会过来。 “锦书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留下这只小狗的。它之前受伤了,实在是没法离开。” 赵云鹤一直都有点畏惧赵锦书,此刻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只感觉脚底腾起一股寒意,仰起脸,呆呆的看着她。 赵锦书朝着赵云鹤伸出手,面容冷漠,视线却落在他身后的湖泊上。只要自己这么伸手一推,赵云鹤就会被活活淹死在湖里,爹爹的孩子便又少了一个。 届时,他会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她的手缓缓凑近了。 “鹤儿!” 略有些凄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周氏踉踉跄跄,飞快冲过来,将赵云鹤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 赵锦书身形微微一僵,勾起唇角笑了下,在赵云鹤肩上轻轻一拍:“姨娘,云鹤都已经这么大了,您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出来玩的呀?出事儿了怎么办?” 周氏抿了抿唇,笑容有些勉强:“是我的疏忽,这孩子没吵到你吧?我这就带他离开。” 等周氏离开后,赵锦书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逐渐幽深。 …… 赵溪月走下马车,发现道观门前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虽说皇家出行,平民百姓禁止入内,但仍有不少人围在四周,想要看看这些世家子弟。 赵青城身为宰相,自然成了百官们的焦点,无数人蜂拥而至同他攀谈。赵溪月则被簇拥起来各种夸奖,笑的脸都僵了。 好在其他两位宰相及时出现,稍稍减轻了一点她的压力。不过赵溪月没想到,李善光竟然也带着李崇佑来到了这里,还十分主动地朝她问好。 李善光威名在外,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跟赵溪月攀关系。顿时,大家目光灼灼,几乎凝成实质,让赵溪月头皮发麻,面无表情的往赵青城身后躲。 第293章 死亡的威胁 幸好此时黎玄山和黎修远同时来到,赵溪月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机,跟在老爹身后进入有云道观,开始按照流程上香祈福。 为首的自然是黎修远,他虽说将要迎娶赵锦书,但今日却只身前来,燃好香后,抬眸扫了眼四周,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眉梢微微挑了挑。 赵溪月弄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装作自己没看到,老老实实待在赵青城身旁。等两位王爷上完香后,赵溪月和其他高管子女一起,被带着离开,走向偏殿。 赵青城他们则前往另外一处地方。 赵溪月漫不经心的往前走,这时候,她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容熙柔略带不屑的声音:“浪荡,跟自己准妹夫眉来眼去的,真不要脸。” 她脚步倏然一顿,扭身直面容熙柔,视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而后又耸肩轻笑了声,“是你啊容小姐。听说你被容将军关了禁足,真的假的?” 旁边这些世家子弟闻言,纷纷放慢脚步,目光看向别处,耳朵却都悄悄竖了起来,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容熙柔被禁足这事儿,闹得不是很大,但几乎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因为之前有太多人羡慕容将军对她的纵容,所以他们得知这消息后,都吃了一惊。 按照容将军爱女如命的性子,她得犯多大的事儿,才能被罚成这样啊? 别人不知道,赵溪月心里却清楚得很。容熙柔火烧楼阁,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儿。若她喜欢,容将军能专门盖一栋楼给她烧着玩。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伤到容小公子! 在所有人心中,容熙柔几乎占据了容将军全部的宠爱。但赵溪月却早就已经看出来,容将军爱她,但也绝不会将容府交给她,也不会让她接触任何势力,拥有任何权利。 恐怕在他心里,只有那尚在襁褓中的儿子,才是容府的未来,才是有资格继承他衣钵的人。 而他对容熙柔的宠爱,也是建立在,容熙柔不会威胁到他利益的基础上。 赵溪月一直都觉得,仰人鼻息,朝夕可亡。哪怕此人是自己的亲爹!只有容熙柔还傻傻的看不清楚这一点,真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 她全然不知,自己只是被拔掉指甲,圈养在笼子里的一只家猫罢了。一旦她试图向往自由,试图抵抗容将军给的命运,便会遭来当头棒喝!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能打起来。负责引路的道长有些着急,苦着脸站在赵溪月跟前,低声道:“赵小姐,地方到了,您要上第一根香。” 赵溪月很给面子,嘲讽的扫了眼容熙柔,便伸手接过一根檀香,身子优雅而庄重的行下一礼。 身后的人纷纷效仿,场面总算变得可以控制,那道长松了口气。刚刚他是真的害怕这两人打起来,不然他小命难保。 可一扭头,道长就看到赵溪月站在容熙柔身边,勾起温和的笑意,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顿时,容熙柔的脸色就变了变,恶狠狠的抬眸瞪着她。 赵溪月柔声道:“你若是不相信的话,自己就去试试呀?还是你不敢呢?” 容熙柔没好气道:“赵溪月你别跟我玩什么激将法,我告诉你,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好啊,那咱们拭目以待?”她撂下这番话后,便转身离去。 有云道观的祈福大典一直维持了两三个时辰,直至天边飞起彩霞,赵溪月才瘫坐在马车上,晃悠悠回到相府。 赵青城道:“溪月,累了吧?先回去休息,等到了晚上,咱们还要去三王爷府中参加夜宴呢。”估计是为了面对面商量赵锦书的婚事。 她揉了揉眉心,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中,碧珠就上前通报,说周氏下午时过来找她,似乎有重要的事要讲,脸色很不好看。 赵溪月让碧珠将周氏请来。 见到她后,周氏赶忙上前,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颤声道:“赵锦书、赵锦书要害云鹤!” 赵溪月神色微微一怔,脸上困顿烟消云散,凝眉将她带入房间之内,“你为何会这么想?是看到了什么吗?” 很快,周氏就将早上发生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她脸色略微苍白,眼眶泛红,实在是想不明白,云鹤这么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为何会引起赵锦书的注意。 她知道自己出身平凡,生下赵云鹤后,更是将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浇灌上去,只求他能一生平安!可当时赵锦书的眼神,实在是把她给吓坏了。 赵溪月看她六神无主,抬手便给她倒了杯茶水:“三姨娘,仅凭她朝云鹤伸出手的行为,很难证明她当时存了害人的心思啊。” 周氏叹了口气:“若是放在以前,我定然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溪月你有所不知,就在前阵子,万贾布庄的独生女贾巧巧,去胡人区看花灯时落水,被淹死了。” “那天我也带着云鹤去了,就在贾巧巧落水的那条河上游。当时云鹤指着对面,说他看到了锦书姐姐,然后我便听见远处吵闹起来,有人嚷嚷着‘快救人’什么的……” 赵溪月微微一惊,陆婷跟她提过此事。说原本三王爷更看好的人是贾巧巧,谁也没想到她那么快就玉殒香消,只能退而求其次,迎娶赵锦书。 “你的意思是,贾巧巧落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幕后黑手正是……她?” 周氏红着眼眶点头,娇小的身躯还有些颤抖,毕竟她向来是个胆子小的人,若不是赵锦书威胁到了云鹤,她估计会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我明白了。三姨娘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将李墨安排去照顾云鹤。至于赵锦书之事,你放心,交给我便好。” 周氏擦擦眼泪,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时,碧珠过来敲门,“小姐,三王爷的车驾已经等在门口。老爷让我来问问您收拾的怎么样了,说,不能让人家久等呢。” 第294章 家宴 这次夜宴只有赵家和三王爷府的人参与,说是许久未见了聚在一块儿吃顿饭,实则是为了商量赵锦书与黎修远的之后的事。毕竟黎修远还未上门提亲,赵锦书也只是所有京城女子中,赢面最大的那个。 至于她三王妃的身份,还没板上钉钉,自然也就有无限种可能。 赵溪月来的稍微迟了些,其他人早已落座,她方才提着裙摆匆匆赶来。淑太妃坐在主位上,投来略有不满的一瞥。 她怎么会在这儿? 碧珠领着她落座,而后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淑太妃和三王爷的母妃情同姐妹,三王爷母妃逝世后,也只有她与太后有资格商议婚事。” 而太后不怎么重视黎修远,自然不会亲自过来,所以这任务就落在了淑太妃的身上。 淑太妃向来喜欢赵锦书,看向她时,眼神中写满喜爱。有了她的推波助澜,赵锦书嫁给黎玄山的可能性更大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落座,那就不要客气,先吃饭吧。”黎修远捏着筷子,神色温和,唇角含着一抹笑,和他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额外的喜悦,仿佛即将被定下人生大事的不是他一样。 淑太妃笑着颔首,爱屋及乌,她对黎修远的态度也是极好,便没有主动开口说赵锦书的事儿,只是时不时的会将话头落在赵锦书身上,让她温声细语的解释,在黎修远跟前留下好印象。 饭吃到一半,赵锦书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赵溪月。黎修远便挑了下眉梢,扭头看向她:“听闻前不久,赵姑娘去珂羽族那边了?” 赵溪月不明白话头怎么会突然转在自己身上,毫不心虚的点点头:“是。闲着无聊,恰好珂羽族的羽音姑娘发来邀请,我便顺路过去看看。” 黎修远笑道:“原是如此。不知赵姑娘同羽音姑娘关系如何?我手头刚好有个生意——” 淑太妃适时打断:“修远。咱们两家好容易聚一聚,别谈你那些生意了。” 他点点头,拿起酒杯喝了口,视线掠过赵锦书含羞带怯的脸,勾唇笑了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苏氏忙奉承到:“早就听闻殿下丰神俊朗,颖悟绝伦,如今一见果然如此。相比之下,我家锦书便略显逊色了呢。” 淑太妃笑着:“哪里不如他了?锦书丫头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生的又如此漂亮,照我看,和修远正相配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笑声,赵锦书则低垂着头面颊绯红,含情带怯的抬眸看向黎修远,却发现他唇角笑容纹丝不动,像是画上去的一般。 赵溪月则麻木的咬了口春卷,心道:商业互吹好无聊,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啊!也不知陆婷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毕竟她之所以迟来,就是为了给苏氏母女准备一份“大礼”啊。 宴席间,淑太妃状似无意的问了下赵锦书母家。 却见苏氏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露出一抹笑容,轻声交代了几句。没说太多,但也能隐约猜到她母家待她应当不怎么好。 恰好淑太妃和她境遇相似,进宫之前也在家中收到欺负。故而两人很快共情起来,淑太妃对赵锦书也越来越满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吃完这顿饭,赵锦书和黎修远的婚事应当就这么定下了。剩下的时间,便是商讨婚宴之类的,这并不是赵溪月愿意见到的画面。 可她也不着急,默默等待着。 这时候,王府下人突然上前禀报,在黎修远耳旁轻声说了几句话,却见他凤目微微一眯,起身道:“太妃,先离开下,很快便回来。” 淑太妃和苏氏正聊得起劲儿呢,闻言朝他摆摆手,毕竟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黎修远在不在这儿,都没什么区别了。 临走前,黎修远朝着赵溪月的方向看了眼,面色若有所思。而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赵溪月也随便找了个借口退席。 “锦书,你在发什么呆呢?”苏氏笑着用胳膊肘撞了下她,语气却有些严厉,似乎在埋怨她的走神:“太妃娘娘刚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绸缎。” 赵锦书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抹笑,语气乖巧:“都可以。看太妃娘娘喜欢了。对了爹,屋子里有些闷,我可以去外面逛逛么?” 赵青城颔首,并未过多阻拦。 …… 赵溪月穿过走廊,转头就瞧见黎修远正负手而立,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他上前道:“下人说陆婷来了,是你让她过来的?” 赵溪月点点头:“是我。听闻殿下即将大婚,我便提前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道殿下敢不敢拆开?” 黎修远眸中染上几分若有所思,他隔着湖泊望向对面楼阁,沉吟片刻,勾唇笑了下:“有意思。走,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赵姑娘如此神秘。” 陆婷就在侧院厅堂内等候,她身边还跟着一人,头戴斗笠,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不多久,黎修远带着赵溪月出现,望见两人时,他脚步微微一顿,凤眸眯了眯:“陆婷,怎么回事?” 赵溪月自他背后走出,朝着陆婷使了个眼色。陆婷收到后,便将苏氏和赵锦书的身世给说了出来。 不过陆婷知道的消息有限,李家覆灭的真实原因,赵溪月并不打算告诉她。虽说先皇已逝,但皇家的秘密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知道的人越少,对大家就越好。 黎修远听完后,脸上笑容终于淡了下来。他将视线挪到旁边的女子身上:“她便是你们此次找来的证人?” 赵溪月点了点头,“殿下,您这是相信我们的话了?” 在她心里,黎修远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恐怕会察觉到李家失火早有原因,从而对她们的隐瞒产生怀疑。 而赵溪月原本打算,如果黎修远对自己的信任度不够,她会私下里将先皇武库之事给说出来。毕竟他也是皇家的人,知道这件事,应当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没想到,黎修远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第295章 苏秋与李秋 黎修远:“我没有理由怀疑。更何况你们两人,一个是我精心栽培的手下,另外一个,则是我的合伙人。不至于大费周章的骗我。” 赵溪月心道:实在不好意思,你精心栽培的手下,已经成功被我挖了墙角,是我的人了。 不过她心里的愧疚也就仅此而已。这是陆婷自己的选择,跟黎修远的意愿无关。 黎修远又问:“那你们特地将我喊过来告知此事,是为了保住赵锦书的名声?” 赵溪月缓缓摇头,她轻声道:“我是想让王爷帮我们,在老爹和淑太妃跟前,彻底揭穿母女两人。” 杀人须得诛心。 她的目的并不是捣毁赵锦书与黎修远之间的婚约,她只是单纯的想将这母女两人的恶行昭告天下,为那些枉死的李家家仆沉冤昭雪,让有罪之人付出代价。 黎修远勾唇笑了下:“听起来很有意思。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 苏氏找到赵锦书时,发现她双目发直,脸色苍白,失魂落魄般靠在墙上。牵起她的手,竟还在微微颤抖! “锦书!?你怎么了?被吓到了吗?”苏氏心中一紧,双手捧上她冰冷的脸,揉搓几下后,眼神写满担忧。 赵锦书骤然回神,她猛地上前推开苏氏,惊惧交加的瞪着她,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双臂滑坐在地,豆大的眼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脏,太脏了! 她竟然不是老爹的孩子! 天天骂赵锦书野种,杂种,可到了最后,血脉不干净的是她,即将被扫地出门的也是她!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她就要一步登天,成为所有人只能仰望的王妃,彻底摆脱庶女称号。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了啊! 她眼神中写满仇恨,疯狂的扑向苏氏,按住她的肩膀不断摇晃,尖锐嗓音满是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氏意识到什么,脸色陡然一白,她拼命握住女儿的手腕,嘴唇抖了抖,颤声道:“锦书,你到底怎么了?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赵锦书冷笑一声,接着后退几步重新靠在墙壁上,凌乱的发丝间,她露出一只满是憎恶的眼睛:“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我才是最不干净的那个!” 苏氏瞳孔骤缩,冲上前去捂住她的嘴,泛红的眼眶中,一双写满惊骇的眸子正在颤动:“嘘,嘘!娘亲没骗你,你就是赵青城的孩子,做不得假!” 可她说这话时的心虚神色,却被赵锦书敏锐察觉。她发出一声惨笑,张口咬在苏氏的手指上! “啊啊啊啊啊啊!” 苏氏痛的几乎昏厥,清醒过来后又很快忍住痛苦,涨红着脸将赵锦书抱在怀里,低声道:“别害怕,娘亲在呢,娘亲在呢!娘说你是真的你就是真的!” 赵锦书呜呜哭了几句,崩溃到:“你说了算什么?赵溪月那贱人已经把李家的人带过来了!我亲眼看到的,她和我长得那么像!” 什么?! 苏氏眼神顿时写满怨毒,恨不得将赵溪月大卸八块,生啖其肉! 她们母女两人距离云端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了啊。赵溪月这个贱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 从赵锦书口中问出她所看到的事情后,苏氏深吸一口气,将用力拽起来,为她整理衣领和乱发,竭力压制住双手的颤抖,低声道: “锦书,别害怕啊,别害怕。你去找淑太妃,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娘亲会帮解决剩下的事,相信娘亲!” 赵锦书被她揪住衣领一晃,猛然间回过神来,讷讷点头,抽泣了几下,哑声道:“娘亲,我能成为王妃的,对么?” 苏氏连连点头,抬手为她整理鬓边碎发,勉强露出一抹笑意:“那当然了,我女儿高贵着呢,跟那些贱民可不一样。去吧!” 等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苏氏眼底的笑意倏然一收,眼底布满阴郁,她慢慢扭头,脖子发出“咔咔”声响,心中杀意暴涨。 …… 李秋的腿还没痊愈,因此她被安置在了院子的东厢房内,陆婷就在外面守着,赵溪月和黎修远则出去安排剩下的事情了。 她靠在桌边,精神微微有些恍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苏秋的脸。 或许当初谁都没有想过,那个整日被打的屠夫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会嫁给宰相,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势。而她的女儿,竟也会飞上枝头,成为王妃。 李秋还记得,她二叔得知“苏秋”此人时,笑着说她不过一个贱民,怎么配跟自己用一个“秋”字?于是当天便派人过去掀了她家肉铺,将她爹暴打一顿。 更是亲自将苏秋拖出来,半蹲在她跟前,饶有兴致的问:“还敢不敢取这个名字了?” 苏秋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唇角还渗着血,奄奄一息——不是被二叔打的,他这人十分伪善,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但从不在别人面前打女人。 将她打成这样的,是她那当屠夫的爹。嫌她嫁不出去,是个赔钱货,心情不好了就对她拳脚相加。 李二带人冲过去时,屠夫喝了酒,手里握着刀,对她的怨恨也到达了顶峰。因为苏秋的娘生下她后就跑了,屠夫脾气又差,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老婆。 此刻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屠夫心里是真的动了杀意。苏秋也意识到了这点,便疯狂逃窜,可还是抵不过肉山似的男人,被他拽着领子压在案板上。 然后李二便带人冲了进来,给屠夫揍得鼻青脸肿,而那屠夫则被自己挂在墙上的屠刀砸中,当场没了性命。无意之间,李二就这么救了苏秋的命。 之后,苏秋收拾了一下,在李家门口跪了两天,终于有资格进去服侍李二。然而没多久,她就爬上了二叔的床,被她毫不犹豫赶了出去。 李秋微微叹气,只觉得腿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她想起自己来时将药膏放在了陆婷身上,便一瘸一拐的推开门,想着找她。 可门后出现的并非是陆婷,而是苏秋带着森森冷笑的脸。 第296章 刺杀失败 尽管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面,但苏秋却还是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将她认了出来。 “你!你是苏秋?”李秋瞳孔骤缩,只感觉头皮发麻,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眸中闪过一抹恐惧。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婷不在吗? 李秋的眼神越过她看向院子,只见院内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陆婷的身影。无言的恐慌在心中翻涌,她被苏秋恐怖的眼神钉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直直上窜。 “当然是我。见到我你不开心吗?小姐。”苏氏脸上多出几分沧桑,可那双眸子却依旧如初,带着几分怨毒,冷冷的落在她身上。 李秋捏紧袖口,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还不等她开口说话,苏氏手臂便微微一动,露出手中握着的一柄剔骨长刀。 几乎是眨眼间,李秋就弄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瞬间惨白,毫不犹豫的扭身往回跑。 可苏氏眼疾手快,抬手猛地扯住她的长发,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拽,冰冷刀刃随之攀附而上,落在她最为脆弱的脖颈处。 “小姐,你跑什么?咱们这么久没见,不应该好好叙叙旧吗?” 李秋喉中溢出痛苦呜咽,她浑身僵硬,惊惧交加,只感觉苏氏像是毒蛇,攀爬在她的脖颈,周身都散发着死亡气息。 刀刃又一次逼近,苏氏嘴角微微抽动几下,而后缓缓开口:“你不说话?那好啊,我来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的女儿就要订婚了,你是来祝贺她的吗?” “……我……”李秋甚至拼凑不出完整地句子,只能嗫嚅着唇瓣,而她垂在身侧的手,却已经悄悄搭在桌边,颤抖着顺着桌布往前摸。 “你还没见过我女儿吧?那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长得又漂亮,心肠有好,就像是之前的你一样。但她和你不同,她会嫁人,会嫁给王爷,从此变成凤凰!” 说到这里,苏氏语气顿了顿,她咬紧牙根,低声道:“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一切!谁破坏,谁就得死!” 她高高举起手中利刃,眸中泛起滔天杀意,狠狠刺向李秋! 挣! “啊!!!” 李秋发出尖叫,她抄起手边的果盘挡下这一击,而后趁其不备,扭身用力将其推开,又举起果盘猛砸下去! 腿上的伤疤越来越痛,抖个不停,她则扔下果盘慌乱的夺门而出,没走几步,便猛地撞在一人身上,而后被拽住手腕。 难道还有同伙?! 李秋的心顿时便凉了半截,她含泪惊惶抬眸,却对上赵溪月略带震惊的神色。 “李姑娘,你怎么了?” 几乎是瞬间,李秋丧失全部力气,直直跌入赵溪月怀中,脸色难看的指向门口。 苏氏已经追了出来,她发冠歪斜,面容狰狞,被果盘击打的地方渗出鲜血,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染红领口处的布料。 “呵、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啊赵溪月,你个贱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我是么?!” 赵溪月将李秋挡在背后,眼神毫不畏惧的抬眸望去,“究竟是谁不肯放过谁?那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又能怨得了谁?!就算我放过你了,李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他们能放过你吗!” 就在不久之前,赵溪月审问李二时,问他说李家当初为何要提前几天发工钱,恰好遇上那天的大火。 赵溪月本以为此事是郑大海授意,却没想到,真正让郑大海做出这个决定的,竟然是被赶出李家的苏氏。 她猜测到李家即将被先皇的人除去,为了隐瞒自己怀孕的事情,也为了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她守在大堂门外,将所有人都锁在了里面。 大火寸寸逼近,里面的人哀嚎哭泣,拼命拍打着木门。而苏氏则以一己之力按下门栓,甚至拖来桌子椅子将门堵死,而后慌张离去,一路颠簸来到京城。 赵溪月冷眼看着苏氏,声音中夹杂着质问:“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那些人来找你索命?” 像是记起了什么,苏氏脸色瞬间惨白,握着刀的手剧烈颤抖,她喃喃道:“我没做错,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是你们逼我的,都怪你们!” 她发出一声崩溃哀嚎,用尽力气冲向赵溪月,样貌狰狞而扭曲。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坏了锦书的好事!” 就在她快要靠近时,张晓娟赫然冲出,手持长剑挑飞她的武器,而后抬腿扭身,用力将她踹向一旁。 苏氏宛若断线风筝一般,朝着角落狠狠跌去。剔骨长刀掉落在地,她刚刚伸手握住,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厉呵。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青城快步而出,视线扫过苏秋,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不久之前,赵溪月派人传来消息,说让他前往偏院。可没想到还没靠近,赵青城便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他看着狼狈的苏氏,如遭雷击,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 赵溪月眯了眯眼,其实她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之所以喊赵青城过来,是想让他和李秋先见一面,简单说下情况,而后再去找苏氏对峙。 可没想到计划暴露,苏氏竟然已经找到了李秋这边,还好她来得及时,否则李秋恐怕生死难料,毕竟她的腿还是无法长时间站立,对苏氏而言,无异于是案板上的鱼。 可现在,赵溪月望着李秋笔直有力的双腿,脑海中闪过了什么,被她暂且按压下去,打算等这件事结束后再告诉李秋。 “爹,事情就是您所听到的那样。”赵溪月一手揽着李秋,视线则平静的落在苏氏身上:“她的真实身份,是陇西小镇一个屠户的女儿,之后进入李家做家奴,又被赶了出来。” “苏氏,根本就不认识娘亲,她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而已。至于她来到相府后跟您所说的那些,全都是她编出来的谎言。” 短短几句话,将苏氏十几年来苦心营造的一切尽数摧毁。 在赵青城惊骇不已的视线下,她蜷缩着,颤抖着,眸中的恨意却在悄悄凝聚。 第297章 滴血认亲 赵青城脸色有些难看,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望着苏氏蜷缩在角落,浑身血痕的模样,他心中泛起苦涩,发出一声长叹。 赵溪月看老爹的反应就知道,他对于苏氏还是有一丝怜悯之心的。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一家人,虽说他对苏氏并无男女之情,但却是将她真心实意当做家人的。 否则也不会容忍她到现在。 “还有最后一件事——”赵溪月十分平静,“苏氏,你认识李二这个人吗?” 瞬间,苏氏的身体变得僵硬,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扶着墙站起来,眼球布满血丝,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赵溪月。 “你应该认识,毕竟你们曾经那么亲密。你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不是么?” 赵青城微微一怔,瞬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扭头望向苏氏。 “你?!” “不,我没有!”苏氏丢掉长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那孩子早就已经没了,否则我又怎么会被赶出去呢?” 她望向赵青城,眼神满是悲伤:“老爷,锦书就是您的孩子,千真万确,不信、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滴血验亲啊!” 闻言,赵青城明显有所动摇,他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苏氏这句话的真假来。 赵溪月则嘲讽一笑。 滴血认亲,在这个时代的确被认为是验证亲子关系的方法。但赵溪月大一的时候就明白,这种方法根本就没有什么准确率可言。 因为从理论上讲,只要两人血型相同,血滴都能在清水中出现相融的情况,跟血缘没有丝毫关系。如果她是土生土长的云国人,估计真的会被苏氏这句话给骗到。 可惜,她不是。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推波助澜。 赵溪月上前一步道:“好啊,咱们可以滴血认亲。” 苏氏眸中掠过一抹狂喜,她很早之前就试过,锦书的血可以跟赵青城的相融。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这已经是她唯一的底牌了! 可下一秒,赵溪月的话却将她打入无底深渊。 “滴血认亲可以。不过我爹贵为一国之相,怎能在手上动刀呢?不如让李秋来,她是李二的亲侄女。只要她的血和赵锦书不相容,我便相信你的说辞,如何?” 苏氏脸色瞬间惨白,干裂的唇瓣嗫嚅几下,却迟迟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青城沉吟,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他缓缓点了点头。 …… 后花园内,赵锦书正陪着淑太妃闲逛,先前的慌乱和绝望消失不见,如今的她恬静柔美,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姑娘。 “取血?” 听完下人的话后,她略有些诧异的呢喃一遍,而后露出一抹轻笑:“我知道了。来吧。” 赵锦书毫不犹豫的掀起衣袖,露出自己如玉般洁白纤细的手腕。淑太妃却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满:“一个个的,吃完饭后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今还取什么血!” “没事的太妃娘娘,不过是几滴血而已,别扰着您的兴致。”她望着清水中的血滴,眉头不着痕迹颤了颤,强压下心中慌乱。 他们果然开始怀疑自己了吗?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很早之前她就亲眼见到过,自己的血和赵青城的血相融的画面。所以这一次,也绝对能够蒙混过关…… 望着侍女渐渐远去,赵锦书脸上笑意浅淡,捏着袖口的手微微一紧,心中陡然涌起莫名的不安。 淑太妃担忧道:“锦书,你是不高兴了吗?没事,我这就将修远那孩子喊过来!” 闻言,赵锦书匆忙仰脸将她拦住,细声细气道:“太妃娘娘想多了,咱们继续逛吧,今日夜色不错,听说有些花专门在晚上开呢,咱们去看看。” “哎,孩子,委屈你了。” …… 房间内,赵青城和黎修远坐在主位,李秋和赵溪月则坐在侧面。 苏氏头上的伤口被简单包了下,她跪在众人跟前的红毯上,十指扣紧地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很快,侍女端着一碗清水走来,李秋上前,刺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只水碗上,只见两滴鲜血泾渭分明,随着水波缓缓靠近,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见到这幅情景,苏氏明显松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上天保佑!锦书的血绝对不要和李秋融合! 这时候,赵溪月却突然掀起眼皮,带着笑意的视线落在苏氏身上,她轻声问道:“你心里不会在默默祈祷吧?苏氏,你觉得上天会帮你吗?” 突然,苏氏猛地打了个寒战。她盯着赵溪月微勾的唇角,寒意直冲天灵盖,浑身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等等,你们看。”黎修远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博弈。就连赵青城也上前一步,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清水碗中的两滴鲜红。 一改先前泾渭分明的模样,这两滴鲜血的血丝缓缓扩散,而后彼此靠近,融合—— “不、不!是假的!你在水里动了手脚对不对?!”苏氏彻底崩溃,她猛地抬手想要打翻水碗,可赵溪月眼疾手快,抓着水碗高高举起。 她睥睨着苏氏:“动手脚?呵,真是好笑。与其怀疑我动了手脚,你为何不觉得是那些枉死的鬼魂在帮我呢?” 苏氏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目光发直,浑身僵硬,喉中溢出崩溃哀嚎,跪在地上朝着赵青城爬去:“老爷,你要相信我,锦书真的是你的孩子啊……” 可赵青城却用失望之极的眼神望着她:“清水是我亲自准备的,没有假手于人。赵锦书,她是你的孩子,但不是我的,对不对?!” 苏氏哭喊着摇头,试图让赵青城和赵锦书再试一次滴血认亲,那是她唯一的筹码了! 赵溪月却突然道:“苏秋,就算赵锦书跟李家没关系,你觉得她就能继续当自己的赵家小姐了吗?” 第298章 出头鸟 苏氏闻言面色微变,口中哭嚎停滞,惊疑不定的望向赵溪月,后背陡然蹿上阵阵凉意。 她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还有其他的把柄在她手中吗? 此时,有下人进来通报,黎修远淡色眼瞳轻轻一眯,淡声道:“让她们进来。” 陆婷带着周氏缓缓走了进来,看到她时,赵青城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低声道:“这?” 赵溪月起身,站在陆婷身旁,朝着黎修远和赵青城行了一礼,面容严肃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贾巧巧此人?” 黎修远:“记得。她怎么了?” 苏氏隐约察觉到什么,慌乱的左右看了眼,而后猛然挣脱束缚,面色狰狞,朝着赵溪月扑去,想要趁其不备,让她永远闭嘴。 可赵溪月不慌不忙,眸中白光摇曳,往后稍稍退了一步。与此同时,陆婷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将苏氏紧紧拦住,而后反手压在地上,淡漠道:“乱动什么?莫非,你心虚了?” 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全部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兴许能给赵锦书留下一条活路。而如今看来,苏氏也的确这样做了。 在她发现自己的乞求毫无用处后,苏氏便决定主动袭击赵溪月,打断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然后承认一切。 可苏氏唯独没有料想到,赵溪月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并且早就安排陆婷在此事出击。 “都说贾巧巧是溺水而死,可臣女却无意间得知,贾巧巧落水那日,我的三姨娘恰巧也在,并且瞧见了一位熟人。”赵溪月流畅的说完这句话,转身递给周氏一个目光。 周氏颔首,略有些紧张的上前叩拜,而后低眉顺眼道:“臣妾前几日带着云鹤去看花灯,恰巧见到了贾小姐落水那一幕。当时她身边还有别人在,那人是——” 苏氏突然甩开陆婷,目眦欲裂:“住口!你给我住口!” 周氏深吸一口气,手指捏的发白,目光却带着决然:“那人是赵锦书,赵小姐!” 贾巧巧和赵锦书是竞争关系,却又不明不白的落了水。按理来说,不是没人怀疑过赵锦书,但她贵为宰相之女,地位远在贾家之上,因此他们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即使有人察觉到异样,怀疑到了赵锦书身上,哪又怎样?没有确切证据,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可如今这只出头鸟却出现了,正是赵溪月。 赵青城和黎修远脸上都闪过一抹暗色。在赵青城心中,赵锦书温文尔雅,虽说有些娇气,但心肠还是好的。 可如今在王府之中,赵溪月却毫不留情的揭下了她的面具,露出她血淋淋的一面。 赵青城眉头紧紧拧起:“周氏,你说的可是真的?” 跪在地上的纤弱女子肩膀微微一颤,而后坚定的仰起脸:“臣妾若有虚言,愿受天打五雷轰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这句话对于守节本分的周氏来说,可谓是十分严重,她绝对不会拿此来开玩笑。 黎修远手指轻搭在负手上,纤长眼睫微微一垂,视线挪向赵溪月,绯红薄唇轻轻一弯:她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其实谁生谁死,娶谁嫁谁,对黎修远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他需要的不过就是个应付朝廷的挡箭牌而已。而身为挡箭牌,必须要本分老实。 很明显,赵锦书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因如此,黎修远才会将目标放在贾巧巧这个大家闺秀身上,可万万没想到,贾巧巧竟然死了。 贾家虽然无法动摇赵锦书,但往后他们貔貅楼的生意,估计会做的比较艰难,这是黎修远所不愿看到的。而赵锦书还搞定了淑太妃,几乎让他无法拒绝这桩婚事。 说实话,黎修远现在是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在。但如今,伴随着赵溪月这一闹,这些全都不是问题了。他有足够的借口可以回绝婚事,再去寻找其他挡箭牌。 赵青城如遭雷击,坐在椅子上连声叹气,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他很快冷静下来,微微抬手:“去喊赵锦书过来。” 手下刚要行动,赵溪月却突然问道:“赵锦书如今在哪儿?” “正在陪淑太妃逛花园呢。” 啧,不妙啊。 她拧眉上前:“让我去将她喊来如何?赵锦书异常敏感,若是让她察觉到不对劲,情急之下恐怕会对淑太妃不利。” 赵青城和黎修远都没有异议。 苏氏瘫坐在地,目光涣散,呆愣愣的趴在地上,像是失去了全部盼头。 赵溪月越过她走向后花园,找到赵锦书时,她正陪着淑太妃站在湖边。那处栽种了大片腊梅花,斗寒傲霜,风景十分不错。 察觉到赵溪月的出现,淑太妃脸色有些不太自在,还是对她露出一副笑脸:“溪月过来了。你们莫不是嫌弃我太老,吃完饭便都跑走了,只有锦书陪着我。” 说着,她抬手拍了拍赵锦书的手背。赵锦书从僵硬中回过神来,腼腆轻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赵溪月道:“哎呀,不好意思。我这是第一次来王爷府,新奇玩意儿太多,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还请太妃娘娘恕罪。” 她如今态度不错,再加上前不久还救了黎玄山,因此,淑太妃心里那点儿芥蒂也很快消失,面色温和不少:“行了行了。我看你这张嘴都快赶上锦书了。” 赵溪月:“啊对了,方才我路过中庭时,瞧见爹爹正和殿下相谈甚欢。他们让我带锦书过去,太妃娘娘,可能要失陪一会儿了。” 他们两人喊赵锦书,除了婚事儿,还能有什么?赵锦书微微抿唇,面颊飞上淡淡红晕,轻声道:“好。我这就过去。” 她满心欢喜,却在越过赵溪月时,心口突然一跳,浑身战栗片刻,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赵锦书拧眉:“……”好奇怪。 赵溪月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微微眯起眼:“锦书妹妹,怎么了?爹爹已经等很久了。” 第299章 挟持 赵锦书缓缓抬眸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她现在心慌得很,难道是娘亲的事情败露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早就有应该将自己抓起来了啊? 这时,赵锦书突然发现,四周巡逻的侍从多了不少,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堵住出口,像是在防止什么人逃跑似的。 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赵锦书指尖微微发抖,她突然后退一步,重新站在淑太妃旁边,这才抬起头盯着赵溪月: “溪月姐姐,先前有人过来娶了我一滴血,你知道这件事吗?我能问问原因么?” 她话音刚落,赵溪月心中便微微一沉。果然,赵锦书的敏锐程度超乎想象,这么快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有淑太妃在旁边,赵溪月不敢托大,只能露出一抹笑意:“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是老爹要的,说是能测姻缘还是什么。他们喊你过去,正是想告诉你答案呢。” 若是换做平常,赵锦书得知此事,定然会毫不犹豫的跟着过去,毕竟她最在意的就是正妃的位置。可如今,赵锦书却面露微笑,额头渗出冷汗。 赵溪月的确说的她很心动,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安。总觉得前方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而且她的直觉向来都很准! 想到这里,赵锦书捏着袖口的手陡然收紧。 身后的淑太妃见姐妹两人沉默对峙,心中大感奇怪。于是上前轻轻扯了下赵锦书的衣袖,“锦书,你怎——” 不扯不要紧,赵锦书原本就处于紧绷状态。淑太妃的这番行为,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让赵锦书浑身紧绷,下意识转身推了她一把。 “别碰我!” “啊!” 淑太妃发出尖叫,她身后没有腊梅遮挡,湖边围栏又十分低矮。被赵锦书这么一推,淑太妃整个人往后仰去,眼看就要甩在地上,却被赵锦书上前拽住。 赵溪月松了口气,可事实证明,她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赵锦书方才的过激反应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那些侍从纷纷往这边靠拢,反倒让她更加敏感,拽住淑太妃后,便猛地将她挡在身前,抬手拔掉自己的发簪。 三千发丝倾泻而下,精心打扮的妆容被彻底拆毁,赵锦书却不管不顾,用发簪尖锐的一段对准淑太妃脖颈,颤声大喊:“你们都不许过来!不许再靠近了!” 异变突生,别说是赵溪月了,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侍从都反应不过来。 淑太妃脸色惨白,从头到尾她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颤巍巍道:“锦书,你怎么了?孩子,别害怕,他们不敢碰你的啊!” 赵溪月:“太妃娘娘,她为何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心虚了。” 赵锦书咬紧牙根:“赵溪月!你还有脸说?我就是被你逼到如今这幅地步的!” 从一开始,赵锦书根本不着急将自己嫁出去。但自从赵溪月跟厉王成亲后,简直就如同变了个人。不仅在京城中人人夸赞,就连淑太妃和她聊天时,也有意无意的提过赵溪月的好。 赵锦书想过无数种办法,想要打压她,污蔑她,可这些全都没用。她害怕赵溪月知道这一切,然后对自己展开报复,所以才匆匆找条大腿抱着。 可这些全都没了!都是因为赵溪月这个贱人! 被赵锦书怨毒的目光盯着,赵溪月眯了眯眼,冷笑出声:“什么叫我逼得?赵锦书,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无辜,这么可怜?” “是你自己觉得我小肚鸡肠,觉得我会抢走你的位置,剥夺你的一切。这些都源自于你的想象!你还不明白?让你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是你,将你逼成这样的也是你!” 赵锦书面色苍白,握着发簪的手不断发抖,她哀嚎道:“不!你在撒谎!就是你将我逼成这样的!赵溪月,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淑太妃已经彻底懵了。 赵溪月抬眸扫过四周侍从,估计都是黎修远派过来帮忙的,看来他很有先见之明。不过,可能连黎修远也没想到,赵锦书会这么敏感,这么疯狂,将淑太妃当做人质。 赵锦书泪如雨下,眼神却很清醒:“赵溪月,让那些人全部退下,不然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没办法,赵溪月拧起眉毛,挥挥手,四周那些侍从顿时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赵锦书、以及脸色难看的淑太妃在对峙。 “去将我娘喊来。”赵锦书目眦欲裂:“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啊!” 赵溪月深深望着她,心里倒是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赵锦书会丢下苏氏,自己挟持淑太妃离开,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不忘带着自己娘亲。 说来也是,虽说苏氏心狠手辣,但对赵锦书也是真的好。只可惜,她的这个要求,赵溪月无法照做。 她当着赵锦书的面摇摇头,低声道:“她犯的错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赵锦书,你若是还有良知,就放过太妃娘娘吧。她是真心实意对你好的。” 淑太妃身子骨本就不好,被寒风吹了这么久,又被赵锦书拽着挟持,眼神已经变得有些飘忽。 赵锦书却冷冷一笑,手中发簪往前逼近,淑太妃浑身一僵,殷红血液渗出,顺着她的脖颈滴落在衣襟上。 “赵溪月,你以为你现在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吗?将我娘亲带来,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 闻言,赵溪月微微磨了磨牙,现在的情况的确棘手。谁能想到,赵锦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呢?看来还是她低估了这人。 她呼出一口气,后退几步,举起双手:“好好好,我可以找苏氏过来。不过她现在被打的半死不活,如果被擅自挪动的话,恐怕就要彻底死透了。” 赵溪月极其冷静的睁眼说瞎话:“所以她不能过来。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见她,如何?” 果不其然,她这句“半死不活”成功让赵锦书陷入慌乱。犹豫一瞬后,她冷着脸点点头,让赵溪月开路,期间不许任何人靠近,否则就动手杀死淑太妃。 第300章 后手 赵锦书挟持着淑太妃来到中庭,为了让她彻底放心,黎修远让所有侍从远离,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赵青城满目失望,抬手捏了捏眉心,看了眼趴在地上心如死灰的苏氏,又看了看不远处面色狰狞的赵锦书。他身形微微一晃,险些被气的晕厥过去。 “爹。您没事儿吧?”赵溪月上前将他扶住,眉头微微皱起。赵青城今天遭受的冲击有些大,她是真担心老爹的身体。 好在赵青城脸色只是微微泛白,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赵锦书:“锦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是啊,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他们欢欢喜喜的过来,想看着两人喜结良缘,却不料,短短一炷香时间,这一切便天翻地覆。 赵锦书咬紧牙根,视线仍是憎恨的:“为何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逼得!别废话,将我娘亲扶起来,我要带她走!” 现如今,赵锦书已经被逼到绝境,她只能带着苏氏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捡回一条性命。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休养生息,东山再起! 赵锦书手中拿捏着淑太妃的命,哪怕是黎修远也不敢为难他,只能抬手让众人放行,并为她准备好了马车。 她让人将苏氏抬进去,而后掐着淑太妃肩膀一步步后退,锐利视线扫过众人,狰狞道:“不要让我发现你们在耍花招,否则大家都别想活命!” 赵溪月沉声道:“她已经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啧。” 黎修远伫立在王府门口,盯着赵锦书看了眼,淡淡道:“你最好也说到做到,若是敢伤到太妃分毫,哪怕是天涯海角,本王都会将你抓回来,碎尸万段!” 这还是他第一次放狠话,赵锦书后背一寒,握着发簪的手抖了抖,而后恶狠狠对淑太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此时,苏氏也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坐在马车内,一手抓住匕首,另外一只手则死死揪着淑太妃,仿佛将她当做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蒙蒙雨雾中,马车向着远方疾驰而去。黎修远冷眼看着,片刻后才转身进入府中,对身旁的侍从寒声道:“通知贾家人,他们可以动手了!” 赵溪月眸光微微一闪,难道黎修远已经备好了后手? 众人打道回府,而黎修远府中的侍从则悄悄被调走了一部分,谁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赵溪月找到老爹时,他正坐在桌边叹气,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爹,您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身体哪儿不舒服?”赵溪月坐在他对面,目光隐含担忧,抬手为他倒了杯凉茶。 “我没事。只是……苏秋和锦书,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赵青城抬起眼,视线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沉默半晌后,又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事已至此,他肯定明白这一切都是赵溪月做的。事实上,赵青城早就知道苏氏母女和她之间生有间隙,只是他太过小看苏氏,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杀人,放火,谋害——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美艳明朗的女子,竟然会心狠手辣到这般地步呢? “溪月,你实话跟爹说。小时候她们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已经记不太清了。”赵溪月垂下眼。 在原主的记忆里,赵锦书和她几乎没有什么交际,每次见面,总会用那副鄙夷的视线打量她,仿佛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赵溪月却知道,表面上苏氏母女对她不屑一顾,但是在暗地里,他们利用无数方法,让小溪月吃了很多亏,甚至多次命悬一线,都在机缘巧合下被人给救了回来。 只是这些她都无法说出口,她不想让赵青城更加自责。 黎修远很快进来,他面色并不急躁,反而风度翩翩,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坐在赵青城对面跟他寒暄了几句。 赵溪月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其实她很想问问黎修远究竟安排了什么后手,苏氏母女的下场又会如何。可现在当着赵青城的面,她实在是没办法将这句话给问出来。 片刻之后,赵青城起身,带着赵溪月回到相府。 他遭受打击,精神略有萎靡,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赵溪月心中担忧,但也知道他并非那么脆弱的人,只需要自己静静,休息过来就好了。 刚回到院子里,碧珠捧着一封信走上前来。信封上空空如也,没有写任何内容,但是上面却压着一枝腊梅花。 这是黎修远写来的信。 读过信后,赵溪月眉头越皱越紧,旋即,眼神划过一丝无奈,对黎修远不由得有些佩服,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信上说,当她出发去接赵锦书过来时,黎修远就已经预料到了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所以他视线安排人埋伏在马车下面,并且通知贾家,让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她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淑太妃恐怕已经被救了出来,而苏氏母女估计也已经落入贾家手中,为报丧女之仇,苏氏母女估计无法善终。 而贾家的手段也远比想象中多,恐怕从此之后,这两人就要彻底消失在京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更别提对赵溪月造成威胁了。 信上还说,他其实十分欣赏赵溪月的为人处世,若不是因为厉王的原因,恐怕他都要忍不住跟自己提亲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赵溪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想被黎修远这样的老狐狸看上,不然恐怕晚上睡觉时都要在枕头边放一把刀。 读完信后,赵溪月去了趟貔貅楼,将张晓娟他们喊过来,吩咐了其他事情下去——苏氏母女威胁已除,她如今最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个人。 容熙柔。 三天后,张晓娟带来了消息,说容熙柔被容将军惩罚,在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人都已经冻晕了,也没让她起来。 还是容夫人以死相逼,容将军才终于让人将她带走。 第301章 蛊虫再现 不过这消息被封锁的十分严密,估计是容将军也觉得丢人,所以勒令手下不许将此事泄露。 赵溪月唇角含着一丝微笑,抬手让张晓娟下去,而后便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大雪纷飞,蒙蒙白雾中,透出一盏盏若隐若现的灯。 她的手搭在窗沿上,鬓发被寒风吹起,掠过线条柔美的侧脸,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锐利,像是霜雪凝成的刀尖。 之前在有云道观的祈福典礼上,她在容熙柔耳边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想知道荣将军是不是真的在乎你,不如带些好酒好肉,给军营里的那些兄弟吃,顺便带他们出来逛逛呀?” 看来容熙柔果然照做了。 毕竟在她看来,这种事情不值一提。她出手阔绰,经常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去吃香喝辣,容将军没有一次管过。 果然,当容将军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不仅严厉惩罚了那些离开的士兵,甚至还狠狠揍了容熙柔一顿,勒令她跪在门口,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许进来。 现在容熙柔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吧? 她千不该万不该,去接触军队的那些人,去试图触碰独属于容将军的权利。因为这些,都是给容家小少爷准备的。 毕竟她只是一只金丝雀,怎可能在属于容将军的天空内自由翱翔呢? 果然,往后大半个月的时间,赵溪月都没有再碰见过容熙柔。 只是听说,她似乎从那天开始,变得萎靡不振,失魂落魄,据她那些姐妹说,容熙柔消瘦的很厉害,整日以泪洗面。 不过这些对于赵溪月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京城内日光暖和,渐渐有了些草长莺飞的苗头。赵溪月便趁此机会四处搜罗药材,好完善自己手中的药典——伴随着内容的丰富,原本薄薄一本书,已经变成了拳头厚一摞。 赵溪月也给它取了个较为正式的名字:鸿蒙药典。 赵青城对她则十分放纵,也不逼着她去学习什么琴棋书画,只要她开心,不管是上山打虎还是下海捉鱼,赵青城都双手双脚赞同。 在他心中,也明白自己对这个女儿亏欠良多。 这一日,赵溪月扛着药篓回来,迎面便遇上了赵青城和他的几个同僚。 他们明显不知道赵溪月是如此一位洒脱不羁的女子,瞧见她布满泥点的衣摆,和身上满是草叶的篓子后,顿时愣在原地,外语凝噎。 “这……” “爱女溪月,她平日里就喜欢侍弄这些药草,让大家见笑了。”赵青城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对她满是喜爱。 他上前一步,帮赵溪月摘掉头上的枯叶,笑着问道:“又去哪里玩了?没受伤吧?” 赵溪月勾唇道:“没有,只是去附近的山上逛了逛而已。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呢——对了爹,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先忙吧,回来后女儿给你煮粥喝。” 赵青城脸上笑意更深,拍了拍她的肩膀:“好。那爹就等着。” 等他收回手后,赵溪月却突然瞥见了什么,眉梢挑了下,抬手抓住赵青城的手腕,翻到手掌那一面,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 霎时间,赵溪月眼瞳骤缩,浑身僵硬,一股寒意直窜天灵盖,让她如坠冰窖。 赵青城手心的掌纹变得有些浅淡,看起来就像是……被下了蛊虫一般! 可她每过一阵子,都会定时给老爹摸脉检查身体,并没有发现过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老爹身上的蛊毒是最近才出现的?说起来,祈福大典过后的第二天,皇帝召见,他只身赴会。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溪月?你怎么了?” 赵溪月猛地抬手,察觉到四周略带诧异的视线时,她强忍下心中震惊,笑道:“没什么。爹我还有事先去忙了,诸位慢走。” 她急匆匆冲进房间里,简单换了件一副,便急匆匆架马出发,来到京城附近的山庄内。推门进去时,宋瑰正在给旁边的药田浇水,宋辞礼蹲在旁边晾晒药材。 他们安葬好宋不疑后,又在哪里带了一阵子,才重新回到京城。宋辞礼心情不是很好,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思,便跟在宋瑰身旁,帮她打理药田什么的,羽音也偶尔会过来串门。 瞧见赵溪月神色匆匆,宋瑰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眉头轻轻一皱:“你怎么了?别着急,我们进去说。” 赵溪月落座,面容严肃,开门见山:“老爹似乎也中了黎商野的蛊。他掌纹浅淡不少,宋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据她所知,宋瑰之前是接触过这种蛊的。不过宋瑰在九脉门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以身试药,体质跟寻常人大有不同,所以她也借此成功杀死了蛊毒。 但赵青城不一样,他不过就是个肉体凡胎,没有宋瑰那样独特的体质! 宋瑰:“你先别急。蛊虫入侵也需要一定时间的,而且,心智越坚定的人,就越难以被入侵。你爹身为当朝三宰相之一,又不是个草包,不会被那么快控制。” 赵溪月面色不太好看:“但那毕竟是蛊虫。是我大意了,以老爹这种地位,黎商野怎可能放过他?!” 宋辞礼道:“你们可知道这种蛊虫源自何处?若是知道起源,我们依照着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结局的办法呢?”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可赵溪月如今脑袋宛若浆糊一般,理不出个头绪来。还好宋瑰在这方面多有了解,她略一思索,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早年曾经结果过南疆那边的人,他们最擅长的,便是饲养和利用蛊虫。不过南疆整块区域都不在云国境内,也不知黎商野是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赵溪月拧眉:“你的意思是说,我要去南疆打听打听?” 宋辞礼摇头:“我不太建议。南疆那边危险重重,并且极为排斥外来者。否则其他国家早就将其占据,若你想要接触南疆人,可以去云国以北的地方看看。” 赵溪月:“云国以北?” 宋辞礼轻轻点头:“北部沿线靠海,经常会有其他地方的人出没,其中就有南疆人。” 第302章 出发,去北部! 入夜,厉王府。 砰! 房门被人撞开,听岚狼狈的摔落在地,他抬手护住心口,唇角溢出鲜血,抬眸,紧盯着门口站着的男子。 来着身穿玄色长衫,长发斑白,苍老而枯槁的皮肤宛若树皮,睁开一双布满森冷杀意的眼瞳,声音嘶哑道:“没用的东西。连本公公一脚都顶不住!” 听岚勉强从地上站起,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犹如拉满了的弓,满是敌意的盯着眼前的人。 “殿下,您别躲了,快出来吧。陛下有话要同您将。”再开口时,男子声音尖细,语调平缓,微微翘起的兰花指搭在腰间。 片刻后,黎玄山自黑暗中走出,宛若山般沉默、寂静,却又充斥着一股让人心生畏惧的气息。 “何公公。亲自过来,所为何事。”他淡然抬眸,点漆般的眼珠深不见底,狭长眼尾划过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冷意。 “陛下说了,同意您带着黑骑军前往北部依沙坨,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多的打探长游国消息,最好呀,能将他们整个国都给灭了。” 听岚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咬了咬牙,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黎玄山拦住。 黎玄山:“知道了。” 何公公露出满意的微笑,而后拍拍手,身后走出一人,手捧托盘,上面放了被冒着热气的茶水。 “这是陛下赏的,喝了吧。” 茶水缓缓靠近,一缕淡淡幽香也随之飘荡开来。 黎玄山低眸,盯着浅蓝色的茶水,唇角微微一勾,在听岚目眦欲裂的视线中,极其坦然的一饮而尽。 他捏着茶杯将其翻转,表示自己没有浪费一滴,缓声道:“够了吗?” 何公公对于他的识相极其满意,笑着拱手行礼,而后又大摇大摆的领着人离开了。 “呃!”听岚终于忍不住喉中的那口血气,猛地吐了出来,他挣扎到:“王爷,您、您为何要……” 黎玄山淡淡的:“若是不喝。我们全都要死。” 听岚死死咬住嘴唇,他心里实在是不明白,王爷明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皇帝却总是不放过他!每次都将他安排去最为凶险的地方。 即便打了胜仗,奖赏的东西也是最少的,还总要想方设法的挑刺,让王爷过去领罚! 黎玄山看了眼破碎的房门,黝黑瞳眸古井无波,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情绪,他道:“找人处理下。” 听岚跪在地上,“……是!” …… “你要去……北部?”尽管赵青城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儿的性子,但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口还是一跳。 “恩。女儿想过了,云国总共就这么点儿大,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新的发现。倒不如去外面涨涨见识。”赵溪月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她昨天已经和宋辞礼等人商量过了,与其在京城这块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前往北部寻找南疆人,看看能否从他们口中得知蛊虫的事情。 而且几乎是同一天,宋凌那边传来消息,说她得到了有关那些纹身的事情,不过情况有些紧急,她已经动身离开,让赵溪月收到消息后尽快跟上。 说来也巧,宋凌给出的地址,也靠近云国北部。也就是说,赵溪月如今想不去都不行了。她索性一拍桌子,不再迟疑,马上让宋辞礼和宋瑰收拾东西,等她交代后一切后就出发。 赵青城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有些不舍。可他仔细一想,赵溪月娘亲在世时,也是这样一个洒脱不羁的人。 她们母女俩注定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而是雄鹰,可以展翅翱翔的雄鹰,没有人能够束缚,哪怕是他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担忧,默默取出一块玉牌递给赵溪月。 “这是我的私人身份玉牌,但凡是云国境内,见牌如见人,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明白了吗?” 赵溪月心中泛起暖意,轻声吸了下鼻子,将玉牌接过来:“恩!爹你放心!” 拿到玉牌后,赵溪月又前往湖光楼,将自己的打算跟言霜说了。但是她并没有提起蛊虫和纹身的事情,只是说她因为某些原因要前往北部,问言霜要不要一起。 “北部……那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吧。”言霜微微怔愣,下意思捏紧了手里的书,心中有些犹豫。 他无依无靠,跟在娄长风身边许久,已经将他们都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他如果真的跟着赵溪月前往北部,定然是要离开他们的。 纠结中,叶归凡提着一堆好吃的推门而入。他听完赵溪月的话后,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笑意,抬手猛地拍了下言霜略显单薄的脊背。 “还犹豫什么?当然要跟着过去啊!小言,你难道不想见见外面的大千世界吗?而且……”叶归凡面色沉了沉,低声道:“容将军似乎将容熙柔的变化怪罪到你的身上。” 他说的十分含蓄,但赵溪月也隐约明白,就算言霜不走,容将军恐怕也无法再接纳他了。 她不由嗤笑,容德还真是会转移矛盾。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后果却让别人来承担! 言霜眸光暗淡一瞬,而后又燃起名为坚定地火焰。他扭脸望向赵溪月,目光澄澈:“师父,我想去!” 赵溪月勾唇轻笑:“有你这句话就简单多了。” 离开湖光楼后,赵溪月来到自己的最后一站——貔貅楼。 相比起言霜的犹豫,陆婷则显得果断许多。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就开始安排职位交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为她准备好了出行所需要的东西。 赵溪月瞠目咋舌:“陆婷,你真的太能干了!” 陆婷则淡淡一笑,她在貔貅楼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赵溪月决定轻装简行,在准备前往北部的第三天清晨,所有人在京城外汇合,朝着北方一路前行。 与此同时,当天夜里,黑骑军营内气氛肃穆,众人整装待发,伴随着黎玄山一声令下,他们宛若黑夜中矫捷的猎豹,整齐有序,浩浩荡荡的向着北方离开。 第303章 依沙坨 十日后,依沙坨,长阳城外。 赵溪月从颠簸中苏醒,她举目四望,看到宋瑰和陆婷靠在一块儿睡得正香,言霜则和宋辞礼凑在一起,认真研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大多数时间都是宋辞礼在解释,言霜认真听着,偶尔会问几个问题,也都得到了解答,让赵溪月十分放心,几乎可以当一个甩手师父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从柔软的榻上翻身下来,抬手牵起旁边帘子,大片日光倾斜而入,亮的她微微眯起眼睛。等适应这道光线后,外面繁华热闹的场景便映入眼帘。 和京城不同,北部这块最大的地区叫依沙坨,内含三城五镇,周边还有些不知名的小村落,再远一点,便是一片名为九旻的大海,上面海匪横行,与长游国遥遥相望。 而他们如今来到的地方,则是进入依沙坨的唯一入口——长阳城。 或许是因为临近靠海,这边气候温暖湿润,物产十分丰富,就连空气中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入城的队伍排的很长,几乎要过半盏茶时间,才能慢慢往前挪动一步。赵溪月在马车里坐的快发霉了,便趁此机会下了马车,带着言霜、宋辞礼两人四处逛了逛。 “嚯,见过卖小鱼干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卖这么大一条咸鱼的。”赵溪月蹲在一个摊贩面前,将咸鱼举起来,几乎有自己整颗头那么大了。 “好吃的,可以煮粥,要不要来一条?只需要三文钱呢!”商家十分热情的开口推销。 言霜倒是有些惊讶,三文钱?在京城只能买个包子,而且还是素馅的,在这里竟然能买整整一条鱼?! 赵溪月极其爽快的掏钱买了下来,又路过一家卖烧饼的,问了问价格,发现一个巴掌大的烧饼,竟然要十五文钱一个。 逛了一圈儿后,赵溪月买了不少东西,心满意足的钻进马车里。 陆婷和宋瑰已经醒了,看她大包小包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讶。陆婷问:“小姐,你买了好多东西,是饿了么?” 赵溪月摇头,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马车中央,简单介绍了一下价格,若有所思道:“你们没发现吗?这地方的海产十分便宜,但主食却价格昂贵。” 陆婷:“听说这地方土地不好,种的东西很难存活,大部分只能从其他地方买,所以才贵。” 至于海产的廉价,那就更简单了——依沙坨旁边就是大海,用之不尽取之不竭,若是到了收获期,这些咸鱼甚至能便宜一大半。 宋辞礼撕下一小块咸鱼尝了尝,俊逸的眉毛轻轻皱起:“唔,有点过于咸了。如果长期食用的话,对身体不是很好。” 此话一出,赵溪月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道宋辞礼果然聪明,这么快就意识到了她心里所想的。如果人体长时间摄入盐分,数量过多的话,会出现骨质疏松、钙流失等情况。 而她刚刚下去的时候已经观察了不少人,发现他们其中大多数虽为壮年,但每次扛东西的时候,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严重点儿的,甚至会在搬运途中双腿一软,就那么直直的跪在地上! 估计长阳城这边的人,绝大部分已经出现了骨质疏松的情况。对赵溪月而言,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事先已经跟陆婷打听过了,依沙坨这个地方行政区划比较特殊,如果想在这里开医馆的话,可以不用取得什么医师协会的认同,等有时间了再去补办就行。 于是,赵溪月就打算先将自己的医馆开在依沙坨,而后再慢慢向外扩张。至于貔貅楼,她也打算一并开过来,这也是她带着陆婷过来的原因之一。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陆婷,只见陆婷眼眸一亮,又惊又喜的望着她,口中连连赞叹:“小姐,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等到傍晚时,他们终于成功排到了城门跟前。赵溪月领着众人随便找了个驿站住下,然后便带着陆婷在整个长阳城内逛了逛。 她发现这地方真可谓是地广人稀,怪不得人人都会骑着一匹马,若是全靠腿走的话,恐怕腿走断了,都还没绕完整个长阳城呢。 陆婷道:“小姐,您是在找什么吗?” 赵溪月环顾四周,淡淡道:“我在找房牙。奇怪了,之前问过,明明就是在这一块儿的……” 房牙就是古代的房屋中介,他们对长阳城十分熟悉,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过赵溪月找他们却只有一个十分质朴的原因,那就是:她打算租个院子。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要在依沙坨这块呆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能长期住在客栈。为了便捷性和私密性,赵溪月还是决定先租个大院子,顺便还能继续自己种药的老本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溪月带着陆婷一路溜达,终于在告示板旁边瞧见几个正在闲聊的男人,她上去一问,发现这些人果然就是房牙! 他们看赵溪月衣着不凡,仪态贵气,眼睛顿时一亮,马上开始热情的自我推销起来。最后,赵溪月选了个自称手里有个大院子的,跟他约好了明日见面的地点。 陆婷这一路上也在看,回去时,她对赵溪月说:“小姐,我发现这一带几乎没有商会。但是有一个名叫鸿锦的商铺遍地开花,我路上已经瞧见好几个了。” 鸿锦商铺?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思索片刻,她在客栈旁边找了个距离最近的鸿锦商铺,带着陆婷走了进去。 商铺位置不大,但东西摆的很满,类目也十分之多,看得人眼花缭乱。 赵溪月道:“你们这里的东西怎么比外面贵一倍啊?” 店门口的伙计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甩了下手里的抹布,粗声粗气道:“爱买不买!我们定价就这样!” 这么拽? 赵溪月和陆婷对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进入客栈。 她刚推开门,便瞧见寂静漆黑的房间内立着一道修长人影,赵溪月微微一顿,沉声道:“谁?!” 第304章 巫医的消息 霎时间,灯火亮起,朦胧暖光照亮一张清俊英气的面庞,正是宋凌! 她抬眸看了眼赵溪月身后跟着的陆婷,后者便极有自觉后退一步,微微低头:“小姐,你们聊,我先回去休息了。” 赵溪月点头答应,待她离开后,宋凌关上房门,落锁,朝着赵溪月的方向挑了下眉:“你这次过来竟然带了这么多人?” “有备无患而已。说起来,你之前说发现了有关那些奇怪纹身的内容,现在总能跟我说说了吧?”赵溪月坐在桌旁,点燃更多油灯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宋凌顺势坐下,声音刻意压低:“我之前应当同你说过,这种怪异的奇毒,是常赦从外面寻来,又随手分给羁刀客的对吧?” 赵溪月点点头:“记得,你还说这奇毒是他从一个巫医手中获得的。” 宋凌:“我这阵子一直待在黑市,用了不少功夫去调查有关那个巫医的事情,还真的给我找到了。那巫医早年间已经病逝,但她还有子嗣尚存于世。” “我经过一番打听,得知她的子嗣就在依沙坨这一块儿活动,不过没有具体的位置,所以我才会喊你过来。我们两人一同打听的话,效率会比较高一些。” 赵溪月问:“依沙坨有三城五镇,光一个长阳城就比两个京城加起来还大,我们若是挨个去找挨个去问的话,恐怕要浪费不少时间吧?” 宋凌颔首:“是。不过我自有我的办法,往后一阵子我会先开始找,若是有结果了再通知你。” 她似乎知道赵溪月此番前来,除了寻找身上奇毒之外还有别的任务,于是并不要求她一开始便出手帮自己,可谓是十分体贴。 赵溪月面上流露出一丝感激:“好,那就辛苦你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往后几个月都会待在长阳城内,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我就好。” 宋凌点点头,抬手拿起茶杯喝了口,便听到赵溪月问道:“对了,辞礼和宋瑰都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不必。他们知道我在,我们之间无需叙旧。”宋凌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她喝完手中茶盏后,便起身翻窗离开,身形极为矫健,犹如夜行猫似的。 赵溪月:“……” 哎,她啥时候才知道走门啊。 …… 等到第二日,赵溪月带着陆婷来到约好的地方,那房牙已经等候许久,殷勤的带着她来到一处较为偏远、但占地面积极大的三进四合院。 房牙搓搓手,露出两颗泛黄大板牙:“我一看便知道你们是从南边过来的贵人,废好大力气才找到这院子呢,和京城那块儿的房子特别像!” 赵溪月在里面逛了圈儿,发现这地方的确不错,面积够大,房间很多,更关键的是,院子不远处有块土地,她特地问过了,房牙说这块土地可以租,只要多给点钱就行。 她心里十分满意,但为了避免自己被坑,还是让陆婷将院子里里外外看了遍,又问了房牙不少问题,甚至还果断的砍了一波价,这才成功租下这个院子。 租期六个月,赵溪月一次性付完,顺便连那块土地也给租了下来。 房牙从没见过如此阔绰大方的客人,嘴角几乎快要翘到天上,客客气气的带她办完手续,等到傍晚时,赵溪月带着其他人来到这里,让他们自己选房间。 言霜似乎被赵溪月的财大气粗给震撼到了,怔愣片刻都说不出话来,最后选了个赵溪月旁边的屋子。 赵溪月则和宋瑰一起走到院外的土地上,打算看看这地方土质如何,能不能用来种植变异的药草。 “这块土地的碱度太高了,一般的药草容易烧根。我们要么种些皮糙肉厚的,要么就改善一下这块的土质。”宋瑰说。 赵溪月对此也有一定了解,毕竟她的空间实验室里也有培育药草的地方。不过她用来改善土壤的是现代药剂,对这块土地而言可能没什么用。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忧虑,宋瑰抓起一把土搓了搓,“交给我就好。明日我去城内弄些淤泥来,铺在上面,大概十几天的时间吧,先种点容易活的,看看行不行。” 赵溪月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行。” 这时,不远处走来三五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看到两人站在地里彼此交谈时,目光纷纷一亮,快步走来,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哟,哪里来的两位美人啊?在地里干嘛呢?” 他们很快便将赵溪月团团围住,视线暧昧的在她身上打量。 赵溪月微微皱眉,抬手牵住宋瑰,语气淡漠:“没必要告诉你们吧,我们走。” 这儿不必京城,赵溪月人生地不熟的,打算先低调行事,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儿。 只可惜,她不愿招惹别人,但总有人上赶着来挑衅她。或许是赵溪月淡漠的态度让他们觉得好欺负,之前带头的男人猛地挡在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在他身上,往后踉跄几步。而后,周身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宋瑰脸色变了变,手指下意识的就往腰间摸。 她若是出手,恐怕这几人都要没命,到时候可能会更加麻烦。 想到这里,赵溪月捏了捏宋瑰的手指,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她抬眸打量几人:“几位哥哥,我们两个弱女子不过是路过而已,没必要这么为难我们吧?” 那人笑嘻嘻的:“不为难不为难,但哥哥我很想知道,你们站在我的地皮上,是想干嘛?” 你的地皮? 赵溪月眉头轻轻皱起,她念出了房牙的名字,问:“你们认得此人么?” “认得啊!他是我们这块的房牙!” “他已经将这块地租给我们了,租期半年。所以哪怕你现在是这块地的主人,也没有权利阻拦我要做的事。” 那几人面面相觑,安静片刻后,又一次哄堂大笑。 “小美人呀,你还是涉世未深。他说租给你就租给你了?租金是多少,二两银子是吧?”男子哼笑道:“现在老子心情不好,所以这块地涨价了,你要想租,得再掏三两银子出来!” 第305章 上钩 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坐地起价,赵溪月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她身后的宋瑰脸色黑的可怕,估计早就已经在心里将他们碎尸万段,估计连埋哪儿都想好了。 赵溪月冷静回道:“我们是签过契约的,说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去找那房牙,别来找我。” 她并不是不舍得这三两银子,只是赵溪月明白,如果今天为了妥协,将三两银子给出去了,那么这群人便会觉得他们很好拿捏,从而变本加厉。 “他娘的,老子才不管这些。反正这块地是我的,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但如果你们诚心想租也不是不行……”他猥琐至极的眼神黏在赵溪月身上,其他人则都盯着宋瑰。 宋瑰嘴角隐忍的抽了下,轻笑了声:“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这时,宋辞礼带着言霜快步走来,他眉头紧皱,狭长凤目漆黑幽深,寒声质问:“你们是谁?” 旁边的言霜则冷着脸,眉间隐有不耐。乍一看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十分不好惹。 原本嚣张跋扈的几人顿时有些怂,毕竟他们的眼睛就算再不好,也能看出来宋辞礼腰间悬着的长刀有多么骇人。 嗫嚅几句后,这些男人飞快逃走。言霜则冷声道:“哪里都有这种人,你们当时为何不动手?” 宋瑰面无表情:“问她。” 赵溪月叹气:“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懂不懂?而且,宋瑰出手的话对面还能留活口吗?到时候官府查下来我们要怎么交代?” 宋辞礼眉眼间氤氲着一层无奈:“这些混混不好对付,你们之后小心些,别被他们给阴了。” 赵溪月却挑了下眉,笑着抬眸望向他:“是么?还真不一定。这些小混混对长阳城应该十分了解,说不定在某些时候还能派上些用场。” 不能得罪,但并不代表着不能拉拢。他们明显是冲着钱来的,而赵溪月最不缺的就是钱。若是能好好地利用这一点,恐怕她的情报网很快就能在长阳城内铺开。 她望着那几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眯了眯眼。这幅表情若是让言霜来形容,估计只能说出一句话来:看着就一肚子坏水。 陆婷不愧是赵溪月的得力秘书,很快从长阳城内找来几个粗实丫鬟,负责买菜做饭、洒扫洗衣,偶尔还能帮着跑跑腿什么的,并且嘴很严实。 她凭一己之力,将整个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让赵溪月不得不感慨,自己带着她过来,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种植药草的事情交给宋瑰和宋辞礼,赵溪月则带着言霜前往城内,将城里药铺的情况大致摸排一遍后,得出结论:长阳城内,药铺很少,医馆,几乎没有。 这儿的人生病全靠听天由命,要么就弄些偏方来,将自己治的非死即残。这也就导致依沙坨这块儿几乎没有什么久病重病之人,因为他们大都活不了多久。 赵溪月在城内逛了三天,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座城池整体呈正四方形,四角处各有一座塔楼。因此,塔楼附近的区域,则按照方向被成为东塔楼,西塔楼之类的。中央位置有根巨大的青龙盘天柱,因此这块地方便被人称为青龙区。 她所租的院子就在东塔楼角落那块儿,算是居民区。如果平时要买什么东西,都要去青龙区那里。所以青龙区也成了整个长阳最热闹的地方。 “走,我们去青龙区茶馆坐坐。”赵溪月带着言霜过去,找了个最便宜的茶摊坐下,支着下巴听旁人聊天。 言霜坐在她身边,捧了本书默默低头看着。过了半柱香后,他突然抬眸扯了扯赵溪月衣袖,“来往很多人都提到了一个地方,叫山海阁,那里似乎能卖消息。” 这就是赵溪月带言霜出来的原因,他优秀的记忆能力,能在众多纷杂信息中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个! 赵溪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干得不错,回去了给你卖糖葫芦吃。” 言霜耳根红成一片,嘟囔着:“我不要吃糖葫芦。” 赵溪月:“两根!” …… 青龙区,山海阁内。 赵溪月刚进去,便听见一楼大厅内传来惊堂木响,尖细而婉转的声音道:“且说那九旻龙神,得知贡品被偷,自然震怒,于是张开巨口,霎时间天地变色……” 言霜有点惊讶:“这地方是说书的?” 赵溪月抬眼环顾四周,眯了眯眼道:“也不一定。走,我们上去看看。” 她沿着楼梯来到二楼,这地方更加宽阔,被划分为不同的区域。有些地方摆着茶桌,不少人围坐旁边,彼此聊天争论,说的津津有味。 有些区域则沿墙摆了一排公告栏,上面层层叠叠贴着无数张白纸,上面什么内容都有,跟黑市的规模有点像,都是匿名花钱获得消息。 赵溪月简单看了一圈儿,来到一处不怎么起眼的窗口前,丢出一些银钱。里面的人则递来一张纸一支笔,赵溪月将自己想要获取的消息写了上去。 纸张被窗口里的人收走,然后她获得了一块刻着数字的牌子。 里面的人淡淡道:“拿着这块牌子来问结果。丢失概不负责!” 赵溪月捏了捏牌子,带着言霜坐在旁边,很快便瞧见有几人从侧门走出,手中拿着厚厚一摞纸张,分别贴在了较为空旷的公告栏上。 其中自然也包括她所拥有的那张。 赵溪月如今也大概明白了这地方的机制,她扭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于是带着言霜起身离开,打算等明天再过来问问结果。 两人离开山海阁,刚走出青龙区,赵溪月便隐约感觉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 言霜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面色变得不怎么好看,“要怎么做?东塔楼这边人烟稀少,我们折返回青龙区?” 赵溪月摇摇头,语气中多了些若有所思:“不必。我似乎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来的,之前给你做的药囊都带着呢吧?” 第306章 空手套白狼 言霜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点点头:“恩,都带着呢。” 赵溪月:“那就好。等会儿我数三二一,你就跟着我的脚步跑,明白了么?” 三、二、一! 两人毫无预兆的突然加速,而身后远远跟着的那两人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暗骂一声,飞身跟上。 赵溪月并不认识路,带着言霜在狭窄的巷子内左右逃窜,没过多久便用尽力气,被两个以黑布遮面的人堵在死胡同里。 “跑!继续跑啊?不是很有能耐吗?”瘦竹竿似的男子阴森一笑,行动间露出挂在腰后的两把银色弯刀。 而他身旁的男子则身材壮硕,宛若黑熊,始终都沉默着。 赵溪月笑了下,挡在言霜跟前,眼神中没有畏惧:“你们两个大男人,围堵我这个弱女子和小孩子,难道良心就不会痛吗?” 瘦竹竿狞笑:“不好意思,小爷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快说,你们跟那群南疆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赵溪月无辜的瞪大眼睛:“什么南疆人啊?我听不明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瘦竹竿眯了眯眼,旁边那如山般沉默的壮汉突然开口:“山海阁,你发布了悬赏令,说重金求购隐虫——若你没有接触过那群南疆人,怎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赵溪月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果然,那张悬赏令对她来说有没有结果并不重要,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诱饵,现在,果然有人上钩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群人跟南疆人关系匪浅,若是能从他们口中套话,估计就能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不过赵溪月现在得先解决当下的困境才行。 她扭头对言霜道:“刚刚给你的东西,吃了吗?” “吃了。” 瘦竹竿和壮汉隐约察觉到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等两人开口询问,便看到赵溪月高高举起手中的药囊,三两下将其撕碎,大片烟雾弥漫开来,很快便充斥整个小巷。 “不好,快捂住口鼻!”瘦竹竿最快反应过来,可已经迟了。他身旁的壮汉踉跄着倒在地上,手背上开始浮现出一片诡异的黑青色纹路。 瘦竹竿瞪圆了眼睛,惊恐交杂的望着她,而后也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趁着他还有意识,赵溪月道:“别挣扎了,是剧毒。如果想要解毒的话,明日正午,到山海阁二楼等我。” 必须得先让他们吃点苦头,并且握住把柄,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他们。不然就算彼此之间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也无法做到心无芥蒂,开诚布公。 回到院子后,赵溪月将今天的经历简单说了下,她并没有隐瞒自己在寻找南疆人的事。宋辞礼听后,表示他往后也会多加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这类人的消息。 “不过。”宋辞礼说:“你明日真打算单刀赴会?若是他们还想着对你动手怎么办?” 赵溪月摇摇头:“他们现在已经中了我的毒,所以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打探南疆人消息似乎比较危险,我不想将你们牵扯进去,所以我去就好。” 宋瑰评论:“真麻烦,需不需要我给你制作一些能使人毙命的东西防身?”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宋瑰的东西简直是无差别攻击,一死就死一片,她还是敬谢不敏了。 等到第二日,赵溪月独身一人如约来到山海阁。那两人果然怕死,一大早就等待那边,见她过来,面露不善的围了上去,却没有开口说话。 赵溪月笑了:“你们来的挺早啊。吃了没?” 瘦竹竿脸色难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溪月置若罔闻,自顾自坐在桌旁,抬手招来店小二,十分大方的点了一桌子菜,而后才斜眼望着他们:“你们钱应该带够了吧?” 瘦竹竿不可思议:“我们什么时候答应要请你吃饭了?!你这女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赵溪月:“哦那好吧,看来你们是不想获得解药了。” 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的坐在对面。瘦竹竿一拍桌子,怒道:“小二,来壶酒!” 好酒好菜很快上齐,赵溪月捏着筷子吃的慢条斯理,而后抬眸望着他们:“你们之前跟踪我,是想从我口中得到南疆人的消息,对吧?” 瘦竹竿点点头:“对!” 赵溪月叹气:“不好意思,我让你们失望了。其实我并不认识南疆人,只知道隐虫这东西来自南疆。但有一点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她放下筷子,笑的十分温和:“那就是我也很想知道南疆人的消息,于是乎放出隐虫,以此来守株待兔。然后,你们就出现了。” 瘦竹竿和壮汉面面相觑,盯着赵溪月看了会儿,发现她没有在开玩笑,手里的酒碗都快捏碎了。 阴啊!这女人也太阴了!果然从南边来的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空手套白狼这招也玩的太熟练了吧? 赵溪月打量着他们:“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给你们下的毒——” 瘦竹竿试探性问道:“是假的?” 赵溪月微笑:“是慢性毒,短期内死不了。你们应该也试过去找解药了吧?解药在我手里哦,就看你们听不听话了。” 瘦竹竿:“……” 壮汉:“……” 沉默片刻后,瘦竹竿语气低沉:“你要我们做什么,才能给出解药?” 赵溪月:“将你们所知道的有关南疆人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 ……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离开山海阁。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两人对南疆人十分了解,尤其是身处依沙坨的南疆人。按照他们的描述,南疆人擅长使用蛊虫,其中有个男孩,名叫银澜,一手蛊术出神入化,害死了他们最好的兄弟。 也就是说,这两人是为了复仇,所以才在这些年里疯狂打听南疆人消息的。 不过他们也聪明得很,只放出了一部分消息,说只要赵溪月能给解药,他们就能将剩下的全部说出来。 那瘦竹竿说:“十日后,西塔区,鸿锦商铺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到时候南疆人也会出场。你去看看,自然就知道我们说的是真是假。” 第307章 招揽混混 她回到院子后,发现旁边的那块地已经长出颗颗嫩绿药苗,看来宋瑰的办法颇具成效,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块盐碱地已经被她给处理好了。 但宋瑰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她对赵溪月说,之前的那几个混混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旁边徘徊,若不是有宋辞礼和言霜盯着,估计他们不会这么老实。 可宋辞礼也不能天天盯着,必须得找个办法永绝后患才行。 赵溪月心里盘算了下,十天后鸿锦商铺才会举办拍卖会,相同的办法也不能再使用第二次,也就是说她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几乎没有了什么打听消息的手段。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一鼓作气,将这几个混混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宋瑰,之后,当那些混混再次出现时,赵溪月喊宋辞礼回去,自己则和宋瑰一起,来到了那几个混混跟前。 “呀,小美人儿,不躲在你们那个好哥哥身后了?”为首的混混笑嘻嘻上前,视线落在赵溪月胸口,发现她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只肥硕的兔子。 赵溪月抬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挑眉道:“哪里的话,我什么时候往他身后躲过?倒是你们,整天在这边晃悠,是想要干什么?不害怕我报官吗?” 男子摆摆手:“当然不害怕了。想报你就报去啊,哦哟,忘了告诉你,这种事情一般是街道司处理。但是现在街道司老大是我们大哥啊。” 他身边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得意一笑:“我告诉你们,别不知好歹。交了钱,我们不会为那你们的。但若是不交,就只能让我们大哥来跟你聊聊了!” 果然,他们正是仰仗着背后的这股势力,所以才会如此肆意妄为。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低眸沉思,转身对宋瑰说:“我的茶你带来了吗?” 宋瑰上前一步点点头,冷着脸打开手里提着的食盒,拿起茶壶,给每个茶杯里都倒了些茶水。 见状,领头男子满意的笑了:“你说你们早这么识相不行吗?我们可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欺负你们这几个小美人儿呢?” 赵溪月眼神暗含嘲讽,看着那几人将茶水喝下后,淡声问道:“好喝吗?” “美人儿倒的茶,当然好喝了。你不喝吗?”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从宋瑰手里接过最后一杯茶,垂眸看了眼,并未凑到唇边,而是放在兔子嘴边,看着它浅浅舔了几口,很快就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为首男子道:“什么叫人美心善?这就是,还亲自喂这兔子喝水呢,将来肯定是个好娘亲。” 宋瑰的白眼已经快要翻到天上去了,赵溪月却只是笑而不语。 很快,原本还略有挣扎的兔子突然安静下来,浑身颤抖。然后眼睛,鼻子,嘴巴,不停地开始往外渗血。 那几个混混笑嘻嘻的模样顿时一僵,他们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觑,干巴巴的问道:“它、它怎么了?!” 赵溪月没有回答,将兔子放在地上。 当着所有人的面,这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突然开始剧烈抽搐,而后口中发出一声绝望悲鸣,在白沫与鲜血之间死去。 众混混:!!! 他们脸色极其难看,伴随着兔子的死去,感觉阵阵寒意沿着脊梁骨往上窜。 反应快的马上开始抠着喉咙想要往外吐,可最终却无济于事,痛苦的捂着脖子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咽。 赵溪月淡漠的望着他们,微微叹气:“奇怪,难道你们的娘亲没教过,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 “毒妇——” 为首男子的鼻血狂奔不止,他颤巍巍指着赵溪月,目眦欲裂:“我大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很快,在场五人全部昏死过去。宋瑰掀开他们眼皮看了眼,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啊!”她狠狠踹了脚男子,眼神中像是淬了毒:“若不是有赵溪月在,你们现在早就魂归西天了,懂不懂?!” 没人能够回答她。 …… 灯火幽幽间,曹五感觉浑身剧痛,恍惚的睁开眼睛,便瞧见一双秀美清丽的面容,红唇微微勾着笑,柳目含着一泓清水,默默打量着他。 啊……美人儿…… 不对! 曹五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个翻身坐了起来,额头顿时布满冷汗。他低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几个兄弟都躺在不远处,像是有人将他们随意扔在了这里。 昏迷前的恐怖记忆再次浮现,曹五面色惨白,然后,他感觉有一双手,若有若无的搭在自己肩头。 曹五:“啊啊啊啊啊——!娘!!!” 赵溪月:“……” 她默默收回手,在曹五尖锐的嚎叫声中,不耐烦的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喊什么喊,给老娘安静点!” 一巴掌下去,曹五总算反应过来。他止住尖叫,惊恐的打量着赵溪月,双腿抖如筛糠,颤巍巍的问道:“你你!你刚刚给我喝了毒药对吗?我死了吗?” 赵溪月嘴角一抽:“你若是死了,现在早就到阴曹地府报道去了!光天化日的,你是疯了不成?” 曹五踉跄着冲出房间,正瞧见宋辞礼在院中练刀,顿时心惊胆战,一扭头,就瞧见赵溪月站在不远处,优哉游哉的望着他。 电光火石间,曹五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哐哐哐便开始给赵溪月磕头,嘴里还不停讨饶着: “姑奶奶,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些该死的混账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哟,还挺有兄弟情义的。”赵溪月笑了声,“不过我可没对你们做什么啊,只是见你们晕倒了,所以好心带回来而已。你可别狗咬吕洞宾啊。” 曹五一僵,打量着赵溪月眯眼浅笑的神色,赶忙点头:“对对对,大小姐你什么都没干,是我们自己晕倒的!我、我们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丢在曹五跟前,“打开看看。” 他手指颤抖不已,扯开口子往里面看,顿时就被一堆碎银给闪瞎了眼! 第308章 好用就行 曹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了颤,用余光瞥了眼赵溪月。 赵溪月道:“这是给你们兄弟几个的酒钱,怎么,觉得少了,不够喝?” 闻言,曹五心中巨震,马上明白了赵溪月口中的意思。抬手将钱袋握在手中,给赵溪月砰砰磕了几个头,朗声道:“没有没有!够了够了!” 赵溪月:“既然我在你们这儿租了院子,那么咱们便互为街坊邻居,何苦彼此为难呢?若是往后想喝酒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自会款待。” 曹五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谄媚笑容,“是是是!咱们都是街坊。哎呀,是我这个混球不懂事儿,冲撞了小姐!若是小姐往后有什么事——” “呃,不对,若是小姐有酒可以喝了,我们随叫随到!” 很快,曹五身边的几个兄弟都陆续苏醒过来,被曹五好一番教训和暗示后,也明白了赵溪月的意图。 他们盯着白花花的银子咽了口唾沫,先后跑到赵溪月跟前表明忠心,美滋滋的领着银钱回去了。 得知此事,宋辞礼忍俊不禁,轻笑道:“溪月姑娘,在下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会用——恩,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 赵溪月则得意道:“管它什么法子呢,好用就行。” “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被收买呢?” “看穿着啊。这些混混身上的衣裳都打着补丁,就算有了敲诈我的机会,开口却也只要几两银子,明显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能在东塔区角落这块儿作威作福了。” 宋辞礼:“的确,他们看起来便外强中干。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对长阳城十分了解,如今对你心服口服,能绑上不少忙呢。” 这也是赵溪月不想对他们动手的次要原因。在长阳城这几天,她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所谓山高皇帝远,若自己真犯了什么事儿,老爹给的宰相腰牌恐怕用处不大。 在她掌握真正的权利之前,必须得避其锋芒,悄悄发展才行。 “对了宋辞礼,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跟我一起过来了吧?”赵溪月问。 他们其中,每个人前往这里,都有自己的理由。陆婷是为何和她一起发展貔貅楼和药堂,宋凌是为了寻找纹身奇毒的解药。宋瑰则是因为蛊虫的原因。 唯有宋辞礼,这些事情跟他明明没有任何关系,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跟了过来,实在是领赵溪月感到疑惑。 面前的男子眸光幽深,淡色薄唇微微一抿,他漆黑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往下垂落。 宋辞礼轻声说:“师父离世之后,我成了九脉门的门主。可我想了很久很久,目前的我太过无知,根本无法承担起如此重任。” “师父还说过,若是安居一隅,注定无法在医术上获得什么卓越成就。我当时已经下定决心,想要去更远的地方看看,静下心来学习更多的东西,用以增长阅历。” 赵溪月点点头,“原来如此。依沙坨这边聚集了各个地方的人,若是想要增长见识,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宋辞礼轻咳一声,悄悄抬眼,用余光瞥了眼赵溪月。 依沙坨这儿气候温暖,她便只穿了件薄薄的素色单衣,毫无坠饰,露出瘦削而流畅的身形。长发松松挽起,丝绸般的发丝在身后垂落,发尾处还微微打着卷儿。 他平静的挪开视线,喉头上下一滚。除了增长阅历之外,他来到依沙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尤其是,在赵溪月的面前。 不过赵溪月并没注意到他神色的细微变化,反倒是找到宋瑰,和她商量起了有关那块药田的下一步计划。 …… 赵溪月抬手数了数:“刚好十桶水,你们一人两桶,没问题吧?” 在她跟前,之前那几个混混排排站,身形笔直,再也不管勾肩搭背。他们声音洪亮,齐声应答:“没问题!” “行,去吧。记得浇水的时候要一点点来,别全部往下破,不然这些菜都要被水给淹死了。” “好!” 他们开工后,赵溪月走到宋瑰身旁,语气得意:“怎么样?给你找的小工,不错吧?” 宋瑰双臂环胸,抬起漂亮的狐狸眼看了看,唇角一勾,“的确不错。不过他们万一认出来这些是药苗怎么办?” 赵溪月摇头:“不太可能。我之前问过曹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依沙坨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打渔的,根本没人种过地,分辨不出来的。” “那就好。对了,说起来你之前安排曹五去打探消息,是打探南疆人的?” “对。曹五很熟悉长阳城这块,比起我亲自出手,他得到的线索应该更多。”赵溪月抬眸往远处看:“说起来,他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街口便奔来一道身影,正是曹五。 “月姐!我回来了!”曹五一溜烟跑到赵溪月跟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表情兴奋,估计是打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溪月和宋瑰对视一眼,带着曹五进入院子,给他倒了杯凉水。 “慢慢喝,慢慢说,我们不着急。” 曹五喝了口水,道:“月姐,我刚刚去青龙区问了问那边的小乞丐,他们说最近南疆人多了起来,而且他们都是组团来的。” 赵溪月挑眉:“组团?说起来,他们是怎么分辨出南疆人的?” “嗨呀!这群南疆人都穿着深紫色的衣裳,身上挂满银饰,想不认识都难呢。” 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高调,也对,毕竟他们人多,也不怕有人算计。而且南疆人威名在外,也能避免一些不长眼的人来找麻烦。 赵溪月:“继续说。” “这群人都归属于鸿锦商会。不过听人说,他们是最近才加入的,跟鸿锦商会的三少爷关系匪浅,估计就是他找来的。” 赵溪月之前打听过鸿锦商会的事儿。这是整个依沙坨最大的商会,权利遍布三城五镇,并且领头的并非云国人,而是长游国人。 第309章 鸿锦拍卖会 谁也不知道在秩序混乱的依沙坨,这个长游人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赵溪月唯一能明白的便是:此人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跟长游国皇族也有一定联系。 宋瑰问:“他们商团找南疆人干嘛?做生意?嗤,这年头,蛊虫也能卖钱了?” 赵溪月缓缓摇头:“可能有别的用处。曹五,你知道鸿锦商会的三少爷是谁吗?” 曹五道:“不知道。这个商会的人都很不好惹,平时也基本不来长阳城这边,他们都待在定海城里。” 等曹五离开后,赵溪月喊来陆婷,将鸿锦商会的事跟她说了。 陆婷脸上毫无波澜,可眸光渐渐幽深,道:“小姐,不出所料的话,我们若是想将貔貅楼和医馆开到这里,少不了要跟鸿锦商会打交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结识鸿锦商会的人?”赵溪月和陆婷的想法一样,不过如今的他们在依沙坨内毫无权势,鸿锦商会根本就瞧不上。 “是。但凭我们现在的势力,根本无法结识他们高层。我想……加入鸿锦商会。”陆婷抬眸,眼神坚定。 “你会有危险吗?” “小姐请放心,鸿锦商会还没在依沙坨一手遮天呢,他们不敢动我。更何况,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主动要求结识的。”陆婷说。 赵溪月盯着她,片刻后突然笑了声,她抬手拍了拍陆婷的肩膀,语气中有几分佩服:“我果然没有选错你。” 有勇有谋,谨慎而不软弱,勇猛而不鲁莽。貔貅楼那群人要有眼无珠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她是个花瓶,是靠着黎修远上位的? 很快,陆婷便收拾东西暂时离开院子,在赵溪月花钱打点下,成功进入鸿锦商会名下最小的一个商铺。 而她也没有令赵溪月失望,短短几日后,便托人给赵溪月递来消息,说她已经被调到另外一个更大的商铺内,让赵溪月不要担心。 与此同时,鸿锦商会在西塔区举办的拍卖会也快要开始。赵溪月原本打算只身前往,但宋辞礼不怎么放心,商议过后,决定跟她一起过去。 两人先到青龙区见到了瘦竹竿和壮汉,他们脸色不怎么好看,看到赵溪月后,忙露出自己手上的乌黑给她看。 “这东西扩散的越来越大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解药?”瘦竹竿脸色苍白。 虽说他们中了毒之后,身体没发生任何变化,但这恐怖的乌黑却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们的处境。 赵溪月笑道:“别着急啊,等拍卖会结束了我自然就会给你们解药。” 四人一同前往西塔区,瘦竹竿已经想办法弄来了几张入场券。不过他们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做,并不打算跟赵溪月一块儿,于是进门后,他们就分道扬镳。 举办拍卖会的地方,是鸿锦商会在西塔区的四层八角楼内。远远看去气势恢宏,内里装潢更是豪华奢侈。 一层是个圆形的巨大厅堂,中央位置搭起高大木台,四周桌椅遍布,距离木台比较近的位置,已经快被坐满了。 厅堂角落有个楼梯通往二楼,赵溪月带着宋辞礼上前看了看,里面是一个个单间,隐蔽性更强,不过要花更多的钱才可以拥有坐进去的资格。 宋辞礼问:“我们要上二楼吗?那些南疆人很有可能会去二楼。” 赵溪月想了想,摇头:“不。我们就在一楼带着。” 二楼有隔间,私密性很强,所以他们根本见不到那些南疆人。但坐在一楼的话,恐怕能打听到不少消息。 他们选了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落座,这时,楼内伙计却突然端来一盆瓜果,还有一壶好茶,恭恭敬敬摆在赵溪月手边的桌子上。 她微微挑眉,问宋辞礼:“你买的?” 宋辞礼:“不是。” 奇怪了,那会是谁? 这时,伙计却突然来到她身边,悄悄指了个方向便离开了。 赵溪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陆婷正站在楼梯上,隔着栏杆同她对视。两人目光相撞,她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淡笑。 陆婷竟然被调来这里了! 赵溪月对宋辞礼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她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没多久,陆婷快步走来,低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赵溪月道:“拍卖会开始时,你能上二楼吗?” 陆婷点点头:“我主要便是负责二楼。” “帮大忙了!”赵溪月赶紧将南疆人的事情跟她说了,让她到时候帮自己注意着点儿,尽可能的多打听一些消息,不过也要做注意别暴露自己。 陆婷很快答应下来,而后左右环顾一圈,低声对赵溪月道:“我听说,鸿锦商会的三少爷也会跟着一起过来。” “我明白了。你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随时来找我。”赵溪月面色严肃。 两人很快再次分别,等赵溪月回到位置上时,拍卖会已经开始。这时,她看到数十个身穿深紫衣裳、周身银饰叮当的人鱼贯而入,在伙计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他们果然来了。 赵溪月眯了眯眼,视线落在拍卖会上,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抬手招来一个伙计:“你们的拍卖会开始后,还能接收新的拍卖委托吗?” 那伙计道:“可以的。不过中途加进来的委托,要放在拍卖会最后。” “知道了。” 等她坐回去后,宋辞礼不由问道:“你也想拿东西上去拍卖吗?” 赵溪月点点头,“虽然不知道那群南疆人过来拍卖会是想要拿到什么东西,但我给的东西,绝对会成为他们最想要的!” 宋辞礼勾唇轻笑,俊美面容更加炫目,惹得附近不少人偷偷窥视。他道:“好。” 与此同时,二楼,三号包间内。 苍老男子缓声道:“曲少爷,您确定我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场拍卖会上?” 他身旁坐了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丰神俊朗,不苟言笑。闻言,狭长凤目微微一抬,淡声道:“自然。” 第310章 玄龙骨 包间内一时间陷入沉默,片刻后,房门被轻声叩响,陆婷端着托盘走入,将一摞册子递给每一个人。 她平静道:“这是有关玄龙骨的介绍,约莫半个时辰后会进行拍卖。起拍价为五十两银子。” 众人纷纷掀开册子,皱眉打量着上面的内容。陆婷则趁此机会抬眸,视线悄悄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却落在一个乌发乌眸的少年身上。 在这群人中,他分明年纪最小,却坐在主位之上。深紫色的衣裳松松垮垮,脑后长发被编成极细的一缕,随意搭在肩头。少年面容俊美近妖,皮肤宛若白瓷。 而凌乱鬓发下的那双眼,却透着森森寒意,不偏不倚的同陆婷对视,犹如漆黑漩涡。 陆婷捏着托盘的手紧了紧,两人视线短暂交错后,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的垂下眼眸。心跳却渐渐快了起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短暂的寂静后,先前那位老者开口:“看描述,的确很像玄龙骨,那么我们便多等会儿吧。麻烦曲少爷了。” 曲少爷淡漠点头,摆摆手,陆婷便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等她离开后,那老者却掀起眼皮,淡淡道:“银澜大人,您在看什么?” 乌发少年缓缓闭上眸子,平静道:“那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药草味。” …… 空间实验室内,赵溪月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瓶止疼药,透过苍白灯光看了看。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之前一时兴起做的东西,还真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这瓶止疼药是她还是研究生的时候,利用导师送的仪器随便做的,起效很快,不过因为制作要求苛刻,所以无法量产,她也只做了这么一瓶。 赵溪月丢掉玻璃瓶,将药片用木盒包起来,然后心神一转,离开实验室,找到鸿锦拍卖会的人,将东西递了上去。 那人见赵溪月衣着朴素,又是个女子,心中便有些怀疑:“能用来止痛的东西?见效很快?你确定吗?” 他拿起指甲盖大小的药片看了看,“嘶,我还以为是药丸呢,结果是这么一个白片片。” 赵溪月语气淡漠:“展示的时候,我需要找人测试一下效果。” 伙计收了钱,打开账簿往上记了些什么,而后道:“可以。你要找什么人?我们可以帮忙准备,不过要多给钱。” 赵溪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小姑娘,她坐在木制轮椅上,脸色苍白,身后站着几个服侍的丫鬟。 “可以,我要她。” …… 赵溪月回去时,宋辞礼手中正把玩着一张纸条。见她过来,趁着递茶的功夫,悄无声息塞进她手里。 低声说了句:“陆婷给的。” 赵溪月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玄龙骨。 玄龙骨?这是什么东西,药材吗?不过既然是陆婷给的,估计就是那群南疆人所需要的了。估计她的疑问很快就能有结果。 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后,一件名为“玄龙骨”的宝物,终于被人装在木盒里,恭恭敬敬端了出来。 那木盒竟然是上等梨花木制成的,估计里面装着的东西价值连城,不少人原本还昏昏欲睡,此刻纷纷瞪大了眼睛,不错视线的盯着。 拍卖会伙计朗声道:“这个宝物叫做玄龙骨,乃是九旻海中的神龙遗骸,三十年前被渔民打捞出来。出世那日,苍穹昏暗,乌风骤起,天地为之变色呀!” 赵溪月:“……” 够扯的,鸿锦商会不管管吗?真的不涉及虚假宣传? 其他人也这么觉得,于是便有人起哄道:“吹,继续吹啊!你咋不说这是老祖宗托梦给的呢?!” 老一辈人则一拍桌子,怒道:“住口,不许对神龙大人不敬!若不是神龙,咱们九旻海能平静到现在,供咱们吃供咱们喝吗?” 赵溪月若有所思:看来九旻海竟然还有自己的传说在。哪天有空了去打听打听。 拍卖会伙计见众人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道:“玄龙骨功效不明,唯有有缘之人才能获得。起拍价五十两银子,诸位,请吧!” 话音刚落,下面又是一阵骚乱。毕竟你说这是神龙的骨头已经够扯淡的了,结果连效果都不知道,不纯纯是来骗人的吗? 有人更是直言:“哪个冤大头会买啊!?” 话音刚落,伙计便高声喊道:“有人出价六十两!” 赵溪月抬眸望去,发现出价的人不是那群苗疆人,而是一楼厅堂内的一个男子。看穿着,他似乎挺富裕的。 宋辞礼则道:“东西不管怎样,都是鸿锦商会检查过才允许拍卖的。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则是现在普遍认为的,这东西没用,纯粹是骗人的。” “另外一种么……” 赵溪月道:“则是这东西其实大有价值,就看你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宋辞礼勾唇微微一笑:“没错。如今看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一点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玄龙骨价格便水涨船高。只是那几个苗疆人始终没有动作,不知道是在纠结什么。 很快,当玄龙骨价格涨到八百两的时候,楼上门口的伙计喊道:“一千两!” 整个一楼厅堂都静了静,毕竟他们都是几十两几十两的喊价,谁能想到楼上那位竟然直接喊这么高!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咬了咬牙,“一千零二十两!” 楼上又喊:“一千三百两!” “一千六百两!” “——三千两!” 就连赵溪月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没想到这群南疆人竟然这么有钱!不过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们就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 赵溪月突然又有些担心,若是他们拿到玄龙骨之后便起身离开,那自己岂不是白来了? 好在她的担忧没有成真,那群人拿到玄龙骨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马上离开,只是撤回了门口站着的伙计,恐怕是不打算再买什么东西了。 与此同时,又过了一会儿,正式的物品拍卖结束。伙计开始一个个介绍起今日临时添加的东西,其中就有赵溪月递过去的止疼片。 第311章 狐假虎威 或许对于鸿锦商会来说,临时添加的拍卖品价值都不是很大。于是他们便索性一起拍卖,流程也十分之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轮到赵溪月了。 赵溪月的拍品比较复杂,需要有人亲自演示。但是当伙计念出效果时,台下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等等,你说说就这么小的一个药片片,能止痛?” “骗人的吧!我都听人说了,现在能止痛的东西叫什么什么草,而且效果也不大!鸿锦商会又开始忽悠人了。” “哎走了走了,这拍卖会越来越没意思了,什么江湖骗子都可以来。” 话音刚落,台下便走上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她体量纤细修长,姿态优雅,只可惜头戴帷帽,遮住了其他人想要一睹芳容的心思。 伙计道:“大家先别急,效果如何,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卖家特地委托这位姑娘来为咱们掩饰。” 又有人纳闷了:“止疼片要怎么演示?” 话音刚落,有个小姑娘坐在轮椅上,被拍卖会伙计给推了上来。 “呀,这不是秦家的那个小女儿吗?传闻果然没错,她这双腿——啧啧,可惜了。” “让她这么个小姑娘上来干嘛?” 赵溪月抬眸环视四周,悄悄朝着楼上瞥了眼,发现原本被支走的伙计又一次出现,正笔直的站在三号包间跟前。 她唇角微微一勾,那群南疆人果然对自己的止疼片很感兴趣。 “相比很多人都认识这位姑娘,她叫秦琦,是西塔区秦家的小女儿,因为双腿受伤无法走路,所以整日坐着轮椅。” 赵溪月将手搭在秦琦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拍了几下,让她不要害怕。 “而我受人所托,发现秦姑娘的腿疾可以治好,只需要当场正骨即可。不过正骨的过程十分痛苦,大家应该都能想象。所以……” “我接下来,就是在秦姑娘服下止疼片后,亲自动手为她正骨。大家可以从她的反应得知,这止疼片究竟有没有用。” 台下安静一瞬,原本还有些轻蔑的人顿时面色凝重,直勾勾盯着赵溪月。 “会不会是托啊?” “你说啥呢?秦姑娘就住在我们家隔壁,她这腿是真的不行,好几年之前就这样了。总不能为了推销这么个白片片,提前几年让秦姑娘演戏吧?图啥啊?” “那要是忍着疼不说呢?” “你知道正骨有多疼吗?别说是这么小个姑娘了,就连我一个大男人,当初崴了脚都疼的要死要活,根本忍不住啊。” 赵溪月抬眸环顾四周,扭头问那个伙计:“我可以开始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半蹲在秦琦跟前,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药片给吞了下去。 “好苦……”秦琦小脸皱成一团。 “良药苦口。”赵溪月平静回答。 而后,她伸出双手,托住秦琦的小腿肚,将她的腿慢慢伸直,伴随着“咔吧”的声响,秦琦膝盖就像是年久失修的零件一样,缓慢而艰难的运作。 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看到,秦琦的左腿有些畸形,小腿扭曲的格外严重。 赵溪月将她的腿搭在凳子上,而后双手交叉,掌心按在秦琦的膝盖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她绷直胳膊,用力往下一压! “咔吧。” 极其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生生将她的小腿给正过来,无异于亲手折断她的骨头,然后重新复位,这得有多疼啊! 有些人甚至已经捂住眼睛,龇牙咧嘴的侧了侧头,不忍心看到这一幕。 可出乎意料的是,秦琦却只是平静的坐在原地,她呆呆的看了眼自己的腿,慢慢动了动脚踝,然后喃喃道:“不、不疼?”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溪月道:“当然,因为你吃了止疼片啊。” 有人结结巴巴的问:“真的不疼?你就完全没有感觉吗?” “有感觉!但、但是,就好像是有人隔着棉被按了按我的腿一样。然后就,复位了?”她瞪大了眼睛,原本死气沉沉的神色也随之生动起来。 她这双腿生下来就有些畸形,伴随着她慢慢长大,双腿已经错位的不成样子,根本无法直立行走,整日坐着轮椅,情绪低沉。 在得知赵溪月的请求后,她心如死灰,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却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江湖骗子。 可没想到,她这条腿竟然真的……秦琦忍不住哭出声来,但所有人都明白,她不是因为剧痛。 很快,秦琦的右腿也恢复原样。不过因为错位太久,她短时间内不能站起来,只是被赵溪月扶着往前走了几步,证明她没有骗人,止疼片真的有用。 等秦琦离开后,原本寂静的厅堂顿时吵闹起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些止疼片的价值,疯狂的出价。 最后,二十多片止疼片,一共买了五百两,出乎赵溪月的意外。看来她以后可以多做些止疼片,毕竟这东西是消耗品,用一次就少一篇。 那群南疆人全程都没有出价,赵溪月却并不担心。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出所料的话,他们会主动联系自己。 果不其然,就在拍卖会结束以后,陆婷拦在赵溪月跟前,温和有礼道:“这位姑娘,我们家少爷想见见您,不知可否方便?” 她说的是曲少爷?赵溪月挑了下眉,淡淡道:“我很忙。若是你家少爷诚心想要见我,三日后,山海阁见。” 撂下这句话后,赵溪月便带着宋辞礼一起离开。 既然决定了要从他们手中套消息,那么就不能上赶着,必须要掌握主动才可以。否则她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低,能得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离开拍卖会后,宋辞礼笑着说:“你方才演示起来有模有样的,太厉害了。” 赵溪月挠挠头,感觉面颊有些发烫:“狐假虎威而已。我应该没暴露什么吧?”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院子,宋瑰却黑着脸迎上来,沉声道:“赵溪月,药田那边出事儿了。” 第312章 药田被破坏 赵溪月站在药田旁边的田埂上,凝视着被片片翻开的土块,以及混杂其中的药苗,面色微微发寒。 宋瑰站在她身后:“那群人是突然冲过来的,都是生面孔,附近没见过。” “曹五他们呢?” “被打伤了,我将他们带到院子里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赵溪月轻轻眯起眼,问:“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做这种事?” 宋瑰缓缓摇头:“啧,我也没有头绪。咱们这阵子应当低调得很,没惹过什么人吧。” 他们自从来到长阳城后,除了赵溪月每日会外出打探消息,宋瑰、言霜和宋辞礼等人大部分都待在院子里,偶尔才会出去一趟。 赵溪月实在是想不明白,盯上他们的人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支使一群人来毁坏他们的药田。 她和宋瑰一起回到院子里,曹五和他的兄弟们正鼻青脸肿的坐在一块儿,脸上表情很不服气,嘴里还低声骂着什么。看到赵溪月后,几人才安静下来。 曹五垂头丧气:“小姐,对不起,是我们没用,打不过那些人。” 他们身上的草莽气息虽然很重,但也是个讲义气的人。觉得自己收了钱,那就要好好帮忙,结果这么多人,连一块土地都护不住,如今只觉得又羞又恼,脸上很没面子。 赵溪月并没有出声怪罪他们,简单查看了下伤势,发现都是皮外伤,就让宋瑰去找了几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发了下去。 她坐在曹五对面,“这不怪你们,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对了,你们认识那些人吗?” 曹五想了想,又扭头跟身后的兄弟们一嘀咕,顿时猛拍大腿,怒道:“娘的,小姐!我们认识那些人!他们是王老七的手下,经常在东塔区靠近青龙区那块儿活动!” “是么。那你们跟他们有仇?”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曹五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啊。王老七一直都瞧不起我们,所以平时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他今天发了什么疯!” 赵溪月:“那就是跟我有仇。有意思,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没理由冲着我来。” 宋瑰在一旁听着,突然她微微眯了眯眼,眉头皱起:“不是冲着我们,也不是冲着曹五他们。那剩下的,便只有那块地了。” 可那块地只是个没人照顾的荒地,位置不好,土质也差,王老七为什么这么在意? “曹五,那块地是你的对吧?” “是啊。我还有地契呢!对了,你们没过来之前,花钱租下那块地的就是王老七。不过他已经很久都没付租金了,我也不敢问他要……” 所以,当曹五得知有别人要租时,马上就答应了下来。估计王老七也正是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才会派人过来找麻烦的。 赵溪月:“曹五,你知不知道王老七住在哪儿?” …… 夜色弥漫,青龙区附近灯火通明,人群喧嚣。 突然,伴随着砰的声响,一道身影撞破门板,犹如断线风筝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赵溪月双臂环胸,慢悠悠的从破洞内走出,脚尖踢了下碎掉的木板,幽幽道:“王老七,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当地痞流氓?丢不丢人啊?” 宋辞礼自她身后走出,腰后长刀寒意凌凌。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刀柄上,往后微微一瞥,那些蠢蠢欲动的混混们,只觉得脚底生寒,不自觉后退一步,打了个寒战。 有他守着,没人敢靠近赵溪月。 而赵溪月则缓缓上前,一脚踩在王老七颤动的胸口上,从他腰间抽出一把粗糙的弯刀,贴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几下。 “说话啊,声带落家里了?” 王老七浑身一颤,喉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被赵溪月用刀背拍了几下后,才结结巴巴的解释:“侠!侠女……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赵溪月叹了口气:“行啊。说说你为什么要毁我的地,若是理由合理的话,我就饶了你。” “我不是冲着您来的,我、我是冲着曹五来的!对,曹五!他之前答应把地租给我的,但是事后又反悔了,我想着教训教训他,然后才……” “是么?可你已经很久都没付过租金了,按照规矩,这地应该跟你没关系了吧?” 王老七浑身抖了下:“那是、那是因为我想着占便宜。但我现在绝对不敢了!要知道那块地被侠女您给占了,我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赵溪月低眸凝视着他,眸光渐渐幽深,她突然问:“你知不知道骗我会有什么后果?” 王老七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侠女!我真没骗您啊!” 沉默片刻,赵溪月丢下小刀,转身朝着宋辞礼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我们回去吧。” 离开前,赵溪月给饭馆伙计塞了几两银子,当做是她毁坏木板的补偿。 他们前脚刚走,王老七便被自己的手下给扶了起来。他拍着胸口,牙根紧咬,抬手便甩了手下一巴掌。 “没用的废物!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东西没挖到不说,竟还让人家找上门来了!” 那手下颤巍巍跪在地上:“大哥饶命啊!我们当时都把那块地给翻遍了,真的没有您说的东西!” 王老七一拍桌子:“老子不管!反正那东西是上面点名要的,若是拿不到,咱们都等着死吧!” 周围手下畏惧的缩了下肩膀。与此同时,王老七瞥了眼自己手掌,眉头旋即皱了起来:“这什么东西?” 只见他的掌心处赫然出现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污渍,他用手指抹了抹,发现这东西竟然抹不掉,是长在皮肤上的! …… “所以,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了?”宋瑰语气略有不满,她磨了磨牙:“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才种好的药田!现在全被那群狗东西毁了。而且,他们肯定是在骗人!” 赵溪月淡然的喝了杯茶:“别着急,别上火嘛。我当然知道他在撒谎,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总不能把他吊起来审讯吧?” 第313章 埋在土里的骨头 宋瑰狐疑的盯着她:“你做了什么?” 赵溪月微微一笑:“用了一些小手段而已。很快,王老七会自己找过来,哭着喊着将一切都告诉我的。” 她十分清楚,面对王老七这种能屈能伸的人,攻心显然是没用的。所以赵溪月便趁着靠近王老七时,将一种毒粉洒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毒粉是她自己研制的,毒性不强,但不能被轻易祛除,而且毒发的症状十分唬人。她就不信了,面对死亡的威胁,王老七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宋瑰听她这么说,也彻底放下心来:“药田怎么办?还要继续栽种吗?” 赵溪月拧眉:“唔,暂且先停下来吧。那些药苗的长势有些不好,可能跟天气有关。” “的确如此。所以接下来,我打算在院子里简单的搭个棚子,尝试用一种新的办法栽种。如果成功的话,再用到外面的土地上。” 宋瑰在这方面可谓是有无尽的奇思妙想,而赵溪月也是唯一能跟她合拍之人,于是很快便答应下来。 赵溪月:“那我让他们去帮你挖点土?” 宋瑰摇摇头:“不用。之前改良土地的时候,我将最上面的那层土挖出来堆在院子里了,现在刚好能用上。” 赵溪月很果断:“好。之后我也没什么事儿了,我来帮你。” 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行动派,很快便在院中挥舞着铁锹,撬开一米见方的地砖后,便从不远处挖来盐碱土堆放在上面。 很快,她们的行为便引来了言霜和宋辞礼围观。言霜呆滞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赵溪月挑眉:“你来的正好。我和宋瑰正在思考改善土质的办法,就在这儿开了个小实验田。你若是感兴趣的话,以后就跟着宋瑰,看她如何操作,能学多少学多少。” 她始终觉得,学习医术不能全靠纸上谈兵,必须得融会贯通,亲身实践才行。最基础的,就要从如何种植药材开始,现在刚好是个机会。 言霜也不是个娇气少爷,闻言,马上撸起袖子,从赵溪月手中接过铁锹,开始奋力的挖土。 宋辞礼站在旁边,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饶有兴致的看他们挖了半天土,笑道:“好有意思,我能试试吗?” 宋瑰直接将铁锹丢给他。 “早知道你们这么感兴趣,我就不亲自动手了。”赵溪月双臂环胸,笑吟吟的看着劳作中的几人,像极了包工头。 这时候,宋辞礼一锹子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石头,便将上面的浮土拨开,而后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等等,你们过来看。” 赵溪月上前,发现在成堆的土块之中,赫然出现了一块泛黄的腿骨,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吗?”赵溪月拿来铁锹,将这块骨头挖了出来,而后望向宋瑰:“你之前挖的时候没看到?” 宋瑰摇头:“没有。再说了,这么小小一个,就算挖到了也不会注意的。” 这根腿骨十分粗壮,赵溪月简单看了眼,这才确定,这并不是什么动物骨头,而是属于人类,甚至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大腿骨头。 难道,这就是王老七他们在找的东西? 赵溪月摸了摸下巴,扭头看着言霜:“你害怕吗?” 言霜做了许多年军医,比这更血腥的场面都见过。此刻脸上毫无畏惧:“不害怕。” 赵溪月:“那好。动手,再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的!” 半个时辰后,他们又从这堆土中找到了一小节指骨,以及一块骷髅头。不过骷髅头上面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他们并没有在土堆中发现其他牙齿。 赵溪月道:“王老七杀了人,然后埋在这块地里,想要瞒天过海。所以当他们得知我们租下这块田的时候,才想着将我们赶跑,并且拿走这些骨头?” 但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因为外面的田地他们已经翻过了,应当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这些骨头全都被宋瑰在无意之间挖走了。 可这堆被挖走的土里,一根腿骨,一颗骷髅头,以及一根拇指的指骨外,便再没有其他东西了。也就是说,当初埋在这里的并不是完整尸体,而是尸块…… 其他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纷纷沉默下来,盯着那几根骨头发呆。 赵溪月缓缓道:“看来,想知道这几块骨头是怎么来的,就只能等王老七上门来找我们了。” 宋辞礼面色稍缓:“往后几日,每天夜里我都会守着整个院子。你们也多加小心。” 宋瑰轻轻“啧”了声,“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继续挖土,别偷懒。” 那几块骨头被赵溪月给收了起来,放置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为了不让那些下人发现,赵溪月特地上了锁,告诉他们以后这个房间不必打扫,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此过了一晚上,正午时,王老七果然匆匆找来。他脸色十分难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左半边脸还微微肿了起来。 赵溪月让人带他进来,而后诧异的扬了扬眉:“王老七,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遭人打了吗?” 话音刚落,王老七便扑通一声跪在赵溪月跟前。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哀求道:“侠女,您就放过我吧!” 说着,他露出自己掌心上的漆黑痕迹,浑身哆嗦着,恨不得将头磕进地里。 赵溪月叹息:“你还是没弄清楚。我救不救你,取决你肯不肯说实话啊。”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发誓!” 赵溪月惊讶的睁大眼睛:“真的?该说的都说了?那你发誓吧,若是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便当场毒发身亡,永入拔舌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王老七愣在原地。 他认为的发誓,是天打五雷轰。没想到赵溪月竟然说的这么具体,让他后背寒意遍布,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我发誓,如果我瞒着你什么,那我就……” 赵溪月微笑着将一个骷髅头摆在他跟前,淡淡道:“继续啊。就怎样?” 第31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王老七的脸瞬间就白了,他像是失去浑身力气般瘫坐在地,双眼无光,干裂的嘴唇嗫嚅道:“你、你怎么会……” “你果然认得这东西啊。”赵溪月抬眸望着他:“你舍不得松开那块地,根本就不是想占便宜。是因为地里埋着的几块骨头,对不对?” 见他沉默不语,赵溪月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些骨头是哪里来的?否则我就报官去!” 王老七剧烈颤抖了下,抬手抹了把泪水,满脸苦涩:“侠女,我也不知道这块骨头是谁的啊!是、是上面的人撞在麻袋里给我,让我找地方处理掉的。” 上面的人? 赵溪月眼皮跳了下,她隐约觉得,这具尸骨的来历不简单。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渐渐淡去,她微微坐直身子,沉声问:“哪个上面?” 王老七更加紧张,他不停地舔舐嘴唇,内心犹豫许久,才轻声道:“是、是按察使余大人,是他让我埋的人,我没杀人!” 见赵溪月沉默不语,王老七又道:“侠女,您可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啊!整个长阳城都归他管,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咱们都得死!” 怪不得王老七会这么快就说出真相,原来是想将自己和她绑在一起,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提刑司的按察使杀了人,然后分尸,给了你几块尸体,让你去埋?” 王老七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他杀得是谁?”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啊,会没命的!” 沉思片刻,赵溪月淡淡道:“我知道了,解药给你,回去后嘴严实点,别让其他人知道你来过这里,明白了吗?” 王老七点头如捣蒜,领完解药后,着急忙慌的便转身跑走。 赵溪月离开房间,找出老爹之前给的那块腰牌,放在掌心之中缓缓摩挲。而后她喊来宋瑰几人,将王老七说的话转述。 果不其然,当他们得知这具尸骨竟然牵扯到长阳城的高层时,宋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磨了磨牙:“我们可真是倒霉透顶,找个地方种菜都能遇到这种事儿。” 宋辞礼则道:“我先前出去时听人提过这位余大人,似乎是个清官,名声极好,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赵溪月:“能在依沙坨这种地方,爬上按察使这个位置的,能有几个是干净的?更重要的事,他杀的人肯定不一般,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的选择分尸。” 对于他杀了谁,赵溪月并不感兴趣。她十分清楚自己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伸张什么正义,这种事儿应该交给老爹他们去做。 但赵溪月好歹也在京城待过几年,心里对这些当官的十分了解,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黑心肝禽兽。虽然距离王老七埋尸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她并不觉得那位余大人会因此松懈。 也就是说,王老七的行为恐怕尽在他掌握之中,包括赵溪月发现尸骨这件事。 她低眸看了眼手中腰牌,平静道:“宋辞礼,能拜托你帮我个忙吗?” “你说。” “不出所料的话,余大人今晚就会派人暗杀王老七。我希望你能保下他,然后将他带过来。” 宋辞礼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在傍晚来临之前,宋瑰特地在院子四周洒下一些含有剧毒的粉末,并且在墙上弄了一排毒针。 等所有人都睡下后,赵溪月和宋瑰坐在房间内,相顾无言,默默等待着什么。 突然间,月色下冲出一道皎白身影,避开毒粉,越过毒针,宛若落叶般飘然落地,将手里的麻袋丢在地上。 麻袋鼓囊囊的,里面像是塞了个人。宋辞礼将封口解开,王老七便鼻青脸肿的钻了出来,他双腿打着颤,没走多久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溪月闻言,推门而出,看到院中的情景时,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旋即微微一沉。 看来,那位余大人果然先对王老七动手了。 “侠女、侠女救我!余大人要杀了我!” 赵溪月:“喊什么?我这不是已经把你救过来了吗?” 王老七被他们带进为最,缩在椅子上,用热毛巾捂着脸,哎哟哎哟的叫着。被宋瑰狠狠一瞪,他顿时安静下来,犹如鹌鹑般耸着肩膀。 “你知道余大人为何要杀你吗?”赵溪月问。 “因为、因为我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让你们发现了那些骨头。”他哭丧着脸。 “没错。所以我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如果想要活下去,那之后就得听我的安排,明白了吗?” 王老七先是点点头,赶忙道:“我明白。咱们是要跑路对不对?侠女你放心,我王老七好歹还有人脉在呢,咱们不如现在动身,趁着夜黑风高——” 赵溪月不耐烦的敲敲桌子:“给我闭嘴。谁说要跑路了?” 王老七愕然:“不跑路?不是,侠女,你不会想着跟余大人正面对上吧?我承认你们这位公子的身手的确很好,但是、但是!” “但是余大人身边的那几个护卫更变态啊!杀人都不眨眼的!” 宋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杀人不眨眼那是因为他们眼睛干。我说你这么大一个男人能不能别那么怂?让你听安排就听安排,再问东问西的,老娘先把你给埋了!” 王老七顿时不敢说话了。 赵溪月看眼时间,起身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言霜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院门口便传来猛烈地拍打声,一道粗狂男声响起:“有人在里面吗?快开门!” 王老七惨叫:“余大人来了!” 赵溪月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起身离开,宋瑰和宋辞礼紧跟在后。打开院门后,身穿青色官服的男子,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侍从,正满脸狐疑的打量着她。 “你就是知州大人说的那人?” “就是她。”言霜从男子身后走出,瞧见赵溪月后,微微松了口气:“师父,我应该没来晚吧?” 第315章 取而代之 入夜,知州府内。 厅堂灯火通明,四周则围满了带刀侍从,气氛肃然,杀意肆虐。 长阳城知州步履匆匆,快步穿过抄手游廊,进入厅堂后,他顿住脚步,视线一扫,目光落在赵溪月身上。 赵溪月抬眸同他对视,无需多言,神色平静地递上手中腰牌。 望着“赵青城”几个字,知州的手微微一抖,他强行镇定下来,将腰牌递还,神色间却多了几分恭敬,没有了先前的冷漠。 “来,请坐。”知州领着他们坐在椅子上,抬手命人上茶,这才满脸疑惑道:“赵姑娘,按你所说,你怀疑余大人身上背着命案,可有证据?” 赵溪月点点头:“当然有。” 说着,她便让人将王老七给带了上来。面对知州,王老七紧紧趴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却还是磕磕巴巴的将事情经过给说了出来。 知州大人眉头紧皱,手指下意识摩挲杯口,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片刻后,他招招手,先前带敲响院门的那个男子快步上前,俯身听了几句话后,便点点头,迅速离开。 “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放在往常,这种命案都是交给提刑司处理的。不过余大人作为提刑司的按察使,自然没有自己审自己的道理。所以,本知州愿意暂且代审。” 知州悄悄看了眼赵溪月,带着询问的语气:“赵姑娘,你们没意见吧?” 赵溪月微笑着点点头:“没有意见。” 很快,余大人便被几个侍从给带了过来。他身形极其瘦削,脸型方正,嘴唇厚实,看起来是个相当老实宽厚的面向,可那双眼睛却闪着寒光,犹如恶鬼般,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知州大人,您喊我来有什么事儿?”余大人开口,声音粗糙嘶哑,让赵溪月眉头皱了皱。 宋辞礼解释道:“听说很久之前,他受过伤,嗓子自此便彻底毁了。” 赵溪月点头,视线落在知州身上,发现他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而后面容严肃,质问道:“余大人,这是在本知州面前,你必须得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杀人?!” 余大人面无表情:“杀了。” 似乎没想到他竟然承认的这么快,别说是王老七了,就连赵溪月眼底都闪过一抹惊讶,旋即又腾升起浓浓的不安。 果不其然,余大人又道:“不过,我杀的是长游人。他们对于云国来说是个威胁,我应当没做错吧?” 斩杀敌国的人,当然不会被判罚。赵溪月眯了眯眼,道:“那请问,余大人又为何要将此人分尸,然后埋在不同的地方呢?” 余大人:“因为他同我有仇,我为了泄愤,这才将他肢解,而后分而埋之。” 如此恐怖的行为,在他嘴里就像是用刀切菜一样。在配上那副古井无波、老实忠厚的表情,让赵溪月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知州沉默,思索片刻后,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意思十分明显:杀的是长游人,这个无法判罚。只能治他一个分尸之罪,但也只是扣他一些俸禄而已,不痛不痒。 赵溪月眯起眼,毫不畏惧的同余大人对视,而后,她突然笑了声。 “原来是这样,余大人为何不早说?您可不知道,我们当初瞧见那些骨头时,都给吓坏了呢。” 余大人面无表情:“抱歉。我会补偿。” 知州则笑着出来打圆场,毕竟赵溪月身份特殊,他不想让两人彼此之间闹得太难看。赵溪月也欣然接受,主动给余大人倒了杯茶,笑着上前递出去。 “余大人,请?” 他明显不想喝,盯着茶水看了几眼,才缓缓伸出手。指腹刚触碰到杯子,赵溪月的手便猛地一抖,冰冷茶水瞬间泼了他满脸。 在赵溪月惊讶的道歉声中,余大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瞳孔骤缩,后背猛地一僵,下意识抬起胳膊想要护住脸。 与此同时,赵溪月笑意敛起,厉声道:“宋辞礼!就现在!” 霎时间,情势突变! 宋辞礼抽出腰间长刀,身形犹如白色闪电,毫不犹豫的冲向余大人,将他拦在原地。与此同时,宋瑰也往前迈出一步,手中长鞭轻轻一抖,甩进身后的屏风内。 伴随着一声惨叫,两个黑衣人被鞭子卷着拖了出来。 侍从们这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匆忙护在知州跟前,亮出武器,紧张的朝着几人:“大胆!你!你们在做什么!” 几乎是眨眼间,余大人便被宋辞礼敲断腿骨,狼狈的跪在地上。与此同时,宋瑰也将那两个黑衣人用鞭子绑了起来,和余大人丢到一块儿,眉眼淡漠的拍了拍手。 她斜了眼被吓到发抖的知州,默默翻了个白眼:“行了,没事儿了。知州大人,你平日里究竟是怎么管理手下的?被人取而代之了都不知道。”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知州耳中却犹如惊雷。他愕然道:“你说什么?!余大人?!” 赵溪月笑了声:“余大人的腿骨和头骨,现在正在我院子里放着呢。明日我亲自送来让你们见面。至于我们眼前的这个么……” 她站在男子面前,提着灯笼缓缓凑近。只见余大人的面皮已经被茶水缓缓融化,露出底下骇人的鲜红。 一些粘稠的半透明物质缓缓滴落,很快,一张可怖而陌生的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赵溪月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 两个时辰前。 书房内,赵溪月手边放着一颗骷髅头,不远处放着一堆长条木炭。她铺开一张宣纸,用炭笔在上面简单勾勒出头骨的形状,而后又开始缓慢的添加着细节。 叩叩叩。 赵溪月笔尖一顿,抬眸:“门没锁。” 宋辞礼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手边的骷髅头时,眉毛微微扬了扬,语气有些无奈:“人人都觉得晦气的东西,你倒是放在手边把玩?” 赵溪月表示自己很无辜:“我哪里把玩了?宋辞礼,需不需要我教你一个新东西?” 第316章 收小弟 赵溪月缓缓提笔,顺着头骨的弧度,用更深颜色的炭笔在上面轻轻描绘。书房内寂静无声,宋辞礼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玩世不恭,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半盏茶的时间,原本干瘪的头颅就在赵溪月的描绘下,被缓缓描摹出了肌肉、皮肤、五官。 赵溪月停笔,一张专属于青年人的面孔便出现在两人跟前:“根据头骨的形状,可以大概推测出这人生前的样子。如何,是不是很神奇?想不想学?” 宋辞礼点点头,沉声道:“的确很神奇。只是……此人我见过。” 恩? 赵溪月愣了下,要知道这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宋辞礼在此之前也从未来过依沙坨,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面对着她略带疑惑的神色,宋辞礼面色有些难看,他低声道:“约莫在两天之前,青龙区的街道司巡逻时,我曾见过此人。他便是……按察使,余大人。” 书房内的空气顿时冷了下来。赵溪月感觉自己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可她这一路走来毕竟见多识广,因此很快镇定下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冒余大人?” 宋辞礼点点头,“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个按察使要悄悄处理尸体。毕竟不管是谁,只要看到尸体的样子,估计都能猜到他这个按察使是假冒的。” 赵溪月若有所思,她低眸盯着眼前被还原出来的画像,缓缓开口:“你觉得,若想要在外貌上尽力模仿一人,需要怎么做才可以?” 宋辞礼回答的很快:“人皮面具。” 他和赵溪月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他们才特地策划了这样一场闹剧,故意将假的“余大人”引出来,而后又让赵溪月调配出一种可以融化人皮面具的药水,悄悄掺在了知州给倒的茶水里。 并且趁机将这杯茶水泼在了“余大人”的脸上,成功溶解了他的假面,让他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知州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直至他属下的人将假的余大人围起来后,才终于回神,面色难看的走上前,仔细打量一番,而后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你、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连朝廷命官都敢假冒,欺骗本官、欺骗依沙坨百姓数载!来人呐,将他拖下去,打入地牢!” 知州重新回到赵溪月跟前,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神色,抬手请众人坐下,“真是辛苦诸位。此时乃是在下失职,还请诸位放心,本官定会为真正的余大人沉冤昭雪!” 赵溪月客套的笑了下。 知州又小心翼翼的发问:“对了姑娘。按您先前所说,宰相之女将腰牌赠送给您,是不是说明,赵小姐也在依沙坨附近呀?”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为了避免更多麻烦找上门,赵溪月交出腰牌的时候,并没有跟他们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只是说,自己是赵小姐的朋友,这枚腰牌也是她送给自己的。 面对知州的疑虑,赵溪月轻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和赵小姐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听到这句话,知州终于放下心来,同几人客套一番后,便挥挥手,命人将他们送走了。 “如此一来,我们和王老七总算是没了生命危险。也不知那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冒充从朝廷命官……”赵溪月嘟囔。 宋瑰则道:“我倒觉得此人挺厉害的。你们方才应当都见到了吧?若是想要更好的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必须得用硫酸毁掉自己原本的容貌才行,啧啧啧,看着就疼。” 宋辞礼:“如此破釜沉舟,恐怕此人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荣华富贵。总之我们往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否则——” 他话音刚落,王老七便带着曹五匆匆赶来,瞧见他们后,王老七震惊道:“你、你们没事儿?” 赵溪月挑眉:“怎么,你很期待我们出事儿么?” 王老七脸色瞬间一白,他满脸谄媚的露出一个笑容,赶紧否认:“大小姐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呀!我和曹五听说知州府派人将你们带走,急得很,这才赶紧跑过来……” 至于他们跑过来是想着跟知州投诚,还是真的担心,赵溪月也就不得而知了,虽然她也并不在乎。 但王老七看着赵溪月的眼神却渐渐变了。帮按察使抛尸这件事对他来讲,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可没想到,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眼前这位姑娘便解决的如此漂亮,甚至还毫发无伤的从知州府里走了出来! 曹五果然没骗她,这女人,他根本就惹不起啊! 而王老七能够混到现在,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便是:他十分识趣,深知“打不过,就加入”的道理,如今望着赵溪月的视线十分热切,恨不得马上抱住她的大腿。 赵溪月自然能察觉到王老七的那点儿小九九,她略一思索,勾出一抹淡笑,问王老七:“此时既然已经解决,本小姐心情很好,请你们喝酒,要不要?” 王老七眼睛一亮:“好好好!大小姐你稍等啊,我这就去喊我那些兄弟过来!” 等他一溜烟跑走后,宋辞礼忍俊不禁:“溪月姑娘,你现在看起来比那些地痞流氓还厉害。” 赵溪月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啊,毕竟在依沙坨这种地方,装大家闺秀根本没用。” 宋瑰深表赞同。 而且,赵溪月之所以对王老七抛出橄榄枝,还有她自己的考量:若是想要在依沙坨站稳脚跟,那么就必须要在这块地皮上有一定的话语权,否则只会争端不休。 若是能将王老七招入麾下,她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甚至还能让他们在城中布下消息网,更好的去打听消息,获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赵溪月包下整个酒馆,酒过三巡,王老七从他那堆兄弟中离开,踉跄着站在赵溪月跟前,低声道:“大小姐,嗝,其实,余大人让我分尸的时候,我从那尸体上摸到了一样东西……” 第317章 不速之客上门 王老七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放在赵溪月手中。 这东西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信封泛黄,四周尽是毛边,上面却没有写任何信息。信封被拆开过,赵溪月从里面取出一张信纸,同样是纸张泛黄,不过上面却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奇怪文字。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跟他们继续喝酒去吧。”赵溪月抬手给了他一些银钱,数量不菲,王老七笑容更加谄媚,低眉顺眼的转身离开。 赵溪月深知奖罚分明的重要性,所以并不心疼,坐在灯光下低眸打量着信纸上的文字。 这时,言霜走过来瞥了眼,低声道:“师父,这是长游国的文字。” 赵溪月略有惊讶:“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言霜微微抿了下唇,看起来有些无奈:“你之前给我的书,我都已经看完了。宋公子便从长阳城里给我买了其他的书看,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长游国的,我大概能读懂一些。” 有时候,就连赵溪月也很羡慕言霜的记忆能力。 她将信纸递过去给言霜看,他皱眉看了许久,才微微摇头:“不行,我认识的长游国文字太少了,只能认清楚几个字,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意思。”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信封给收了下来,“没事。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 次日一早,赵溪月正在书房内指点言霜,便听到院外的丫鬟略有些惊慌的抬手敲门:“小姐,外面有人来了。您快出来看看吧。” 虽然身为女子,但赵溪月雷厉风行的作风,已经在这些丫鬟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将她当做这院子真正的主人。因此不论大事小事,只要她们拿不定主意的,都会过来问问赵溪月的意见。 听丫鬟的语气,赵溪月就知道来者不善。她并未表现出丝毫慌乱,而是让丫鬟帮忙在书房摆好了茶,这才不慌不忙的出门迎接。 门外站着两个身姿修长的男子,身后则站了个较为瘦削的人,看身量,似乎是个跟言霜差不多大的少年。 不过他穿了件黑色斗篷,以黑布蒙面,沉默而锐利的站在原地。 赵溪月抬眸扫了眼其他人,忽的莞尔一笑:“你们南疆人真奇怪,主动上门,竟然还空着手来?” 她面前站着的,正是之前出现在拍卖会中的南疆人。 其实这几天,陆婷已经给赵溪月传递过不少消息,说南疆人有意无意的再打听她的消息。有鸿锦商会在背后帮忙,他们估计很快就会找上门来,让她多加小心。 赵溪月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毕竟她当初在拍卖会上那样出风头,为的不就是今天么? 那两人明显不知道云国人竟然还有这种礼节,彼此对视一眼,才终于有人低声道:“抱歉,下次一定。” 赵溪月笑吟吟的:“哦,我开玩笑的。诸位请先进来吧。” 南疆人:“……” 她领着这群人进入书房,而后坐在主位上,平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不主动开口,也不对他们的到来感到无所适从。 这样的态度明显让这两个南疆人不止如何是好,他们眼神交锋几个来回,终于,其中一人道:“赵姑娘,对吧?您先前在拍卖会上的表现可真不错,我们十分钦佩。” 这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毕竟医毒不分家,他们对于赵溪月这种人才,心底还是抱有几分敬意的。 赵溪月笑道:“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罢了,献丑了。诸位此番前来,也是为了那些止疼片吗?” 这两人微微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看起来极为珍稀的样子,缓缓放在赵溪月跟前,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手指大小的骨头,不过通体漆黑,散发出隐隐墨色光泽。 她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哦?这便是你们先前拍下的玄龙骨?” 南疆人点头:“没错。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想要将其送给您。” 赵溪月微微挑眉。她倒是猜到了这两人的到来跟玄龙骨有关,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大方的送给自己。好歹也是上千两的东西,南疆人都这么有钱的吗? 若是这样的话,不狠狠宰一顿,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算她从京城带来的银钱再多,也总有画完的时候。而且有谁会嫌钱少呢? 她低眸打量着这块玄龙骨,并未收下,而是若有所思道:“送给我?使不得,这东西珍贵异常,妾身消受不起啊。” “当然不是白给。我见赵姑娘才华横溢,在医术方面相比多有造诣,因此想麻烦赵姑娘件事儿。”那人笑了声,缓缓道。 “哦?请讲。”赵溪月毫不谦虚的认下了“才华横溢”这个评价。 “我们将这枚玄龙骨买回去后,发现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其融化,可磨碎之后,玄龙骨便也没了效果……不知赵姑娘有何高见?”他们谨慎打量着赵溪月的神色。 赵溪月拿起这只玄龙骨看了看。这东西看起来轻飘飘的,拿在手里却很沉,她试着用指甲刮了几下,上面连划痕都没有。 若不是这东西有明显的骨节,也能看出骨骼的质感,赵溪月都要怀疑它是不是什么黑色天然水晶了。 虽然目前她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但赵溪月觉背后毕竟还有那么大一个空间实验室呢。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能分析出这东西的化学结构,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而且,这也是她接近这群南疆人的唯一机会。 只要能成功解决他们的麻烦,就能询问他们,有关黎商野使用的那种蛊虫,以及自己身后的怪异纹身的事情。可谓是一举多得。 “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赵溪月平静的将玄龙骨放回盒子里。 那两个南疆人明显松了口气:“没关系。那我们便也不再打扰您了。” 说罢,这两人站起身来,纷纷为那个少年让路,而后才满脸尊敬的跟在他身后离开。 第318章 长阳城药铺 马车内,那两位南疆人面露忧虑,彼此对视一眼后,对为首的少年道:“银澜大人,那玄龙骨就那么轻易送给她了吗?” 银澜缓缓摘下兜帽,秀美似邪的面庞毫无表情,黑色眼瞳犹如一滩死水:“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啊?” 这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车厢内很快陷入寂静。 …… 等他们离开后,赵溪月回到空间实验室内,将这块玄龙骨的粉末放入机器中研究,果不其然,仪器很快便给出了它的检测报告。 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份报告并不完全,只分析出了玄龙骨大部分的元素,还有些占比不到百分之一的元素并没有被显示出来,只是标记了一个“未知”。 对于赵溪月来说,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为难,毕竟这并不影响她利用药水,将玄龙骨融化。 离开房间,宋瑰依旧在外面倒腾她的那块试验田,在曹五和王老七的帮助下,宋瑰从本地人口中得知不少改良土壤的办法,她经过调整后用了上去,现如今,上面已经长满了嫩绿色的药苗。 “赵溪月,你要出门?”宋瑰手里握着木瓢,身边摆着一桶水,试验田里湿漉漉的。 “恩。要出去买些东西。要一起么?你似乎很久都没有出来逛过了。”赵溪月问。 宋瑰略一思索,点点头,她喊来曹五,让他按照自己的吩咐继续照顾这片田地,自己则和赵溪月一起离开。 他们来到北塔区,一路打听,终于找到家较为偏僻的药铺。来往的人很少,药铺门口摆着簸箕,里面晾晒着已经干枯了的药草。 赵溪月和宋瑰抬步而入,趴在柜台上睡觉的伙计微微抬了抬眼,语调平静道:“我们老板不在。” “恩?我不是来找你们老板的。我是来抓药的。”赵溪月将手里的白纸递了过去,上面写着十几味药材,都是她用来炖煮玄龙骨用的。 “抓药的?我看看药方。”伙计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低头扫了眼药方,想了想说:“无极草这两天缺货,其他的我们这儿都有。” “好,那就麻烦你了。”赵溪月道。 趁着伙计抓药的时间,赵溪月问:“长阳城还有别的药铺吗?” 那伙计一边找牌子,一边摇了摇头:“没了。别说是整个长阳城了,依沙坨全部药铺加起来,一个手指头都数的清。我们这儿的人啊,小病不治,大病等死!” 宋瑰嗤笑一声:“活的挺通透。” 很快,赵溪月的药就包好了。她付了钱,带着宋瑰往外走,迎面却冲来几个壮汉,凶神恶煞的瞪了她们一眼,没好气道:“滚开!敢挡小爷我的路?” 赵溪月愣了下,猝不及防的被男人伸手往旁边推。单薄身子重重撞在门板上,手中药包破碎,里面的东西顿时便洒了出来,空气中飘荡出一股浓重苦味。 宋瑰眉毛一横,抬手扯过赵溪月,冷声道:“你没事吧?” 赵溪月点点头,她回过神,脸色不怎么好看。而那几个壮汉则大摇大摆的往里走,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是何等的嚣张! 宋瑰脸色渐渐黑了下来,她撸起袖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男子,而后抬脚,柔韧的腰肢旋转半圈,脚踝顺势而出,重重踹在男人的脖颈处! “哎哟我去!”壮汉被她踹的踉跄几下,捂着脖子扭头,唇边肌肉抖了抖,怒道:“你个狗娘养的,竟然敢踹老子?”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丢掉手里的药包,抬脚用力采了几下:“宋瑰,给他们留条命就行!” 话音刚落,宋瑰身形矫捷,眨眼间便又一次冲了上去。 很快,这几人便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嘴里不停求饶。宋瑰伫立跟前,平静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而后一个眼刀望向药铺伙计:“刚刚的药,再来一份。”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赶忙回头去收拾。 赵溪月双臂环胸,视线冷浸浸的落在这几个壮汉背上,淡淡道:“这会儿知道求饶了?方才不是嚣张的很吗?” 为首的壮汉悔不当初,赶紧说:“姑娘我们错了!我们以为您两位和这药铺是一起的,所以才……哎哟,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我们吧!” 赵溪月:“什么意思?你们还看人下菜碟是吧?人家药铺又怎么你们了?” 壮汉苦哈哈的:“您是有所不知啊,这药铺是徐碧租的,她已经欠了快一年的租金没给了!我们就是来要租金的……” “徐碧又是谁?” 话音刚落,赵溪月身后便传来一道清亮嗓音:“是我。” 众人回眸,只见药铺门口站了个样貌清秀的姑娘,衣着朴素,眼眸明亮,身后背了个竹篓,怀里抱着一只猫,平静的打量着他们。 那伙计也重新包好了药,赶紧放在柜台上,冲外面喊道:“徐姐姐你快走,街道司的人又来了!” 赵溪月微微眯眼:“这是你的药铺?” 徐碧上前,低眸望着那几个壮汉,愣神片刻,才轻轻点头:“是。抱歉姑娘,给你们带来麻烦了。这些药钱,我包了。” 说着,她便从腰间取下一个干瘪的钱袋子,然后伸出手在里面摸索一阵后,抓了几个铜板出来,微微抿唇:“……小虎,把两位姑娘的钱给退了。” 小虎明显有些不舍,“徐姐姐,这可是咱们这些天挣得第一笔钱……而且已经赔了药了……” 徐碧声调高了几分:“小虎!” 赵溪月忙道:“此事并不怪你们,无需赔偿。药我就先拿走了。对了徐姑娘,请问无极草何时能补货?” 徐碧显得很不好意思,想了想,道:“麻烦姑娘明日过来取吧。” “好。至于这些人,若是有人追问,还请徐姑娘不要自己承担,让他们去东塔区找王老七,自会有人解决。” 徐碧眸光微微一动,“……恩。姑娘有心了。” 赵溪月不再多留,带着宋瑰离开。 第319章 微服私访? 等到第二日时,赵溪月又和宋瑰来了一次,成功拿到了一份无极草。不过这些草还没有处理,徐碧让她们稍加等候,自己回到后院打算简单处理下在交给她。 赵溪月左右无聊,便在整个药铺里逛了逛,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徐碧这药铺看似简陋,但不管多冷门的药,她这边都有,虽然数量不多,但也已经十分难得了。” 宋瑰闻言抬眸看了眼,而后缓缓点头:“的确。无极草这东西别说是依沙坨了,就连在京城也很难找见。这药铺老板看起来不简单。” 赵溪月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时,之前那伙计小虎捧着木盒走了出来,对他们道:“两位,徐姐姐已经将无极草处理好了,久等。” “怎么是你来送?徐姑娘很忙吗?”赵溪月接过木盒,随口问了句。 可她万万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小虎的眼圈便蓦地一红,嘴角往下撇,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徐姐姐、徐姐姐又被街道司的人给喊走了!他们这次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赵溪月心头一跳,微微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过是欠了些租金而已,街道司又能拿她怎么办?” 小虎抬起胳膊擦了下泪水,神色无助又愤怒:“你们懂什么呀!周玉书那混蛋早就对徐姐姐图谋不轨了,这次好容易有机会将她带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宋瑰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抢占民女之事,因此怒道:“岂有此理!没有王法了不成?报官也没用吗?” 小虎恨恨道:“周玉书在街道司里说一不二,报官又怎样,他自己抓自己吗?!” 看来街道司和徐碧积怨已久,怪不得昨天会派那些壮汉过来捣乱,并且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赵溪月虽然一直想在长阳城内保持低调,不轻易惹事儿,但她对徐碧的印象还是很好的,甚至起了想要与之结交的心思。 如今她有难,赵溪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沉思片刻后,她喊来王老七,让他去打听打听徐碧现在的位置,顺便再将周玉书此人的详细情况告诉自己。 宋瑰则不耐烦的拧了拧眉,她对依沙坨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要遵守的规矩太多,还不如之前她在外面,是如此的肆意洒脱,想杀谁就杀谁。 …… 街道司内。 周玉书放下手中竹简,微寒的眸轻轻一抬:“副将已到,为何现在才通知我?” 属下额头布满冷汗,低声回答:“副将大人说,他只是过来随便看看,不让我们通知太多人……” “呵,一群蠢货。”周玉书拂袖而起,离开书房快步走向外面,很快便迎面撞上一人,身边还跟着不少街道司的人,个个唯唯诺诺,脖子都快缩没了。 周玉书顿住脚步,抬手简单整理仪容,而后上前道:“听岚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副将大人莫要怪罪。” 听岚愣了下,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不是不让你们通知那么多人吗?” 周玉书自然听到了这句话,他微微一笑,俊秀的脸上浮出一层温和,“是在下自己要来,打扰副将大人了吗?” 他一口一个大人的,让听岚极为不适,拧着眉毛摆摆手:“算不上打扰。对了,听说前不久,知州亲自将按察使给压进大牢?厉王十分关注此事,特地命我前来了解详细。” 周玉书得知他的来意后,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笑容不变:“确有此事。不过知州大人对此缄口不言,只说按察使余大人触犯律令,因此才将其关入大牢。” 听岚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看来王爷的确没猜错,长游人已经开始从依沙坨开始,渗透进云国朝堂了……得快些回去禀告才好。 “原来如此。那我也没其他的事儿了,你们都别跟着我,我要回去了。”听岚微微汗颜,朝着众人挥挥手,看他们犹豫着转身离开后,心中的不适总算减轻了一些。 他还是更喜欢跟人搏杀,这种“微服私访”的事儿,让他太不习惯了。 周玉书打算亲自送听岚离开,可正在这时,先前离开的一个属下又匆匆走回,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顿时,周玉书面色微微一变。 听岚挑眉:“周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周玉书原本的面容变得有些勉强,他轻咳一声,道:“……小事罢了。副将大人不是要走吗?来,周某亲自送您。” 听岚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跟在周玉书身后离开。 …… 青龙区,玉碧酒馆内。 砰! 又是一声巨响,无数桌椅被闷头丢出,店家无奈的伸手阻拦,可这些混混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根本就不害怕他们,反倒是越来越起劲儿。 赵溪月和宋瑰站在角落处默默看着,“呵,这周玉书还真是有意思,见过金屋藏娇的,还是第一次看到将人藏在酒馆里。” 宋瑰眸中满是厌恶:“什么金屋藏娇,不过是变相的软禁罢了。这些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恶心!” 王老七混迹青龙区已久,收到赵溪月的命令后,他查都没查,马上便将街道司周玉书的底细给扒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在很久之前,周玉书和徐碧乃是青梅竹马,两人在依沙坨长大,距离成亲只有一步之遥,也是众人眼中的郎才女貌。 三年前,周玉书离开长阳城,前往定海城内打拼,说是要给徐碧一个更好的家。可谁都没想到,当他再次回来后,空降成为了街道司的司长不说,竟还迎娶了鸿锦商铺的小女儿,一下子成了金龟婿! 可他对徐碧却还念念不忘,大手一挥,买下徐碧的药铺,又在青龙区最好的地段开了家酒馆,取两人名字,唤作玉碧酒馆,整日对她纠缠不休。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借着收租的理由,直接将徐碧给关在了玉碧酒馆里,不准任何人见她,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位高权重,徐碧却只是一介孤女,又能找谁说理呢? 第320章 囚禁起来 周玉书位高权重,这件事若是落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屈服于他。可徐碧却意志坚定,得知周玉书娶妻生子后,便同他划清界限,无论周玉书如何威逼利诱,她都无动于衷。 对于这样的人,赵溪月还是十分佩服的。而且徐碧手头也有不少渠道,可以弄到那些稀少药材,仅凭这个,赵溪月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因此,她便让王老七派来几个面生的混混,在玉碧酒馆大闹起来,只为了掩耳盗铃。 赵溪月打算将全部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在前厅,而后和宋瑰一起来到后院,强行将徐碧给揪出来。 眼看酒馆前厅已经混乱的不成样子,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贴着墙角趁乱走入后院。果不其然,因为前方的骚乱太过严重,后院的这些伙计和厨子们都跑去看热闹了。 如今后院空空荡荡,正好方便了她们行动。 这儿的一层多为柴房和厨房,赵溪月和宋瑰一起沿着楼梯往上走,面前出现一条下场走廊,左侧是成排的卧房,若是一间间找的话,恐怕有些浪费时间。 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周玉书此人色胆包天,既然敢将徐碧囚禁起来,那么也定然不会放在寻常房间里。” 宋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上面。” “跟我想的一样,走!” 两人沿着楼梯继续往上,很快便发现通往顶层的楼梯口被人用木栅栏围起来,上面还上了锁。 宋瑰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抬手微微一捏,崭新的锁链便应声而断,彻底成了一截废铁。 赵溪月知道,周玉书若是得知消息,定然会很快赶来,所以她们这边也必须得抓紧时间带走徐碧才行。 顶楼的构造和下面就几个楼层完全不同,红木铺地,金石做顶,宽敞的厅堂内装潢华丽奢靡,两侧墙壁都挂着淡粉色纱窗,纱窗之后的窗户被锁的死死的。 赵溪月刚走上来,鼻尖便嗅到一股刺鼻的甜味,像是某种香料,浓烈的近乎刺鼻。 “好臭的味道……周玉书这是要闷死谁啊?”赵溪月环顾四周,绕过几个屏风,看见徐碧换了件正红色的纱裙,长发披散,双目迷离的趴在床榻之上。 宋瑰微微一怔,咬牙道:“混账!他们莫非是用了催情的东西?” 赵溪月摇头:“催情倒不至于,只是在这里呆久了,会让人头脑昏沉,宛若做梦一般。怪不得这儿的门窗都要紧闭……” 宋瑰:“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直接将她抗走?” “先让她清醒过来。”赵溪月转身走向身后的桌子,提起上面的青瓷茶壶,掀开盖子,而后将冰冷茶水猛地泼在徐碧身上! 哗啦! 徐碧困顿而茫然的神色微微一僵,紧跟着,她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不可置信的低眸打量着自己,唇瓣颤抖:“我……我竟然……” 赵溪月快步上前,她的手指冰冷而纤细,宛若嫩白玉石般,冻得徐碧打了个哆嗦:“徐姑娘,先别想那么多。周玉书那小畜生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得快走才行。” 徐碧聪明得很,自然知道是赵溪月和宋瑰不顾一切救了她,感动的点点头,连忙起身,跟着她们一起下了楼。 奇怪的是,赵溪月刚到楼下,就瞧见楼梯处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看样子,似乎是玉碧酒馆的打手。 赵溪月:“宋瑰,是你打的他们?” 宋瑰愣了下,摇头:“我没有。” 赵溪月纳闷,不是她,那会是谁?不过她现在没时间想什么多,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抛在脑后,带着徐碧踹开后门跑了出去。 三人的身影匆匆消失,不远处的树丛后,则缓缓落下一道修长黑影。 听岚怀里抱着剑,脸上的震惊还没散去,他低声嘟囔道:“天啊,赵姑娘竟然也在这里。要不要告诉王爷?可他和赵姑娘已经……哎!头痛!” …… 赵溪月带着徐碧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很快,王老七便跑了过来,说周玉书已经赶到酒馆,他手下那些人自然不敢跟他正面对上,只能作鸟兽散。 “做的不错。这些银钱是赏你们的,让那些人短时间内不要在青龙区晃悠,明白了吗?”赵溪月将沉甸甸的钱袋交给王老七。 王老七连连点头,脸上笑容谄媚而又讨好,揣着钱袋美滋滋的转身离开了。 赵溪月回到书房之中。 徐碧已经彻底清醒,她一袭红色衣裙明艳动人,可脸上却带着挥散不去的阴郁,手里捧着宋瑰给她倒的茶。 “徐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赵溪月上前,语气中暗含关切。 毕竟她觉得徐碧挺倒霉的,被渣男辜负了不说,还要被人家纠缠不休,搞得药铺都没法开,甚至随时都会被囚禁关押起来。 徐碧勉强一笑:“并无大碍。今日多谢赵姑娘和宋姑娘相救,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补偿你们的。” 赵溪月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们能救你一次,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着你。徐碧姑娘,对于周玉书,你到底是作何打算呢?” 徐碧面容略显暗淡,她轻声道:“我打算离开长阳城。” 她只是个孤女,无依无靠,被周玉书这样的强权欺压,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跑,跑的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 赵溪月:“是么……可惜了。” 徐碧问:“可惜什么?” 赵溪月轻叹:“徐姑娘的药铺。实不相瞒,我几乎将长阳城内的药铺逛了个遍,只有你家药铺的药材品质最好,种类最多。” 听完她的话,徐碧微微怔愣,而后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笑意,她轻声道:“……抱歉。在我离开之前,若赵姑娘还需要什么药草,我定当竭力去寻找。” 看来她是去意已决。 这时,宋瑰淡淡道:“跑有用吗?我若是周玉书,拥有那般的权势和地位,有一百种方法将你永远锁在长阳城内,逼着你不得不屈服于我。” 第32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得不说,在揣测恶人意图这方面,宋瑰可谓是十分专业,且一针见血。 而这也正是赵溪月的忧虑。 徐碧对于朝堂,对于权势的了解太过浅薄,更何况是依沙坨这种偏远之地。所谓天高皇帝远,这些为官的人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毕竟若是在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没有哪个高官敢跟周玉书这样,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 徐碧脸色微微发白,她心里很清楚,宋瑰并没有在吓唬她,只是将事实给说了出来而已。她,可能真的无法逃出长阳城,甚至会永远被周玉书囚禁…… 想到这里,徐碧眼眶之中蓄满泪水。她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住衣裙布料,脆弱的肩膀微微颤抖。 赵溪月叹了口气:“徐姑娘,咱们虽说是萍水相逢,但彼此都为女子,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能帮你解脱困境,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徐碧微微一怔,“……什么法子?” 赵溪月:“我们给周玉书在定海城的妻子写信,将此事告知于她。” 徐碧微微瞪大眼睛:“可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妻子姓甚名谁。而且,定海城距离长阳城距离很远,信件经常丢失……” 赵溪月声音温和的打断她:“这些我都有办法处理。唯独这封信,必须你亲自来写才行。徐姑娘,你就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吧。” 面前的红衣女子陷入沉思,片刻后,她抬起漆黑深邃的眸,用力点点头:“我愿意!” 赵溪月莞尔一笑:“那就太好了!若是有些事情让徐姑娘羞于启齿,可以一笔带过,只需要让对方知道,她的丈夫在长阳城内不老实就好。” “好。不过……我短期内是不是无法回去了?周玉书定然会派人在药铺附近蹲点。”她有些崩溃的咬着嘴唇:“近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变本加厉起来,好似无所顾忌一般!” 赵溪月:“徐姑娘放心,你可以现在我这里住一晚上。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短时间内,我会让周玉书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说这话时,她眸中闪着凛凛寒光。 …… 知州府内。 再次见到赵溪月,知州头上的薄汗就没有断过。虽然她只是宰相女儿的至交好友,但私下里肯定会跟人家有书信往来,若是得罪了她,她在心里胡诌几句,就足够知州喝一壶得了。 “月娘,久等了!哎,这些下人是怎么回事,你来了这么久,竟然连茶也没上?”知州皱起眉头,高声喝道:“都愣着干嘛呢?上茶啊!” 热茶点心很快备齐,赵溪月看了眼,笑道:“劳烦知州大人了。我这次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咱们长阳城,或者说依沙坨附近有没有什么特产?” 知州愣了下:“特、特产?” 赵溪月点头:“恩恩。就比如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有个朋友得知我在这里,对依沙坨也很感兴趣,说不定哪日就过来了呢,我得做好准备才行。” 她刻意咬重了“朋友”二字,清楚的看到知州脸色微微一变,额头冷汗更加密集,赵溪月都怀疑他会不会因为脱水而昏厥过去。 此时此刻,知州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口中的朋友,莫非是宰相之女?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坐立不安。 依沙坨是个好地方,地广人稀,海产十分发达,并且天高皇帝远,但凡是在这儿当过官的人,几乎都肥的流油。知州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他已经在依沙坨待了五年,按照云国的规矩,只要他再坚持个一两年,就能升迁至别的地方,拥有更多的权势。在这种情况下,他变得谨小慎微,不露出任何破绽。 可天不遂人愿,谁能想到,赵溪月这尊大佛却突然空降,每次都让他紧张的要命,这次更是要将宰相的人给找来? “我们依沙坨没什么好玩的,更别提什么好吃的了。”知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缓缓道:“我们这儿破落的很,哪里比得上京城那边呢?” 赵溪月却笑道:“是么?但是我看此地的风土人情十分不错……哎,不够既然大人您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如实转告于她,至于来不来,就随他吧。” 知州微微松了口气,赶紧将赵溪月这尊大佛给送走。而后又召集全部人发出消息,往后一段时间,所有人都得打起精神,该收敛的收敛。 若是有闹事儿之人,杀无赦! 周玉书得知这个消息后,面色微微发青,抬手便摔碎了一套茶盏。 “告诉他们,将玉碧酒馆的事情给压下来,谁也不许再查,谁也不许再问!至于找人的事儿……先停下来,听我消息!” …… 赵溪月猜得没错,在自己离开后,知州果然敲打了不少人,他们只能老实下来。就连周玉书也受到牵连,不敢再大张旗鼓的对徐碧做些什么。 徐碧的信很快便写好送了过来,但赵溪月并没有马上寄出去,毕竟她和徐碧差不多,现在连周玉书妻子的姓氏和地址都不知道。 入夜,赵溪月停笔,起身离开书房。她刚推开卧房的门,便瞧见黑暗之中立了个瘦削身影,背负长剑,面容英气俊秀,眸光亮而坦荡,正是宋凌。 赵溪月已经习惯,却还是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久等。我不知道你过来了……若是下次我没回来的话,你可以去书房内找我。” 宋凌微微点头,言简意赅:“我听说南疆人来过你这里。” “恩。之前我不是去了鸿锦商铺的拍卖会么?他们果然被我的能力所吸引,主动找上门来。”赵溪月又将玄龙骨的事情同她说了。 宋凌问:“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有办法处理这个玄龙骨了?” 赵溪月:“是的。理论上,我是可以满足他们要求的。对了,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毕竟宋凌是个独行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深更半夜过来,肯定又有什么新的情报了。 第322章 长阳城黑市 果不其然,宋凌微微颔首,而后在她跟前坐下,拿起杯盏抿了一口,沉声道:“你既然已经跟南疆人有了接触,那么有没有听说过有个人,叫银澜?” 银澜? 赵溪月摇头:“我跟他们的接触并不是很多,所以并未听说过此人。他怎么了?” 宋凌道:“银澜在那群南疆人心里,似乎有很高的地位,被保护的很好,我用尽办法都无法靠近。而且,我猜测他们之所以来到依沙坨,就是为了他。” 赵溪月:“他怎么了?” 宋凌拧眉沉思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他生病了。听病的十分严重,即将命不久矣那种。” 赵溪月微微一怔,也就是说,银澜跟着这群南疆人来到依沙坨,是为了求医?但依沙坨,乃至于整个云国的医疗水平并不是很高,他们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说,他们来到这里另有目的? 宋凌看出了赵溪月心中的疑惑,淡声说:“纹身的事我也有在打听。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南疆人有解决这种奇毒的办法,不过他们藏得很深,若是之后有机会,要多挖一挖才行。” 赵溪月点点头,心情不由得沉重了一些。她背后的纹身依旧在缓缓生长,虽然目前来看,对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夜长梦多,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而且,那缓缓生长的纹身于她而言,宛若一把悬在头顶的剑,一刻不消失,她便多一刻的夜不能寐。 宋凌说完这些后,打算起身离开,却被赵溪月喊住。 “你对黑市似乎很了解,我想知道,依沙坨这里是否也存在类似的地方?” 宋凌点头:“有。我的消息就是从那个地方买来的。”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制牌子。整体呈长方形,木牌上方钻了几个孔洞,下方则刻着一些陌生字符。中央的位置用红色朱砂笔花了朵形状怪异的花。 宋凌指了指赵溪月手中的木牌,道:“西塔区,易珍坊后门,过去后亮出牌子,会有人带着你走的。” 赵溪月微微点头,“好。你之后也多加小心。” 宋凌点点头,瘦削而漆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相比起九脉门的其他人,宋凌显得冷淡许多,来了这么多次,都没说去看看宋瑰和宋辞礼他们。 不过赵溪月心里也清楚,宋凌还是十分重视他们的,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她收起木牌,刚打算睡下,房门却被人敲响。 叩叩叩。 “进来吧。” 话音刚落,宋瑰便推门而入,她长发散落,肩上披了件水蓝色锦袍,黑黝黝的视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静悄悄打量房间。 “师姐走了?”她指的应当是宋凌。 赵溪月忍不住问:“恩。刚走。你怎么知道她过来了?” 宋瑰站在门口,美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她眉头皱了皱,低声道:“动静那么大,她根本就没想过瞒着我们。不仅是我,宋辞礼也早就察觉到了,给你们面子,所以没来打扰而已。” 赵溪月不由汗颜,心道九脉门这两个师妹师弟也太敏锐了,怎么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们? 宋瑰问:“她刚刚找你说了什么,我不问。但是赵溪月你得明白,我们现在是在长阳城,不是京城。如果有什么事儿不用自己扛着。”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低,赵溪月差点儿没听清。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心道:宋瑰这是在担心我?天啊,太阳不会打西边出来了吧? 毕竟她和宋瑰是纯纯的合作关系。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手指下意识摸索了下藏在袖中的木牌,“我明白了。我心里都有数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瑰点点头,抬眸深深望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望着渐渐关上的房门,赵溪月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将木牌放在烛火下细细凝视,眸色愈发幽深,最后吹灭蜡烛,起身躺了回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言霜拿着书来问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赵溪月的房间内空空如也,她竟然特地起了个大早,进城里去了! 其实赵溪月也很赞同宋瑰昨晚说的话,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单独行动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可没办法啊,她不得不这么做—— 毕竟宋凌给的木牌只有一块,按照黑市的通用规则,一块木牌只能通过一个人,她就算想带上宋瑰也不行。 不过宋瑰虽然不能来,但别人却可以。 赵溪月来到徐碧所在的药铺前,发现里面大门紧闭,她抬手敲了敲,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思索片刻,赵溪月果断的绕到药铺后面,撸起袖子爬上墙边的老树,三下五除二便翻墙跳进后院。她动作很轻,就连墙角趴着休息的大黄狗都没发现。 “喵~” 一只虎头虎脑的白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趴在地上冲着赵溪月喊叫,正是徐碧当初怀里抱的那只。 娇里娇气的猫叫成功唤醒了墙角休息的大黄狗,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后,它马上朝着赵溪月龇起牙,嘴里还发出威胁的低吼,汪汪叫着猛地冲她而来! 赵溪月暗道:不妙!徐碧怎么又是养猫又是养狗的啊!这个时代可没有狂犬疫苗,得赶快开溜才行。 她眼疾手快,在大黄狗冲过来的瞬间,往旁边躲了下,然后又朝着后院门口跑去,想要故技重施再翻墙离开。 但两条腿又怎么能跑过四条腿呢?大黄狗不依不饶,眼看赵溪月就要被它给咬住衣角,一道清丽而响亮的呵斥突然出现:“大黄,不许乱叫!” 徐碧皱着眉跑出来,看到赵溪月被追的一身狼狈后,微微愣了下:“月娘?你怎么过来了?” 大黄狗被自己主人吼了,心中十分委屈,耳朵尾巴一起耷拉下来,呜咽着朝徐碧走去,被她抓过来摸了几下狗头。 赵溪月终于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道:“想过来问你个事儿。结果你铺子没开门,我只能从后面翻过来。” 第323章 幸运 之后的事情,她们就都有目共睹了。还好赵溪月没受伤,否则徐碧恐怕要陷入深深的自责。 徐碧将大黄狗给绑了起来,语气满是歉意:“月娘,实在对不起。大黄怕生,又不喜欢被锁着,所以我就经常放它自由活动……没伤到你吧?” 赵溪月摆摆手,“我没事。对了,咱们先进去吧?这儿不太像是能聊天的地方。” 徐碧点头,带着赵溪月进入房间,转身贴心的关好了门,又给她端茶倒水,忙活好一阵后才坐了下来。 赵溪月没有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徐姑娘,你之前的那些药草,比如无极草之类的,都是从长阳城黑市里弄来的,对吧?”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对面的女子浑身一僵,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恩。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溪月微微笑了:“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再去一次黑市。” 徐碧缓缓抬眸,平静的和赵溪月对视,片刻后,她点头:“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长阳城的黑市也是固定时间开放吗?” “的确如此,不过……”徐碧轻轻抿唇,声音小了一些:“不过我拥有黑市的玉牌,随时都可以过去。” 赵溪月微微一惊——她之前听人说过,只有被黑市视作座上宾的人,才能获得这块玉牌!没想到徐碧竟然这么深藏不漏! 不过她也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所谓事不宜迟,她打算现在就出发,早去早回。 …… 对于长阳城黑市,徐碧十分熟悉,全程根本不用赵溪月操心什么。半个时辰后,她望着四周广袤无垠的戈壁与荒漠,眉梢挑了挑。 从京城的地下河道,再到长阳城的荒漠戈壁,这个遍布云国的神秘黑市,似乎拥有一道极为完善的保密措施。也难怪能在皇帝眼皮子地下拥有这般规模。 她还真想好好结识一下此人! 赵溪月和徐碧下午出发,快到傍晚时,终于穿过重重戈壁,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片湖泊。湖泊旁边,是一座巨大的、房屋布局略有些凌乱的城镇。 徐碧低声道:“这地方之前是五镇之一的平罗镇,后面全镇的人都搬迁到别的地方,这里因此荒废,成为了黑市在依沙坨的第二个据点。” 赵溪月:“第二个?也就是说,还有第一个?” “恩。依沙坨这片地方一共有两个黑市,其中一个在长阳城,另外一个,则是在定海城内。”徐碧很有耐心的低声解释。 赵溪月则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她是万万没想到,依沙坨这么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黑市竟然还不少。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废弃的平罗镇跟前。刻有镇名的牌坊由一整块巨石雕刻,在风沙侵蚀中,呈现出沧桑而久远的形态。 越往小镇深处走,亮着灯的人家就越多。这里和京城黑市最大的不同就是,摆摊的人比较少,大多数人都占据了两侧荒芜的房屋,在黑暗挂出一盏盏灯笼,颜色各异。 “差点忘记问了……月娘,你过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徐碧停下脚步,领着她来到一处僻静地方后,这才开口询问。 “我想要打听消息,黑市里应当有这样的地方吧?就在中心楼里。”赵溪月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八角玲珑塔上。 “有,我带你去。” 果然,这些黑市虽然地方不同,但整体的规则却还是一样的。 赵溪月来到中心楼后,便在徐碧的指引下买下提问牌,她刻意修改了一下字迹,将字迹想要知道的事情给挂了上去。 做完这些,她原本打算去附近逛逛再回来,毕竟这儿获得答案的周期很长,还可能出现牌子挂了一个月都无人问津的情况。 可赵溪月没有想到,她前脚刚把牌子挂上去,过去了还不到半盏茶时间,中心楼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徐碧也有些惊讶:“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赵溪月没说话,带着徐碧回到中心楼,本以为自己要和回答者见面,却不料,中心楼的伙计只是递来一张纸条,说她想知道的内容都在上面。 赵溪月打开纸条看了眼,眸光微微一寒,抬眸环顾四周,人流匆匆,她看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不过,既然答案已经到手了,是谁回答的,就也没那么重要了。 赵溪月捏紧纸条,低声道:“徐姑娘,我们可以离开了。” …… 望着两人离开中心楼,朝着出口走去,听岚松了口气,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戴着的帷帽。 他走上中心楼更高层,在寂静而狭窄的走廊内,立在一扇门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低声道:“公子,事情已经按您说的办了。”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道低沉男音:“恩。进来。” 听岚推门而入。 房间内坐着两人,左边是黎玄山,而右边,则是一位光风霁月的俊朗公子,年级看起来比黎玄山稍大一些,眉眼间尽是温和,朝着听岚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黎玄山一袭黑色劲装,乌黑长发披散于肩,他脸上扣了小半块面具,遮住深邃俊朗的眉眼,只露出线条流畅、略带冷意的下巴。 他将视线落在听岚身上,低声道:“人已经走了么?” 听岚颔首:“恩。拿到答案后就走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黎玄山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搭在木制扶手上的五指下意识紧了紧。片刻后,他才低声道:“无。” 旁边那位公子则温声问道:“公子莫非是遇到什么故人了?” 黎玄山的语气重新变得冷淡而疏离:“算不上。萍水相逢而已。” 男子哈哈一笑,细细端详着黎玄山的脸色,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将话题岔到了别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接下来不管男子说什么,黎玄山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有时候甚至会微微发呆,听岚不得不出言提醒。 第324章 雪莲月草 赵溪月对这些毫无察觉,她和徐碧重新回到长阳城后,便分道扬镳。不过赵溪月并未回东塔区,而是揣着一封信,摸到了知州府内。 自此看见赵溪月,知州脸上的神色可谓是十分精彩。他熟练地命人上茶,而后坐在赵溪月对面,笑容略有些谄媚。 “月娘,你这次过来,是那位朋友又有什么吩咐了吗?”这是在跟她旁敲侧击,打听宰相那边的事情。 赵溪月极其淡定,像是没听出知州话里话外的含义似的,取出怀中的信封放在知州跟前:“我这次过来,是想麻烦知州一件事儿。” 知州愣了下,盯着这封信的视线有些灼热:“哎哟,何必那么客气呢?要做什么你说就是了。” 赵溪月:“我希望大人能将这封信送到定海城内,交给收信人。” 对知州来说,这并不是件难事儿。可当他低眸看到信封上写着的名字时,神色却肉眼可见的微微一僵,而后声音低了不少:“这封信,是谁让你送的?” 赵溪月挑眉,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片刻后,知州终于败下阵来,抬手将信封收起,并保证自己会派人亲自护送。 虽然赵溪月什么都没说,但在知州心里,这封信和宰相府是挂着钩的,赵溪月根本不担心他会拆开来看。 回到院子,赵溪月远远便听到曹五的声音,她绕到院子后方,看见原本荒芜的药田已经长出药苗,曹五和那几个负责种地的人击掌庆贺。 宋瑰就站在旁边,脸上也带着微微笑意。她注意到赵溪月的到来后,狐狸般剔透的眼眸中满是骄傲:“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我说能让这片地发芽,就绝不会让它枯萎。” 看来,是她之前和宋瑰研究的杂交药草小有成效。赵溪月心里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毕竟为了这颗药草,她们两人实验了许多次,也失败了许多次。 本以为在依沙坨这样的环境中,药草生长只会更加艰难,可赵溪月却没有想到,宋瑰竟然这么快就将其给培养出来了。 她也顾不上自己洁白翩跹的衣裙了,撸起袖子踩在湿润泥泞的药田上,低头认真观察这些绿油油的药草,眼底含着一层薄薄笑意。 “曹五,做的不错。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等明天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赵溪月走到田埂上,手里握着一颗已经成熟了的药草,她打算将其放在空间实验室内分析一下成分。 只有实打实的数据报告结果,才能证明她真的成功了。 宋瑰看出了赵溪月的迫不及待,并没有阻拦。因为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书房内,赵溪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进入空间实验室,将药草清洗后切片,利用溶液浸泡片刻,这才放入仪器内进行分析。 明明分析药草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可赵溪月却感觉自己度日如年,以至于报告被一张张打印出来时,她竟然有些不太敢去看。 “呼……冷静,冷静。成功了很好,失败了也没关系。毕竟杂交药草这件事,哪怕是放在几千年后,也是困难重重……” 赵溪月葱白的手指捏起报告,从头开始仔细阅读一遍,原本深邃的眼瞳渐渐透出笑意。等她看完最后一页后,直接将报告拍在桌子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成功了! “雪莲玉蟾草的毒素果然大幅降低,这样的话,哪怕是体弱之人也能承受得住,不用再同时服下另外一位烈性药草了!”赵溪月喃喃,感觉自己心跳很快,眼眸中的笑意几乎要倾泻而出。 杂交两种药草,从而制作出新的药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类似于创世主的存在。 而她,现在成功做到了!她在这个医疗资源贫瘠的云国,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药草! 赵溪月推门而出,宋瑰已经等在门边,见状挑眉一笑:“这么开心?我现在已经在研究千山石莲和乌首根的杂交了,你若是有时间的话——” 宋瑰声音一顿,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怔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被赵溪月紧紧拥在怀中。 顿时,宋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看着赵溪月明朗的笑靥,她只能微微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就忍她这么一次!” 药草杂交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院子,言霜表示十分好奇,宋辞礼则送来问候。与此同时,陆婷那边派人传来消息,说鸿锦商铺的第二次拍卖,近在眉睫。 宋瑰道:“去吧。让长阳城的人重新认识我们,重新认识这颗含有剧毒的救命神药——雪莲月草!” 雪莲月草,是赵溪月给这株杂交药草取得新名字。 …… 赵溪月这一次选择独自前来。因为她心中清楚,雪莲月草的出现,能轻而易举的震动整个拍卖会。 所谓人多眼杂,她打算低调低调再低调,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否则日后麻烦无穷。 这次迎接她的是陆婷,相比起之前那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陆婷凭借自己优异的能力,很快就进入了鸿锦拍卖会的管理层。 她将赵溪月悄悄带到拍卖会后台,随意选了个空房间后,转身反锁,两人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赵溪月道:“陆婷,你最近情况如何?鸿锦商会的人没有注意到你吧?” 陆婷微微摇头,语气快速,咬字却很清晰:“他们只当我是从京城过来的孤女,对我多有提拔,但并未怀疑什么。不过,鸿锦商铺规则森严,我若是想要继续往上爬,估计还要再等好长一阵子。” 赵溪月表示理解,因为她之前已经简单了解过,鸿锦商会算是一个家族企业,高层都是他们曲家自己人,亦或是信得过的人。 陆婷虽说潜力无限,但曲家又不是傻得,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让陆婷加入高层。她如今能坐到这个位置,已经算是极限了。赵溪月心中对她的敬佩,自然也是越来越多。 第325章 鱼骨琴 赵溪月对陆婷说:“保持现状就好。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果你表现的太好,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对了,先前我听说,曲家大部分都是长游人,是真的吗?” 提起这件事,陆婷的表情略有凝重。她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曲家主母是云国人,至于曲家家主、曲家的那些公子小姐们,都是那些长游女人生的。”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曲家主母在曲家有话语权吗?” “很少……现如今,曲家几乎被家主和大少爷掌控。他们表面上对曲家主母很恭敬,实际上则在不停架空着她的权利。而且,曲家家主,是倒插门的女婿,听说他原本姓楚。” 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心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有出错。曲家并不是这些长游人的本家,恐怕他们是借着曲家的名头,在依沙坨这边悄悄做着什么。 陆婷犹豫片刻,又说:“对了小姐,曲家还有个小少爷,是曲家主母几年前领养回来的,他似乎是云国的孤儿,也是曲家为数不多的云国人。” 曲家主母领养……莫非,曲家主母已经察觉到了这些人在架空自己,所以才想着给自己留个后路? 赵溪月问:“那小少爷叫什么名字?” 陆婷:“曲长歌。” …… 拍卖雪莲月草的事情,赵溪月交给陆婷处理,保证自己不会露面。而后便找了个最靠近角落的包间,点了壶茶,又买了份糕点,悠闲吃着。 很快,拍卖会开始。这次依旧人山人海,两侧的包间更是早就被人占满。还好这里隔音不错,赵溪月并不觉得吵闹。 陆婷端着茶点走来,将托盘放在赵溪月手边的桌子上,轻声说:“曲长歌也来参加拍卖会了。不过他这次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就在你隔壁的包厢内。” 赵溪月眉头挑了挑,朝着陆婷点头:“好,我知道了。不过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儿?来的人好多,莫非是有什么新鲜东西过来了?” 陆婷恭敬地递上一摞小册子,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她低头扫了眼,只见册子首页便写了三个醒木大字:鱼骨琴。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详细介绍,说这个古琴是用一整条完整的鱼骨制成的。而这条鱼骨更是了不得,是定海城的人从九旻海最危险的水域钓上来的。 为了将这条鱼带回去,原本几十人的船队,牺牲的只剩下了几个人。而为了能将这条鱼骨做成古琴,买家更是花大价钱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匠人,精心制作三个月,才做出这么一把。 “噱头倒是挺多的……”赵溪月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正当这时,她旁边的隔板却被人给敲了下。 “你也觉得这张鱼骨琴有问题?”一道略显年轻的声音透过隔板传来。 赵溪月为握着册子的手微微一僵,突然想起陆婷之前所说的话:曲长歌就在你隔壁的包厢内。 莫非,这道声音是曲长歌发出来的? 包厢虽然隔音,但也架不住赵溪月是靠在门板上说的,恰好曲长歌正坐在附近,便也听到了这么模模糊糊的一句。 赵溪月不再吭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正襟危坐,平静观察着拍卖会的发展。可没过多久,陆婷就面露为难的走了进来。 “咳咳。这位姑娘,我们家少爷请你去隔壁聊聊。” 赵溪月用眼神示意:我能拒绝不? 陆婷无奈:你最好答应。 她叹了口气,抓起手边帷帽扣在头上,挡住自己大半身形后,这才跟在陆婷身后,没什么精神的走到隔壁包厢。 不愧是曲家的少爷,比起赵溪月那个狭窄包厢,曲长歌所在的包厢宽敞明亮,装潢豪华,就连地上都铺着暗红色的金边地毯。 赵溪月平静上前,视线落在一个张狂不羁的少年身上,眸光闪了闪。 曲长歌身穿暗红色劲装,眼尾微微上翘,凌乱的鬓发被他随意别在而后。他的皮肤呈现出漂亮的小麦色,那是经历无数风吹日晒才能留下的痕迹。 原本狭长凌厉的眼眸,在麦色皮肤的衬托下,宛若一双兽瞳,在黑暗中窥视猎物,随时都可能一击毙命。 赵溪月唇角的笑意淡了淡,或许是出于这具身体的本能,这少年充满兽性的气息,让她有点不太适应,后背也跟着微微发僵。 她在打量曲长歌的同时,对方则用明晃晃的视线打量着她。片刻后,曲长歌招招手:“坐。” 陆婷主动退下,赵溪月没有露怯,大大方方的坐在曲长歌身边,并没有开口说话,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极其平静。 曲长歌歪头看着她:“你怎么看?” 赵溪月目不斜视:“看什么?” “鱼骨琴。” “哦。”赵溪月淡声道:“我当然是坐在包厢里看。” 话音刚落,身边的曲长歌静默片刻。而后,他忽然哼笑一声,原本端庄的坐姿再次变得狂野,曲起左腿踩在椅面上,身形歪向赵溪月这边。 他低声问:“不要装傻,你明白我再说什么。” 赵溪月依旧是语气平静:“我怎么看,对鱼骨琴会有什么影响吗?曲少爷,这就是你们这儿的待客之道?” 曲长歌没吭声,双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富有韵律节奏的声响。赵溪月不由低眸看去,目光旋即凝住。 他的手上满是老茧,手背上更是横七竖八的遍布刀痕。乍一看,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千金少爷,反倒像极了九旻海上打渔的渔民。 陆婷之前也说过,曲长歌是曲家主母捡回来的孩子。这么说来,在被曲家捡回去之前,曲长歌应该就是在海上打渔的。 “当初钓到那条大鱼的渔船回来时,上面只剩下了九个人。”曲金歌突然开口,黝黑的眼瞳中没有什么情绪,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淡淡道:“我就是其中之一。当时,我只有十五岁。” 赵溪月微微一怔,望向曲金歌的神色变了变。 她忍不住开口:“曲少爷,您还是别拐弯抹角得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谈谈,不行么?” 第326章 拍卖雪莲月草 曲长歌闻言,漆黑的眼瞳没什么情绪的看了过来,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疑惑:“我有在跟你拐弯抹角吗?” 赵溪月无语凝噎,她下意识抬手理了理帷帽四周垂落的白纱,静静等待着曲长歌接下来的反应。 只见他朝着赵溪月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身子,道:“好吧,的确有些拐弯抹角,我都是跟曲家人学的,你别介意。我邀你过来,是想请姑娘帮我个忙。” 赵溪月微微眯了眯眼:“曲少爷,咱们很熟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曲长歌吧?好歹也是曲家的小少爷,竟然毫无防备到这种地步,能向路人求助? 曲长歌撇了撇嘴:“现在不就熟了吗?你是个聪明人,要不要帮我,你自己决定。” 如果换做常人,可能早就摆手拒绝。可曲长歌这家伙,却误打误撞的让赵溪月变得犹豫起来。因为她一早就想接触曲家了,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就是这机会来的有点突然。 但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赵溪月微微闭了闭眼,点头答应下来;“既然是曲少爷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那么,我现在可以知道,曲少爷需要我做什么了吧?” 曲长歌点点头,拿起手边册子,动作随意的丢给赵溪月,语调平静道:“我需要你将鱼骨琴给拍下来。别担心,钱由我来出,你只负责将其拿到手就行。” 这倒是不难。 赵溪月拧眉思索,她猜测曲长歌对这把鱼骨琴应当很感兴趣,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买下来的,这才会想到利用这样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嘛——估计是因为她对鱼骨琴没什么兴趣,让自己代为保管的话,会比较安全。 曲长歌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却头脑灵活,心思缜密。果然,曲家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见赵溪月答应下来后,曲长歌眼底染上笑意,他挥挥手,朗声道:“都送进来吧!” 话音刚落,无数侍女带着托盘走入,托盘上放满了各色美食,都是依沙坨这边专有的,香味扑鼻,油光锃亮。 赵溪月眼角抽了抽:“曲公子,你这是?” 曲长歌拿起一只烤鱼,森森白牙一口咬在肉最鲜嫩的鱼腹上,用力往旁边一甩头,便扯下大块鱼肉,三两下吞吃入肚。 他歪头望着赵溪月,眼睛眯了眯:“不好意思,我胃口比较大。姑娘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赵溪月回答,然后平静的将头移开,视线落在外面的拍卖会上,发现拍品已经过了十几个,很快就要轮到她的雪莲月草了。 …… “第一十六件拍品,雪莲月草!” 红布被撤下,一株娇嫩欲滴的药草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对于药草类的东西,为了避免有人弄虚作假,鸿锦商会每次都会派人鉴定。 赵溪月的药草送上去后,按照顺序,本应该是前几个的。但因为这东西太过奇特,让鸿锦商会的人研究了大半天,所以才延迟了这么久。 拍卖会的主持朗声解释:“雪莲月草,是雪莲玉蟾草的变种,培育者将其和另外一种药草杂交,成功祛除了雪莲玉蟾草所蕴含的毒性。也就是说,这颗雪莲月草,取其精华,舍其糟粕,乃是最为完美的全新药草!” 话音刚落,观众席中比较懂行的几人顿时目瞪口呆。 “杂交?听说过杂交牛杂交马的,怎么连药草也能杂交啊?不会是骗人的吧?” “什么雪莲月草,鸿锦商会的人都不知道好好检查一下吗,这种明显作假的东西,也能被送上来?” “当自己是女娲了啊,人家造人你造草?” 怀疑之声不绝于耳,赵溪月平静的听着,白纱之下的眉眼十分淡然,似乎并未将这些人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很快,主持人拍了拍手,笑道:“诸位请冷静。我们自然是知晓大家疑虑的。不过这株药草我们已经鉴定过了,的确是真的……” 这番话显然不能服众,下面又有人开始怀疑。甚至嚷嚷着说,鸿锦商会联合卖家出来骗人。 正在大快朵颐的曲长歌听到消息,停下往嘴里塞食物的手,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油腻腻的手指,淡声道:“对了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赵溪月平静道:“唤我月娘便好。” 曲长歌问:“月娘,你觉得这世上真有人能杂交出全新的药草吗?” 赵溪月反问:“那么曲少爷也觉得,杂交药草是天方夜谭?” 曲长歌没有说话,只是哼笑一声,悠闲的翘起二郎腿,视线中多了几分兴致。 那些观众的反应,自然也在赵溪月预料之中,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证明药性的方法。 很快,主持人便端来一杯水,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下去。很快,他的脸上泛起乌紫,整个人也有些晃悠,必须要人搀扶着才能站稳。 瞧见这一幕,原本还喧嚣不休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咳咳,为了证明药性,我们鸿锦商会打算以真人试药。”话音刚落,主持人便取下一片雪莲月草,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咀嚼了一下。 很快,他脸上的青紫慢慢消失,整个人的状态也明显好了起来。 “我方才喝下去的水,大家应该都知道,是一种取自九旻海上的毒水。这东西不可能作假,所以雪莲月草的效果,相比诸位也能窥探一二了吧?” 话音刚落,观众席上静默一瞬,便突然有人喊道:“别废话了,快开拍吧!” 原本那些兴致缺缺的人,顿时变得双眼放光,死死盯着那一捆雪莲月草,恨不得冲上去将其占为己有。 “起拍价三两银子——” “三十两!” 不等主持人说完,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喊了出来,并且直接将价格给翻了十倍。其他人见状,自然也坐不住了,纷纷开始竞价起来。 “五、五十两,我出五十两!” “八十两!” …… 赵溪月冷眼旁观,看到这一小捆雪莲月草,以三百两的价格被卖了出去。 第327章 路上小心 剩下的事情她不用担心,因为陆婷会帮忙处理。说实话,这样的价格出乎了赵溪月的预料,她本以为这捆草能卖到一百两银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曲长歌突然道:“没想到那捆药草竟然是真的。呵,真神奇啊,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所做。” 赵溪月没吭声,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手里剩下的月草能卖个什么价,等她回过神来,曲长歌已经派人撤下那些吃食,眼神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很快,鱼骨琴便被人给抬了上来,作为压轴拍品闪亮登场,几乎无需过多介绍,众人便开始热火朝天的喊价起来。 赵溪月扭脸看向曲长歌:“曲少爷想让我什么时候开始竞拍?” 曲长歌略一思索:“价格超过五百两后,你以两倍的价格竞拍。不管别人压多少,都两倍。” 这幅财大气粗的模样,让赵溪月心中十分佩服,然后便欢快的开始喊价起来,毕竟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还能卖曲长歌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一千五百两。”赵溪月悠然喊道,站在包厢门口的伙计见状,满脸震惊,然后高声喊出这个价格。 果不其然,她这种豪迈的竞价方式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渐渐地,跟着拍卖的人少了起来,终于,随着主持人的一锤定音,鱼骨琴以五千两的价格,被赵溪月拍了下来。 “五千两,曲少爷没问题吧?”赵溪月挑眉回望。 只见曲长歌伸出修长的胳膊搭在负手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撑着下巴,闻言缓缓点头,语气里有些漫不经心:“恩,没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便宜些。” 他拍拍手,陆婷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赵溪月打开后,看到里面装了厚厚一沓银票。 陆婷低声说:“这里面一共是六千两。” 曲长歌摆摆手:“多出来的就当送给月娘了。鱼骨琴价格不菲,月娘路上可千万小心,带回家后,也记得细心保养啊。” 赵溪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她已经听出了曲长歌语气里带着赶人走的意思,所以并未多留,跟在陆婷身后离开。 寂静的走廊内,陆婷低声问道:“小姐,曲长歌让您帮他拍下鱼骨琴吗?” 赵溪月缓缓点头:“没错。还特地嘱咐我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呵,我就知道,这笔钱没这么容易挣。陆婷,你现在马上飞鸽传书给宋辞礼,让他速速来接我。” 陆婷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微微点头。 鱼骨琴价值上千两银子,鸿锦拍卖会自然也附赠了送货到家的服务。 赵溪月付了钱,带着曲长歌给的一千两银子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不过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倏地睁开眼,而后警惕环顾四周。 宋辞礼很聪明,收到消息后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里。但在他赶过来之前,赵溪月的马车已经出发,他们只会在半途遇到。 也就是说,离开鸿锦商会的那一段时间是最危险、最难渡过的。 赵溪月屏息凝神,偶尔掀起马车侧面的帘子,透过人头大小的窗户往外看,这才得知他们走的并非是大路,而是一条较为蜿蜒曲折的小路。 “还有多久才能到?”赵溪月故作不耐的发问。 坐在前面赶车的男人沉默片刻,粗声道:“很快就到了,小姐再等等。” 赵溪月倏然睁开眼,搭在膝盖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不太对。 马车夫分明是坐在前面的,可这人说话的声音,却像是从前方偏上的地方传来! 赵溪月毫不犹豫,抬脚便踹开马车门,手腕翻转,露出一把精巧而锋利的匕首,不顾一切往前扑去! 砰! 她冲到外面,匕首划过男子的大腿,顿时鲜血四溅。 而男人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的挨下这一刀,而后被赵溪月抬手从马车上推了下去。 马车夫僵硬的坐在旁边,脖子上有个深深的伤口,估计早就命不久矣。赵溪月叹了口气,抬手将他推回马车内,而后自己握紧缰绳,用力一甩! 原本还四平八稳的马车突然加速,身后那些黑衣人见计划败露,也不再躲藏,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朝着赵溪月冲来。 这群人每次想要冲上马车时,赵溪月便会让马车微微晃动,成功将这些人一个个甩了下去,避开无数次攻击。 她的唇角渐渐勾起,乌黑长发被狂风揉乱,明艳的眉眼像是带着尖刺,让所有人都心生战栗。 这女人,真疯,真不好惹! 突然,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擦过赵溪月白皙的面颊,直直钉在她身后的木板上! 弓箭尾羽缓缓颤动,箭矢侧面带着淡淡血迹。 赵溪月笑容凝固,她缓缓抬手,感觉脸颊火辣辣的,抬手摸了下,在手指上看到几滴鲜血,眉眼顿时冷了下来。 他们竟然还有弓箭手,而且,差点给自己毁容! 赵溪月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她将手按在腰间,那里存放着她新研制的毒囊,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上风,只要抬手挥洒,这些人便能在顷刻间毙命。 可她并不想用这东西,因为这算是她的杀手锏,现在贸然暴露,只会徒增麻烦! 正当赵溪月百般纠结时,一抹剑光却从身后闪过,那些原本还在弯弓搭箭的黑衣人被一剑封喉,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浑身无力的栽倒在地。 咦?宋辞礼过来了吗?这么快?! 赵溪月匆匆回头看了眼,那黑影身姿欣长,剑术出神入化,砍瓜切菜般将这群黑衣人全部解决。 见状,她缓缓放慢速度,想让这人跳上马车。却没想到,他只是握着长剑站在原地,以黑布蒙面,似乎朝着她的方向看了眼,而后身形一闪,跳上两侧的屋檐消失了。 赵溪月嘟囔道:“宋辞礼什么时候开始用剑了……” 这时,不远处突然奔来一道白色身影,腰间悬着深色长刀,身形流畅而洒脱的跃上马车,语气紧张:“溪月姑娘,我没来晚吧?!” 第328章 您遇袭了吗? 赵溪月略带惊愕的瞪着宋辞礼,美目之中尽是讶然:“等等,方才那人不是你?” 宋辞礼半蹲在赵溪月身旁,抬手扶住马车顶,同样疑惑的看向她:“方才的什么人?” 不是他,那会是谁?难道是曲少爷派来的人吗?可他如果有办法对付的话,没有理由会不告诉自己的啊!赵溪月已经有些凌乱了。 但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让宋辞礼架上马车,自己则钻进马车里,亲自检查了一下鱼骨琴,发现没有破损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处理好马车夫的尸体,这才跟宋辞礼一同回到院子里。刚一推开门,宋瑰便迎了上来:“如何?雪莲月草的价格有没有超过我们的预期?” 宋瑰之所以问这个,倒不是贪财,她只是很想知道,她和赵溪月一起研发出来的这颗药草,究竟能不能获得依沙坨人的认可。 赵溪月才从追杀中回过神来,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露出一抹笑,“远远超出预期。三百两成交。” 宋瑰眸光微微一闪,用略带桀骜和自豪的语气说:“哈!我就知道……对了,你之前在锅里煮的玄龙骨已经融化,不过形状变得有些……啧,总之你自己去看看吧。” 那块玄龙骨十分坚硬,哪怕赵溪月利用仪器分析了一下它的成分,并且配出了足以溶解的药水,仍旧要花费不少人力,日夜不休的用小火炖煮,这才能有效果。 如今,刚好是炖煮玄龙骨的第三天,也是药水被熬干的日子。 赵溪月将鱼骨琴托付给宋辞礼,让他好生保管,而后便转身来到药房内,掀开药壶的盖子看了眼。 原本深褐色的水已经被煮的有些发黑,亮晶晶的玄龙骨,在炖煮中变得柔软,而后竟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犹如水晶一般。 赵溪月关了火,等温度降下来后,用筷子将这块玄龙骨夹出来,放在跟前仔细观察,眉头却越皱越紧。 赵溪月自诩见多识广,但在这种情况下,望着跟前洁白剔透的玄龙骨,却还是无法将它和药材联系起来。更别说当初用仪器做鉴定的时候,成分表里还显示了几个未知的东西。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将消息传给那群南疆人。 赵溪月让院子里的粗实丫鬟帮忙传递消息,自己则找到宋辞礼,总算见到了这把价值五千两、有无数人围追堵截想要生抢的鱼骨琴。 说是鱼骨琴,但这把琴乍一看并不像是鱼骨。只是琴身的部分莹润光滑,乍一看犹如骨头一般。琴弦的颜色有些特别,在自然光线下,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这些琴弦,不像是用蚕丝做的,倒像是……用鱼骨。”宋辞礼微微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在琴弦上轻轻拂过。 他的双手骨节分明,精致白皙,关节处略带些肉色,轻轻勾起一根琴弦,而后猛地松开。 “铮——” 琴声清脆悦耳,余音绕梁,久久不散,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好琴。 “用鱼骨做的琴弦?鱼骨用醋炮制几日,的确能稍稍变软,但软成这种地步,未免也有些太过夸张了。”赵溪月拧眉盯着鱼骨琴。 其实她很想知道,这个古琴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曲少爷如此执着的想要拥有,并且,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抢夺。 当天傍晚,曲长歌和南疆人的消息几乎一起传来。 曲长歌说,很感谢她的帮忙,鱼骨琴暂时就放在她哪里。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弹着玩儿,但不要给别人碰,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过来取走。 南疆人得知她成功融化玄龙骨,将其变为半透明的颜色后,显得十分急切,跟她约好了等第二天早上,在青龙区玉碧酒馆见面。 赵溪月盯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抽了抽,心道这群南疆人诚心的吧?自己前阵子刚派人砸了这个地方,好死不死的偏偏要约在这里见面? 幸好她当时特地叮嘱过,王老七也很聪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赵溪月叹了口气,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掉,无论如何,明天只能硬着头皮赴约了。 …… 知州府内,静谧一片。 黎玄山端坐在书桌之后,左手边放着一杯热茶,右手边则是厚厚一摞文书。他借着明亮灯光低眸浏览,坐在旁边的知州大人满脸谄媚,恨不得上前亲自给他捶捶脚。 “叩叩叩。” “王爷。” 听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黎玄山略带慵懒的掀起眼皮,不等身边的人开门,知州便马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满脸队笑:“王爷,我来开门,我来!” 听岚快步走入,风尘仆仆,视线落在知州身上,脚步猛地一顿,淡淡道:“王爷,您要调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有结果了。” 无需多言,其他侍从很快离开房间,知州无奈,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去。临行前,还特地看了眼听岚,希望自己能听到一言半语的。 等房门彻底关上后,听岚方才低声道:“您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长阳城的曲家,大部分都是长游人。只有当家主母和一个养子是云国人。” 黎玄山微微眯起眼:“呵。长阳城的黑市呢?” 听岚语气恭敬:“曲家大公子曲琅,的确是黑市的高层之一。但曲家是否参与,属下目前尚无定论。” “继续查。” “是!” 听岚恭敬行礼,而后悄悄抬眸看了眼黎玄山,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黎玄山合上公文,淡声道:“想说什么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听岚犹豫了下:“王爷,听说您今天下午独自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让我们去鸿锦拍卖会附近处理尸体……您是遇袭了吗?” 话音刚落,黎玄山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僵硬。他曲起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下,声音冷下来:“恩。” 听岚不太信,但也不敢公开表示怀疑,只能略带狐疑的点了点头:“哦,哦。原来是王爷遇袭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第329章 生活不易 听岚支支吾吾道:“还以为您是冲着溪月姑娘去的……” 霎时间,书房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有无形的杀意,绞缠着深深寒意自听岚脚底席卷而上,他不由得感到后背一片僵硬,额头顿时布满冷汗。 扑通一声,听岚猛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属下不该多嘴的!” 黎玄山略显苍白的指节搭在厚厚的一摞文书上,轻轻敲打几下,听岚的心,也伴随着他发出的敲打节奏而缓缓沉了下去。 “滚下去,领十鞭。”片刻后,黎玄山终于开口,眸光宛若利刃上泛起的薄光,带着骇人寒意。 “是!谢王爷饶命!”听岚如临大赦,脸色苍白的转身离开书房。 …… “确定你要一个人过去?万一那群人摆的是鸿门宴要怎么办?”言霜微微拧眉,怀里抱了本看到一半的医书,凤目透露着不满。 他平日里其实很少干涉赵溪月的选择,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赵溪月外出实在是太频繁了。而且几乎每次都能惹下不小的麻烦。这次甚至被人追杀,让言霜心有余悸。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师父,可不能英年早逝啊! 赵溪月悻悻的笑了下:“小言,你要明白,你师父我并不是那种喜欢惹事儿的人。都是别人惹得我,我出于无奈才会反击的啊。真的,没骗你!” 言霜狐疑的盯着她:“……我拦不住你。但你千万要注意,我之前远远见过那几个南疆人,他们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小心。” 听到他的叮嘱,赵溪月感觉自己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好,小言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好欺负。对了,最近都是宋辞礼和宋瑰在教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会的问题?” 言霜认真想了想,而后微微摇头:“目前还没有遇到。不过他们教给我的理论很有意思,我打算过阵子去东塔区支个摊子,免费给人看病,不能总之纸上谈兵。” 赵溪月倒是很支持他的想法,原本打算和他再仔细聊聊义诊的事情,但时间太急,她只能先一步匆匆离去。 来到玉碧酒馆后,赵溪月发现这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门庭若市,氛围热情,看来之前的那翻打砸,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 赵溪月按照那群南疆人所给的地址,上到三层,敲响最深处的一个房间。没多久,房门被打开,里面做了四五个南疆人,视线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赵溪月毫不怯场,平静的摘下帷帽,淡声道:“哟,这么多人?” 坐在最中央主位上的,是先前那个带着黑色兜帽的少年,他低垂着头,像是睡着了般,谁都看不清他的情绪。兜帽少年左侧坐了个花白头发的年迈老者,脸上满是皱纹。 尽管如此,赵溪月却看得出来他精神矍铄,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不过身边的那个黑袍少年有些奇怪,好像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甚至连这位老者,都会对他的每一个行为十分关注。 就好像,他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赵溪月落座,也没跟这些人客气,开门见山的拿出被自己熬制到微微融化的玄龙骨,放在众人眼前。 老者语气有些激动:“竟然、竟然是真的!透明色的玄龙骨,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赵溪月挑了下眉,心道这句话信息量还很大。难道他们需要用这个玄龙骨来治病?但是仪器检测结果显示,这份玄龙骨并没什么逆天的药效啊。 正当赵溪月略有不解的时候,老者却突然紧盯着她,视线犹如一个放大镜,在她身上来回巡视,而后露出满意笑意。 “姑娘,怎么称呼?”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起来,好像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 “唤我月娘就好。”赵溪月回答的不卑不亢。 “好,好!月娘,你是老朽见过的最为优秀之人!若是在我们族中,虽然你身为女子,但也能拥有进入百毒阁的资格!” 百毒阁?那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倒是挺渗人的。 赵溪月平静道:“是么。那我还挺荣幸的。” 老者笑意更深,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听说月娘是前阵子才从京城过来的?如此好的医术,没能在京城发扬光大,反倒是举家搬到了依沙坨,难道——” “是在京城里遇到了什么事儿?” 赵溪月:“……” 呵呵,看来在自己调查这群南疆人的时候,他们也在调查自己。不过眼前这个老者也没有说错,她的确遇到了事儿,所以才会想着来到依沙坨。 赵溪月知道,此刻自己无论是否认还是承认,都不会让老者改变自己已有的刻板想法,她索性反问道:“老人家,莫非您有什么打算?” 老者坐了下来,眼神中带着自信:“月娘,我们是塔吉克族人,族中各类秘术源远流长。只要你能帮我们一个忙,塔吉克的藏书阁,你随时都可以进去!” 他本以为赵溪月会迫不及待的抓紧这次机会,然后连连答应下来。 结果却没想到,赵溪月支着下巴靠在桌上,清丽的眉眼兴致缺缺,闻言也只是扯了下唇角:“是么。” 长老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咳,自然,若是月娘你愿意加入,我们还有别的东西给你。不知道你最想要什么?” 赵溪月眸中划过一丝精光,她道:“我么,最想要的当然是钱了。” 经过和曲长歌的接触,赵溪月已经彻底发现,自己若是想要在依沙坨站稳脚跟,开拓自己的医馆,仅凭自己带来的这点儿家当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钱的来源也必须干净,最好能起到震慑作用。如果有人知道,她手里的钱是南疆人给的,那么除非故意找死,否则都会对她敬而远之。 而且……自从陆婷走后,没了她的把持,院子里花钱如流水,赵溪月的小金库已然快要见底。 生活不易,她只能出来挣钱了! 第330章 答应合作 听到这话,白发老者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毕竟在他的眼里,这种贪财之人是最好拿捏的。 “只要月娘你答应帮我们,钱根本不是问题。交给我们就好。”白发老者信誓旦旦,而后微微动了动手指,身旁男子便马上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跟前。 赵溪月抬手将钱袋拎过来,低眸往里面扫了眼,便被一堆金灿灿的东西给晃了下。 之前听说南疆人和鸿锦商会关系密切,她心里还怀着迟疑的态度。现在看来,这个传闻八九不离十——在依沙坨这种地方,想要弄到这么多金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赵溪月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老人家,您果然敞亮。我很欣赏您的作风。不知道您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呢?” 白发老者看了眼身旁的男子,只见那人轻轻点头,然后从地上搬起一个箱子,放在赵溪月跟前,当着她的面解开锁扣,缓缓掀起盖子。 箱子底部覆盖着一条昂贵柔软的月白丝绸,丝绸之上,则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骨头,乍一看,这东西就好像龟壳一般。 但赵溪月仔细观察,而后才明白,这应该就是南疆人之前花大价钱拍下来的玄龙骨。 “麻烦月娘利用之前的办法,将这一整块玄龙骨融化,变成这种半透明的颜色。事成之后,必有重赏。”白发老者说道。 “呵……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就如此轻易地交给我了?就不怕我卷东西跑路么?”赵溪月挑眉,语气有些不羁,却没有一个人敢心生不满。 “我们当然是相信月娘的。”老者显得有恃无恐,眼底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像是觉得赵溪月这句话问的很天真。 他们在长阳城,虽然算不上只手遮天,但现在有了曲家的帮助,就算赵溪月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做不出卷东西逃走这种事儿。 赵溪月没再回答,抬手盖上盒盖,葱白指尖轻轻敲了几下盒子,几次清脆响声后,她道:“我答应了。” …… 她抱着盒子离开玉碧酒馆,前脚刚踏出去,后脚,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男声。 “姑娘,请留步。”身穿白衣锦袍、面容温润儒雅的男子快步上前,笑吟吟道:“你就是赵姑娘吧?” 赵溪月转眸,视线落在周玉书的身上,眼睛微微一眯,唇角露出淡笑:“是我。阁下是?” 周玉书端正行礼:“我叫周玉书,是长阳城的提刑按察使,久仰大名小姐大名。” 他举手投足间皆是斯文儒雅,很难将他和那个囚禁徐碧的混账关联起来。但赵溪月心里明白,一个人内外反差越大,就说明这个人越恐怖,越难对付。 赵溪月脸上挂着假笑,“原来是周大人,不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周玉书十分客气,略有些腼腆的垂下眉眼:“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突然瞧见赵姑娘,所以想要结识一下,便这么突然的喊出声了。赵姑娘,在下多有冒犯。” 赵溪月摆摆手:“没事。我不过一介女流,有什么好结识的呢?周大人位高权重,怕是好容易才得闲出来一趟,小女子就不打扰了,告辞。” 不等周玉书再说什么巧舌如簧的话,赵溪月脚底抹油果断开溜,身形很快消失在周玉书的视线之中。 而周玉书脸上的温和笑意,却在此刻全部消失。漆黑的眼眸内卷起深邃漩涡,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他轻声嗤笑。 “呵,果然是京城来的,确实不好骗……不过终究是个女人,再怎么厉害,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言罢,他拂袖而去,抬脚步入玉碧酒馆内,脸上再次挂上谦和有礼的微笑。 再看赵溪月这边,待她抱着箱子回到院里,陆婷已经等候多时。瞧见她进来,下意识直起身子,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溪月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先不要开口。自己则放下木盒,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哎,这东西看着没多少重量,结果死沉死沉的……” 陆婷适时的递来一杯水:“小姐,你声音都哑了,快喝点水好好休息下吧。” “多谢。” 赵溪月接过杯子隐隐而进,这才感觉自己的情况好了些,抬眸望向陆婷:“你现在过来,是鸿锦商会那边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陆婷面色严肃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说:“小姐没猜错。您还记得拍卖会那天吗?当时您离开得早,所以不知道。雪莲月草的效果让所有人震惊,他们拼了命的跟商会打听有关您的事儿。” “是么?商会那边怎么说?”赵溪月虽然这么问了,但心里却并不担心。 她将这东西当做拍品给出去的时候,就连窗口伙计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商会的那些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而且,想要在长阳城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 在自己选择了匿名的情况下,若是鸿锦商会敢将自己的消息散布出去,无异于自断后路!长此以往,还有谁会安心跟鸿锦商会做交易? 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陆婷回答道:“的确没有泄露。不过……此事惊动了曲家大公子曲琅,他对您很感兴趣,恐怕不日就要登门拜访了。” 赵溪月问:“对我很感兴趣?怕是对我手里的雪莲月草感兴趣吧!不过他来的倒是正好,我正发愁手里其他的月草要怎么处理呢……” 陆婷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她一直觉得,曲家这些人里,目前来看最难对付的应该就是曲琅。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急匆匆赶过来,想让赵溪月做好准备。 但此时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陆婷觉得自己还是太小看她了。说不定在她面前,曲琅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陆婷不能再这里长待,将这件事告诉赵溪月后,又马上汇报了一下自己在曲家的所见所闻。在赵溪月的授意下,她特地多了解了一些有关曲长歌的事情。 第331章 小小的要求 “曲长歌的确是曲家主母收养的孤儿。但在被曲母收养时,曲长歌被强行改了名字。哪怕长阳城的人就这么点儿,谁也不知道曲长歌究竟是哪里的孤儿。” “不过我猜测,曲长歌也有可能不是从长阳城过来的。小姐,您相信吗?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此人经历过什么,叫什么名字,这种东西都会在无意间展现出来。” 赵溪月闻言,缓缓抬眸:“什么意思?” 陆婷:“我之前观察过曲长歌,他在举手投足间,总会不经意的展露出一些贵族风范,就好像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弟一般。” 赵溪月眉头突然跳了下:“等等。你的意思是,曲长歌并非是什么孤儿,而是某个世家的孩子?” “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实际证据可以支撑……”陆婷微微垂眼,心里还是有点心虚的。 因为她告诉赵溪月的这些,都是她与生俱来的直觉,再加上一些推测而已。这样贸然说出来,难免会惹得赵溪月不快。 可赵溪月非但没有生气,而是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道:“你能看出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如若曲长歌没有问题,你也不会怀有这样的猜测。” “既然你有,就说明直觉告诉你,曲长歌的真实身份没那么简单。而且,我并不觉得曲家主母会那么好心,收养一个无名无姓的孤儿。” 赵溪月微微拧眉:“我和曲长歌已经有了初步的接触,往后一阵子你可以不必前去打听什么,否则难免惹人怀疑。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陆婷用力点点头:“是!” 等陆婷离开后,宋辞礼才敲门进来,对赵溪月道:“我这几日可能要带着言霜出去一趟。” 赵溪月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恩?等等,你要带言霜去哪里?” 话音刚落,言霜就抱着一本医书出现在门口,略带期盼的看了眼她:“师父,我打算去码头那边做义诊。宋哥说那边的人很适合用来练习摸骨。” 赵溪月有些郁闷:来到长阳城后,她整日忙于奔波,已经很久没给言霜上过课,暂时将他交给了宋辞礼。没想到这两人发展还挺快。 言霜那么慢热的一个人,现在已经一口一个宋哥的了。也不知他在京城的凡哥会作何感想。 不过言霜的要求并不无理,赵溪月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嘱咐他要当心,那些常年在海上劳作的人脾气都不是很好。 言霜拍拍胸脯:“师父你放心好了,宋哥那么厉害,就算我们真的跟人打起来了,也肯定是对面吃亏。” 宋辞礼眼底笑意更深,他赞赏的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赵溪月扶额:“……” 言霜和宋辞礼在第二天一早起身离开,赵溪月则收到了曲家的邀请,她精心打扮一番后,乘上对面派来的马车,淡定自若的进入曲家。 曲家前厅。 赵溪月被婢女领着走入,刚踏上台阶,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蓝衣公子便倏然起身,样貌俊美无双,姿态端庄儒雅,眉眼间堆满温和,可那双眼睛却带着掩盖不住的凌厉。 他走向赵溪月,客气道:“赵姑娘,路上辛苦了,还请来坐。” 赵溪月没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四周,心道曲家不愧是鸿锦商会的主人,其宅邸的豪华程度,可以跟宰相府相媲美了! 待她落座,曲琅又开口:“对了,请赵姑娘放心,我们并没有将您的信息告诉任何人。整个曲家,只有我一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 “如此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他语气诚恳,神色认真。若不是赵溪月早知道这人不好惹,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幅皮囊给骗了。 曲琅和周玉书是一个类型的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赵溪月心里暗自腹诽,脸上却极其从容,微微一笑:“曲公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并非是想故弄玄虚,只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一介女流,若是不小心些,怀里的宝贝怕是都要给人抢光了。” 他客气,赵溪月就更客气,再配上这张清纯无辜的脸,短短一句话,曲琅对她的心理防备便肉眼可见的降低不少,甚至主动抬手给她倒茶。 “赵姑娘说得对。雪莲月草的出现几乎足以震惊整个依沙坨,自然也会有不少人盯上你。不过还请姑娘放心,至少在长阳城内,曲某可以护您周全。” “只要……” 说到这里,曲琅刻意停顿了下。赵溪月也顺着他的话往下面演:“只要什么?” 曲琅:“只要赵姑娘能将剩下的雪莲月草,全部卖给我们鸿锦商铺,我们定将以合适的价格收购,并且给予赵姑娘丰厚的分成。” 如果是普通人,听到这话恐怕早就答应了。可赵溪月却只是皱了皱眉,问:“曲公子怎么知道,我手里有其他的雪莲月草?” 曲琅语气略带歉意:“实在抱歉,在下之前曾打听过赵姑娘的事情,得知您曾经种了一亩地的药,所以才有此猜测。” 赵溪月沉默,而后才道:“是么。曲公子不必道歉,我也没想将这件事给瞒下来。您说对了,我手里的确有剩下的雪莲月草。” 曲琅露出自信笑容:“赵姑娘,还请你相信我,相信鸿锦商会。在长阳城这一块儿,没有比我们更适合得了。” “而且我保证,若你不想出面的话,我们会竭尽全力隐藏你的真实信息,绝对不会让那些人对你造成影响。” 赵溪月看似被他说动,实际上却在心里敲打着自己的算盘。 曲琅有一点说的很对,她如果想做为幕后人,去出售雪莲月草的话,最靠谱的渠道,那就是将东西交给鸿锦商会。但,赵溪月还有一点别的想法。 她迟早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必须要从一开始就打响名号。雪莲月草知名度这么高,她实在是不想让它被打上鸿锦商铺的烙印。 除非…… 赵溪月眸光一闪:“曲公子,我可以将雪莲月草交给鸿锦商会委托售卖,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第332章 义诊 曲琅道:“什么要求?” 赵溪月:“雪莲月草必须挂上我的名字后,再出售。” “可赵姑娘不是不想露面吗?” 听到这句话,曲琅心中有些奇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只是略带疑惑的发问。 赵溪月微微一笑:“我可没说要用我本来的名字。曲公子,我希望鸿锦商会在售卖雪莲月草时,能标明,这是素问道人亲自培养的。” “素问道人?”曲琅掀起眼皮,黝黑深邃的眼瞳落在赵溪月身上,片刻,他微微点头,爽快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实不相瞒,我们的商铺里,也有许多挂名售卖的东西。” 只要能挣钱,曲琅并不在乎挂谁的名。而且,赵溪月杜撰出来的这个“素问真人”听着就神秘无比,他已经打算派人将消息传出去。 对外宣城有个极其厉害的医者来到依沙坨,雪莲月草正是此人所做,吹得越玄乎越好。等雪莲月草的名声打出去了,他们又能多捞一笔。 听完曲琅的打算后,赵溪月唇角微微抽了抽,心里对他十分佩服。 曲琅简直生不逢时,若是他出生在几千年之后,恐怕会成为最优秀的营销人才…… “对了赵姑娘,不知剩下的雪莲月草还有多少?我们得根据库存定价。”曲琅低声问道。 “三株为一捆,我手里目前有三百五十多株,大约能做出一百多捆。”既然决定跟曲琅合作,赵溪月也不隐瞒什么,极其坦诚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让曲琅感到十分意外。要知道,雪莲月草这种好东西,在大家眼里都是不可多得的。但赵溪月手里却有这么多,那她的实力又该有多么高深? 他望向赵溪月的目光变了变,“在下明白了。若是赵姑娘信得过,咱们可以签订契约,这些雪莲月草将会由我们鸿锦商铺保管。” 似乎担心赵溪月拒绝,他又说:“还请赵姑娘相信我们鸿锦商铺的声誉,绝不会耍阴招,悄悄对这些珍贵的月草动手的。” 赵溪月点点头:“我相信你们。” 曲琅动作很快,命人拟好协议后,赵溪月也不担心他坑自己,粗略一扫,就抬手按下手印。 交易达成,双方都很愉快。赵溪月没有多留,被曲琅亲自送了出去,坐上马车离开。 她将自己和曲琅的交易告诉陆婷,果然从她脸上看到了略带惊讶的神色。不过陆婷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清楚,既然赵溪月这么做了,那么就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她没必要,也没有权利去干涉什么。 剩下的月草很快就被送到曲琅那边,宋瑰只留下一捆用来研究。她最近似乎对这些药草的杂交十分感兴趣。 无需赵溪月引领,宋瑰自己已经开始研制新的药草,并且有了雪莲月草的经验,她的进展很快,让赵溪月也略微感到吃惊。 宋瑰果真是个天才,尤其是在植物这方面,有种令人艳羡的敏锐。 赵溪月从自己的空间实验室内,翻了些报告出来,用毛笔誊抄下来,简单翻译成宋瑰能看懂的意思,递交给了她,希望能对她的研究有所帮助。 而她自己,则来到长阳城东塔区的码头那边,打算看看言霜这几日的实战成果如何。 不得不说她现在来的很是时候,只见言霜在码头附近支了个摊子,旁边挂着一张白色宣纸,上书两个大字:义诊。 手边则放着一摞纸,一排毛笔,还有一团布包,上面扎着十几根银针,都是赵溪月之前给他做的。 言霜正襟危坐,正低眸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询问一番后,抬手在他关节的地方敲了敲,面色渐渐凝重。 “的确有些风湿,不过你关节处的损伤有些严重。回去之后,可以适当吃一些辛辣的东西,但不能多吃。平日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揉一揉,就像我教你的这样……” 他一本正经的给人看病开药,身上的稚气消失不见,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而沉稳的风范。 赵溪月在旁边默默看了许久,心中不由得感慨:言霜的成长速度真的很快,也幸好自己在尘土中捡到了这么一颗明珠,不然就浪费了不是? 这时,旁边出现一道白色身影,宋辞礼略带笑意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怎么在这边站着,不过去看看吗?” 赵溪月没有感到惊讶,微微摇了摇头:“我就不过去打扰他了。倒是你,之前跟我来依沙坨的时候,说着想要见见世面,但现在连长阳城都没有离开,这样真的好吗?” 她微微侧头,视线望向宋辞礼,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可他温润深邃的黑眸,却倒映着赵溪月朦胧的影子。 两人猝不及防的面面相觑,宋辞礼飞快移开视线,藏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僵了下。 宋辞礼:“……有什么不好的。我发现,长见识的方式有很多,也不一定要到处乱跑。” 赵溪月无奈,然后道:“你刚刚是不是去找宋凌了?” 这下轮到宋辞礼感到意外:“溪月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赵溪月叹息。这家伙,还是跟之前一样完全不会骗人,有什么表情,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 幸好他身手好,后台也够硬,否则像宋辞礼这样的小白花,恐怕被人骗了,还乐呵呵的在那里数钱呢! “我猜的。你看起来怎么很担心她?放心好了,我认为宋凌不是一个喜欢逞强的人,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宋辞礼轻轻“嗯”了声,“师姐跟我说,她最近跟着长阳城的人出海打渔,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但还来不及跟我详细说,便被人喊走了。” 赵溪月毫不意外,不过她心里倒是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新发现,能让宋凌选择出海打渔? 这时候,言霜那边的摊子却突然出现意外,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犹如滚石般冲过来,抬手便揪住了他的衣领!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假装行医之人,到长阳城来胡说八道,就不怕害死人嘛?!” 第333章 突发意外 言霜眉头微微皱起,如果换做之前,他早就一拳砸上去了。但赵溪月教过他,力气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所以,他纤细有力的手指猛然握住男人手腕,大拇指微微摸索几下,而后猛地一用力! “哎哟哟哟——老子的手臂!” 男子只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像是被电了下,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言霜掰开自己的手指,抬手整理衣领,面容冷淡疏离。 言霜道:“说我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否则就是诽谤,并且我年方十六,根据长阳城律法,你若是动了我,便是虐童,要受杖责五次。” 赵溪月和宋辞礼齐齐停下脚步。 宋辞礼幽幽道:“言霜跟之前相比,也变了许多。如今简直口若悬河,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赵溪月:“……” 她挑眉:“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别总教言霜什么君子仪态,依我看,行走世间能让自己不吃亏,那才是最厉害的呢。” 宋辞礼笑了笑:“是是是。赵师父说得对。”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揶揄,赵溪月唇角微勾,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和宋辞礼一起站在旁边,想看看言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儿。 若是他真的处理不了,或者情势已经发展到出乎意料时,他们再出手也不迟。 言霜这边,三两句话堵得男人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在东塔区码头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亏! 此人姓皮,有个诨名叫皮猴子。别看他现在肥头大耳的,但小时候因为身子骨弱,瘦得跟一把竹竿似的。 后来自己在码头这边开了个药铺,赚了些钱,身子骨才渐渐好了起来。这几年因为云国海外贸易的繁荣,他这身子骨更是好过了头,开始朝着圆润的方向发展。 他依靠手里的药铺赚了不少钱,最近更是进购了一批健骨丸,销量极好,利润极高,每天都能卖出去一堆。可这几天,健骨丸几乎没什么人买了! 皮猴子找人一问才知道,有个小少年在码头旁边支了个义诊摊子,免费给人看病。 并且他还让这些人不用去吃什么健骨丸,说这种骨头脆的症状,有个学名叫骨质疏松,让他们以后少吃腌渍的东西,多吃新鲜鱼肉,没事儿了就绕着码头跑几圈! 这几乎是断了皮猴子的财路,他忍无可忍,这才冲上前来,想要将这个小混蛋给赶走。 但现在…… 言霜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平静坐了回去。 皮猴子嘴边肌肉抽搐几下,他怒道:“谁、谁说我诽谤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家伙儿你们都来看看,这么小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医术?他都是在骗你们啊!” 言霜:“是么,你觉得我年纪小,所以不会医术?那好,请问你如今多大了?” 皮猴子愣了下,然后挺起胸脯:“哼,老子四十多岁,都能当你爹了!” 言霜点点头:“那你会医术吗?” 皮猴子一怔:“不、不会啊。但我那药铺里什么都有,包治百病。” 言霜冷笑:“呵。你年纪这么大了也不会医术,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你个小混蛋,谁告诉你年纪大了就要懂医术?” “是么,那谁告诉你,年纪小就不能懂医术?” 言霜反唇相讥,堵得男人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嘴里呼哧呼哧喘着气。 赵溪月在不远处看着,笑的几乎肚子疼:“哎哟哈哈哈……要是让叶将领知道小言被我带成这幅模样,估计要埋怨我了。不过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宋辞礼满脸无奈。 这时候,不远处的码头那边,突然急匆匆冲来一堆人。仔细一看,最中间那人背了个脸色煞白的青年男子,一群人正吵吵嚷嚷的往言霜这边赶。 皮猴子很快被挤开,他面露不耐,张嘴刚要骂出来,看到那个青年男子后,却脸色震惊,不可置信的喊道:“鸿儿!你、你怎么了鸿儿!”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带着宋辞礼快步上前。这时候,言霜已经简单了解完情况,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这个青年男子名叫皮鸿,是皮猴子的儿子,是东塔区码头这块儿的搬运队长,今天卸货的时候从横板上摔了下去,装满东西的木箱也狠狠砸在他身上。 皮鸿现在七窍出血,脸色青白,左腿以不自然的弧度扭曲着,已经出现了骨裂的情况。 赵溪月粗略打量一番,果断道:“你们都先别动他!小言,你来看看他的情况。宋公子,快跟我去找一些粗硬的木棒过来。” 她出现的十分突然,言霜脸上划过一抹惊讶,但很快遵从她的安排开始给男子看诊。其他人也马上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开始满地去找赵溪月需要的东西。 用木棒和布条固定住男人的腿部,言霜也找到了男人身上的几个伤口,将情况汇报后,赵溪月当机立断。 “怀疑内脏出血,必须马上处理。要快些找个安静空旷的地方——” “跟我来!”皮猴子面色惊恐的从人群里挤出来,他颤抖到:“他是我儿子,我家里是开药铺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距离这边特别近!” “带我们过去。” 赵溪月将皮鸿放在宽大的门板上,然后让几个力气大的小伙子扛着,众人一路飞奔,终于感到皮猴子的药铺,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 “言霜你跟着我进来,宋公子麻烦你去准备一些热水。至于皮老板……去把你药铺里能止血的东西,不管是内服还是外敷的,全部拿过来!” 赵溪月雷厉风行,没人敢怀疑她的决策,马上开始各自的行动。 这时,皮鸿缓缓睁开眼,他显得极为痛苦,闷闷咳嗽几声,唇角的血越来越多,很快沾染整个枕头。 言霜的手颤了下,他咬牙让自己保护冷静。 赵溪月则趁机取出自己的手术刀,用随身携带的酒精消毒后,对言霜道:“没有麻药,我只能生切。你按住他的双手,明白吗?” 第334章 健骨丸 皮鸿已经陷入昏厥状态,言霜并没有消耗太多力气,就成功控制住了他的双手,让赵溪月以极快的速度在皮鸿胸口清理出一个创口。 乌黑的血缓缓流出,原本出现淤青的皮肤也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 赵溪月松了口气,递给言霜一个眼神,让他去问问皮老板准备的止血药草好了没。 言霜出去一趟之后,很快就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堆药草,他低低道:“师父,他给了很多药草。我们要用哪种?” 赵溪月接过来简单看了眼,发现这些药草的种类和质量,都远远比不上徐碧药铺里的。不过如今情况危急,这些药草勉强能用,她也没有挑剔什么。 半个时辰后,皮鸿的心律总算恢复正常,赵溪月推开门往外走,只见皮老板紧张的守在门口,脸上尽是焦急。 “姑娘,我、我儿子他情况怎么样了啊?”皮老板马上冲过来,结果因为蹲的太久,双腿一软,竟然就这么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视线望向宋辞礼那边:他在这儿等了有多久了?你就不拦着点吗? 宋辞礼表示自己也十分无辜,他倒是想拦着,但是皮老板死活不肯离开,总不能强行将他给架走吧? “放心,你儿子没什么大碍。但是这次伤到腿了,在养好之前,最好还是少下地,多吃点新鲜鱼肉和豆腐什么的。腌渍的东西少吃。主要靠食补,明白了吗?” 皮老板连连点头,恨不得将赵溪月说的话都刻在地上。而后他又望向言霜,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小公子,是我之前有眼无珠,故意来找你茬,你不要介意。” 说着,他开始抽自己嘴巴子,声音极为响亮,让赵溪月微微蹙眉,抬手拦住。 言霜则道:“不必如此。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真的懂一些医术的。她是我师父。”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颇有些骄傲,腰板也不自觉挺直了些许。 皮老板连连点头:“哎,对对对!小公子你和你师父都太厉害了,是我见过医术最好的人!现在天色晚了,我已经命人备好饭菜,咱们吃过了再走吧?” 面对他小心翼翼的询问,赵溪月没有拒绝。落座之后,望着琳琅满目的饭菜,她不由感叹:依沙坨海产果然丰富,又是鱼又是虾的。 平日里在京城,哪儿见过这么新鲜的? 不过她现在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儿,就和皮老板聊了起来。 “我这里的药草?嗨,依沙坨这边除了海就是砂,能有什么药草呢?我铺子里的这些,都是我从海那边进货过来的。” 皮老板说的比较隐晦,但赵溪月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海那边,不就是长游吗? 赵溪月心里并不意外,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她发现依沙坨这边不仅有很多长游人,而且还有不少长游的东西。 不过这些人也明白两国关系紧张,所以都不会摆在明面上说,只会隐晦的提一句“海的那边”。 吃过饭后,赵溪月领着另外两人往回走,言霜通过这几日的义诊,已经对长阳人的生活习性有了较多了解。 “师父你没说错,他们骨质疏松的情况的确十分严重,可能跟他们生活的地方还有饮食有关。而且,一些小孩子也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再这么下去,长阳城将人人虚弱,积重难返。 赵溪月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瓶东西,放在言霜跟前晃了晃:“猜猜这是什么?” 言霜回答的很快:“健骨丸。刚刚吃饭的时候皮老板塞给你的。他那个柜子里还有三十二瓶,有两个的瓶塞已经比较松动了,估计经常打开。他自己应该也有在吃。” 宋辞礼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尽管知道言霜的记忆力很好,但他依旧会感到新奇。 “……观察的这也太仔细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皮老板自己也会吃这种东西。”赵溪月取出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嚼,而后嗤笑一声。 她将这东西分给言霜和宋辞礼。 “放心吃吧,这东西跟糖豆没什么区别。别说健骨了,填饱肚子都够呛。” 言霜和宋辞礼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因为这东西算不上好吃,而且……卖的还挺贵的,一颗就要三百文。 “这东西没用,怎么还卖这么贵?而且卖的极为火爆,我之前瞥了眼他放在桌上的单子,这东西他三日前进购了一百瓶,已经卖出去一大半了。” 赵溪月:“小言,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为的不是治病,而是心安。” “而且,我们知道他们是因为长期靠海,重油重盐导致的骨质疏松,他们自己可能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不得不说,皮老板这名字还取得挺好的。” 健骨丸,对于这些容易骨折骨裂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丹妙药啊! 宋辞礼则道:“这种东西的成本一定很低,对健骨没什么用,但也吃不死人。怪不得皮老板会在这几年飞快发家,原来靠的是它……” 赵溪月:“其他几家估计也都在卖,不过我们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买什么。” 言霜道:“若是我们真的研制出了可以健骨的东西呢?” 赵溪月脚步微微一顿,笑着望向言霜:“把你的想法留着,等我的医馆开起来后,咱们在用掉。” 听到这话,言霜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师父!咱们真的要开医馆吗?!” “那当然了,不然我费劲巴拉的调查这些药铺干什么?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得弄清楚这些药铺的药草是从哪里来的,往后还要自己采购呢。” 宋辞礼则显得有些担忧:“那些药草跟长游人有联系,会不会不太好?” 赵溪月毕竟是宰相之女,跟敌国有商业往来这种事儿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后果会相当严重。 赵溪月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她转身望向身侧。海浪声声,远处的天际线被抹上一层金黄。 “倒也是。不过,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束缚的。” 第335章 姜家小姐 清晨,院门外。 知州府的人匆匆架马而来,将一封信交给赵溪月后,又匆匆离去,就好像身后有狼在追赶一般。 赵溪月低眸看了眼信封上的名字,眼眸微微一眯,抬手将其打开。 片刻后,她读完信上的内容,轻轻“啧”了一声,转身走进院内,以最快速度换了身衣服,而后风风火火的架马冲了出去。 一路疾驰,等赵溪月赶到徐碧所在的药铺后,远远就看见几个身着玄衣的带刀侍从正守在药铺旁边。 她坦然而从容的走上前,毫不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赵溪月眉目一瞪:“做什么?我是过来卖药的,你们要对我动手不成?” 话音刚落,药铺门口便传来徐碧的声音:“让她进来。” 那些侍从无动于衷,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徐碧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戾气:“你们家小姐只是让你们守在这儿,没说让你们影响我生意吧?给我让开,放她进来!” 侍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鞘,给赵溪月让开一个位置。 赵溪月快步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语气严肃:“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徐碧轻声道:“他们是姜姑娘的人,可能是怕我跑路,所以提前过来堵住我。月娘你放心,他们不敢对我动手的。只是在姜姑娘赶来长阳城之前,我怕是不能随意活动了。” 赵溪月微微抿唇,低声问:“你后悔吗?” 徐碧带着她坐下,神色平静的为她倒了杯茶,而后微微一笑:“不后悔。不如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这次是我主动招惹来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缩。” 赵溪月脸上的紧绷神色终于消失,她微微一笑,喝光了徐碧倒的茶水。 她口中的姜姑娘,是周玉书在定海城内三书六聘、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并且周玉书跟她早有约定,对天发誓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纳妾,只忠心她一人。 周玉书之所以敢这么坚定,是因为姜姑娘的父亲,乃是依沙坨知府,也就是知州大人的顶头上司。 在整个依沙坨,姜知府可谓是声名赫赫,说一不二,说是土皇帝也毫不过分。 也就是说,如今的徐碧在姜姑娘眼里,是她夫君的青梅竹马,也是在长阳城内,跟她夫君拉拉扯扯之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身份敏感的徐碧,却直接给姜姑娘写了封信,把周玉书在长阳城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于她。 徐碧突然问道:“月娘,你觉得姜姑娘会相信我所说的吗?” 赵溪月淡淡道:“世人都说女子善妒,彼此之间最会相互为难。你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人吗?” 徐碧轻轻摇头:“偏见而已。嫉妒之心人皆有之,相互为难更是人之常情,怎会因男女之差而有所不同?” “这就对了。”赵溪月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瞳中闪过一抹亮色:“我赌的就是这个。听闻姜姑娘见多识广,知书达理。” “我今日倒要看看,她这书究竟读到了什么份上,能否分辨黑白!” 两三个时辰之后,药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跟着是一堆人低声交谈的动静。很快,赵溪月和徐碧看到一道窈窕的人影缓缓靠近。 “叩叩叩。” 徐碧眸光微微一颤,她平静的起身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了个身量高挑妖娆的红衣女子,乌发雪肤,眉眼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而舒雅的风范。 她视线轻轻扫过徐碧和赵溪月,淡声道:“小女子姜若灵,不知写信于我的,是哪位?” 徐碧关上药铺大门,“姜姑娘,信是我写给你的。” 姜若灵转身,将徐碧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红唇微微一勾:“所以,你就是徐碧,徐姑娘?果然生的秀美清丽,超凡脱俗。”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赵溪月观察姜若灵的神色,却发现她说这些话都是认真的,没有丝毫阴阳怪气,悬着的心几乎在瞬间就放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徐碧道:“姜姑娘也很漂亮。” 姜若灵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我这身衣裳,我这些首饰,可都是成套搭配的。否则今日也不能晚来这么久。” 徐碧怔了下:“……” 赵溪月:“……”感情等你那么久,是因为你在化妆啊! “别愣着了,坐吧。”姜若灵姿态婀娜的坐在赵溪月身旁:“所以,你就是那位传信之人了?本事很大嘛,若不是知州亲自派人送来,这封信早就被我给丢掉了。” “姜姑娘身份尊贵,当然要用特殊一点的办法了。有用就行。”赵溪月笑着回答:“不知姜姑娘如何看待信封上的内容?” 徐碧倏然抬眸,脊背有些僵硬,手指下意识的捏紧衣袖,就好像在等待某种审判一般。 姜若灵沉默半晌,“我看了好几遍,也派人打听过。你们撒谎的可能性……” “很低。” 她的语气淡漠而慵懒:“周玉书什么性子,我还是很了解的。否则也不会选他做这个上门女婿。” 赵溪月愣了下:“等等,上门女婿?他不是明媒正娶的吗?” 姜若灵轻声嗤笑:“明媒正娶,就凭他?若不是我瞧上了他那张脸,以周玉书当时的地位,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赵溪月默默想到:这说的好像也是实话。 姜若灵:“我爹当时给他在定海城谋了个好职位,可他偏偏不去,铁了心非要往长阳城扎。别人都劝我说,是因为长阳城内有他的青梅竹马。” “但我知道,他只不过是想从定海城逃走罢了。毕竟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周玉书是姜家小姐的上门女婿。”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屑,赵溪月问:“姜小姐似乎对他有颇多意见……?” 姜若灵很诚实:“是啊。脾气不好,脑子太笨,只有那张脸能看。所以我就放他去长阳城了,没事儿的时候就找他来定海城给我解个闷。” 赵溪月有些目瞪口呆:这位姜小姐可真是……活的坦诚,活出了自我! 第336章 三人合作 徐碧迟疑道:“姜姑娘,你那般喜爱那张脸,甚至连他在外面偷偷养别的女人,也不介意吗?” 姜若灵略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我若是不介意的话,又怎会赶来长阳城?成亲之前,他亲口答应过我,要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他食言了,我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他。” 赵溪月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位大小姐千里迢迢赶过来,是打算跟周玉书一刀两断! 云国对女子有许多规训,其中一条就是要恪守妇道,无论丈夫如何贫穷低微,都要对他不离不弃。很显然,姜若灵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她和周玉书的婚姻就如同儿戏一般,说丢就丢,比赵溪月还要果断。 “所以姜姑娘回来,是为了跟周玉书和离的?”赵溪月开口问道,语气里有些兴奋。 要知道,周玉书之所以能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作威作福,全都是因为姜家的扶持。若是姜家抛弃了他,以周玉书现在的能力,恐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到时候他又哪里来的资格对徐碧下手?简直是一劳永逸啊! “差不多。我先前跟他说的很清楚了,无论他之前有过什么桃花债,跟本小姐成亲后,就必须一刀两断,半分也不许沾染。” 姜若灵把玩着自己精致的指甲,冷冷哼了声:“看来他明显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这样不听话的男人,要来有何用?定海城那么大,比他漂亮的海了去了!” 徐碧第一次遇见姜若灵这种强势又自我的人,陷入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赵溪月倒显得极为开心,心道这姜姑娘简直是太清醒了! 还好她们没有选择忍气吞声,否则岂不是要被周玉书欺压一辈子? 赵溪月又问:“冒昧问下,姜姑娘打算如何跟周玉书提和离?若是这消息传出去了,恐怕对姑娘名声不好吧?” 姜若灵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定海城的人可以不在乎。毕竟唾沫星子也是能淹死人的。 只见姜若灵弯唇一笑,漂亮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她们:“说到点子上了,这也是本小姐来找你们的原因。” “周玉书那人极度自恋,以为成了我们姜家的上门女婿,自己从此就能平步青云。所以他之前在定海城里收了不少贿赂,也干了不少违法的勾当,我这儿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嘛,就像是你们所说的。我好歹是姜家小姐,总不能亲手对自己夫君下手吧?” “徐姑娘,不如咱们两人联手。我帮你搞掉周玉书,你帮我给他扣上个始乱终弃的帽子。事成之后,他攒的那些家产,你全都拿走,我分毫不取。” 徐碧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姜若灵,似乎是在确认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片刻后,徐碧和赵溪月对视一眼,然后对姜若灵说道:“姜姑娘,我答应你。” 姜若灵露出满意的笑容,“徐姑娘,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证明他收受贿赂的那些东西,我已经命人送往朝廷那边,不出所料的话,过一阵子,他们便会带着钦差大臣前来。” 赵溪月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姜若灵:“很简单。只需要告诉钦差大臣,那些东西都是你们这几年来辛苦搜集的,顺便做个人证就行。剩下的我会打点。至于周玉书始乱终弃之事……” 徐碧深吸一口气:“姜姑娘请放心,我对他已经心力憔悴,再无任何旧情,绝不会拖您后腿的。” 寂静而狭小的药铺内,三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姜若灵说她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待在长阳城内,让徐碧和赵溪月不要声张,她已经封锁了消息,周玉书是不可能知道她来过的。 等姜若灵离开,徐碧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松了出来。 赵溪月安慰道:“姜姑娘的到来可谓是意外之喜。这阵子你好好休息,若是那些钦差大臣真的来了,姜姑娘肯定会派人提前知会我们的。” 徐碧露出一个虚弱笑容:“恩。我只是没有想到,姜姑娘竟是如此一个率性洒脱之人。” 赵溪月:“她生来便拥有一切,见识过天地的广阔,怎可能因为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被猪油蒙了心,变成一个傻子?而且……” 徐碧:“而且什么?” 赵溪月微微抿唇,望着徐碧略有些懵懂的样子,终究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徐碧没必要知道这些,只会徒增她的不安罢了。 其实赵溪月想说的是,姜若灵恐怕是个手段极其厉害的女子,在成婚之前,她可能就已经看穿了周玉书的真面目。甚至于连徐碧的存在,她也是知道的。 姜若灵猜到周玉书会对徐碧念念不忘,甚至猜到他会对徐碧纠缠不休。而她这么久以来始终不曾出面,就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将周玉书一网打尽的时机。 如果徐碧真的心生歹念,拒绝了她的提议,甚至想借此攀附周玉书,恐怕门外的那些侍从,早就冲进来将她控制住了。 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赵溪月就不清楚了。不过她知道,姜若灵主要针对的是周玉书,对自己并没有威胁,甚至可能带来一些好处! 有勇有谋,胆大却也心细,赵溪月对姜若灵的印象又一次刷新了。 为了感谢赵溪月的帮忙,徐碧特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饭。小虎也被她喊了过来,这样能更热闹一些。 “徐姐姐,还是你做的饭菜最好吃!我一顿饭能吃三碗呢!”小虎美滋滋的大快朵颐,说话含含糊糊的。 “好了。吃慢点。我去喂一下院子里的那些小家伙们。”徐碧用白水煮了一些肉,切碎后端起来走向院外。 小虎吃着吃着,突然抬头瞥了眼赵溪月,他一抹嘴巴,小声道:“徐姐姐今天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玉碧酒馆的事情解决了啊?” 赵溪月挑眉:“玉碧酒馆?你说的是哪件事情?” 小虎:“哎呀,当然是酒馆地契的事情了!” 第337章 身上的气味 赵溪月放下筷子,抬眼看着小虎:“我不知道什么地契的事儿,看来你懂得挺多嘛,来,跟姐姐详细说说。” 小虎用力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凑近赵溪月:“玉碧酒馆之前不叫这个名字,叫徐家酒楼,是徐姐姐家里的地盘!但是周玉书那个狗东西,去定海城赴任时,找到了徐大叔。” “他跟徐大叔保证,等自己回来后就迎娶徐碧为妻,生生世世不分离。徐大叔老感动了,当场就把徐家酒楼当做彩礼送给了他!” 赵溪月嘴角抽了下:“后来呢?” 小虎撇撇嘴巴:“后来?后来那狗东西衣锦还乡,徐大叔可开心了,为他大摆筵席,还提了嘴成亲的事情。结果周玉书当场翻脸,劈头盖脸的骂了徐大叔一顿,说他市侩,粗俗……说的可难听了。” “徐大叔回去后就一病不起,等徐姐姐从海上回来时,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到。徐家酒楼也落在了那狗东西手里,还被他改了这么一个恶心名字,我呸!” 这时,徐碧拿着空碗走了进来,淡声道:“你在呸什么呢?小虎,好好吃饭。” 小虎马上坐直了身子,朝着赵溪月悻悻一笑:“没什么,跟月姐姐聊天儿呢!徐姐姐,还有饭吗?我要再吃一碗!” 吃饱喝足后,赵溪月起身离开药铺。经过青龙区时,特地停下脚步去玉碧酒馆前看了看。 玉碧酒馆的位置十分好,在青龙区最中心的地方,几乎每个长阳城人每天都会路过这里。 赵溪月之前进去时,简单看了下墙上挂着的牌子,发现酒馆内的菜价极其高昂,就连一盘普通馒头,也卖到了三十文一个的价钱。 尽管如此,却依旧挡不住玉碧酒馆内传来的热闹喧嚣,简直比貔貅楼还要挣钱。 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默默离开。徐碧和她虽说是患难之交,但赵溪月并没有给人强出头的习惯。徐碧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赵溪月第二次面对玄龙骨时,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将其融化,原本巴掌大小的东西,也变得晶莹剔透。 效果竟然比上一次还要好。 她将玄龙骨放在清水中冲洗,用镊子夹起一点,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却还是看不出这块东西究竟有什么异常,只能找到南疆人,将东西给送了过去。 南疆人十分阔气,在青龙区租了一间客栈用来歇脚。听说光一天的租金就要几十两银子,更别提他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了。 “请稍等,我们长老很快就来。” 接过赵溪月净化好的玄龙骨后,男子转身离开。没多久,一个白发老者快步走来,他精神矍铄,面带笑意,显然是对赵溪月的业务能力十分满意。 “月娘,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刚刚的玄龙骨我们已经看过了,比上一次处理的还要好!” 白发老者名叫卓达,是塔吉克族最年迈的长老之一。赵溪月之前也打听过塔吉克族,得知他们是南疆那块地方里,发展最为强盛的民族。 至于再多的信息,赵溪月也打听不出来了——比如,他们来长阳城有什么目的?那名叫银澜的少年,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长老谬赞。我也只是按照规矩做事而已,没耽误您就好。”这种客套话,赵溪月简直是信手拈来。 “哈哈哈哈哈,老朽也不绕弯子了。月娘,我这里还有其他的一些玄龙骨,就麻烦你带回去一起处理了吧。”说着,老者交给赵溪月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 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满金条,极其晃眼。 赵溪月微微挑眉,眼底露出一抹笑意,果断的收下这些报酬。 领完剩下的玄龙骨后,赵溪月起身离开这里。刚走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腰间系着的药囊掉了一个,心中顿时一惊。 这东西她平日里系的很紧,几乎不可能突然掉落。只有她在刚刚离开客栈时,不小心被门边的灯柱给挂了下。 关键是药囊里装着的可是毒粉!若是被那群南疆人捡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那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赵溪月后背发寒,忙不迭转身往回走。还好她离开的时间并不久,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掉落的药囊。 “呼,还好没出事儿。”赵溪月将药囊细心的挂起来,刚要推门离开,却发现门外站了个身量高挑清瘦的陌生少年。乌发雪肤,一双眼睛正微微眯起,满是警惕的盯着她。 赵溪月一怔,几乎马上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不正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银澜大人”吗?!看起来年纪竟然这么小。 银澜的视线落在她腰间挂着的药囊上,而后没再多说什么,目不斜视的越过她走了进去。 赵溪月微微松口气,这少年看起来就十分神秘且不好惹,她刚打算脚底抹油直接开溜,身后却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 “你身上的药味,越来越重了。” 她脚步倏地顿住,微微皱眉,侧过小半张脸:“公子,你是在同我讲话?” 银澜点头,近妖似邪的面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赵溪月笑了:“我长期跟药草打交道,身上自然有这种味道。若是公子不喜,我下次离你远点不就行了?” 说完,她也不管银澜如何回应,转身离开。 银澜静静站在房间内,片刻后,他缓缓掀起自己的衣袖,视线垂落在纤细而白皙的手臂上,而后微微一翻。 只见一条细长而弯曲的黑色花纹,已经蔓延到手腕的位置,颜色渐渐变红,犹如喝饱了血一般。 …… 赵溪月回到东塔区,发现家家户户大门口都挂上了颜色漂亮的花灯。就连她自己租住的院子也不例外——宋瑰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这些东西竟然都是言霜和宋辞礼弄得。 打听过后,赵溪月才明白,再过两天就是长阳城一年一度的祈灯节了。据说这节日是为了向九旻海祈福,希望往后一整年能风调雨顺。 到时候,长阳城内外都会挂满这种彩色花灯,而且,还会举办一场盛会,所有人都能参与。 第338章 喜盖头 两日后,青龙区。 赵溪月站在露台上往下看,只见街道上人群拥挤,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手中或提着、或捧着一盏盏颜色漂亮的彩灯。他们汇聚成一条五彩斑斓的河流,朝着码头的方向涌去。 她身后传来曲琅的声音:“赵姑娘,雪莲月草都已经准备好了,你需不需要再检查一下?” 赵溪月转过身子,视线落在曲琅身边的十几个小木箱上,微微摇头:“不用了,我相信曲公子的能力。” 曲琅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锋芒:“今年的祈灯节规模比往年都要大,并且我已经打点好了人,到时候,咱们手中的雪莲月草定然会被抢购一空。” 就好像是现代的什么圣诞节情人节一样,鸿锦商会很有商业头脑,三年前就抓住大家在祈灯节上的兴奋情绪,开始推出一些相关产品,并且卖的很好。 而在今年的祈灯节,曲琅则打算正式推出赵溪月研发的雪莲月草。 他甚至提前几天,已经派人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这种药草的神奇之处。就连赵溪月也不得不佩服,跟曲琅合作后,她几乎没有了后顾之忧。 很快,李婷带着一群人过来,将雪莲月草带走。曲琅则对赵溪月道:“售卖会将在一个时辰后开始,赵姑娘届时可以赏脸一观。” 赵溪月点点头:“好。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宋辞礼对这个祈灯节很感兴趣,特地把宋瑰从院子里拽了出来,说让她别总是闷在屋子里,多出来走走,说不定心里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言霜,到底是个孩子,骨子里还是有些爱玩的心性在。他和宋辞礼一合计,就决定大家一起前往长阳城码头。 听说当月亮升起来后,长阳城码头的人会进行一些表演,还会有人在穿上舞龙,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了,定然不能错过。 刚好赵溪月这阵子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想扫兴,也点头答应下来。没想到她半途竟然被曲琅叫走,商量售卖雪莲月草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 等她回去时,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赵溪月被迫顺着人群往前走,在一片朦胧灯光中,她根本就瞧不见几人在哪里。 赵溪月叹气:“哎,这搞得可真是……唔!” 身后突然撞过来一个小孩,赵溪月猝不及防往前扑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身边却突然窜出一道黑色身影,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啊,姐姐对不起!”小孩手里提着花灯,赶紧给她道歉。 赵溪月摆摆手,“下次不许再这么鲁莽了,明白吗?” “恩恩!”见她没有为难自己,小孩露出一个笑容,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赵溪月这才转头望着身边的人,低声道:“多谢帮忙。” 眼前这人有些奇怪,是个身量高挑的男子,但脸上却带着一整块恶鬼面具,乍一看有些骇人,不少人见了他都绕着走。 不知为何,赵溪月总感觉他在打量着自己,视线明目张胆,让她微微眯起眼睛,淡声道:“公子?你可以松手了,我不会再摔倒的。” 话音刚落,那人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赵溪月的手。而后侧过头去,露出线条硬朗、转折优美的下颌线。 赵溪月诧异的揉了揉手腕,没多说什么,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想找找宋辞礼他们在哪里。可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阵惊呼。 她只感觉眼前一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盖在了自己头上,与此同时,四周的人纷纷让开,给她让出一小块空地来。 “什么东西啊……”她皱了皱眉,抬手就要去抓。 “哎呀姑娘,这可不能拿掉!这是喜盖头,戴上它从这里走到街尾,往后一年的日子就能过得顺顺当当!别人想求就求不来呢!” 赵溪月:“……” 她面无表情道:“我不需要,谢谢。” 说着就要拽下来,手指刚碰到盖头,一双冰冷而宽大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腕。 身边传来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好兆头,你确定不要吗?” 这不是刚刚扶住自己的那个人吗?废话怎么这么多! 赵溪月拧眉,挣脱了几下,见对方纹丝不动,语气不由得有些冲:“不要!你若是喜欢,这东西就留给你!公子,我还有事,麻烦别耽误我可以吗?” 旁边的人道:“可不能乱给别人,这都是老天爷赏的,姑娘,你就走吧,没几步路呢!” “对啊对啊,你若是摘下来了,以后要倒霉的。可别不信!老天爷脾气坏着呢。” “你就这么往前走呗,很快就能到街尾了。”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恨不得让这群人统统闭嘴,没事儿瞎起哄干嘛啊? 那男子则微微凑近了她,低声道:“牵着我,我带你走。”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不耐烦的将手搭在男人的胳膊上,伴随着他的指引,一步一步往前走,四周的人则又开始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你脾气一直都这么差吗?”男人突然开口。 赵溪月冷笑:“这要看对谁了。” 男人不说话了,喉中溢出轻笑,捏着她手腕的五指微微一紧,低声说:“走慢点,前面有坑。” 为了避免自己摔个狗吃屎,赵溪月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眼看就要到巷尾了,可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赵溪月出口催促:“快到了对吧?怎么不继续走了。” 话音刚落,男人低声对别人说了句什么,而后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塞在赵溪月手里,低声道:“前面没什么阻碍了,你自己往前走就是,姑娘,就此别过。” 下一秒,男人的身形快速抽离。赵溪月愣了下,皱着眉走到巷尾,而后身边传来众人的欢呼。她不耐烦的扯下喜盖头。 随手丢给别人后,她抬眸换股四周,发现一道黑色背影匆匆闪过。 不知为何,赵溪月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她犹豫片刻,果断追了上去! 第339章 竟然是你 逆着人群,赵溪月耗费不少力气,终于赶到黑影消失的地方。 那是个不大的巷子,四周零零散散摆了一些摊位,赵溪月过去看了几眼,发现大都是买一些吃食的。只有最里面的摊子那里挂着一排栩栩如生的面具。 赵溪月上前,视线落在最下方的那个面具上,低声道:“老板,你还记得买这个面具的人吗?” 就在刚刚,举着花灯的人群路过这里,老板趁机大赚一笔,如今正在低头数钱。 闻言,他抬起头瞥了眼赵溪月,又盯着那个恶鬼面具看了看:“不知道!”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抓起碎银拍在他的摊位前:“现在记起来了吗?” 男人顿时双眼放光,笑嘻嘻的将碎银拿了过来,放在嘴边咬一口,赶忙道:“有印象有印象!这恶鬼面具卖的不好,买它的一共有三四个吧,都是小孩子,只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 赵溪月赶忙追问:“你还记得男人长什么样吗?” 老板犹豫了一下:“哟,这我就不记得了。当时人特别多,我这摊子被围的水泄不通的。” “行吧……对了,刚刚有个穿黑色衣服的人从你们这里跑过去,你知道他往哪边跑了吗?” “这个我知道!”男人赶紧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 赵溪月点头,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似乎并不是无意出现,而是自始至终都在跟着她! 本以为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让赵溪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她果断决定,跟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根据老板指引的方向,赵溪月很快穿过小巷,眼前豁然开朗,海浪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远处人群聚集,灯火浮动。 一道修长黑影正背对着她,伫立在不远处,手中还握着一块黑色恶鬼面具。 赵溪月微微眯起眸子,快步上前,伸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喂,我说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听岚悻悻的望着赵溪月,捏着恶鬼面具的手抖了抖,轻咳一声:“咳,那个,溪月小姐,好久不见。没想到您也来这里了,哈哈,哈哈哈……” 赵溪月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刚刚扶着我走路的人是你?” 听岚愣了下,然后眼神四处乱飘:“恩……溪月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得走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他让你来的吗?” 两人都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谁。 听岚:“是的。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处理一些……呃,公事。不太方便说,溪月姑娘恕罪啊。” 赵溪月嗤笑:“原来如此。没你的事了,我走了。” 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窈窕身形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听岚松了口气,苦哈哈的收起恶鬼面具,朝着与赵溪月相反的方向走去,心道:王爷啊王爷,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说来也巧,赵溪月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师父!总算找到你了!” 她抬起头,只见宋辞礼和言霜、宋瑰二人正站在一串巨大的花灯下朝她在招手。 赵溪月整理了一下表情,没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异样,而后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宋辞礼满脸无奈:“我们也找了你好久。小言说这里有舞龙表演,大多数人都会赶来这里,所以我们就过来了,看看能不能碰见你,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赵溪月微微叹气,这时候,言霜却突然问道:“师父,你也买了花灯吗?好漂亮的样式,这四周都没卖的。” 她顿时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拿着听岚给的花灯,不由脸色一黑,直接将东西塞给言霜, “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这时候,宋瑰抬手拉了拉她:“鸿锦商会在前面卖东西,雪莲月草也在其中,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赵溪月回过神:“当然了!走走走。” 不愧是长阳城最大的商铺,哪怕只是支起了一个摊子,规模也是所有摊子里最大的那个。而且,曲琅似乎十分擅长造势,轻了几个人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别的摊子冷冷清清,只有他这里热闹非凡,摆上去的东西很快就被人给买走了。 赵溪月等人并没有凑近,只是站的远远地,想看看雪莲月草的销售情况如何。 “哎,伙计!听说你们这儿有雪莲月草售卖,什么时候摆出来给我们看看啊,大家伙儿都等了这么久了!” “对啊,我哥哥说这东西可神奇了,简直是天上才能有的东西!” “别卖关子了行不行?赶紧卖啊,我等的腿都酸了。” …… 赵溪月嘴角抽了下:“我这几日很少出门,谁能告诉我,雪莲月草现在是个怎样的名声吗?” 宋辞礼笑道:“他们说这是百草之王,吃了能包治百病,强身健体。” 赵溪月:“……” 宋瑰撇撇嘴:“吹得这么厉害,到时候人家买回来,发现没这么好的效果,岂不是要把他们的摊子给砸了?” “到也不一定。曲琅是个很聪明的人,大家所知道的这些都是传闻,鸿锦商会自己可没保证过。”赵溪月抬手揉了揉额头。 就在这个时候,鸿锦商铺的伙计突然走了出来,将其他没卖完的东西全部清空,声势浩大的摆上了那十几个精致木盒。 众人讨论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个木盒子。 曲琅缓缓走出,他的到来,让四周哗然一片。毕竟这可是曲家的大公子,竟然会为了一个雪莲月草而亲自出现?这东西难道真像传闻中的那样神奇? “大家聚集于此,想必都是为了雪莲月草而来。既然如此,曲某也不拐弯抹角了!” 曲琅大手一挥:“雪莲月草,一盒一捆,每盒五百两银子,只有这么多,卖完就没了,还请诸位慎重购买。” 第340章 冤大头 听到价格后,赵溪月饶有兴致的挑起眉梢。 身后的宋瑰咋舌道:“一盒五百两银子?他疯了吗?你竟然也不拦着点儿啊?” 赵溪月略有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会卖这么贵。我当时觉得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所以也没有过问……不过你放心,曲琅之所以定下这么高的价格,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果不其然,五百两的价格让所有人为之震惊。 “五百两?曲少爷,你!你莫不是说错了价吧?我听说这东西之前拍卖,最高才三百两啊!” 曲琅身上的斯文气质丝毫未变,反倒是笑着问道:“你也知道这是之前。雪莲月草的效果想必大家都知道,但大家可知道这东西有多难种植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曲琅用各种添油加醋的语言,将雪莲月草的培育过程给说了出来。其中的惊心动魄,让赵溪月听了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曲琅不去说书,真的是可惜了。”赵溪月不由得感叹。 “我都不知道咱们竟然这么厉害!”宋瑰眯了眯眼:“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五百两的价格也不算很高了。” “虽说如此,但五百两的数目并不算小。长阳城里的大部分人,恐怕都不会出钱购买的。”宋辞礼分析道。 言霜闻言,面上有些不解:“咱们能猜到的,他肯定也能猜到。那今天弄这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赵溪月的视线却瞥向旁边,旋即眸光微微一闪,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原来如此,我知道他要将东西卖给谁了。” 一名男子走了出来,站在众人跟前:“曲公子,看来这雪莲月草的确不同凡响,在下真是开了眼了。” 曲琅唇角微微一勾,眼睛里闪过志在必得的光:“周大人,没想到您竟然也在这里。” 人群自动分开,为周玉书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他一袭暗红色衣裳,面容俊美非凡,人群中不少年轻姑娘都羞红了脸。 赵溪月发出一声轻嘲,她比谁都知道,周玉书这幅漂亮的皮囊下,究竟隐藏着多少肮脏血肉。 周玉书站在众人跟前,自我感觉高傲矜贵。他瞥了眼一字排开的木盒,随意拿起一个看了看,而后赞赏似的微微点头:“这东西着实不错,五百两么,也不算贵。” 只见周玉书大手一挥:“这些东西,我全包圆了!” 人群满是哗然,望着周玉书的视线也变了几变,其中更多的则是艳羡。 毕竟周玉书几年前还是长阳城里的一个穷小子,但是现在不仅升官发财,据说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简直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五百两一盒,这么多,少说也要五千多两!周公子真是太厉害了!” “废话,人家可是街道司的。是咱们小老百姓能比的吗?” 周玉书听着这些话,浑身飘飘然,全然没有注意到人群角落处,赵溪月看傻子似的眼神。 宋瑰很佩服,轻轻拍着手:“怪不得呢,看来从一开始,曲琅的目标就不是这些围观的人,而是周玉书啊。” 赵溪月揉了揉眉心:“行了咱们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 …… 巷子深处,黎玄山翻过墙壁,稳稳落在地上。身后衣袖灌满狂风,乌黑长发迎风飞扬。 听岚低头跪在他跟前,语气尊敬:“殿下!已经在长阳城内检查过一圈儿了,没找到咱们想要的东西。接下来怎么办?” 黎玄山侧过脸,露出精致而硬朗的下颌线,他淡声道:“分出一部分人前往定海城继续找。剩下的随你一起留守长阳城,静观其变。” 听岚:“是!那殿下,您有什么打算?” 黎玄山缓缓扣上面具,嗓音听不出喜怒:“这不是你该问的。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 “是!殿下恕罪!” …… 祈灯节最热闹的海上舞龙环节很快开始,赵溪月在人群的簇拥下,向着海边缓缓挪动。 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停靠着几艘巨大船只,颜色鲜艳、花纹漂亮的旗帜发出猎猎响声,几乎铺满整片天空。 深蓝色的海水之上,长阳城的人用模板搭出一块巨大平台,随着水平面的微微起伏而左右摇摆。十几个壮年男子手持舞龙棒,整装待发。 锣鼓敲响,声音洪亮。一条红色长龙迅速成型,在海浪间游走、翻滚,身形流畅,栩栩如生。 一条条小船从大船内出现,朝着海岸靠近。言霜语气有些兴奋:“我们可以乘坐小船靠近木台,那里的视野更好。” 赵溪月:“不害怕掉下去吗?” 宋辞礼笑着说:“在长阳城里长大的人,几乎生下来就会游泳。而且今晚海面无风,靠近海岸的地方也不深,基本没什么危险。” 看到言霜如此期待,赵溪月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下来,“好!走走走,我们抢艘大一点的!”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言霜露出笑意,和宋辞礼配合默契,很快抢到一艘宽敞的小船,载着几人漂浮在水面上。 微风吹拂,水波不兴。赵溪月抬眸凝视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红龙,眼底不自觉的染上几点笑意。 自从来到长阳城后,她便整日周旋在各种事务之间,已经好久没这么舒服的休息过了。 这时,她却突然瞥见一个带着黑色恶鬼面具的男人,晃神片刻,那男人却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陌生脸庞。 赵溪月提起的心瞬间落地。她暗道自己实在是没出息,不过就是遇见了听岚而已,又不代表黎玄山也会出现在这儿,慌什么? 更何况,她凭什么要慌啊! 伴随着鼓声的愈发激烈,巨龙更加灵敏,在平台上舞动奔跑,惹来旁人频频叫好。 这时,一个漂亮的花灯被塞入赵溪月手中,她低眸一看,有些意外:“这里还能放花灯呢?” 宋辞礼自己手里也拿了个,朝着赵溪月轻轻一笑:“是啊。祈灯祈灯,当然要通过花灯祈福了!” 第341章 闯入 赵溪月亲手将花灯展开,点燃。不过她现在站着的位置太靠里面了,手里的花灯根本没办法放出去。 宋辞礼见状,果断和宋瑰交换位置。他朝着赵溪月伸出手,让她拽住自己的袖子,而后缓缓弯下腰,贴近海面,将手中的花灯随着水流抛了出去。 花灯稳稳落入水中,颠簸几下,沿着水流缓缓飘远。赵溪月笑了声,刚想起身坐回去,没想到他们所在的船只突然被人给碰了下,整条船剧烈晃动! “小心!” 宋辞礼漆黑的眼瞳骤然一缩,反手抓住赵溪月纤细凝白的手腕,而后微微一用力,将她带向自己这边。 纤薄而柔软的脊背贴在胸膛,宋辞礼浑身一僵,干巴巴的问道:“溪月姑娘,你……你没事吧?” 赵溪月差一点儿就要摔进海里了,怎么可能没事儿?她惊魂未定的摇摇头,一时间也忘了从宋辞礼身上起来。 “我怎么感觉风浪又起来了……呃,抱歉宋辞礼,我不是故意摔你身上的!” 她抬手按着船舷,支撑自己坐起来,转身朝着宋辞礼伸出手,微微笑了下:“刚刚多谢你了。” 宋辞礼眸光微微一滞,而后轻咳一声,自己扶着船舷站了起来。 不远处的音乐声更加激昂,其中还夹杂着人群的起哄欢呼之声。赵溪月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注意力被舞龙吸引,再一次看了过去。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艘木船之上,身着玄衣、肩宽腿长的男子负手而立。黑色恶鬼面具下,只露出一双幽深凌冽的眼眸,直直落在赵溪月的身上。 犹如黑暗中狩猎的野兽。 …… 祈灯节之后几日,长阳城内仍有热闹残留。不过赵溪月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便开始专心研究南疆人给的那些玄龙骨。 这期间,曲长歌派人来过一次,赵溪月本以为他是为了取回鱼骨琴的,却没想到那人只是过来看了眼,然后便让赵溪月继续保管,而后忙不迭转身离开。 赵溪月纳闷,本来还想从曲长歌口中套套话呢,结果却没机会了。 作为曲家为数不多的云国人,赵溪月实在是很想弄清楚,那些长游人究竟给了曲家主母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打着曲家的名声大肆入侵长阳城。 而且,陆婷曾有意无意的跟她提起过。若是貔貅楼想要在长阳城内扎根,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鸿锦商铺。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但现在有关曲家的消息实在是太少了。虽然赵溪月已经成功解除了曲家大公子曲琅,小公子曲长歌,但跟他们的联系太浅,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不过赵溪月也不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有的是耐心慢慢跟这群人耗。 祈灯节第二天,王老七突然找人来喊赵溪月,说有个叫小虎的孩子非要见她。 赵溪月停下手里的活匆匆赶去,只见王老七开的茶馆里空空如也,只有小虎耷拉着脸,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赵小姐!您总算过来了!这到底是谁家小孩啊,对东塔区一点都不熟,差点给人拐跑呢!”王老七看到赵溪月快步赶来,马上露出谄媚笑意。 “我朋友店铺里的伙计,他没事儿吧?”赵溪月匆匆问道。 “没事没事,有我王老七在,谁敢欺负他?!但是这小孩不知道咋了,不吃不喝,就坐在那儿哭,我们谁劝都不管,非要见你。” “我明白了。这里交给我,你们都先退下吧。” 赵溪月面色略有凝重,小虎是徐姑娘的人,如今一言不发的赶过来,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她坐在小虎对面,递过去一个手帕:“先擦擦眼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在哭鼻子?” 小虎更加委屈了:“赵姐姐!你快帮帮徐姐姐吧,你都不知道,周玉书那个亲手做了什么!” 赵溪月顿时警惕起来,低声道:“他做什么了?” 小虎:“他、他昨天晚上喝醉了酒,借着酒劲儿就冲进了铺子里!白天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铺子的门都被踹坏了,徐姐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管我怎么喊都不开。” 他的眼泪更加汹涌:“赵姐姐,我现在只能来找你了!那禽兽不如的东西肯定欺负徐姐姐了!” 赵溪月暗自咬牙:周玉书这混账东西!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小虎,走,我们先去找徐姑娘!” 来到药铺跟前,赵溪月看了眼倒下的药铺大门,脸色微微一寒,快步走向药铺后院。 这时,她却突然发现,平日里总是朝她喊叫的那只大黄狗,如今正安静的趴在角落,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 赵溪月快步冲上前去,待她靠近后,发现大黄狗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然没有了生机。 小虎一脸震惊:“大黄!赵姐姐它怎么了?” “被打死了。”赵溪月脸色冷了下来:“肯定是周玉书干的。” 小虎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脸色难看的半蹲在地上,然后用力捶了下地面,“这小黄狗可是徐姐姐养了好久的!我、我杀了他!” 赵溪月猛地抬手捂住小虎的嘴:“安静点!你去守在门口,别让任何人进来,其他事情交给我。” 支走小虎后,赵溪月缓缓起身来到房间门口,犹豫片刻,她抬手轻轻敲了敲。 “徐姑娘,你睡醒了么?把门打开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片刻后,赵溪月听到一阵略有拖沓的脚步声。而后,徐碧打开房门,露出一张消瘦而憔悴的脸。 赵溪月语气担忧:“徐姑娘,事情小虎都跟我说了,你——” 徐碧低眸,声音沙哑:“周玉书没把我怎么样。” 赵溪月愣了下:“什么?” 徐碧:“他被我打跑了,大黄也冲过来咬他,然后,他推开我,用力掐着大黄的脖子……等我赶过去推开他的时候,大黄已经!” 赵溪月赶忙打断:“不是你的错!都是周玉书造成的!徐姑娘,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第342章 一丘之貉 徐碧抿唇,后退一步放赵溪月进来。 见状,赵溪月不由得松了口气。愿意让自己进来,就说明徐碧并没有从周玉书那边受到太大刺激。 等她落座之后,徐碧上前想要给赵溪月倒水,但是却被赵溪月给拦住了。 徐碧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涩然一笑,坐在赵溪月对面,脸上神色无比憔悴。 赵溪月担忧道:“徐姑娘,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姜若灵?” 徐碧摇头:“姜姑娘现在恐怕早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你忘了么,我们先前说好的,要让周玉书身败名裂,这不正是个很好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赵溪月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徐碧向来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样含有冷意的话。 不过,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眼前的女子刚刚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徐碧眼神有些恍惚:“月娘,有件事,我可以拜托你吗?这件事我一个人恐怕做不到,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放弃。” 赵溪月坚定地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不管你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儿,我都会答应你的。” 徐碧缓缓笑了,这也是她这阵子露出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月娘,小虎应该已经跟你说过玉碧酒馆的事情了吧?那酒馆本来是我家的,结果被我爹送了出去。”徐碧微微垂眸:“虽说房契送出去了,但上面的名字还没改,我——” “我想将酒馆要回来!” 赵溪月点点头,果断道:“好,我帮你!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干脆直接将房契抢过来!” 徐碧之前说的很清楚,徐父只是将房契送了出去,但并没有更改名字。也就是说,按照云国律法,周玉书只有酒馆的使用权。 身为房主的女儿,徐碧自然比周玉书更有资格,能够收回这份权利。 “说起来,小虎说你对那个酒馆一直不怎么在意,所以才让周玉书白白站了那么久,自己只能租个偏远的小铺子谋生。怎么今日突然决定拿回来了?” 赵溪月随口问了句。 可徐碧的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她紧紧咬着嘴唇,内心挣扎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本以为,周玉书在认真的经营酒馆,我没有那个能力,让给他也好。” “可是我没有想到,除了卖酒之外,他、他竟然还……还将玉碧酒馆当做喝花酒的地方!” 徐碧的眼眶中蓄满泪水,说到这里,她整个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睛里的失望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那是我爹一手建立起来的地方,他去世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和周玉书好好经营。可他竟然!” 赵溪月的眉头紧紧拧起:“我明白了。徐姑娘你冷静些,现在知道还不晚。” 徐碧点点头,用手背拭去眼泪:“这一晚上我都想好了,酒馆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如论如何都不能让那里变成风月场所。” 赵溪月:“这件事恐怕也要告知姜姑娘,毕竟和周玉书有关,我担心影响我们之后的计划。” “好。我现在就写信给她。” 姜若灵很聪明,虽然没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如今的下落,但还是给徐碧和赵溪月留了个联系方式。 写完信封后,赵溪月陪着徐碧一起将信送了出去。等到傍晚时分,一个身着锦衣、面目温和的中年男子,便带着回信找上门来。 “两位好。我是姜小姐的管家,你们喊我陶管家就好,咱们先进去说吧?” 赵溪月和徐碧对视一眼,点点头放他进去。 陶管家落座后,先将信封递了上去,等她们看完后,才温和有礼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便是姜小姐的意思。当然,具体要使用哪种方法,两位说了算。” 赵溪月看完信后,心中感慨万分:姜若灵在玩弄心计这方面,简直是太厉害了。 她特地将自己的管家送了过来,目的就是想要让他和赵溪月他们,当着周玉书的面演一场戏,逼他不得不把房契拿出来,并且交出玉碧酒馆。 徐碧合上信封,眼神坚定地望着陶管家:“那就,多谢陶管家帮忙了!” 陶管家点点头,又和他们商量了一些细节,这才起身离开。 赵溪月陪着徐碧挖了个坑,将大黄埋葬起来。盖土时,徐碧突然自嘲般笑了下。 “月娘,你知道大黄是谁捡回来的吗?” 赵溪月隐隐有所察觉:“周玉书?” 徐碧:“恩。他捡回了大黄,我捡回了小白。他说以后我若是不想生孩子了,就把这两个小家伙当孩子养。还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对大黄好。” “可他却那么轻易地就打死了大黄。那是他一点点喂大的小狗啊。” 赵溪月喟叹一声。 男人的甜言蜜语,向来都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信的越久,便陷得越深。等到了最后,往往都是最信任的那个人,陷入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徐碧垂下眼,将大黄爱吃的东西都放了进去:“从昨晚开始,我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大家都说他对我情根深种,哪怕不惜手段也要得到我?” “我呸。” “他根本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若我真的屈服于他,下场恐怕就和大黄没什么两样了。什么一往情深,装的倒是冠冕堂皇!” 赵溪月:“那些赞扬周玉书之人,也和他一样,是一丘之貉罢了。” 她们刚刚将大黄埋葬完毕,门口的小虎便脸色难看的抱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小虎:“徐姐姐,刚刚街道司的人过来了,说他们老大送了这东西给你……” 赵溪月扭脸一看,嘲讽的轻嗤一声:“雪莲月草?” 小虎点点头:“恩!说是什么素问道人种植出来的,哼,依我看,不过是个弄虚作假的骗子罢了!” 赵溪月:“……” 徐碧淡漠的看了眼:“扔掉吧。” 赵溪月突然道:“徐姑娘,且慢。这雪莲月草的确是个好东西,不收白不收,也不耽误咱们之后的行动。” 第343章 小五 这话倒是没说错。 雪莲月草可不是什么徒有虚名的东西,毕竟是雪莲玉蟾草的变种,治疗能力可是一流的。万一到了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救命。 徐碧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只是让小虎将盒子扔了,雪莲月草则被留了下来。 次日一早,赵溪月和徐碧来到玉碧酒馆前,望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色,徐碧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以前,她天真的认为这里是那些富家子弟吃酒闲聊的地方。但自从她在周玉书口中得知玉碧酒馆的真正用途后,就总是有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部翻涌。 长阳城不禁花酒,但是对吃花酒的地方严格把控,并且税收极高。周玉书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知法犯法。 若不是他街道司司长的身份,恐怕早就被人给举报了。 徐碧很少来这里,之前被抢过来的时候,也是蒙着面的。所以酒楼里的伙计并不认识她,只是在看到赵溪月时,脸上堆满笑容。 “赵小姐大驾光临呀!来来来,快去给赵小姐在楼上安排个雅间,我们老板吩咐过,要好好照顾您呢!” 赵溪月挑眉:“是么。费用全包?” 伙计笑嘻嘻的:“那是当然的啦!” 赵溪月毫不客气,带着徐碧选了间最好的包房,又点了几道最为昂贵的菜,屏退众人后,脸上的嘲讽才终于消失。 “我算是知道,为何玉碧酒馆的花酒,这么吸引人来喝了。” 徐碧没想到她一番大手大脚的操作下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有些呆滞:“啊?” 赵溪月指了指外面:“一层都是普通喝酒的。但其中有几个人四处张望,估计是把风的,一旦有人检查,马上就会通知其他人。” “至于这些二层的雅间么,我估计都是给那些达官贵人挑人用的。” “挑人?” “吃花酒么,当然还要找喜欢的女子吃。” 徐碧微微一怔,脸色白了几分:“那咱们上来?” 赵溪月笑了下:“你放心。那些伙计聪明得很,绝对将咱们瞒的滴水不漏。”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赵溪月隐约听到了有人骂了几句什么,而后,雅间的门被人推开,身着红衣的女子神色张皇,披头散发冲了进来。 赵溪月和徐碧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求、求求你们不要赶我出去!”那女子看到房间内有人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跪在地上不断乞求。 电光火石间,赵溪月猜测到了什么,上前将女子扶了起来,低声道:“去屏风后面躲着。” 而后,她快步上前关上房门。等女人躲好后,这才从容坐了回去,给徐碧使了个眼色。 徐碧自然知道赵溪月是什么意思,马上心领神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该喝茶喝茶,该下棋下棋。 很快,包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赵溪月略有些不耐烦的回道:“干什么?!” “赵小姐恕罪,刚刚有个疯子冲进酒馆里了。有伙计说,看到她朝着您这里跑了,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呀?那疯子可凶了,会伤人呢!” 赵溪月:“没见过!不是,你们酒馆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能放任一个疯子冲进来呢?” 眼看她要出口怪罪,伙计忙不迭的连连道歉,最后门也没开,点头哈腰的走了。 徐碧贴在门上静静听了会儿,方才对赵溪月说:“人都走了。”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女人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泪痕,她绝望道:“他们在说谎,我根本不是疯子!两位姑娘,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赵溪月看她脸色惨白,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叹口气,朝她招招手:“行了,我知道。你脸色很差,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那女子犹豫着点点头。 徐碧指了指自己跟前的糕点,又主动为她沏了一杯热茶:“姑娘,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先过来吃点东西吧。” 等她吃饱喝足后,脸色终于红润起来,甚至还有空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 赵溪月打量着她,突然眯了眯眼:“你不是云国人?” 女子浑身一僵,惊恐的黑眸望向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紧张,我乱猜的。你看起来像是长游人?” “……恩。姑娘你猜的好准。” 徐碧有些惊讶:“长游人?你官话说的好好啊。” 提起此事,女子神色有些落寞:“我……是跟着家里人来长阳城做生意的,所以就特地学习了云国语言。” 看来,她家里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才会沦落至此。 这时候,赵溪月突然想起了那封写满长游文字的信,心中微微一动。 “姑娘,你被他们追到这种地步,有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办?” 女子眼圈顿时红了,无助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家里人肯定早就离开了这里,我……” 听着她绝望的哭泣,赵溪月缓缓递过去一枚手帕,“如果无处可去的话,不如先跟着我?其实,我有个忙,姑娘刚好能帮。” “真的?可我没有一技之长,能帮上你什么?” 赵溪月笑了:“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纠结片刻,女子点了点头:“姑娘,你叫我小五就好了!我、我能帮你的一定帮!” 赵溪月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不过我们等会儿还有事要处理,你就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他们不敢进来的。等我解决完了手头的事,就来找你,如何?” 小五:“好。我相信你们。” 算算时间,陶管家也差不多该到了。 赵溪月和徐碧一起起身离开,临走前,她特地找到伙计,嘱咐自己有很重要的东西放在房间里,不允许让任何人进去,否则东西丢了,她要追究到底。 “小姐您放心!就算是天塌了,我们都不会靠近那个房间一步!” 赵溪月满意的勾唇一笑:“那就好。走,我们下楼逛逛去!” 第344章 陷阱 到了楼下,周玉书已经到了,正在和陶管家面对面说这些什么,脸上神色隐隐有些慌乱。 “陶管家,我要早知道是您过来,肯定一早就推掉手里的事,专程过来等着你了。”周玉书语气热切,马上安排人去给陶管家准备一间厢房。 “周公子不必麻烦,老朽这次过来,也只是奉大小姐之命,随便过来看看而已。”陶管家站在原地,并未跟着伙计往前走,而是抬眸打量四周。 “早就听说周公子在长阳城开了个酒馆,如今亲自前来,这酒馆果然不错,雅俗共赏呀。” 周玉书微微一笑,朝着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而后温声道:“陶管家若是喜欢,可以经常过来。说起来,我还得跟您认个错呢。” 陶管家一脸讶异:“哦?为何要跟老朽认错?” 周玉书语气无奈;“还不是因为这阵子太过忙碌,好久都未曾跟灵儿联系。不知她如今心情如何?我对她十分想念。” 闻言,赵溪月冷冷一笑。明明之前还假借酒意,闯进徐碧的房间内想要图谋不轨,结果今天就又装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模样,装什么关心,说什么思念。 陶管家面色如常,三两句话便把姜若灵的事情敷衍过去。周玉书也让人备好了一桌子菜,说是要为陶管家接风洗尘。 是时候让徐碧出场了。 赵溪月站在大堂的屏风之后,默默看着徐碧绕过屏风,出现在大堂之中,朝着周玉书快步走去。 “周公子。”徐碧表情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坚定的站在周玉书跟前。 “徐!徐姑娘?”周玉书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她,而后露出一个略显慌张的笑容:“咳,徐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陶管家神情变化莫测,默默打量着周玉书和徐碧,淡声道:“周公子,这位是?” 周玉书抿了下唇,“她叫徐碧,是我幼年好友。不过我们已经许久都不曾有过联系了,没想到竟会在今日碰见。” 如果不是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恐怕真会上了周玉书的当,相信他所说的这些鬼话! 赵溪月躲在旁边悄悄观望,唇角勾起嘲讽弧度。 陶管家则道:“是么?既然如此,徐姑娘不如一起留下吃饭。刚好,我们大小姐对周公子在长阳城内的朋友,感兴趣的很呐。” 话音刚落,周玉书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他含笑望向徐碧,语气中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听说徐姑娘开了个药铺,如今恐怕忙的不行。你若是有事可以先走,不必顾虑我们。” 这是在无形中跟徐碧施压,想让她快些离开这里,不要说些不该说的。 可如今的徐碧心意已定,面对周玉书阴沉的脸色,非但没有畏惧,而是仰脸露出一个笑容。 “药铺不忙啊。刚好咱们很久没见了,那就一起吃顿饭,叙叙旧吧。” 有那么一瞬间,周玉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可他很快回过神来,温和一笑,像是极为愉悦一般,朗声道:“好!你们快去准备个包厢,上些好酒好菜,咱们不醉不归!” 几人跟着周玉书走上楼,赵溪月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等他们都离开后,静静等待片刻,才十分低调的回到自己所在的包厢内。 推开门,房间内空空如也。 赵溪月试探性的喊道:“小五姑娘?” 屏风后走出一道身影,她轻声回道:“我在。刚刚我还以为是客栈的人过来了,所以就躲起来了。” 赵溪月笑了下,转身反锁上房门。然后拿出自己从后厨那边弄来的食物,放在她跟前。 “之前那些东西恐怕不够吃,我又给你拿了新的来。” 烤鸭色泽金黄,香味扑鼻,小五抿嘴吞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塞入口中。吃着吃着,她的泪水便流了下来。 赵溪月没有劝,也没有多说什么,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默默喝茶。 半只烤鸭下了肚,小五终于是回过神来,神色腼腆:“谢谢你,姑娘。” “没事。小五,我能知道玉碧酒馆的人都对你做了什么吗?” 见她浑身紧绷,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赵溪月赶忙安慰道:“你别害怕!若是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小五犹豫了一下:“若是我都告诉你了,你能帮帮其他的人吗?” 果然……像小五这样遭受迫害的,不止她一个。 赵溪月极其认真的点点头:“我将竭尽所能,将其他人全都救出来。” 小五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她轻轻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过往遭遇,颤声道:“我们都被关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每天都有人被带出去,但那些人再也没回来过。” “你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赵溪月轻声问道。 小五摇头:“不知道。刚开始跟我关在一起的人特别多,但到了后面越来越少。有人说她们都死在外面,还说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我很害怕,在他们试图带走我的时候,就、就推开他们逃走了。” 奇怪。 赵溪月拧起眉毛。 她之前一直都认为,周玉书将这些姑娘关起来,是想逼迫他们做娼妓,以此来为自己牟利。但小五刚刚说,但凡是离开的女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是为什么? 赵溪月问:“你知道那些带走你的人,是想把你送到哪里吗?” 小五轻轻点头,眼睛里有深深地畏惧,她指了指窗外。赵溪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玉碧酒馆的后院,连接着一个隐秘的小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大片平顶建筑群。明明是正午时分,但这些建筑内却看不到任何人,就连高高竖起的烟囱里,也没有白烟冒出。 死一般的寂静。 赵溪月心中突然有些发寒,她的直觉告诉她,周玉书,乃至于整个玉碧酒馆,都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小五筋疲力尽,吃了点东西后,赵溪月找来一个毯子给她,看她用毯子将自己裹起来,而后蜷缩在角落沉沉睡去。 第345章 一起设套 又过了一会儿,徐碧抬手叩门,眼眶红红的,但脸上却带着舒朗的笑意。 看到她这幅模样,赵溪月就明白,房契的事情恐怕已经解决了。 果不其然,徐碧落座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绘声绘色的跟她描述起了当时的场面。 原来,周玉书、陶管家和徐碧进入包厢后,陶管家就开始对玉碧酒馆大夸特夸,周玉书极其自负,刚想将这些夸奖全都接下来,却没想到,徐碧突然开口,说这酒馆其实是她的。 瞬间,整个包厢内都安静下来。周玉书表情凝固,他完全没想到,一直都软弱隐忍的徐碧,竟然会说出这句话,而且还是在陶管家面前! 果不其然,陶管家对徐碧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细细追问起来。 期间周玉书一直试图打断,想要将话题给转到别的地方。可陶管家刨根问底,徐碧则有什么说什么,谈笑间,便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陶管家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不满,一副不相信徐碧的模样。 周玉书这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陶管家说;“周公子,既然如此,你就把房契拿过来给她看看。这样一切不都清楚了吗?” 听到这里,赵溪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周玉书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徐碧勾唇道:“相当难看。” 陶管家逼得很紧,周玉书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房契给拿了出来。徐碧二话不说,当着两人的面直接抢过去,展开来给众人看了看。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徐父的名字,周玉书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碧收回房契。 只是这样还不够,陶管家说他们姜家又不差钱,身为姜家的上门女婿,周玉书怎么能租别人的酒楼呢?当即便大手一挥,决定在其他地方,亲自给周玉书再买一栋! 徐碧笑的肩膀都在颤抖:“当时包厢里还有不少伙计,都听到了陶管家的这番话。看样子也震惊的很,都没想到他叱咤风云的周玉书,竟然是姜家上门女婿!” 这一唱一和的本领,不仅让周玉书吃了大亏,还将他苦心经营的面具狠狠摘了下来,这跟打脸没什么区别了! 赵溪月:“之后呢?周玉书什么反应?” 徐碧:“陶管家可是姜小姐最信任的人,他当然不敢反抗什么,乖乖跟着陶管家离开,说是要现在就去物色新的地方,我估计再过几天,玉碧酒馆就能彻底关门大吉了。” “陶管家还真是有本事啊。我原以为咱们最多只能将房契拿回来,没想到他这三言两语的,竟然将周玉书给赶了出去。” “我也没想到,这次多亏了你和姜小姐。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们好了。” 说着,徐碧的眼圈又一次红了。 她明明拥有青龙区最好地段的房子,却被周玉书鸠占鹊巢这么久,还受尽欺压,每天都被追着要债。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了。 赵溪月拍了拍徐碧的肩膀:“谢什么。你是我的好朋友,帮你是应该的。至于姜小姐,别忘了我们之间可是有交易在的,这也是她应该做的。” 徐碧轻轻点头,看了眼缩在角落睡觉的小五,低声问:“那她怎么办?你真要将她带回去吗?” “恩。刚好周玉书不在,是个好机会,我得想办法带着她离开才行。” 小五说的那些事情,赵溪月暂时没有告诉徐碧,怕她因此而自责伤心,毕竟周玉书所做的这一切,已经超过那些烟花之地的范畴了。 她打算自己找机会告诉姜若灵。 或许是冥冥中的直觉,赵溪月总觉得姜若灵会需要这份情报的。 最后,赵溪月决定让徐碧留在这里照看小五,自己则离开玉碧酒馆,去旁边的成衣店买几件衣服,让小五换上之后再带她出去。 小五身材纤细,基本上穿什么衣服都显得合身。她随意挑选几件,付了钱后让人在装起来,刚离开成衣店,路过小巷子时,一双手却猛地伸出,拽着衣领将她带了进去。 赵溪月心跳加快,下意识想要反击,却被这人给轻轻托住手肘。 而后,宋凌的声音诧异传来:“是我。你在紧张什么?” 赵溪月:“……” 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质问:“宋凌姑娘,谁教你这么跟人打招呼的?” 宋凌英气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呆滞,她挠了挠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方法太过粗鲁吓人,于是轻咳一声:“抱歉。我在院里等了你很久,你都没回来,我就只能出来找了。” 赵溪月叹了口气:“我今天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可能要很晚回去。你这样急匆匆的找我,是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宋凌点点头,带着赵溪月往巷子深处走了走,然后低声说:“我又得到了一些有关银澜的消息。” 赵溪月认真起来:“你说。” 宋凌:“银澜身后也有纹身,跟我们的一模一样。并且,他的纹身更加严重,已经开始朝着四肢蔓延。估计南疆人那么着急的带着他过来,就是为了治这种怪病。” 赵溪月眼瞳骤缩:银澜竟然也拥有那种怪异的纹身!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那可是南疆人自己的毒,他们自己竟然也会中招?!” 宋凌摇头:“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至少可以证明,我们的方向没错,南疆人的确知道解决纹身的办法。”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上也有纹身的?那群人应当将这个消息瞒的很好。” 宋凌:“我去偷看银澜洗澡了。” 赵溪月浑身一僵,沉默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宋、宋凌,你……你真是够拼的啊。” 宋凌皱了皱眉:“你在想什么呢?我当时只是单纯的潜入进去,想试着搜一些东西出来。谁能想到他回来之后就要洗浴,我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来都来了,我索性溜过去一探究竟,果然在他背后看到了一片黑色纹身。” 第346章 寻人启事? 一时间,赵溪月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办法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的确挺有用的,至少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赵溪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凌沉吟:“银澜在那群人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既然他的情况和我们一样,只要我悄悄跟着银澜,应该就能得到更多信息,以及治愈这种纹身的办法。” “也好,不过你要小心,那群人可不是好对付的。”赵溪月低声嘱咐。 “恩。” 宋凌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她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后,便和赵溪月分别,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赵溪月回到玉碧酒馆,让小五换了件衣服,然后带着她悄无声息的离开酒楼,回到了院子里。 面对周遭一切,小五显得有些无法应对,这一路上都是胆战心惊的。好在赵溪月租的院子四周十分安静,小五的反应才没那么强烈。 赵溪月并没有将她介绍给其他人,而是让小五自己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 等到傍晚时分,小五犹豫着敲响了赵溪月的房门。 “姑娘,你之前说有件事需要我做,我、我现在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帮你了。” 现在的赵溪月对她而言,简直是犹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小五自己在房间内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这是她唯一能报答赵溪月的办法了。 “这样啊,那你稍等下。” 赵溪月从书柜中取出信封,一边递给小五,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里面是长游文,我希望你能将它翻译下来。” 对于小五来说,这件事十分简单。她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认真点点头,拿起纸笔书写起来。 赵溪月坐在旁边默默看着,眸光却渐渐幽深。 小五长得很漂亮,而且举手投足间并没有那种草莽气息,反而总带着些磨不去的斯文。而且她还会读书写字,一手丹青也学的极好…… 赵溪月在心里暗自猜测:难道小五是出自某个书香门第,跟家里人失散了,所以才被周玉书囚禁起来的? 不过她并没有开口去问,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敏感,若是小五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她贸然去问,只会对小五造成二次伤害。 很快,小五就将这封信翻译完毕。她收起毛笔,将翻译之后的内容小心翼翼交给赵溪月,而后略有些忐忑的坐在旁边。 “辛苦你了。小五,你若是饿了的话,可以去外面找那些丫鬟,她们会给你准备吃的。”赵溪月温声说道,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信上的内容。 小五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这时,书房的门却被人敲响,言霜的声音传了过来:“师父,我可以进去吗?宋瑰姐让我把今日的药草生长情况交给你。” 一瞬间,小五浑身僵硬,浑身微微颤抖着,面色惨白。 赵溪月看了她一眼,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软:“别害怕,至少在这里,是没有人能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 小五点点头,唇瓣紧紧抿起,身躯还是有些僵硬。 赵溪月让言霜推门进来。 言霜抬头,看到她身旁坐着的女人时,眸光微微一顿,但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将手里的一摞纸放在书桌上就要离开。 “小言,你稍等下。”赵溪月喊住他,又看向小五:“如果你实在害怕的话,可以先回去。我等下过去找你。” 小五一言不发的点点头,起身离开书房,背影匆匆消失。 言霜这才问道:“她是谁?你怎么老往外带人回来。” 赵溪月被他的说法给逗笑了:“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结交朋友吧。对了,你过来看看。” 言霜从她手中接过信封看了眼,眉头拧起:“这是?” 赵溪月:“还记得之前王老七从余大人身上搜出的那封信吗?刚刚那个姑娘是长游人,我拜托她将这封信给翻译了一下。” 言霜:“我果然没猜错。不过这封信写的都是什么啊……寻人启事?” 赵溪月点点头:“的确有点像。不过这份寻人启事实在是太奇怪了,说的内容很含糊,而且连此人的样貌、信息都没有,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言霜表示赞同:“但这封信为什么会送到余大人那里?这难道就是他遭受杀身之祸的原因?” “也许,不是有人送给余大人,而是他自己通过某种方式拿到的。”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我猜猜看,余大人拿到了这封信,然后便迎来了杀身之祸。对方将他取而代之……” 言霜皱了皱眉:“那这封信如今到了我们手中,那些人不会也对我们下手吧?” “应当不会。这封信我们已经拿了这么久了,要动手早动了,不会等到现在。” “师父,其实还有件事。这封信所用的纸张很不一样,似乎是长游皇族才能用的。”言霜将信封举起来,凑近油灯仔细观察起来。 这下轮到赵溪月愣住了:“长游皇族?你怎么知道?” 言霜:“几年前我跟着凡哥他们四处打仗,那时候抓到过几个长游人。其中有人在长游国当官,他身上就带着这封信,说是长游皇族专用的调令。” “这封信的材质,和那张调令几乎一模一样。” 赵溪月挑眉:“意外发现啊……” 言霜犹豫了下,突然问:“这封信,是方才那个姑娘翻译的吗?她会说云国话?” “是啊。怎么了?” “师父,我想让她教我长游话!”言霜语气有些坚定,“我在长阳城里找到了一些长游人撰写的医书,不过看不太懂。” 赵溪月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但你可以去问问她。刚好我现在有事要找她,走,咱们一起过去。” …… 叩叩叩。 小五浑身一僵,赶忙跑下床,起身将房门打开。 赵溪月提着一壶热茶,还有几份点心,笑道:“小五姑娘,听她们说你还没吃东西,我特地带了些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小五视线落在言霜身上,捏着门框的手不断收紧,像是有些紧张。 第347章 都杀掉吗 言霜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见状,便后退一步,轻声道:“姐姐你好,我叫言霜。之所以找过来,是想问问你,能否教我长游文……” 小五没说话,默默打量着两人。然后,她轻轻点了点头,“我可以教你。但是,长游文比较复杂,能不能学得会,就全看你自己了。” “我明白。谢谢你。”言霜朝她道谢,明白小五胆子比较小,所以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并没有马上逗留,十分自觉的转身离开。 赵溪月走入房间,关上门之后,望着小五:“谢谢你答应帮他。” 小五有些惶恐:“没什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赵溪月:“其实我原本过来,是想问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不过你既然决定留下来教言霜长游文,恐怕短时间内不用考虑将来。” “恩……赵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我如今在长阳城已经无依无靠。若不是有你收留,即便我从那里逃了出来,也逃不过流落街头的命运。” “你的家人们不曾找过你吗?” “没有。我不过就是众多孩子中的一个而已,他们怎会因为我而浪费时间呢?” 说这话时,小五神色略有些自嘲,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赵溪月没再多问什么,平静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小五,之前关押你们的那个地方,除你之外,你还记得剩下的人有多少吗?” 小五皱起眉毛,竭力回忆着:“具体数量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在我离开之前,被关在那里的至少有十个人。” 至少十个。 赵溪月的一颗心沉了下来,心道周玉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在长阳城干起这样的勾当! “我明白了,谢谢你小五。”赵溪月将自己带来的食物放下,嘱咐她好好休息,这才脚步匆匆的转身离开。 她将自己手头得到的消息综合了一下,写了封信交给姜若灵。本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就此结束,却没想到,当天夜里,小五突然发起高烧。 “情况怎么样了?”赵溪月得知消息后,匆匆披了件外衣赶来。 宋瑰站在昏厥的小五身旁,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碗,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鲜血。她脸色不怎么好看,眉头死死皱着。 等赵溪月过来后,宋瑰紧盯着她:“这人你是从哪儿弄过来的?她身上竟然种着一只蛊虫!” “什么?!你确定吗?”赵溪月快步上前,接过宋瑰手中的小碗低头看了眼。 里面浸泡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昆虫,没有四肢和眼睛,通体柔软,靠近热源时,竟然还会微微蜷缩。 看的赵溪月头皮发麻,脸色越来越沉:“囚禁,下蛊……周玉书啊周玉书,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宋瑰道:“不过这种蛊虫比较好处理,已经被我给挑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等她睡醒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多谢。你能看出这些蛊虫是谁下的吗?” 宋瑰微微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我在黎商野那边看到过类似的。” 赵溪月眯起眼睛:“也就是说,这些是那群南疆人的手笔……呵,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宋瑰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按兵不动,等姜若灵的消息。” 赵溪月平静的说道。 很快,姜若灵便传来消息,说她已经知晓此事,会托人溜进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传信的人依旧是陶管家,在他打算起身离开时,赵溪月果断将其拦住,微微一笑道:“陶管家,你们小姐何必费事找别人呢?眼前不正好有合适的嘛!” 陶管家愣了下,试探性的问道:“姑娘,那地方可危险得很啊,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赵溪月则显得自信满满:“您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 入夜,玉碧酒馆旁。 因为房契的原因,周玉书迫于压力,不得不将酒馆暂时关闭。陶管家也说过,他已经给周玉书物色好了新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周玉书应该要开始转移自己的资产了。 而这,也是赵溪月最好的时机。 她和宋辞礼轻手轻脚的进入酒馆,按照小五所说,沿着楼梯一路往上走,而后又穿过一条悬空连廊,果然找到了她所说的那扇红木门。 赵溪月压低了声音:“小五说,她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我之前过去看过,这扇门平日里都上着锁,但今天却被打开了。” “我估计周玉书的那些人也在里面,咱们要小心行事。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风紧扯呼,走为上策!” 宋辞礼轻笑:“恩。都听你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红木门。 门后是一条狭窄漆黑的走廊,赵溪月和宋辞礼吹灭火折子,摸着墙壁缓缓前行,很快就感受到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应该已经快到走廊尽头了。 果不其然,等他们上去一个台阶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个宽敞而明亮的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 这大厅四周都镶嵌着一拍拍窗户,月色透过窗格照射进来,留下细碎的投影。大厅最中央摆着一个精致的木台,四周还有红布装点,似乎是用来展示某些东西的。 “看来他们也会在这里挑选那些女子……不过周玉书究竟将她们送到了什么地方,怎么连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宋辞礼眸光微微一闪,他将视线落在大厅角落摆放着的一些东西上,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我大概知道那些女子都遭遇了什么。”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赵溪月和宋辞礼对视一眼,两人屏息凝神,躲在台子后面,扯开一块红布,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下一刻,有人粗暴的将门踹开,骂骂咧咧道:“……谁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咱们干的好好地,突然就说要换地方!” “他娘的,也不知道早点说。害的咱们连夜在这里搬东西,烦死了。” 另外一人叹了口气:“行了,你别抱怨了。拢共就这么点东西……对了,那些女人要怎么处理啊,都杀掉吗?” 第348章 你们别害怕 “杀什么,你舍得么?上边说了,给这些女人种下蛊之后,就带到马车上送去别处!倒霉死了,只能看不能吃。” “嘿嘿,三哥。你之前瞧上的那个女人不是跑了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黑暗中,赵溪月微微扬眉,猜测他们口中那个逃跑的女人,应该是指小五。 “别提了,要不是咱们现在急匆匆的要转移地方,我非得把那女人抓回来不行……哼,算她运气好。” 这时,外面房门被人用力敲了敲,一道粗狂而不耐的声音传出:“没长手是吗!动作这么慢,找死?!” “哎呦老大竟然来了,三哥咱们动作快点,不然又要挨骂了。” 这两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离开,而后,赵溪月听到了两次关门声,才从圆台后方探出头来。 宋辞礼道:“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那些女子还没有被种下蛊虫。” 赵溪月轻轻点头,旋即又问:“宋辞礼,你刚刚听到了几次关门声?” “两次……恩?这里明明只有一扇门,为何会出现两次关门声?” 赵溪月突然意识到什么,绕着圆台走了一圈,最后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伸手敲了敲,里面传来清脆响声。 竟然是空心的! 她和宋辞礼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默契的在四周摩挲,果然找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开关。 按下开关,两块木板微微凸出,赵溪月用手将其掰开,正好发出了类似开门的声音。 “那两人应该从这里面带走了什么东西,似乎挺重要的。宋辞礼你帮我望风,我钻进去看看!” 赵溪月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爬。 宋辞礼面露无奈,但并未阻止,静静守在赵溪月身侧。 通过这个暗门,赵溪月钻进圆台内部。这里一片漆黑,她吹亮火折子,等四周明亮起来后,发现圆台内部竟然打横放着几个布卷。 不过这些布卷的形状似乎有些……像人。 她心中微微一动,扒开一层布卷往里看,果然看到了一张样貌姣好的女子面庞! 他们竟然把这些人都藏在了圆台里面!而且她们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明显是被下了药。 这时,不远处的脚步声又一次传来。宋辞礼低声道:“溪月姑娘,他们又来了,我们得赶快躲起来。” 电光火石间,赵溪月的视线落在另外两个空荡荡的布卷上,眸光微微一闪。 …… “三哥,你刚刚进去看了吗,还剩几个啊?爬上爬下的累死了。” “还有两三个吧……他娘的,刚刚又被大哥骂了,说咱们搬得太慢!来,这次你一个我一个,看他还敢说什么。” “啊……那我选个轻点儿的吧。” 男子钻入暗门,抓住其中一个布卷,刚想往外拖,却发现自己竟然拖不动这东西! 他顿时有些傻眼,“三、三哥,这人怎么这么沉啊!” “沉什么?这些姑娘拢共都没几两肉。你是不是不行啊?” “谁说我我不行了!” 男人咬牙,用力将布卷拖从暗门里拖出去,然后挠了挠头:“这里面裹着的是那个啊,个头怎么这么大?” 说话间,老三已经将另外一个拖了出来。相比之下,他拖得十分轻松,只是脸上有些纳闷。 “奇了怪了,刚刚我记得就剩下两个了,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算了算了,早点弄完早点回去喝酒。” “呃……是!我、我这就来……” 男人费力的拖着布卷往外走。 赵溪月眼前一片漆黑,偶有光线透过缝隙射入,却也无法让她看到四周。被拖行了有一阵后,赵溪月感觉自己被用力丢在一个狭小的地方。 紧跟着,一个更加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上方。她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 等那两人离开后,赵溪月低声喊道:“宋辞礼我要被压死了!你快起来!” “呃,抱歉。”宋辞礼雪白的面颊染上红意,他匆忙的往旁边翻滚几下,挣脱布条束缚后,赶忙上前,将赵溪月给扶了起来。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赵溪月朝前望去,朦胧中,只看见几个黑影,正蜷缩在角落,惊恐不已的望着他们。 嗤—— 她吹亮火折子,飞快扫视四周。 果然,这里关着的都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满脸愁容,泪眼涟涟,正无助的蜷缩在角落。 “你们别害怕。我不是周玉书的人,不会伤害你们的!”赵溪月压低了声音说道。 看她们并不信任自己,赵溪月灵机一动:“你们认得小五吗?” 这些人并没有回答,可就在这时,角落处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你、你也认得小五?” 赵溪月赶紧说:“是啊!我是小五的好朋友,之前她不是跑出来了吗?是我救得她。” 话音刚落,其他姑娘纷纷仰起头,满怀希冀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那你现在过来,也是为了救我们出去吗?” 赵溪月哽了些,突然有些无法回答。 她这次过来,其实算是和姜若灵合作,本意是为了弄清楚周玉书究竟借着玉碧酒馆的名头做了什么。姜若灵从来也没有说过,要她将这些姑娘救出去。 可望着她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眸,赵溪月一咬牙,用力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过来帮你们的!但首先,我要弄清楚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周玉书那混蛋将我们骗来,然后喂了药,关起来,逼着我们卖身……” “他还和南疆人练手,要给我们种下蛊虫。只要我们敢不听话,他就用蛊虫弄死我们!” “周玉书就是个混蛋,如果我能出去,我、我肯定要杀了他!” 众人越说越激动,很快就低声哭泣起来。赵溪月无奈,只能让宋辞礼先去外面望风,自己则坐在房间中央,和这些姑娘们面对面。 她道:“周玉书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这件事是肯定的。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有人能详细的告诉我,周玉书为何要把你们关起来?他又要将你们送往何处?只有弄明白了这些,我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第349章 我们逃出这里吧 或许是被她的坚定所感染,原本顾影自怜的女子们,纷纷冷静下来,彼此对视。 而后,有个身穿白衣的姑娘慢慢走出,她轻咬嘴唇,眉眼秀美,低声说:“我知道的可能比其他人多一些。周玉书之所以把我们关起来,是为了让我们听话。” 赵溪月拧眉:“什么意思?” “我们刚过来的时候,都会被关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越是挣扎,给的饭就越少。等我们都饿的没力气之后,周玉书会亲自过来,将一盘饭菜放在我们跟前。” “他说,只要我们乖乖的,不再试图逃跑,往后有的是好日子可以过。吃下那些饭菜的人,都被他带走,关在一个房间里精心照顾。那些不吃的……” 赵溪月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些骨头硬,死活不肯服软的,都被他杀掉了,对么?” 白衣女子轻轻点头,长睫沾泪:“周玉书会根据我们的容貌,给我们分成三六九等,然后集中关在不同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他将我们的画像都送到了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王公贵族手里。一旦我们被选中,就会被带出去,种下蛊虫,然后送到那些人手里……” 突然间,她打了个寒蝉,声音充满恐惧:“我之前被送出去过。在那个房间里,我、我看到了上一个被带走的姑娘。她浑身都是血,脖子上有一条红痕,脸色很白。” 赵溪月终于明白,为什么说那些人癖好特殊,而且被送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姑娘死了,对么?” “对!她是生生被勒死的!死之前,那双眼睛还紧紧盯着我。我、我被吓坏了,一只尖叫,挣扎。然后那个男人不喜欢我,就又将我送了回来!” 白衣女子突然上前,痛苦的跪在赵溪月跟前:“送出去的那些姑娘,都被生生虐待致死!” 赵溪月沉声问:“你认识那个买下你的人吗?” “认识……他、他是定海城的官员,我之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如此。” 赵溪月敛眸,如今,她终于弄清楚了周玉书来到长阳城的目的。 长阳城距离其他两城最远,距离九旻海最近。所以在这里,哪怕有人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太大波澜。再加上周玉书街道司的身份,所有失踪事件都会送到他这边处理。 更加方便了他一手遮天。 周玉书想方设法弄来这些漂亮姑娘,然后送到定海城那些官员手里,用以满足他们恶劣的癖好。作为交换,周玉书恐怕也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以周玉书为主,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彻底浮现。而这产业链的每一环,都夹杂着女子们的鲜血。 忽然,宋辞礼推开门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外面有人来了。看穿着,是南疆人。” 先前的白衣女子惊呼道:“他是过来给我们种蛊的!” 赵溪月凑近门缝看了眼,而后微微眯起眼睛,低眸告诉众人:“等他进来后,你们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然我恐怕就没办法救你们出去了,明白吗?” 众人用力点头。 赵溪月则和宋辞礼一起翻出窗户,躲在下面静静等候。 房门被打开,身穿紫色衣衫的男人缓缓走进。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脸上横着刀疤,看起来极为骇人。 刀疤脸不耐烦的说:“乌蒙,你数好了没?人一个都没少,快点动手吧,我们老大说了,今晚必须搞定!” 名叫乌蒙的男子点了点头,语调古怪而又沙哑:“你们都出去。” 刀疤脸翻了个白眼,跟同伴转身离开,用力甩上房门,用以表示自己的不爽。 乌蒙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然后点亮蜡烛,缓缓走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姑娘,面无表情的说:“胳膊伸出来。” 女子颤巍巍伸出胳膊,他拿起小刀凑过去,刚要在上面划开一道口子,脑后却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噗通! 乌蒙连一句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宋辞礼用刀鞘砸晕过去。 赵溪月十分果断,上前直接拔了他的外袍,对面前的女人说:“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绵绵就好。” “好名字!绵绵姑娘,你胆子大不大?我想麻烦你帮我个忙。” 绵绵愣了下,眼睛里的怯懦渐渐淡去,她认真点头:“只要能逃出这里,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 刀疤脸不耐烦的等在原地,很快就看到乌蒙带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你干嘛呢?带人出来做什么?” “乌蒙”没有回答,将姑娘用力往前一推,压低了声音:“你让她自己说。” 绵绵狼狈的摔在地上,轻轻哽咽着:“我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里逃走的,你们就饶了我吧!” 闻言,刀疤脸面色骤然一黑,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有人逃走了?!娘的,这群贱人,偏偏要在这时候坏我的事儿!” “老三你愣着干嘛呢,快跟老子过来!看我怎么收拾这群贱人!” 刀疤脸挥挥手,老三忙不迭的和他一起赶了过去。两人急匆匆进入房间,而后,屋内寂静无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绵绵突然有些担忧,低声说:“月娘,他真的能应付那两人吗?” “乌蒙”脸上的兜帽被掀开,露出一张秀美清丽的脸,赫然正是赵溪月! 只见她微微一笑,朝着绵绵扬了扬眉:“放心好了。别说是那两人了,就算再过去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 下一秒,房门被打开。宋辞礼一袭白衣,似泠泠月光,温润深邃的眼瞳微微弯起,冲着她颔首道:“都解决了。” “干得漂亮!绵绵,快,咱们必须赶在其他人过来之前换好衣服,我带你们出去!” 要一次性带走这么多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好在赵溪月运气不错,在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很快就顺利的离开这里。 当她回眸望去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从玉碧酒馆附近的平房区走出来的。看来这里才是周玉书用来关押女子的地方。 第350章 怎么是他啊 巷子不远停放着一辆马车,赵溪月让其他姑娘躲在旁边,自己和宋辞礼快步上前,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里面坐着的竟然不是陶管家,而是姜若灵。 她一袭红衣,精致美艳,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笑着问:“溪月姑娘,有发现什么吗?” 赵溪月点点头,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简单跟她说了下。 姜若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抬头望向她身后:“你将那些人全都救出来了吗?” “是。”赵溪月回答的十分坚定。 其实她心里并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有没有违反和姜若灵的约定。但她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自己是无法亲眼看着这么多人待在火坑里的。 姜若灵眸光深邃许多,她道:“辛苦。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包括那些姑娘。” 赵溪月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姜若灵竟然会这么做。 “溪月姑娘这么聪明,可能已经猜到我的意图了吧?我要扳倒的不仅仅是周玉书,而是定海城那几个千刀万剐的贪官污吏。这些女子便是最好的证明,也多谢你能将她们救出来。” 姜若灵笑吟吟的。 “……举手之劳而已,那这些人就交给姜姑娘了。她们情绪还不太稳定,可能要劳烦姜姑娘费心照顾。” 姜若灵摆摆手:“你放心。她们既然到了我手里,就绝不可能再收到什么伤害,同为女子,我定不会辜负她们。” 有了这句话,赵溪月终于放下心来。她转身走了回去,让她们乖乖听从姜若灵安排。 刚转身要走,绵绵却突然冲出来拽住了赵溪月的衣袖:“姑娘,你认识小五对吧?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真的很担心她。” 赵溪月微微一笑:“放心好了,小五跟着我呢,不会有事的。” 绵绵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她眼眶一红,抑制不住的低声哽咽起来。 其他女子见状,也纷纷低头拭泪。她们在周玉书的魔爪中煎熬了这么久,终于是见到了曙光。可之前那些姐妹,却被永远葬在了冰冷的地下。 姜若灵动作很快,十几个姑娘纷纷被她带走。至于乌蒙和刀疤脸等人的尸体,则交由陶管家处理。 赵溪月找了个角落换上自己的衣服,刚打算把手里的袍子丢掉,却从中发现了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片树叶。绿色的叶片上满是斑点,像是被虫蛀了一般。 她微微拧眉,总觉得这些斑点的形状有些奇怪。于是吹亮火折子,凑近了仔细一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那些黑色的东西并非是霉斑,而是一只只乌黑圆亮的虫子,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她赶忙将盒子盖上。 …… 第二天等赵溪月醒来时,得知玉碧酒馆旁边的平房区燃起大火,等有人知道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好在今日天公作美,一场暴雨将大火熄灭。 宋瑰道:“不过那些平房都是木制的,而且一间挨着一间。虽说火已经熄了,但整个地方都已经成为灰烬了。” 估计是姜若灵的手笔。 事到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备好。只是周玉书那么聪明,恐怕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不知道姜若灵要如何应对。 这时,雨幕中突然冲出一人,赵溪月定睛一看,竟是徐碧! 虽然撑着油纸伞,但徐碧的身子还是被雨淋湿大半,墨色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眸中却带着几分笑意。 “月娘,姜小姐发消息来了,让咱们现在出城去!” 现在出城? 赵溪月没有犹豫,马上跟着徐碧离开。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来接他们的竟然是陶管家。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陶管家架马,带着两人奔向长阳城门口,期间还不忘给她们准备好了茶水。 陶管家笑道:“实在失策。原本以为朝廷安排的大人会在两日后到达,没想到竟然今天就到了。所以才这么急匆匆的,还望小姐恕罪。” 徐碧摆了摆手:“早到了好,以免夜长梦多。” 赵溪月喝了口茶,问:“徐姑娘,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咱们这么急匆匆赶往城外做什么?” 徐碧眸光灼灼的盯着她:“周玉书打算跑路,姜小姐正在拦他,打算直接压着他去见那位朝廷命官。咱们过去,就是为了落井下石!” 认识这么久,这似乎是徐碧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赵溪月点点头:“明白了!” 雨幕之中,马车很快驶离长阳城,然后在半路上被一队人马截停。陶管家下车去说了几句,然后撑着油纸伞走了回来。 “两位姑娘,前面的路被拦住了,谁也不能过去。我已经禀告我家小姐,她等会儿就会派人来接的!” 马车内准备了两把油纸伞,赵溪月和徐碧各撑一把。走下马车后,两个身穿玄甲的男子快步走来,“你们就是赵姑娘和徐姑娘?” 赵溪月点点头:“是。” “那就好。我们是奉姜小姐之命过来接你们的,走吧。” 陶管家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们离开。 赵溪月却拧了拧眉:眼前这男子并不是姜若灵的属下,看起来倒像是军队里的人。 她们两人被带进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姜若灵正悠闲的给自己泡茶,抬眸,微微一笑道:“来,请坐!” 赵溪月和徐碧对视一眼,不明白她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只能坐在姜若灵对面。 赵溪月忍不住问:“姜姑娘,周玉书现在情况如何了?还没抓到吗?” 姜若灵点了点头,神色并不慌张:“狡兔三窟。周玉书在长阳城混了这么久,保命的手段恐怕留了不少。不过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且等着吧。” 话音刚落,营帐门口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男声:“姜小姐,在下可以进去吗?” 姜若灵:“请。” 不知为何,赵溪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营帐的帘子被掀开,雨丝裹挟着寒风涌入,赵溪月只感觉自己的脊背冰冷而僵硬。 朝廷派来的朝廷命官……怎么是他啊! 第351章 我们合作吧 姜若灵弯起红唇,笑靥如花:“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黎玄山的黑眸幽邃深沉,视线不经意间划过赵溪月单薄而纤细的脊背,察觉到她倏然僵硬时,微微眯了眯眼。 “朝廷的命令,自然要亲自盯着。” 他无比平静的在赵溪月身旁落座,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茶杯,极其平静的抵在唇边,请抿一口。 自他进来后,营帐内的氛围都发生了改变。徐碧敏锐的察觉到来者非同凡响,于是果断装死,低着头坐在旁边不说话。 相比之下,赵溪月就没办法这么自在了。 毕竟眼前这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的前夫哥…… 好在姜若灵察言观色能力很强,感受到赵溪月和徐碧的不自在后,便温声道:“徐姑娘,赵姑娘。我和殿下有事相谈,这就派人送你们去旁边的营帐内休息。” 赵溪月如释重负,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黎玄山便忽然放下茶杯,淡声道:“她们两人,便是姜姑娘口中的人证?” 赵溪月:……黎玄山你故意的吧? 她现在非常以及极其的不想,再见到眼前这个男人! 姜若灵点点头:“没错。” 黎玄山:“听岚,准备一下,孤要一个个单独问话。” 赵溪月:! ……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超出预料了。 赵溪月坐在黎玄山对面,视线下垂,落在茶杯上空飘荡着的袅袅白烟上。 现如今,整个营帐内已经只剩下了她和黎玄山两人。就连听岚都被他给赶了出去,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赵溪月如今的心情十分复杂。她自认为和黎玄山是好聚好散,但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再次见面。 搞得就跟……她死乞白赖缠着黎玄山不放一样! 苍天可鉴,赵溪月真没想到朝廷派来的大官竟然会是他!这群人是不是懒过头了,依沙坨也没有很远吧,就不能派别的人过来吗? 这时,黎玄山突然问道:“为何要来依沙坨。这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赵溪月沉默片刻,淡声回答:“殿下是想问问周玉书的事情吗?” 黎玄山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漆黑眼瞳中卷起阵阵寒意,却又被他生生压制下来。 “他的事我自有定夺。赵溪月,你为何要来依沙坨?” 他好像对这个回答十分执着,紧盯着赵溪月的眼睛,语气执拗而又果断。 赵溪月勾唇,笑意未达眼底:“除了周玉书的事情,其他的,我都无可奉告。”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四周变得无比安静,安静到赵溪月能听到雨滴打在帐篷上的声音。 两人似乎陷入某种对峙状态,彼此沉默,谁也不肯服输,唯有致命的寂静在缓缓蔓延。 突然,听岚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殿下,周玉书有消息了!” 黎玄山倏然起身,路过赵溪月时脚步微微一顿,而后果断的牵起她的手。 赵溪月:“喂!你干什么啊?!” 她被黎玄山带着离开营帐,而后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黎玄山掐着腰举起,轻轻放在马鞍上,而后,他利落的跨坐上来。 听岚没想到自家王爷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不由得愣了下。 黎玄山结实有力的双臂环过赵溪月的肩膀,将她虚虚拢在怀中,而后用力一夹马肚,冷声道:“听岚,通知其他人跟我走!” “是!” 暴雨迎面而来,赵溪月刚要张嘴骂人,黎玄山便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兜头盖在她身上。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反抗后,他略有些严肃的拍了下赵溪月的头。 “别乱动!” 赵溪月:“……放开我!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黎玄山:“你跳。” 赵溪月有些崩溃:“黎玄山我看你是疯了!你给我等着,回去后我就告诉我爹——” 黎玄山整个人往下压,下巴抵在赵溪月肩头,隔着披风,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为了赵青城才来这里的。他也被下了蛊,是么?” 瞬间,赵溪月安静下来。 她几乎是有些愤恨的骂道:“什么蛊?我不知道!黎玄山我警告你,最好快点把我放下来,不然我!啊!” 黎玄山猛然勒马,惯性作用下,赵溪月整个人都往后仰倒,用力撞在男人结实而宽阔的胸膛上! “嘘,安静。” 赵溪月恼怒的从披风里钻出来,墨色发丝微微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丝潮红:“你要带我去哪儿?!” 黎玄山抬眸环顾四周,“围剿周玉书。” 她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黎玄山已经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密林附近。眼前地面被人挖出一条壕沟,里面聚满雨水,附近的泥土也十分松软,根本无法靠近。 只见黎玄山突然握紧缰绳,控制马匹往后退了几步。 赵溪月隐隐察觉到什么,脸色一白,抬手用力拽住黎玄山的衣袖:“你疯了吗,跳不过去的!要跳你自己跳,放我下去!” 黎玄山平静反问:“若是跳过去了呢?” “若什么若——啊!” 马匹突然加速,在黎玄山的控制下,冲着水沟狂奔。快要靠近时,马屁双腿瞪直,用力一跃! 赵溪月只感觉狂风扑面,而后被用力的颠了下,这才稳稳落在地上。 马匹继续往前跑,雨势小了许多,身后的水沟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视线之中。赵溪月怔愣许久,这才回过神来,怒道:“黎玄山!” “我赌赢了。” “呵,谁跟你赌了?”赵溪月冷冷一笑,她知道黎玄山根本不会放自己下去,索性放弃抵抗,将他身上的披风用力裹紧,避免自己遭受寒风。 黎玄山见状,帮她拢了拢身后的披风,压低声音道:“黎修远也被种下蛊虫,我来这里的原因,一是为了平定海匪之乱,二,则是为了找出解决蛊虫的办法。” 赵溪月微微拧眉:“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很厉害。至少在我见过的这些人里,没有人的医术能超过你。”黎玄山淡淡道:“赵溪月,我们合作。” 第352章 我只有你了 进入密林之后,赵溪月发现泥土地上有一连串脚印,留下这些脚印的人似乎十分慌乱,踉踉跄跄的,走到前面时还猛地扑在了地上。 她伸手默默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脑海中回荡着黎玄山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他竟然打算跟自己合作? 而且,赵溪月没有想到,身为闲散王爷的黎修远,竟然也被黎商野种下蛊虫。她本以为中招的人是黎玄山呢! 她并没有拒绝黎玄山的邀请,而是选择了沉默。毕竟,现在的她和黎玄山从明面上来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求到的。 如今又怎么能为了一条蛊虫,就上了他的贼船呢? 好在黎玄山并没有逼她做出回应,只是说让她好好想想,等周玉书的事情结束后,在回答也不迟。 “前面就是断崖了,脚印怎么还没断?莫非周玉书穷途末路,跳崖自尽了?”赵溪月回过神来,视线顺着脚印往上眼神,而后眸光冷了冷。 周玉书这人还真是狡猾,都被追到这种境地了,竟然还能到处乱窜。不过如今的他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的。 “他在迷惑我们。”黎玄山低声回答,而后放慢速度,快要靠近断崖的时候,突然勒马,朝着旁边的走去。 赵溪月这才发现,旁边竟然还有一条小路,不过极其隐蔽,除非是对这里很了解,不然绝对不可能找到。 与此同时,地上的脚印也多了起来,似乎有很多人都在这里待过。 赵溪月问:“周玉书那么谨慎,能找到这条小路,相比也会雇一些打手阻拦我们。就我们两个人,应付的过来么?听岚又去哪儿了,怎么还不过来。” 她的问题有些多,可黎玄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平静答道:“解决那些人,我一人足矣。听岚有自己的事要去做。赵溪月,安静。” 赵溪月:…… 我很吵吗? 她翻了个白眼,乖乖坐在黎玄山怀中,抬眸警惕的打量四周。 突然,黎玄山勒马挺住,将缰绳塞进赵溪月手中,低声道:“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便利落的翻身下马,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面前的落叶倏地飘起,露出一张巨网。 如果黎玄山再往前走一步,恐怕就要落入网中了! 赵溪月忍不住道:“喂,小心!” 忽然,四周灌木猛地晃动,三四个黑影手持一抹刀光,毫不犹豫的朝他冲来。 黎玄山反应极快,在这些人出现的一瞬间,便抽出长剑,扭身一个格挡。而后又向侧方出拳,生生砸在黑衣人的面门,又翻身一个扫堂腿,将他们尽数踹飞!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赵溪月目瞪口呆。 而后,黎玄山提剑而上,三两下便将这些人打的有出气没进气,滚落一身泥浆,跪在他跟前瑟瑟发抖。 “废物。” 黎玄山收起长剑,经历如此一番混战,他竟然连衣摆都未曾沾染泥水。 只见他一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胸膛上,用剑鞘打掉这人脸上的黑色面罩,乌黑凤目一眯,寒声问道:“周玉书在哪儿?” 这黑衣人大口喘着气,狰狞的脸上满是恨意,他死死咬牙,一句话也不肯说。 “唷,这么嘴硬啊。”赵溪月架马上前,丢给黎玄山一个小药瓶:“给他吃下去,半盏茶内若是没有解药的话,会穿肠烂肚,死了也不能超生。” 短短一句话,便让黑衣人脸色骤变,惊恐的盯着赵溪月:“毒、毒妇!” 赵溪月微微一笑:“多谢夸奖。当然你也可以直接跳过这个流程,毕竟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对吧,黎、公、子?” 黎玄山漆黑的长睫微微一颤,不知为何,总觉得“黎公子”这三个字好像一根鹅毛,软软刷过耳根,让他握着药瓶的手紧了紧。 “恩。” 黑衣人满目惊恐,见黎玄山真的要喂自己服下毒药,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拼命挣扎:“我说!他在东南方向,见竹坡!” …… “也就是说,周玉书一共有两个藏身之地,咱们去的是第一个,见竹坡是第二个?” 骏马疾驰,赵溪月的声音被寒风吹散,显得有些隐约,但黎玄山还是听得分明。 他微微点头:“听岚等人在见竹坡。” 赵溪月:“明白了。厉王殿下,您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若是周玉书等人的主力在断崖那处,咱们今日岂不是有去无回?” 黎玄山:“不会。” “哦?” “至少我会护你离开。” 这句话让赵溪月微微一愣,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听到黎玄山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前面就是见竹坡了。” 见竹坡身处竹林之中,面积并不是很大,他们架马进去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我之真心,天地可鉴啊!徐碧,你跟我一同长大,难道真的连一丝感情也无吗?” 周玉书从未这么狼狈过,他伸手拽着徐碧的衣袖,神色满是哀求,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徐碧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的低眸看着他。 “对啊,周玉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大家眼里的青梅竹马。” 闻言,周玉书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笑容,“没错!你只要装作没看到我,等离开这里到达定海城后,我肯定会回来接你的!到时候,咱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不分离!” 赵溪月勒马,脸上露出嘲讽微笑:周玉书别的不行,画大饼的能力却出奇的厉害。 黎玄山问:“不过去么。” 赵溪月:“再等等。我想看看徐碧会不会放过周玉书。” 徐碧将自己的衣袖从周玉书手中拽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说真的吗?” 周玉书疯狂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徐碧,就像咱们之前那样!” “可你不是已经娶妻了吗?” “我跟她和离!姜若灵那贱女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只把我当做玩物!我只有你了,徐碧……” 第353章 真是身心俱疲 周玉书强压下自己的惊慌情绪,朝着徐碧露出一抹讨好的微笑,这也是徐碧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卑微,如此摇尾乞怜的模样。 换做是以前,徐碧肯定心疼不已,会不顾一切的奉献出自己。只因为眼前的男人,在儿时,是她灰暗记忆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徐碧到现在都还记得,八岁那年,在黄昏的九旻海边上,他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很久很久。 他絮絮叨叨的同徐碧说了许多,大部分内容,徐碧到现在已经遗忘,可唯独有一句她记得很清楚。 “徐碧,你给我记住了,以后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可当他衣锦还乡,自己满心欢喜的从渔船上下来时,得到的却是父亲逝世的消息。众人缄口不言,只是让她节哀。 到了最后徐碧才知道,她爹是被周玉书生生气死的。当时的她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周玉书崭新的宅邸跟前。 远远地,她听到周玉书跟一个男人吩咐着什么。 “你回去告诉夫人,近日天寒,让她千万别操劳,否则我要心疼的。还有,长阳城距离定海城太远,让她乖乖等我回去,我会一直惦念着她的。” 温声细语,满眼宠爱,和以前的他没什么不同,可徐碧却感到一阵恶寒,她发着抖跑开了。 后来事实证明,徐碧的直觉没有出错。周玉书变得越来越陌生,最后他在竹林里,跪在自己跟前,同自己许诺余生。 徐碧突然弯起唇角笑了下。 在周玉书惊疑不定的视线中,她轻轻后退几步,而后露出手中竹哨,抵在唇边,用力吹响! 尖锐清脆的哨声穿透竹林,惊飞一大片麻雀。听岚的人很快就会循声而来,将周玉书捉拿。 霎时间,周玉书脸色惨白,原本的柔情蜜意尽数消失,他宛若狰狞疯狂的恶犬一般,忽然冲向徐碧,用力的掐住她的脖子。 “贱人!徐碧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背叛我,我杀了你!” 徐碧手中的竹哨掉落在地,她费力的仰着脖子,雪白面庞已经涨红,却露出一抹痛快的微笑。 “周玉书,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她艰难的说道:“我心里的周玉书,早在离开长阳城之后就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恶鬼罢了!” 周玉书已经陷入绝望,他嘶声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眼看徐碧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赵溪月终于架马感到。 雪白剑光倏地闪过,周玉书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躺在地上打滚。鲜血迸射而出,将他半截身子都染得通红。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趴在泥浆之中抬头,正对上赵溪月写满蔑视的眸子。 “周玉书,你别的不行,变脸倒是一等一的快啊?刚刚还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转眼就对徐姑娘动手了?” 徐碧没料到赵溪月会突然找过来,赶紧上前拽着她往后撤:“月娘,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赵溪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有殿下在呢,谁敢伤我们?” 这时,姜若灵和听岚领着一堆人马同时赶到。 姜若灵娇声一笑:“呀,这不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相公吗?怎么这么狼狈啊?” 周玉书深吸一口气,满脸哀求的跪在姜若灵跟前:“夫人……是我太不听话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好歹夫妻一场,我日后定会加倍对你好——” 姜若灵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周玉书,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对我好?我可是依沙坨知府之女,你知道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服侍我吗?” 周玉书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他磨了磨牙,似乎不相信姜若灵会对自己这么无情。 “……我知道!你是不是也相信了那些传言,觉得我和徐碧有什么?”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回首指着徐碧,怒道:“那都是假的!都是徐碧这个贱人,故意勾引我!” 赵溪月忍不住笑了声:周玉书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徐碧,你说啊!你明知我已有妻室,却还是故意传播谣言,好借着我的名声敛财!” 周玉书愤怒的瞪着徐碧,“我告诉你!我和你虽然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但我的心始终都在我夫人身上,你没戏的!” 徐碧冷冷回道:“周玉书,你还要没脸没皮的演到什么时候?姜小姐,人已经带到了,就别让他到处发癫恶心人了。” 话音刚落,周玉书的脸上便出现了一秒的空白。他僵硬的扭头望向姜若灵:“夫人……” 姜若灵突然指着周玉书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丧家之犬一样!周玉书,你怎么会蠢笨到如此地步呢?简直白瞎了这张脸!” 她一挥手:“结党营私,主守而盗!周玉书,我奉知府之名,将你捉拿,还不快束手就擒?!” 听岚带着一干人等快步上前,将周玉书死死按在地上,而后又被绑起手脚,强行拖着往前走。 姜若灵没有离开,而是架马来到赵溪月跟前,“赵小姐,徐小姐,周玉书就交给我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就看你们得了。” 她说的是让周玉书身败名裂,方便和离之事。 徐碧点点头:“姜小姐你放心,定不负所托!” 姜若灵勾唇一笑,视线却突然落在黎玄山身上,“殿下,咱们不一起回去吗?” 黎玄山面无表情,刚要开口说什么,就看见赵溪月飞快的从马上跃下,牵起徐碧的手。 “姜小姐,殿下,你们先走吧。我和徐碧自己回去就行。” 徐碧:“恩恩,你们先走吧。” 她实在有些害怕黎玄山,总觉得这人浑身都是杀气,还是待在月娘身边最安心! 黎玄山深深看了眼赵溪月,眼眸黝黑深邃,而后一言不发的勒马而去,姜若灵给赵溪月留下一匹马,而后也跟着离开。 竹林重归寂静,徐碧站在原地,抬眸打量四周,轻声道:“月娘,咱们也回去吧。折腾了这么久,我实在是身心俱疲。” 第354章 余波 赵溪月知道徐碧最近心情不好,于是便没有主动去打扰她。 很快,周玉书三心二意,在长阳城内勾搭未婚女子的消息便传了出来,更有人说,他根本不像传闻中的这般正经,反倒是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 玉碧酒馆的倒闭则彻底证实了这种说法,伴随着谣言愈演愈烈,周玉书被撤职调查,不查不要紧,众人发现,周玉书不仅在人品上有问题。 而且他还贪污受贿,打压平民,所有能犯的错,他几乎都犯了个遍! 一瞬间,周玉书的名声急转直下。越来越多被压迫的人站了起来,他们义愤填膺的控诉周玉书的所作所为,其规模之大,甚至惹得知州亲自过来安抚。 周玉书成为众矢之的,大家聚在一起反抗,想要将他绳之以法。可带走周玉书的官员却出面解释,说周玉书之案牵连甚广,朝廷已经派人调查,绝对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这群人终于安生下来。 这段时间,赵溪月没闲着,而是开始四处物色楼盘。 曲琅简直是商业奇才,骗周玉书花费大价钱买下雪莲月草后,他又将手头的一部分存货流入拍卖行,让众人以为自己捡漏了,纷纷出高价竞拍。 至于剩下的那些,则被曲琅送到定海城。城中的那些书香门第对此很感兴趣,十分阔气的全部买了下来。 至此,雪莲月草被抢购一空,曲琅按照两人之前约定的内容收走分成费后,马上就将剩下的钱全部送了过来。 足足一万两银子,够赵溪月买下一处地皮,然后将自己的医馆给开起来了。 在开医馆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物色一个好地方。作为商贸中心的青龙区自然是个最好的选择,不过青龙区内部的竞争十分激烈,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而且她看中的那些地皮,人家根本就不卖,谁来了都不顶用。 为此,赵溪月在长阳城内奔波数日,最终都还是没有定下来。反倒是听到了不少有关周玉书的流言蜚语,估计是徐碧在陶管家的帮助下散播的。 等周玉书造成的影响终于过去后,赵溪月还是没有定好合适的地方,整天往外面跑。在这种情况下,徐碧竟然主动找上门来。 “啊?喝茶?邀请我?”赵溪月有些纳闷,她本以为徐碧要十天半月的才能走出来,没想到刚过了三四天,她就已经如此豁达了? 徐碧约她喝茶的地方,正是之前的玉碧酒馆,如今的徐家酒楼。 不过赵溪月过去时,发现徐碧并没有将酒楼的牌匾挂上去。 “月娘,你来了!快请坐!”徐碧笑吟吟的带着她在大堂坐下,然后亲自赶往后厨,给她拿来了一壶茶水,还有一叠糕点。 “这儿好冷清啊,徐姑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溪月抬眸环顾四周,玉碧酒馆倒闭后,徐碧觉得里面的东西晦气,所以让他们把能丢的都丢了。如今酒馆内部空空如也,就连这桌椅,也是徐碧临时凑齐的。 徐碧坐在赵溪月身旁,闻言莞尔一笑:“没什么打算,就跟平常一样,我想继续把我的药铺开起来。” “你知道吗?那药铺原本是街道司的,后来姜小姐临走之前,将药铺买了下来赠给我。以后我再也不用为房租发愁,小虎可高兴了呢。” 看来徐碧是真的挺喜欢开药铺的,连她给自己泡的茶都是某种中药。 “那这个酒楼呢?你打算租出去?”赵溪月随口问道。 “有这个打算。鸿锦商会的人已经来过好几趟了,但……我并不是很想租给他们。” 赵溪月并不意外,毕竟徐碧的这个酒楼在青龙区位置极好,鸿锦商会的人肯定不会放过。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徐碧竟然会拒绝。难道是觉得对方给的价格不合适?不对啊,鸿锦商会那么有钱,给出的价格肯定高于市场价的。 赵溪月问:“为何?” 徐碧:“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我想让她租下酒楼。” 说着,徐碧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清秀的眉眼弯了弯,语气有些无奈:“月娘,我听说宋姑娘说,你都外面奔波这么久了,怎么不想着过来问问我呢?” 赵溪月愣住,因为她知道鸿锦商会肯定会出手租下这个酒楼,自己若是开口的话,徐碧恐怕会陷入两难境地,所以才没开口啊! “啊这……那我现在问还来得及吗?”赵溪月呆呆的说。 “当然来得及。我答应租给你了,租金你看着给就行!”徐碧爽快一笑,然后拿起自己的茶杯,跟赵溪月手中的茶杯碰了下:“就这么说定啦!” “哎?等等!什么叫看着给就行啊,徐碧,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给我回来,我明天喊人过来,咱们认真仔细的商量,然后你再租给我!” …… 赵溪月好说歹说,徐碧终于答应下来,等到了明天,她们再认真的谈一谈房租问题。 心里悬着的事儿总算有了结果,赵溪月顿时感到轻松无比。回到院子时,特地买了几只鸡鸭,打算好好吃一顿。 她把东西交给厨娘,刚进入前院,就瞧见言霜正和小五说着些什么。上前一听,这两人讲的竟然是长游话! 赵溪月目瞪口呆,言霜这才跟着小五学了多久啊,竟然已经能做到如此流畅的对话了?! 超忆症真是可怕。 “师父,你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言霜扭头望向她。 小五闻言,快步走出来,看到赵溪月后,微微笑了下:“月娘……你回来啦。” 不知道为什么,赵溪月感觉小五的表情中有些许不安,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 “恩。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回来的自然就很快。言霜,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学习长游语,累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刚好我有话要和小五讲。” 言霜是个聪明的孩子,闻言点了点头。等他离开后,赵溪月望向小五:“小五,咱们谈谈?” 小五脸上的不安越来越深,她咬了下唇瓣,跟着赵溪月进入屋内。 第355章 跟我见一个人 “小五,当初你留下来,是为了教习言霜学习长游语,他学的怎么样了?”赵溪月坐在小五对面,抬眸打量着她,发现她的神色越来越不安。 “他学的很快,几乎是过目不忘。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小五低垂着头,略长的鬓发遮住眉眼,可眼中的惶恐却已经浓重的快要溢出来了。 赵溪月叹道:“小五,你是不是觉得,等言霜学会长游语之后,我就要把你赶走了?” 话音刚落,小五猛地抬起头,满脸愕然的望着她。赵溪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思索片刻,认真凝视着小五:“小五,你有些杞人忧天了。哪怕言霜已经学会了长游语,不需要你了,你依旧可以留在这里。只要你想,那么就没人能将你赶走。” 小五的眼圈突然一红,她猛地起身跪在赵溪月跟前。 “月娘,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之前绵绵给我写了信,说存活下来的那些姐妹,都已经得到了妥善安置,再无后顾之忧。而且最近我还听说了周玉书的事情,是您做的,对不对?” 小五哽咽:“您救了我们的命,又帮我们处置了仇人。我心里对您感激万分!我不是害怕被赶走,而是害怕,我教会言霜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报答您了!” 赵溪月愣住,她没想到小五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旋即又有些感动。 “小五,你要明白,我之所以将你带出了,就是想让你重获自由。你不要被这份恩情桎梏,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报答。” 她上前将小五扶了递来,亲自为她拍去膝盖上的灰尘。 “你现在应该思考的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若是想要留下,那就留下。若是想要离开,我便亲自送你。” 小五呆滞的站在原地,低声喃喃:“我想要的……” 她像是海浪中的一叶孤舟,从来都是被人推着走,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方向,甚至,连展翅欲飞的能力都没有了。 可如今,赵溪月却让她自己选择…… 小五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她抬眸凝望着赵溪月:“月娘,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待在您的身边!” 赵溪月沉默片刻,点点头:“好!说来也巧,我打算在长阳城内开一个医馆,到时候你过来帮忙好了。” “可我不太懂医术……” “没关系,医术这方面交给我和言霜。你负责其他方面的事情就好,如果有不会的,我找人来教你!” 小五脸上的惶恐和不安,此刻犹如潮水般褪去。她露出一抹发自真心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 离开小五所在的房间,赵溪月迎面撞见了宋瑰,好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两人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赵溪月问:“你是想说那些蛊虫的事情吗?” 赵溪月之前从那个名叫乌蒙的南疆人手中,拿到了一盒蛊虫幼崽。她自己忙着为徐碧的事情奔波,所以没空研究,只能将这东西交给宋瑰。 看来,宋瑰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没错。你之前交给我的那些东西,我观察过几天。发现这些蛊虫幼崽在彼此互相残杀。”宋瑰语气略有些凝重。 “互相残杀?你的意思是,那一盒蛊虫里面,最终只会留下一只?” 回忆起叶片上成千上万的幼崽,赵溪月感觉后背发寒,没想到幼年蛊虫之间的厮杀竟然如此激烈。 宋瑰轻轻点头,“但除此之外的,我就看不出什么来了。但是在白天的时候,言霜突然说了一句话,让我有些在意。” “什么话?” “他无意间看到了这盒东西,说用来饲养蛊虫的这种树叶,他在皮老板那里看到过。” 皮老板就是言霜外出义诊时,那个差点掀了他摊子的肥胖男人。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是想让我拿着这盒东西去问问皮老板?倒也不是不行,但最近我可能没空,我已经选好开医馆的地方了。” “恩?”宋瑰对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饶有兴致的问道:“真的?那好,我也要加入。” 赵溪月笑了:“求之不得!我还以为你对医馆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呢。” 宋瑰道:“之前是有些不感兴趣。但后来么……” 她略有些心虚的将视线移向旁边,低声道:“之前在九脉门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喜欢研究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我发现,跟你一起,还挺好玩的。” 赵溪月轻轻点头,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咱们就说好了,等我把医馆建起来后,你就过来帮我。你想研究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 宋瑰微微勾唇:“行。对了,你的医馆要叫什么名字?” 赵溪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素问。素问医馆。” …… 第二日,赵溪月特地带着陆婷出发,来到徐碧家里,和她十分认真的谈了谈有关租金的事情。 徐碧见赵溪月如此诚恳,便也认真起来,一五一十的将需要注意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赵溪月全部都答应下来,又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一口气预支了一年的租金。 “一年,那、那可是三千两啊。你不用租这么久的吧。”徐碧有些傻眼,要知道她这药铺开到现在,总收益也不过十几两银子,面前够温饱而已。 “放心好了,超出能力之外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赵溪月微微一笑。 徐碧没再说什么,陆婷这边也准备好了契约,两人纷纷按上手印,这件事儿就算是这么成了。 “对了,徐姑娘。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赵溪月正襟危坐。 “你说。” “既然我要开医馆,那么就需要源源不断的药草供给,我觉得在长阳城内,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你的药铺。”顿了顿,赵溪月继续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是要和她的药铺达成长久合作了! 徐碧呆了呆:“我当然是愿意的!但是,我的药铺可以吗?其实最适合的应该是皮老板,他的药铺规模很大,而且货源稳定……” 赵溪月温和的打断了她:“皮老板我当然也会去问。而且,徐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药铺里的药材最齐全,而且处理的技艺也相当的好。” 徐碧微微有些脸红,这时,她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谨慎问道:“月娘,你的医馆若是真的开起来了,是不是需要找不少医者?” “当然。不过医馆刚开始,规模不会很大,我要找的医者也不多。徐姑娘,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徐碧轻轻咬了下嘴唇,“月娘,你要不要跟我去见一个人?” 赵溪月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没有迟疑,很快答应下来。 …… 徐碧带着赵溪月又一次来到了黑市。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徐碧缓缓道:“月娘,我的药铺之所以有那么多稀少药材,是因为在几年之前,我无意间认识了一个老人。 “是他给了我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药材,也是他让我获得了自有出入黑市的凭证。” 赵溪月有些惊讶:“这位老人是谁?竟然如此厉害!” 徐碧轻声说:“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将他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徐姑娘,你放心好了。我的嘴比谁都严实!” 第356章 游老的选择 徐碧带着赵溪月来到黑市角落。四下无灯,黝黑深邃,远处山坡犹如巨兽,起伏不定,透出森森寒意。 若不是赵溪月对徐碧有足够信任,这种情况下,她都要怀疑徐碧是不是要对自己暗下杀手了。 只见徐碧沿着一条曲里拐弯的小路往前走,很快来到一闪破败腐朽的木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阵烟草味道。 “谁?” “阿公,是我呀。”徐碧温声道。 吱呀—— 木门被推开,昏暗光线中,赵溪月看到一个身披外袍、瘦弱干瘪的银发老者,佝偻着腰站在原地,手中烟杆冒出阵阵烟雾,他默不作声的吸了口,后退几步。 “进来。” 徐碧脸上一喜,阿公既然说了这句话,就代表着她是允许自己带赵溪月过来的! 等两人进入小院之后,白发老者打量了赵溪月一眼,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小徐,怎么带人过来了。” 徐碧有些不好衣服,快步上前将他扶住,然后扭脸朝着赵溪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傻站着,快些跟上。 三人往房间里走,徐碧语气乖巧:“阿公,您之前不是说在黑市待烦了,偶尔也想出来看看吗?”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扬起眉梢,她似乎知道徐碧要做什么了。 老者道:“哦,我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就算想出去,又有谁哪里会容得下我呢?” 赵溪月闻言,温和而礼貌的回到:“老人家,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医馆里待着。” 老者脚步一顿,将烟杆凑到唇边吸了口,吐出一团白雾,像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你的医馆叫什么名字?” “素问医馆。” “素问……”老者摇摇头:“没听过这个名字。” 赵溪月:“哦。因为还没开张呢,要过阵子才行。” 徐碧赶忙补充道:“阿公,月娘的医术可好了,而且她很有本事的,一定能符合您的要求。” 老者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连续抽了好几口烟枪。最后他道:“小徐,我院里的水快喝完了,你再去湖边给我接一桶来。” 徐碧点头:“行!月娘,咱们一起吧。” 她从墙根处拿起两个空木桶,递给赵溪月一个,然后一起走了出去。 路上,赵溪月忍不住问:“这位老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徐碧微微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但是他手头门路很多,我的那些珍惜药草,都是他给的,平日也会指点我许多。” 赵溪月陷入沉思:“不愧是黑市,真是卧虎藏龙啊。我都没想过这地方竟然还能有人住。” “黑市一直都有人住的,不过人数很少,大家彼此之间互不打扰。更多的人还是来这里做生意——哎,前面就是接水的地方了,你一个人提得动吗?” 赵溪月笑了下:“没问题的。” 她心里清楚,老人家之所以支使她们来接水,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下一个思考的时间。等赵溪月提着水桶,和徐碧一同回去后,只见破败的院门前已经站了十几个黑衣男子。 “这些人?” 徐碧也有些惊讶,“好像是黑市的人。难道阿公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快走!” 两人提着水桶往里面冲,这些黑衣人原本想要阻拦,但是看到她们手中的水桶后,马上放行。 院内只有白发老者,和一位身穿紫衣锦袍,以黑布蒙面的男子。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也不再多加阻拦。若是往后有需要的地方,游老,您尽管开口便好。” 游老颔首,抬眸仰望苍穹明月,神色略微有些惆怅:“明白。你回去吧。” 紫衣男子转身,视线在赵溪月和徐碧身上微微一顿,并没有多说什么,从容潇洒的转身离开。 白发老者则默默望着她们,佝偻着背转身走向房间,摆了摆手道:“小徐,我答应了。但我这儿还有事情要解决,两日之后,你们在长阳城浮云台等我。” 闻言,赵溪月脸上闪过一抹震惊: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徐碧则喜笑颜开,甜甜道:“好的,阿公!” …… 两日后,赵溪月和徐碧将游老给接了回来。 赵溪月原本是想将游老接回院子里的,没想到他说自己许久未曾离开黑市,有许多挚友想要拜访,至少半月之内不会回来,让她先自己忙自己的。 临走前,游老突然问她:“你说你的医馆即将建成,有没有找人写牌匾?” 赵溪月愣了下:“还没有。长阳城内有的是手艺人,我都问过了,马上就能做。” 游老脸上没什么表情,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道:“去北塔区,找一个叫张忠明的人。就说是我介绍的,让他给你刻牌匾。” 撂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转身离开。只留下赵溪月和徐碧面面相觑。 徐碧突然道:“啊,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张忠明是依沙坨闻名的手艺匠人,年轻时给定海城的知府写过牌匾呢。不过他如今年事已高,已经封笔了。” 赵溪月纳闷:“封笔了?那游老让我们找他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按阿公说的去做吧,阿公不会害我们的。” 思索片刻,赵溪月没有犹豫,决定马上就过去看看。毕竟医馆也快要装修好了,不日即将开业,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快些将牌匾定下来。 “张忠明?你们找他做什么,他如今不见外人的。” 北塔区前,赵溪月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找到了张忠明的家。可人家得知来意后,却说张忠明不见外人,让他们有事去找别人。 赵溪月道:“这……公子,能否劳烦你带句话?” 看她一卓不凡,态度有礼,男人紧皱的眉头这才略微舒展,低声道:“你说吧。” “是游老让我们过来的。” 短短一句话,却让男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态度顿时凝重起来:“你们竟然是游老的人?!怎么不早说……哎呀真是。快进来吧,我去给你们备茶。” 第357章 威胁 坐在大堂之内,手边是温热的茶水和一叠精致糕点,赵溪月请抿一口,突然看见不远处快步走来一道黑影。 她马上放下茶杯,起身迎接。 只见来着身穿宝蓝衣衫,肩头遍布竹纹刺绣,年级虽大,气质却很斯文:“你们是游老喊过来的?他如今身体如何,身在何方?” 徐碧开口道:“阿公身体很好。如今当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前辈,您也认得阿公吗?” 张忠明连连点头,提起游老时,眸中多了几分敬佩,他道:“当然认得,我们可是过了命的交情。不过他生性清冷孤僻,不爱搭理我们。如今得知他身体很好,那我提着的心也能放下了。” 赵溪月却有些奇怪,她很在乎张忠明口中所说的那个“我们”,可现在也不好贸然问出口,只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提匾额吗?没问题没问题,你将名字告诉我吧,我这几日写好了就命人送过去!”张忠明大手一挥,态度十分温和。 见状,赵溪月松了口气,以市场价两倍的价格付下定金,跟张忠明约好具体的时间后,才带着徐碧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道:“游老可真是卧虎藏龙啊,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徐碧语气有些骄傲:“阿公就是很厉害,不过他总是一个人待着,我曾问他需不需要人服侍,他倒是有些惆怅,说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了。” 看来,游老似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 不过赵溪月并没有兴趣挖掘,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保持距离感是很重要的。 解决了牌匾的事情后,赵溪月马不停蹄赶往曲家。 她想要开医馆,这其中少不了曲家的支持。曲琅是个聪明人,前阵子就向她抛出过橄榄枝,不过赵溪月当时在忙着找地皮,所以说好了等有空再去找他。 可赵溪月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扑了个空——曲琅到定海城跟人谈生意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她刚打算离开,一个奴婢却快步冲出来拦在跟前:“您是赵姑娘吧?我们家少爷有请。” 赵溪月扬眉:“你们家少爷不是去定海城了吗?” 奴婢:“是小少爷。” 哦……曲长歌啊。 说起来,他这阵子十分老实。哪怕是潜入鸿锦商会的陆婷,也没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至于那架昂贵的鱼骨琴,赵溪月交给小五处理,每天负责擦一次灰就行。 她没有拒绝,跟着奴婢来到西院。进入房间后,果然见到了一袭朱衣的曲长歌,不过令赵溪月感到意外的时,房间里还有坐着另外一个老妇人。 几日不见,曲长歌的肤色比以往黝黑不少,他斜靠在椅子上,看赵溪月被带进来后,才懒洋洋的放下手里的包子:“奶奶,人到了。” 奶奶?看来这老妇人就是曲家主母,不过,她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溪月坦然而冷静的站在曲家主母跟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眼前的老妇人珠圆玉润,衣着华丽精致,头上发钗层层叠叠,但面相却很温和,极其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你便是溪月姑娘吧,我听长歌说过你。如今一见,果然容姿清丽,气度非凡。” 赵溪月微微一笑:“您谬赞了。我不过就是寻常女子而已,不知您将我喊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曲长歌突然说:“奶奶找你没什么事儿,就是听我总是念叨你,所以想亲眼见见而已。好了,现在人也见过了,我送你走吧。” 赵溪月:…… 她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这曲家人果然不同凡响啊!特地将自己喊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眼?她才不信呢! 可现在不信也没用了,因为曲长歌已经起身站在自己跟前。曲家主母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赵溪月只能压下心中疑惑,等离开院子后,马上问道:“曲少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们将我喊来,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曲长歌平静的说:“为什么不相信?这是奶奶的意思,看你一眼,应该不会掉块肉吧。” 赵溪月无语:“好吧。”懒得跟你掰扯这么多。 “对了曲公子,你放在我那里的鱼骨琴,究竟何时取走?说真的,那东西价值不菲,放在我哪儿难免夜长梦多。” 曲长歌微微一怔,“啊……那东西啊,差点忘了。你喜欢的话就自己留着,不喜欢就丢掉,不必还给我。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了。” 赵溪月简直莫名其妙! “如此,便多谢曲公子了!”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可曲长歌硬是没听出来,亲自送她到门外,还安排了一辆马车。 回到院子后,赵溪月直冲房间,打算将里面的鱼骨琴拖出来炖汤喝。 可没想到,宋辞礼和宋瑰纷纷聚在院子里,两人的脸色十分难看,让赵溪月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瑰拧眉:“不久之前,有人在门口丢个了兔子尸体。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她将纸条递给赵溪月,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简短的字:寅时,长阳城外浮云台。独自前来,否则宋凌性命不保! 宋凌竟然被这群南疆人给捉住了! 宋辞礼寒声道:“我过去。” 赵溪月摇头:“他们这张纸条明显是写给我的,必须我亲自过去才行——啧,那群南疆人竟然如此敏锐,连宋凌都敌不过他们吗?” 南疆人的手段十分阴毒,赵溪月忧心忡忡,担心宋凌在他们手上会出什么事儿! “赵溪月你疯了吗?你一个人去怎么能行?若是他们心怀不轨,恐怕连你也回不来了。”宋瑰十分反对,她猛地站了起来,眼眸锐利。 “小师弟潜行本事最好,到时候你跟着赵溪月悄悄过去,我在长阳城门口接应……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了!” 赵溪月微微抿唇,本来想要拒绝,可当她看到这两人坚定地目光时,心中产生犹豫,最后点头答应下来。 “好,那就照你说的做。” 第358章 一场交易 寅时,浮云台。 黑云压城,狂风呼啸,入目满是风雨欲来之势。木制的楼台在密林中显得若隐若现,几豆灯火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都会被风给吹灭。 赵溪月已经在这儿等了足足一刻钟,却还是不见那些南疆人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宋瑰在长阳城门口等着,宋辞礼则隐匿身形躲在暗处,莫非那些南疆人竟然如此敏锐,连这两人的身影都能发现吗? 正当她拧眉思索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草木窸窣之声。很快,身穿深紫锦袍,腰间悬挂着一串银色腰饰的男子缓步走出,极为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赵溪月心中微紧,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浑身绷起,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 那男子淡漠开口:“跟我来。” 说完,也不给赵溪月任何反应的机会,转身阔步而走,身影越来越远。 赵溪月下意识朝着宋辞礼的藏身之处看了眼,而后快步上前,紧跟在男子身后。 两人距离长阳城越来越远,几乎快要靠近九旻海时,他却突然脚步一顿,转身朝着一处小道走去。 小道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树木,宋辞礼若是跟过来了,恐怕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赵溪月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硬着头皮往前走。 很快,视线尽头出现一栋木制楼阁。乍一看有些破败,靠海那面的木头已经被吹得发白,用手一扣就能掉一地的碎渣。 一楼的窗户已经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只有一扇门还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伴随着男人的推动,发出粗粝难听的吱呀声。 赵溪月踩上发软的木制楼梯,迎面传来一股淡淡的鱼腥味。紧跟着,她看到就在自己对面,坐着几个南疆人。最中央那个,身材瘦削修长,乌发雪肤,正是银澜。 她抬眸环顾四周,沉声问:“你们把宋凌带去哪里了?” 银澜微微抬头,眼瞳漆黑,“没死。” 赵溪月微微咬牙:“你们将我喊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两个字的?” 之前引她过来的男子哼笑一声:“我们都还不着急呢,你急什么?银澜大人,照我看,咱们就别说那么多废话,直接让她把东西交出来就行!” 东西?什么东西?赵溪月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而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银澜平静的问:“乌蒙是你杀死的。他身上有个木盒,把它交出来。然后——停止对我们的监视。” 恐怕他们说的并不是什么木盒,而是那个木盒里面的蛊虫幼体。赵溪月略一思索,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她道:“你们的要求我都能做到。但,我也有一个要求。现在,我要亲眼见到宋凌。” 旁边的男人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要求?不给也行啊,那你就等着看那个女人去死吧!” 赵溪月的脸色有些难看,这群人可真是油盐不进啊! 这时,银澜却微微扬了扬下巴:“把她带过来。” 旁边的男人笑容一僵,顿时有些傻眼:“银澜大人?” 银澜重新打量的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他的话似乎毋庸置疑,即便那些人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却还是冷着脸冲上楼,将一个身穿白衣、半身染血的女子带了下来。 赵溪月喉头一紧:“宋凌!” 宋凌的情况十分糟糕,左边小臂用白色纱布粗暴的裹着,行走间能看到从中渗出的血迹。她本就白皙的脸色,如今更是苍白一片,眼眸略有些混沌。 男人没好气道:“喊什么喊?她死不了!受了点伤而已,谁让她对银澜大人动手的?” 银澜眸光微微一闪,再次提醒道:“我要的东西。” 赵溪月磨了磨牙:“知道了,你们等着就是!但你们必须保证宋凌完好无损,否则……” “知道了知道了!别磨磨唧唧的。”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当着她的面将宋凌扶到地上坐下。 赵溪月看她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略有些愤愤不平的转身离去。 身后的南疆人没有追上,赵溪月在路口处终于见到了宋辞礼。 宋辞礼道:“情况如何?” 赵溪月将自己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下一刻,宋辞礼俊美的脸微微一黑。 “必须得快点把她救出来……真的要用那盒东西来交换吗?宋瑰说,这是你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 赵溪月抿唇,眸光泛着冷意:“呵,那群人真以为我这么好拿捏吗?我不仅要宋凌完好无损的回来,我还要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 约莫半个时辰后,九旻海边小屋内。 男子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时不时走到外面看一眼,然后又猛地“啧”了声。 “怎么还不回来啊?银澜大人,她不会抛下这女人自己跑了吧?” 银澜正闭目养神,瘦削的下颌被月光打亮,染上一层淡淡清辉。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而后张开双眸,黑色眼瞳森冷无比。 “闭嘴。” 男人马上合上嘴巴,眉间的焦虑却怎么也无法驱散。 “咳、咳咳咳!” 这时,靠坐在墙角的宋凌突然大口咳嗽起来。而后,她猛地睁开眼,像是察觉到什么,抬手猛地往前一挡! 银澜的修长手指僵在半空,黑眸涌动异样情绪,收回手臂后,他冷浸浸的说道:“药效不够,她提前醒了。” 男子道:“嘿,奇了怪了。剂量应该是对的啊。银澜大人,怎么办?再喂一些吗?” 银澜沉默片刻:“不必。她逃不走的。” 话音刚落,宋凌便咧开唇角,冷冷一笑:“呵……” 鲜血自唇边渗出,她极为淡漠的用手背拭去,抬眼紧盯着银澜:“小孩,告诉你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小看女人。” 银澜默不作声,平静的坐了回去,只是每当宋凌低声咳嗽时,他的眼瞳都会随着轻颤一下,而后又没入漆黑之中。 宋凌醒后没多久,赵溪月便拿着木盒走了过来。 “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对么?”她举起手中木盒,厉声道:“站住,别过来,否则我就一把火烧掉它!” 第359章 穷途末路 男人的脚步被生生钉在原地,他有些暴躁,不耐烦的喊道:“你敢!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赵溪月冷冷一笑,扭头看向宋凌,短暂的怔了下:“你醒了?” 宋凌虚弱的点点头。看来她现在没有一点儿反抗能力,否则凭宋凌的毅力,爬也会爬出这里的。 “臭女人!你只要把木盒交给我们,她就性命无虞,否则老子就亲自杀了她!” 赵溪月脸色冷淡,深深看了宋凌一眼,而后将手里的木盒放在地上,抬脚踢了过去。 木盒停在男人跟前,他恶狠狠瞪了眼赵溪月,然后弯腰捡起,恭敬地递给银澜:“银澜大人,给。谅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银澜苍白修长的手指搭在木盒上,掀开盖子后,一团深蓝色的东西却猛地窜出,而后整个爆开! 与此同时,赵溪月宛若离弦之箭般冲向宋凌,抬手扯住她的胳膊,而后猛地朝后面墙壁撞去。 轰! 脆弱的木质墙壁,在风吹雨淋下犹如豆腐渣一般,一撞就开。海风从一人高的大洞内顺势挤入,将蓝色烟雾吹得四处都是,那些南疆人猝不及防,膝盖一软,直直跪在地上。 赵溪月口中含着解药,一手拽着宋凌往外跑,刚想将解药也塞给她吃,却没想到,一道修长黑影从蓝色烟雾中冲出,狠狠拽住了宋凌的衣袖! 银澜?! 怎么会,那蓝色烟雾可是她压箱底的宝贝,除非嘴里含着解药,不然没人能抵抗的! “骗子!”银澜平静的脸色终于被打破,语气含有几分恼怒,拽着宋凌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赵溪月也被扯个了踉跄。 正当这时,虚弱的宋凌却突然仰起头,朝着银澜勾唇一笑,轻嘲道:“小孩,兵不厌诈懂不懂?” 下一秒,她从袖中滑出一把匕首,而后用力一挥,斩断衣袖后,反手揽着赵溪月的腰,用力往前冲去。 银澜拽着断掉的袖子,阴着脸站在烟雾之中,用力的指尖发白。 “他们不止准备了这点人,我们朝密林方向走!”赵溪月低声说道。 她之前带着木盒回来时,宋辞礼找到她,说海边木屋附近藏了不少人,只有密林那边的防守略显薄弱。如果她真能带着宋凌逃出来,就跑进密林里,他会在那边接应。 宋凌点点头,迅速转换方向,在身后那些人追来之前,带着赵溪月扑进密林。与此同时,宋辞礼快速冲来,一手拽一个,以最快速度往前冲去。 可密林之中树木众多,再加上那些南疆人步步紧逼,宋辞礼不得不带着她们两人不断转换方向,试图避开这些人。 这时候,宋凌像是用光了力气一般,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有宋辞礼扶着,恐怕早就摔在地上了。 赵溪月道:“宋凌?!你怎么了?” 宋辞礼低眸看了她一眼,而后猛地越过一条小溪,带着两人躲在一个巨大的石头后面。 “呃!” 宋凌捂着胸口,忽然喷出一口血来。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犹如白纸一般。 赵溪月脸色有些难看,原本以为宋凌的身体早就好了,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摆脱银澜,强行带着自己离开。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宋凌我这里有解毒的丹药,你先吃下去。”赵溪月匆忙取出一颗,送入宋凌的口中。 只是这丹药虽然管用,但见效很慢,他们还在被追杀呢,时间就是生命! 宋辞礼压低了声音:“……你们在这里躲着,我过去引开他们。等师姐情况好点了,带着她离开。” 赵溪月一惊,道:“不可以!” 宋凌也猛地抬手拽住宋辞礼的衣袖,以表示自己的反对。 “人,很多,他们的攻击手段很诡谲,你对付不了……咳咳!否则我也不会中招。”宋凌没说一句话,气息都越来越微弱,渐渐地,她的双唇开始变紫,重重垂下了头。 赵溪月眼瞳骤缩,像是记起了什么,迅速举起她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臂,脸色一变。 纱布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仍旧有不少的血从里面滴滴答答流出。不过他们之前疲于奔命,所以并没有发现。 “那群人恐怕会顺着血迹找过来,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赵溪月语气凝重。 她慢慢拆下宋凌小臂上的纱布,而后扯下自己干净的衣袖,重新为她包扎,并且用银针简单封住了她的心脉。 宋辞礼打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紧:“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将整个密林都包围起来了。我们只能杀出去。” 望着宋辞礼紧绷的侧脸,赵溪月伸手,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也不一定。他们人多势众,硬碰硬,我们只能吃亏……” 话音刚落,赵溪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停在小溪旁边。估计是血迹被溪流冲走,他们失去了目标。 但赵溪月他们藏身的石头就在附近,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的。 “宋辞礼,你待在这里护着宋凌。”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眼神缓缓坚定下来。 不等宋辞礼反应过来,赵溪月便飞快的从石头后面窜出,而后整个人暴露在那群南疆人跟前。 她停下脚步,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隐隐淡笑:“厉害啊,竟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对面的十几个南疆人面露凶色,眼看着就要扑上来,赵溪月却突然举起手中的木盒,冷声道:“别过来!这里面装的可是真正的蛊虫幼崽,这东西似乎很怕水啊。” 她嘴角噙着冷笑,将木盒放在水面之上,仰头望着他们:“你说,我要是松手了会怎么样?” 那些人果然僵住,不久之后,银澜快步上前,隔着一条湍急小溪,和赵溪月对峙。 他平静的说:“你胆子很大。” 赵溪月:“教你一个俗语,我这属于艺高人胆大。你叫银澜是吧?我猜猜,你们为何对这盒东西如此执着?是因为……它能治病吗?” 银澜黝黑的眼瞳骤然深邃。 第360章 转机出现 看到银澜这幅神色,赵溪月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先是玄龙骨,而后又是这盒蛊虫幼崽。这群南疆人开始有目的性的搜集一些东西,再结合宋凌之前所说,银澜背后也有黑色纹身。 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解决这些纹身的解药! 银澜抬手,拦住其他蠢蠢欲动的族人,语气淡漠:“你想说什么。” 赵溪月起身后退几步,远离小溪后,抬手打开木盒,将里面的东西远远给他们看了眼。 “都看清楚了吧?这次我可没欺骗你们,这个木盒里才是真正的蛊虫幼崽。”赵溪月气定神闲的说:“我呢,向来是个主张和平的人,不到关键时刻,最讨厌跟别人舞刀弄枪。” 她抬眸望向银澜:“银澜公子,你说对吧?” 银澜面无表情,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斗胆猜测,银澜公子身患奇毒,即将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如此迫切的寻找解药。不巧的是,我们宋凌和银澜公子一样,也患上了这种毒,而我又绝对不会放任她去死。” “银澜公子,不如我们合作,一起解毒。我的能力,你们应当有目共睹吧?” 对面几人陷入沉思,视线纷纷落在银澜身上,等待着他的定夺。 银澜紧盯着赵溪月手中的木盒,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后,淡淡道:“可以考虑。但我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赵溪月爽朗一笑,而后猛地抬手,用力将手中木盒给抛了过去! “哎哟!你小心点!”银澜身侧的男子匆忙伸手接住。 其他人见状,顿时一喜。蛊虫幼崽已经拿到手了,是不是说明,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付这个该死的女人了?! 宋凌和宋辞礼躲在石头后面,已经被赵溪月这一系列的操作给惊呆了。 寻求合作,然后主动将手里的木盒送了出去…… 宋凌道:“她胆子一直都这么大的吗?就不担心那些南疆人出尔反尔?” 宋辞礼:“不知道。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她。而且我总觉得,溪月姑娘这样做,是有自己道理在的。” 宋凌没再吭声,捂着手部的伤口,视线落在银澜身上,闪过一抹杀意。 银澜将木盒打开,低眸看了眼里面,轻轻眯起眼睛。 “你对这些幼虫做了什么。”他平静的发问,握着木盒的手却有些紧。 “简单喂了点东西罢了。这些幼虫的生命力是不是比之前旺盛许多?”赵溪月勾唇笑着,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银澜重新审视赵溪月,淡声道:“我答应你。” 赵溪月装傻:“答应什么?银澜公子,我没听清,能否再重说一遍?” 银澜合上盖子,抬眼:“合作。” 说完,也不等赵溪月反应,他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南疆人。 “那、咱们也走?” “就这么结束了?银澜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咱们忙活了这么久。” “住口!你哪儿来的资格质疑银澜大人!走就是了,快跟上!” 很快,这些黑衣人三三两两的离开。 等他们转身离开后,赵溪月赶忙回到石头后面,半蹲在宋凌跟前:“呼,总算解决了。咱们快点回去,宋瑰在城门口等着我们呢。” 宋凌虚弱的点点头,趴在宋辞礼背上,一边走,一边问赵溪月:“你真的要跟银澜合作?” “恩。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了了,与其多一个对手,不如多一个盟友。而且我们之间的利益并不冲突。”赵溪月道:“不过我并未让他们知道,我身上也有纹身的事情。” 宋辞礼:“必须好好瞒着他们。否则他们若是知道,我们比他们更需要解药,彼此之间的关系将会变得不对等,我们会更加吃亏的。” 赵溪月扯了下唇角:“宋辞礼你真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宋凌轻轻合上眼眸:“你怎么确定,他们会答应合作?” 赵溪月:“因为我帮他们简单改造了一下幼虫,成活率提高了不少。而且,他们恐怕早就想要跟我抛出橄榄枝,如今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蛊虫之事怎么办?这件事应当也要瞒着他们的。” “这个么……”赵溪月伸出手挠了挠脸颊:“咳,这件事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因为我找到了另外一个盟友。” …… 宋瑰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看到浑身是血的宋凌后,脸色猛地一变:“那群南疆人……我杀了他们!” 赵溪月赶忙阻止:“好了好了,别生气。现在最好别动那群南疆人。” 宋凌则伸出手拍了拍宋瑰的手背:“我没事。先回去吧。” 他们带着宋凌回到院子,赵溪月马不停蹄的开始为宋凌诊治。好在宋凌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那些南疆人为了不让她那么快死去,似乎喂了不少的药。 等到了半夜后,宋凌已经没什么大碍,趴在床榻上昏昏欲睡,赵溪月正在为她清洗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 “醒醒,先别睡,等药效过去了再睡。否则你若是感到不舒服的话,我没办法知道的。”赵溪月拍了拍她的肩头,语气透出几分惆怅:“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 宋凌勉强睁开眼:“那小孩心眼太多,一早就发现我了,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赵溪月惊奇道:“你是说银澜?看着病怏怏的,没想到竟然这么敏锐。” “恩。他在那群南疆人里的地位似乎很高,有个老头子,面对他时也要低三下四的……真奇怪,南疆人的辈分究竟是怎么排的?” 赵溪月思索:“南疆只是对他们的统称,认真来说,他们应该是塔吉克族人……啧,少数民族吗?” 宋凌轻声说:“我改天去打听一下。” “别改天了,在你伤好之前,就待在这里乖乖休养吧。咱们既然已经和银澜达成合作,有些事情也可以摆到明面上来说,倒是方便不少,不用跟之前那样鬼鬼祟祟的。” “好。” 第361章 医馆正式开张 等药效过去后,宋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赵溪月这才松了口气。等她安心睡下后,退出房间,埋头钻进自己的空间实验室内。 她拿到蛊虫幼崽后,得知这些蛊虫必须相互厮杀,只有一只能存活下来,为人所用。 当时,赵溪月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浪费了! 成百上千只的蛊虫幼崽,最后只能留下一只,损耗高到难以想象,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赵溪月在独处时,下意识进入空间实验室内,翻阅国内外文献,竟然还真的给她找到了类似的情况。 在热带雨林里,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东西。繁殖能力极强,但成活率极低,因为这些幼虫会彼此分泌信息素,相互刺激,从而导致厮杀。 文献里也提起过,如果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可以将幼虫放置在充满苯二化氢的环境中,隔绝信息素传递。这样,幼虫们无法受到刺激,自然也就不会彼此厮杀。 虽然在生长过程中,也难免会出现幼虫死亡的情况,但最终长大的成虫,至少也有几十只,比一盒里面出一只,效率高得多。 银澜也正是看到了那些和平共处的幼虫,所以才会选择相信赵溪月的。 她从实验室里取出一个玻璃瓶,里面充斥着一团淡青色雾状气体,正是她之前萃取的苯二化氢。 这种化合物萃取速度比较慢,之前那一盒已经用光了一整瓶,还好她现在又做出来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往后几日,那些南疆人突然安分下来,就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不过赵溪月也并不着急,因为她心里十分清楚,等到了需要用到自己的时候,这些南疆人自然就会出现。 趁着这阵子,赵溪月之前预定的牌匾也送了过来。望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她唇角微微勾起,心中涌起无尽豪气。 等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一路磕磕绊绊,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医馆,也算是完成了自己在现代的梦想。 赵溪月找人算了算时间,决定在两日后开业。在此之前,她特地将消息放了出去。 之前因为雪莲月草的事情,长阳城众人对“素问道人”这人充满好奇,但因为得到的消息太少,所以只能作罢。 如今,得知“素问医馆”凭空出现时,大家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是素问道人开的医馆?!里面会不会也有媲美雪莲月草的好东西? 于是这两日,长阳城内几乎都被这个名字占据。街头巷尾,众人讨论不休,简直盛况空前,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医馆开业。 开业那天,赵溪月简单装扮一番,望着镜子中倒映出的娴静女子,微微弯起红唇,轻笑了下。 来到门外,宋辞礼已经等候多时,他身边站着言霜,不远处,宋瑰正慵懒的靠在门柱旁,朝她扬眉。 众人乘坐马车前往青龙区。 徐碧之前说要过来帮忙,所以等他们过来时,徐碧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他们过来了。 素问医馆外,为了一大圈的人。众人目光灼热,看到木门被打开后,马上抬头看了过去。 赵溪月冷静而矜持的站在原地,抬眸环顾四周,面上没有丝毫怯色。 “欢迎诸位光临,素问医馆。”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四周围着不少孩童,争抢着洒了一地的糖果。 很快,车队来到跟前,曲琅笑吟吟的走了下来,身后跟着曲长歌,手中还提着不少礼物。 “还好没有来晚!”他噙着笑,将手中礼物递了出去。宋辞礼伸手接过,脸上有些意外。 “曲公子?没想到您两位竟然会过来,实在是有失远迎。”赵溪月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笑着上前招呼。 人群中的一些人,脸色则是微微变了。 素问医馆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曲家公子亲自登门拜访?而且,上面挂着的这块牌匾,似乎是张大师亲手做所,价值连城啊! 等曲琅和曲长歌进去后,赵溪月扭头望向徐碧:“徐姑娘,这里暂且交给你了。我很快就过来!” 徐碧自信的点点头,眉眼含笑:“月娘你就放心好啦。” 赵溪月带着曲琅和曲长歌上了三楼,引入房间后,给两人各自沏了一杯茶。 赵溪月:“不知道两位会过来,招待不周,多担待。” 曲琅温和一笑:“赵姑娘不必如此拘礼。我们这次过来,只是单纯想来祝贺而已。顺便,也想跟贵医馆签下第一笔生意。” 赵溪月并不意外。曲琅得知自己打算开医馆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意思,如今时机到了,他便也不再遮掩,直接摆在明面上了。 “当然可以!不过此事要交由医馆管事处理,她现在还没来,只能请两位稍等片刻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叩门声。 赵溪月主动上前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来者正是陆婷。 曲琅对此人没什么印象,但曲长歌眸光却微微一变。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懒洋洋的靠在座位上,手中的茶水已经见底。 “这位是?”曲琅问。 “陆婷,以后便是我们素问医馆的管事了,将负责医馆的大小事务。”赵溪月笑着回答,而后将曲琅之前说的话转述一遍:“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还得去外面看看。” 陆婷点点头:“恩。” 曲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陆婷,似乎是没有想到,赵溪月竟然这么快就找好了帮手。 原本他还打算觉得赵溪月独自一人,支撑不起这个医馆。所以想着将自己手下的人塞过去,以后办事也方便一些,没想到啊…… 陆婷坐在曲琅对面,态度从容逼迫,却也不失礼节。 她拿起毛笔,展开宣纸,脸色瞬间变得认真而干练:“曲公子,咱们边聊边写吧,请。” …… 赵溪月到二楼看了看,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尽头,宋瑰正一脸慵懒的坐在屏风后面,手里笔耕不辍,一份药方很快写好。 362章 兵不厌诈啊小言 她不禁有些意外。 素问医馆共有四层,一层和二层用来看病开药。三层是她谈事的地方,四层目前还是空着,她打算之后做成卧房,其中一间可以给游老住。 按照她的设想,刚开业这天,医馆一层应该是人数最多的。因为她特地安排了不少货架在那里,上面摆放着一些能直接服用的药材,还有她自己制作的丹药什么的。 至于二层,应该会稍微清冷一点。毕竟只有病的比较严重的人才会上来。 可没料到,如今的二层几乎人满为患,排队的人曲里拐弯,一直延伸到楼梯口。 赵溪月走到屏风后面,看到宋瑰已经送走一人,而后放下毛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宋瑰,怎么这么多人啊?”赵溪月给她接了杯水,放在旁边。然后又拦住了外面打算进来的人,让他稍等一下。 “不知道。咱们之前说好的,小病一楼买药,大病二楼问诊。结果这些人不由分说的都冲二楼来了。”宋瑰眉头皱的很紧:“关键是这些人都是小病!” 赵溪月叹气:“我明白了。” 她马上走了出去,将医馆的情况简单说明。 长阳城的人常年住在海边,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疾病缠身。但是这些病大同小异,赵溪月简单分类后,告诉他们什么情况对应什么药,让他们自己下去购买,这样更节省时间。 果然,原本还排着队的人仔细一琢磨,马上扭头下了楼,开始根据自己的情况采购药材,宋瑰这边的压力自然也轻了不少。 没多久,最后一个看病的人,拿着药方心满意足的离开。赵溪月坐在宋瑰对面,看她满脸倦容,伸手揉了揉她的手腕。 “坐诊的感觉怎么样?”她语气有些揶揄。 赵溪月之前刚进医院的时候,坐诊好几年,几乎将各种奇葩病人都见了个遍。如今看到宋瑰,就好像是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宋瑰靠在木桌上,支着下巴眼神迷离:“挺无聊的……就没有点奇怪的病可以给我看看吗?” 赵溪月心口一跳,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这种话可不兴说啊!呸呸呸!” 宋瑰一脸哀怨。 赵溪月没再搭理她,而是起身来到一楼,看到几个身穿灰色短打的伙计正在忙活,动作轻快,十分熟稔。 她愣了愣:自己好像还没开始找伙计呢吧?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这时,宋辞礼从药柜旁走出,见她满脸诧异,眉梢微微一扬,声音里又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也很惊讶?” 赵溪月问:“这些人是?” “陆姑娘带过来的。今日过来的人很多,还好有他们帮忙,否则,恐怕要出大乱子呢。” “她有没有说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时,一个路过的伙计停下脚步,嘿嘿一笑:“您就是赵小姐对吧?陆姐跟我提过您,现在一看,果然非同凡响呢!” “陆姐?”赵溪月笑了下:“你们跟陆婷关系不错呀。” “那当然了!要不是陆姐收留我们,我们现在只能喝西北风了……不过赵小姐您放心,我们很勤快的。”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纷纷附和道:“没错!而且陆姐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赵溪月赶忙道:“别这么说,我们这是正规医馆,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至于包吃住,也不是问题。你们安心帮忙就行。今日可能有些忙,麻烦诸位了。” 她态度谦卑,并没有任何架子。这些伙计对赵溪月的好感也节节攀升,脸上带着畅快笑意,活干的更加起劲了。 宋辞礼说:“我之前跟这些人聊过。他们说自己之前是在码头那边干活的,不过带他们干活那人总是克扣工钱,是陆婷帮他们要了回来。” 赵溪月微微一怔,没想到陆婷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曾经也是淋过雨的人,如今自然会想着给别人撑一把伞。 “也好,省的我去外面招人了。”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又问:“对了,言霜去哪儿了?没跟你一起吗?” 宋辞礼抿唇轻笑:“你猜猜?” 看他心情似乎很好,赵溪月不由得歪头看着他:“宋公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对劲呢?是不是瞒着我了什么?” 宋辞礼俊美非凡的面庞上,不由染上一层绯红。狭长凤目中笑意更深:“溪月,你猜?”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用这幅语气喊赵溪月的名字。 可赵溪月却并没注意到,而是狐疑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你们在干什么?”言霜突然从宋辞礼身后出现,看到赵溪月时,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啊,师父!你、你不是在楼上吗?怎么下来了?” 赵溪月双臂环胸,凉凉的看着言霜:“行了,宋辞礼都告诉我了,你就别瞒着了。” 闻言,言霜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一副被背叛的表情,不可思议道:“宋公子!你、你不是说好了替我保密的吗?我的饼还没做好呢!” 话音刚落,赵溪月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辞礼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无奈,他揉着眉心转身正对着言霜:“兵不厌诈……小言,我并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言霜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他没想到,赵溪月平时一本正经的,结果套路这么深! 眼看小孩快要羞的哭出来,赵溪月赶忙开口:“好了好了,我认错,我不该诈你的。但我真的很好奇啊,你刚刚说了饼,什么饼?” 言霜咬了下嘴唇,叹气:“在我的家乡,有个习俗。那就是如果打算开店的话,亲近之人要用白面揉成一个芝麻饼。吃下去后就能保证生意兴隆,前途坦荡。我本想偷偷做给你的……” 闻言,赵溪月心中像是被触动了一下,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轻轻揉了揉言霜的头:“你——哎呀,有什么好瞒的?干嘛要偷偷给我吃?咱们要吃,那就光明正大的!” 第363章 门路 素问医馆可谓是门庭若市,等到了傍晚时分,一楼仍旧留有不少人,二楼倒是彻底空了,期间只有一两个人过来看过,都是些小毛病。 等到了关门时间后,赵溪月将剩下的客人劝走,而后关上门,把所有人喊到一块儿,布置了丰盛的吃食。 其中最醒目的位置,被放上一个白色大圆盘,色泽金黄、气味喷香的芝麻饼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 宋瑰伸了个懒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眼就看到了这盘芝麻饼:“恩?这里怎么会有京城的吃食,你们从哪里带过来的?” 言霜轻咳一声,不太自在的抿了抿唇:“是我自己做的。” 宋瑰惊讶:“嗯?你竟然会做烧饼?!不早说,这边的咸鱼干都快给我吃吐了。” 说着,宋瑰单手撑在桌上,兴奋地伸手要去拿饼,却被言霜虚虚拦了下。 “现在不可以吃,要等师父过来才行。”他一脸严肃。 “……啧,真麻烦。就一口也不行啊?”宋瑰皱了皱眉,狐狸眼闪过一抹狡黠,突然道:“言霜你看,你师父在你身后都点头了!” 言霜一愣,下意识扭头往后看:“什么——嗯?” 后面分明是空的啊! 等等? 言霜“噌”的一声扭过头,只见宋瑰已经拿着金黄的芝麻饼,狠狠咬了一大口,唇边满是碎渣,眸中的意义昂扬。 言霜:“……” 短短的半天时间,他已经被骗两次了! 这时,赵溪月和陆婷一起从楼上走下来,正在谈论有关曲琅的事情。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我们这边得多添加几个补充条例,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他不会拒绝的。”赵溪月若有所思。 “好,我明白了。”陆婷在旁边点点头。 两人共同来到一楼,就看见言霜正在和宋瑰对峙,聪明如赵溪月,当她看到宋瑰手里缺了一大口的芝麻饼时,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瑰……你怎么总是欺负小言。”赵溪月的语气有些无奈,她走上前拿走宋瑰手里的芝麻饼,端详一眼,笑着对言霜说: “小言,你手艺不错啊。这芝麻饼层层分明,酥脆,还香味扑鼻的,看着就好吃。” 三两句话,成功让言霜的脸又一次涨红。他端起那盘芝麻饼,站在赵溪月跟前,声音略低:“师父,愿你前途光明,一帆风顺。” 赵溪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拿起一块芝麻饼,大大的咬了一口,黑眸之中盈满笑意。 …… 往后几日,素问医馆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游老也终于在外面见完了朋友,在某天下午,优哉游哉走了进来。 “老人家,您是要看病吗?”大堂伙计很是殷勤的凑上前,脸上笑容满是真诚。 游老沉默不语,打量着明亮干净的大堂,和不远处整整齐齐的几排药柜,脸上露出满意神色。 他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伙计愣了下,而后用力点点头:“好!外面天热,您先坐下喝杯茶吧,我这就过去找。” 游老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饶有兴致的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找她吗?” 伙计笑着说:“既然您要找我们老板,那自然就有您的道理。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们也不会逼您的。来,您的茶。” 碧绿茶水被呈上,游老抿了一口,突然笑了声:“这姑娘果然不一般啊。也难怪小徐会带着她来见我……长江后浪推前浪……” 赵溪月被喊过来时,正巧听到了这番话,于是笑着回道:“前浪死在沙滩上?” 然而当她看清眼前的人是游老时,面色顿时一僵,“游老!呃,我刚刚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您别多想……!” 游老也愣了下,而后望着赵溪月满脸窘迫的样子,他摸了把花白胡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姑娘,有你这么接话的吗?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前浪死在沙滩上!” 赵溪月的脸以极快速度涨红起来,“游老,对不起。”毕竟那句话实在是有些冒犯了。 游老摆摆手:“得了,我也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你这医馆规模好大,不知能否容得下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闻言,赵溪月惊喜的瞪大眼睛:“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啊,当然容得下!游老您跟我来,房间早就给您备好了。” 她带着游老上了三楼,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房间,红木铺地,雕梁画栋。旁边摆着几扇精致屏风,再往后走,便是游老休息的地方。 游老站在门口,凝视着日光穿过窗格形成的暗色投影,似是有些怔愣。 片刻后,他无奈的笑了下:“呵呵,这都是命啊。” 赵溪月心中有些忐忑:“如何,您还满意吗?” “当然满意了。”游老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问赵溪月:“丫头,你现在有空么?我有点事情得跟你谈谈。” 赵溪月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她点点头,转身关上房门,郑重的坐在游老跟前:“您讲。” “小徐应该跟你说过,她那些稀有药材都是从我手里弄得。我想你请我来,也应当是为了这个。”游老开门见山。 “不瞒您说,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您若是不愿意的话,溪月绝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贪念。” “呵呵……丫头,你倒是坦荡!不错,老朽就喜欢跟坦荡的人说话!”游老微微一笑:“我在黑市那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门路。这些药草,就是通过其中一个门路运过来的。” “你这医馆是长阳城第一家,也是依沙坨第一家。其中压力定然很大,可你却仍旧游刃有余……丫头,我年纪大了,总有入土那天。你若是不嫌弃这些门路的话,便拿去用吧。” 赵溪月瞪圆了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等等,游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要将自己的门路交给她吗? 但她之所以请游老过来,只是想让游老能偶尔提点一下自己,帮个小忙就行了啊! 第364章 阿无 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将赵溪月砸晕,可她很快回过神来,打量着游老神色,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不确定:“游老,我不会理解错您的话了吧,这……” 游老:“怎么,你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连这些门路也不稀的要?” 赵溪月微微等圆眼睛,匆忙摇头:“当然没有!游老,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我怎么会嫌弃呢?只是感觉跟做梦一样,有些不可置信罢了。” “这是你应得的。”游老缓缓闭上眼:“我在黑市待了那么久,早就累了。原本打算将这些东西都交给小徐的,可你也看得出来,小徐随遇而安,不喜欢,也不适合去做这些事情。” 赵溪月问:“您觉得,我适合吗?” 游老笑了下:“没错。丫头,我看得出来,你有野心,也有实力。你的到来,不仅仅会改变整个依沙坨,甚至……会改变整个云国啊。” 赵溪月眸光微亮:游老没说错,她,的确有这样的野心。 “那,溪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游老点点头:“好。不过黑市那边出了点麻烦,不出意外的话要关上一阵子。等黑市再次开启后,你随着我过去,我带你见个人……对了,你手下可有身手好的人?” 赵溪月略一思索,摇摇头:“我有几个朋友身手不错。” 游老若有所思:“朋友么……不太行。最好还是你自己培养出来的比较靠谱,若是你没有的话,我之后给你物色几个。” “行走黑市,总要有筹码,这样才能压着别人,保住性命,知道了吗?” 赵溪月点点头:“是,都听您的!” 游老就这么在医馆住下了。刚开始那几天,他经常去外面闲逛,每次回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赵溪月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都是各色药材。 “这是我之前放在朋友哪里的,如今对我而言已经没用了。你拿去吧。”游老说。 他知道赵溪月在编纂药草大全,索性将自己手头能拿到的全部药材都取了出来,甚至还详细的跟她讲了讲不同药材的作用。 游老的医术不如宋瑰,但解决点疑难杂症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当他玩够了,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在二楼坐诊,和宋瑰十分聊得来。 素问医馆渐渐步入正轨,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闯了进来。 依沙坨进入雨季,天空整日都是雾蒙蒙的。赵溪月让言霜去关下门,她忙着给宋凌配药。 “师父。外面有人来了。”言霜站在门口,维持着推门的动作,语气略有些沉。 赵溪月从一堆药材中抬眸,看见门口站了个身穿蓑衣的高大身影。他似乎是在雨中行走许久,墨色长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贴在面颊上,还往下滴着水。 这人的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 她微微眯眼,总感觉这道身影有些熟悉:“客人,我们医馆已经关门了。不是急病的话,改日再来吧。” 那人没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一张纸。 这张纸是赵溪月之前写的招工启示,但因为陆婷已经安排好了伙计,所以她也就没再继续招工。只是这个消息忘记从榜上撤下来了。 “公子,不好意思,我们人已经够了。” 那人依旧不说话,反倒是往前走了一步。言霜眉头拧起,察觉到来者不善,寒声道:“都说了不招了,你想要闯进来吗?” 赵溪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过她意识到来者没有恶意,像是有话要同自己说:“言霜,你先退下吧,让他进来。” 言霜略有不解,但他在关键时刻一向很听话,只能皱着眉转身离开,然后还不放心,扭头看向赵溪月:“辞礼哥就在后院,有事直接喊我们。” “恩。”赵溪月点点头。 男人朝她走来,身上带着一股咸腥冰冷的气息,他抬手,拿起赵溪月放在桌边的毛笔,轻轻写了几个字。 “打手。” 赵溪月一愣,想起游老之前跟自己说的话,心中有些迟疑:“你就是游老找来的打手?” 男子没吭声,摇了摇头,用笔在“打手”两个字上,画了个圆圈。 赵溪月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想来当我的打手?” 男子点头。 “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你——” 话音刚落,宋辞礼飞快袭来,抽出长刀奔向男子,厉声呵道:“给我退!” 男子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矫健若游龙,眨眼间就往后闪退,而后抽出袖中长剑,剑尖直指宋辞礼! 赵溪月眼瞳骤缩,盯着那把长剑,眉间微微一颤:“这把剑……你是黎玄山的人?!” 面前男子微微一顿,沉默片刻,点点头。 赵溪月叹气:“宋辞礼,别激动!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到我的。” 估计是刚刚言霜不放心,将这件事告知给了宋辞礼,所以他才会直接出手的。 宋辞礼面色有些冷,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男子:“厉王的人过来做什么?”语气十分不善。 赵溪月回忆起自己和黎玄山的约定,若有所思道:“是黎玄山让你来的?” 男子依旧点头。 赵溪月纳闷:“为什么不说话?是话少,还是不会说话?”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面具。 哦,哑巴,好像还毁了容。 赵溪月没再多说什么,好容易才将宋辞礼给劝了回去。她关上医馆大门,扭头看了眼男子,淡淡道:“别站着了,跟我来。” 男子跟着她上了三楼,赵溪月选了个空房间让他进去。而后拿起纸笔,关上房门。 “我问,你写就行了。”赵溪月坐在他对面:“叫什么名字?” “阿无。”男人提笔写到。 “黎玄山呢?他为何不自己过来?派你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王爷很忙。让我来辅助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可以上。” 赵溪月抬手捏了捏眉心:好吧,跟她猜的大差不差。只是她没想到,黎玄山竟然会自己派人过来。 之前游老曾经提起过,说黑市那边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黎玄山搞出来的?毕竟他如今镇守依沙坨这边,少不了要跟黑市的人打交道。 第365章 清草水之灾 赵溪月淡声道:“好吧。不过目前我对蛊虫的事情毫无头绪,还指望着你家主人能有所进展呢。” 话音刚落,阿无捏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写了长长一段话,递给赵溪月。 上面说,黎玄山已经在调查这些蛊虫的来源,似乎有些一点收获,不过具体内容正在验证,要过段时间才能给她答案,让赵溪月稍安勿躁。 “原来是这样。行,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待在这里吧,三楼自己选个房间,有什么事可以去找陆婷,我会安排好的。”赵溪月抬手揉揉眉心,又吩咐了一些其他内容,这才起身离开。 等她离开后,阿无平静的坐在原来位置上,低眸望着面前的纸张,微微眯起的黑眸里,透出一层淡淡寒意。 …… “小姐,曲家那边派人来问,说第一批枇杷膏什么时候能做好。”陆婷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 赵溪月坐在桌子后面,用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陆婷无意间扫了眼,发现上面都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符号,看得她眼花缭乱,旋即飞快移开视线。 “枇杷膏……哦,差点忘了。你去找宋瑰吧。她那边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对了,之前售卖的清草水如何了?还有余量吗?” 陆婷略一思索,摇头:“前几天就卖空了。这几日总有人来问,宋瑰姑娘说新的药草还在生长,目前没办法制作下一批,只能再等等。” “这样,你待会儿去外面贴个告示,就说——” “叩叩叩!” 忽然,剧烈的敲门声响起,赵溪月话语一顿,“进来。” 一楼负责售药的伙计推开门闯了进来,神色十分慌张:“老板,外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围了好多人,您快去看看吧。宋公子好像要跟那些人打起来了!” 赵溪月眉头一跳,赶忙起身下楼。 “赵溪月呢?!让她出来!把我们变成这样,她倒是赚的盆满钵满了是吧?” “我可怜的儿子啊……你们是不是人?怎么能那么狠心?” “我早就说过,这素问医馆和那素问道人一样,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你们不听,现在上当了吧?哼,活该。” 宋辞礼精致俊美的脸上乌云密布,清亮黑眸微微眯起,手中长刀出鞘半寸,他寒声威胁道:“你们都给我闭嘴!不许这么说她!” “宋辞礼,你冷静一点。”赵溪月见状,加快脚步走上前来,赶忙将他往自己身后推,顺便给陆婷使了个眼色,让她看住宋辞礼。 “我就是素问医馆的老板,你们有什么话可以找我。”赵溪月以一己之力拦在众人跟前,嗓音温和而清亮,让焦躁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其中一个妇人带着哭腔说道:“找你?你解决的了吗?就是因为吃了你们医馆的药,我儿子整日腹泻不止,现在还发起了高烧,话都说不清楚了!”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赵溪月耳边怨声载道,惹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听了这么久,赵溪月也大概明白了一些。原来,这些人前阵子都在素问医馆里买了一瓶清草水,这是宋瑰随手配出来的小玩意儿,喝了之后通体舒畅,可以缓解中暑等症状。 长阳城内有不少人都在码头工作,整日阳光暴晒,清草水的出现简直帮了大忙,很快就销售一空。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凡是喝下清草水的人,都出现了腹痛、高烧的症状。 一时间,长阳城码头的运货工人数量骤减,大家意识到不对劲,这才风风火火涌了过来。 面对这种情况,赵溪月并未慌乱,而是让陆婷喊来全部伙计,一个个的将这些人的姓名、住址、症状都给记了下来。 “大家放心,如果真是我们医馆的问题,在下肯定会负责的!”赵溪月语气铿锵有力,原本愤慨的人群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只能悻悻离开。 “陆婷,先将医馆的门给关了,把其他伙计喊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宋瑰听到消息也走了下来:“清草水出问题了?绝对不可能,肯定是那些人操作失误。” “我也这么认为。清草水在出售之前,我们自己人已经喝了那么久,都没出问题,可偏偏他们却都腹痛高烧……”赵溪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陆婷,你将这些人记录的症状归类一下,腹痛高烧的放一起,上吐下泻的放一起,情况比较特殊的也放一起。” 她吩咐的很有条理,陆婷点头照做,不出半个时辰,这些人就按照病情被分门别类的分好。 赵溪月发现,大多数人的症状都是腹痛发烧,只有三个人的情况比较特殊。 “腹痛发烧就算了,肚子竟然也鼓了起来。不是怀孕……”赵溪月微微眯起眼。 “肚子鼓起来了?真有意思,赵溪月,走,咱们亲眼去见见这几人。”宋瑰饶有兴致的拿过纸张看了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宋辞礼语气无奈:“师姐,你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宋瑰挑眉:“哪里的话,这东西是我研制出来的,我当然要负责了,怎么叫看热闹呢?赵溪月,走不走?” “走走走——陆婷,吓到你们了吧,今天放假。你去账上支点银钱出来,带伙计们吃点好的。对了,记得给游老带一份萝卜糕回来,他爱吃那个。” 赵溪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瑰给拽走了。 她们刚出门,就遇见了徐碧。她手里挎了个竹篮,里面放着一捆碧绿药草,瞧见赵溪月时,神色略有点担忧。 “月娘你还好吗?我听说医馆那边出了点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赵溪月无奈道:“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啊……没事的,我能应付得来,你是来给游老送药草的吗?” 徐碧点点头,腼腆的笑了下:“恩。游老他在医馆里吗?” “在的在的,你去吧。刚好陆婷要带他们出去吃饭,你若是感兴趣也可以一起过去。” 第366章 我很玻璃心吗? 宋瑰有些不耐烦,扯了扯赵溪月的衣袖。 赵溪月无奈,告别徐碧后朝着第一户人家走去。这户人家在东塔区,距离他们租下的院子比较近,所以很快就找了过去。 这家患病的是儿子,已经无法下地,只能支着一个大肚子,躺在床榻上,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娘亲,别人都管她叫东婶,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之前跟赵溪月打过交道,所以两人关系还可以,见她来时,东婶甚至特地倒了杯茶。 赵溪月并未喝茶,先过去看了眼男人的情况,又问:“东婶,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话音刚落,东婶脸上顿时满是愁容:“两天前就开始了。之前也是腹痛发烧,但有次睡到半夜的时候,肚子就慢慢大了起来。” 赵溪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他喝了多久的清草水?” 东婶:“大概三天吧?这几天码头那儿太忙了,他早出晚归的,买的一瓶清草水很快就喝完了。” 闻言,宋瑰微微有些诧异:“才三天就喝完了?我应当让人吩咐过,清草水不能多喝,并且要用你们平时喝的水稀释一下,煮开了再喝,你们都照做了吗?” 东婶点头:“照做了呀!” 看完这家人后,赵溪月和宋瑰一起离开。路上,赵溪月问:“你怎么看?” 宋瑰眯起眼:“的确不是清草水引发的,他们这种情况,倒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走,我们再去其他几家那里看看。” 相比起东婶的慈祥,其他几家人的态度可谓十分恶劣。似乎已经将赵溪月看成一个江湖骗子,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不过赵溪月已经见多了这幅场面,她显得极其冷静,从容不迫的给人看病,问诊,而后带着宋瑰离开。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赵溪月突发奇想,带着宋瑰前往码头,在他们经常搬货的地方逛了一圈儿。 宋瑰抬眸,视线落在不远处金光灿灿的海面上:“海水的颜色怎么变了?” 赵溪月“嗯?”了声,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果真如此。原本碧蓝色的海水,如今颜色不仅变得更深了些,乍一看,里面还有一些黑灰色的杂质。 “难道是光线原因?不过那些黑灰色的东西是什么……”赵溪月目光落在不远处,只见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正费力的从井中捞水出来。 水桶太重,她力气有小,尝试了好多次,都没办法将水给提上来。偏偏水井上面驾着的木辘轳坏了,她只能生拉硬拽。 “走,过去帮帮她。” 赵溪月和宋瑰一起走过去,她抬手接过老婆婆手中的麻绳,然后用力往前一提,很快提上来一桶水。 老婆婆声音沙哑道:“呀,谢谢你们,太谢谢了。” 说着,她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囊,开始往里面灌水。赵溪月看了眼水桶,微微一怔,马上伸手拦住了她。 “老人家,先别喝,这水有问题啊。” 宋瑰探头一看,“这里面怎么也有那种黑灰色的东西?莫非这口水井连通九旻海?” “呵呵,两位姑娘,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长阳城地下有一条淡水河,我们的水井都是连通淡水河的。只有偶尔涨潮的时候,海水涨上来,才会暂时涌入地下河里,很快就退下去了。” 赵溪月忍不住问:“你们这几天都在喝这样的水吗?” “是啊。这里面的东西,其实是九旻海里水母的尸体……不脏的,捞出来就好了。” 宋瑰微微皱眉:“我们喝的水里不会也?” 赵溪月摇头:“应当只有靠近九旻海的这些水井会被淹没,我们住得远,那水我看过,没有问题的。” 她又对老人家说:“捞出来也不行。水母身上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这样吧,您先跟我回去,我给您打点干净的水来吧。” 老婆婆摆摆手,“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哟。这几天,码头这边的人都在喝这种水,没问题的啊。” 赵溪月突然一愣:“等等,您方才说什么,码头上的人都在喝这种水?!” “是啊。怎么了?”老人家被她的质问给吓了一跳,满脸疑惑的望了过来。 “宋瑰,你先带着老人家去我们那边接水,我要回东婶哪儿一趟!” …… “哎?溪月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是忘带什么东西了吗?”东婶奇怪的问。 “东婶,您儿子睡了吗?能否将他叫醒,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赵溪月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东婶的肩膀,语气认真。 片刻后,东婶儿子靠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打量着她:“问什么啊?” 赵溪月道:“你应该知道,清草水需要用白水煮过之后再喝的,对吧?” “是啊。但是我们前阵子做工特别忙,根本没时间煮,我就直接从井里打水上来,将清草水冲开后就喝下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心道:果然。 他是这么做的,其他人估计也是这么做的。如果没猜错的话,让他们变成这幅模样的根本不是什么清草水,而是那些被九旻海水污染了的井水! 赵溪月毕竟来自现代,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海水中有害的微生物到底有多少。更别提里面还掺杂着水母尸体了。 她掏出针管,取了一点男人的血液,打算回去后在空间实验室里化验一下。只要实验结果一出来,她就能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了。 回到客栈时,陆婷和几个伙计正在大堂里收拾。看样子之前那波人又过来闹了一次,并且这次徐碧也在,眉毛微微皱起,看到赵溪月回来后,快步上前。 “月娘,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宋瑰姑娘呢?” “我让她去做了件别的事情,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赵溪月看她神色,就知道徐碧估计不想让自己知道,有人又来闹过这件事。 她不仅有些无奈:这群人是不是把自己想的太过玻璃心了? 第367章 真正的原因 徐碧眼神躲躲闪闪:“原来是这样哦。你们忙活了一天,肯定很累了吧?陆姑娘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呢,咱们一起吃吧,我特地等着你,都饿坏了。” 赵溪月笑着望向她:“行啊。对了陆婷,刚刚过来闹的那群人里,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陆婷从容回答:“有。” 徐碧愣住:“哎?陆姑娘,咱们不是说好的——” 陆婷语气无辜:“徐碧姑娘,小姐早就看出来了,咱们不用瞒着她的。” “可是……”徐碧叹了口气,“好吧。月娘,你们都好厉害好冷静啊。如果换做是我的话,可能都急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赵溪月笑着说:“急又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么?而且我出去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不出所料的话,我已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话音刚落,宋瑰就从医馆外面走了进来:“是不是海水的问题?” “聪明。就是九旻海水的原因,跟咱们的清草水一点关系都没有。”赵溪月微微一笑:“虽然如此,我也并不打算放弃那些患病之人。” “陆婷,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些人明天应该还会再来一次。这次你帮我留住他们,我会将所有情况都说清楚的。” “好。我明白了。” “对了,之前问你说,闹事的那群人里有没有熟悉面孔,你说有,可还记得是谁?” 陆婷眸光微微一闪,声音低沉许多:“都记得。是长阳城几个小店铺的老板,他们都归曲琅管。” 果然…… 赵溪月轻轻笑了声:“没想到曲公子还挺会审时度势的,不愧是生意人啊,这两幅面孔的转换堪称完美。” 宋瑰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不是跟我们医馆还有合作吗?怎么转身就捅人刀子?啧,毒死他得了。” 赵溪月赶忙道:“哎!这可使不得!无商不奸嘛,既然他不仁,那么也就怪我们不义了。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曲家搞好关系。” 听她们聊天,徐碧感觉自己云里雾里的。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月娘真的好厉害啊,能在这么多的事情中周旋。 …… 等到第二天时,果然不出所料,这些人再次过来讨要说法。而且不知为何,相比起上一次的混乱,这一次的他们统一口径,让赵溪月赔钱不说,还要将她送给官府。 “一晚上的时间,曲公子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吧?”赵溪月站在楼上往下看,只见他们已经开始往医馆大门上丢泥巴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等了一阵子,发现陆婷并没有回应自己,略有些诧异的转眸,却发现阿无正站在自己身边。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陆婷呢?” 阿无简单比划道:“刚过来。她刚走。” 赵溪月郁闷,感情自己刚刚自言自语大半天,都被这个闷葫芦给听去了。 这时,阿无递过来一张纸:“他们如此对你,你还要医治他们吗?”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素问医馆出售的清草水没有问题,是他们自己不按照规矩服用,恰逢九旻海水涨潮,水母尸体污染水质,这才导致了一切的发生。 也就是说这件事跟赵溪月没有任何关系,她大可以说清楚原因,而后撒手不管,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 赵溪月问他:“为何不医治?普天之下,哪有医馆不忙着治病救人的?若是因为一些小摩擦就遗忘初心,我还开什么医馆,回去种地得了。” 阿无沉默了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每次都带着面具,不说话,赵溪月自然无法感知他的情绪,不过她也不在意,看到曲琅的人开始怂恿大家破门而入时,才不慌不忙的走了下去。 医馆大门被猛地打开,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人们顿时噤声,没想到她会如此勇猛,纷纷用惊讶的眼神看了过来。 赵溪月微笑道:“请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当然了!素问医馆谋财害命,你们不想着给个解释,是不是要关门跑路了?”有个男人大声嚷嚷。 赵溪月抬眸望去,又跟陆婷确认了下,发现他正是曲琅的人。 “谁说我要关门跑路了?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病因。”说着,赵溪月让陆婷端过来一个大木盆,里面装着九旻海的海水,其中漂浮着暗黑色杂质。 “这盆里面是今早取来的九旻海海水。诸位经常跟海水打交道,应当认得出来吧?” 前排的几人看了眼,点点头:“就是海水没错,这几天海里都是这种水母的尸体……不过这跟我们的病有什么关系啊!” 赵溪月淡淡道:“当然有关系。有谁能告诉我,诸位购买清草水的时候,伙计吩咐过什么?” 马上有人答:“我记得!说让我们用平常喝的水冲泡,然后煮开了再喝!” 赵溪月:“对咯。你们照做了吗?” “当然照做了!我们又不是傻子。” “对啊,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啊?!” 赵溪月挑眉,声音突然低了不少,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真的吗?你们真的照做了吗?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人群突然静默无声。 片刻后,有人小声说:“我、我们之前干活太忙了,就直接用井水冲着喝了下去……反正大差不差的!” 赵溪月笑了:“清草水销量很好,但我仔细查了查购买记录,发现除了你们之外,有十几个人说自己从来都没出现过腹痛高烧的情况。” “而我询问了他们原因之后得知,他们都是严格按照我说的步骤执行的。每次都烧开了再喝。” 有人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你的意思是井水有问题?!不可能,那口井我从小喝到大,都没问题的!” 赵溪月反问:“既然你对这口井这么了解,那你告诉我,为何井水里会有水母尸体?” “九旻海涨潮,海水倒灌进来呗,又没什么!捞出来不就行了?” 赵溪月叹气:“是么?那好啊,你们亲眼来看。” 第368章 多喝热水 话音刚落,原本还喧闹不已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神色,紧盯着水中起伏不定的淡蓝色颗粒,然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更有甚者直接干呕出来,引起连锁反应,不少人都捂着嘴巴,要吐不吐的样子。 “这!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你在骗我们,就是清草水的问题!”人群中有人愤怒的喊道。 “是么?既然如此,你们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咱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清草水,看看会不会有反应!”赵溪月毫不怯场,视线直勾勾盯着那个男人。 “谁知道我们找的人,是不是你悄悄安排的……” 赵溪月莞尔一笑,突然扬声道:“曲公子!你觉得呢?!” 霎时间,所有人下意识往后看。只见曲琅一袭素色锦袍,衣冠楚楚,正站在人群最后,似笑非笑的望着赵溪月。 “曲公子怎么也过来了?” “别愣着了,快给曲公子让路啊,快点。” 曲琅昂首挺胸,所有人自动为他让开道路。他来到赵溪月跟前,眉梢扬了扬:“溪月姑娘喊我有什么事儿?” 赵溪月笑的狡黠:“来帮个忙吧?他们不相信我,总会相信你吧。” 她想让曲琅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清草水,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东西没有问题。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人群,得知曲琅要亲自喝下清草水后,纷纷变得信服起来。 “我们相信曲公子!只要曲公子喝了没问题,那就说明清草水没问题!” “曲公子,如何?”赵溪月回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可以。”曲琅微微颔首。 赵溪月让陆婷取出一份清草水,煮开后递给曲琅,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下去。 一碗清草水下肚,曲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时又有人说,是因为时间不够,要过一阵子才会有症状。 “既然如此,就劳烦曲公子在我们素问医馆里多待会儿了。”赵溪月摆摆手,当即请所有人进来,让陆婷给他们倒茶,上糕点,众人一起默默等着。 可一直从天亮等到天黑,曲琅都表现从容,没有任何异常不说,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还红润了不少。 赵溪月悠闲靠在柜台上,抬眸看着众人:“如何?现在相信了吗?” “也就是说,真的是我们喝的水出了问题……” 所有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眼前如山般的铁证让他们陷入慌乱。有几个胆小的,更是直接跪在赵溪月跟前。 “我们错了!赵姑娘,赵菩萨,你救救我们吧!整天这样子,我们根本没办法干活啊!” “是啊是啊,我现在一想到那东西就在我肚子里,就、就——呕!” 又有人干呕了出来。 赵溪月道:“别担心,那些微生物在你们体内存活不了多长时间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当中,已经有人完全康复吧?”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点点头:“对,我和我伙计都恢复了。就是之前闹肚子有点难受。” 赵溪月:“那就对了。至多两天,你们都会痊愈。不过。若是不改变平日里的饮水习惯,你们迟早会变得跟另外几人一样,支着大肚子躺在床榻上。”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微微发抖:“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赵溪月抬手敲了敲桌面:“很简单,只需要四个字:多喝热水。” “多喝……热水?”人们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想到解决方法竟然这么简单且离谱。 “对。就是多喝热水。而且一定要煮沸了才行。你们平日里若是太忙,可以提前煮一锅热水,等放凉了再喝。” “多喝热水,多喝热水!好好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跟我老婆说!” “我也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喝!” 大家陆陆续续回过神来,很快,素问医馆内空空如也,只有曲琅从容坐着,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 他略略抬眼:“赵姑娘当真是临危不乱,短短几句话便解决了如此困境。曲某实在佩服。” 赵溪月语气慵懒:“不过就是一些误会而已,解开了自然就好。今日还要多谢曲公子肯帮忙。” 曲琅弯唇笑了下:“好说。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赵溪月站起身子:“慢走不送。” 等曲琅离开后,宋瑰才冷着脸下了楼,“那家伙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啊。呵,果真是笑面狐狸。” 赵溪月语气平静:“他估计是想趁着医馆危机,狠狠敲诈我们一笔。如今愿望落空,当然不怎么开心。” 宋瑰:“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跟他合作?就不怕以后他接着阴你?” 赵溪月笑了:“他现在对我还有用,当然要继续合作。谁会觉得赚钱寒碜呢?至于阴我的事儿……简单,咱们阴回来不就好了?” 往后几日,众人发现赵溪月果然没有说错,他们腹痛高烧的症状都消失了。至于那些莫名其妙涨大肚子的人,经过赵溪月检测,是因为他们患上了血吸虫病。 至于这种血吸虫是哪里来的,估计跟九旻海涨潮之事脱不了干系。 赵溪月给他们分别开了药,内服几天之后,这几人的肚子果然恢复正常。东婶高兴极了,还特地上门道谢。 临走前,赵溪月拿来一个瓷瓶,放进她手中:“对了东婶,这东西送你。你和你儿子都可以吃,对身体有好处。” 东婶好奇:“这多不好意思呀……这东西是啥呀,健骨丸吗?吃了还能对身体好的?” 赵溪月微微一笑:“这东西叫,钙片。” “钙片?好生奇怪的名字。不过赵姑娘做出来的东西,我信任的很!回去后我就让我儿子吃,谢谢你啦。” 送走东婶后,赵溪月拿着瓷瓶去找言霜,发现他正和宋瑰、游老聚在一起,低头商量着什么。 “咳咳。你们两个,怎么又来打扰游老了?”赵溪月语气有些无奈。 游老在黑市待了太久,最不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待着。刚好宋瑰古灵精怪,言霜认真好学,这三人便经常待在一起。 第369章 钙片 游老笑吟吟的:“算不上打扰。这两个小孩说话怪有意思的,我就乐意跟他们玩,对不对?” 宋瑰撇撇嘴,语气里有点嫌弃:“赵溪月你这几日都把我使唤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允许我歇歇吗?我要罢工!” 她在素问医馆里坐诊,没人的时候不是去后院晒太阳,就是趴在桌上睡觉,赵溪月哪里敢使唤她啊? 闻言,赵溪月嘴角抽了抽,视线默默放在言霜身上。 言霜:“……” 言霜:“师父,我在认真跟游老学习呢。他认识的药材好多,有些可能连你都没见过呢。” 赵溪月抬手揉了揉眉心:“好吧好吧。那你们记得适可而止啊。对了言霜,这东西你拿着,以后每天吃几片,不能落下,知道了吗?” 她抬手将瓷瓶递过去,言霜十分好奇的打开,凑近瓶口嗅了嗅:“酸酸甜甜的,这是糖吗?” 宋瑰道:“不,这是……那个叫什么来着?什么片的,我们最近才研发出来的东西。” 赵溪月补充:“钙片。” 游老恍然:“哦。钙片?小丫头,你之前说长阳城的人有什么,骨质疏松!只有补钙才能改善,说的就是这个白色片片?” “是啊。不过长阳城的人骨质疏松太严重,这些钙片只能起辅助作用。但是小言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必须得吃,明白了么?” 说话间,言霜已经打开瓶子,倒出两片钙片,毫不犹豫的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唔……有股苹果味儿。” 宋瑰也拿了一块吃:“感觉平时若是没事儿了,可以将这东西当零嘴吃。怪好吃的。” 游老默默看着,眼睛里写满期待。 赵溪月望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哎,你们给游老也尝尝。游老,你若是爱吃的话,以后派人下去拿就行。” 游老笑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他就十分从容的收下了言霜手里的瓷瓶,放在自己这边,仔细保存。 “对了,赵溪月你跟我出来下。”宋瑰起身,带着赵溪月离开房间,走到窗口。 “你真的打算将钙片配方公开?”她眉头轻轻皱着:“要知道这东西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研制出来的,而且跟健骨丸那些空有噱头的东西不一样。” “我们制作的钙片,是真的有效果的。销量恐怕不会比雪莲月草差,你舍得吗?” 赵溪月面色严肃:“当然舍得。宋瑰,我之前了解过,长阳城百姓的骨质疏松状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有些不足五岁的小孩子,跑几步,身上骨头就咔吧咔吧的响。” 宋瑰陷入沉思。 “我若是想挣钱,大可以培育出更多的雪莲月草,赚的盆满钵满。但是钙片不同,它是可以长久改变人们体质的东西,关乎民生。我们绝对不能垄断。” 宋瑰:“啧,行吧。你可真是个烂好人……” “烂好人?我才不是呢。曲琅之前乘人之危,撺掇人来起哄的事儿我可还惦记着呢。” 说起这件事,宋瑰眸光一亮:“怎么?你终于想对他下手了?要用什么毒,我这边都有的!” 望着宋瑰跃跃欲试的神色,赵溪月再次感叹,幸好自己成功将她拿下,否则若是落入黎商野手中,简直是世界级的灾难啊! “不用,咱们能不能少干违法的事儿?”赵溪月挑眉:“我们素问医馆可是行的端做得正的大医馆!” 宋瑰听得直翻白眼:这种话若是宋辞礼说出来,她肯定信。但要是从赵溪月嘴里说出来——一百个不信!不,一千个! 第二日,赵溪月带着陆婷,乐呵呵的来到曲家,还带着一大盒钙片。 曲琅好奇的望着眼前指甲盖大小的褐黄色药片:“只要吃下这个,以后关节就不会咔咔作响,也不会摔一下就骨折骨裂了?真有那么神奇?” 赵溪月从容道:“不是吃下就能立马见效。要长期服用,并且加上适当锻炼,勤晒太阳才可以。” 曲琅哈哈一笑:“也差不多么!赵姑娘果然是医术奇才,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制作出来,曲某佩服佩服!” 看他如今一脸恭维,赵溪月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曲琅继续问道:“不知道这钙片,赵姑娘打算卖给我们多少瓶呢?” 赵溪月说:“医馆目前有一百瓶,若是曲公子诚心想要的话……我可以让出三十瓶。” “三十瓶?赵姑娘,我们鸿锦商铺光是分铺,在长阳城内就开了十五家。这三十瓶分一分的话,每个铺子只能拿两瓶,是不是有些……” 闻言,赵溪月有些苦恼:“可我们目前只能做出这么多了。” 曲琅眸中划过精光:“赵姑娘,不如这样。我出双倍价格,你将一百瓶钙片全部让给我。并且以后的也都送到我这里,曲某照单全收,如何?” 赵溪月脸上写满了惊讶:“啊?这不就是买断了吗?曲公子,不太好吧……” 曲琅:“有什么不好的?赵姑娘以后也不必发愁销量,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曲某来负责就好。” 陆婷在旁边默默听着,心中大为赞叹: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估计现在曲琅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呢。 扭捏一番后,在曲琅的强力要求下,赵溪月只能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不仅将手头的一百瓶,以四两每瓶的价格卖给了曲琅,甚至还和他当场签下契约,约定了剩下的五百瓶。 离开曲家后,陆婷道:“若是将钙片全部卖给曲公子,恐怕会被他炒上天价了。” 到时候,那些真正需要钙片的人吃不到,曲琅的钱包倒是会飞快的鼓起来。 赵溪月脸色淡漠:“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听说曲琅是个生意鬼才,今天我倒要看看,他会在我手里栽成什么样子!” 就在曲琅收下全部钙片的第二天,赵溪月让人在医馆外贴了个告示:本医馆出售钙片材料包,一文钱一袋,每人每日限量一份,先到先得! 第370章 紫霄 消息很快传进长阳城耳中,再加上曲琅为了宣传自己出售的钙片,花了不少钱,几乎在半天内,就让所有人知道了钙片的好处,只等着上架之后大赚一笔。 谁也没想到,赵溪月竟然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以一文钱的价格出售材料包! 更让曲琅恨得牙痒痒的是,他们双方签订的契约里,只说了赵溪月以后制作的五百瓶钙片,都要以双倍价格卖给曲琅。并没说他不可以出售材料包。 得知这个消息后,曲琅气的砸碎了整间屋子里的茶具和瓷器,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远在定海城的曲家家主,特地派人写信过来问候。 “父亲寄信来了?告诉他,我没事。这次吃的亏,我下次会双倍讨要回来!”曲琅一拳砸在桌面上,坚硬平整的桌子瞬间出现一个大洞,鲜血淋漓而出。 可他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无视疼痛,从下人手中接过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 “那小野种最近在干什么?” 下人低声下气道:“回公子的话,他最近都在九旻海边闲逛。” 曲琅不屑道:“派人跟住他。只要他敢碰到鱼骨琴,马上就将他拿下,听到没?!” “是,公子。” …… 就在赵溪月的材料包即将售罄时,曲琅那边的成品钙片终于上架。不过因为素问医馆的材料包,几乎跟白送的一样,曲琅的钙片也没有卖出多少高价。 只是意思意思收了个手工费,也很快被抢购一空。 这天傍晚,赵溪月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刚要关门,就瞧见阿无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湿漉漉的,像是浸泡过海水。 赵溪月略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去问,只是侧了侧身子让他进来。 “小丫头。”这时,游老竟然从楼上走了下来,衣着整洁齐全,似乎是打算外出一趟。 “游老,这么晚了,您打算出去吗?要不要我喊人陪着您一起?” “你跟我来就行。对了,带上他。”游老指了指阿无,脸色有些严肃:“今晚过来的家伙是个刺儿头,阿无看着身手不错,到时候应该能帮上忙。” 赵溪月微微一怔,马上意识到,游老这是打算带自己去看看他手里的那些“门路”了。 询问过阿无的意见后,赵溪月马上收整完毕,三人一同离开医馆,刚到街口,一辆低调却奢华的马车便横亘在几人跟前。 游老没说什么,率先走了上去,赵溪月和阿无先后跟上。 马车内十分宽阔,正对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赵溪月匆匆扫了眼,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她第一次见到游老时,那个带着许多人过来的紫衣男子。 他如今穿着更加华丽,几乎称得上是流光溢彩。雪白的面皮上,生了一双多情眼眸,看人时总是带着浅浅笑意。 只是赵溪月凑近了才发现,他的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 “游老,没想到这次你竟然会带着其他人过来。”紫衣男子问声说道:“也对,毕竟黑旋风那混蛋,如今可是扎眼的很,的确要多防着些。” 游老平静的说:“紫霄,我不管你跟黑旋风有什么仇怨。但我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取我的货,别波及到我们!” 紫霄微微一笑:“好好好。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出发吧。”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启动。两侧的窗户都被封住,赵溪月不知道他们走了那条路,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紫霄率先下了马车。 赵溪月搀扶着游老走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现在竟然站在黑市门口。不过如今的黑市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若不是四周景色太过寂寥,恐怕谁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市。可赵溪月却从旁边的摊位上,看到了一整块微微泛黄的人头骨。 店家正握着一根肱骨,百无聊赖的砸着面前的核桃。 紫霄高调出场,惹来不少关注。一些个身段婀娜窈窕的女子,纷纷娇笑着扑了上来。 “紫霄公子,我就知道你今晚会过来。奴家等了你好久啊……” “是么?但我刚刚还看到,你跟另外一位公子玩的正开心呢。”紫霄一脸无辜,说完这话后,马上就被这女子给轻轻锤了下胸膛。 “你!你真是讨厌,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 赵溪月嘴角抽了抽:“……” 游老则黑着脸用力咳嗽了一声:“紫霄!” “哦,差点忘了。宝贝你先去吧,我之后再来找你玩。”紫霄轻佻的跟女子眨了下眼,而后又笑着望向游老:“游老,见谅。太受欢迎了,我也没办法啊。” 紫霄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小路,进入一个巨大的宅院。连续穿过了好几个院子,眼前的黑暗终于被驱散。 赵溪月抬眸,瞧见几个壮汉正大马金刀的守在门口。其中一人的刀上还有血迹,看起来杀意森森。 紫霄道:“黑旋风今日竟然没有迟到?真是稀奇了。” 游老则站在赵溪月跟前,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黑旋风这人脾气很暴躁,之后不管他说什么混账话你都别管,若是他敢对你动手,你就往我和阿无身后躲。” 赵溪月眸光微微一沉,轻轻点了点头。 进去后,一个皮肤黝黑、的虬髯大汉正大咧咧坐在桌子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大盆,里面装满骨头,像是被啃过的,上面只残留有一点肉末。 黑旋风正认真的啃着大肘子,见到几人进来,抬眸看了眼,哼笑一声。 他丢下大肘子,用衣袖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颜色轻佻:“哟,紫霄你终于看开了。竟然还带了个大美人过来,哈哈哈!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她撑不承受得住啊?” 话音刚落,赵溪月面色便微微一寒。与此同时,站在她身侧的阿无则眯起眼睛,周身杀意瞬间倾泻,黑旋风笑容一僵,马上警惕起来。 “他娘的,你们还带着打手来的?!”黑旋风猛地拍了下桌子,吹胡子瞪眼道:“游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觉得我不是诚心来做生意的,是么?” 第371章 星斑金鱼 游老冷哼一声:“怎么?带打手就不诚信了?那门口蹲着的那几个都是什么东西,你养的狗吗?” 黑旋风唇边肌肉微微抽动,盯着游老看了会儿,倏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您老人家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赵溪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可真是没什么礼貌,如此蛮横嚣张,在黑市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紫霄看两人都安静下来,微笑着上前:“好了,大家过来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何必搞得这么不愉快呢?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 话音刚落,蹲在门口的几个壮汉就起身离开。没多久,他们搬回来一个巨大的箱子。 箱子刚靠近,赵溪月就嗅到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仔细一看,她发现这箱子密封不是很严,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都有血水渗出。 赵溪月眼角抽了抽,低声问游老:“游老,这是?” 游老回道:“里面装的都是星斑金鱼。鱼肉滋补,鱼骨是上好的入药材料。” 星斑金鱼?赵溪月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物种,想必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而且是从九旻海里大牢上来的。 紫霄抬手捏着鼻子,语气略有些嫌弃:“其实,我一直想说,能不能让他们将这东西处理一下再搬上来?真的很臭,令人作呕。” 黑旋风哈哈大笑:“就你小子事儿多!你若是喜欢香的,就回去找你那个还在守孝的小妈啊!嘿哟,那浑身都是香喷喷——” 话音刚落,紫霄眼底落着的几点笑意瞬间消失。他的视线寒冷刺骨,犹如刮刀,一寸寸落在黑旋风的身上。 “啪!”黑旋风毫不犹豫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喝多了胡说的,嘿嘿,您别在意。” 紫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把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你们自己分。” 游老淡淡道:“不用分,我全要了。” 砰! 话音刚落,黑旋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游老,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这星斑金鱼可是个好东西啊,浑身都是宝,你不能连汤都不让兄弟们喝吧?” 游老淡淡掀了下眼皮:“为何不能?” 黑旋风面色瞬间狰狞,他身旁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则纷纷拿起武器,面色不善的盯着这里。 无需赵溪月多吩咐什么,阿无上前一步,面具下的双眸波澜不惊,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般,平静的盯着对面。 黑旋风磨了磨牙根,他终于反应过来,游老敢带着这两人来,就说明他足够有恃无恐。既然如此,自己的任何挣扎都没有用,全是徒劳的。 他阴测测道:“好,好!游老,看在您年纪大的份上,我这个小辈就不跟您争抢了!呵,但愿你以后还能有这样的魄力!” 忽然,黑旋风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十分暧昧的笑了下:“那破鱼可以给你,这女人总能给哥几个玩玩了吧?” 不等游老有所回应,赵溪月却突然莞尔一笑。 她本就生的漂亮,如今这一笑更是百媚横生,宛若天边姣姣明月,让人看的失神。 只见赵溪月抬眸,视线十分露骨的将黑旋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用手指比了比什么,翻了个白眼,摇摇头。 “就你?呵,回去找你娘哄睡去吧。”她嗓音慵懒,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搭在阿无肩上,抬手挠了挠他线条漂亮的下巴。 “你们全部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啊。” 阿无的身形微微有些僵硬。 紫霄挑眉,神色之中多了几分似笑非笑。游老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黑旋风难看之极的神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黑家伙,听到了么?你啊,连给这小丫头提鞋都不配!” 游老又指了指面前的大箱子:“紫霄,这里面的东西我全要了。你开个价。” 紫霄温声道:“好说好说。” 只见他十分熟练的掏出算盘,一阵拨弄后:“恩,这一整箱里面大概有三百五十多条星斑金鱼,游老您是老客人了,给您摸个零,一共八百两银子,如何?” 早在出门前,游老就让赵溪月多带些银票。赵溪月十分重视,直接带了一千两,厚厚的一摞,估计就是为了用在这里。 付完钱后,赵溪月摸了摸剩下的二百两银子,心道这性星斑金鱼还真是挺贵的。不过她并不觉得可惜。 因为游老不会坑害她,既然让她买了,就说明这东西的价格很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这八百两银子! 紫霄是个十分负责的商人,收了钱后,十分爽快的递给赵溪月一块白玉质地的牌子。 “这是我们黑市的凭证,有了这东西,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过来。若是在黑市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通过这块玉佩来找我。” 紫霄朝她抛了个媚眼:“我觉得我不比你那小打手差,你觉得呢?” 赵溪月:“……” 紫霄怎么跟开了屏的孔雀似的? 这箱东西很沉,不好搬运。好在紫霄那边会送货上门,赵溪月签好单子后,这才跟着游老一起离开。 这一次,紫霄没有跟过来,但还是很大方的让出了自己的马车,还特地嘱咐他们路上小心。 赵溪月坐上马车,低声道:“紫霄特地嘱咐我们路上小心,莫非……?” 游老笑了下:“小丫头还挺敏锐的。黑旋风那家伙明抢不行,肯定会来阴的。不过没事儿,有阿无在,他们成不了气候的。” 马车缓缓向前移动,距离黑市越来越远。赵溪月则屏息凝神,悄悄观察着四周。 忽然,马车猛地停下,赵溪月听到车夫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一道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阿无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就在四周陷入一阵要命的寂静后,马车突然一晃,头顶传来巨大响声,像是有什么人跳了上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无猛地起身,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微微一抖,软剑顿时变为长剑,猛地朝着马车上方刺去! 第372章 曲琅要报复 马车晃动的更加严重,不过马车顶部的重量已经消失,想必前来袭击那人已经从上面跳下去了。 赵溪月厉声道:“是黑旋风派过来的人?!” 游老眉头紧紧皱起,他点点头:“肯定是那家伙。他一直都这么小心眼,我早就猜到了!” 这时候,赵溪月发现四周安静下来,阿无则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他并未坐下,而是直直站在马车正中央,漆黑面具下的双眸紧紧盯着一个方向。 突然,阿无猛地伸手抓住赵溪月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中用力一带,而后果断的斩出长剑。 赵溪月眼前一阵混乱,她听到兵刃碰撞的尖锐声响,以及游老惊诧不已的喊叫:“溪月,你没事吧?!” 她只能回道:“我没事,游老你也小心!” 阿无将赵溪月推向自己身后,果断掀开马车帘子冲了出去。赵溪月不敢乱动,只能和游老待在马车最中央的位置,还得随时防备四面八方的偷袭。 她在心里已经将黑旋风这个王八蛋给骂了三十遍。 就在赵溪月准备骂第三十一遍的时候,马车帘子被掀开,阿无从外面走进来,朝着她微微摇头,简单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那人跑了。” 这下子轮到赵溪月诧异了:“跑了?他不是黑旋风派来的人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跑走了?难道是害怕我们了?” 阿无摇头,游老则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胡须:“先别想这个了,夜长梦多,总之咱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三人这次终于有惊无险的回到医馆。 第二天,紫霄就派人将他们之前重金买下来的星斑金鱼给送了过来,足足半人高的大箱子,散发出一股浓重鱼腥味,让前来凑热闹的几人快要吐出来了。 宋瑰:“呕……不是,赵溪月,你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 言霜捏着鼻子道:“金鱼是我理解的那个金鱼吗?都放了这么久,还没臭?” 相比之下,宋辞礼则显得儒雅许多,他道:“这木箱要怎么打开?需要我帮忙吗。” 赵溪月双手叉腰,摆了摆手道:“放心,我有办法处理。游老,那我开始咯?” 游老站在旁边点点头。下一刻,只见赵溪月从身后举起一把斧头,猛地朝着木箱侧面砍去! 砰! 砰砰砰! 她利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硬生生砸开木箱。木箱里还套了个木桶,里面装满海水,被阳光一照,竟然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可若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海水之所以呈现出金色,是因为这个巨大木桶里面,竟然装满了巴掌大小的星斑金鱼! 言霜惊讶:“竟然还活着。” 游老上前从里面抓起一条,观察一番后,满意的点点头:“紫霄这小子看起来油嘴滑舌的,但办事是真的可靠。这些星斑金鱼的品质都很不错。” 赵溪月揉了揉略有些酸痛的手腕,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都杀掉了?” 游老摇摇头:“不必。将木桶取出来放在阳光下,等这些星斑金鱼自然死亡后,马上吊起来风干就行。” 宋瑰道:“为何要等它自然死亡?莫非这星斑金鱼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愧是宋瑰,马上就敏感的意识到了游老话语中特殊的地方。 游老笑吟吟道:“你说对咯小姑娘。这星斑金鱼浑身都是宝,鱼骨在晾晒后,能呈现出极为漂亮的金色。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金鱼自然死亡的情况下。” 赵溪月好奇:“若是强行杀死呢?” “金鱼会化为一滩毒水,触之既死!” 赵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金鱼。 游老还说,星斑金鱼在长阳城价值连城,因为这种鱼平日都生活在九旻深海之中,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会来到浅海附近产卵。 赵溪月将星斑金鱼放在院子里,让它们整日晒着阳光,偶尔还会根据游老的嘱咐喂一次鱼食。没过几天,这些星斑金鱼便纷纷翻起了白肚皮。 晾晒的过程十分简单。赵溪月找人搭了好结果木架子,这才将星斑金鱼晾晒完毕。不过从那之后,医馆里就总是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一些嗅觉灵敏的小猫也经常过来,甚至打算组团偷鱼吃。赵溪月无奈,只能从徐碧那里抱来两只小狗,让他们帮忙守着。 这天,陆婷拿着账本找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小姐,我有件事儿想告诉您。咱们一起上三楼吧。” 赵溪月正在观察自己晾晒的星斑金鱼,闻言点点头,明白陆婷跟自己说的恐怕是正事儿,马虎不得。 “小姐,这是医馆本周的账本。收益下跌的很厉害,但是咱们经常制作的一些丹药却并没有出什么问题。”陆婷你拧眉道:“我猜测,可能是鸿锦商会那边出手干涉了。” “鸿锦商会?”赵溪月眯了眯眼,低眸扫过眼前的账本,道:“怎么说?” “我在鸿锦商会干活的时候,听里面的下人讨论过。长阳城内大部分店铺,都由鸿锦商会管理。而在此之前,隶属于鸿锦商会的店铺,都经常在我们医馆订购东西。” “但是自从钙片的事情之后,这些店铺就再也没来过了。并且,他们似乎向其他散户放出消息,也不让他们来我们医馆买东西。” 赵溪月笑了声:“哦。肯定是曲琅干的吧。毕竟上次被我坑成那样,现在他这是打算再报复回来啊。” 陆婷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么……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咱们现在的能力,想要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赵溪月淡淡道:“但我还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垃圾!” 陆婷愣了下:“所以您是打算?” 赵溪月:“呵,咱们医馆也很久没上新品了,你去联系一下徐碧,就说,我有个生意要跟她做。” 陆婷不知道赵溪月有什么打算,但是如今的她从心眼里信服眼前的女子,所以很快点头答应下来。 第373章 防晒霜 “等等!月娘,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东西真的没有问题吗?”徐碧双臂挡在脸前,透过缝隙,悄悄的看着赵溪月。 “当然没问题了。我和宋瑰都已经试用过了。而且你不觉得最近依沙坨的太阳很晒吗?” 说着,赵溪月从手中的瓷罐里挖出一坨白色的膏状体,在徐碧脸上点了几下,然后用指腹抹开。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冰冰凉凉的?” 徐碧愣了下,然后眨了眨眼:“是啊。而且闻起来也好香啊……” 等到涂抹完毕后,赵溪月拿来镜子让徐碧照了下:“如何?” 徐碧本以为自己会被涂成一个渗人的大白脸,所以眯着眼睛不太敢看。可是当她瞥见镜子中出现的秀丽人脸时,瞪大眼睛,语气不可置信。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涂抹到我脸上,竟然变不见了!是药膏吗?” 赵溪月将手里的瓷罐拿过来,交给徐碧:“唔,勉强算是药膏吧?不过我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防晒霜。” “防晒霜……?”徐碧道:“真的可以防晒吗?你刚刚没说错,这几个月是依沙坨太阳最大的时候,在外面长期劳作的人,皮肤都会被晒伤的。” “要是有了这东西。天哪,月娘你真的好神奇,感觉什么东西都能做出来,太厉害了。” 赵溪月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莫非现在的我,就是徐碧眼中的哆啦a梦? 她晃晃脑袋:“还好吧。但这东西只能起到防护作用,想要完全避免晒伤,唯一能做的就是少出门。” 徐碧:“那也很厉害了!对了,陆姑娘说你喊我过来是有生意要谈,不会就是关于这罐防晒霜的吧?” 赵溪月打了个响指:“聪明。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和鸿锦商会已经闹崩了。不出所料的话,曲琅应该会对我的生意进行封杀,直至将素问医馆给按死在长阳城。” 她说的十分坦然,就像是在讨论今日天气如何一样,听得徐碧嘴角抽了下。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啊?需要我帮忙吗?虽然可能敌不过鸿锦商会,但游老说不定——” 赵溪月打断她:“放心好了。这个医馆是我亲自开起来的,我倒了都不会让它倒下。我找你来就是因为我想出了解决办法呀。” “徐姑娘,长阳城除了鸿锦商会之外,还有不少店铺算是散户,并没有加入那个商会,对不对?” 徐碧点点头,赵溪月勾唇一笑:“那就好办了。我手里这罐防晒霜,只需要半钱银子。你们可以用一钱的价格卖出去,净赚半钱。” “月娘,难道你想将这东西,出售给全程的散户?”徐碧猜到了她的意图。 赵溪月点点头:“没错。” “为何不自己留着卖呢?” “我自己当然也会卖。不过长阳城这么大,若是想让防晒霜落到每个人手里,就必须要大力推广开。现在素问医馆名声在外,应该不愁卖不出去。” 徐碧笑了;“当然不用发愁了。有人听说我跟你关系好,曾过来找过我,说想让我走走关系,让你将雪莲月草也卖给他们呢。月娘,你们素问医馆的东西,只会供不应求。” “好了别夸我了。那这件事咱们就说定了,详细的事情,陆婷会跟你谈的。徐姑娘,你只需要召集尽可能多的散户过来就行。” “恩,交给我吧。” 赵溪月本以为徐碧最多能找来十几户,结果到了第二天下午,过来谈生意的散户已经快要将素问医馆都给挤满了。 仔细一问,她这才知道,徐碧在长阳城长大,跟左邻右坊的都很熟悉。她一声令下,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大半个长阳城的人都过来了。 赵溪月身为幕后老板,并没有主动出面,而是将一切都交给了陆婷。 陆婷的业务能力也十分优秀,短短十几分钟的解释,成功勾起了这些人的好奇心。 赵溪月十分爽快的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罐防晒霜,让他们先回去使用。等到了第二天,素问医馆还没开门呢,外面就已经站满了急切想要合作的商户。 …… “呼,总算把人都给送走了,没想到徐姑娘竟然这么厉害,喊来了如此之多的人。”赵溪月累的瘫坐在椅子上,抬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陆婷。 陆婷脸上没有丝毫疲倦,正认真低头翻看着手中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所有打算和她们合作的商铺。 “陆婷?你别看了,累不累啊?休息一会儿吧。” 陆婷终于抬起头:“小姐,我刚刚看了眼上面记载的内容,有个地方很奇怪。” 赵溪月道:“恩?什么地方?” 陆婷将账本摊开了放在赵溪月跟前:“长阳城分为四个塔区和最中央的青龙区。今日过来的散户,有绝大多数都是南塔区的。这应该不是巧合。” “南塔区……其他塔区的情况呢?” 陆婷道:“其他塔区都很正常,但凡是稍微大一点的店铺,都和鸿锦商会签了协议。只有南塔区,除了特别大的几个,剩下的那些竟然都是散户。” 鸿锦商会能成为独霸一方的大商会,靠的就是他们能给出丰厚利润,让各类店铺加入进来,所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种模式,跟貔貅楼很像。 赵溪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南塔区那边的人对于鸿锦商会很抵触?这样,我之后去找徐碧打听一下,她对这里的情况最熟悉。” 陆婷颔首:“是。” 赵溪月喝完茶后,起身上楼,顺便拿走了一罐防晒霜。 这东西除了防晒,还能补水滋润皮肤。她今日在外面站了大半天,脸早就被晒得不行了,就连胳膊上的皮肤也隐隐作痛。 赵溪月褪下外衣,掀起袖子,露出一截曲线优美、色泽雪白的藕臂,纤纤玉指涂开防晒霜,不紧不慢的在上面揉捏着。 冰冷的触感缓解了皮肤的干痛,让她舒适的眯起眼睛。 突然,房门被推开,阿无腰挂长剑,快步走了进来。 第374章 霞翠首乌根 “啊!” 赵溪月没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推门进来,后背僵了下,一时间竟然忘记缩回手臂。 阿无低眸,视线中出现一条肤色雪白、线条漂亮的手臂,关节处泛着微微的粉,像是三月春桃,让他后背猛地一僵。 电光火石间,赵溪月飞快收回手臂,扯下衣袖,语气从容到:“怎么了?” 犹豫片刻,阿无拿起旁边的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苗疆派人过来了。” 赵溪月的视线不自觉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所吸引。也正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阿无的手十分漂亮,宛若玉石一般,也不知面具下的脸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而且,她心里总之有些许在意,毕竟阿无的身影实在是和那个人太像了…… “叩叩叩。” 见赵溪月没有回应,阿无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呃,知道了,我这就下去找他们。”赵溪月回神,又对阿无道:“我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会到这间屋子里休息,你以后记得先敲门再进来。明白了么?” 阿无点点头。 赵溪月起身下楼,苗疆人已经等候多时。这一次过来的是银澜,身后跟着几个十分面生的人。其中有个长发少女,一直目光不善的盯着宋凌看。 恩?等等,宋凌?! 赵溪月愣了下:“宋凌姑娘,你不是还在院子里休息吗?” 宋凌之前被苗疆人重伤,赵溪月将她安置在院内精心照顾,如今她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外伤尚未痊愈,所以还得静养。 不过她今日怎么过来了? 宋凌道:“我过来给宋瑰送些东西,然后就遇见他们了。” 好吧,不是冤家不聚头,好在他们和苗疆人已经达成了合作,否则,估计宋凌马上就会和对面这几人打起来的。 “他过来找你们,是为了说纹身的事情?”宋凌眯了眯眼:“我也要听。” 毕竟这件事跟她有关系,无论如何,宋凌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赵溪月道:“好说。诸位,先随我上楼可好?” …… “这时我们族内长老珍藏的东西,今日先将一部分交给你们,以示诚意。”之前那长发少女撇撇嘴,不是很情愿的递过来一卷羊皮纸。 赵溪月打开后看了眼:“地图?” “准确来讲,应该是海错百川图。这一部分是九旻海的地形图,上面清楚标注了一些零散的小岛和群岛,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些不同的小岛上。”少女很有耐心的解释,然后又看了眼银澜,一副邀功的表情。 可银澜只是眼睫低垂,面色古井无波,并没有搭理她。 少女轻哼一声:“玄龙骨和蜜白虫已经准备就绪,我们接下来打算出海,前往东北方向的小岛上,寻找霞翠首乌根。” 赵溪月咋舌:“首乌根?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依沙坨这样的地方?” 少女道:“霞翠首乌根不是首乌根——哎呀,总之你别管那么多,想要治病活命,那就得听我们的!” 赵溪月:“好好好。那我这边需要做什么准备?” “带好出海的人,准备一些出海需要的东西。大概五天后九旻海会退潮,那个小岛也会显现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我明白了。对了,这份地图能留给我们吗?这应当只是临摹本吧。” 这一次,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投给银澜,眼神中带着询问。 银澜颔首之后,少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羊皮纸递了过去。 这群人起身离开,赵溪月打开羊皮纸好一阵研究,却发现宋凌坐在旁边盯着自己。 赵溪月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伤还没好——” 宋凌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们若是跟着苗疆人出了海,定然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必须要多带一些战力才行。” “我打算带阿无过去,他的能力你应该见识过的,放心吧。”虽然阿无过来只是为了调查蛊虫的事情,但苗疆人和蛊虫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让他过去充当个保镖,没什么问题吧? “万一他也反水怎么办?终究不是自己的人。”宋凌语调平静,“对了,你最好别带上宋辞礼。他晕船。” 赵溪月:“……” 宋凌抬眸:“赵姑娘你要明白,我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放弃。实话告诉你,若是这次你不带我过去,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偷偷过去的。” 赵溪月第一次感觉宋凌这么难对付,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带你过去还不行吗?不过你要保证,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好。” 赵溪月看天色不玩了,就让伙计们提前关门休息,她自己则带着羊皮卷,和宋凌一起回到院子里,进入书房研究起来。 “这海错百川图看起来不像是苗疆人自己画的,而且年代久远,所谓海可枯石可烂,这上面的东西究竟准不准确啊?”赵溪月有些嘀咕。 “应当有用。你看这里。”宋凌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我之前跟踪南疆人的时候,他们曾经朝着这个方向出发过,然后就将那个蜜白虫给带了回来。” 说起来,那盒蛊虫究竟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重要,但是却落入另外一个苗疆人手中…… 这时,言霜抬手敲了敲门:“师父,宋凌姑娘,辞礼哥喊你们出去吃饭了。” 赵溪月道:“好我知道了。宋凌,咱们走吧。” 饭桌上,宋辞礼很快就知道了她们打算出海的消息,拧眉道:“要不,我跟着——” 宋瑰翻了个白眼:“宋辞礼你得了吧,你自己在船上都晕成什么样了,到时候只会拖后腿而已。” 宋辞礼语气从容:“那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说不定已经好了呢。” 赵溪月赶忙从中调和:“好了好了,我已经决定,就带着阿无和宋凌过去。你们别吵,往后一阵子,就要摆脱你们去照顾医馆了。” 不过有陆婷在,就算他们什么事都不做,医馆也能自主运转起来。 吃过饭后,赵溪月和宋凌回去继续研究地图,没想到言霜竟然也跟了过来。 第375章 出海 “小言?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赵溪月疑惑的看向他。 “我之前来喊你们去吃饭时,见到你们在研究这张地图。”言霜指了指放在她跟前的海错百川图:“这张图上面有一些备注,我刚巧认识。” 赵溪月愣了下:“备注?” 言霜蹙眉:“师父,你没注意到吗?那些浅蓝色的图案并不是花纹,而是长游皇室的语言图腾。” 经他这么一说,赵溪月赶紧认真观察起来。果然,每一个地点旁边,都出现了这些图腾。赵溪月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多余的装饰,没想到…… 思索间,言霜已经走上前来,粗略扫了眼:“晚霞,碧玉,何首乌……?这是什么意思?” 赵溪月眯了眯眼:“霞翠首乌根?这长游人的图腾可真够奇怪的。小言,你能帮我将这张地图上的全部图腾都翻译过来吗?” 言霜:“可以的师父,不过需要时间,而且我得让小五姑娘帮我才行。” 小五如今跟在陆婷身边,赵溪月思索片刻,点头:“好。我明天去跟陆婷说一下就行。” …… 素问医馆。 无数商户拥挤在医馆门口,拼了命的想要进去。但因为里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只能原地踏步,丝毫无法前进半分。 赵溪月从楼上下来,见状,眉头微微皱了下:“陆婷,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婷手里的算盘都快敲出残影了,她脸色略有疲倦,沉声道:“这些都是想要过来进购防晒霜的人。” “等等,有这么多吗?” 陆婷叹气:“其他地方的人听说了这东西后,也纷纷赶了过来。咱们的防晒霜余量已经不多,待会儿还得发个售罄的告示。” 赵溪月眯了眯眼:“没有将防晒霜卖给不该卖的人吧?” 陆婷笑了下:“当然没有。但凡是跟鸿锦商会有联系的店铺,我全都拒绝了。小姐请放心。” “呵,曲琅还想跟我斗,让所有店铺孤立我?”赵溪月冷笑了声:“不好意思,本小姐直接孤立你们全部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素问医馆门口总算安静下来。那些买不到防晒霜的商户悻悻离去,真正需要看病的人则终于有空找了过来。 宋瑰如今还在坐诊,她的性子虽然古怪了一些,但因为医术高超,药到病除,所以在长阳城的名声很大。又因为长得漂亮,性格不羁,不少人都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想要娶她为妻。 对此,宋瑰十分果断的烧掉了那些情书,面无表情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档次,敢觊觎本小姐?嗤……真想一个个毒死他们。” 赵溪月知道她也只是口头说说,不会真的那么做的。 防晒霜在长阳城的销量越来越好,其中一味重要的药草却在第三天突然消失,哪怕陆婷跑遍整个长阳城,都再也找不到了。 不用说,肯定是曲琅的主意。看到赵溪月赚钱,简直比他亏钱还要难受。 赵溪月冷冷一笑,起身找游老聊了会儿天。没过多久,紫霄便风尘仆仆的赶来,朝着宋瑰抛去一个眉眼:“呀,这医馆里美人儿好多。” 宋瑰脸色一黑,手里的鲜花被瞬间捏碎,鲜红汁溅了一手,像是血迹一样,溅落在她下巴上,画面极其恐怖。 紫霄:“……” 他轻咳一声:“溪月姑娘,你要的药材我这边都备齐了。找谁收钱?” 陆婷主动上前道:“公子,请随我来。” 宋瑰则有些纳闷:“那人是谁啊?怎么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我很讨厌的味道……” 赵溪月语气很无奈:“紫霄就是那样的人,你别理他就是了。走,我们快把药材处理一下,否则要赶不上下一轮销售了。” “哦。不过这么多药材是哪儿来的?不是说长阳城内,都已经被买空了吗?” 赵溪月勾唇一笑:“是啊,这些东西都被曲琅给买空了。但他拿来又没什么用,所以全部都转手给紫霄了。” 然后紫霄又亲自送货上门,这东西对于赵溪月来说,简直就是左手倒右手,多此一举。 宋瑰彻底无语:“要是曲琅知道这件事,估计能被气的吐血三升吧?” 赵溪月对此做出了十分简短的评价:“活该!” 第三批防晒霜如约上架,让那些原本打算看好戏的人目瞪口呆。而伴随着防晒霜销路越来越广,这些东西几乎已经成了长阳城百姓的必需品,风靡一时。 这下,不仅仅是长阳城,就连附近的定海城,都知道了素问医馆的大名。 五天很快过去,到了出海寻找霞翠首乌根的时候。 赵溪月将素问医馆交给陆婷打理,自己和宋瑰、阿无两人准备好行装,刚要出发时,言霜捏着自己画出来的海错百川图,气喘吁吁走了过来。 “师父!我、我和小五姑娘,将所有图腾都翻译完毕了!”他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估计没少为此忙碌。 赵溪月眼神中闪过一抹心疼,然后又有些无奈:“小言,你是不是又熬夜了?我说过的,你没必要这么拼命。” 可言霜却极其执拗的将海错图放在她掌心,郑重道:“师父,我没事的。你们出发时务必要小心,一帆风顺!” 赵溪月握紧海错图,唇角勾出自信笑意:“放心。” 来到九旻海边时,原本晴朗的天色瞬间大变样。乌黑厚重的云层自海面上飘来,聚成一团后,发出恐怖而辽源的呼啸。 赵溪月额前鬓发被狂风吹乱,她微微眯眼:“今天的天气好像不怎么好。” “哦,这是正常的。只是看着危险而已,等咱们到了海面上,这点风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耳边传来一道爽朗男声。 赵溪月扭头,瞧见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男子,正笑吟吟望着她。 “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咱们这次的领航人,你喊我三炮就行,嘿嘿。” 赵溪月微微颔首。 “都准备好了,咱们快上船吧!”苗疆人站在甲板上,冲着赵溪月所在的方向呼喊。 第376章 宋凌你说句话啊 狂风怒号,浊浪排空。水天几乎融为一色,呈现出墨染似的漆黑,其中还夹杂着翻滚涌动的云雾。 木船在海面上犹如一叶小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波浪蹂躏着,翻来覆去。 就连从不晕车的赵溪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得不捂着嘴巴,强压下胃部翻涌上来的不适。 宋凌皱着眉头:“那个三炮还有脸说这点风掀不起风浪,我呸!真是信了他的鬼话,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他。” 赵溪月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有气无力的:“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预测到天气变化呢?更何况海上风浪本就无常,你少说几句吧,我现在特别想吐。” 宋凌低眸看了她一眼:“莫非你和小师弟一样,都晕船?” “我应该不怎么晕吧。”赵溪月虚弱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反正就觉得眼前阵阵发白,啧,真是麻烦。” “喂……你好像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不会是饿得了吧?” 赵溪月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好像是啊,她从昨晚到现在,连杯水都没喝,难道是低血糖了?得快些吃点东西才行。 她扶着桌角站起来,在晃动的地板上艰难前行:“我去找点东西吃……” 看她柔弱无骨的样子,宋凌叹息一声,主动起身扶住她的胳膊:“行了,我带你过去。” 离开时,她们刚好经过阿无。赵溪月看了他一眼,发现阿无靠坐在门边,双目紧闭,看起来似乎有些难受。 难道,阿无也晕船? 赵溪月来不及想太多,被宋凌拽着前往夹板,那里有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吃饭的。 过去时,房间里有不少人,包括之前那个跟在银澜身后的长发少女。 她对面坐着三炮和另外两个伙计,他们是这条船的主人,对九旻海很熟悉,收了钱,所以答应带他们出航寻找小岛,也就是所谓的引路人。 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太好,三炮那几个朋友正笑嘻嘻的跟长发少女说这些什么,语气有些轻佻,惹得少女频频皱眉,却也不好发作。 注意到赵溪月和宋凌的到来,三炮旁边的光头男顿时眼睛一亮:“哎哟,这不是医馆的那位夫人吗!怎么,也是饿了过来吃东西的?” 赵溪月语气淡漠:“恩。现在有什么能吃的吗?” 光头男抬手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壳,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份糕点,放在自己旁边:“当然有了。这可是我们长阳城名品,蟹粉酥,夫人快来长长。” “不必这么客气,喊我赵姑娘就好。”赵溪月在男子身边落座,手指刚拿起蟹粉酥,就发现光头的视线十分灼热的盯着自己。 她微微眯了眯眼:“怎么,莫非公子也想吃?不然为何一直盯着我们。” 三炮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光头却极为猥琐的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下巴,语气油腻腻的:“我不吃,光看你吃我就饱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赵姑娘你秀色可餐啊!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宋凌抬手猛地拍了下桌子,眼眸锐利,摇曳着几分寒光:“若是学不会好好说话,我可以亲自帮你把舌头给割下来!” 光头男一愣,眼底闪过怒意,可当他看清楚宋凌明艳的容貌时,又嘿嘿一笑:“哟,好辣的妞儿,我喜欢……” 三炮终于忍不下去了,提醒道:“二哥,太晚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吧。” “行!姑娘们,你们先吃,有空我来找你们玩啊!” 光头和三炮离开房间,赵溪月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宋凌寒声道:“这几个男的……若不是还要靠他们引路,我非得狠狠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忍忍吧。我们现在是在海上,尽量跟人少起冲突。” 话音刚落,旁边默默吃东西的少女却突然冷笑一声。她抬眸,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 “你们还真是大度。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她的声音软糯悦耳,可那双眼睛却带着一股令人感到不适的气息。 “什么赌?” “赌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少女咧开红唇,微微一笑:“我赌今晚。” 赵溪月抬眸,凉凉望着她:“姑娘,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少女却已经吃完了盘中的东西,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我叫乌缇,是银澜大人最为信任的属下,也是他未来唯一的妻子。” 赵溪月漫不经心:“是么。那我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宋凌则面无表情,她对这种小女孩的挑衅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乌缇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如此镇定,脸色微微变了变,语气更加不满:“……哼。总之,你们最好别对银澜大人起什么歹念,否则,否则我就亲自杀了你们!” 赵溪月觉得很奇怪:“稍等,请问我对你们家银澜大人能有什么歹念?” 乌缇微微瞪圆了眼睛,面颊染上绯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她咬咬牙,语气满是控诉:“装不知道是吧?银澜大人洗澡的样子,连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可她竟然!” 哦,赵溪月懂了。 她默默望向宋凌,意思很明显: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我纯属误伤。宋凌你说句话啊。 宋凌:“……” 宋凌依旧面无表情:“你如果想亲眼看的话,我可以帮你。” 乌缇愣住:“什么意思,怎么帮?”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少年唇红齿白,眉目俊朗,淡声道:“乌缇,你怎么还——” 宋凌的话却已经止不住了:“帮你去扒了银澜的衣服,让你亲眼看个够。” 赵溪月:“……” 银澜:“……” 宋凌,你还是闭嘴吧,求求你了。 乌缇脸色突然爆红,她哆哆嗦嗦的冲向银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银澜大人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她要扒了您的衣服,我根本不想看的!” 银澜似乎被宋凌这句话给镇住了,伫立在门口久久没有吭声。 第377章 外来人的手段 门外阴风怒号,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银澜淡漠的视线,平静而冷然的划过乌缇,最后落在了宋凌的身上。 忽然,少年眸光轻闪,莫名多了几分若有所思,他低声道:“乌缇,回去了。” 乌缇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哆哆嗦嗦的跟在银澜身后离开。 赵溪月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宋凌,突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偷看银澜洗澡这件事,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 宋凌嘴角微微一抽:“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故意偷看,只是偶然撞上。罢了,你吃完了没,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外:“乌缇刚刚说的话似乎别有深意,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务必要小心一点。” 离开前,赵溪月特地给阿无也打包了一份糕点。没想到她捧着糕点过去时,阿无还坐在门边睡觉,怀里抱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自始至终竟然都没有移动过位置。 赵溪月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喂,阿无,起来吃——啊!” 突然,阿无以极快的速度握住了赵溪月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几乎都要碎掉了。 阿无猛地睁开眼,将赵溪月往自己面前用力一拽,森冷黑眸之中,寒光乍现! 宋凌迈步进来,见状眉头一皱,将赵溪月拉倒自己身后,语气渐冷:“赵溪月,你这是从哪里弄回来的狗,竟然还敢咬自己的主人?” 阿无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沉默片刻,才简单比了几个手语。 “抱歉。” 赵溪月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习武之人,有这样的条件反射是正常的,我也没受伤。算了算了。” 宋凌深深看了眼赵溪月,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回到房间。 赵溪月将糕点递给阿无:“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是不是也没吃东西?这个是蟹粉酥,我尝过,味道很好。这个是我自己制作的药丸,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 阿无低眸盯着赵溪月掌心上的两样东西,沉默片刻,朝她微微颔首,抬手接了过来。 赵溪月道:“今晚夜巡就交给你了,注意安全。” 阿无依旧只是点头。 等赵溪月回去睡觉时,阿无抬眸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渐渐幽深起来。 入夜,巨大的渔船在海面上飘荡。明月高悬,照亮甲板上几道鬼鬼祟祟的黑影。 三炮抬手扯了扯光头男的衣袖:“二哥,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他们都带了人的。” 光头男不耐烦的拍掉他的手:“有什么不好的?赵溪月可是素问医馆的人,那么出名,身上肯定带了很多钱!” “若是她上岸之后找我们麻烦怎么办?”三炮忧心忡忡。 光头男则嘿嘿一笑:“我上没有老下没有小的,人还在海上漂着,她要怎么找我麻烦?更何况这种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你这次装什么好人?!” 三炮抿唇:“赵姑娘人很好的,长阳城很多穷苦人家都受过她的恩。” 光头男不满:“她那么有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三炮,你爱干干,不敢就给老子滚下去!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捡回来养大的?啊?!” 这时,旁边始终沉默的男子突然开口;“老二,够了,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他若是不想干,那就让他回去,我们两个来。” 三炮愣了下,苦笑一声:“大哥,我不是不想干……哎算了算了,我到时候给你们把风,咱们快走吧。” 他们悄悄溜到赵溪月所在的房间,抬手便丢入一个迷烟。片刻过后,光头男兴奋地搓了搓手,踹开门走了进去。接着便是老大和三炮。 “哎哟我看看,他们把行礼放在哪儿了……”三炮前往桌子上翻找,老大却紧盯着屏风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身影,舔了舔嘴唇。 他迈步走了过去。 三炮突然拉住他,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大哥,你?咱们只拿钱就好了啊!” 大哥却皱眉,将他的手推向一边:“我何时说过只拿钱就好了?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老三,你要拦我?” 三炮脸上满是纠结,他盯着赵溪月沉睡中的朦胧影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老大拍拍他的肩膀:“乖。赵姑娘身边的那个女人也长得不错,你若是看上了,大可以下手。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呢!” 老二嘲讽道;“说不定三炮喜欢苗疆那个呢!那张脸长得,啧啧啧,真是带劲儿啊。” 三炮抬手抓了抓头发,背过身去不想搭理他们。 突然,老二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口中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刚刚靠近屏风的老大见状,还来不及扭头,就感到一柄冰冷的长剑,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昏暗的房间瞬间明亮起来,赵溪月点燃油灯,悠闲的抬眸打量他们。 “几位,晚上好啊!这时候过来,是想玩点什么游戏吗?” 另外一边,阿无紧紧捏着光头男的手腕,强行将他拖了出来。宋凌则收起长剑,抬脚踹在老大的膝盖上,强迫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赵溪月道:“我之前果然没有看错。那通缉令上画着的,果然是你们三个!” 她之前还没来到长阳城的时候,曾经路过定海城,在外面看到了几张通缉令。因为上面的人都长得很有特色,所以她就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你!你们敢阴我?!”老大怒不可遏,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宋凌一脚踹在胸膛,口中顿时喷出鲜血。 宋凌语气淡漠:“是谁先阴谁?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脸没皮的?” 老大冷冷一笑:“呵,我们罪行累累又如何?现在可是在九旻海上,你们敢动老子吗!?若是没了我们,你们就等着饿死在船上吧!” 赵溪月:“哦,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是有恃无恐啊!看来你还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不知道我们这些外来人的手段,有多残忍呐。” 第378章 潮起潮落 老大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游刃有余的神色出现一丝龟裂:“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啊!九旻海很危险的,仅凭你们几个,根本无法辨认方向!” 话音刚落,赵溪月眉头一挑,左手握拳狠狠砸在他的面门上:“吵吵什么?让你说话了吗?阿无,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阿无手脚十分利落,这几人被麻绳缠绕了好几圈,嘴里塞着白布,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银澜和乌缇终于姗姗来迟。看到眼前的景象,这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赵溪月也终于明白,为何乌缇之前会说出那种话。 看来她早就知道这群人有问题了。 赵溪月道:“既然你们早就知道这群人有问题,为何还要选择他们?不担心出现什么意外吗?” 乌缇撇撇嘴:“因为他们对九旻海最熟啊。再说了,就他们的这点儿三脚猫功夫,在场的人除了你,我们都应付得来。” 赵溪月心道:好吧,原来菜鸟竟是我自己。 宋凌皱着眉问:“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没到目的地呢吧?” 出发前,他们事先都已经看过地图了。若是不出意料的话,按照正常的航行速度,等天亮后,咱们才能靠近小岛。可现在,这几人突然反水,仅凭他们根本无法掌控渔船。 赵溪月想了想,起身来到三炮跟前,抬手摘下了他口中的白布,语气十分温和:“三公子啊。” 三炮低下头不去看她的脸,低声说:“……你喊我三炮就行了。要杀要剐随你,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挺硬气的。 “奇怪。我明明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赵溪月道:“其实我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我不伤害你们,作为交换,你要帮我们掌舵,继续后面的航行。” 三炮愣了下:“为什么选我……” 赵溪月义正言辞:“虽然你们都是无恶不作之人。但我艰辛,你心里还是有良知在的。” 乌缇愣了下,很小声的跟银澜说:“银澜大人,她是不是在骗人啊?纯粹是因为这人看起来最弱,所以才选他的吧?” 银澜漆黑深邃的眼眸淡淡一瞥,没有回答,但乌缇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无语”两个字。 三炮听完这话,浑身一震,猛然抬眸,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溪月:“赵姑娘,真、真的吗?” 赵溪月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十分贴心的为他解开绳子:“那是当然,我是不可能骗人的,要不然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三炮犹豫道:“那我的哥哥们……” 赵溪月语气果断:“你放心,我会将他们关在船舱里,送吃送喝,等我们回到长阳城后就松绑,钱我照付,岂不美哉?” 另外两人听到这话,瞪圆了眼睛,口中发出愤怒的“唔唔”声,结果却被宋凌挨个踹了一脚:“给我安静点。” 三炮点头答应下来:“好,我明白了!” 于是,在赵溪月的威逼利诱下,渔船再次启航,朝着地图上标注的方向不断前行。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赵溪月果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小岛,上面满是茂密植被,在湛蓝天幕中,宛若一块上等的绿色宝石。 三炮从船舱中走出来:“不能再继续往前了。那个小岛旁边都是暗礁,很危险的。咱们得找别的办法过去。” 赵溪月道:“那就先把船停在附近,把小木船放下去,我和宋凌过去看看情况。” 乌缇却突然钻了出来:“不行!万一你们到时候直接上岛了怎么办,我和你过去!” “那也行。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三炮将小木船放了下去,赵溪月和乌缇划动船桨,朝着小岛的方向游去。 “这里的礁石果然很多,乌缇姑娘,我们从左边绕过去。” 乌缇默不作声,看了眼赵溪月,突然冷笑一声:“呵,你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竟然敢跟我独处。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从船上推下去吗?” 赵溪月漫不经心的回:“这有什么怕的。我如果回不去,你那小夫君也别想活。” 她指的是银澜。 乌缇的脸再一次涨红,她唇角勾了勾:“小嘴还挺甜的。没错,我的确不会在这里对你动手,毕竟我答应过银澜大人的。但你记住了,等到了长阳城,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赵溪月觉得很纳闷:“等等,我跟你有什么仇怨?难道是偷看银澜洗澡那件事儿?那也不是我干的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乌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 “谁?” “乌蒙!” 赵溪月:“……” 原来乌缇的哥哥,就是之前和周玉书合作,用蛊虫操控女子卖身的人! 她脸色微微冷了下来:“他那叫死有余辜。” 乌缇愣了下,而后点点头:“的确。他偷走了银澜大人的东西,确实该死!不过他好歹也算是我的哥哥,反正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说话间,两人已经靠近小岛附近,在一群乌黑的礁石中间,赵溪月看见了一个两人多高的山洞,她像是记起了什么,突然道:“乌缇,我们将船停在礁石旁边,去山洞那边看看。” 乌缇也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拒绝。两人来到山洞入口处,共同往里面走了一段,然后又折返回来。 赵溪月喃喃:“果然。怪不得地图上说,必须要在九旻海退潮的时候,才能来到这个小岛上。” 小岛附近都是暗礁,根本无法靠近。然而在大海退潮之后,礁石中就会出现一个山洞,不出所料的话,山洞应该直通小岛,也是他们唯一能进去的路。 “若真的是这样,那咱们必须要在涨潮之前离开小岛。不然等这个山洞被水淹没,我们就要彻底被困死在岛上了。” 乌缇皱了皱眉,雪白的脸蛋上闪过一抹厌恶:“山洞里的那些淤泥好恶心,真不想踩上去。” 赵溪月:“我们现在没得挑……事不宜迟,快些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吧。” 第379章 又见澹台枫 三炮得知此事,挠了挠头:“九旻海下一次涨潮大概在两天后。你们如果动作快的话是来得及的。” 听到这话,赵溪月放下心来。 这时候,三炮又补充道:“但是,九旻海下一次退潮,至少也要是在两个月之后了。所以必须要赶在涨潮前回来,不然就要在那个鬼地方待上两个月呢。” “明白了,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出发吧。”赵溪月顿了顿,突然道:“对了三炮,你和我们一起过去,记得待上你那两个好哥哥。” 三炮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将船停在礁石后面,放下三条小船,保证每条船上都有自己人,有条不紊的朝着山洞的方向划去。 站在山洞跟前,宋凌不仅感慨:“真是鬼斧神工。这个山洞就好似一扇门,彻底将小岛同外界隔绝开来。” 阿无和三炮在旁边扎好火把,递给每个人。因为三炮经常在这种环境下行走,所以由他开路,众人跟在身后鱼贯而入。 至于三炮那两个好哥哥,则都被三炮用绳子牵着。这两人经过一晚上的折磨,已经双目无光,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他们绑着。 越往山洞深处走,四周的光线就越来越暗,淤泥也越来越深。赵溪月甚至在山洞角落,看到了一条大鱼的尸体,还有不少贝壳、海藻之类的。 山洞上方不断有水滴落下,赵溪月总是会被吓到。直至阿无站在她身边,替她挡住那些水滴。 “多谢。”赵溪月抬头看了眼火把,脸色微微有些沉:这地方的氧气含量比外面少了些,如果还是没找到出口的话,必须要让全部人停下来休息。 这时,三炮带着雀跃的声音传来:“前面有光!咱们终于走到出口了!” 赵溪月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走出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沙滩金黄,植被翠绿,远处还有飞鸟环绕翻飞,若不是此行有任务在身,赵溪月觉得这里简直可以成为一个度假胜地。 他们围坐在一起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赵溪月拿出两颗药丸,让三炮的两个好哥哥们都吃了下去。 三炮问:“赵小姐,你给他们吃的什么啊?” 赵溪月:“毒药啊。” “咳咳咳咳!”话音刚落,那两人便疯狂咳嗽起来,拼了命的想要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赵溪月诧异的抬眸看他们:“吐不出来的,那东西入口即溶。十二个时辰后若是没有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三炮和其他人两人都惊呆了:“赵小姐,你、你不是说要留我哥哥性命的吗?!” “三炮你先别急啊。我这里有解药,等我们找完东西回来,我就将解药给他们服下,就当吃糖豆了。” 乌缇神色复杂:“谁把毒药当糖豆磕啊。” 赵溪月耸耸肩膀:“我也没办法啊。人手不足,我怕那两人又耍什么花招,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对吧?” 光头男和老大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而后默默移开视线,显然是被赵溪月戳破了心思。 安排好其他人后,赵溪月和宋凌一起,银澜和乌缇一起,阿无单独一人,朝着小岛伸出进发。 “银澜说,这种首乌根喜欢生长在阴冷的地方,咱们去前面的湖边看看吧。”赵溪月指了指前方,树丛掩映间,依稀可以看到有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湖面。 宋凌没有拒绝。 两人朝着湖面前进,越往里走,附近的植被就越茂密。赵溪月沿途看到不少奇特的植物,都收集起来,打算回去后给游老看看,有没有能入药的。 毕竟这小岛可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很快,两人靠近湖面。为了节约时间,赵溪月和宋凌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湖边走,寻找一种浅紫色的重瓣小花,那就是他们要找的首乌根。 赵溪月找的很认真,但缺始终一无所获。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却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树丛间,赫然生长着一朵浅紫色的重瓣小花! 她快步走了过去,心跳越来越快,伸手将其摘下,却又猛地愣住。 不对。 这不是首乌根,而且——这东西的根部是被埋进土里的,所以她轻轻一拽就出来了!有人来过这里! 赵溪月脑海中警铃大作,她猛地抬头,却发现自己走的太过深入,已经没办法看到宋凌的身影。与此同时,赵溪月头顶笼下一层阴影。 她拔腿就跑,却还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抓住手腕,用力往后一扯! “呃!”赵溪月摔进茂密的草地中,抬眸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玄衣、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 岛上竟然还有其他人? 赵溪月刚要开口呼喊,就听到一阵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喂,别喊。是我。” 这声音似曾相识,就在赵溪月努力回想时,眼前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双疲倦而狭长的凤目。 她愕然的念出了名字:“……桑珩?” 不对,是澹台枫!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澹台枫低眸盯着赵溪月,片刻后才移开视线,面无表情道:“恩。” 自从他上次从自己口中得知宋不疑死亡的消息后,就彻底没了音讯,谁也无法找到他。没想到他竟然来到了这里。 不过,他来这里干什么? 赵溪月没有问出声,只是警惕的盯着他:“你想要干什么?” 澹台枫:“你认识黑旋风吗?” 赵溪月愣了下:“你是黑旋风的人?”电光火石间,她猛地瞪圆了眼睛: “所以,之前在黑市袭击我们马车的人,也是你?!” 怪不得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就离开了! 澹台枫缓缓点头,“黑旋风提前上岛,并且找到了首乌根。他和自己的手下藏了起来,打算利用首乌根将你们引过去,然后一网打尽。” 接踵而来的一连串消息,几乎将赵溪月给砸晕了。好在她很快就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拿到首乌根,就必须要跟黑旋风打一架了……” 第380章 偷袭 澹台枫低眸望了她一眼:“他带了很多人,正面打的话,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的话,从我们登岛开始,黑旋风就已经在派人监视我们了?”赵溪月皱眉:“你也是黑旋风派来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告诉我这些?” 赵溪月始终都不会忘记,澹台枫是害死宋不疑的凶手之一!若不是现在她孤立无援,不然早就让宋凌将其拿下了。 相比起先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澹台枫,双目宛若一潭死水,带着令人胆寒的平静和默然:“废话别说那么多。我现在就可以放你离开。” 赵溪月摇头:“我必须要带着首乌根一起走。” 澹台枫起身:“那你们慢慢送死。”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赵溪月猛地抓住衣袖:“喂,你要去哪儿?” 澹台枫漠然转眸:“与你何干。” 赵溪月:“……喂,帮我个忙。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点本事,竟然把她给抓来了!” 赵溪月双手被捆,脸色冷漠的坐在篝火旁边,视线冷浸浸的落在黑旋风身上。 见他笑的如此得意,赵溪月寒声道:“你这么做,就不怕游老找你麻烦吗?!” 黑旋风嚣张的笑声陡然一顿,他从鼻腔中喷出一股气,而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余怒,猛地将酒杯摔得四分五裂。 “游老?我呸!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整天跟老子抢东西!老子早就想弄死他了!”黑旋风唇边肌肉微微抽搐,明显是被气的不轻。 而后,他又裂开嘴巴笑了出来:“不过嘛,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那老不死的在黑市待了这么久,是时候被赶出去了。” 赵溪月眉头一跳:“游老现在已经离开黑市了吧,你们为何还要对他不依不饶?” 黑旋风嗤笑:“谁跟你说他离开了?他手里掌握的那些门路,谁看了不想要?小姑娘,我看你长得这么水灵,干嘛跟着游老?他年纪那么大了,能满足你吗?” 这样龌龊的话语落入赵溪月耳中,让她暗自咬牙,冷嘲道:“这么喜欢提这种事,莫非你其实很自卑?” 她的视线扫过黑旋风,眼神更加嘲讽:“喂,你见过茶壶嘴吗?” 黑旋风先是愣了下,待他反应过来后,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怒不可遏道:“他娘的,你个贱女人,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了?!” 他朝着赵溪月快步冲去,可澹台枫却突然出现,平静而冷淡的拦在跟前。 “三两句就将你气成这样,你也就这点本事了。”恍惚间,赵溪月感觉自己又见到了那个狂傲不羁的少年。 可澹台枫这幅模样却只出现短暂一瞬,很快就又变成那副厌世而疏离的样子。 奇怪的是,黑旋风明显有些不服,却只能强行忍耐,瞪了眼澹台枫,又一次坐了回去生闷气。 赵溪月本以为澹台枫是黑旋风的手下,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啊? 她的视线扫过四周,发现黑旋风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光是她能看到的人,就有二十个之多。看来,黑旋风这次是真的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愿宋凌能早点注意到自己留下的记号。 ……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岛上还有其他人?” 沙滩边,乌缇听完宋凌的叙述后,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不应该啊,除了我们,还有谁能知道首乌根在这里?乌蒙已经死了,更不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 宋凌拧眉:“我只是将我发现的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如何选择,我和阿无都会优先去救赵溪月。” 这时,银澜淡淡开口:“一起去。” 宋凌有些意外,乌缇赶忙解释道:“喂,你可别多想啊!我们刚刚找了好几个地方,发现首乌根都被挖走了,肯定是岛上另一伙人干的!才不是为了救她呢!” 宋凌直接无视了乌缇的话,看向银澜:“对面明显有备而来,所以到时候会很危险,自己保命。我没空管你们。” 银澜微微眯了眯眼,乌缇则发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在小看我啊?呵,最烦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家伙。” 一旁的阿无站起身子,望了他们一眼,便转身朝着小岛深处走去。 乌缇咬牙:“还有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哑巴吗?” 宋凌点点头:“他就是哑巴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总是打手语。” 乌缇愣住:“……” 赵溪月被掳走时,沿路留下了一些荧光药粉,在碧绿丛林间十分显眼。众人顺着药粉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黑旋风驻扎的地方。 此时暮色四合,天边残阳呈现出血一般的红色,寂静无声,倾洒在这片被刻意空出来的土地上。 无需多言,宋凌和阿无飞身上前,果断解决了两侧负责守卫的几人。 宋凌躲藏在树丛之中,发现这些荧光粉一路向前蔓延。看来外面的这些人只是个障眼法,若是他们贸然上前,闹出动静后,深处后方的黑旋风很快就能有所察觉。 这时,不远处的几个守卫也纷纷倒地。他们沿着荧光药粉再次前行,穿过一片茂密的低矮阔叶林后,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乌缇嘟囔道:“没想到这片树叶后面竟然还有个小山坡。那人可真是阴险,若不是有药粉引路,恐怕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往这里走的。” 隐约间,宋凌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阿无简单比了个手势,于是众人明白,这就是掳走赵溪月的那个黑旋风。 “……我就不信他们能放弃这个贱女人……” 黑旋风大口吃着肉,一边抖腿,一边环顾四周:“天快黑了,都给我机灵点儿!事成之后,我让你们个个都能荣华富贵!” 与此同时,宋凌等人顺着山坡往上爬,动作幅度极小,很快就来到了黑旋风身后。 宋凌拔出腰间藏着的匕首,森冷眼眸在黑夜中泛着冷光。 第381章 偷偷掉包 宋凌身手矫健,匕首狠狠刺入黑旋风脖颈,霎时间,鲜血喷射而出,伴随着黑旋风的嚎叫,双方都戒备起来,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娘的,有敌袭!” 黑旋风在剧痛之下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蛮力,硬生生拔出匕首,一脚踹在宋凌胸口,将她恶狠狠的甩了出去。 “啊!银澜大人!”乌缇愣了下,只见银澜冲着宋凌的方向狂奔,而后利落的将她接住,沉着脸望向黑旋风。 见状,乌缇愤恨的跺了下脚,从袖中取出两把弯曲的匕首,扣在手肘的腕带上,一脸愤怒的冲了过去。 黑旋风的手下倾巢而出,很快跟银澜他们混战起来。阿无抬剑干掉几人,抬眸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赵溪月的踪影。 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一面攻击那些人,一面在营地四周搜寻着什么。这时,若是有人能注意到他,就会发现哪怕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阿无都显得游刃有余,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很快,阿无就在一颗树旁见到了荧光药粉。他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去,没多久便到达湖边。 不远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异变,赵溪月脸色难看的被逼到湖边,而就在她的面前,站着两个男子,看样子是黑旋风的手下。 这两人比较聪明,得知营地遇袭后,马上就挟持赵溪月来到此处。本想将赵溪月作为杀手锏,以求得生路。没想到澹台枫那小子竟然会突然冲出来,险些坏了好事。 “……你现在反抗又有什么用?澹台枫那混账早就被我们丢湖里了,这么久没上来,肯定是死了!”男人亮出武器,磨了磨牙根: “识相的话,现在就马上跟着我走!不然,你和澹台枫也是一样的下场!” 原本还面色凝重的赵溪月,此刻却突然冷静下来,眼底甚至带有一丝轻蔑:“是么?你们这么厉害?我不信。” “你!” 赵溪月冷笑:“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无!上!” 一抹银光自眼前闪过,紧跟着便是两人不可置信的闷哼。伴随着尸体落地的沉重声响,阿无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黑色面具下的双眸,紧紧盯着赵溪月。 赵溪月松了口气,确认这两人已经死透,转身就要往湖里跳。 阿无眼瞳一缩,下意识上前抓住她的脖颈,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有些疑惑。 赵溪月道:“澹台枫被他们推到湖里去了!我得赶快下去救他!”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水面上,突然钻出一道黑影。澹台枫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湖水,他淡漠道:“不用了,我刚刚只是在湖里找东西而已。” “找东西?”赵溪月愣了下,见他态度冷淡,也没有再问下去。 营地的混乱已经快要结束,赵溪月和阿无飞快往回赶。刚要靠近,就听到黑旋风暴怒的吼声:“都别过来!不然老子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赵溪月脚步骤然一顿,脸色沉下来:“这是……火药味儿?黑旋风竟然在营地四周都布满了火药?!” 宋凌见到赵溪月,总算松了口气,快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你没事儿吧?” “没事。现在是什么情况,黑旋风被你们逼上陌路了?” 宋凌淡淡点头:“传闻果然没说错,黑旋风是黑市里最弱的那个。不过他倒是有几分脑子,竟然想到了火药这招……有点难办。” 赵溪月拧眉:“我的确在附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好容易才将他逼到如此境地,莫非要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 黑旋风看出了他们的犹豫,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哈哈哈哈,你们杀光我的手下又如何,还不是对老子束手无策!劝你们识相一点,现在马上滚出这里。” 他掀开衣领,露出自己身上的几包火药,语气满是决然:“不然,老子就拉你们全部人陪葬,也不算亏!” 赵溪月磨了磨牙:“疯子。” 就在她思索对策的时候,浑身都被湖水打湿的澹台枫,却缓缓朝着黑旋风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湖水太冷,澹台枫如今肤色惨白,眼眸黑沉,浑身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宛若鬼魅一般。 他兀自穿过营地,在黑旋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勾起绯红唇角,轻声笑了下。 “死茶壶,仔细看看,你身上绑着的到底是什么?” “当、当然是火药了!”黑旋风嘴角抽了下,额头顿时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虽然他回答的如此笃定,却还是十分诚实的抬手摸了摸被油纸包裹着的火药,然后脸色微微一变,猛地抬眸,死死盯着澹台枫。 “臭小子,你竟然敢——” 黑旋风的话戛然而止,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片刻后,脖颈处出现一圈血红色细线,而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了澹台枫脚下。 赵溪月愣住,不远处的银澜则缓缓的收起什么东西,平静的对乌缇吩咐道:“去找首乌根。” 这时候,赵溪月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看了眼澹台枫面前的那颗人头,后背顿时布满寒意。 刚刚那是什么?是银澜做的吗?他是如何做到的? 赵溪月深深看了眼银澜,这才惊觉,自己对这个少年所了解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黑旋风死亡后,赵溪月将他布下的火药全都找了出来丢进湖里,至于黑旋风身上的那些,早就被澹台枫给调换成了一堆垃圾。 他们在黑旋风的营地里找到了足足一箱首乌根,品质看起来十分不错,他们也算是半路截胡,省下了不少功夫。 这时候,乌缇在不远处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宋凌你干嘛呢!他不是黑旋风的人吧?!” 赵溪月瞳孔骤缩,心道:坏了! 她猛地转身望去,只见宋凌手中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澹台枫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布料,而面对这样的袭击,澹台枫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第382章 酸雨 赵溪月快步上前,沉声道:“宋凌。” 宋凌冰冷而狭长的眼眸,极为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才拔出匕首,慢条斯理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呵……”澹台枫的脸色惨白一片,唇角却微微勾了下,发出嘲讽的低笑。“我以为你会把刀刺进我的心脏。” 赵溪月眉头皱起:“澹台枫我警告你,别试图惹怒我们。你做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忘记,迟早有算账的那一天。” 澹台枫敛起笑意,神色重新变得漠然。他粗暴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跟着几人离开。 三炮焦急的等在沙滩上,见他们过来,下意识松了口气:“你们终于回来了!今天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太邪门了,可能会提前涨潮,咱们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他看到浑身是血的澹台枫时,整个人都愣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权当自己没看见。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按照三炮的预测,快要接近凌晨时,九旻海就会迎来第一次涨潮,他们离开小岛的唯一通道也会被海水灌满。 “乌首根我们回去再仔细看,现在先离开这里。”赵溪月说。 他们一起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可没走几步,乌缇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旁边跳了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好疼!什么东西啊!” 话音刚落,身旁的宋凌眉头一皱,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她掀开衣袖,露出自己洁白的手腕,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血点。 赵溪月愣了下,紧跟着,一股灼痛从她肩膀上传来,霎时间,赵溪月脸色骤然一变,喊道:“快离开这里!” 随着她一声令下,其他人也明白现在情况危急,跟着赵溪月一路向前,在树林掩映间,很快躲进一个山洞中。 他们前脚刚进去,后脚,暴雨倾盆,水流如注,厚重的水雾自地面腾生,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渐渐袭来,所有人都无法忍受一般,捏住鼻子。 乌缇骂骂咧咧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赵溪月仍旧有些不可置信:“这应当是……酸雨。” 三炮有些崩溃,他在海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酸雨是什么啊?!我身上刚刚滴了一些,疼死了!” “很难解释,总之这不是个好东西,而且十分威胁。短时间内,我们恐怕不能离开这里。不然身上的皮肉都会被腐蚀掉的。”赵溪月眸光暗了暗。 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快要离开的时候遇上了酸雨?而且看三炮的表现,他之前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澹台枫突然咳嗽几声,低声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赵溪月下意识转头去看他:“什么——” “赵溪月小心!”宋凌略带惊恐的声音倏地响起,赵溪月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黑影,紧跟着,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向山壁,喉中溢出痛苦的呜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三炮扑通一声跪在赵溪月跟前,声泪俱下,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对!对不起!赵姑娘真的对不起!” “我没办法啊,那是我哥哥,从小把我养大的!” 赵溪月总算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她还是太小看那两人,没想到他们在服下毒药之后,竟然也没有断掉逃跑的心思,甚至还撺掇三炮背叛他们,挟持了自己。 “啧,我又没说要弄死你们,何必大动干戈?”赵溪月眉头皱了皱。 光头男冷笑着拆掉手里的绳索,吐了口唾沫,骂道:“臭娘们,都给老子喂毒药了,还有脸说没害我们?!” 赵溪月缓缓眯起眼:“你们还记得毒药这回事儿啊。既然如此,你们这么做,就不怕自己毒发身亡吗?” “哈哈哈哈哈!我们现在把你绑起来,不一样能拿到解药?”由于那把横在赵溪月脖颈处的匕首,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用危险的目光,紧盯着这几人。 乌缇顿时有些幸灾乐祸,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银澜的衣袖:“银澜大人,既然首乌根已经到手了,不如咱们……” 银澜极为冷淡的转眸一瞥,乌缇马上老实起来,低着头不再说话。 宋凌上前:“解药在我这里,你们若是想拿,那就放开她。” 三炮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们往后走,那里有一条地下暗河,把解药放在河边的木船上,快!”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眯起眼睛:他们怎么会知道里面有地下暗河?而且这场酸雨下的时间也太巧了,正好将他们逼到了这个山洞里。 电光火石间,赵溪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她如今被挟持着,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凌往回走,将解药放在木船上。 然后,三炮带着她走向山洞深处,这里果然有一条很窄的暗河。河面上漂浮着一只木船,看起来有些年头,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们挟持着赵溪月上了船,等船划开一段距离后,三炮突然收回了匕首。 赵溪月心里顿时有种不想的预感,她扭脸刚要张嘴,三炮就面色复杂的将赵溪月推进河里! ……妈的! 此刻赵溪月十分想说脏话,可她一张嘴,冰冷河水便疯狂涌入。她只能奋力挥舞着四肢,朝着宋凌等人的方向游去。 好在宋凌足够聪明,已经猜到了三炮等人的意图,让阿无下水,将赵溪月给带了上来。 “咳、咳咳咳!”赵溪月捂着胸口疯狂咳嗽,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可她现在却顾不上这些了,猛地抬头说道:“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不然他们就要将渔船开走了!” 宋凌沉声道:“我知道。但是外面的雨还没停,我担心——” 这时,赵溪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猛地窜出山洞,彻底暴露在酸雨之中。 滴落在身上的雨水,除了微微发热之外,并没有预期中的灼痛。 赵溪月咬牙:“我们被那几个混蛋给骗了,这雨只有刚开始的那阵子会伤人,现在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第383章 沉船 见状,所有人脸色纷纷一变。无需多言,他们朝着山洞的方向一路狂奔,谁也不敢停下来。 赵溪月因为寒冷而浑身发抖,几乎迈不开步子。可她不愿意耽误大家进度,便只能咬牙强忍着。 这时候,阿无却突然上前,拉着赵溪月的胳膊,然后弯下脊背。 赵溪月愣了下:“你……” 她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几人,一咬牙,不再矫情什么,果断的趴了上去。 阿无双手握住赵溪月的腿根,掌心处的灼热透过薄薄布料,为冰冷的肌肤带来一丝暖意。 山洞有些低矮,赵溪月害怕自己的头撞上石壁,只能尽可能低头,整张脸都埋在阿无的脖颈处,能听到他有规律的喘息,以及起伏有度的肌肉。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熟悉,一个近乎悚然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阿无和黎玄山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两人身上会有这么多的相似? 她摇摇头,将这个怪异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想什么呢!黎玄山现在可是依沙坨的镇抚将军,若不是因为那条蛊虫,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际。 更别提黎玄山还娶了夏清雪为妾,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成为最熟悉的陌路人。 阿无速度很快,三两步就跟上了大部队,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眼前终于出现山洞出口,所有人如释重负,不由加快了速度。 哗—— 赵溪月第一次觉得,海浪的声音会如此美妙动听。 此刻明月高悬,碧波万顷的大海在此刻变成深深的黑色。月光静静洒下,照亮不远处的几艘小木船。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轻:“太好了,我们赶在他们之前出来了!” 事态紧急,他们纷纷上了木船,刚要划走,就瞧见不远处另外一个比较隐蔽的礁石后面,缓缓划出一艘破旧小木船,三炮正手足无措的往外面舀水。 “那条木船很破,估计快要沉了。我们加快速度,必须得率先登船!”赵溪月赶忙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哼,就凭他们那点儿三脚猫功夫,还想跟上我?”乌缇语气傲娇,力气却出奇的大。 她和银澜单独坐一条船,以极快的速度往外划去,简直就如同手动螺旋桨。 赵溪月和阿无一条船,他的速度也很快,渐渐的,所有人距离小岛越来越远,终于登上了渔船。 “呼……”赵溪月转身将宋凌和澹台枫都拉了上来,至此,他们全员登船,再也不用在生死线上徘徊了。 “我们要不要等等那几人?”宋凌眸中透出嗜血,她缓缓摩挲着刀柄,显然是打算让他们生不如死。 “不用我们动手。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登船……”赵溪月微微皱眉,眼神透露出一丝担忧。 三炮他们非但没有朝着渔船的方向靠近,反倒是在不远处的礁石上停下。哪里的礁石形成一个小平台,他们站上去后,弯腰开始搜寻起来。 然后,竟然找出了两把弓弩! 赵溪月终于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了,匆忙喊道:“快蹲下!” 嗖! 话音刚落,一支短剑便直直射了过来。好在海上风浪太大,他们准头很差。否则,站在最远处的乌缇可能要遭殃了。 所有人马上蹲下,躲在船沿后面。乌缇嘴里已经骂了一连串的脏话,似乎是南疆那边的方言,赵溪月没太听懂。 宋凌则道:“看来他们是打算鱼死网破了。不过准头不好,我可以快速跑到船舱,先离开这里再说。” 乌缇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到美。我刚刚已经看过了,他们的剑上涂了毒,万一你中箭了,在这种地方,我们只能死翘翘。” 宋凌:“我身手很好。” 话音刚落,对面便嗖嗖嗖的射来一连串弓箭,几乎都射在通往控制室的必经之路上。 赵溪月微微磨牙:“这群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啊……” 乌缇有些着急:“那现在怎么办啊!总不能指望海浪自己把船推走吧?” “要不要消耗一下他们的弩箭?”宋凌提议。 赵溪月拧眉:“也行,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跟他们耗。” 这句话刚说完,赵溪月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喂,你们绝不觉得甲板好像有点倾斜?” 阿无眸光一暗,飞快的探出头看了眼,而后又缩回来,对赵溪月比划道:“船漏水了。” 赵溪月:“……” 她咬牙:“这几个混蛋,我绝对要杀了他们,绝对!” 乌缇脸色很难看:“气死我了,我从来都没这么憋屈过!那现在怎么办啊,再耗下去我们先完蛋了。” 这时,宋凌突然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赵溪月转眸,只看到一道矫捷的身影,宛若蝴蝶般翻过船沿,直直落入海中。 与此同时,两三支弓箭紧随而上,没入水中,彻底没了踪影。 赵溪月愣愣的:“澹台枫,他跳下去了?” 宋凌:“难道是想逃走?!怎么肯能,我——” 嗖! 察觉到宋凌的蠢蠢欲动,又是一支弓箭射了过来。宋凌恨的咬牙,只能眼睁睁看着澹台枫的身影消失在海中。 没多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乌缇惊道:“喂,你们快看!” 赵溪月探头,只见光头男和那个大哥已经被澹台枫给抹了脖子,鲜血洒满礁石,三炮正惊恐的往后撤退,却还是被澹台枫给一道刺入胸口。 乌缇欢呼:“死得好!哈哈哈哈,没想到那小子还怪厉害的!这招暗度陈仓用得好。” 赵溪月却有些笑不出来,她眸光沉沉的盯着澹台枫。 澹台枫看了眼匕首上的血迹,而后随意抬手扔掉,紧跟着便坐在礁石上,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发呆。 宋凌拧眉:“他在做什么?” 乌缇:“游累了想要休息下呗!你们别管那么多了,快去船舱里修补漏水的地方啊!” 这时,澹台枫突然起身,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怔怔望着。 宋凌视力极好,咬牙道:“他手里拿着的,是师尊的发簪!杀千刀的混蛋!” 第384章 荧光海 万籁俱寂,夜风徐徐。深蓝色海浪层层叠叠,扑打在高矮不一的礁石上。 渔船渐行渐远,仅有的喧嚣彻底消失。 澹台枫低眸,盯着手中碎裂不堪的玉簪,眸光幽深,忽而,勾了下唇角。 他站起身,这才发现,四周漆黑的海水泛起星星点点的光斑,伴随波浪上下起伏,画面美轮美奂,宛若仙境。 澹台枫轻声说:“原来这就是你一直想看的荧光海。” “确实很美。” 他朝着大海的方向一步一步往前走,很快,冰冷的水便淹没脚踝,膝盖,腰部,最后与胸口齐平。 澹台枫没有停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带着很浅的笑意,继续往前走去。 “哗啦——!” 海浪用力扑打在空无一人的礁石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赵溪月道:“毋庸置疑,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就是为了看到这片荧光海,然后……死在这里。” 一时间,乌缇有些瞠目结舌:“疯了吧?千里迢迢跑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宋凌脸色阴晴不定,她至今无法原谅澹台枫,哪怕得知他即将身死的消息,脸上也不曾露出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 “死了又怎样?哪怕是到了地狱,他都别想再见师尊一面!”宋凌眼眶泛红,而后又恶狠狠的用衣袖蹭过眼睛:“今晚我来巡逻。” 她起身离开,只留下众人在船舱内面面相觑。 折腾了这么久,赵溪月也感觉身心俱疲,抬手捏了捏眉心,对身后的阿无吩咐道:“我们也回去吧。” 乌缇冲着银澜撒娇:“银澜大人,咱们也走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到长阳城啦。” 银澜眸光闪了闪,对乌缇说:“你先回去。” “哎?为什么呀,银澜大人你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吗?我可以帮你的!” 银澜声音冷下来:“乌缇。” 乌缇眼底闪过一抹畏惧,她委屈的咬了下嘴唇,起身离开。 银澜又等了会儿,起身离开船舱。他在甲板上找了一圈,最后在船舷边沿,墨色长发随风舞动,大半个身子都沐浴银辉之中。 宋凌面无表情的扭过脸:“什么事?” 银澜站在原地不再上前:“你的伤怎么样了。” “什么伤?” “之前你被他们发现时,乌缇袭击了你。”银澜言简意赅:“不会好的很快,对么?” 宋凌:“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少爷,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不该说的话别说。” 她灵巧的翻身落地,不再搭理银澜,转身走向甲板另一边。 海风似乎更大了,银澜平静低眸,看了眼自己被冻得发青的指尖,微微抿了抿唇。 一天一夜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长阳城的码头。 “三炮那几个混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们回去后别乱说哦。”乌缇警告的看了赵溪月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赵溪月摆摆手。 他们带回来的首乌根一共有三十二颗,赵溪月拿了十颗,打算回去研究一下,剩下的就全都交给了银澜。 两拨人分道扬镳,赵溪月打算回医馆看看,却被宋凌给拦住了。 “怎么了?” 宋凌低声道:“先随我回医馆,记得喊上言霜和小五。” 片刻后,众人聚集在医馆三楼。赵溪月疑惑道:“宋凌,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宋凌从袖中取出几封信放在桌上,声音略沉:“言霜,小五。你们两人认得长游字对吧?能否看看这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赵溪月道:“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宋凌望向她:“那艘渔船上。我昨晚巡逻了一整夜,去角落里的几个房间看了眼,发现那里面除了一堆杂物,还有两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尸体。” 提起这件事,宋凌不慌不忙,语气平静异常:“看穿着,他们有点像是长游人。这几封信就是我从那三具尸骨里找出来的。” 赵溪月拧眉:“长游人怎么会死在渔船上……” 宋凌:“三炮那群人不是第一次做趁火打劫这种事儿了,那三个长游人,可能就是受害者之一。不过他们应当是害怕其他长游人追责,所以才会将尸体丢在船舱深处。” 很快,小五已经将手中信封翻译完毕。赵溪月找来一张空白的纸,让她将翻译内容写了下来。 小五:“这封信也是长游皇室写的,里面提到了曲家人。” 赵溪月眉头一跳:“曲家?让我看看。” 言霜也将信封上的文字翻译完毕,内容和小五的大同小异,似乎都是写给某个人的,让他们快些掌控曲家,加快寻找长公主的进度。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见到这位长游国的长公主了。”赵溪月问宋凌:“你听说过这个人吗?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孩,怎么会走丢到现在?” 宋凌摇头:“没有听说过。长游国消息封锁很严重,我打听不到。” 赵溪月若有所思:“好吧。不过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如今的曲家已经成为了长游人掌中的傀儡。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言霜道:“对了,这封信里还提到了山海阁。里面也有长游人的势力,并且,他们会无条件为长游人提供帮助。” “他们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长游人呢?” 言霜沉思,然后突然念了一句极为晦涩复杂的话,听起来像是某地的方言。 小五愣了下:“这是长游皇室语言,你这么快就学会了吗?” “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难记。师父。”言霜突然扭头望着赵溪月,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知道了,今晚你们先好好休息。等到了明天,小言,你跟着我去一趟山海阁。” 天色太晚,赵溪月懒得回院子,索性就在三楼选了间卧房住下,没想到她前脚刚推开门,暖黄灯光下,阿无褪去半身衣衫,露出线条流畅饱满的肌肉。 其上刀痕遍布,狰狞之中,却又透出野性狂放的美感。 赵溪月僵硬的站在原地,心里只有一句话:倒霉,这也太倒霉了! 上次是阿无撞见她出丑,这次竟然还反了过来! 第385章 信封 阿无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的感官却极其敏锐。包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身,露出俊朗英气的侧脸。 赵溪月这才看清楚,阿无身上受了伤,他正在给自己包扎。 “你受伤了?为何不早说,自己躲起来处理伤口干什么?”赵溪月匆匆收起视线,硬着头皮上前,拿起他放在手边的药罐看了看。 “这种药膏的止血能力不是很强,你且等着,我去给你取别的来。” 虽说阿无在名义上是黎玄山的人,但他毕竟也在危急关头帮过自己,两人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赵溪月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他不管的。 取了一些止血祛疤的药膏后,赵溪月重新回到房间,目不斜视的坐在阿无对面,将他缠到一半的纱布重新解开,然后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处理伤口的?到时候伤口若是发炎了该怎么办?” 阿无:“……” 赵溪月的职业病犯了,此刻,在她眼里没有什么男女之别,有的只是一个不听话的患者和医生。 她用极其熟练地手法,将阿无伤口旁边的血迹和脏污清洗干净,而后又拿起镊子,抬眸望了他一眼:“可能会很疼,忍着点儿。” 伤口附近有不少砂砾,赵溪月一一将其取出。而后又用干净的水简单清洗,做完这一切后,她的额头已经覆上一层薄薄冷汗。 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轻轻为她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赵溪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眸,正对上阿无面具下,那双黝黑而深邃的双眸。 恍惚间,这双眼睛再一次和黎玄山重合。只不过这次,她总觉得其中多了几分连自己也无法窥破的情绪。 赵溪月微微皱眉,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出脑后,重新开始认真的给阿无上药。 忙活了好一阵后,阿无身上的伤口终于包扎完毕。赵溪月起身看了眼四周,默默记下了这个房间号。 当时她本以为这房间里面是空的,所以才会推门进来,没想到阿无竟然住在了里面……幸好没看见什么更加尴尬的事情,不然她真的要连夜离开依沙坨了。 “行了,今晚你的伤口应该会隐隐作痛,若是实在睡不着的话,就去喊我,我拿止疼片给你吃。”赵溪月吩咐了一大堆,见阿无有些出神,眉头一皱。 “你在想什么呢?听见了没?” 阿无平静的点点头。 赵溪月揉着酸疼的肩膀走了出去,房门关上后,阿无紧盯着手中的帕子,上面刚刚为赵溪月擦过薄汗。他像是无法控制一般,将手帕抵在鼻尖。 而后五指骤然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柔弱单薄的手帕被他蹂躏的几乎不成形状,最后被粗暴的塞入袖中。 …… 下午的时候,赵溪月和言霜去了趟山海阁。 利用从那封信中得知的暗号,他们两人果然被山海阁的人带入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这儿四周的窗户都被封住,光线不是很亮,所有人的面目都看不太清。 在这其中,赵溪月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十分眼熟的人——曲琅! 他站在货架旁边,和几个男子正低声谈论着什么。赵溪月不敢上前,只能借着货架的遮掩悄悄凑近。 “……长阳城这边已经不是问题。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定海城那边……” “你确定?定海城有姜家守着,姜家就一个独生女,狂的没边儿。哪怕是上门女婿,也是说踹就踹,咱们之前的办法根本行不通……” 窃窃私语了好一番后,曲琅的声音生硬的插了进来:“行了。姜家没咱们想的那么厉害!咱们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镇抚将军黎玄山。” “他如今行踪不定,万一到了长阳城,恐怕我们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基业,就要彻底毁于一旦了!” 那些人沉默片刻,突然开始唉声叹气起来。这时,山海阁的小厮走过来:“少爷,您的信已经整理好放在暗间里了,您什么时候去拿?” 曲琅不耐烦的摆摆手:“先放着吧。没看我们还在谈事情吗?” 赵溪月眸光微闪:暗间? 她和言霜悄悄跟在小厮身后,轻而易举便找到了暗间所在,成功溜了进去。 这是个狭小昏暗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套桌椅,和几扇用来装饰的屏风。桌子上放着一摞已经拆封的信件,估计是为了方便曲琅阅读。 无需赵溪月吩咐,言霜以最快速度打开信封,一一阅读起来。 “这上面都是长游文。我来不及翻译,只能先记下来,回去再说。”言霜眉头皱了皱,语速很快,不敢耽搁半分。 赵溪月点点头,也不再打扰他。师徒两人一个偷看信封,一个望风,配合极为默契。 终于,言霜快要看完全部信封。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了曲琅若隐若现的声音。 “你回去后就告诉他们,如果总是畏首畏尾的,那就什么事也做不成,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哎哟,少爷您慢点儿!” 砰! 曲琅踹门而入,看到桌上的内容后,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又有这么多信?那群老不死的,事儿真多……” 赵溪月和言霜蜷缩在宽大的书桌下面,屏息凝神,听曲琅用长游话说了几句什么,而后便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两人纷纷松了口气。言霜钻出来,语气有些焦急:“不好,他把那些信给带走了,我还没看完呢!” 赵溪月安慰道:“没事的小言。这里不安全,咱们先快点离开吧。” 回到素问医馆后,言霜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看到的内容翻译下来,递给了赵溪月。 赵溪月接过来一看,发现写信之人十分敏锐,说起话来云里雾里的,恐怕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能看懂。但赵溪月结合自己已知的事实简单猜测,也大概能看懂一些。 曲琅逐步蚕食曲家的计划,果然有许多人合力推动。而且这些人肯定都是长游国的皇室,最终目的,一是为了慢慢占据依沙坨,使其成为长游国的底盘。 二,则是为了不计代价,寻找他们失落至今的长公主。 第386章 游老不在了 这已经是赵溪月第三次看到长公主这个名字了。 她皱了皱眉,暗自记下这个名字,打算等之后打听打听此人。 除此之外,赵溪月发现曲琅还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仅凭赵溪月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将他怎么样。 让赵溪月在意的是,言霜没看完的那封信中,他们正商量着对一个人动手,赵溪月第一反应,就是曲琅要谋害自己。 可曲琅就算再嚣张,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赵溪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这件事暂时放下,转身回去研究自己带回来的首乌根去了。 次日一早,赵溪月拿着自己处理好的首乌根,打算去找游老看看,结果发现,游老竟然不在。 赵溪月愣了下,当即找到陆婷:“游老权去哪里了?” 陆婷道:“昨日下午收到一封信,然后便急匆匆回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溪月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赶忙抓住陆婷的手:“你可还记得送信之人是谁?!” 陆婷:“那人我并不认识。但听游老提起过,似乎是黑市的什么人……” “我知道了!” 赵溪月不敢耽搁,马上冲出门去,随便找了辆马车,就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冲了出去。 等她离开没多久,阿无从楼上下来,换股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见到赵溪月的身影,旋即微微眯了眯眼。 陆婷:“阿无?你在找小姐吗,她刚刚出去了,应当是要去找游老。” 闻言,阿无脸色微微一变。不等陆婷再说些什么,也紧跟着冲了出去。 …… 赵溪月借由令牌之便,很快进入黑市。跟往常的热闹喧嚣不同,如今的黑市安静异常,像是停摆的钟表,透出一股诡异而寂静的氛围。 黄沙漫天,狂风呜咽。赵溪月在大道上缓缓前行,很快,眼前出现几个黑衣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赵溪月眯起眼:“你们是紫霄的人?” 那几人沉默不语,只是默默亮出手中武器,眼神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看来不是了。”赵溪月的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腰间,握紧药囊,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其给拽下来。 这时,紫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姑娘,你冷静。” 赵溪月回眸,阴测测的盯着他:“游老在哪里?” 紫霄手持金扇缓缓上前:“你先随我来吧。” 赵溪月眼神很冷,面无表情跟在紫霄身后,穿过层叠弯曲的小巷后,在一个破败狭小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游老之前住过的院子。 赵溪月一脸疑惑,跟着紫霄走进去后,发现里面被打扫的很干净。最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套红木桌椅,上面放着一封被拆开了的信。 紫霄上前,拿起信递给赵溪月:“看看吧。” 赵溪月皱眉看完了信,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她愤怒的将信封拍在桌上:“紫霄!游老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信上说的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赵姑娘,你还不明白吗?”紫霄抬眸望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悲悯:“游老,已经不在了。” 赵溪月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由得回想起信封上的内容,那是游老亲手写给她的。 就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一般,游老说她很有天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后又说,自己已经将全部东西都交给了张忠明,从今天开始,她遇到任何麻烦,张忠明都会帮忙解决。 这时游老写给她的遗书!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谁要杀他?”赵溪月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这时,她突然记起曲琅信中所说,顿时感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艰难得吐出一句话:“曲琅……是曲琅杀了游老,对不对?!” 紫霄突然说:“赵姑娘,我和游老交情很深。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劝你离开依沙坨,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赵溪月目次欲裂:“紫霄!告诉我,是不是曲琅!” 紫霄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道:“掌控依沙坨那股势力,仅凭你们是无法匹敌的。赵溪月,如果你不想死在这里的话,那就快走!” 赵溪月彻底崩溃,她猛地冲上前,一拳砸在紫霄脸上,几乎有些声嘶力竭:“是不是他?!” “哈哈哈……”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曲起膝盖,姿态不羁的靠在墙头,居高临下望着她。 “姑娘,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赵溪月怔愣片刻,心中猛然一沉:“白……凤君?” 眼前男子,赫然是她在调查苏氏身世时,在云国武库里遇到的男子! 白凤君弯起唇角,很是温柔的笑了:“你竟然还记得我?真开心!但咱们很久没见了,不如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 在紫霄凝重的视线中,白凤君从墙上跳了下来,朝着赵溪月行了个礼,柔声道:“我叫白凤君,是长游国二皇子,黑市的掌权者,与此同时,也是杀死游老之人。” “你这个混蛋——”赵溪月疯了般冲上前去,却被紫霄死死按住。 白凤君微微笑着:“小美人,你别怪我呀。你以为游老是怎么死的?自然是被你给害死的。” 紫霄脸色无奈:“白公子,您又来了。” 白凤君居高临下的站在赵溪月跟前:“本来我想过留你们一条生路,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我们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他喟叹一声,抬手勾起赵溪月的下巴:“我只能砍了你的左膀右臂,让你再也没本事上前一步。小美人,你现在收手,离开依沙坨,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赵溪月森然一笑,猛地低头,死死咬住白凤君的手掌,很快,她的口腔中满是血腥味。 尽管如此,白凤君却脸色未变,低头默默望着赵溪月,像是记起了什么,对紫霄道:“取一些她的血。” 紫霄微微挑眉,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照他说的去做了。 第387章 是他 尽管赵溪月奋力抵抗,紫霄依旧用匕首划开她的手臂,获得了一小瓶血液。 赵溪月筋疲力尽的趴在地上,眼神冷冰冰的:“白凤君,你们长游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凤君拿起一块白色手帕,十分轻柔的为赵溪月擦拭着伤口,“还能做什么呢?自古以来,国家与国家之间无非就是你争我夺。你们云国如今可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呀。” “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害怕我回去后,让陛下派兵来剿灭你们吗!” 白凤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怕?谁不知道黎商野疯疯癫癫的,这种昏庸无能的君主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你说的话,他能信吗?” “你什么意思?” 白凤君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紫霄却猛地抬头,语气暗含警告:“白公子,慎重。” “……啧。小美人,不该问的别问,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明白了么?” 他们虽然不打算对赵溪月下手,但是却也并不想让赵溪月这么轻易地离开。 她被关在了游老的小院之中,整整一天一夜都没送来任何东西。可赵溪月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她只要闭上眼,所看到的便是游老慈祥和蔼的面容。 那样的人,如今却已经彻底离开了自己,甚至于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赵溪月蜷缩在角落,将头埋进膝盖,痛苦的呜咽出声。 砰! 突然,外面的房门被人踹了一脚。几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冲进来,看到她后,顿时激动不已。 “没错就是她!哈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赵溪月用力擦掉眼角泪痕,警惕的望着他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臭娘们,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们了?”那壮汉大马金刀的往赵溪月跟前一蹲,掏出匕首在她脸颊上拍了拍。“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我们老大?!” 他们说的老大,难道是黑旋风? 赵溪月咬牙道:“是又如何?!他那样的人就是该死!” “啪!” 那男人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抬手一巴掌便甩在了赵溪月脸上,打的她头晕眼花,整张脸都侧向一旁。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别以为有紫霄那个废物保着你,我们就不敢对你动手了。把她带走!” 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拼尽力气想要反击,可她已经被饿了一天一夜,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狼狈的被男人扛起,朝着外面走去。 院中守着的几个人,都已经被这群人给残忍杀害。他们用黑布蒙上赵溪月的头,将她丢入一处昏暗地牢。 “大哥,咱们要怎么处理这臭娘们?” 为首的男子目露凶光,眼神像是黏腻的污泥,在她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急什么?等其他兄弟回来了,我们当着大家的面,生生扒了她的皮,给老大报仇!”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几个男人便兴奋起来,齐声吆喝着:“扒了她的皮!扒了她的皮!” 为了防止赵溪月逃走,他们对她进行了简单的搜身,不仅收走了她身上全部的药囊,甚至还带走了赵溪月藏在鞋底的匕首。 等到了半夜的时候,地牢内的温度突然骤降。赵溪月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一言不发,咬牙强忍着,心里却在思索着逃离的办法。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陌生的男子从外面走来,身上还沾染着雨水,显然是刚刚才回来。 “竟然真的抓到了她!干得不错,咱们得快点把她解决掉,不然那个该死的白凤君肯定要过来捣乱!” 赵溪月死死盯着他们,在其中一人上前想要扯自己衣服的时候,突然发难,用尖锐的石块狠狠划在他的眼睛上。 “啊啊啊!我的眼睛!你这个贱女人我杀了你!” 男人暴怒,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只手则拽住赵溪月的头发,用力将她往墙上撞! 赵溪月头晕眼花,手里的石块也被撞得飞了出去。她抬腿猛地踹向男人,颤声道:“活该,你们这群废物——啊!” 她被男人用力的往后推,重重摔在地上,满身狼狈,后脑勺疼的几乎发麻。 “没想到都这样了,竟然还这么野。”男人捂着自己的半边眼睛,脸上鲜血横流,唇角却勾起一个疯狂而嗜血的弧度。 “好啊,爱挠人是吧?那我就把你的指甲盖一个个拔下来,看你还怎么嚣张!” 很快,滚烫的烙铁被拿了过来,男人将其贴在木栏杆上,伴随着白烟和一阵焦糊味,木栏杆凭空断裂。 赵溪月下意识的抖了下,等她抬头,就瞧见烙铁已经近在咫尺。 她被人按住头,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烙铁越来越近…… “啊!是谁?!” 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惨叫,黑暗的角落,有一抹更加黑暗的影子闪过,不少人纷纷倒下。 手持烙铁的男人微微一怔,下意识转身往后看。 赵溪月趁此机会,猛地摆脱两人,反手夺过烙铁,用力的贴在了男人受伤的左眼上。 “滋滋”的声音伴随惨叫响彻地牢,赵溪月转身挥舞烙铁,击退那些试图上前的男人。 正当这时,一双冰冷而宽厚的手却猛地伸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 “滚开!”赵溪月下意识的将烙铁砸了上去。 男人虽然及时躲开,手臂却还是不小心擦过烙铁,浑身猛地一僵,而后低声道:“是我!” 赵溪月一愣,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这声音,是黎玄山?! 幻听了,怎么会在这里听到他的声音? 伴随着地牢的混乱,外面不少人都源源不断冲了进来。黎玄山十分果断,将赵溪月拦腰抱起,一脚踹开围栏,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然后高高跃起! 赵溪月只感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她看到黎玄山用来遮脸的兜帽被狂风吹掉,露出一张精致而冰冷的黑色面具。 阿无! 她浑身一震,过往的无数个细节渐渐浮现。之前朦胧不清的猜测,在此刻被彻底证实。 黎玄山就是阿无! 第388章 曲长歌的邀约 黎玄山带着赵溪月躲藏在一处昏暗角落,他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拦住赵溪月纤细的腰肢。 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她能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的呼吸声。 等那些人全都离开之后,黎玄山摘下面具,后撤一步,站在赵溪月身后,沉默不语。 赵溪月转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 黎玄山:“先离开这里。” 赵溪月没有反驳,在黎玄山的带领下,两人沿着一条小路往前奔跑,很快,一辆马车静静伫立在树下,听岚正站在旁边四处张望。 看到赵溪月,听岚明显有些心虚,他侧开视线走向黎玄山:“王爷,您怎么受伤了?属下带了药膏,您看……” “先回去。”黎玄山越过他跨上马车。 赵溪月没有犹豫,跟着跨了上去。 马车缓缓启动,狭窄寂静的车厢内,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素问医馆附近停下。赵溪月沉默的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前走。 “赵小姐!”听岚脸色有些焦急,他猛地冲上前拦住赵溪月:“您别怪罪王爷,他也是为了调查游老,所以才隐姓埋名潜入医馆的。” 赵溪月心口微微一痛,声音沙哑道:“你们知道游老会出事儿,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听岚赶忙摇头:“我们也是游老出事儿之后,才将白凤君和黑市联系起来的!若是知道他们打算对游老下手,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阻止!” 赵溪月哑口无言,她落寞的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黎玄山视线之中。 听岚回到马车旁边,这时,黎玄山已经自车上下来,他凝望着赵溪月离开的方向,许久都不曾收回视线。 “王爷,咱们现在回哪里啊?”听岚小心翼翼的望着他。 “去找那几个南疆人。”黎玄山转身离开,听岚无奈,只能起身跟上去。 …… 赵溪月回到医馆后,足足将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扰她。 这时,意料之外的人却突然到来。 叩叩叩。 赵溪月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听到门外传来陆婷的声音:“小姐,曲小少爷过来了。” 是曲小少爷,而不是曲少爷。也就是说,来人是曲长歌? 她从床榻上坐起,望着铜镜中失魂落魄的女子,眼神逐渐变得清明,透出一股狠意。 曲长歌来的刚好,她正打算去找他呢。 赵溪月在隔壁房间接待了他。 曲长歌开门见山:“曲琅杀死了游老,对不对?” 赵溪月冷冰冰的望着他:“我迟早会让他血债血偿。包括那些长游人,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状,曲长歌脸上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诧异,反倒是微微一笑:“正好。赵小姐,麻烦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赵溪月没有拒绝。 曲长歌带着她离开长阳城,在一处地势偏僻而宽阔的地方,赵溪月看到了无数个驻扎于此的军营。 “这里是哪里?”赵溪月抬眸望向曲长歌。 狂风吹动曲长歌漆黑的头发,他微微侧头,眼神坚毅而沉稳:“曲家家兵。” 这里跟赵溪月设想中的军营没什么两样,两侧都是巡逻的士兵,不远处还设有瞭望塔。整个营地的营帐都呈现出土黄色,远远看去根本无从查觉。 曲长歌带着赵溪月来到主帐,她在里面见到了曲家主母。 年过半百的女人白发苍苍,脸上满是皱纹,可一双眼睛却矍铄而坚定。 “赵姑娘,你终于来了。” 赵溪月警惕的望着她:“夫人,您……” 曲长歌:“先坐下吧。” 三人落座后,曲夫人抬眸凝视着赵溪月:“赵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没猜错,四周的这些人,都是我所培养的家兵。而我培养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曲家重获自由!” 赵溪月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您现在是曲家主母,曲家还不够自由吗?” 曲夫人笑了下,眼神中带有落寞,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如今的曲家,看似尊我为主,实际上的权利都被曲琅和他父亲所掌握。” “他们和小偷没什么区别,欺骗我的女儿,又将我们曲家变成这幅模样……”曲夫人年迈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我们曲家铮铮铁骨,无论如何都不要毁在这几个败类手中!” 赵溪月的眼神微微变了,她大概明白曲夫人找自己来的原因。 她和曲夫人如今,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曲琅,或者说,是以曲琅为代表的,那些长游人。 “我们已经打听到,长游人在接下来的半个月,会将他们的士兵源源不断送过来,从而彻底长阳城。”曲夫人寒声道:“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但也是在长阳城内长大的,绝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惊:“曲夫人,您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曲长歌淡淡道:“他们能控制曲家,我们凭什么不能在他们那里放人?” 这下,赵溪月算是明白了。 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这两人,而是表示自己要好好考虑下,毕竟这不算是一件小事。 曲夫人并没有阻拦,让曲长歌起身送她回去。路上,赵溪月问曲长歌:“你也和长游人有仇吗?” 曲长歌平静摇头:“曲夫人对我有恩,无论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和她一起。” 赵溪月抿了抿唇:“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们失败了该怎么办?” 对此,曲长歌极为平静:“失败了就死。我这条命本就是曲夫人给的,为她而死,我愿意。” 赵溪月哑口无言,回去后,陆婷马上迎过来,脸上写满担忧和谨慎:“小姐,您要不要吃点东西?阿无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用,我现在不是很饿。至于阿无……”赵溪月脚步一顿,淡淡道:“不用等了。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就在当天傍晚,赵溪月埋头研究首乌根的时候,黎玄山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 第389章 纹身 “你怎么进来的?!”赵溪月微微一惊,手中的药剂险些掉在地上。 黎玄山一袭黑衣,静静伫立在窗户跟前。他望向赵溪月:“我约了银澜,在山海阁顶层见面。” 赵溪月愣住:“……你要做什么?” 黎玄山:“我拿到了一味药材,是他们如今最需要的。我用这个药材跟他们兑换了两样东西。” 赵溪月:“什么?” 黎玄山并没有继续回答下去,而是抬眸望向她:“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黎玄山径直从窗户后面翻了下去,身形消失在寒风之中。 一盏茶后,赵溪月决定只身前往山海阁顶楼。 她到时,银澜和乌缇并肩而立,唯独不见黎玄山的身影。 乌缇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什么嘛,你怎么过来了?哼,消息还挺灵的……” 银澜没什么表情,忽而,他朝着不远处微微侧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下一秒,黎玄山的身影突然出现。他手中拿着一个木盒,看了眼赵溪月后,将木盒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黑暗中亮起一片辉光,赵溪月凝视着黎玄山手中那颗微微发光的药草,眼底闪过一抹错愕。 她低声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银澜终于开口了:“这就是祛除纹身的最后一味药草。你怎么会有?” 黎玄山表情淡漠:“我怎么拿到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要的东西呢?” 银澜看向乌缇。 乌缇很不情愿的取出两个拳头大小的罐子,也不管黎玄山能不能接住,粗暴的扔了过去。 黎玄山抬手,稳稳接住两个罐子。他打开其中一个看了眼,然后走向赵溪月,将其递给了她。 赵溪月根本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伸手,抬眸紧盯着黎玄山:“你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东西?” 黎玄山淡淡道:“这里面的东西,可以杀死蛊虫。” “!” 赵溪月微微震惊,她下意识伸手接过,而后又反应过来:“你给我两个做什么?你不要了吗?” 黎玄山低眸:“我需要你将这两罐东西带回去,一个给黎修远,一个给赵宰相。” 不知为何,赵溪月总觉得他如今的状态十分奇怪。犹豫片刻,赵溪月道:“你为何不亲自带回去?” 黎玄山并没有回答,他后退几步,视线淡漠的扫过银澜,而后再次从窗口一跃而下,身影彻底消失。 赵溪月抱着怀中的两个罐子,眉头紧紧皱着。 “喂,赵溪月。”乌缇突然喊了她一声:“你运气可真好呀,你怀里那东西可贵了,若不是他用浮游草来换,我们才不给呢。” 赵溪月喃喃道:“浮游草?那是什么?” 回答她的是银澜:“可以可以祛除纹身的最后一味药材。他突然出现,用这个东西跟我们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我们会将杀死蛊虫的解药交给他,并且保证,祛除纹身的药,也要给你们一些。” 赵溪月微微恍惚:“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黎玄山失踪的这阵子,都是在忙这件事情吗? 可,为什么? 银澜语气淡漠:“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一向信守诺言,你回去等着吧,三日后,带着宋凌过来,我亲自为你们解毒。” 赵溪月捏紧手中陶罐,下意识咬了咬唇瓣。 她带着陶罐回去,将其存放起来,而后找到宋凌,把自己昨晚的遭遇都给说了出来。 宋凌也表现出了微微的震惊:“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三天后,我们背上的纹身就可以祛除了?” 赵溪月表情凝重,她微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而且他们也将杀死蛊虫的药给了我。不出意外的话,我要马上赶回京城。” 宋凌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赵溪月低眸:“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黎玄山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十分奇怪,他好像急着将我赶回京城。” 这时,陆婷走了过来,对赵溪月低声说道:“小姐,您之前的猜测没错。这阵子,通过渔船进入长阳城的长游人,比往常多了很多,而且都是精壮男人。” 赵溪月心口微微一跳,她抿了抿唇,眼神中满是幽暗的光。 三日之后,赵溪月和宋凌一同来到山海阁顶楼。和以往不同,这次迎接他们的只有乌缇。 乌缇脸色不太好看,她慌里慌张的将两包药塞给她们:“知道药浴怎么泡吗?用同样的方式就好,不过过程会很痛苦,你们忍着就行。” 说完,也不等赵溪月回应,乌缇转身就走。 赵溪月伸手扯住她的胳膊:“等等,银澜为什么没来?” 乌缇焦急道:“废话!银澜大人身上的纹身已经快要爬到心脏,他浸泡的过程非常痛苦,现在还怎么过来?!放开我!” 她眼含泪光,飞快甩开赵溪月的手臂,急匆匆的转身跑开了。 两人回到素问医馆,赵溪月不太放心,将止疼片递给宋凌:“先吃下这个然后再泡吧。我让陆婷守在外面,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你直接喊她就好。” 宋凌问:“你呢?” 赵溪月:“放心。有宋瑰看着呢。” 浸泡药浴的过程的确十分痛苦,哪怕已经吃下了止疼片,但赵溪月依旧感觉自己的背部像是有火在燃烧。她用指甲紧紧扣住浴桶边缘,用力到手指泛白。 如此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后,热水已经彻底冰冷,赵溪月有气无力的被宋瑰抱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浑身脱力,背部的灼痛依旧没有消失。 “宋凌如何了……?” 宋瑰拿干毛巾擦拭她的头发:“她身上的纹身已经快要消失了,看样子得再泡一会儿。喂,你的脸色很差,要吃东西吗?” 赵溪月摇头,她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跟宋瑰说了几句话后,眼皮重重合上。 等到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暴雨倾盆,她听着雨打窗户的声音,猛地坐起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原本灼痛的感觉彻底消失,她对着镜子看了看,后背光洁一片,仿佛那些黑色纹身不曾出现过。 第390章 风雨欲来 赵溪月下了楼,她看见宋凌逆光而立,身后背着包裹与长剑。 “宋凌?你现在情况如何?” 宋凌转头望向她:“那群南疆人没有欺骗我们,我后背上的纹身已经消失了。” 赵溪月:“那就好!你现在背着行囊,是打算出去吗?” 话音刚落,宋凌的脸色微微凝重起来。她面朝赵溪月:“我要回聂家了。聂云聂武托人给我带了封信,说家中情况不太好,我必须要回去才行。” 聂家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遭逢巨变,依照宋凌的脾气,不可能不管。 赵溪月点点头,并未开口阻拦:“好。事不宜迟,我也不再拦你了。一路顺风,宋凌。” 宋凌抬脚往外走,突然她脚步顿住,扭头问赵溪月:“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什么?”赵溪月懵了下,笑道:“为何?” 宋凌:“聂家家书中提起过依沙坨,说这地方的天很快就要变了。你没发现吗?这阵子,长阳城的外来客都纷纷离开了。” 赵溪月眼眸幽深。她其实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素问医馆刚刚才在这里站稳脚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抛下这里擅自离开的。 “我自有分寸。”赵溪月低声回答。 宋凌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影很快消失在蒙蒙雨雾之中。 赵溪月扭头,只见陆婷和几个伙计站在身后,略有担忧的望着她。 赵溪月道:“陆婷,这几日,医馆的生意怎么样?” 陆婷:“每况愈下。我去其他店铺里问过了,大部分店铺已经许久没有开张。” 风雨欲来。 赵溪月微微抿唇:“今日雨大,先将医馆给关了吧。去喊宋辞礼他们过来,我有话要说。” 很快,众人纷纷落座,赵溪月坐在主位上,抬眸凝视着他们,刚要开口,宋辞礼却抬手轻轻叩了下桌面。 “溪月姑娘,事先说好。咱们一路同行这么久,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可千万不要说出丧气话来。” 赵溪月微微怔愣,无奈的低下头:“宋辞礼,你还真是……不过你没猜错,我这次喊你们过来,的确是想将你们送走。” 陆婷和言霜的脸色微微一变。 言霜拧眉:“我不要走!师父,你在哪里,那我就在哪里。” 宋瑰则道:“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宋凌要走,你也要送我们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长游人的势力已经悄悄在依沙坨扎根,这里很快就会沦为战场。” 陆婷眸光一紧:“小姐,要走,我们就一起走。” “我必须要留下。”赵溪月语气决绝,她直接了当的说:“而你们留下,非但不可能帮上忙,甚至极有可能成为我的累赘。现在不是讲究儿女情长的时候,还不明白吗?” 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吵闹不休。 叩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了有条不问的敲门声。 赵溪月:“什么事?我们已经关门了。” “赵姑娘,是我。” 这声音! 赵溪月脸上划过一丝惊愕,她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站了个斯文儒雅的男子,身披蓑衣,脚上、衣摆上被雨水渐湿。可他毫不在乎,朝着赵溪月微微拱手:“突然拜访,实在不好意思。” 赵溪月道:“张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是晚辈应当先去拜访您的。” 她后退一步,让张忠明进来。 宋瑰认出此人,眉头皱了皱,并未多问什么,只是在赵溪月的眼色下,带着众人离开,为两人留出交谈空间。 赵溪月抬手给张忠明沏茶,“不知前辈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张忠明解下蓑衣,轻轻抖了抖,而后坐在赵溪月对面,轻声道:“是为了游老的事。” 赵溪月喉头微微一紧,搭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收紧:“是我害死了游老。不管您如何打骂,晚辈绝不反抗!” 张忠明叹气:“赵姑娘,你不必如此为难自己。游老对生死看的十分淡然,他若是想活,谁也杀不死他。” “可……” “赵姑娘,实话告诉你吧。游老身患绝症,身体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先前同我说过,最后一段时光有你们陪着,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快活。” “他还说,你是很好的孩子,有能力继承他的衣钵。他如今已经没有牵挂,与其被病痛折磨,不如潇洒去也。” 赵溪月的眼眶红了。 张忠明将一枚漆黑的扳指递给她:“这是游老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扳指……?” “这可不是普通的扳指。拥有它,你就拥有了半个黑市,游老手下的秘军也会听你号令。” 赵溪月愣愣的,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张忠明继续解释:“秘军是游老曾经训练的一队随从,只有八十余人。可个个英勇善战,以一敌百。他们化整为零,在依沙坨内平静生活。” “拥有此扳指者,将会被秘军承认为首领。除此之外,游老之前的那些人脉,凡是你想要的,尽数都可以拿去。” 赵溪月将扳指握在掌心,那东西冰冷坚硬,像是无法融化的坚冰,让她感觉遍体生寒。 “我明白了。谢谢您。”赵溪月朝着张忠明微微低头。 张忠明赶忙起身站了起来:“赵姑娘不必如此。我过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相比你也有所察觉,最近的依沙坨,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赵溪月点头:“……是。” “我已经答应了游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将竭尽全力来帮扶你。所以接下来,赵姑娘,你要如何选择?是留是走?” 赵溪月语气坚决:“我要留下。” 张忠明毫不意外,他点点头:“好。那我便陪着你一起留下。”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见个人。”赵溪月将视线落在窗外的雨幕上,眸光微微暗了暗。 再次见到曲长歌时,他浑身湿透,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而单薄的轮廓。 他怀中抱着一杆长枪,漫不经心的打量了赵溪月一眼:“奶奶果然没说错,她看人还是这么准。” 第391章 荒唐的现实 山海阁顶楼。 白凤君悠闲的斜坐在窗户上,手握一支玉笛,凑在唇边咿咿呀呀的吹了起来。 片刻后,房门被人猛地踹开。紫霄迈步而入,眉头皱起:“白公子你能不能别吹了?没人说过你笛子吹得很难听吗?” 呕哑嘲哳的笛音戛然而止,白凤君眉头轻轻挑起,手中玉笛被丢在地上,他猛地从窗边跃下:“的确没人说过。但凡是敢这样讲的人,都被我给砍头了。” 紫霄哼笑了声:“只可惜,云国不似你那长游。在这里你可不是什么皇子,不过是个敌国细作而已。” 白凤君十分感慨:“估计全云国都知道我是细作了吧?哎,真没意思。都怪那个老头,若不是他,我还想多玩会儿呢。” 紫霄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对游老尊重些。” “奇怪了。明明动手的是你,现在是哪儿来的脸说出这种话?”白凤君身姿慵懒,靠在美人榻上,语气漫不经心:“那就不提他了,我之前交给你的事,确认好了吗?” 紫霄:“确认过了,没弄错。你们长游人找了数十年的长公主,就是赵溪月的娘亲。” 白凤君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垂下眼帘:“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和姐姐长得很像。” “那又如何?赵溪月如今是宰相之女,注定和你站在对立面。” 白凤君闭上眼:“这有什么难的?黎商野到现在,应该已经疯的差不多了。拿下云国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我才不让她当什么宰相之女,我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高贵的女子。” 紫霄语气嘲讽:“你们那位长公主,就是受不了你这种性格,所以才逃走的吧?” 话音刚落,白凤君俊朗含笑的脸陡然阴沉,手中白玉杯被生生捏出裂纹。 “你在胡说什么?!若不是那群老顽固执意要将她留做圣女,姐姐怎会离开?” “我等了这么久,虽说等不到姐姐。但能将她带回去,想必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咔! 白玉杯彻底破裂,无数瓷片扎破白凤君的手掌,鲜血滴答淌下。 …… 曲家营帐。 曲夫人眸光平静:“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赵溪月问:“长游人即将来袭,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当然有了。”曲长歌忍不住插话道:“你知道白凤君吗?” 赵溪月眼皮一跳:“知道。” “长游原本只是小国,并不会对云国造成任何威胁。但自从白凤君出现后,以雷霆手段,让长游国在短短十年内变得极为强大,让所有人都忌惮起来。” “而长游人这次的袭击,也是由白凤君主导。根据我们得知的消息,半月之后,白凤君会带人突袭长阳城,以此来证明,他有能力拿下整个依沙坨。” 赵溪月问:“她为何要证明?” 曲长歌:“因为白凤君如今的地位虽然很高,但最重要的兵权根本不在他身上。他必须要啃下长阳城这块硬骨头,以此来向那些人证明。” “也就是说,若他此次计划失败,白凤君的实力就会被大幅削弱?”赵溪月问。 “没错,就是这样。孩子,你果然很聪明。”曲夫人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求助朝廷?他们定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赵溪月说完这番话,曲长歌和曲夫人的视线都微微变了,他们两人默默盯着赵溪月。 曲长歌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曲长歌语气复杂:“长阳城,乃至于整个依沙坨,如今都已经被朝廷给放弃了。” 闻言,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后背下意识的紧绷:“被放弃了?!为何?”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依沙坨管理混乱,每年上缴的税款是最少的,而且极其容易出现旱灾和涝灾。朝廷频频拨款,情况没有一丝好转。第二则是因为……” 曲长歌罕见的犹豫了一下:“因为黎玄山在这里。” 赵溪月感觉自己仿佛出现了幻听,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黎玄山? “跟黎玄山又有什么关系?” 曲长歌:“皇帝想让黎玄山死。整个依沙坨,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墓葬。” 赵溪月:“……” 片刻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简直荒唐……” 的确很荒唐。可赵溪月仔细一想,发现黎商野的确干得出这种事儿来。 她顿时感觉浑身发寒,嘶哑着嗓音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无法求助于朝廷,只能靠自己?” 曲长歌轻哼:“他们不放冷箭就不错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们联系黎玄山没?” 曲夫人道:“这件事,恐怕要交给你。” 赵溪月咬唇,而后轻轻点头:“我会去找他的。现在我们能做的,唯有自救了。” 离开营帐时,李忠明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为赵溪月撑起油纸伞,看她脸色难看,于是便也一言不发。两人沉默着回到医馆,却瞧见医馆内空空如也,原先的几个伙计都不见了。 赵溪月喊道:“陆婷?” 陆婷从楼梯上面走下来,“小姐,我在呢。” “其他人去哪儿了?” “除了宋公子他们,其他人我都已经将其遣散,并且给了一笔钱。” 赵溪月闻言并不奇怪,因为就算陆婷不做,她也会做的。 “很好,麻烦你了。”赵溪月勉强笑了下。 这时候,宋辞礼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赵溪月,温声道:“你看起来很累,先上楼去休息吧。” “……宋辞礼。”赵溪月无奈:“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这男人真的太过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 宋辞礼轻轻笑着:“是啊。溪月姑娘,我们是朋友,有些事情你不必自己扛着。” 赵溪月没有回答,转身对张忠明说:“前辈,我派人送你回去?” 张忠明摇头:“不必。我那家中已经没人了。” 看来他和赵溪月一样,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将身边的人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赵溪月想了想,望向宋辞礼:“宋辞礼,我的确有个忙需要你帮。” “你说。” “能帮我找到黎玄山吗?” 第392章 遭逢异变 赵溪月没想到,自己再次见到黎玄山时,他会是如此的一番光景。 宋辞礼总共离开了两天,临近深夜,他扛着浑身是血的黎玄山翻窗进来,身后还跟着听岚。他的状态也很差,左手无力的耷拉着,主仆两人像是在血水里泡了个澡。 “赵小姐……”听岚身上的血液滴在地板上,他微微窘迫,青了一只的眼睛肿起,悄悄打量着赵溪月。 “先别说话,不过几天时间,你们是怎么弄成这幅模样的……”赵溪月压下心中惊愕,和宋辞礼一起,连夜处理了黎玄山和听岚的伤口。 听岚的伤看着严重,但大多都是皮外伤,只要止血了就好。 相比之下,黎玄山如今的状况则糟糕的多。他中了蛇毒,如今高烧不退,毒液已经融入血脉,赵溪月花费不少力气才吊住了他的性命。 趁着此次机会,赵溪月也从听岚口中得知,他们两人落魄至此的原因。 就在几天前,黎商野不知道从哪里收到了消息,认定黎玄山通敌叛国。他已经下令让容德带人赶往此处,将黎玄山捉拿,而后就地斩杀。 赵溪月咋舌:“他果然是个疯子。满朝文武呢?我爹呢?都没有人能阻止他吗?” 听岚叹气:“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除了三王爷之外,便只有那几位宰相。可说来也奇怪,他们竟齐齐生了病,连下地都难。”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紧。 突然生病?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肯定是黎商野动了手脚,并且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些蛊虫! 看来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让黎玄山死在这里。 但,赵溪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死的。如今长游人虎视眈眈,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保障,黎玄山是很重要的战力,必须医治好他才行。 她离开房间,将陆婷和宋瑰叫至自己跟前:“计划有变,你们两人即刻启程,要尽快赶回京城,将一样东西带给我爹。” 宋瑰皱眉,小脸皱起:“什么鬼?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走的。” 赵溪月:“宋瑰。现在情况真的很紧急,我只能找你们了。” 兴许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哀求,宋瑰叹气道:“……好吧好吧。走官道的话,我们十天之内就能回来。” 赵溪月摇头:“你们不能走官道。必须要绕路行走,路线我已经定好了。” 据她所知,容德的军队正沿着官道向依沙坨进发,必定会和宋瑰撞,到时候谁都走不了,她们必须绕远路。 陆婷:“那样的话,我们可能要过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小姐……” 赵溪月语气坚定:“就按照我说的做!” 当天下午,赵溪月将杀死蛊虫的药交给宋瑰,起身将两人送走。回到客栈时,言霜和小五正默默望着她。 赵溪月勉强笑了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楼上就传来宋辞礼的声音:“黎公子醒了!” 她微微一怔,旋即快步上前。推开门后,只见黎玄山坐在床榻上,黑眸幽暗,平静打量着自己的手背。 “这是什么?” “留置针。我劝你最好别乱动,否则血液容易倒流,乖乖躺着就好。”赵溪月站在门口,语气平淡的回答。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奇怪,就好像是陌生人一般,但彼此之间却又充斥着绝对的信任。 宋辞礼微微抿唇,温声道:“药好像要熬好了,我下去拿。” “不用,我去就好。”赵溪月开口打断,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开口跟黎玄山提长游的事情。 黎玄山中的蛇毒很严重,按照赵溪月的估计,他至少要三天才能醒过来。没想到这人的体质竟然如此之好,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大半。 喝完药后,赵溪月屏退众人,将长游人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下。 看神色,黎玄山似乎并不惊讶。 “……曲夫人的意思是,我们人数不占优势,但可以依靠长阳城地形之利,击退白凤君的攻击。” 赵溪月说完,抬眸打量着黎玄山。见他久久不语,心念微沉。 黎玄山自己似乎都有些自身难保了,和曲夫人合作是最好的办法。但这也只是对于其他人而言,黎玄山心思深沉,此刻就连赵溪月,心中也愈发忐忑起来。 “听岚有没有告诉过你,如今的我,不过是个通敌叛国的罪人而已。孑然一身不说,还受了伤,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听岚当然跟我说过。不过他也告诉我,厉王以一敌百,哪怕孤身一人,也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重围。至于你的伤。” 赵溪月眯起杏眸:“交给我就好。” 黎玄山倏然抬眸扫了她一眼,而后又缓缓移开视线,他道:“好。我答应你。” 赵溪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利索,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哦,那好。等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下曲夫人。你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宋辞礼和听岚守着,这里很安全。” “听岚情况如何。” “皮肉伤,除了需要定时上药之外,基本无虞。” 黎玄山颔首。 赵溪月检查了一下药瓶里的药水,这才转身离开。 听岚迎了上来:“赵姑娘,我们家王爷情况怎么样了?” 赵溪月:“有我在,他能出什么意外?” “我就知道赵姑娘厉害!不过王爷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如今正在被追杀?”听岚小心翼翼的望着她:“所以我等下可能要和王爷一起离开,否则会拖累你们的。” 赵溪月问:“追杀你们?容德的人不是还没到呢吗?” 听岚眸光一暗:“王爷手下共有黑骑十六军,我们这次过来只带了其中三支,其余人全都被陛下扣留在京城。王爷被污蔑成叛国贼的消息下来后,其中三支队伍,便有两支反水,想要将我们捉拿。” “最后一支被王爷派遣到定海城那边,结果遭遇意外,至今都没有联系上。” 赵溪月听完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黎玄山你要不找个庙拜拜吧,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第393章 黑骑十六军 宋辞礼上前说:“我觉得你们应当无需担忧。我已经将你们留下的痕迹尽数抹除,那些人找不过来的。” 赵溪月点点头:“我相信宋辞礼。而且你们两人就算离开了,又能到哪里去?现在的长阳城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处处都很危险。” 听岚陷入纠结之中:“那、我等下去问问我们王爷吧。” “好。我和宋辞礼就在一楼,若是有什么事情,下去找我们就好。” 赵溪月下了一楼,发现小五和言霜还在等着自己,明显是有话要讲。 赵溪月坐在小五对面:“小五,你有什么事吗?” 小五略有些忐忑的开口:“赵姑娘,我听说长游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我们……不逃走吗?” “我必须要留下这里。若是你想走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带你离开。” 小五慌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过来的那些长游人里,说不定就会有我的家人,所以我想……我想去找他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重重的垂下去,不太敢看赵溪月的神色。 赵溪月浅浅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当然可以去找他们,不过,还请你不要泄漏有关我们的事情。希望你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家人。” 小五感动的快要哭出来,她哽咽的点点头,在赵溪月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言霜低声道:“师父,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盘算着,怎么将我赶走?” 赵溪月心事被戳破,她脸上却没有丝毫心虚,轻笑道:“原来你不但记忆力好,现在还能读心了。” 言霜别扭的侧过头:“我们是师徒,你不可以赶我走。而且我会长游语,能记住很多东西,我很有用的!” “继续待在我身边,会很危险。”赵溪月的语气严肃起来。 “我从小就是在危险中长大的,我根本就不害怕!”言霜语气有些激动,而后,他又咬了下唇瓣,轻声说:“师父,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赵溪月沉默的望着他,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微微叹息:“知道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往后这段时间必须跟在宋辞礼身后,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言霜眼睛一亮:“恩!我会的师父!” 张忠明将家里仅存的几样东西带了过来,算是彻底在医馆住下。他对黎玄山和听岚的出现毫不意外,得知他们正在被追杀时,问赵溪月: “需不需要将秘军的人喊过来?” 赵溪月摇头:“先不用。对了,你先前说,秘军的人分布在依沙坨各个城镇。如今在长阳城内的有多少?” 张忠明想了想:“约莫有十人左右。” “这样啊……” 下午的时候,徐碧曾经来过一次。她很舍不得自己的药铺,但如今的徐碧毕竟只是一介孤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原本她是想去禾曦城内避难。 没想到,身在定海城的姜若灵竟然给她发来消息,打算将徐碧接过去,顺便问问赵溪月,要不要一起。 徐碧说:“姜小姐说,她那边十分安全,并且能容纳很多人,我已经决定带着小虎即刻出发。月娘,你的意思呢?” 赵溪月微微摇头:“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徐碧姑娘,你且去吧,一路顺风。” 徐碧脸上流露出深深的不舍和担忧,但她明白赵溪月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因此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自己药铺里的药材全都送到她这里后,带着小虎赶往定海城。 入夜,赵溪月和言霜一起,将徐碧给的药材整理完毕。 由于长阳城如今情势紧急,赵溪月早早地就将院子里的东西搬了过来,也省去了每天来回奔波的麻烦。 现在所有人都住在素问医馆内,也幸好医馆宽敞,容纳他们根本不成问题。 所有人都住在二层,赵溪月的房间在最里面。路过黎玄山所在的房间时,她发现里面的灯火竟然未熄,隔着门板,依稀能听到听岚说话的声音。 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听岚在说,黎玄山在听, 赵溪月没有久留,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想要点燃油灯,鼻尖却突然嗅到一股湿润的气息。 霎时间,她后背发寒,心跳急速加快,猛地往外冲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冰冷而有力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与此同时,皎洁月色下,一把匕首则缓缓抵在她的腰间。 “给我安静些,否则我就杀了你!” 赵溪月很快冷静下来,她用力点点头,感受到身后男子浑身紧绷,心中顿时明朗起来。 这人恐怕是来追杀黎玄山的,可他是怎么进来的?自己应当让宋辞礼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这时,赵溪月发现今晚月色似乎格外明亮,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房间里的窗户竟然没了半扇! 想起来了,她房间里有扇窗户年久失修,估计这人是生生将窗户给拆了下来…… 这时,赵溪月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两个人在她门前停下。 听岚抬手敲了敲门:“赵姑娘,你睡下了吗?” 赵溪月被捂着嘴,根本无法回答。身后的男子沉吟片刻,刀背拍了拍她的腰,松开手示意她回答。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吗?”赵溪月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门后安静了一会儿,听岚笑着说:“没事,就是想找您说说话,方便开门吗?” 赵溪月咬牙:“不太方便……” 变故就在一瞬间。 一抹银色刀光赫然出现,在赵溪月身后划出一个半弧。挟持他的男子不得已往后翻滚,赵溪月也终于重获自由。 她赶忙冲上前,将门拉开:“听岚!” 下一秒,身后传来黎玄山冰冷无情的声音:“吴飞,是你。” 男人脸上的面罩被摘下,吴飞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黎玄山。 “王爷!真的是您!您为何要救她,她是朝廷的人,是赵青城的女儿啊!” 听岚将赵溪月挡在身后,闻言,无奈道:“吴飞,王爷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不要鲁莽,你就是不听!” 第394章 活不了咯 救人不成反被骂,吴飞愣愣的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赵溪月也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可能都是场误会。 听岚很快拽着吴飞离开这里,黎玄山站在原地,侧眸看了眼赵溪月,眸光微微一暗:“抱歉。” “嗯?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跟我道歉。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赵溪月微微摆手。 “我是在为阿无的事情道歉。”黎玄山静静站在黑暗中,“并非是有意去瞒你,只是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会再提起,希望殿下也是一样。”赵溪月的声音有些冷淡。 黎玄山没说什么,帮她将窗户修好,转身离开房间。 赵溪月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无法入眠。 第二日,吴飞特地过来认罪。他是第三支小队的队长,被黎玄山派出去执行任务时遭遇意外,跟其他几个队员失散,九死一生逃回来。 本想着寻求支援,结果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黎玄山叛国的消息。 提起此事,吴飞义愤填膺:“我根本就不相信王爷会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皇帝他——” 听岚适时制止:“吴飞。” 吴飞一愣,紧紧抿住嘴巴,眼睛里藏着一团怒火。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回去救他们么?”赵溪月反问。 “我和听岚去,足够了。”黎玄山回答,明显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吴飞身上也有伤,黎玄山将他交付给赵溪月照顾,自己带着听岚离开。 “赵姑娘真是抱歉,我当时气上头了,应该没伤到你吧?”吴飞是个话很多的人,有听岚在的时候还能稍稍控制一下。 现在听岚走了,吴飞可谓是彻底没了约束。给他绑个绷带的时间,赵溪月已经将他们小队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了个遍。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另外两支小队的人是怎么想的!王爷如此长情之人,怎么会背叛云国呢?” 赵溪月敷衍的点点头:“嗯。嗯嗯,你胳膊抬起来点。” 吴飞:“赵姑娘,你别看我们王爷整天绷着脸。但他人其实可好了。他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妻子,不知怎么的就和离了。” 赵溪月的动作微微一顿。 吴飞继续说:“其他人都说王爷这种人对感情很淡漠,都是瞎说!我可亲眼看到过,我们王爷经常去买一些女子戴的发钗。” “……他不是还娶了个妾么?”赵溪月这句话刚说出来,心里就咯噔跳了下。 啧,不应该回应吴飞的。 果不其然,吴飞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赵姑娘,你对我们王爷这么了解啊?他的确有个妾,但现在恐怕活不了咯。哼,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她,假惺惺的。” “活不了?为何这么说?”赵溪月很意外,她本以为,夏清雪在黎玄山的庇护下,定然过得无比滋润。 “她名义上是王爷的妾,实则就是皇帝安插在王爷身边的探子。当初我们动身前往依沙坨的时候,那女人闹得可凶了,说什么也要跟着过来。” “我估计就是皇帝给她下了死命令,所以她才这么闹的。但是王爷最后还是没带上她。” 黎商野从来不养闲人,估计夏清雪是为了活命,所以才愿意重新待在黎玄山身边当内应。如今任务失败,她的下场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赵溪月很好奇,连吴飞都知道夏清雪心思不正,黎玄山又为何要将计就计? 莫非,他还留有什么后手? …… 黎玄山终究还是来晚了。 等他赶到时,看到的只有漫山遍野的尸体。 吴飞是第一个逃出来请求支援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十人小队除去吴飞,全军覆没。 听岚站在黎玄山身后:“王爷,他们的玉佩都在这里了,咱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黎玄山低眸望着面前的尸体,手中玉佩被鲜血浸泡,染红他大半个手掌。 “将这些人的尸体堆在一起,烧了吧。”黎玄山语气平静。 这句话看似残忍,可听岚却明白,这是为了避免敌军侮辱他们的尸体。十几年来,只要有机会,黎玄山总是会这样做。 收集玉佩,焚烧尸体。他在厉王府特地腾出一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成百上千的玉佩。 在黎玄山心中,只有这样做,那些死去的弟兄才有家可归,不会变成孤魂野鬼。 熊熊大火将一切吞噬,黎玄山站在高出看了会儿,转身带着听岚离开。 “王爷,容德的军队就在路上,咱们真要和曲家的人合作吗?”听岚表现的忧心忡忡。 “容德很可怕吗?”黎玄山平静道:“他无法活着到达这里的。” 听岚有些懵,看了眼自家王爷,还想继续问下去,黎玄山却闭口不言,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听王爷的吧! 等黎玄山回到医馆后,赵溪月就带着他来到曲夫人面前。 “赵姑娘,我真的没有看错你。”曲夫人明显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黎玄山真的会答应合作。 “按照你们的说法,长游人将在十几天后对长阳城发起总攻?”黎玄山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曲夫人微微一笑:“并非我不相信诸位,只是此事干系重大,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不会说出来的。你们听长歌安排可好?” 曲长歌微微挺直了脊背:“三日后,还请殿下到山海阁碰面。” 赵溪月问:“我需要过去吗?” 曲夫人:“不必。我们有我们的事情要做。” 赵溪月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离开营帐后,她让张忠明召集了长阳城内的全部秘军。 张忠明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之后,十几个看似普通的长阳城百姓,纷纷敲响房门走了进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在素问医馆这里买过东西。 赵溪月有些惊讶:没想到游老的手下竟然藏得这么深! 她带着这些人来到黎玄山跟前:“如今你手下并没有合用的人,对吧?这些人以后就跟着你了,他们很聪明,不比十六骑差。” 黎玄山眸中掠过一丝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朝着赵溪月疏离的点点头,将这些人都收入麾下。 第395章 画像中人 三日后,赵溪月如约找到了曲夫人。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潜入曲家,拿到曲琅的令牌?” 赵溪月得知曲夫人的意思后,眸光闪了闪。 “曲家现在进不去了吗?” 曲夫人微微颔首,她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倦:“自从白凤君出现后,曲琅暴露本性,将曲家彻底控制起来。我提前得知消息,这才带着长歌躲到这里。” “曲琅的令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曲夫人回答:“曲琅在长游人中的地位很高,我们安插在白凤君身边的人,现在正需要这个东西。” “我明白了。对了,您能否将曲家地图画给我?” 曲夫人很是爽快的答应下来。 张忠明看了眼地图:“小姐,这种事交给我做就好,您何必亲自过去呢?” 赵溪月道:“除了曲琅的令牌之外,我还要从曲家带走一样东西,所以必须得亲自过去。” 张忠明:“什么东西?” 赵溪月:“雪莲月草。” 曲琅之前买下了许多雪莲月草,但他出售了一部分之后,就将剩下的全部封存起来。赵溪月本以为他这么做,是为了等着升值。 现在看来,曲琅是打算将这东西交给白凤君! 俗话说来都来了,赵溪月打算将雪莲月草打包带走,她宁愿扔了,都不想让这东西落入敌军手中。 面对赵溪月的执着,张忠明没有多说什么。 当天傍晚,在曲夫人提供的地图的帮助下,赵溪月和张忠明两人成功沿着侧门进入曲家,并且一路避开那些巡逻的长游士兵,成功摸到了曲琅的卧房。 根据曲夫人的情报,曲琅这几天都会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休整一番后,留下令牌,再离开这里去找白凤君,几乎整夜都不会回来。 所以留给赵溪月的时间很宽裕,只要不惊动外面那些长游士兵,仅凭他们两人,很快就能带走曲琅的令牌。 张忠明身手算不上顶尖,但他轻功极好,并且很擅长机巧百工,没多久便敲开了卧房的门,两人悄悄溜进去。 卧房内一片漆黑,两人不敢点灯,只能借着月色摸黑行动。 很快,赵溪月就在卧房床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令牌,她交给张忠明收好。 张忠明则沿着墙边一路摩挲,很快,空气中传来“咔哒”的轻响,有什么东西被弹了出来。 “小姐,你过来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赵溪月快步上前,就在卧房的床榻下面,突然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两个巴掌大小的木盒,旁边还有一副卷轴。 那两个木盒里满满登登都是雪莲月草,赵溪月对那副卷轴起了兴趣。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和雪莲月草一样,被曲琅放在这个地方? 她拿起卷轴打开,雪白画卷上竟然出现了一副女子的半身画像! 张忠明借着月光看了眼,微微一愣:“这上面竟然是个女子?” 赵溪月没说话,她惊愕的瞪大眼,心中却也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画像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 曲琅为什么会有娘亲的画像?他们认识吗?又是怎么认识的? 赵溪月感觉自己脑子很乱,她犹豫片刻,刚想将画像放回原位,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曲琅说话的声音。 “公子哪里的话,您自然是何处都去得。” 赵溪月和张忠明马上警惕起来,两人彼此对视一眼,赵溪月飞快钻进旁边的柜子里,张忠明则一个翻滚躲在屏风后面。 几乎在关上柜门的一刹那,曲琅伸手推开房门,熟稔的点亮油灯,原本暗淡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赵溪月的一颗心也高高提起。 好在曲琅并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异样,他热情的邀请外面那人进来,沏了杯茶水之后,赶忙道:“紫霄公子,所以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连咱们长游人的东西都敢抢。” 赵溪月微微扬起眉毛。 没想到曲琅邀请过来的人竟然是紫霄。而且他刚刚说自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抢了,难道是黎玄山他们做的? 只见紫霄慢条斯理的喝了杯茶:“曲公子你先别急嘛,白公子又不是什么老虎,能将你吃了不成?” 从曲琅赔笑的声音中,赵溪月意识到,曲琅似乎十分忌惮白凤君,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恐惧了。 曲琅讪讪道:“那这次的事情,您能否在殿下那边说说好话啊?” 紫霄轻笑了下:“当然可以。不过白公子的性格你也明白,这件事你没做成,少不了要挨一顿骂,你到时候忍着就好。” 曲琅连连点头:“您放心!我肯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紫霄突然道:“对了,先前让你找的人,你可以不必找了。” 曲琅:“是……紫霄公子,我能否多嘴问一句,那女子究竟是谁?我听其他人说,殿下已经找了她数十年。” 紫霄:“知道多嘴还问?” 曲琅脸色骤然一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不停地抽自己耳光。 “我不该多嘴的!我不该多嘴的!” 响亮的巴掌声让赵溪月微微皱眉,她没想到曲琅先前那么意气风发,在紫霄面前竟然会卑微成这幅样子。 紫霄沉默片刻,淡淡道:“画像不是已经给你了吗?看看那女子的面容,你真当猜不到是谁?” 曲琅干巴巴的说:“我只知道那女子和赵溪月长得极为相似,可能是她的娘亲。至于那女子的真是身份…… ” 紫霄:“长游国长公主,白沅君。” 赵溪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长公主……是自己的娘亲?! 记忆中,她好像从未见到过娘亲的家人,不过当时赵溪月并未在意。 藏在屏风后面的李忠明好像也吃了一惊,不小心撞到了屏风角落,发出短促的声响。 紫霄眸光顿时锐利起来:“谁?!” 赵溪月心中一紧。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一只狸花猫自屏风之后走出,冲着紫霄喵喵叫了几声。 “你竟然还养了猫?”紫霄微微眯起眼,眸光渐深。 第396章 四处打听 曲琅讪讪笑道:“最近家里闹老鼠,我就命人捉了几只猫过来。平时不允许它们进房间的,可能是后面窗户没关,我这就去关。” 眼看他起身朝着屏风走去,赵溪月一颗心几乎都提了起来。 这时,紫霄淡淡开口:“不用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好,我便不多久留了。” 曲琅如获大赦:“是。我这就送您出去。” 趁着这个机会,赵溪月终于和李忠明逃了出去。 不过因为她当时太过紧张,在曲琅回来的时候,竟然忘记把卷轴放回去了。 赵溪月将令牌交给曲夫人,回到医馆后,她独自坐在房间内,打开卷轴,凝视着上面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那神秘的娘亲,竟然会是长游国寻找至今的长公主。 难道,白凤君苦心谋划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娘亲?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 赵溪月思绪纷乱不已,她喊来言霜,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有关长游国长公主的事情。 言霜想了想,回答说:“小五之前的确跟我提过此人,不过形容的十分模糊。师父,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内容的话,不如我们过去偷偷问问小五?” 赵溪月沉思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长阳城内如今几乎成了一座空城,但仍旧有一些人出于各种目的留在此处。 小五不知通过什么方式联系上了长游人,他们将其安置在山海阁内,打算等海面上的风浪平息了,就送小五回去。 从这一点上来看,长游人对待自己的国人还是很不错的。 赵溪月利用暗号悄悄喊出小五,三人在檐下汇合。 赵溪月:“小五,他们待你如何?” 小五的笑容略有苦涩:“对我很好。只是我听他们说,我的家人回去时,海上天气骤变,他们自此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赵溪月心中一沉。 这番话的意思很委婉,翻译过来就是:她的家人很可能已经死了。 言霜轻声说:“节哀。” 小五抿唇:“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当时根本没有找过我。觉得我是累赘,废物,丢了就丢了。也是,毕竟他们如果真的去找,我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赵溪月:“那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小五:“他们都不在了,但根据长游国的律令,家产都将由我继承。” 小五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赵溪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生活下去,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小五点头:“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溪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长游国长公主的事情。 “长公主……我倒是的确听说过,但是了解的也不多。在长游,只有资历很老的人才记得她,我当初也是从家人口中听到过一两句。” 也就是说,长游国长公主的存在,被人刻意隐瞒起来了? 从小五这边没办法得到有用的情报,赵溪月只能放弃,带着言霜回到医馆。 没想到黎玄山和曲长歌竟然也回来了,两人坐在大厅椅子上,身旁站着听岚和几个秘军的人,正认真讨论着什么。 见赵溪月进来,黎玄山声音一顿,下意识朝她望去。 “你出去了?” 赵溪月有些意外,她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路过的。 “恩。你们那边计划进行的如何?”赵溪月随口问了句,视线扫过那些秘军,发现他们都眼巴巴望着自己。 黎玄山道:“进行的很顺利。” 曲长歌勾唇哼笑一声:“何止是顺利,简直是有如神助。王爷你果然厉害,我都觉得带这么多人简直多余。” 黎玄山没回答,不过赵溪月根据曲琅和紫霄的谈话,隐约也能明白,他们这次可能让白凤君吃了大亏。 “对了,我们顺手把曲琅给捉了回来,就在营帐里关着。估计你等下还要跟我回去一趟,曲夫人想要审问他,少不了让你帮忙。” 这下轮到赵溪月惊讶了:“你们把曲琅给捉住了?!” 这才过了多久啊,他们行动速度也太快了。 曲长歌语气嘲讽:“谁让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还敢带着人冲回来拦截我们?他真当我是个软柿子吗?” “厉害。”赵溪月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连她也没想过,曲琅竟然会这么上赶着找死。 等到下午的时候,赵溪月果然收到了曲夫人的消息,她带着东西来到营帐,很快就见到被关起来的曲琅。 他的情况可谓十分糟糕,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鼻青脸肿的趴在地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乞丐跑了出来。 曲长歌道:“我听说你心肠狠毒,不用把他当人,尽量多套一些话。套不出来也没关系,奶奶还有别的办法。” 赵溪月嘴角抽了下:“谁跟你说我心肠狠毒的,谣言!” 曲琅听到两人的谈话,浑身一僵,神色怨毒的抬起头,张嘴骂道:“你们两个贱人!等我出去了,绝对让殿下杀光你们,一个都不留!” 赵溪月淡淡道:“这么厉害,那我只好让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曲琅望着他摆出来的瓶瓶罐罐,回忆起长阳城内流传的,有关赵溪月的那些传言,突然打了个寒颤。 半个时辰后,赵溪月和曲长歌并肩走出,身后,是奄奄一息的曲琅。 曲长歌没了先前那副调笑的模样:“白凤君那混球竟然能想出这么损的法子,我得快些禀报祖母。” 赵溪月道:“你去吧。我还要留下,有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我要好好问问他。” 看到赵溪月再次折返回来时,曲琅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地绝望和恐惧,他蜷缩在墙角,浑身颤抖道:“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你还想要怎样!” 赵溪月慢条斯理的收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问道:“你知道长游国长公主吗?” 霎时间,曲琅微微瞪圆眼睛,仿佛意识到什么:“我床下的卷轴,是你偷走的……” 第397章 当初的姐姐 曲琅口中的娘亲,是赵溪月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原名白沅君,是长游国皇帝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最为受宠的那个。自幼便在医学方面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深受陛下喜爱,一时风光无两。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十五岁那年却突然失踪。 当初,曲琅的家人负责搜寻白沅君,所以他也算是那件事情的亲历者。为了寻找长公主殿下,长游国几乎派出全部兵力,将整个国家都搜了个遍。 却始终都无法找到她的身影。 在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突然停止了对她的搜寻。长公主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至十几年后,白凤君大权在握,以一己之力重翻此案,给每个身在长阳城的长游人都下了命令,必须搜寻长公主的消息。 赵溪月猜测,娘亲失踪之后,应当是离开了长游,通过偷渡等方法来到云国,一路游历,而后又遇到了爹爹,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至于她当时为何要出逃,曲琅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度成为当初的悬案,所有人都众说纷纭。 “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曲长歌从身后走了过来,看来他刚刚跟曲夫人谈过事情。 “不用了。马车就在外面,我自己回去就好。”赵溪月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恍惚。 如果娘亲真的是长公主,那自己又算是什么? 白凤君既然能给出那副画像,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当初在云国武库里,他也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 赵溪月坐上马车,抬手揉了揉头。等待片刻后,马车并未启动,反倒有人掀开帘子,从容不迫的坐了进来。 几乎是霎时间,赵溪月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刚想往外跑,就被人抓住胳膊紧紧按在原位。 冰冷匕首抵在咽喉。 “嘘,安静些。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大意啊?” 紫霄的声音带着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她,语气却杀机四伏。 赵溪月不甘心的坐回原位。 “这才乖嘛。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是好人啊。”紫霄轻笑着摊开双手,微微耸了耸肩。 赵溪月没搭理他。 马车开始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赵溪月下车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站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前,微微眯起眼睛:“是白凤君让你来抓我的?” 紫霄没有回答,向守门人出示令牌,带着赵溪月进去,一路前行,穿过不少院落,在湖泊旁的一处亭子前停下脚步。 亭子里坐了个身着明黄衣裳的男子,墨色长发披散,白色玉笛抵在唇边,正吱吱呜呜的吹着。 赵溪月抿唇:吹得真难听啊。 紫霄道:“白公子,可以不要吹了吗?别吓到人家。” 笛声戛然而止,白凤君像是从回忆中走出,转身看了眼他们:“溪月哪里有这么胆小?过来坐。” 赵溪月站着没动。 白凤君微微歪头望着她:“这么不听舅舅的话吗?” 赵溪月绷着脸:“你把我抓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大可不必这么绕弯子。” 白凤君笑了:“听说你这几天四处打听长公主的消息,估计没什么收获吧?傻孩子,问他们不如直接来问我。”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怀念:“毕竟我和姐姐一起的时间最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也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溪月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在白凤君跟前坐下。 “乖孩子。”白凤君望着她:“这样一看,你和姐姐长得像极了。原来姐姐长大后是这个模样,我当时果然没有猜错。” 赵溪月抿唇:“能别那么多废话吗?” 白凤君笑了下:“不能。” 见赵溪月不搭理自己,白凤君低眸看了眼手中的玉笛,低声道:“姐姐离开长游之前的事情,曲琅应当都跟你说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废话。”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姐姐究竟因为什么,才会在十五岁那年,毅然决然的离开长游。” 白凤君的笑容淡了下来:“准确来说,姐姐并不是在十五岁那年才突然离开的。十二岁开始,她就已经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准备了整整三年。” 赵溪月微微一怔:十二岁?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娘亲她……为何要那么做?” 白凤君此时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阴冷了:“因为那群老不死的东西,说姐姐是天生的凤凰命格,于长游有利。所以,他们要将姐姐的血肉重归天地,以求得年年风调雨顺。” 赵溪月的脸色霎时一变! “将血肉重归天地是什么意思……?”赵溪月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扒皮,抽筋,挖肉,刮骨。将内脏用黄金打造的容器装起来,放在宫殿内日夜祭拜。”白凤君危险的眯起眼睛。 “并且,他们为了让姐姐的血脉得以延续,决定在姐姐十五岁时,让国师和属下十二信徒与之交合,尽可能的多生孩子……” 赵溪月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白凤君冷冷的:“得知这些腌臜事情时,姐姐才十二岁。她比我更冷静,几乎当天就做出了决定。” 而后,便是三年的隐忍和准备。 赵溪月根本不敢想,娘亲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这些事,却无力改变,只能尽可能的多帮姐姐。好在我们终于成功了,她逃离了这个肮脏的地方,我们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白凤君垂下眼:“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迎她回来,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 赵溪月抿唇。 “溪月,你是姐姐的孩子,也是世上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近之人。跟我回去吧,舅舅会好好保护你的。” “你的目的,恐怕并没有这么单纯吧?”赵溪月抬眸,眼神清醒而锐利:“白公子,如果你只是单纯为了接我回去,又为何要让长游军队过来?” 白凤君眼底的悲悯,霎时间宛若潮水般褪去。 他轻轻笑了声:“你这孩子真是油盐不进,聪明的就好像当初的姐姐啊。” 第398章 我来救你了 白凤君直起身,整个人气质骤然一变,竟给赵溪月带来小小的压力。 “除了接你回去之外,我的确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取下黎商野的首级,以此来证明我的实力。” 赵溪月抬眸望着他:“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她现在也很想让黎商野死,但并不是国破家亡,生灵涂炭的那种。 “若是放在之前,的确有些难度。溪月,难道你没有察觉吗?黎商野已是强弩之末,这个国家过不了多久,便会轰然崩塌,成为一片废墟。” 赵溪月冷冷的:“即便如此,那也是云国人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手。” 白凤君轻笑了声:“没想到你对这个国家竟然有如此之深的感情。”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但这里终归不是你的家,只有长游才是!”白凤君眼神锐利起来:“溪月,你在外漂泊已经很久,是时候跟我回去了。” 跟这人简直无法沟通! 赵溪月倏地起身,居高临下望着他:“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白凤君,你没发现吗?现在的你,跟之前那些强迫娘亲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白凤君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瞳仁微微颤抖,死死盯着赵溪月,神色近乎狰狞。 “你竟然敢拿我跟那些混账相比较?!赵溪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赵溪月冷笑:“你不仅不敢,而且也没资格对我动手。这世界上能让我乖乖听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娘!” “白凤君,你说来就来,说要带我走就带我走。全程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吧!” 她恶狠狠的瞪了眼白凤君,拂袖离开。没走几步,身旁突然窜出几个黑衣人,将她紧紧包围起来。 赵溪月阴冷道:“你什么意思?” 短短的几秒时间,白凤君已经冷静下来,重新变回风度翩翩的样子。 他缓缓走到赵溪月跟前:“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你肯定无法接受。既然如此,就先留下休息休息,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就什么时候送你走。” 这简直就是变相的软禁! 赵溪月脸色极其难看,伸手就要去扯自己的药囊。却没想到白凤君早就看穿了她的动作,手中玉笛微微一勾,药囊便落入他的手中。 “带小姐回去休息。”白凤君冷冰冰的吩咐道。 …… 素问医馆。 “找不到?怎么会找不到?现在长阳城这么危险,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留啊!”张忠明满头冷汗。 “……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应该放她独自离开的。”曲长歌垂眸站在众人跟前,面色阴沉。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辆马车,你们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吗?” 宋辞礼微微皱起眉头,抬起视线落在门外,沉思片刻,迈步往外走。 言霜一怔:“辞礼哥,你要去哪儿?” “我先去找找他。小言,你就待在医馆里,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去。” 张忠明和曲长歌也纷纷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跑。 黎玄山端坐在椅子上,面容肃然冷淡,谁也看不出那双黑沉沉的眸中,究竟透露出何种情绪。 片刻后,黎玄山起身往外走,听岚下意识想要跟上,却被他的视线微微一扫,不得已停下脚步。 听岚满脸担忧:“殿下,您……” “你和吴飞待在这里,不许离开。” 黎玄山转身离开,和那些漫无目的的人不同,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架马离开长阳城后,在通往定海城的路上一路狂奔。 凌晨十分,他终于赶到一户偏僻的宅院跟前。 黎玄山自马上跃下,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便倏地停下脚步,淡淡道:“只有你们几人,拦不住我的。” 身后的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而后纷纷亮出手中武器,面色狰狞的杀了过来! 半盏茶后,三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黎玄山站在宅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里面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他后退几步,抬眸看了看高耸的院墙,眸光渐渐幽深。 片刻后,黎玄山翻墙越入院内。不等他站稳,十几个黑衣人便猛地窜出,再次朝他袭来! …… 砰! 手中的凳子突然碎裂,木屑险些刺入手中,赵溪月匆匆躲开,手里还拽着一条凳子腿儿。 她望着纹丝不动的房门,气的几乎咬牙。 门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小姐,手受伤了吗?” 赵溪月没好气的回答:“给我开门!” 对面陷入沉默,赵溪月简直要被气疯了,冲上前去疯狂踹门。可不管她怎么闹,外面的人都只会问她有没有受伤,死活就是不肯开门。 正当这时,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等赵溪月回过神,房门被人打开,白凤君的身影出现在跟前。 “白凤君你——” 赵溪月话还没说完,眼神越过他和他身后的众人,落在院门口那道修长身影上,瞳孔缩了缩。 “黎玄……山?” 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 白凤君森冷的笑了:“不愧是厉王,果然厉害。我手下这么多人,竟然都挡不住你。” 赵溪月皱起眉,借着天边微微的晨光,她看到黎玄山身上满是刀痕,胳膊上的血肉外翻,流下的血液几乎汇聚成一条小溪。 疯了吗?他就这么一个人杀了过来?! 黎玄山微微喘着气,鲜血自额头淌下,宛若面具一般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尽管如此,他还是费力的抬头,朝着赵溪月望了过来。 “赵溪月,我来救你了。” 白凤君嗤笑:“就你这幅模样,还想带走她?痴人说梦……都给我上!” 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便纷纷冲上前去,和黎玄山激烈交战。 按理来说,他们占有人数优势,应当打的十分容易才是。可谁都没想到,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黎玄山竟然凭借一把长剑,将他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第399章 以他换我 然而黎玄山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白凤君脸色微微变了:“黎玄山,你应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吧?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黎玄山轻甩长剑,黑眸死死盯着赵溪月,下巴溅上几滴鲜血:“看了她那副表情,谁能忍着不管?” 赵溪月微微一怔,藏在袖中的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一时间,她喉头发哽,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的确很想让别人来拯救自己,不过赵溪月明白,白凤君既然有能力囚禁自己,自然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屏退其他人。 所以,她没有开口向黎玄山求救。但黎玄山却仿佛看穿了她的脆弱,竟然独自一人冲了进来…… 白凤君残忍的笑了。 他从属下手中取来一柄淡青色的长剑,白衣翩跹,不疾不徐的朝着黎玄山走去。 “你的确很有胆识。可,你不应该当着我的面,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出来的。” 话音刚落,站在赵溪月身边的男子,便将一柄匕首抵在她的脖间,威胁般的微微划了下。 一抹鲜血顺着脖颈流淌,赵溪月呼吸微微一窒。 白凤君已经走到了黎玄山跟前,他笑道:“很可惜,我并不是什么君子。相反,我是个极其卑劣的小人,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话音刚落,白凤君便猛地抬手,挑飞了黎玄山手中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哈!”他畅快的大笑起来,形如疯癫,嘶声质问道:“后悔吗?你以为我会被她所牵制,从而不敢动你?” 黎玄山始终淡漠而冷静,哪怕武器被挑飞,眉头也没皱一下。 “放她走。” 白凤君笑道:“放她走,你留下?呵,你倒是情深义重,只可惜我这个人最喜欢的便是棒打鸳鸯。今天不管是你还是她,都别想着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是么?你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本事。” 赵溪月微微一愣:等等,这声音是?! 她扭头朝着墙边望去,只见宋辞礼一袭白衣,宛若松柏,闲适而自得的立于墙头之上。在他身后,熊熊烈火燃烧不休,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白凤君危险的眯起眼:“声东击西?你们两人配合的倒是好啊。” 宋辞礼朝着赵溪月颔首,让她安心,而后又对白凤君道:“误会了。在下其实是偷偷跟过来的,见你们防备如此松散,自然不能错失良机。” 白凤君嘲笑:“烧了这个院子,我还有无数院子可以去。你们一个个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孤胆英雄,排着队过来送死?!” “非也非也。”宋辞礼轻笑:“谁跟你说我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赵溪月身边挟持他的属下发出一声闷哼,僵硬的栽倒在地。不远处的盆栽之后,张忠明收起银针,飞快上前,拽着赵溪月的手腕就要跑。 白凤君目次欲裂:“赵溪月,给我回来!” 赵溪月扭头白了他一眼:“傻子才回去!” “你!” 白凤君的属下都被黎玄山给打的站不起来,他刚想自己冲上前去,黎玄山的身形却微微一动,双手弯起,直冲咽喉而来! “没有了武器,你还敢跟我动手?”白凤君狼狈躲闪,长剑猛地劈砍下去,却被黎玄山灵巧躲开。 黎玄山冷冷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只会使剑的懦夫。” 说着,他抬手猛地挥出一拳,拳头带起的劲风吹乱白凤君的额头。他再次躲避,心中却微微一沉。 本以为卸了黎玄山的武器,他就不会有什么力量还手。没想到他连近战体术也这么擅长,这男人果然恐怖。 但那又如何?他的剑也不是白学的,更何况,现在谁都能看出来,黎玄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赵溪月被李忠明拽着逃出院落,身后已然成了火海。 言霜站在外面满目担忧,看到她出来后才松了口气。很快,宋辞礼也从滚滚浓烟中冲出,现在,就只剩下黎玄山一人没出来了。 “黎玄山呢?他为何还没有出来?”赵溪月总觉得自己有些心神不定。 “是他帮我们拖住了白凤君,否则我们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出来。”宋辞礼声音沉了沉:“他可能……” 出不来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赵溪月却能猜到。 “怎么可能……”赵溪月低声呢喃:“用他来换我,这样做有什么意思?而且他为何要这么做?!” 言霜叹气:“师父,你现在的身份很特殊。认真来讲,的确比他更加重要。” 赵溪月是长公主之女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给发现了。 赵溪月有些恍惚,她直面熊熊大火,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意,娇弱身躯微微有些颤抖,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 她期待着,下一秒黎玄山就会从火海中冲出,就像他们之前经历的每一次危险一般,化险为夷。 然而很可惜,幸运女神现在并没有站在赵溪月跟前,一直到火势渐渐变小,她都没有再看到黎玄山的身影。 最后还是宋辞礼看不下去,一个手刀将她劈晕,强行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白凤君不是一个鲁莽的人,黎玄山的身份同样很重要,不会轻易被杀死的。”宋辞礼沉声道:“而且,就走溪月姑娘,留下黎公子,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言霜有些茫然:“为什么呢?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感情吗?还是说,有什么我看不懂的利益在?” 宋辞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涩然,略有些无奈的抬眸看了看他:“等你长大之后,说不定就明白了。” 听岚焦急的等候在医馆内,听到这个消息,他只是微微怔神,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 “殿下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思。我、我们会原地待命的。”尽管如此,听岚还是很不安。“赵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宋辞礼轻声说:“应该……快要醒了。” 听岚眼神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请问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她说,是关于殿下的。” 第400章 不可言说 叩叩叩。 “赵姑娘,您醒了吗?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说。”听岚站在门外,语气小心翼翼的。 赵溪月回来后就染上风寒,虽然有宋辞礼悉心照料,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说话的声音有点虚弱。 “门没关,你进来吧。” 听岚推门而入,看到赵溪月披了件厚重的外袍站在床边,望着长阳城清冷的街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这些什么。 “什么事?”等听岚靠近后,赵溪月收回视线,淡淡望着他。 “赵姑娘,您能随我去一个地方吗?就在长阳城内,距离您之前住的那个院子很近,很安全的。”听岚说。 赵溪月不明白听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听岚几乎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因此,她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现在去吗?” “恩。” 等赵溪月换好衣裳,慢慢走下来后,宋辞礼有些诧异:“现在要出去吗?需不需要我陪着?” 赵溪月瞥了眼听岚,瞧见他如临大敌,微微叹了口气:“不用。听岚会跟着我一起去的。” 宋辞礼最终还是没有坚持,目送两人离开。 听岚带着赵溪月穿过青龙区,进入东塔区,快要到院子的时候却突然拐弯,来到一处小巷内。 “这里是哪儿?”赵溪月环视四周,她之前从没来过这里。 听岚站在一扇木门前,掏出钥匙鼓捣着生锈了的门锁:“这里是王爷买下来的院子。他安排了人打扫,但是现在那些人都跑了,所以我每天都会过来一次。” “……你们主仆俩还怪有闲情逸致的。”赵溪月语气调侃。 都这个时候了,听岚也没忘跑到这里扫地,而且还是带着自己一起。他对黎玄山可真是忠心耿耿。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听岚明白了赵溪月的话外之意,微微有些窘迫:“我带您来这里不是为了扫地的。” 赵溪月站在门前,看到了院内的景色。 不得不说,这院子一看就价格不菲。每一块地砖都像是被翻新过,墙面爬满青色藤蔓,院落正中央有一颗说不出名字的巨树,叶片金黄,洋洋洒洒的落下。 对面的几栋木楼错落有致,檐角挂着风铃,微风一吹,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他又不在这儿长住,为何会买下这么一个院子。”赵溪月低声喃喃。 听岚领着她走了进来,低声说:“王爷本不让我说出来的。但……我觉得若是现在不说,往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赵溪月眼皮一跳,问:“说什么?” “这院子,其实是王爷买了送给你的。但是怕你不收,就迟迟没有开口,只是一只命人维持现状。” 赵溪月登时愣在原地。 黎玄山?他为何要这么做? 听岚继续说:“王爷之前说这里太空了,没有人会喜欢。于是得空了就带着我们上街买东西,你看那铃铛,还有窗花,都是王爷亲自买的。” 赵溪月忍不住打断:“等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听岚叹息:“您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王爷为何会那么做吗?因为他心里有您,但、但是又不开口。我们可都看的真真的。” 这时,房间内传来一道声音:“对!我们都看在眼里,但王爷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让我们讲出来。” 吴飞从里面窜出来,手里大大小小捧着许多盒子。他在赵溪月眼前一一展开。 里面都是些女子佩戴的发钗、步摇之类的,还有依沙坨特产的贝壳项链,珍珠耳环。 琳琅满目,十分晃眼。 听岚说:“这些都是王爷买给您的。他也不送出去,就一直买一直买……我们从来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您是第一个。” 赵溪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他……” 突然,在这一堆东西里,赵溪月看到了一块有些眼熟的红色盖头。 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 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遮住视线的红色盖头,以及依沙坨那个特殊的习俗…… 当初牵着自己走的人不是听岚,而是黎玄山?! 听岚打量着赵溪月的神色,“您知道王爷当初为何要和离吗?因为陛下对他起了杀心,他怕殃及到您。” 赵溪月捏紧盖头,声音有些沙哑:“他没嘴是吗?这些话不会自己说?” 听岚:“王爷一直都是这样。尤其是他被夏清雪背叛后,若不是有您在,都快要崩溃了。虽说当时缓过来了,可从那之后,王爷的话就变得更少了。” 吴飞也跟着附和:“是啊。王爷其实很关心您的。之前在黑市的时候,听岚还看到您了呢。” 赵溪月一愣,她去黑市的次数很少,黎玄山竟然也在? 她低眸,望着四四方方的院子,望着吴飞捧出来的这些东西,过往的一切碎片都渐渐连了起来。 一时间,赵溪月有些哑口无言。 …… 哗啦! 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黎玄山紧闭的眼瞳赫然睁开。 白凤君笑着问道:“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厉王如此狼狈的时候。” 黎玄山十分平静:“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有谁能一直光鲜亮丽?” 他的坦然明显让白凤君的话语失去了攻击性,他摆摆手让身后众人退下,而后用眼神打量着黎玄山。 “你倒是想得开。也好,没什么执念的人,死了之后投胎快。” 黎玄山丝毫没被他的话吓怕,任由湿漉漉的水珠自发间滚落,他淡淡的说:“白凤君,你不敢杀我的。” 白凤君:“哦?为何?” “你若是动了我,赵溪月会恨你一辈子。” “哈……我说过,我没有软肋的。”白凤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黎玄山。 “人不可能没有软肋。就连黎商野那个疯子都有,更别说你了。”黎玄山抬眸:“你的软肋就是赵溪月,或者说,是你那已经不在了的姐姐,白沅君。” 瞬间,白凤君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你们云国的人,没资格念出她的名字!” 第401章 攻城 白凤君像是被戳到痛楚,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 他恶狠狠对黎玄山说:“姐姐就是到达云国后才跟我失去联系的。十几年了没有一点消息,待我去找她时,见到的只有她的尸骸!是你们害死了她!” 黎玄山缓缓闭上眼:“原来这就是你那么憎恶云国的原因。” “我怎能不憎恶?我的姐姐,本应是九天之中自由翱翔的凤,她好不容易才挣脱枷锁,却又被你们云国人按入污泥之中——”白凤君微微咬牙: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能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了……你们,死一千次都不够!” 黎玄山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极其淡漠的闭上了眼。 白凤君从憎恶中回过神来,盯着黎玄山看了会儿,像是在看什么猎物。 而后,他忽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很快就能赢来了解。” “你什么意思?”黎玄山意识到什么,寒声质问。 白凤君笑而不答。 这时,紫霄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封信和一块令牌递给他,低声道:“外面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命令下的有些急切,白公子,你真要这么做?” 白凤君看也不看,将信封投入火盆之中。他摩挲着手中令牌,笑道:“我从来不会为自己的决策而后悔。告诉他们,即刻开始整装,待傍晚时分出发。” 他握紧令牌,眼底布满森然:“务必在天亮前结束战斗,将长阳城彻底拿下!” …… 日夜,赵溪月倚在窗边微微出神,思绪却被一阵凌乱的敲门声打断。 打开门,曲长歌气喘吁吁的站在外面,脸色苍白一片:“不好了,白凤君不知为何突然发难,现在正率领三千大军冲长阳城而来,现在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轰的一下,赵溪月大脑一片空白。 “等等,不是说至少再过快十天,他才能凑够人手准备行动吗?为何这么提前就?!” 曲长歌摇头:“我也不知!奶奶现在已经开始在长阳城内设防,黎玄山呢,我们需要他帮忙!” “他……被白凤君带走了。”赵溪月低声喃喃,而后神色陡然坚定起来:“你去喊其他人,我们在城门口汇合!” 说完,她转身关上房门,果断进入自己的空间实验室内,将这些天来储备的药品和其他东西一股脑的掏了出来。 很快,医馆内的其他人也听闻了这个消息,纷纷惊醒。李忠明找到赵溪月,神色焦急。 “小姐,我们的秘军已经到齐了,现在就要出动吗?” “让他们去找曲夫人,听从她的号令。对了,你们临走前带上这个!” 赵溪月脱出一大包东西,费力的丢给李忠明。 李忠明打开一看,里面尽是些不认识的瓶瓶罐罐,也不知赵溪月是从哪里弄来的。、 “愣着干什么?事不宜迟,还不快出发?!”赵溪月呵斥。 言霜和赵溪月是最后一个离开医馆的,他们直冲长阳城城门,只见路上空无一人,百姓们纷纷躲了起来,生怕殃及到自己。 越靠近城门,赵溪月看到的曲家军就越多。 “那里就是长阳城门了!”言霜突然伸手指了指前面,赵溪月顺着看过去,心中陡然一沉。 这时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 城墙之上站满了曲家召集的军队,他们手持长弓向下扫射,下面却不断有巨石被投射上来。 高大的城门发出“轰隆”的声音,透过门缝依稀可见外面红光漫天,伴随着厮杀的声响,赵溪月嗅到一股焦土的味道。 点点火光之中,她咬牙登上城墙,却被宋辞礼一把拽了过去。 “你过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医者不都应该在后面吗?”宋辞礼语气有些急促,他一个人游刃有余,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护住赵溪月,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我想来看看情况如何了!”赵溪月悄悄探出头。 成群结队的军马站在城池外围,不断地朝着城墙发起攻击。曲长歌守在外围城墙上,火焰将他的半身都染成悲壮的红色。 赵溪月咬了咬牙:“白凤君这混蛋,竟然突袭我们!” 宋辞礼沉声说:“他们的人还没有到齐,白凤君现在这么做,可能是想以最小的消耗拿下长阳城。” 毕竟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长阳城,而是整个依沙坨! 长阳城不过是一个开始,一个他向长游证明自己的踏板而已。 “没到齐?”赵溪月顿时一阵心寒:“若是他们的人到齐了,我们还能有还手之力吗?” 宋辞礼苦笑:“其实,我们现在已经——” 轰! 突然,脚底传来剧烈震颤,一块巨大的石头被投石车扔了过来,重重砸在两人身侧。 地面塌陷,砖块飞溅,宋辞礼拼死将赵溪月护住。 下一刻,万箭齐发,犹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射来! “跑,不要停!” 宋辞礼拽着赵溪月往前狂奔,很快奔入城楼之中,堪堪躲过这次袭击。 赵溪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宋辞礼问:“你没受伤吧?” 她轻轻摇头:“没有。但是刚刚我们旁边有人被砸了,他……” 应该是救不回来了。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透过窗户向下看,从那些曲家军里,她竟然看到了几个身着朴素的长阳城百姓。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没有逃走,而是拿着武器英勇的加入战斗。 战争一向都是残酷的,或输或赢,受伤的只有百姓而已。 “宋辞礼,帮我个忙吧。”赵溪月突然站了起来。 狂风透过破败的窗户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却吹不散赵溪月眼底的坚定。 “什么忙?” “我看到白凤君了,他就在西南方向。你,能带我过去吗?” 宋辞礼微微一怔,他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不可以!” 赵溪月笑了:“我还没说我要做什么呢。” “反正不可以。”宋辞礼垂下头,突然伸手拽住了赵溪月的衣袖,启唇道:“我……” “什么?”赵溪月扭过头,耳垂上挂着一颗色泽莹润的珍珠,不像是她平时会买的款式。 宋辞礼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第402章 迟了十几年的秘信 在赵溪月略带疑惑的视线中,宋辞礼垂下头,眸中划过一抹失落。 很快,又一枚巨石投来,砸在不远处的城墙上,地面再次震颤,赵溪月眼神更加坚定。 “宋辞礼!你听到我说的了吗?帮我去找白凤君!” 如今情势紧急,赵溪月不得不用这么冷硬的语气说话。 宋辞礼轻轻点头:“……好,我帮你。” 话音刚落,他便伸出手紧紧揽住赵溪月的腰肢,在她耳边低声道:“抓紧我。” 下一秒,箭矢与流火之中,宋辞礼宛若白鹤,翩然而起,从容的带着赵溪月躲过袭击,两人也渐渐摸到了白凤君所在的营帐。 赵溪月躲在一棵树后,望着来回巡逻的长游士兵,脸色沉沉。 宋辞礼说:“你去吧,我帮你拦住他们。” 赵溪月点头:“好。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只见宋辞礼宛若旋风般冲了出去,拔出长刀,直接将距离最近的两人解决。他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吹起代表着警告的哨声,被宋辞礼带着远离营帐。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她掀开营帐的帘子,鼻尖很快传来一股淡淡茶香,白凤君斯斯文文的焚香煮茶,仿佛他现在身处的不是战场,而是自己的后花园。 看到赵溪月,白凤君也不惊讶,抬手指了指对面:“怎么来的这样晚?快坐吧。” “你早就知道我要来?就不怕我亲自杀了你吗?”赵溪月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冷冰冰的。 白凤君莞尔一笑:“你不会这样做的。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 赵溪月阴着脸:“你这么针对云国,除了利益原因,还有就是想替娘亲报仇,对么?”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白凤君依旧是笑眯眯的,他姿态从容,动作优雅的煮水,斟茶。 “你对这片土地的恨意,根本掩盖不住。”赵溪月勾唇,有些嘲讽:“不管你表现的如何光风霁月,但只要你站在这片土地上,你就永远是痛苦的,永远是带着仇恨的。” 白凤君眼底的那点儿笑意终于彻底落下,他放下茶壶,漆色眼瞳直勾勾盯着赵溪月。 赵溪月又说:“回去之后,我又打听了一点有关娘亲的事情。你们两人关系的确很好,所以你憎恨,憎恨娘亲来到云国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宛若失踪一般。” “因此,你自顾自的认为,她在云国吃了苦头,而后凄惨而死——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了吗,舅舅?” 赵溪月特地加重了最后那个称呼的读音。 白凤君倏然眯起眼:“姐姐的经历我都是派人调查过的,溪月,你当时那么小,自然什么都不明白。” “什么都不明白的是你!”赵溪月声音拔高一些:“白凤君,你能不能收收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娘亲过得怎么样,就算我不记得了,但我爹爹记得,云国的百姓也记得!” “仅凭你一句话,凭什么将她的过往全部否定?” 赵溪月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控制自己。 因为眼前的白凤君,已经被她吼得有些出神。 “若是、若是姐姐过得好,数十年来为何了无音讯?为何一点痕迹都不透露给我?”白凤君的眉头深深拧起。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娘亲在云国这十几年过得很好。而且,她绝对不会对你不闻不问。”赵溪月语气坚定。 白凤君敛眸,面色阴晴不定,赵溪月搞不清楚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现在贸然闯入这个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成为长游人的俘虏,到时候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可她不得不拼。 因为她身后站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娘亲,还有长阳城的百姓! “白公子。” 正在这时,紫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瞧见赵溪月后,他微微愣了下,但没有多说什么,冲着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白凤君抬手,疲倦捏着眉心:“什么事。” 紫霄将自己搜罗到的东西都摆在白凤君跟前,看了眼赵溪月,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刚好赵姑娘也在。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你的那个副将。” “记得。你说他有问题,可能是老不死那边的人。”白凤君瞥了眼赵溪月:“说了那么多话,不口渴?坐下。” 这一次,赵溪月没有拒绝。 “恩。现在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我的猜测没错,他从很早之前,就被长老会收买,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情。”紫霄打开其中一封信件。 “就比如,他拦截了不少给你的秘信,而这些信,都是从云国寄来的。” 忽然,白凤君像是意识到什么,浑身微微一僵。 赵溪月道:“云国寄来的秘信?” 紫霄颔首:“看字迹——” 白凤君突然伸出手将秘信全部夺过来,他眼瞳因为震惊而微微缩小,双手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全天下只有一人知道他的秘信口令,那就是他的姐姐,白沅君! 这些信都是姐姐寄来的?! 白凤君飞快拆开一封,望着泛黄的信纸,他的眼眶顿时一红。 “是姐姐没错……”白凤君颤声道:“姐姐给我寄过这么多信?!我竟然连一封也没收到。” 紫霄点头:“全都被你那副将给拦截下来了。长老会让他销毁,这人阳奉阴违,觉得这些信在将来说不定有用,所以私自留了下来。”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竟然还挺准的。只可惜,他猜到了这些信的用处,却没猜到,这些信封会让他丧命。” 赵溪月也拿起一封看了看,熟悉而久违的语气,让她鼻子发酸。 透过这张薄薄的泛黄了的信纸,赵溪月见到的,是记忆中明媚而温和的女子,像是自由的凤,在九天翱翔畅游。 赵溪月没有再说话,她接连看了好多封信,回过神时,发现白凤君正坐在自己对面。 他面容呆滞,神色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茫然,眼角甚至还有泪痕。 第403章 赵溪月,不许去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白凤君,如果你真的要找一个人来恨,那就恨我吧。” “因为娘亲是为了生我而死的。” 白凤君疲倦的闭上眼。 “舅舅,你曾说过,我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你血脉相连之人。可现在我们两人已经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我们是敌人了。” “你注定要孤独,舅舅。” 片刻后,白凤君摆摆手,对紫霄说:“让那些人撤兵回来。带溪月回去休息。” 赵溪月听到这话,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下意识皱眉:“我不——” 白凤君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只住一晚上。而且,你不想见见那个厉王吗?” 赵溪月闭嘴熄火了。 她跟着白凤君回到院子,张口便问:“黎玄山现在在哪里?” 白凤君看她一眼:“先吃饭。” 赵溪月:“……” 她很快明白,自己若是不按照白凤君说的做,恐怕再也别想见到黎玄山了。 所以她只能耐着性子跟在白凤君身后,落座,吃饭,陪他喝茶,散步,直至天色将晚时,白凤君才停下脚步。 “溪月,你娘亲曾跟我讲过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赵溪月:“你说。” “不自由,毋宁死。”他缓缓念了遍,而后陷入沉默,眼神中多了几分回忆。 赵溪月也是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娘亲的这个想法和她简直不谋而合。 赵溪月在现世的时候,就是个很能折腾的人。常规根本无法束缚她,她好像是热带群岛上的一种鸟,只要被关在笼子里,就会以很快的速度死去。 “我也很赞同这句话。”赵溪月低声说道。 白凤君这才回神,他面色突然严肃起来:“溪月,我的确可以撤兵,甚至可以带着全部长游人回去。但,你必须也要跟我一起。” 赵溪月没有马上拒绝,而是认真凝视着他:“为什么?” “我们的国家,权利被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掌握在我的手中,另外一部分,则掌握在长老会手中。”白凤君毫不避讳的将一切告诉她。 长游国比较特殊,没有很强的男女地位观念。 皇帝这个位置,不论男女,能者得之。在白沅君没有离开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是下一位皇帝,长老会对她也诸多推崇。 而自从白沅君离开后,白凤君为了帮助掩盖她的踪迹,拼尽全力,终于坐上太子这个位置,距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 可长老会却认为他的资质比不过白沅君,甚至揣测他是为了得到太子的位置,才故意将白沅君放跑,于是对他十分抗拒,甚至想要蚕食皇帝的那部分权利。 白凤君怎么可能会允许?当朝皇帝昏庸无能,他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仅回收权利,还正大光明的和长老会对抗。 这次攻打长阳城的行动,就是他对抗成功的结果,只要能成功攻打,那么长游人就会更支持他。反之,白凤君这么多年以来的谋划将功亏一篑。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回到长游,给百姓一个交代,给长老会一个交代?”赵溪月说。 “没错。到时候你想要继续留下,还是想要离开这里,我都不会再阻拦。”白凤君突然苦笑了下:“恐怕我也阻拦不住。” 赵溪月认真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我可以跟你回长游。不过你要先让我看看黎玄山。” 提起他,白凤君的脸色突然有些奇怪,他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问赵溪月:“我听说你们两人和离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在乎他?” 赵溪月愣住:“我哪里有那么在乎他?!你别乱说啊。” 白凤君皱眉:“若不是因为他,你会乖乖跟我回来,乖乖陪我吃饭吗?” 赵溪月突然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说:“这不一样。毕竟他是因为救我才……” “好了别解释了。我又不会拦着你什么,不过我听说他跟你和离之后就马上取了个小妾?溪月,我告诉你,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 “但只有一点,那人只能有你一个!其他的,别说是妾了,就连外室也不行。” 赵溪月:“……”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黎玄山。 黎玄山如今的情况,并没有赵溪月想象的那么糟糕,不过他身上还是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他这是睡着了?”赵溪月站在门外,往里面看了眼,突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他之前被我打了,我不想让他死,所以就抓过来上了药。”白凤君双臂环胸,声音凉凉的:“药效发作才睡着的,你去吧,我等下来接你。” 等白凤君离开后,赵溪月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才推门进去。 而就在她进去的瞬间,黎玄山猛地睁开眼,浑身肌肉紧绷,手中杯盏倏地冲着赵溪月砸去。 砰! 杯盏掠过赵溪月肩头,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四分五裂。 赵溪月愣愣的,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差一点,只差一点!那样的力度,要是被砸一下,不死也残啊! 等黎玄山看清来人后,先是愣了下,一脸不可置信,快速起身向前奔来,语气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急促。 “溪月你没事吧?!” 他粗糙而冰冷的手指拂过耳畔,赵溪月浑身抖了下,这才从僵硬中回过神来。 “我没事。你……你怎么这么警惕?”她侧头盯着黎玄山:“难道,白凤君曾经偷袭过你?” 黎玄山道:“在外,我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听岚他们从来不会靠近我,只会远远的喊。” 赵溪月道:“好吧,下次我也喊你。” 黎玄山抿唇,眉间温软下来,多了几分无奈:“你不用……对了,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白凤君他将你也?” 赵溪月摇摇头,面对黎玄山,她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很快就将自己答应白凤君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黎玄山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语气凝重道:“随他去长游?你就这么轻易信了?若他不放你离开要怎么办?赵溪月,不许去!” 第404章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 赵溪月却觉得,白凤君并不是那样的人。若他想要将自己骗去长游,有无数种办法,何必选择这种呢? “再怎么说,白凤君也是我名义上的舅舅。至少现在,我是相信他的。” 黎玄山的眉头皱的更紧,他态度十分坚决:“赵溪月,现在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由着你。但只有这件事不行。” 闻言,赵溪月的眉头下意识皱起:“黎玄山,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你现在已经彻底被白凤君给骗了。”黎玄山倾身,漆黑眼瞳紧紧盯着赵溪月:“白凤君是怎样的人,想必你也很清楚,尽管如此,你还是要选择相信他吗?” 赵溪月的沉默,让黎玄山眼底染上几分戾气。 他执着的伸手,抓住赵溪月的手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跟着白凤君走的。” 赵溪月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束缚,她挥臂挣脱,皱着眉说:“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必再劝了。要是他有问题,我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赵溪月!”黎玄山忍无可忍,沉声唤她的名字。 赵溪月没有回应他,而是慢慢的想要将自己胳膊从他手中抽离。 她能明显感觉到,黎玄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并且她还能嗅到一股有些苦涩的药味,是从黎玄山身后放着的药膏里传出来的。 那药膏通常要和一种药丸一起口服,吃下这种药丸后,伤口愈合更快。但赵溪月却知道,这药丸能刺激人的情绪,就比如黎玄山现在这样。 若是换做往常,估计黎玄山根本不会跟她辩论这么多。 在药丸的作用下,赵溪月试图抽走手腕的行为,无意间更加刺激他了。 黎玄山抬手,猛地将赵溪月按在墙边,逼她仰起头望着自己。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黑眸亮的惊人,鼻尖慢慢凑近,几乎要贴在赵溪月脸上。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才行吗?” 赵溪月挺直腰杆:“我才没有跟你对着干。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吗?我赵溪月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教我做事!” 黎玄山突然安静下来,他盯着赵溪月看,眸色渐渐暗了下来:“的确如此。你不服管教,没有一点礼数,自傲又自负……”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人!” 他说着,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双手猛地收紧。 赵溪月感觉自己的手腕肯定红了 她咬了咬牙:“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你要是不喜欢,现在就可以转身走,我绝不——” “谁说我不喜欢的?” 突然,黎玄山低声喃喃。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我,喜欢。” 他深深盯着赵溪月,像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一般,凑得越来越近。 最后,两人的唇瓣贴在一起,赵溪月僵硬,黎玄山却无师自通的轻咬了她一口。 赵溪月:“……” “赵溪月……” 黎玄山又说了些什么,可赵溪月却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甚至一度怀疑,吃了药丸的是自己,而不是黎玄山。那一吻之后的记忆凌乱而模糊,赵溪月能感受到的,只有黎玄山带着惩罚性的啃噬与撕咬。 听岚和吴飞说的那些话,变成详细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幕幕闪现。 黎玄山落在发饰上的眼神,黎玄山孑然而立的背影,黎玄山幽暗而深邃的眸光。 她终于从这些纷乱的信息中确认了什么,宛若破土而出的花,带着几分惊喜与不可思议。 “你在想谁?” 黎玄山冰冷的手指,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摩挲了几下,语气缱绻而喑哑:“赵溪月,看着我。” “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很好。那么,我不会再轻易放手了。赵溪月,你给我听好——” “和离书早就被我撕碎了,你去户部查,你还是我的王妃,现在是,以后也是,一辈子都是。” “赵溪月……” …… 这一觉睡得太过漫长。 赵溪月睁开眼,眼前白光阵阵,世界天旋地转,她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趴在床边,赵溪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驱散这种异样的感觉。可一抬头,她却傻了眼。 高大俊朗的男子逆光而立,漆色眼瞳默默望着她。 两人面面相觑,赵溪月的脸上飞上两抹红霞,她终于回忆起了之前那些凌乱的记忆。 “很累吗?”黎玄山终于开口。 “还好……”赵溪月勉强说完这番话,而后又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黎玄山看出了什么,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身来到桌边,想要给她倒杯茶。 他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有一圈明晃晃的压印。赵溪月先是有点疑惑,反应过来后,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 “你嗓子哑了,喝点水。”黎玄山道:“我跟白凤君说好了,过了午时,就带你回去。” 赵溪月警惕:“白凤君来过了?!” “恩。” 赵溪月生无可恋,只想回到之前,将那个脑子一团浆糊的自己给拍死。 毕竟,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黎玄山那副样子…… “还有,你前往长游之事。”黎玄山纤长漆黑的眼睫垂下:“是我不应拦你的。抱歉。” “你不必这么客气。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开了?不怕这是白凤君的阴谋?” 黎玄山:“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和白凤君简单聊了聊。虽说他的确不是个东西,但说话算话,所以我便也放心了。” 看来他的确挺讨厌白凤君的,哪怕在这个时候,都不忘暗搓搓的损一句。 赵溪月捧着茶杯,弯唇轻笑了下:“行。” 黎玄山:“赵溪月。” “还有什么事?” 黎玄山坐在床边,抬手帮她扯了扯衣襟,故作平静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回京城,成亲吧。” 赵溪月手里的茶杯险些摔在地上。 “还要成亲?!” “什么叫还要。咳,之前你嫁过来的时候,婚礼很简陋,我……是我的错。我要重新给你补一个。” 赵溪月觉得,黎玄山想得还挺长远。 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也乐在其中。 第405章 葵水 离开时,白凤君并没有出现。 听紫霄说,长游的军队已经撤退,长阳城那边如今正在清点伤亡。 “虽说没有朝廷支持,但曲夫人和曲长歌依旧在负隅顽抗。不得不说,这份胆识,在下十分佩服。”紫霄笑吟吟的送赵溪月坐上马车。 赵溪月极其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问:“紫霄公子,那些信件,真的是你从副将手中拿到的吗?” 紫霄眸中掠过一抹意外:“您怎么会这么问?我没有欺骗白公子的必要。” 只不过,他只是特意挑了个好时机,才将信件递过去的而已。 赵溪月略一思索,低声道:“秘军?” 紫霄笑的更加灿烂:“溪月小姐,您真聪明。不过我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那些信件,就当是送给游老的礼物。” 赵溪月沉默下来。 她和黎玄山一起到达长阳城,听岚和吴飞站在门口,等了足足一晚上,见到他们时,两个大男人,当街表演了一个嚎啕大哭。 看黎玄山的表情,他现在十分想将这两人给一脚踹飞。 赵溪月抬手抓住他的衣袖,扭头对听岚说:“喂,别哭了,丢不丢人?他又没事。你们王爷借我用用,晚点儿还你们。” 在听岚和吴飞惊愕的视线中,赵溪月拽着黎玄山离开,回到医馆后,宋辞礼和言霜便迎面走了上来。 见到她身边的黎玄山后,言霜不解,宋辞礼则微微一愣,脚步猛地顿了下。 “黎公子……” 黎玄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危险。他反手握住赵溪月的手腕,像是在宣誓什么主权。 宋辞礼只是苦涩一笑,安静的站在原地,眼神极其复杂。 这些暗流涌动,赵溪月都没有看到。 她从言霜的口中,得知长游军队撤退之后发生的事情。 为了保护自己的城市,长阳人涌上街头,纷纷开始帮忙抵抗。一时之间,那些长游军队竟然无法再往前推进一步,战况十分胶着。 但那些长游人很聪明,知道自己无法攻城,便想着用其他方式消耗他们的战力。只要时间拖得够久,等长游援军过来,他们攻下长阳城,就如同探囊取物。 好在白凤君及时撤兵,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言霜:“曲夫人和曲少爷现在正带人修补城墙,而且听说定海城那边也派人过来帮忙了。”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呵,被攻打的时候不过来帮忙,现在来又有什么用?” 言霜:“徐碧姑娘托人递了封信过来,说定海城那边收到消息,有一队军马这几日就能到,让他们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嗯?”赵溪月皱眉:“你是说朝廷的军马?” 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与此同时,听岚和吴飞急匆匆的自外面跑进来。 “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说容德率领一队轻骑赶往这边,速度比大军要快上不少,很快就要到达定海城了!” “而且……朝廷那边传来命令,说让您和定海城知府一起过去迎接。” 赵溪月脸色猛地一变! 容德来到依沙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黎玄山彻底斩杀。 这是黎商野亲自下的命令,若是违抗,那就是落实了这个罪名。若不违抗…… “黎商野就这么想赶尽杀绝吗?!”赵溪月微微咬牙。 她身旁的黎玄山却表现的十分淡定,“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听岚忍不住道:“王爷,咱们走吧!这样的地方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黎玄山转眸,极其冰冷的扫了眼他。 “黎玄山,这件事你心里有打算的,对不对?”赵溪月突然发问。 “恩。”黎玄山颔首,而后望着她,唇角轻轻一弯:“溪月,你果然比他们要了解我。” 众人的神色一时间十分复杂。 赵溪月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么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若你有需要帮忙的,直接找我就行。我手里还有一些秘军可以调用。” “好。” “至于你身上的伤,白凤君的药膏太劣质了,等会儿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 “恩。” “不过我等下要先去曲夫人那边看看,你就在医馆等着,我很快回来。” 黎玄山一番往常的没有答应,而是从容道:“我和你一起。” “不必,有没有什么危险。”赵溪月下意识开口回绝,她想让黎玄山多休息一会儿。 “不是因为危险,是因为,我现在想时时刻刻同你一起。”黎玄山淡淡的说。 赵溪月:“……”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黎玄山会说出来的话?这个壳子难道也换了个人?! 周围人的脸色更加奇怪了。 赵溪月没办法,最后还是带着黎玄山找到了曲夫人。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曲长歌竟然不在,而且听周围人说,曲长歌似乎受了伤,将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让看。 赵溪月听到这个消息,眸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她道:“明白了。我过去看看。黎玄山你在这里等着我。” 黎玄山沉默的点点头。 她来到曲长歌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曲少爷,是我。” 片刻后,曲长歌沙哑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事去找奶奶,我生病了。别来打扰我。” 赵溪月低声说:“你那不是生病吧。看来,你的体质是那种来了葵水会很难受的?”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房门被猛地拽开,曲长歌裹着外袍,长发凌乱,圆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你?!你怎么——” 赵溪月上前一步将她推进房间,而后反身关上门。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男子和女子的体态本就有所不同,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来。”赵溪月平静的说。 第一次见到曲长歌时,赵溪月就发现她的体态有异于寻常男子。骨架更小,盆骨略宽,明显就是女孩的模样。 不过她并没有拆穿,毕竟当时形势紧张。 第406章 拉钩吧 所以当她听说曲长歌身体不舒服,也不让别人看时,心里就隐约猜到了一些。 曲长歌坐在赵溪月对面,整个人因为痛苦而微微发抖。 赵溪月环视一圈,没看到药包什么的:“你每次都是这样硬扛过去的?” “没有。之前还能忍,但这个月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疼。”曲长歌弓起背,说话闷闷的,没什么力气。 “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赵溪月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探听片刻后,站起身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曲长歌突然伸手拽住了赵溪月的衣袖:“别告诉其他人。” 赵溪月笑了:“放心好了。” 喝了药后,曲长歌的状况明显有所好转。她躺在床上,赵溪月给她倒了杯热茶,让她捧着慢慢喝。 “曲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曲长歌轻轻点头:“她知道。你难道不好奇,我和奶奶为何要联合起来隐瞒这件事吗?” 赵溪月:“不好奇。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而且,你想说的话自然就会说。” 曲长歌一阵纠结,而后才道:“好吧。你帮了我,那么我就不能对你有所隐瞒。我其实是定海城一个花楼里的琴女,后来……因为得罪了权贵,所以他派人杀我。” “然后曲夫人救了你?” 曲长歌点点头:“恩。我不想再当什么琴女了,刚好奶奶需要一个能帮助她的人,所以我就跟在她身边。我觉得男子身份比较方便,于是便让奶奶对外声称,我是她捡回来的养子。” 赵溪月若有所思:“难怪曲琅对你有那么多敌意,莫非是对你的身份有所察觉?” “是。他知道我是奶奶那边的,一直想抓住我的把柄。不过他也只是查到了鱼骨琴身上。” “鱼骨琴,是你的?” “是我之前做琴女的时候,花楼老鸨为了让我更值钱,特地找人定做的。鱼骨琴背面有个纹样,和我身上的刺青相同。” 曲长歌面无表情道:“这也是曲琅想要拿到这张琴的原因。不过么……呵,他终究是斗不过我。” 赵溪月有些忍俊不禁:“你还挺厉害的。” 曲长歌的脸微微红了:“咳。总之,这次多谢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来找我就好。” “长游人都准备撤退了,曲家以后会慢慢好起来吗?”赵溪月突然问道。 “可能吧。其实这几年来,曲家已经被蚕食的差不多了。等他们一走,则彻底剩下了一个空壳子。”曲长歌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不过那又怎样呢。只要有奶奶在,我们照样可以在废墟上重新建立一个。” 曲长歌说这话时,眸中闪烁着异样灿烂的光辉。 赵溪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先前那句话,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 “什么话?” “若是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来找我就好。”赵溪月说。 曲长歌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粲然一笑,朝着赵溪月伸出手:“行。拉钩啊。” “拉钩。” …… 长游人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定海城,那些匆忙逃离的人,又一个接一个回来。他们望着长阳城满地的废墟,没说什么,默默开始重建。 作为罪魁祸首的白凤君望着这一幕,脸色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这样的伤亡已经很小了,自古以来,我们长游那次出征,不是流血漂橹?”白凤君如是说道。 “看来你还挺自豪的。”赵溪月走下车,将对面摊子上的小吃全部打包,扭头对白凤君说:“站着干什么,付钱。” 白凤君默默将钱给付了:“……” 赵溪月沿街边走边买,很快,大家就都知道素问医馆的老板今日很阔气,看见什么买什么,而且是买光买空的那种。 于是,赵溪月身边的商户越来越多。她也来者不拒,眼睛一瞥,一句“全买了,送到素问医馆那边”,白凤君就要开始掏钱。 她以一己之力,将商贩们的库存全部清空。不少人都感激涕零,毕竟这些东西若是再卖不出去,那就劝浪费了,要亏好大一笔钱。 回去的路上,白凤君揉揉眉心:“溪月,你是不是在惩罚我?” 赵溪月咬了口手里的糕饼,掀起眼眸看他:“舅舅,这是哪里的话?这些钱对你而言,不是很多吧。” 白凤君:“是不多。但是……啧,罢了,你爱买什么买什么,舅舅有钱,随便花。” 赵溪月暗自发笑。 回到医馆后,言霜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一楼摆满了东西,他都快看不过来了。 “师父。”言霜极其哀怨的看着她:“你是要在这里大摆筵席吗。” 赵溪月心虚的错开眼:“咳咳,没办法,陆婷她不在,只能委屈委屈你了。对了,黎玄山在哪儿?” 言霜叹了口气:“楼上。” 赵溪月带着白凤君上楼,推开门后,便瞧见黎玄山正低声跟听岚嘱咐着什么。 瞧见赵溪月后,黎玄山停了话茬:“按我说的做就好,下去吧。” 赵溪月和听岚擦肩而过,她问:“怎么了?是不是容德已经过来了?” 黎玄山:“没,他隔几天才能到。” “你怎么打算?” “前往定海城迎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赵溪月坐在他对面,语气执着:“我和你一起。” 白凤君见状,轻轻咳嗽一声:“溪月,你不是要随我回长游吗?” “什么时候回都行吧。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赵溪月拧起眉毛:“我得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再说,不然不放心,没办法跟着你去的。” “……都行,随你。”白凤君想了想,长老会那群人短时间内又死不了,到时候让紫霄带个消息回去,说长公主之女不日归来就行。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得看赵溪月心情了。 “那么。”白凤君坐在赵溪月身边,在黎玄山阴冷的视线中,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说吧,你们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这个舅舅总不能白当,你说对吧,溪月?” 第407章 杀手锏 赵溪月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将视线落在黎玄山身上,暗含问询之意。 黎玄山则淡漠道:“此事我能解决,不必阁下多操心。” 这是要将他排除在外的意思。 白凤君轻笑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关心了赵溪月几句后,就打算起身离开。 赵溪月和黎玄山一起下楼送他,刚推开门,赵溪月就见到几十个士兵将医馆团团围住,他们手持武器,死死盯着几人。 士兵中走出一位男子,语气满是蔑视:“看,我说的果然没错。厉王勾结长游人,通敌叛国,还不快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人开弓搭箭,伴随着“咻”的一声,羽箭竟然直冲赵溪月而来,眼看就要射入她的心窝。 事情发生的太快,赵溪月刚反应过来,弓箭便急速靠近,她眼瞳骤缩。 “溪月!” 黎玄山和白凤君几乎同时出动,不过白凤君距离赵溪月更近,所以他猛地上前将赵溪月推开,自己则生生挨下了这一箭! 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箭矢贯穿了白凤君的心脏,大片鲜血奔涌而出,几乎将整个天地晕染。 黎玄山的眼眸倏然冷了下来,与此同时,周围的小巷内突然涌出无数黑衣人,将这些人死死围住。为首站着的,正是听岚! 瞧见白凤君受了伤,听岚脸色一惊:“王爷,他——” 不等听岚多问,两拨人很快打了起来。黎玄山大手一挥,抱着赵溪月,扯着白凤君,迅速退回医馆之内。 言霜听到消息,一头雾水的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的血后,脸色也是一变。 “师父,他?!” 赵溪月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着白凤君被鲜血染红的胸膛,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言霜,快、快去找止血的药,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他的心脏被贯穿了,哪怕在现代,也几乎不可能存活,更别提这里了。 可他不能死!他、他还没带自己回长游,还没尽一个舅舅的责任,怎么能死? 突然,黎玄山伸出手掌,紧紧握住赵溪月颤抖不已的肩膀。 “冷静一些。你是赵溪月,云国最懂医术之人。”他语气笃然:“你能救活他!” 赵溪月像是溺水之人,紧紧抱住最后一块浮木,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她马上上前给白凤君处理伤口。 当她将手按在白凤君胸口的时候,白凤君浑身一僵,终于缓缓苏醒。 他低眸望着自己的伤,扯起唇角笑了下:“哈哈……” “你笑什么?你都快死了!”赵溪月语气有些哽咽。 “好吧。那我不笑了。”白凤君敛起眉眼,虚弱的手轻轻搭在赵溪月的手上,低声说:“你怎么哭了?这么担心我啊?” “闭嘴。” 言霜快速取来了赵溪月需要的东西,而后站在旁边准备帮忙。 “我可不能闭嘴。若是我不说话了,你以为我死了,嚎啕大哭怎么办?” 黎玄山冷冰冰的说道:“有她在,你死不了。” “哼。我们两人说话,你可以闭嘴的。”白凤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皱了下:“嘶,真疼,有没有麻药什么的?” 赵溪月板着脸说:“没有!” 白凤君笑了笑,看了眼赵溪月泛红的眼眶,低声说:“放心,我死不了的。” “你心脏都被捅穿了!能不能别打扰我!”赵溪月有些崩溃,白凤君胸口涌出来的血怎么这么多? “真的死不了。我这个人啊,天生就是个怪物。”白凤君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胸口:“我的心脏在这边。” 赵溪月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镜面人?” “镜面人”又称“镜子人”或“镜像人”,即心脏、肝脏、脾脏、胆等器官的位置与正常人相反。不过这种人出现的概率很低,几乎是百万分之一。 白凤君道:“镜面人?这个称呼倒是很有意思。” 赵溪月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被射穿的不是心脏,那就还有救! 她顿时冷静下来,眼眸变得锐利而沉着,以最快的速度为白凤君处理伤口。黎玄山和言霜站在旁边帮忙。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岚小心翼翼推开门,刚要跟黎玄山报告什么,看见在场每个人的严肃神色时,只能安静下来,默默站在一旁。 赵忠明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满地的血将他吓得不轻,得知受伤的不是赵溪月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在满地的鲜血中,赵溪月专注而沉稳,宛若夜空中最为耀目的那颗星星,璀璨夺目。 天色渐晚,赵溪月终于取出最后一截箭矢,她微微松了口气:“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伤好之前不许离开。” 白凤君点点头,神色有些虚弱:“好。没想到我们溪月这么厉害……” “别说话了。言霜,你和听岚将他抬上楼,记得小心一些。” 黎玄山上前,伸手揉了揉赵溪月的肩膀,低声道:“你也过去休息吧。” “外面那些人……” 吴飞连忙道:“那些人都跑了!他们应当就是容德派来的轻骑队,攻击力不咋地,就是跑得快。” 赵溪月疲倦的点点头,心中的担忧却渐渐深了起来。 容德的人已经来了,并且还好死不死的看到白凤君和他们在一起。 这下,黎玄山算是坐实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她支开其他人,问黎玄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黎玄山低眸道:“轻骑队没有正面作战能力,此次偷袭不成,定会潜伏起来等大部队来袭。我已经派人对大部队进行了突袭,他们已经开始减员了。” 容德之前从未涉足过依沙坨,对这里的地形不太了解。而黎玄山正是利用这一点,让他吃了不少亏。 “而且。”黎玄山黑眸微微一沉:“我还有一个杀手锏没用出来。” 赵溪月拧眉:“杀手锏?” “恩。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杀手锏……说起来,还要多亏你。” 赵溪月更加茫然,什么杀手锏?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408章 拿下他的人头 这天晚上,为了避免意外再次发生,紫霄特地派了不少人守在医馆旁边。 不过正如同黎玄山所说的,这些轻骑队偷袭不成,早就躲了起来,暗搓搓等待大部队来临。 与此同时,赵溪月也得到消息:赵青城被黎商野以莫须有的罪名关了起来,并且整个丞相府如今都岌岌可危。 “这个混蛋,竟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拿捏我。”赵溪月愤怒的将信纸撕成碎片。 赵青城是她的底线,黎商野明显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故意对他动手。这人简直是卑鄙到家了。 白凤君在外面敲了几下门,得到回应后,他推门而入,细细打量着赵溪月的神色,忽而一笑:“哟,怎么了,被气成这样?” 赵溪月现在不想跟任何人交流,但白凤君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她如今欠他的,只能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给说了出来。 顿时,白凤君的脸色更加奇怪。 毕竟在他眼里,赵青城根本算不上他的姐夫,只是一个抢走了姐姐的陌生男人而已。 但这个陌生男人,却是赵溪月的爹,也是她的软肋,白凤君无法坐视不管。 他沉吟道:“看来,黎商野是真的要对你们赶尽杀绝。这样也好。” 赵溪月皱起眉头:“哪里好了?” 白凤君挑眉:“他都将你们逼成这样了,莫非还要逆来顺受吗?当然是揭竿而起,将他从皇位上一脚踹下来咯。” “……你确定你不是在挑拨离间吗?”赵溪月狐疑:“你好歹也是长游的皇子。” 白凤君靠在桌上,伸出手支着头,勾唇笑了下:“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你觉得,将云国继续交给黎商野这样的人,真得可以长长久久,风调雨顺吗?” 赵溪月沉默了。 黎商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云国能有现在的规模,几乎全都是前朝的老臣们在尽力维持。再加上有黎玄山和容德这般的左膀右臂。 简单来说,黎商野现在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吃老本。 但老本再怎么丰厚,也终于有吃完的那一天。更别提黎商野这种疯疯癫癫的状态,指不定那天就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了。 “你或许没这么想过,但别人就不一样了。”白凤君若有所思道:“凡是时间男子,没有人不垂涎那个位置的。黎玄山自然也是一样,他的野心你不会看不出吧?” “好了,你别说了。”赵溪月抬手捏了捏眉心。 “行,我不说。但是溪月,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帮你,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我是你舅舅,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以不用对我那么防备的。” 白凤君这话说的掏心窝子,但赵溪月迟迟没有回应。 他笑了下,也不在乎。毕竟两人分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她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对自己有所隔阂是正常的。 路漫漫兮修远兮,他可以慢慢来。好歹这次有了个盼头,不是么? 等白凤君离开后,赵溪月找到黎玄山,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对此,黎玄山并不意外,他还说:“除了赵宰相,其他几个宰相也都纷纷被限制。几个站在我这边的重臣,有些被秘密斩杀,有些则被羁押起来。” “黎商野,如今正在对朝堂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清洗。” 赵溪月呢喃:“果然是个疯子。” 黎玄山:“不过你放心。三位宰相位高权重,就算黎商野疯了,他手下的人可没疯,不会轻易对他们动手的。” 赵溪月知道这点,但心里的担忧却抑制不住。 “黎玄山,你想杀掉黎商野,成为皇帝吗?” 话音刚落,黎玄山便赫然抬眸望着她。 “我要听实话。”赵溪月补充。 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黎玄山的黑眸清透沉着,他缓缓点头:“是。云国不能落在这种人手里。” 赵溪月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 黎玄山的目标果然是成为皇帝,但她在很久之前就说过,自己绝不会和一个不忠的男子在一起。 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黎玄山道:“赵溪月,不许胡思乱想。云国很早就有遣散后宫的先例。” 赵溪月抿了抿唇:“你就这么确认自己能成为皇帝?” 黎玄山声音带着笑:“有你在。我不行也要行。” 赵溪月:“……”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情却也好了不少。 次日,白凤君再次找到赵溪月。 “溪月,咱们要不要合作?”白凤君脸上勾起笑:“我现在是以长游皇子的身份,在和你交谈。” “合作什么?” “我帮你们解决眼前的事儿,你们,则要帮我拿下黎商野的人头。”白凤君道:“只要有这个东西,绝对能堵住长老会那群人的嘴。” 赵溪月:“……这是能轻易商量的吗?那可是云国皇帝的脑袋,你,你这么看得起我?” 白凤君纳闷:“我看得起的是我自己。我这次带兵过来,本来就是想要杀掉他。” 赵溪月仔细一想,发现白凤君这话说的还真没毛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白凤君竟然微妙的站在了同一条线上。 “可以考虑,我要先找黎玄山商量下才行。”赵溪月犹豫着说。 白凤君点头:“当然可以。” …… “拿下他的人头?”黎玄山道:“可以。” 赵溪月皱眉:“你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了?不好好想想吗?” 黎玄山道:“没有什么好想的。我和黎商野如今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很遗憾,我不想死,所以只能让他去死了。” 这两人的态度,也在无形间给了赵溪月莫大的勇气。 不、不过是弑君而已,这种皇帝留着本来就没什么用,杀了就杀了! 赵溪月终于下定了决心。 与此同时,容德的军队也在几日后的雨夜,渐渐靠近依沙坨。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这条必经之路上,早已经被设下了陷阱,只等他们过来踩了。 这次偷袭极为重要,几乎是一局定胜负。黎玄山和白凤君丝毫不敢马虎,都派出了自己最强的兵力。 第409章 突袭 雨夜。 远远地,一抹橙黄色驱散黑暗。伴随着接连不断的马蹄声,黑压压的人群很快映入眼帘。 为首的男子身着戎装,雨水落在他坚毅而苍老的脸上,平添几分杀意。 赵溪月离得太远,只能依稀辨别出那人正是容德。不过她没想到,短短一年没见,容德竟然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他身上的锐气被磋磨的十分严重,眼眸黑沉沉的,在这种危险的雨夜行进时,竟然在微微出神。 白凤君站在赵溪月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简易制作的望眼镜,勾起一边唇角笑道:“好多人啊。看来黎商野是铁了心想将你们赶尽杀绝。” 赵溪月补充:“是我们。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别看了,快些回去吧,他们快快要踩在陷阱上了。” 白凤君点点头。 两人转身走了一段,终于在密林边缘见到听岚,他正和吴飞低声说着什么,见赵溪月过来,眼睛一亮:“王妃!” 这一声喊得嘹亮而清晰,惹得不少人频频侧目。破天荒的,赵溪月竟然生出几分窘迫之感。 她清了清嗓子:“别乱喊,现在还太早了。你们那边准备的如何?” 听岚忙道:“刚刚曲家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也会过来支援,所以王爷便带着其余人马提前出发了。” “好吧,我们走。”赵溪月说着就要上前,却被听岚给拦了下。 “王妃……您要不就别过去了。到时候刀剑无眼,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估计是黎玄山派他留下来,故意拦住自己的。 赵溪月道:“我没那么脆弱。听岚,你让开。” 听岚欲言又止,白凤君则上前一步,微微眯了眯眼。 他只能乖乖退开。 两人架马往前方狂奔,白凤君道:“没想到那小子还挺关心你的。” 赵溪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关心。我自己能应付的事情,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 白凤君没再说什么,两人很快来到黎玄山跟前。 黎玄山望着她,心道:果然拦不住。 “待会儿会很混乱,你记得躲在我身边。”黎玄山抬手,拢了拢她被狂风吹乱的鬓发,嗓音轻轻柔柔。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黎玄山和白凤君的人潜伏在此处,等待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眼看容德军队缓缓靠近,突然,为首的十几匹骏马突然发出凄厉惨叫。 与此同时,伴随着黎玄山的一声令下,无数人自两侧山道上涌出,后有弓箭手压阵,呈包抄之势,彻底断了容家军的后路。 前排士兵很快陷入交战,黎玄山不紧不慢的游走于战场边缘,鹰眸在黑暗中来回扫视,终于确定了容德的位置。 他缓缓抽出长剑,惨白剑身被雨水洗刷,泛着森森白光。 往日的深仇旧怨,如今也是时候了解了。 “杀出去,都给老子杀出去!”容德抬手摸了把脸上的雨水,侧身躲过一支弓箭,脸上更加怒不可遏。 他想过黎玄山会反抗,却没想过他竟然能集结这么多人,反过来将他一军! 容德被气的脸色涨红,唇边肌肉微微抽搐:“该死的,偏偏是这时候过来袭击——” “荣将军小心!” 突然,一个小兵从身侧冲出,猛地挡在容德跟前。 “啊!” 容德眼尾闪过一抹白光,待他回神,小兵已经捂着脖子躺在地上,身下鲜血四溢,奔流不止。 而他面前,站了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玄衣玄袍,就连那双眸子,也黑沉沉的,令人心惊不已。 “黎玄山!”容德认出了他,顿时露出狰狞笑容:“我还以为你要躲在这些人后面苟延残喘,没想到你竟然自己冲上来送死了!” 黎玄山轻笑:“我看你果然病的不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黎玄山手持长剑猛地冲上前去,直攻容德面门而去,却被他翻身一滚,堪堪躲开。 尽管如此,他的脸上却还是出现一抹细长伤痕,殷红鲜血缓缓淌出,容德骂了句什么,用手背慢慢擦掉。 黎玄山淡漠的抖了抖剑身,他身后是不断交战的千军万马,而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毫无感情,只有对他的杀意。 容德陡然暴怒,他抽刀而上:“混账东西,真以为你能斗得过老子?!” 不远处的赵溪月见到这一幕,呼吸都差点停了。好在黎玄山身形皎洁,不仅躲开了容德的袭击,甚至一剑砍在他的肩膀上。 “在看什么?”白凤君手持弓箭,自前方退下,低眸瞥了她一眼。 “没什么,你不是说自己不动手吗?怎么又拿起弓箭了?”赵溪月问。 “哈……看这里两拨人打的还挺激烈,有些手痒,顺带着连连射箭。溪月,容德的人不太对劲,不知道黎玄山注意到没有。” 赵溪月心口一跳,一直以来的那种诡异感终于被戳破,她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吗?容德这次带来的人太少了,有一部分甚至在开战的时候想往东南方向跑。” “他们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 白凤君淡淡道:“双线并行。” 霎时间,赵溪月冷汗直冒。 容德这人十分聪明,可能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包抄,于是暗中安排另外一队人马,以双线并行的方式在不远处行进。 只要另外一队人得知主力军遇袭,到时候定然会赶来救援,到时候,被反过来包抄的就是他们了! 赵溪月语气有些急:“必须得快点将这件事告诉黎玄山才行!” 白凤君却拦住了她:“别着急,事情说不定还会有转机。而且我看黎玄山的样子,他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赵溪月眉头紧紧皱起,说话的功夫,她已经看到不少人冲向东南方向,想必是报信去了。 黎玄山这边,正和容德打得火热。所有试图过来影响的人,都被容德清理。 到了最后,他已经陷入癫狂状态,敌我不分。 “我怎么会输给你,我绝不可能输给你!”容德动作大开大合,宛若一头发怒的蛮牛,只知道横冲直撞。 第410章 归途 “呵。”黎玄山只是冷笑,手中长剑寒光飞舞,很快就将容德逼至绝境。 正当这时,容德却森然一笑,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的人冲向东南方。 很快,另外一队人马将会过来汇合。到时候黎玄山所带领的队伍将被包抄,他自然也能大获全胜! “黎玄山,我劝你不要得意。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闻言,黎玄山微微扬眉,淡声道:“是啊,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刚开始,容德还没有意识到他这番话的真正含义。渐渐地,在黎玄山狂风暴雨般的袭击下,容德渐渐表露出疲态,视线开始频频望向东南方向。 可,没有!哪怕已经有不少人都找机会跑过去报信,但那头的援军始终没有出现。 黎玄山再次突袭,一剑刺中他的肩膀。茫茫夜雨中,他淡漠反问:“你的支援不会再来了。” 霎时间,容德脸色骤变,不可置信的望向黎玄山。 他竟然都知道?! 难道—— “黎玄山!”容德像是想通了什么,被气的脸色铁青,挥舞着长刀冲向他。 黎玄山早就已经厌倦了这样无聊的战斗,在容德冲上前时,他侧身一躲,而后手中长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容德胸膛。 “容德,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被曾经最瞧不起的野小子杀死?”黎玄山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没有人能回应他。 容德壮硕的身躯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唯有鲜血流了满地。 暴雨渐渐停息,刺骨寒风吹过黎玄山的身躯,扬起他宽大而漆黑的衣袍,以及那头湿漉漉的墨色长发。 他低眸盯着死不瞑目的容德,像是在审视自己过去十几年的苟延残喘。 他和容德斗到现在,如今亲眼看着这人死在自己跟前,黎玄山心中没有欣喜,只是淡淡的怅然。 忽然,他冰冷的手指被人握住,赵溪月快步上前,双眸犹如被清水洗过,明澈而柔和。 她道:“你在这儿愣着干嘛呢?找死是不是?” 黎玄山忽而弯唇笑了下,他摇摇头:“舍不得死。” 赵溪月嘴角一抽,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抽什么风。 “你之前所说的杀手锏,就是那些无法前来支援的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溪月很是疑惑。 “带队率领援军的,是容熙柔。”黎玄山道:“如今,她和容德的关系岌岌可危。我派人稍作挑拨,容熙柔便彻底放弃了他。” 赵溪月心口微微一跳。 “容熙柔为何会突然插手军事?容德会允许吗?” 黎玄山:“一开始不允许。但容熙柔太过强硬,被打被骂都不屈服。再加上她脑子不算笨,容德手下又没有别的人可用,只能选她。” 至于容熙柔为何突然这么做,恐怕就是因为赵溪月当初,让她彻底看清楚了自己在容家的身份。 于是,容熙柔猛然惊醒。她不想再做什么菟丝子,反倒是开始频频接触容德的权利。不过赵溪月倒是没想到,容熙柔竟然会将自己的亲爹出卖。 黎玄山看出了她心中疑惑:“容熙柔娘亲死了。” 赵溪月一怔:“什么?” “容德喝多了酒,失手将她娘亲打死,并且毫无悔意。” “容夫人昔日如此光鲜亮丽,如今竟然……”赵溪月顿时唏嘘不已。 不过她也明白过来,自己的那番话,以及娘亲的死,促使容熙柔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即便如此,容熙柔也并没有站在我们这边。”赵溪月拧眉:“你这算不算养虎为患?” 黎玄山道:“勉强算是。不过容熙柔如今算不上什么虎。对付她,我绰绰有余。” 伴随着容德的死亡,他手下的这些人很快乱成一盘散沙,被黎玄山所制服。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亮明身份,让他们在流放和入队中间二选一。 这些年来,容德越来越嚣张,对自己手下这些兵态度也很差。早就有人对他心生不满。如今刚好顺水推舟,成功加入黎玄山。 但也有几个忠心的属下,不肯跟着黎玄山,都被他直接解决掉。 赵溪月在人群中找了找,发现娄长风和叶归凡他们竟然没跟过来。 她随手抓了个人询问,这才知道,自从言霜离开后,娄长风和容德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他瞧不起容德那副沉溺权势的嘴脸,容德也觉得他太过无脑。 原本的好兄弟,至此之后分道扬镳。娄长风和叶归凡带着人投入城防军,已经和容德断了联系。 赵溪月倒是有些庆幸,毕竟她不想和曾经的朋友为敌。 黎玄山队伍的规模再次扩大,与此同时,原本和黎玄山敌对的黑骑军,除去几个小队长之外,纷纷找了回来。 一问才知道,这些小队长早就被容德售卖,逼着他们跟黎玄山作对。 但这些人是打心眼里佩服黎玄山的,纠结万分后,得知黎玄山在扶风谷打了胜仗,还收付了不少人,便也马不停蹄跟着过来了。 至此,黎玄山的队伍终于有了一定规模。 而他也不打算坐以待毙,扶风谷之战的第二天凌晨,得到容熙柔率军撤回的消息后,他果断作出决定:乘胜追击! 赵溪月也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 没办法,老爹生死未卜,她实在是不能安心的待在这里。而且赵溪月有种预感,黎玄山和黎商野长达十几年的纠葛,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必须要回去,竭尽所能帮助黎玄山。 凌晨十分,赵溪月带着言霜收拾好东西,放在了前行的马车上。 她将医馆暂时交给徐碧和张忠明,并且曲长歌也说,她会过来帮忙。 这时,宋辞礼却找了过来。 他依旧是那副白衣翩跹、温润儒雅的模样,只是眼神之中多了几分赵溪月看不透的怅然。 “宋辞礼,你这是?”赵溪月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包裹。 宋辞礼轻声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赵溪月微微一怔,虽然她心里已经猜到迟早有这么一天,但真的来临时,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第411章 很喜欢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赵溪月抬眸问他。 “不知道。但是依沙坨这么大,我总有地方去的。之前,其他师姐们给我写了信,说她们都收了新的小弟子,让我这个代掌门多回去看看。” 赵溪月微微笑了:“挺好的。往后你若是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只说就是。” 宋辞礼漆黑的眼眸盯着她,轻轻“嗯”了声。 “赵溪月。” “什么?” 宋辞礼身后是晨雾弥漫的街道,他伸出手,素白纤细的手指虚虚握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那是一只兔子木雕,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送给你。”宋辞礼柔声说:“我亲自做的,有些粗糙,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赵溪月伸手接过,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做的还挺精致的。谢谢你咯。” 宋辞礼轻笑道:“喜欢就好。” 这时,黎玄山快步走来,修长的手臂越过赵溪月肩膀,将圆滚滚的兔子木雕握在手里。 他掀起淡漠的眼眸:“你喜欢这种东西?我可以亲手给你雕十个。” 赵溪月:“……” 赵溪月:“你要是喜欢自己雕一百个都行,别拿我的。” 她伸手要夺,黎玄山却往后撤了几步,眼神带着几分危险扫过宋辞礼。 宋辞礼站在原地,眸光清冷,平静道:“你要握紧了,我时时刻刻都会看着她。” 黎玄山抬手揽住赵溪月,将她紧紧摁在自己怀中,语气有些嘲讽:“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赵溪月废了好大力气才从黎玄山怀中钻出,她扭头一看,宋辞礼已经不见身影。 赵溪月咬了咬牙:“黎玄山你幼稚不幼稚?兔子还给我。” “好。”黎玄山将木雕兔子放在她掌心,端详一阵之后,突然问道:“真的不好看,我要再给你雕刻一个。” 赵溪月恶狠狠的转身走了。 ……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长阳城的石板路,穿过狼藉一片的扶风谷,朝着京城驶去。 “容熙柔估计没想到我会直接杀了容德,所以如今慌不择路,应当会途径太行山,那地方易守难攻,一旦他们翻过山之后上了水路,就很难追了。” 听岚展开一张牛皮地图,将如今的情况说给黎玄山听。 赵溪月坐在一旁,托着下巴道:“也就是说,容熙柔原本的打算,是故意让容德在扶风谷之战中吃亏,然后借此威胁他答应自己某个条件。” “结果没想到容德这么没用,直接全军覆没。她的算盘落空,回到京城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黎玄山抬眸,含着淡淡笑意望了她一眼:“没错。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黎商野如今无人可用,会暂时留下容熙柔的性命。” 听岚自信道:“不管她的选择怎样,结果都是毋庸置疑的——我们王爷可厉害了,那个容熙柔根本就不是对手!” 黎玄山评价道:“若她和我一样,自小就在战场中长大,如今的确会成为一个强大的对手。只可惜,昔日学习的那些琴棋书画,如今并不能成为她保命的武器。”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赵溪月探出头去,发现白凤君正和那些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手里握着酒壶,一群人在篝火上烤肉吃。 简直不要太悠闲。 “走吧。”黎玄山收起地图,侧眸望向赵溪月:“你也想吃,对吗?” 赵溪月十分坦然的点点头:“我要吃烤羊肉串儿。你给我烤。” 听岚脚步一顿,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他弱弱道:“王妃,要不,还是我来吧……”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支使自家王爷的! 没想到黎玄山却微微皱眉,冷淡的视线瞥过听岚:“管你什么事儿?滚开。” 一副他抢了自己活干的样子。 听岚:“……那,属下去切快羊肉来?” 黎玄山:“还有香料。” 听岚麻溜的离开了。 赵溪月在白凤君所在的篝火旁落座,灯火在她脸上映照出一层融融暖色。 白凤君盯着她看了会儿,微微有些出神。 太像了。 眉眼,鼻子,神态,和沅君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突然,一道冰冷的视线看了过来。白凤君侧眸,正对上黎玄山危险而阴森的视线。 白凤君莞尔一笑,抬手将自己手里的烤羊腿递了过去:“溪月,来,舅舅特地给你烤的,可香了呢。” 赵溪月皱起眉:“太大一只了。” “我帮你切一下。”黎玄山极其从容的接了过来,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下,熟稔的将羊腿切成肉条,将口感最好的那一部分,递给了赵溪月。 “嚯,烤的还挺好吃的。切小一点,太大块了塞牙。”赵溪月幸福的眯起眼睛:她已经很久都没吃过露天烧烤了! 白凤君沉默了一会儿,道:“溪月,这是舅舅烤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多给你烤几条。” 黎玄山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羊肉,是我派人采购的。” 白凤君皱眉:“香料是我带来的——你能不能好好切肉,别多嘴?” 黎玄山手上动作一顿,抬眸:“不能。” 赵溪月三两口吃完手中的羊肉,抬手拍了拍手掌:“好,别吵了。等下我自己烤,自己撒料。” 听岚拿来串好的羊肉串,赵溪月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铁网,架在篝火旁,将肉串放上去,熟稔的翻动,撒料,很快就有阵阵香味传了出来。 她将烤串交给听岚,让他分给其他人吃,顺便还给白凤君烤了条鸡腿吃。 白凤君美滋滋的,仿佛赵溪月递过来的不是鸡腿,而是黄金。 赵溪月又拿起羊肉串,递给黎玄山,冲着他眨了下眼:“快吃。这串羊肉最嫩最香。” 黎玄山微微一怔,唇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握住赵溪月的手腕,连同羊肉串一起,缓缓凑在唇边,一口接一口的吃了下去。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赵溪月在喂他吃一样。 赵溪月一愣,微微笑了下:“味道如何?喜欢吗?” 黎玄山抬眸,有火光在他眼底微微摇曳。 “很好吃。很喜欢。” 第412章 干柴与烈酒 太寒山。 “不、不要!你们不能杀我——啊啊啊!” 容熙柔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营帐内灯光昏暗,她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是巡夜军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士兵听到声响,低声问道:“容副将,您没事吧?” 容熙柔满头冷汗,脸色惨白。她抬手粗鲁的擦去脸上汗水,面无表情道:“我没事。” 转头望着营帐外漆黑的夜色,容熙柔微微有些恍惚。 谁能想到,一年不到的光景,她从一个柔弱无力的娇娇小姐,变成了如今众人拜服的副将。 拿起剑柄的那一刻,容熙柔感觉自己的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之中召唤自己。那是比琴棋书画还要吸引她的东西。 “我早就应该拿起剑的。”当时的她,心中满是对容德的怨怼。 她无法原谅一个因为喝多了酒,便亲手掐死枕边人的父亲。也无法容忍一个将女儿宠上天,却只为了折断她的羽翼,让她被人观赏的父亲。 于是,容熙柔吃尽了常人所不能吃的苦,在一年内飞快成长起来。 可了解的越多,她心中就越是恐惧。兵法,剑术,这些深奥玄妙的东西,她只掌握了一个皮毛。 而她面对着的,则是有战神之称的黎玄山! 更别提现在爹爹已死,情势瞬间翻转,他们从捉拿叛贼的容家军,变成了被痛打的落水狗,夹着尾巴逃了回去。 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办,这条路要怎么走,容熙柔毫无头绪。 回京城吗?但是要怎么跟别人交代? 自己的铤而走险,害死了父亲,甚至将主动权拱手让给黎玄山。 她的泪水盈满眼眶,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容副将睡了吗?” 这声音犹如惊雷,让容熙柔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在。李公公,您怎么过来了?” 她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来到营帐外面,发现李公公手持玉帛,那是黎商野传信用的。 “这……” 李公公笑着将玉帛交给容熙柔:“咱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是陛下让给的。天色不早了,咱家还得赶回去复命,容副将慢慢看,慢慢想,啊。”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容熙柔双手微微颤抖,她咬牙打开玉帛,望着上面的字,脸色极其难看,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屠尽万华城,朕可给你一丝生机。” 黎商野竟然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而且,还让她屠城! 容熙柔浑浑噩噩的来到山崖附近,望着脚下灯火辉煌的万华城,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她进入了万华城?”赵溪月微微拧眉,有些弄不清楚容熙柔的意图。 “按理来说,她现在最要紧的,应当是率军顺着涵江往下走,这样不仅可以甩开咱们,甚至还能和京城那边的军队汇合,反过来冲杀一波。”白凤君也是一头雾水。 “结果她现在舍近而求远,竟然在万华城内落脚了。这姑娘有点意思,她究竟想做什么?” 黎玄山低眸沉思。 赵溪月道:“按照如今的行进速度,等到明日,我们的大军也会路过万华城。不如这样,我带上言霜,提前出发去万华城那边看看?” 黎玄山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我们两人一起,目标太大了!”赵溪月皱眉:“我和言霜就刚好,他可以充当我的弟弟。” 白凤君温声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本来就是你舅舅。” 赵溪月:“你一副长游人长相,可不可以别添乱了呢?” 最后,还是黎玄山果断了下决定。 他和赵溪月伪装成夫妻,言霜则成了两人的孩子,一家三口一同赶往万华城。 言霜:“……罢了。随你们好了。” 黎玄山架马速度很快,当天晚上便赶到万华城。 容熙柔的到来并没有让万华城出现什么变化,所有人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全然没有长阳城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们找了个客栈入驻,趁着赵溪月和言霜休息的时间,黎玄山已极快的速度,将整个万华城都逛了一遍。 回来后,他给两人带了不少小玩意儿,脸色却有些阴沉。 赵溪月问:“发现什么了吗?” 黎玄山:“万华城主要街道处,都堆放了大量的干柴。我找人问过,他们说是因为半月后,根据规矩要举办篝火晚会,所以在提前准备。” “这些干柴是什么时候堆起来的?” “容熙柔进城之后。” 赵溪月皱了皱眉:“等下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容熙柔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儿来的功夫去参加什么篝火晚会?” 休息好后,两人一起离开客栈。赵溪月看到了第一处堆放干柴的地方,她上前打量一番:“的确只是扑通干柴,不过……” 她蹲下身子,敲了敲干柴旁边摆着的一排罐子:“这里面是什么?” “哎哎哎,你干嘛呢,别乱碰啊。”对面客栈里走出一个伙计,没好气的站在赵溪月跟前。 赵溪月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只是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伙计见她态度好,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还能是什么,我们自己酿的酒啊。如今正是酿酒的好时候,我们万华城家家户户都要酿酒。” 赵溪月很稀奇:“酿酒不都要放在阴凉的地方么,你们这怎么摆在街口啊?” 伙计:“那是寻常的酒。我们这叫康酒,就得放在大太阳底下晒。这里的除了我们家的,别人也都放着呢,你看。” 赵溪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不远处的罐子上都贴着名字。 “干柴,酒……”赵溪月若有所思,眉头也越皱越紧。 等伙计离开后,她伸手扯了扯黎玄山的衣袖,不太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 “你觉得,容熙柔是不是想要以烈火烧城?每一堆干柴旁边都堆放着烈酒,到时候只需要一把火,就能烧光大半个万华城!” 第413章 折翼的鹰 黎玄山眉头皱了起来。 “不像是她的作风。” 赵溪月眯起眼睛:“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黎商野,如今容熙柔走投无路,肯定是答应了黎商野什么。” 从街口处刮来一阵刺骨寒风,赵溪月抬眸望着四周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色,心中微微一紧。 她不敢相信,短短一年的时间,一个人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屠城…… 若真是这样,那么黎商野和容熙柔,非死不可! 他们在万华城关闭前,带着言霜匆匆赶了回去。半夜正好和听岚几人汇合。 赵溪月将自己所看到的说了出来,白凤君脸上闪过一抹讶然:“放火烧城?你是说那个娇小姐容熙柔?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大开眼界。” 白凤君虽说很少踏足云国,但对云国的关系网却十分清楚。 赵溪月道:“我大概知道容熙柔为何要放火烧城了。” 回来的路上,赵溪月特地让黎玄山带自己和江边看了看。她发现往后几日的风向都不太对劲,容熙柔若是选择顺流而下,速度会大不如前。 很明显,容熙柔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选择用放火烧城的方式,拖慢他们的脚步,给自己逃跑制造机会。 万华城的火一旦烧起来,赵溪月和黎玄山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救火的。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听岚脸色也不好看。 容熙柔一旦回到京城,有了黎商野的庇护,定能安然无恙。到时候他们面对的危险也多了一分。 黎玄山圈着赵溪月的腰,坐在高头大马上,深思片刻后,沉声道:“听岚,你戴上三队轻骑随我出发,务必赶在天亮之前,前往万华城。” 赵溪月道:“我也要去。” “奔波了这么久,你不累吗?”黎玄山望着她,语气有些生硬,明显是想让赵溪月回去休息。 “我有什么累的。除了坐在马上,就是跟着你在万华城闲逛。别废话了快走吧,时间不等人。”她抬手拍了拍黎玄山的胳膊。 黎玄山没再多说什么,深深望了赵溪月一眼。 很快,他们率领着听岚临时组成的轻骑队,以极快速度重新赶往万华城。 天色将亮,万华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城门打开。 黎玄山率领上百轻骑横兵万华城前,抬眸,容熙柔一身骑射服,伫立在城墙之上,面无表情的低眸望着他们。 赵溪月心中一沉:“我们还是来晚了,容熙柔恐怕就要放火烧城!” 容熙柔手中握着烟花弹,只要她将其点燃,城内士兵便会收到命令,将烈酒泼洒在干柴之上。 “赵溪月,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也能居高临下的看着你。”容熙柔突然开口。 她说话的音量不大,但是因为四周极其安静,这声音竟然也清晰的传入赵溪月耳中。 “站得越高,摔得就越痛。容熙柔,黎商野疯了,但你应该还没疯吧?”她语气凝重:“站在你身后的可不是什么草木,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这是在劝容熙柔谨言慎行,不要做出屠城的举动。 容熙柔沉默下来,她打量着自己手中的烟花弹,突然问:“赵溪月,你曾经说我是容家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现在呢?在你眼里,我现在又是什么?” 赵溪月微微一怔,她抬眸,正对上容熙柔那双漆黑森冷的眼睛。 “现在……”赵溪月道:“你是展翅翱翔的鹰。” “哈,我能理解为你在夸我吗?这一年里我遭遇了无数白眼和辱骂,说出这些话的人,都是我曾经的至亲好友。没想到啊,现在敢夸我的,竟然是你。” “竟然是和我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的你。” 容熙柔身后的长发被狂风吹起,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像是枯死的树干,赵溪月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力。 “我不想再被推着往前走了。太累了。”容熙柔忽然跨出一步,站在城墙外围,悠闲惬意的坐了上去。“赵溪月,我输了,你过得的确比我好。” 赵溪月:“……” 她盯着容熙柔的每一个动作,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她埋伏在万华城内的兵马,就会燃起大火,将里面的活人生生烧死。 可没想到,容熙柔竟然将手中的烟花弹撕碎,任由里面的火药迎风飞扬。 她对赵溪月说:“真不甘心。赵溪月,若是有来生,我绝不会比你差。” 赵溪月心中顿时生出不安。 下一秒,一支长剑自城楼顶部射来,贯穿了容熙柔的胸膛。 在近卫们的惊呼声中,容熙柔唇角扬起一个笑,她张开双臂,像是真正的鹰一样,直挺挺的自城门上坠落! 扑通! 城墙脚下荡起灰尘,赵溪月看到容熙柔身下绽开大片血花。 她赶忙往城楼上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暗卫缓缓收起弓箭,侧眸望了他们一眼,身形很快消失。 “那是黎商野的人!”赵溪月语气笃定。 “听岚,过去追。”黎玄山果断下了命令。 容熙柔死的太过突然,她率领的所有人都在瞬间没了主心骨。再加上黎玄山手刃容德的事情已经传开,他们几乎没耗费多少力气,就成功进入万华城内。 黎玄山吩咐吴飞,依旧采用老办法,将剩下的人全部吸纳进来。 至于城中多出的干柴,则全都被他放置在万华城外。 傍晚时,大部队终于赶来。白凤君瞧见事情已经被解决,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还以为你们要大战一番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赵溪月叹气:“……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对于万华城的人来说,也是件好事。”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只听说城门上死了个人,然后这人带领的士兵,都被另外一个王爷接管了。 万华城的事情解决后,黎玄山没有耽搁,马上率兵直冲京城而去。 他们事先已经好好修正了一番,决定一鼓作气在京城之外的朝露谷歇脚。 而朝露谷内,也正是黑骑十六军的营地。 第414章 我要的真相 如今的营地已经人去楼空,估计黎商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选择朝露谷,所以连夜将这些人全部转移。 “君命难违。”听岚望着秋风萧瑟的营地,微微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但那些人可都是跟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刀剑相向——” 话还没说完,吴飞快步冲来,猛地拍了下听岚的后背:“你一个人在嘟囔什么?还不快过来搬东西,别想着偷懒啊,现在人手太少了。” 很快,黎玄山麾下的全部人都在军营内驻扎。她和黎玄山站在朝露谷最高处,遥遥望去,能看见不远处的有云道观。 “兵临城下,说的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吧?”赵溪月低声说。 “恩。累了吗?要不要回去休息?”黎玄山对赵溪月的状况十分关心,一路奔波,生怕她累着。 赵溪月微微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担心我爹。他那么养尊处优的一个人,现在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黎玄山说:“那,我们今晚就过去找他。” “啊?”赵溪月大脑当场宕机,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是想?!” 黎玄山低眸:“我有件事情想要确认。” …… 入夜。 赵溪月和黎玄山独自离开营地,他们架马沿着小路前行,而后又改步行,终于来到京城西侧门。 也不知黎玄山用了什么法子,让守门人答应放行,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赵溪月环顾四周,京城内没有宵禁,如今四处都是繁华景象,外面的暗涌并没有影响到他们。 黎玄山带着赵溪月潜入黎修远的府邸,不费吹灰之力,便站在了他的跟前。 黎修远正在独酌,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酒水差点喷出来。 “噗——你!你们?!” 赵溪月拽下面罩:“是我!” 黎修远更加惊讶:“我知道!你们两人怎么过来了?我这王府已经被围起来了啊——哦,好吧。我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拦不住你。” 黎玄山带着赵溪月坐在他对面,从容自若的给她倒了杯茶:“情况如何。” “我?我没事。我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囚禁了我,让我无法外出而已。” “没问你。” “啊?” “赵宰相,如何了?还有其他的找家人。” 黎修远皱起眉:“赵宰相他们也被关了起来。听说是关在皇宫里。至于府邸里的那些人么,估计在他眼里不是很重要,所以根本就没搭理。” 听到这里,赵溪月终于放下心来:不幸中的万幸,其他人没什么事儿。 黎修远又问:“你呢?现在有什么打算?他可是已经将你打成叛贼了。而且,你杀死容家父女的事情已经传回京城,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你终于要反了。” 赵溪月:“终于?” 黎修远勾唇笑了下:“你不知道么?自他前往依沙坨后,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所有人都说,厉王要反,天下易主。” 赵溪月嘴角微微一抽:好吧,如果是黎玄山的话,能传出这样的话也毫不奇怪。 让她没想到的是,黎玄山突然点了点头,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恩。我要反。” 这下轮到黎修远浑身僵硬了,他握着酒杯坐在原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手微微一抖。 “那你这次过来,不会是想劫持我吧?” 黎玄山抬眸望着他:“我找你,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黎修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眸低笑意微微一淡,“什么事?” “我的母妃,究竟是怎么死的。”黎玄山问道。 闻言,赵溪月心中微微一紧。难道,黎玄山母妃的死另有蹊跷? 没想到黎修远沉默半晌后,才说:“你不都知道了吗?她是被人陷害,服下了有毒的白粥,被毒死的。” “黎修远,我说的是我的母妃。”黎玄山陡然抬眸,视线冷的让人心惊:“那并不是我的母妃,对不对?” 黎修远脸色骤然一变,而后又瞬间复杂起来。 他长叹一声,“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但是玄山,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真的要刨根问底吗?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讲反而会造成伤害。” 黎玄山:“告诉我真相,黎修远!” 死一般的寂静。 黎修远缓缓闭上眼,终于说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真相:“她的确不是你的母妃。你真正的母妃,是仁妃。也就是……黎商野的母妃。” “玄山,你和黎商野是双生子。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们样貌不同,但——” “砰!” 黎玄山面前的杯盏,被他生生捏碎。鲜红血液渗出,沿着碎片往下蔓延。 赵溪月看不下去了,她拿起手帕,低声道:“举起来,我给你包扎。” 黎玄山乖乖的让她给自己处理伤口,嗓音喑哑:“也就是说,黎商野是我的哥哥,他杀死了母妃。” “没错……” “黎商野知道这件事吗?” “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赵溪月忍不住说:“既然是双胞胎,为何要将你交给别人抚养?” 黎修远解释:“你竟然不知道?这是云国的传统,双生子乃是不祥之兆。按理来说,应当要杀死中最弱的那个。但仁妃终究还是舍不得,所以只能抛弃一个孩子。” 万万没想到,她留下的那个孩子,不仅弑父弑母,甚至还想对黎玄山赶尽杀绝。 “玄山。”黎修远突然正色道:“黎商野的确不适合成为皇帝,他已经快将云国的百年基业啃噬殆尽,我希望你能阻止他。” “但前提是,你可能要背负千古骂名。” 听到这话,赵溪月心中微微一紧。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学过的历史,那是胜利者,也很少能有善终的。 黎玄山也会这样吗?若是他们失败了,历史又会怎样书写他们? “别人的看法,我不在乎。”黎玄山伸出手,紧紧握住赵溪月的手掌,同她五指交扣:“我只知道,若是再放任他这么疯下去,云国,将会彻底消失。” 第415章 进入地牢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十分沉默。 赵溪月率先打破:“你突然问黎修远自己的身世,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提前知道了?” 黎玄山微微颔首:“恩。只是这一切都太过荒谬,我只能找他确认。” 赵溪月:“那现在……” 黎玄山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做我们该做的。” 他的语气十分坚定,赵溪月放下心来,心道黎玄山果然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的人。 第二天,赵溪月听说京城戒严,并且,赵青城病了。 “生病?消息来源确定可靠吗,老爹身体一直都好好地,怎么会突然生病?”赵溪月一开始还有些不可置信。 但前去调查的人是吴飞,他面露为难,轻轻点了点头:“消息可靠。我亲自溜到关押他们的地方,花了点钱就得到这条消息了。” 赵溪月眉间染上一层深深地忧虑。 老爹生病,究竟是巧合,还是偶然? 如今京城戒严,也就是说明,黎商野已经知道他们的踪迹,并且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吴飞继续道:“听说是因为这几日降温太快,地牢里又潮湿阴冷,很多关在里面的人都生了病。” 赵溪月皱眉:“好歹也是宰相,黎商野难道就放着不管吗?!” “我问过里面的人,他们说这些不过就是寻常风寒,不碍事的。而且黎商野现在忙着干别的事情,根本没空搭理这边。” 赵溪月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 赵青城年纪大了,身子骨算不上弱,但毕竟也年过半百,染上风寒后若不能好好休息,定然会病的更加严重。更别说地牢里那些人。 他们若是都感染上风寒,那么多病人聚集在一起,病情只会更加严重。 赵溪月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就急的焦头烂额。 “溪月,我倒是有个办法。”白凤君听闻此事,快步上前,将赵溪月带到人少的地方,说:“我可以偷偷溜进地牢里,去照顾他。” “不行!他们若是认出了你,恐怕直接就将你就地斩杀了。而且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赵溪月果断拒绝。 “我是偷偷溜进去,他们怎么可能发现?换言之,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样?除了你们,世上没人知道我长什么样。”白凤君微微笑了。 赵溪月变得迟疑:“那,我要和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白凤君沉思,而后点头:“也行。刚好,让我来看看我这素未谋面的姐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冲着这个来的……”赵溪月叹了口气。 黎玄山得知此事,沉默了很久。 赵溪月看得出来他很抗拒,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但赵青城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绝不是三两句安慰,就能让她放下心来的。 “……溪月。”黎玄山轻声道:“万事小心。” 这是答应了。 赵溪月微微一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她最近很喜欢这种亲密动作,而黎玄山明显也乐在其中,从来都不反抗。 “知道啦,你放心,白凤君的伸手也不错,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 为了潜入地牢,黎玄山动用关系,很快就为他们铺好了路。 赵溪月拿着伪造的令牌,和白凤君一起在深夜潜入京城,找到地牢后,凭借令牌,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路上,白凤君低声说:“这儿的防备不怎么严,竟然连巡逻的人都没有多少。” 赵溪月回忆起黎玄山和自己说的,心中大致有了猜测:“黎商野现在将不归顺自己的人全都关了起来,其中包括兵部的人。” “能用的人都给关了起来,防备自然也严格不起来。” 他们凭借令牌,很快进入地牢深处。这里寂静一片,两侧牢狱内各关着一人,或坐或卧,都是曾经威风凛凛的朝廷大官。 赵溪月一个个看去,终于见到了自己老爹。 赵青城消瘦的很快,原本斑驳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他靠墙坐在天窗之下,盘起双腿,正闭眸思索着什么。 赵溪月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哑声道:“爹……” “嗯?”赵青城眉毛抽了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至他听到赵溪月压抑的呜咽,才猛地睁开眼。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儿,赵青城不可置信,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终于确认,自己的宝贝女儿就站在跟前! “溪月?!你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大,惹得对面关着的男子抬眸看了过来。 赵溪月心中一紧,却没想到这人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看,突然轻声道:“厉王回来了?呵……” 然后就闭上眼,重新安静下来。 白凤君打量着赵青城:“你就是,赵青城?” 赵青城很快从激动中回过神来,眼神带着试探:“这位是?” 赵溪月犹豫了下:“他是……娘亲的弟弟,白凤君。也就是我舅舅。” 闻言,赵青城呆立原地,似乎被赵溪月这句话给说懵了。 片刻后,他才点点头:“原来如此。按理来说,我应当好好招待你的,只是现在——见笑了。” 话音刚落,白凤君便抬手捏碎了挂在栏杆上的锁,而后从容推开门,带着赵溪月走了进来。 白凤君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他嘴上这么说,赵溪月却还是从白凤君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冷漠。 她坐在赵青城对面,打量着他的神色,又将自己事先准备的药包取了出来,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喝下。 做完这些后,赵青城的面色果然红润了不少,他明白,赵溪月不辞辛苦的翻进来,正是为了照顾自己。 “溪月,外面的情况很不乐观,你身份特殊,不要在这边久留。等下他们会换班,你们就趁着那个时候离开吧。” 赵青城竟然已经为两人准备好了退路。 白凤君微微眯起眼:“你被关在这里,为何会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赵青城苦笑:“我有几个学生,如今在大理寺当值,他们每隔一阵子都会过来看我,我这才知道的。” 第416章 暴露了 赵溪月问:“黎商野现在将你们关起来,是想要将整个朝堂都清洗一遍吗?” 赵青城缓缓点头:“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虽然有很多人反对,但都被他给暴力镇压了下去。说来也奇怪,我原以为会激烈反抗的几个挚友,竟然选择了站在他那边。” 听到这话,赵溪月在心里默默道:“恐怕是因为那些蛊虫的原因,他们才会乖乖服从于黎商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赵青城突然扭头望向白凤君,脸上带着笑意:“我从未听说,她竟然还有个弟弟。” 白凤君嘴角抽了下:“我叫白凤君,姐姐本命白沅君。我们,是长游的皇子。” 短短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让赵青城登时僵在原地。 “长游……?”赵青城将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长叹一声:“我就知道,她当时果然瞒了我。” “怎么,你要恨她了吗?”白凤君语气有些嘲讽。 赵青城虽说是云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平凡之极的俗人罢了,也不知姐姐看上了他哪一点! 赵青城摇头,温声道:“我为何要恨她?只是可惜,她的弟弟来了,如今她却也见不到了。” 三人一同陷入沉默。 赵青城继续说:“白沅君?是个好名字。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给我的名字是假的。不过那又怎样呢,只要她能陪在我身边,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白凤君微微抿唇:“姐姐骗了你,你就这么大度?” “哈哈哈哈,一个名字而已,她永远都是我心里的阿乖,这一点不会变。” “呵……” 白凤君紧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赵溪月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赵青城身上的风寒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此地不宜久留,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交给赵青城,又嘱咐他照顾好自己后,便和白凤君一起离开。 “白公子!”赵青城突然出声喊住了他,“抱歉。” 白凤君眸光微微一闪:“为什么要道歉?” “身为你的姐夫,我理应对你诸多照拂。可我却都没做到,抱歉。”赵青城语气诚恳。 白凤君微微愣了下,而后唇角轻轻一扬:“嗤。本公子不需要任何人的照拂。溪月,我们走。” 赵溪月透过栏杆,有些依依不舍:“爹,你照顾好自己啊。我在外面肯定会想办法将你们救出来的!”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途径一个大厅时,却发现这里灯光昏暗,四周黑漆漆的。 白凤君猛地停下脚步:“溪月。” 赵溪月愣住,有些不解:“怎么了?” 他微微眯起眼,紧盯着不远处微弱的灯光,浑身紧绷起来。 下一刻。 咻! 一支弓箭迎面射来,只见白凤君抽出袖中短刀,猛地往下一砍,竟然将这支箭给生生折断! 赵溪月眼瞳骤缩:有埋伏?! 下一刻,无数士兵自黑暗中涌出,毫无感情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白凤君冷冷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像个懦夫一样躲在人群背后吗?滚出来!” 人群慢慢让开一条路,高大阴郁的男子缓缓走出,唇角还挂着一抹轻笑。 看到他的一刹那,赵溪月浑身僵硬,后背冷汗直冒。 黎商野竟然亲自过来了! “长游皇子大驾光临,朕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莫要怪罪。”黑暗中,黎商野的眉眼更加森冷。 他面容瘦削,肌肤透出不正常的白,而那双嘴唇却犹似染上鲜血,带着令人胆寒的笑。 “呵,你这不来的挺快的吗?甚至还带了这么多人,实在叫本殿下惊喜啊。”白凤君挡在赵溪月跟前。 黎商野眯了眯眼:“溪月姑娘,你是过来看赵爱卿的吗?放心,他好得很。只是那蛊虫突然死了,你有头绪吗?” 看来,自己之前送回去的药果然有用。 既然已经暴露,赵溪月也不再装了,她淡漠道:“原来那是蛊虫,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蚂蚁,顺手就掐死了。陛下很喜欢这种东西吗?” 黎商野微微笑着:“当然喜欢。这东西忠诚又好用,只可惜太难培育了。否则,我要让云国,人手一只。” 赵溪月后背泛起寒意,她突然意识到,黎商野这番话没有再开玩笑。如果条件允许,他是真的打算将蛊虫种在每个人身上。 然后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傀儡帝国。 赵溪月忍不住骂出声来:“简直禽兽!” 黎商野没有生气,而是抬眸瞥了她一眼:“好了,天色太晚,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他摆摆手,身后马上有人上前,将赵溪月和白凤君都给捆了起来。 赵溪月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竭力思索着,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做才能脱困。 一旦被黎商野带回皇宫,那估计就再难出来了! 就在两人被捆着走到地牢出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火光冲天而起,将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通红一片。 黎商野停下脚步,目光危险的盯着远方。 与此同时! “呃啊!” “敌袭!有敌袭!快保护陛下!” 最外围的几个人应声倒地,无数士兵将黎商野紧紧包围起来,却也给了白凤君脱险的机会。 只见他从袖中划出小刀,猛地割断绳子,又一把抓着赵溪月,断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快走!” 赵溪月和白凤君拼了命往前跑,突然,白凤君脚下一个踉跄,脸色白了白。 “是不是牵动你的伤口了?!”赵溪月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扶住白凤君,却被他推开。 “别管我,你快走!” 这时,赵溪月才看到,白凤君的胸膛已经血红一片,他的脸色也白的可怕。 眼看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赵溪月咬牙拽下腰间毒囊,白色毒雾顿时将所有人包裹起来,她扛着白凤君,踉踉跄跄往前冲去。 眼前缓缓出现一道人影,竟然是吴飞! 赵溪月心中一喜:果然是黎玄山派人来救了! 可下一秒,吴飞却亮出长剑,搭在赵溪月肩头。 第417章 差别在哪里 赵溪月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有些不可置信,呢喃道:“吴飞?” 吴飞挠了挠头,唇角扬起一个憨厚的笑意:“是我。王妃,您回去吧。我可以放过他。” “叛徒。”白凤君冷声道:“我们两人,谁都不会跟你回去!” 吴飞叹气:“我不是叛徒啊。从一开始我就是陛下的人。王妃,您自己考虑吧,若是考虑的时间太久的话,你们两人谁也走不了的。” 赵溪月后背顿时冷汗一片,她慢慢推开白凤君:“回去。” 白凤君伸手想要拽她,最终却扑了个空:“赵溪月!”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溪月最终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被吴飞拽着猛地往后跑去。 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白凤君的嘶吼声,可这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她重新回到了黎商野跟前。 黎商野很快就解决了刚刚的骚乱,如今,他居高临下站在赵溪月跟前,饶有兴致的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赵溪月冷声道:“我希望你能快点去死!” 黎商野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想让朕死的人多了,但很遗憾,他们没有一个能做到的。” 紧跟着,黎商野挑了挑眉:“不过,你怎么也跟黎玄山一样?心生希望,而后又被摧毁,寻常人不都会崩溃痛哭吗?你为何如此平静?” 赵溪月:“应该崩溃痛哭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呵呵,说话倒是硬气。将她带走。” 赵溪月被黎商野强行带回皇宫关了起来。 关押她的是个大殿,殿内冷清无比,门窗都被封死,唯一的光源,只有四周随意摆放的烛台。 赵溪月等所有人离开后,自己在大殿内摸索着行走,想找找出去的路。可这个宫殿实在是太大了,一时不察,她竟然迷了路! “这里到底是哪儿放……”赵溪月眉头紧紧皱着。 她从实验室里取出了夜视仪戴在头上,不过这种东西的存在时间很短,每隔一会儿,她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终于,赵溪月重新回到有亮光的地方,可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呆立原地。 这个大殿比较小,光线很足,但是极为空旷,满是灰尘。 大殿角落,蜷缩着一个人影。赵溪月远远喊了几声,这才发现,那人已经死了。 察觉到这一点后,她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好歹也是医生,见过的死人比吃过的饭还多,短暂恐惧后,很快冷静下来,缓缓上前。 突然,赵溪月站在原地,她凝视着这具已经干枯的尸体,呢喃道:“你是,夏清雪?” 没有人能回应她。 可干尸身上的服饰,却已经给了她答案。 这时,不远处的一扇隐形门被推开,黎商野提着灯笼走进来,瞧见赵溪月时,微微扬了扬眉。 “原来你在这里。好厉害,竟然能找到暗门。” 暗门?怪不得自己走不回去,可能是无意间触发了宫殿里的暗门。 赵溪月寒声道:“是你杀了夏清雪?” 黎商野摇头:“我从不亲手杀人。她自己做错了事儿,我不过让她在这里跪上半个月而已。谁能想到她竟然如此脆弱,没几天就死了。” “跪半个月,不给吃补给喝是吧?”赵溪月冷笑:“所以,你现在也想让我用同样的方式死去?” “恩?为何。你又没有做错事。”黎商野微笑着上前:“你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事儿吗?身为朕养的一条狗,她竟然试图认别人为主,还想着反过来咬朕一口……” “哎,朕平日对她很好的呀。连皇后之位都许诺给她了。”黎商野无奈叹息,像是在阐述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赵溪月愈发毛骨悚然,这样的“好”,换谁谁都承担不起吧! “黎商野,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赵溪月沉声质问:“你已经登上帝位,为何还要针对黎玄山?明明他都已经到依沙坨去,根本无法再威胁你了!” 黎商野:“为了什么?朕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黎商野轻笑了下:“朕只是想知道,朕和他究竟有什么差别,究竟差在哪里。” 赵溪月微微一愣:“什么?” “他是朕的孪生兄弟,可我们两人样貌不同,脾性不同,甚至,连遗传自母妃的疾病,他也没有。” 黎商野语气沉了下来:“为什么?凭什么?” “朕被这病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却在外意气风发。多好笑啊,就连母妃也始终念叨着他,念叨着这个被她亲手丢出去的孩子。” 赵溪月皱起眉:“你说,病?” 黎商野定定的望着她,片刻后,他解开衣衫,露出自己的胸膛。 昏暗灯光下,赵溪月望着眼前的一切,感受到的并非暧昧,而是彻骨寒意。 黎商野的胸膛上,大大小小,满是深红色的血坑。靠近心脏的皮肤,更是渗出骇人的青紫。 这……这还是一个活人吗? “哈哈哈……怎么,被朕吓到了吗?”黎商野慢条斯理的合上衣衫:“光是看一眼,脸色就如此恐怖。朕可是从小看到大呢。” 赵溪月喃喃:“黎玄山身上没有。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要对他赶尽杀绝吗?” 黎商野很奇怪:“你怎能说的如此轻易?为何朕要承受这种痛苦?一母同胞,变成这样的,为何不是他?” 赵溪月一时无言。 她现在已经清楚,黎商野整个人已经彻底扭曲了。 在别人眼里,他是光鲜亮丽,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可只有黎商野自己知道,他是如何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又是如何被母妃漠视,辱骂的。 但是最终,骂他的母妃死了,黎商野很想念她,于是将她的头骨取出,打磨干净,整日放在手边把玩。 将他视作怪物的皇帝也死了,黎商野很厌恶他,所以将他的尸身掉包。真正的皇帝,早就成为了野猪口中的饲料。 现在,只剩下黎玄山了。 “我原本想将他逼疯,却没想到,你竟让他熬过了那段时间。”黎商野的语气很是惋惜。 第418章 傀儡 赵溪月看了眼角落处的那具干尸,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仅仅就是因为这样?黎商野,你知不知道,你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国家,是无数的黎民百姓!” 黎商野扬起一边眉梢:“这些同朕又有什么干系呢?朕有说过要做个明君吗?” 没想到他竟能理所应当的说出这种话,赵溪月一时语塞,用愤怒的眼神瞪着他。 这时,黎商野却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朝着赵溪月缓缓走来。 晃动的烛光在他消瘦的脸上投下侧影,那双阴冷的眉眼隐匿黑暗,却仍旧传来危险的气息。 赵溪月警惕起来,往后微微撤了一步,紧盯着他手中的东西:“黎商野,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你猜不到吗?”黎商野微微笑了:“赵溪月,你比朕想象的还要有用。至少,夏清雪那废物没做成的事情,你做成了。” “你什么意思……” “你牢牢把握住了黎玄山的心。你说,为了你,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黎商野缓缓打开盒子。 赵溪月眼瞳骤然一缩,在柔软的白布上,她看见了一条深黑色的幼年蛊虫。 “这是朕以心头血滋养而成,三千条幼虫中的蛊王。”黎商野的脸色白的像纸,可他力气极大,猛地伸手抓住赵溪月。 “黎商野你这个疯子!”赵溪月终于忍不住了,她破口大骂,伸手推开黎商野,猛地往后退去,想要沿来时的路逃走。 可身后无数扇假门,她根本不知道那扇是真正的门。于是只能慌乱的边走便拍。 黎商野也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和赵溪月纠缠,毕竟赵溪月的情绪越激动,蛊虫见效就越快。 “你想逃吗?整个宫殿都被封住了,你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眼看赵溪月找到了那扇真正的门,黎商野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慌乱,他迈步走了进去,沿着狭小黑暗的走廊,眸中闪烁着狩猎的光。 “还是说,你在期望黎玄山会过来救你?” “不可能的。” “以他如今的兵力,根本无法与朕抗衡。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剩余的黑旗军调动过来。可这中间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黎商野极为轻蔑的笑了下:“还是说,你觉得他会为了你以身犯险,单枪匹马赶来这里?别天真了!” 赵溪月漆黑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终于,她前进的道路被彻底封死。 找不到出路,她只能冲进旁边的房间里,将大门全部堵死。 “这么快就无路可走了?赵溪月,你真让朕觉得可笑。” 黎商野不紧不慢走上前,抬脚,猛地踹在门上! 赵溪月将房间内的桌椅全都堆在门前,而后自己则用力堵在门前。 可尽管如此,黎商野还是凭借蛮力,硬生生将房门踹开一条缝隙。 他似乎对赵溪月的负隅顽抗感到烦躁,声调冷了下来:“你这样做有什么用?短暂的安全,会让你感到安心是么?” 赵溪月不回应他,只是死死抵住房门。 黎商野彻底失去耐心,他用尽力气猛地一踹,房门应声而开。 “赵溪月,你——啊!” 赵溪月找的就是这个机会,她猛地抬手,将自己从实验室中取出来的弱硫酸泼向黎商野! 他痛苦的捂住面颊,赵溪月则趁此机会猛地撞开他,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跑。 既然黎商野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那么就说明,只要她也朝着相同的方向跑,很快就能出来! 赵溪月不敢停留,很快就按照记忆中的路程,来到了放着干尸的房间。 幸好,黎商野没想到她会反抗,所以并没有将那扇门关上。听着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赵溪月没有犹豫,果断推开那扇门冲了出去。 果然!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窗户透进来的白光,赵溪月心中终于重新燃起希望。 她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哪怕扭伤了脚踝也也不肯放弃。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宁死要不要成为黎商野的傀儡,更不要成为威胁黎玄山的工具! “吱呀——” 终于,最后一扇门被推开,朦胧白光照在脸上,赵溪月唇角的笑容刚刚扬起,却又瞬间凝固。 吴飞双臂环胸,默默站在房门前。他逆着光,缓缓抽出手中长剑,猛地刺入赵溪月腹中! “王妃,抱歉了。您不该逃的。” 赵溪月瞳孔无光的倒在地上,陷入黑暗前,她听到黎商野带着恼意的声音:“吴飞,谁准许你杀了她的?” 吴飞吊儿郎当:“陛下,她没死。臣就是让她吃了点苦头。”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赵溪月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 咔! 黎玄山手边的杯盏突然裂开。 白凤君来回踱步的身影猛地一僵,他掐指算了算,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还会算命?”黎玄山淡淡的问。 “……学过些皮毛。” “结果是什么?” 白凤君沉默良久,咬牙:“大凶。” 黎玄山没有回应,抬手将碎片一块块捡起,而后放进手帕之中,精心收藏起来。 白凤君快要被他这样的行为给气消了:“你完全不在乎溪月?” “这是溪月买给我的杯盏,我很喜欢,她也很喜欢。”黎玄山语调平静:“所以,等她回来后,我会让人将杯盏修复成原样。” 白凤君心中微微一动:“那你什么时候去救她?” 黎玄山起身,视线越过白凤君,落在匆匆赶来的听岚身上,眼眸黑沉沉一片:“现在就去。”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京城,黎玄山没想过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 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夹道欢迎,如今望着清冷的街道,和躲藏在暗处,那一双双满是畏惧的眼睛,黎玄山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架马行至路边,望着摊贩来不及收走的糖果,丢下几文钱,抬手取走了看起来最甜的那颗,放在袖中。 很快,军队浩浩荡荡来到皇宫之下,除了黎商野自己手下的士兵之外,这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望着皇宫金碧辉煌的楼阁,黎玄山微微眯起眼。 “赵溪月,本王来接你了。” 第420章 陪她演戏 他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赵溪月重新回到黎商野身旁。 黎商野居高临下望着两人,嗓音冷漠而矜贵:“白凤君,你胆子也很大,竟敢就这么站在朕的跟前。” 白凤君冷笑:“一个废物又无耻君主而已,我有什么需要忌惮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浑身的肌肉还是紧绷起来,眼神也染上几分薄怒。 黎商野道:“长游不过是个蛮荒之地,竟也不知好歹,意图染指这里。既然你诚心寻死,朕也不拦着你了。” 他淡漠的转身,只留给白凤君一道冷漠的背影:“吴飞,杀了他。” “朕劝你最好老实站着,否则,赵姑娘的手指亦或是眼珠,可能就要被朕给挖出来了。” 吴飞缓缓走向白凤君,手中亮出长剑。正当这时,黎商野却突然在门口停住脚步。 他微微侧目,淡漠道:“赵溪月。进来。” 原本神色木讷的赵溪月,脸上却突然露出一抹微笑。 等吴飞反应过来,想要往回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半跪在地上的黎玄山突然发难,画作一道黑色旋风,闪在吴飞身后,袖中短刀猛地穿透他的咽喉! “呃——咳——!” 吴飞瞪圆了眼睛,血流如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赵溪月之前用来刺伤黎玄山的短剑,也轻轻架在了黎商野的脖子上。 情势瞬间逆转。 黎商野敛眸:“你骗了朕。” 赵溪月挑眉:“兵不厌诈嘛陛下。” 白凤君终于意识到什么,唇瓣嗫嚅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滔天狂喜将他席卷。 “你们两个——”他暗自磨了磨牙,回忆起自己刚刚丢人的表现,眼神冷了冷:“都给我等着!” 赵溪月笑意更深,短剑划破黎商野脖间的皮肤,留下一道红痕,她道:“陛下,这地方风这么大,就别继续站着了吧?咱们摆驾去别处休息,如何?” 电光火石间,黎商野猛地扑向赵溪月,指甲尖端透出不自然的黑,朝着她的脖子刺去! 下一秒! 黎玄山飞奔而至,猛地将黎商野撞开。而后,他一手揽着赵溪月,一手甩出短刀,硬生生将黎商野的手腕钉在地上! “哈……”黎商野脸色微微一白,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双腿张开,风度全无,神色极为藐视:“黎玄山,我到现在都记得你跪在我跟前大哭的模样。” 黎玄山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将赵溪月上下打量一遍,而后紧绷的手臂才微微放松。 “你现在这幅模样,我也会记得很清楚的。”黎玄山站在黎商野跟前,居高临下望着他,而后用铁链将他绑了起来。 为了避免黎商野再动用什么阴谋诡计,赵溪月用银针封住了他的手腕,而后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刚刚真是好险。没想到他指甲里竟然也涂了毒。还好你反应及时。” 黎玄山脚步微微顿了下,低声说:“在他面前,我每次都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我曾经很痛恨这种反应,因为那是弱者所特有的敏感。可现在我倒是很庆幸,因为它救下了你。”黎玄山的发丝透过光,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赵溪月勾起唇角,从袖中取出一颗糖果,正是黎玄山之前在京城买下的那一刻。 她剥下糖纸丢进嘴里,含糊到:“恩,值得夸奖。不过下次这种以身犯险的事情,我们还是少做的好。” 白凤君注意到她的这个动作,眉头一皱:“溪月,那糖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赵溪月扬眉:“从黎玄山身上顺过来的呀。” 她之前走下台阶和黎玄山拥抱时,十分自然地从他袖中摸到糖果,而后又顺了过来。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黎玄山在无形之间明白了她如今的处境,这才陪她演了后面那一场戏。 白凤君听说后,抬手捏捏眉心:“啧,你们两人还真是……” “真是什么?” “天造地设的一对。”白凤君冷笑:“我还以为溪月真的被控制了。” “那蛊虫对我没用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是那群南疆人留下的。还记得银澜吗?他曾经跟我说过,纹身消失后,我的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一个便是,无法作为蛊虫生长环境。所以我才能保持理智。”赵溪月突然有些感慨。“这纹身倒是让我因祸得福了。” 白凤君听她提起过纹身的事情,一时间沉默下来。 擒获黎商野的过程十分顺利,原本那些金吾卫还和黎玄山的人打的难舍难分,可当他们看到五花大绑的黎商野时,纷纷面露惊愕,面露败色。 只需两个时辰的时间,自此之后山河改色。 入夜,赵溪月和黎玄山在营帐内用膳,听岚匆匆本来,沉着脸道:“王爷,王妃!黎商野他逃走了——” 赵溪月眉头紧皱:“看守他的人呢?” 听岚也很疑惑:“说来奇怪,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些人突然晕倒,怎么喊都不醒!” 两人没有犹豫,起身来到关押黎商野的地方,果然看到躺了一地的士兵。 赵溪月站在黎商野曾经待过的房间内,发现正中央的桌子上,竟然放着几片被撕碎了的花瓣。 这里怎么会有花瓣?窗户都已经被封死了,应该不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这时,黎玄山突然记起了什么,转身便往外走:“我大概知道他往哪里逃了。” 赵溪月没有犹豫,起身跟上。 她站在黎玄山的骏马跟前,表情十分坚定:“带我过去。黎商野很可能带着什么毒,我能解决!” 黎玄山眼眸漆黑,定定看着她。片刻后,终究是选择妥协,让赵溪月坐在自己怀中。 他带着听岚和其他人,沿着朝露谷一路向西,四周景色渐渐宽阔起来。 赵溪月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处平原。 这里一望无际,几乎能将整个京城踩在脚下。最远处的一圈黑边是有云山,此刻在月光下宛若蛰伏的巨兽。 第421章 溪 赵溪月喃喃:“没想到,京城周边还有这样的地方。” 黎玄山沉声:“这里再往前,是先皇陵墓。黎商野应当看过里面的地图,若是他逃了进去,我们恐怕很难继续往前追了。” 赵溪月微微磨了磨牙根:“他还不笨,知道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两人率领着一队轻骑沿着平原往前,很快来到一处潭水旁边。 黎玄山下马看了眼,找到了一些马蹄的踪迹。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脚印并没有朝着皇陵那边出发,而是朝向另外一个方向。 赵溪月:“莫非是调虎离山?” 黎玄山略一沉吟:“听岚,你带人赶往皇陵,若是见到黎商野,杀无赦!” 听岚:“是!” 黎玄山吩咐好后,自己则带着赵溪月沿着脚印蔓延的方向走。 很快,两个人进入山谷,四周的道路也变得险峻起来,唯有马蹄印断断续续,像是某种指引。 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黎商野是故意逃走,然后将我们引来这里的。他想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黎玄山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溪月,等下如果遇到他,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赵溪月眯起眼:“黎玄山,你是觉得我没有本事吗?我能护住我们两人,张嘴!” 她将自己临时制作的解毒丸丢进黎玄山嘴里,用来避免黎玄山等下被阴。 很快,赵溪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这其中,竟然还伴随着小孩子的哭声!? 她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重,直至最后,赵溪月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银白月光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小溪映入眼帘,与此同时,还有被泡在水里的小少年。 赵云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说黎商野并没有对家里人动手吗? 一时间,赵溪月和黎玄山的脸上都闪过一抹凝重。 赵云鹤不知道被泡了多久,脸色苍白,面颊却泛起病态的潮红,看见赵溪月后,哭喊着朝她伸出手。 “阿姐,救救我,阿姐……” 赵溪月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不用说,能做出这种事儿的,除了黎商野之外没有别人! “黎商野!我们之间的恩怨,为何要牵扯到这么一个孩子?”赵溪月怒不可遏,她知道黎商野就在附近,于是跳下马站在溪边,语气满是杀意。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迁怒了。” 对岸传来一道温和男音,赵溪月愤怒的望过去,果然是黎商野。 他极其平静的站在原地,袖口被血迹浸染,脸色苍白,可唇角却带着癫狂的笑意。 “我没有杀了他,已经是宅心仁厚了。你们若是觉得他可怜,那就去救他啊。”黎商野眼神中满是恶意:“反正,溪水又不深,不是么?” 赵溪月浑身一僵,几乎马上就意识到黎商野想要做什么了。 黎玄山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原因,对这种湍急的溪水抱有深深地恐惧。可如果赵溪月自己下水的话,黎玄山肯定不会允许的。 果不其然,黎玄山已经朝着溪边走去。 “喂,等等——!”赵溪月匆忙拽住他,还想要争取一下:“万一他在你下水的时候偷袭怎么办?我来,你对付他去!” 赵云鹤已经冷的浑身发抖,哭声也越来越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时间不等人! 黎玄山想要说的话,被赵溪月凌厉的眸光打断。他微微抿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先保护好自己。剩下的,交给我。” 短暂交流后,赵溪月深吸一口气,猛地跳入溪水之中。 “嘶,好冷!” 夜深露中,再加上这几日降温,如水的那一刻,赵溪月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冰窖之中。 好在溪水不算很深,她扶着倒横的木头,慢慢朝着赵云鹤靠近。 此时,耳边也传来短兵交接之声,想必是黎玄山已经和黎商野打了起来。 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若是让黎玄山涉水的话,自己还不一定能应付黎商野呢! 终于,赵溪月靠近赵云鹤,解开他身上的链子,几乎是拖着他往岸边游去。 “阿姐、阿姐……” 赵云鹤很乖,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丝毫不敢乱动。被拖到岸上后,他才终于放松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我好害怕!阿姐!我要娘亲!呜呜呜!” 赵溪月将赵云鹤揽在怀中,摸了摸他的头,心思却一直都在黎玄山那边。 “云鹤乖,阿姐扶你上马,你抓紧缰绳,让大马带着你回去。若是在路上遇到厉王的人,就让他们快点来支援,记住了吗?” 赵云鹤裹着赵溪月的衣袍,用力点点头。 赵溪月将他抱在大马上,而后用力抽了下马屁股。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赵溪月转身就要回去帮黎玄山。 可正在这时。 “噗通!” 她心中一紧,这是落水的声音! 等她跑过去的时候,透过不太明亮的月色,只能瞧见黎玄山和黎商野两人跌入水中,两团黑影在水面彼此交战,突然,两人猛地沉了下去,身影彻底消失。 赵溪月这才发现,小溪尽头竟然是一处深潭。 她顿时感觉毛骨悚然——黎玄山对溪水本来就十分恐惧,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处于劣势,会没命的! 望着距离地面好几米的深潭,赵溪月猛地一咬牙,沿着山壁上生长的藤蔓划了下去。 …… 冰冷而刺骨的溪水之中,黎玄山看到黎商野近乎狰狞的笑容。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很久之前,黎商野将自己丢进小溪里的那段时间。 刚开始那阵子,黎玄山每次回忆起这个画面,都会感到彻骨的寒冷,晚上做噩梦,等苏醒过后,则又开始发高烧,吃什么吐什么。 随着他慢慢长大,溪水已经成为了他无法摆脱的梦魇,这也是他鲜为人知的弱点之一。 可现在,黎玄山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畏惧。 他伸出手,在黎商野充血的眼眶中,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颈。 黎商野眼底闪过一抹惊愕,显然是没想到在溪水之中,他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有人在岸边等着我。 所以。 “我绝不会再次被你杀死,黎商野。” 第422章 忘川花 赵溪月踉跄着赶过去时,看到的只有浑身湿透的黎玄山。 他披着湿漉漉的墨色长发,曲腿坐在谭边一块大石头上,肌肤莹白,泛着冷生生的光,犹如白玉一般。 “黎玄山?” 赵溪月喘口气,在他不远处停住脚步。 黎玄山缓缓侧目,流光倾泻,他的侧脸凌冽而俊美,沾有露珠,清冷而不可侵犯。 这时,他微微垂下眼,弯唇笑了声。 “溪月。你果然会找到我。” 赵溪月有点茫然,她不明白黎玄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他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赶忙上前将他上下检查一番。还好,除了石头留下的划痕之外, 他并没有受太重的伤。 “黎商野呢?” 黎玄山将视线落入谭中:“他死了。” 赵溪月有些惊讶:“死了?你确定吗,他别是有在耍什么花招!” 自从经历过这一系列事情后,赵溪月现在根本不敢小看他,总觉得这人比想象中的更加阴险。 若是现在就轻易放松警惕的话,恐怕会被他跳出来突然咬一口。 “他真的死了,被我亲手掐死的。”黎玄山菲薄的唇微微一抿,凝视着赵溪月关切的面容,还是将自己如何杀死黎商野的过程给瞒了下来。 赵溪月听他这么讲,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太好了!咱们也快点回去吧,这里好冷,你已经有些发热了。” 黎玄山颔首:“好。” 他牵着赵溪月的手站了起来,刚走没两步,脚步却突然一顿,感觉眼前天旋地转。 扑通。 男人直挺挺摔在地上,领口有些凌乱,赵溪月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的脖颈处竟然爬上了一朵蓝色小花。 顿时,赵溪月毛骨悚然。 原因无它,这朵蓝色小花不像是染上去的,而是透过皮肤浮现,就如同她之前的纹身一样。 而且,这朵小花的花瓣有些眼熟,就像、就像—— 她突然记起,就在黎商野逃离房间后,遗落在桌子上的那些花瓣。 霎时间,赵溪月脸色骤然一变。她用力呼唤着黎玄山的名字,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赶忙从空间实验室内拿出植物毒素的解毒血清,给他注射进去。 可,依旧没有反应。 冷汗自赵溪月额角滴落,她鼻子微微发酸,却还是咬牙将黎玄山抗在背上。 不管怎样,必须要带他回去! 这时,她听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自上方传来,而后便是听岚的声音:“王爷,王妃!你们在哪儿?!” 赵溪月猛地松了口气,她双腿一软,竟然瘫坐在地,无法站起。 …… 朝露谷,黑旗军营。 赵溪月猛地睁开眼,感觉大脑一阵刺痛,片刻后,她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片段。 听岚找过来后,自己就因为脱力而昏了过去。 黎玄山! 她猛地坐起,踉跄着冲出营帐,却迎面撞在了陆婷的身上。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赵溪月也顾不得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赶忙道:“黎玄山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放心好了,他暂时没死。” “……太好了。”赵溪月喃喃,她突然感觉自己眼角湿湿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如今的她竟然满脸是泪。 陆婷神色微微有些复杂,她和宋瑰一直都躲在京城,不知道赵溪月和黎玄山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亲密不少。 赵溪月在陆婷和宋瑰的陪伴下进入中央的营帐,这儿几乎站满了人,她粗略一扫,竟然都是太医院的那些郎中。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众人纷纷扭头望去,赵溪月趁机看到了黎玄山搭在床侧的手。 她微微一怔,哑声道:“不是说没事吗?怎么还没醒?” 宋瑰道:“没死啊。” 这个时候,听岚闻声而来,急忙道:“王妃,您总算醒了。如今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溪月微微摇头:“我没事,黎玄山呢?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你若是真想知道的话,随我来。” 听岚身后走出一位紫衣少年,乌发雪肤,正是银澜。 …… 银澜带着她来到旁边的营帐内,掀开帘子,她才发现白凤君和宋凌竟然都坐在里面。 赵溪月眉头紧皱:“银澜,你是不是认得那个蓝色的小花?” 银澜坐在宋凌身旁,眉眼微微轻敛:“认得。那是我们族中三毒花之一,名为忘川。此花极难培育,可一旦生根发芽,便会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宛若蝗虫过境。” 听岚补充道:“王妃,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那潭水旁边的土地,都已经被忘川花覆盖了。” 赵溪月这才记起来,自己下去找黎玄山的时候,的确看到那地方有一大片蓝色花朵。她当时并未在意,没想到那竟然就是忘川花? “既然是你们族中的毒花,又为何会生长在有云谷内?!” 银澜:“那是黎商野种下的。” 赵溪月微微瞠目。 银澜道:“我此番前来也是为此。十年前,族中一长老曾将此花作为礼物献给云皇——也就是如今的黎商野。” “可我们谁都没想到,他竟将此花交给珂羽族,让其种植。经过这么多年的培育,忘川花在珂羽族改造下已经今非昔比。” 赵溪月微微一愣。 珂羽族? 也就是羽音的家族……他们竟然还秘密为黎商野做了这样的事情。怪不得当时珂羽族族长如此不情愿跟自己有所关联。 “珂羽族现在如何?”赵溪月问。 这种花既然是毒花,那么绽开之日,恐怕连那些珂羽族人也会遭殃。 果然,银澜道:“珂羽族几乎全军抚摸,唯有其女苟延残喘,如今正在营帐中治疗。” 羽音…… 赵溪月暗自咬牙:“这种花毒没有解药吗?” “有。但需一位名贵药草,名唤染流芳。” “那就去找!”赵溪月咬着牙说:“若是京城找不到,那就去别的地方找!最近这几日,京城风大,定然会将带着花毒的花粉吹过来,到时,大家全都要遭殃!” 第423章 染流芳 赵溪月的话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对京城的天气并不了解,根本不知道在这个时节,会有大风刮过有云谷! 银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染流芳珍贵异常,我们族内的最后一株已经用尽。而且,若是京城的人全都感染上这种花毒,只是一株的话,根本不够。” 旁边的宋瑰突然道:“染流芳?我倒是知道谁有。” 宋凌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宋瑰咬了下嘴唇,语气很不情愿:“常赦。”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以至于赵溪月此时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没想起此人是谁。 但是很快,宋不疑的面容浮现,赵溪月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微一蜷。 “是了。常赦手里有很多奇珍异草。但他现在毫无踪影,我们又该如何去找?” 宋瑰垂着眼:“我知道他在哪儿。” “他在桃花村给师父守墓,已经很久了,跟癞皮狗似的赶不走,也再没离开过。” 赵溪月微微一愣。 众人商议一番,决定赶在风起之前尽快前往桃花村。 临行时,赵溪月来到黎玄山跟前,望着他紧闭的眉眼,神情十分温柔。 “黎玄山,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接下来换我救你了。”她抬手,用指腹描摹着黎玄山硬朗的五官轮廓。 最后,手指抵在他柔软苍白的唇瓣上,顿住。 赵溪月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嗓音缱绻柔和:“等着我。不管怎样,都必须要等着我。” 门外传来宋瑰催促的声音,赵溪月最后深深看了眼他,转身快步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的一刹那,黎玄山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搭在身侧的手指则朝着她的方向勾了勾。 然而这一切细微动作都无人察觉,四周很快陷入寂静,黎玄山也再没了动静。 众人乘坐马车之上,赵溪月从银澜口中得知了更多信息,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 银澜说,这种忘川花的花瓣可以让人沉溺于幻想之中,不愿醒来。与此同时,也会在锁骨处浮现一个纹身,朝着脖子不断蔓延。 待纹身上的花彻底绽放后,也代表着此人死期到了,哪怕是找到染流芳也无力回天。 赵溪月喃喃:“看来,黎商野是故意将他引去那边的。” “玉石俱焚,他们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宋瑰眉头皱了皱:“云国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个皇帝。” 宋凌则道:“说起来,如今黎商野已死,云国群龙无首,你们就不担心长游人趁虚而入吗?” 白凤君身为长游皇子,现在可是就在黑骑大营内。只要他想,恐怕随时都能背叛全部人。 赵溪月道:“应当不会。” 宋凌:“你很信任他。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射了过来。 赵溪月皱眉,语气有些无奈:“宋凌你就别乱猜了,他是我长辈,而且跟我保证过的。” 宋瑰冷笑:“男人的保证?” 唯一的男性银澜微微抬眸:“男人的保证,不好吗?” 宋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的话要是能信,猪都能上天了。” 以银澜仅有的官话储备,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但他还是转眸盯着宋凌,眼睛微微眯了眯。 “宋凌。” “说。” “我的话你可以信。” 赵溪月抬眸,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两人。 说起来,银澜是怎么跟宋凌混在一块儿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宋凌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需要你的承诺。说好的,我帮你摆脱那些跟踪的人,你带我去找上好的锻刀材料。” “若是反悔,我便杀了你。” 赵溪月:“银澜,你被跟踪了?是谁?” 银澜没来得及回答, 宋瑰便酸溜溜道:“谁敢跟踪他啊。是他自己悄悄从南疆那边逃了出来,非得跟在师姐身边!” 赵溪月:“……” 她微微叹气,惆怅的闭上了眼。 …… 马车一步奔波,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将路程缩短到一天半,于傍晚时分,在桃花村边停下。 望着眼前满是烟火气息的村庄,赵溪月道:“这便是宋姑娘长大的地方吗?” 宋凌微微有些恍惚:“恩。” “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师父总会带我们回来这边玩。可自从羁刀客的事情发生后,我们,已经许久未曾回来过了。” 赵溪月抬眸,视线越过村庄,落在不远处的山上。 时间不等人,他们马上赶往墓园,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赵溪月发现了一间小屋,屋内透着暖黄色的光,隐约有人影闪动。 “叩叩叩。”宋凌上前叩门。 很快,木门被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赵溪月有些惊讶。 如今的常赦,依旧一身正气。只是他的身上已经褪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沉稳,睿智,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漠然。 “是你。”常赦视线扫过众人,后撤一步,淡淡道:“进来。” 赵溪月没有客气,落座后,便开门见山的将忘川花的事情说了出来。 常赦手边放着一杯茶,他没有给众人倒茶的意思,只是自己抿了口,“染流芳,我的确有。” 赵溪月眼睛微微发亮,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可常赦接下来的这句话,瞬间将她打入无底深渊。 “那东西我只有一株。按你们的说法,只能救一人。” 房间内陷入沉默,只有狂风吹动门板,依稀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某种哭诉。 宋凌道:“此花无法培育?” 常赦:“不晓得。” 银澜道:“无法培育。开花既死,所以如今保存的只有干花,没有种子。” 赵溪月捏着袖口的手缓缓收紧。 沉默良久,她才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低声道:“给黎玄山吃。” 众人都没多说什么,他们也很理解赵溪月的这种做法。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可下一刻,赵溪月又抬起头:“然后,我会用他的血清,拯救全部人。” 宋瑰愣住:“血清……?那是什么东西?” 赵溪月微微抿着唇,“一种可以充当解药的东西。总之,常赦公子,你现在能否将染流芳交给我们?” 第424章 苏醒 常赦点头答应下来。 隔天中午,他离开屋子出去一趟,回来后,手中拿着木盒,抬眸看了赵溪月一眼。 “这里是唯一的一株染流芳。已经是干花了,所以不用怎么保存,放在盒子里就好。” “多谢。”赵溪月伸手接过。 常赦望着她,突然道:“我那里的其他东西,你若是感兴趣,尽管拿走。” 赵溪月一怔:“你……” 常赦:“如果宋不疑在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赵溪月还是没忍住,将澹台枫的事情告诉了他。 常赦:“荧光海,世上还真的有吗?原来,她当时没有骗我。若是我当初能带她去看看就好了。” “常公子,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你莫非一直心悦宋不疑?” 常赦平静的神色被这番话打破,他看了眼赵溪月,唇角忽然弯起一个弧度。 “谁知道呢,我们之间已经很难说清楚了。回去吧,你的心上人在等你。而我,只想一辈子守在这里。往后若是没有什么灭国的大事,还请不要来打扰我。” 留下这句话后,常赦转身离开。 当天夜里,他们带着染流芳回程。 此时,风起京城。 黎商野的死很快传了出去,按理来说应是举国哀悼,可黎修远已一己之力压下此事,并且在赵青城等人的帮助下,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新皇登基。 至于新的皇帝是谁,大家也都众说纷纭,更有甚者,猜测即将登基的会是长公主。 赵溪月回到营地的当天晚上,就在银澜指导下,将染流芳浸泡在特制药水之中。等花朵溶解后,她捞出枝干和叶片。 “颜色若是变深,则代表融合成功,分三次给他服下即可。”银澜道。 “好,我明白了。大概要多久,颜色才能变深?”赵溪月看了眼淡粉色的药水。 “几个时辰。” 因为这番话,赵溪月就这么寸步不离的守在药水身旁。等其变深后,马上喊来银澜。 两人将药水调配成解药,分成几份,给黎玄山喝了下去。 “大概一天就能见效。主要观察他身上的纹身颜色……” 银澜的话说到一半,听岚就从营帐外跑了进来,面色极其凝重。 “王妃,京城里昏迷的人越来越多。虽说咱们已经散出消息,让他们往背风的地方走,但大多数人还是舍不得离开。” 赵溪月紧紧捏着手中的药瓶:“我知道了,先将那些人交给郎中处理,能保住命就好。” 听岚:“是。” 她在黎玄山床边收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赵溪月就迫不及待的扯开黎玄山衣领。 原本颜色鲜艳的纹身,经过一夜变化,果真有了暗淡的趋势。她喜出望外,抬手轻轻抚摸着黎玄山的面颊。 “你能听到吗?” “玄山,我一直在等着你。” 傍晚时分,黎玄山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经过检查他身上的纹身已经消失,也就说明忘川花的毒性被清除,他现在算是彻底安全下来。 赵溪月猛地扑进黎玄山怀中,紧紧将他抱住,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泪珠夺眶而出,滴落在黎玄山的手背上。 这眼泪分明是冰冷的,可是落在手背上时,却像是火点,灼晒在他的心上,带来微微抽痛。 “溪月。抱歉。”他紧紧将赵溪月抱在怀中,贪婪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嗓音喑哑而低沉。 “跟我说什么抱歉!你以后不许再那么冲动了听到没有?”赵溪月恶狠狠说完这句话,而后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惩罚。 黎玄山没有抗拒,只是轻轻抱着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开,黎修远和赵青城几乎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两人将这几日累积的公文丢在他跟前,脸色微微发青。 黎修远:“玄山,不能这么坑哥哥。黎商野是你杀死的,他的位置你来坐,本王现在看见这些公文就犯恶心!” 赵青城则道:“殿下,左边这堆都是没处理的,右边那堆都是等您批示的。我看您现在状态不错,今晚应当能处理好吧?哎,溪月你怎么在这里?” 赵溪月:“……他还是病人,这样做不太好吧。” 黎修远“嗖”的一下看了过来,眼眶里泛着血丝:“我已经快成死人了!反正本王最喜好游山玩水,谁也不许拦着!” 说罢,他拂袖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 赵青城则提笔坐在黎玄山身边,殷勤的掀开一册公文:“殿下请看!” 黎玄山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他方才温香软玉在怀,本想着好好和赵溪月叙叙旧的,没想到这两人竟然! 察觉到赵溪月视线揶揄,黎玄山微微扬眉:“溪月,你留下来陪陪我。” 赵溪月没忍住笑出声:“不好意思。小女子还有别的要务在身,还请殿下高抬贵手——让我抽个血。” 她说的抬手是真的抬手。 黎玄山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让她放血。毕竟赵溪月要做的事,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他一定是要支持的。 等赵溪月带着血液离开后,黎玄山方才收回视线,神色重新冷了下来。 赵青城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冷,他瞥了眼身旁男子,压低声音:“殿下,咱们……” “岳丈不必如此客气。”黎玄山的声音温和一些:“小婿来处理就好。” 赵青城被这两个称呼惊的楞在原地。一时间心绪复杂,有很多话想说,可望着黎玄山矜贵冷漠的脸,又全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苦哈哈的陪在旁边。 赵溪月这边,和黎玄山温存片刻后,马上便开始进行自己计划的下一步。 那就是利用黎玄山的血清,制作出忘川花解毒药剂,分给京城内的其他人。 据她所知,花粉的传播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现在别说是京城,就连京城附近的一些地方也遭了秧。 银澜之前去有云谷看过,说那些忘川花并未全部开放。它们真正的花期是在半月之后。 第425章 数据 也就是说,赵溪月必须在半个月研制出解药,否则等忘川花全部开放,将会有大量的花粉顺着风向飘过来,到时候,恐怕全部人都要遭殃了。 她深知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在拿到黎玄山血液的第一时间,便马上趁着四下无人进入空间实验室内,将自己的仪器开成最大功率。 半个时辰后,黎玄山血液的检测结果终于出炉。 望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各色数据,赵溪月一时间有些眼花缭乱。因为她之前没检查过这么多项,未免有些不太适应。 “师父,你在里面休息吗?” 外面传来言霜的声音。 赵溪月被这一堆数据搞得头都大了,闻言,马上冲出去,将言霜给拽了过来,按在书桌前。 “小言,师父我遇到麻烦了!这上面的数据交给你归类,如何?” 言霜低眸,出去一些熟悉的数字外,他还看到了一连串自己从来都没见到过的符号。 不过他的大脑向来都很擅长处理这种复杂海量的信息,很快点头答应下来,按照赵溪月教的方式,不紧不慢的将这一堆数据分类,归纳。 赵溪月也没闲着,她帮着言霜坐了会儿,看到他已经能自己上手后,又跑去找到了羽音。 昔日那个娇蛮稚嫩的小姑娘,在经历了族中巨变后,整个人变得木讷而阴郁。 她蜷缩在房间角落,脖子上的蓝色花瓣十分显眼,一双眼眸没有丝毫的光,只是冷漠而颓然的注视着四周。 赵溪月轻手轻脚走上前,伸手搭在羽音娇小的肩膀上,放软了声音道:“羽音,你还记得我吗?” 羽音暗淡的眼珠转了转,她蠕动干裂的嘴唇,小声说:“溪月姐姐。” 忽然,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眼里瞬间有了精神,抬手猛地抓住了赵溪月的衣袖,眼睛里闪烁着渴求的光。 “溪月姐姐,你是溪月姐姐!我知道你很厉害,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的族人好不好?” 说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淌下。如今的羽音再也没了之前的矜贵,她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般,紧紧抓着赵溪月不肯松手。 就好像是溺水的人抱紧了最后一块浮木。 赵溪月赶忙蹲在她跟前,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我当然会帮你。不过羽音,我现在需要一个人来帮我做实验,而且这个人必须要是感染过忘川花毒的……” 现在感染花毒之后,还苏醒的人只有两个。黎玄山身上的毒素已经解开,所以她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羽音身上。 本以为羽音这么小一个孩子,听到自己要成为实验体的时候,会流露出几分畏惧的神色。 可赵溪月没想到,她几乎马上点头答应下来,用手背擦掉眼泪,语气哽咽着。 “我可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而且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一点都不怕疼,也不怕苦。只要能拯救爹爹他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溪月终于放下心来,她安抚羽音,然后让她这段时间不要总是绝食,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拯救家人。 羽音点头如捣蒜,赵溪月离开没多久,就听说已经快两天没吃饭的羽音,突然让人端来了丰盛的食物,大快朵颐起来。 赵溪月途径营帐,往里看了眼,发现言霜还在归纳数据。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白凤君竟然也在旁边。 “白凤君,你怎么过来了?” 白凤君抬眸望着她:“溪月,这些数据都是你弄出来的吗?太神奇了,怎么做到的?” 赵溪月轻轻咳嗽一声:“自然是我的独门方法,不外传的,你别问了。” 总不能说,是用实验室里的仪器测出来的吧?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她根本不打算将这堆数据给暴露出来,毕竟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白凤君显然没有多想,问她:“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赵溪月:“我要去找黎玄山。他好像还在批改公文。” 听到这话,白凤君眉头用力一皱。虽说他现在从心底里看好黎玄山,但每次看见两人再一次,心中情绪便会十分复杂。 “这么晚了,你得好好休息,看他作什么,人又不会跑?” 话音刚落,黎玄山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谁说我不会跑?”黎玄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视线落在赵溪月身上,微微一眯:“我这不就跑过来了吗?” 赵雄月:“噗……” 白凤君翻了个白眼:“一点储君的样子都没有!等我们长游的使者过来了,看他们怎么挑刺。” 赵溪月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恩?等等,长游的使者?” 黎玄山会成为储君,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现在拥有登基资格的,除了黎玄山和黎修远外,就只有鲜少露面的长公主了。 黎修远就别提了,此人唯一的目标就是搞钱。而长公主和自己的夫婿和和美美,自然不愿掺和进这些事儿里头。 别人挣得头剖血流的东西,到了黎玄山这里,竟像是烫手山芋似的,被直直扔了过来。 黎玄山敛眸:“允不允许他们进城还两说。” 白凤君嘲讽的勾起唇角:“黎玄山,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两国交好,是你们云国的福气!” 赵溪月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赶忙从中调和:“我看你们两人很闲的样子,不如一起来帮我整理数据吧!” 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两人:“……” 望着勤勤恳恳工作的三人,赵溪月一阵恍惚,总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带研究生的日子。 不过这三位“研究生”明显要听话许多。 她离开营帐,去找银澜,想要和他探讨一下有关忘川花和染流芳之间的关系。 却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到银澜所在的营帐旁边,就瞧见一抹紫色身影闷头冲了出来。 “银澜大人我最讨厌你了!你、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跟前!” 赵溪月只感觉一阵狂风刮过自己。 她略微有些茫然的扭头看了眼,发现那姑娘竟然是乌缇。 第426章 沉溺梦境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银澜的踪影被发现了? 怀着好奇的心思,赵溪月掀开营帐帘子,抬眸,还没说话,便瞧见银澜猛地冲向宋凌,几乎有些粗暴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桌前。 “不许再逃!” 赵溪月:“……” 她来的好像很不是时候。 而且,这句“不许再逃”是什么意思?宋凌一向随心而为,何时逃避过什么? 银澜直接无视了赵溪月的存在,黑眸死死锁在宋凌身上,有些偏执道:“你看了我的身子,就必须要对我负责!” 宋凌则平静的推开银澜,视线落在一旁的赵溪月身上:“看的开心吗?” 赵溪月悻悻笑了:“还行,我看的挺开心的。你们可以继续,我保证不往外说。” 银澜白玉般的面颊染上粉色,他现在并不想搭理赵溪月,只是松开了抓着宋凌的手,后撤一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后,银澜淡漠道:“总之,你别想甩开我。” 等银澜离开后,赵溪月这才上前:“宋凌,你这……” 宋凌突然面无表情的握紧拳头,一拳砸穿桌面!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桌面出现一个大洞,碎裂的木屑到处溅射,赵溪月也被吓了一跳。 宋凌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赵溪月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暴躁。 “该死的……” 赵溪月道:“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银澜他竟然真的对你有想法。” 宋凌冷漠:“对我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我难道要和每个人都在一起吗?” 赵溪月无言以对,只能耸起肩膀:“你不要骗自己就行。” 宋凌微微一顿:“我哪里骗自己了。” “是是是,你没骗自己。当初你根本不是为了逃他,所以才离开素问医馆的。”赵溪月一语道破天机。 宋凌:“……” 她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我活这么大,追求者数不胜数,但我从未因一人动心过。可这次……” “这次你动心了,对不对?”赵溪月叹了口气:“你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只能选择最决绝的方式将他赶走。宋凌,你这样做不行,只会让自己后悔。” 作为一群人里唯一一个获得爱情的,赵溪月可谓是十分有话语权。 毕竟,当初若是她早些察觉到黎玄山的心意,说不定两人之间就不必布满如此之多的荆棘了。 她看的出来,宋凌也被银澜所吸引,不过她无法应对这种情绪,慌不择路下,选择了最错误的做法。 宋凌闻言,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道:“知道了。我出去找找他。” 赵溪月笑了下:“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坦诚。去吧。对了,你记得告诉银澜,若是他有空了,记得来找我。我还想在问问有关忘川花的事情。” 宋凌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闻言举起手臂挥了挥,表示自己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后,赵溪月沿着营帐往回走。突然,她瞧见前方伫立着一道纤细而修长的身影,正是黎玄山。 赵溪月心中微微一动,她没有出声喊他,而是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刚要出声吓他一跳,眼前男子却猛地转身。 他宽大而柔软的披风迎风舞动,将赵溪月整个包裹起来。 黎玄山漆黑细密的发丝从鬓角垂落,随风划过赵溪月的脸颊,酥酥麻麻的。 明月之下,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唯有披风猎猎作响。 以及,赵溪月不规律的心跳声。 咚咚,咚! 赵溪月微微启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偷袭你? 这句话她没问出来,因为黎玄山在她开口的一刹那,俯身,轻柔而不容置疑的吻上了她的唇瓣。 他的吻轻柔而缠绵,赵溪月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之后的接受。她趴在黎玄山怀中,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呼吸,周遭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一吻毕,黎玄山带着她坐在木制了望塔上,轻声道:“溪月,你知道我昏迷的时候都梦到了什么吗?” “一些很美好的东西?” “恩。宽厚仁和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沉稳可靠地兄长,还有活泼的妹妹,以及——你。”他道:“在我昏迷时做的那个梦里,你和现在一模一样。” 赵溪月道:“这不好吗?” 黎玄山微微笑了:“不好。梦中的你太过真实,我们之间没有彼此蹉跎的那几年,我始终陪伴在你身边,我们是所有人眼中的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赵溪月微微有些心惊。 她之前听银澜提起过,中了花毒的人,一旦心甘情愿的在梦境中沉沦,别说是染流芳了,这人哪怕到死都无法苏醒。 “所以,你也曾经甘愿沉沦其中吗?”赵溪月问。 黎玄山摇头:“梦境中的你再美好,也终究不是你,只是尽可能去模仿而已。我遗憾我们之间彼此错过,却从来不会幻想,若是这样的错过不存在该有多好。” 赵溪月明白了。 在黎玄山眼里,他们曾经的针锋相对,曾经的彼此错过,也是构成自己的一部分。 没有了这些的赵溪月,根本不是真正的赵溪月。 她忽然轻轻笑了声:“所以,厉王殿下,你是想说什么?” 月光下,黎玄山面若冠玉,黑眸之中闪烁着温柔缱绻的情绪。 “我想亲口对你说,赵溪月,我心悦你。我想要和你渡过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赵青城之前找过我,他跟我说了许多许多。其中最重要的话便是:若我登基之后不遣散后宫,不洁身自好,哪怕我是一国之主,他也会跟我拼命。” 光是听着他的描述,赵溪月就能想象到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其实赵青城一直都是个很古板的人,君君臣臣的概念几乎扎根在他的脑海。可这样的他却能为了赵溪月,对黎玄山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 他真的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 “所以,你是过来向我抱怨的吗?”赵溪月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第427章 流水线,重启 黎玄山却轻轻摇头。 “我会答应他。之前我也说过的,我会遣散后宫,会洁身自好,会只成为你一人的丈夫。” 丈夫。 这个词对于身居高位之人来说,是多么奢侈。 赵溪月突然笑了,她将自己的头靠在黎玄山肩上,双腿悬空,微微晃了晃,柔声道:“喂,黎玄山,咱们成亲吧。” 黎玄山愣住:“……我以为这句话要由我来说。” 赵溪月微微眯起眼:“怎么,由我来说就不行?” 黎玄山忽然笑了下,霎时间,宛若千树万树开,赵溪月感觉眼前都随之一亮。 “当然可以。我答应你,溪月,我们成亲。” 三日后,在言霜不眠不休的努力下,这些数据终于被他给归纳整理完毕。 赵溪月望着总结后的结果,眉头微微皱起,眸光一沉。 言霜心中紧了紧,还以为是自己算错了,道:“怎么了师父,有哪里不对吗?” “恩?没有不对。我只是觉得你做的太完美了,小言。”赵溪月不由得感慨:简直就像是静谧的机械一般。 她再次庆幸自己找到了言霜这颗稀世明珠。 言霜突然被夸,面颊微微泛红,他低着头道:“那,哪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归凡哥他们来找过我好几次了,我都没空去找他们。” 赵溪月道:“没事了。你去好好玩吧!等到半月之后,我一定还你一个热热闹闹的京城。” 言霜腼腆的笑了下,转身离开。 带着这些数据,赵溪月重新找到银澜,将自己的构想和他说了下。 银澜低眸打量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据,黑眸暗沉沉,突然道:“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 “差不多。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银澜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明白,为何长老们都那么看好你。赵溪月,你在医学方面的确称得上是天才。” 赵溪月面对这样的恭维毫无波动,毕竟她前世的时候已经听过很多了。 “那我提出的设想?” 银澜点头:“可行。” 赵溪月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方案定下后,她和银澜联手,以最快的速度研制出了第一版解药,给羽音喝了下去。 当天夜里,羽音感觉腹部一阵疼痛,并且她开始大量吐血,好几次生命已经垂危,却都凭借着坚强的意志力熬了过去。 赵溪月没有办法帮她,只能皱眉望着这一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她突然觉得,自己让羽音来当实验体,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毕竟现在的羽音,放在前世,也只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而已啊。 “羽音,你——” “我没事。” 她脸色惨白一片,唯有嘴唇血红。 似乎是怕赵溪月反悔,羽音猛地抬手,擦拭掉自己脸上的冷汗,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说:“我可以熬过去的。不要放我,我要拯救我的家人。” 赵溪月微微动容。 等到天亮后,羽音在痛苦的折磨下昏死过去。而赵溪月则赶忙将她的血液抽出来化验,同时观察纹身。 很遗憾,哪怕经历过如此痛苦,羽音身上的纹身也依旧没有消失。 “失败了。”赵溪月沉默的站在房间内。 “那就再来一次。”银澜上前,将他们修改后的第二版解药递了上去。 罕见的,赵溪月有些迟疑。 第一版解药已经让羽音痛苦到如此地步,她还会心甘情愿喝下第二瓶吗? “我喝。” 这是羽音苏醒后,得知实验结果的第一句话。 这一次的痛苦比上次只多不少,羽音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渐渐学会了忍耐。 不过令赵溪月感到惊喜的是,这一次羽音竟然清醒着挺过了一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脖子上的纹身比之前淡了一些。 为了确认最终结果,赵溪月陪在羽音身边寸步不离。 当傍晚的微风吹进营帐后,赵溪月望着羽音白净修长的脖颈,眼神中流露出狂喜! 解药制作成功了! “溪月姐姐!” 羽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猛地扑向赵溪月,在她怀中嚎啕大哭,发泄着这几日来的委屈和痛苦。 赵溪月温柔的安抚她,等羽音终于筋疲力尽的睡着后,她则拿着解药找到众人,将结果说了出来。 此时,距离忘川花大规模盛开只剩下五天时间。而解药的研制步骤繁琐,如果想要大规模生产,满足众人所需,依旧是个非常艰难的事情。 此时。 剩余的黑骑十六军终于跋山涉水而来! 听闻解药的事情后,他们一马当先,在赵溪月的带领下,很快就组成了一条极其高速的生产流水线,能够制作解药最基础的那部分。 再往上,则需要一些懂医术的人过来。 可放眼去看整个云国,有医术的人虽然也有,但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 就在赵溪月为之辗转反侧的第二天早上,皇宫的几十个御医纷纷出现在营帐内,他们身后站着的,则是听到消息,连夜从不同地方赶来的江湖郎中们。 “我们来帮忙!” “老朽也行!这药草老朽种植了半辈子了,配个药而已,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望着眼前杂七杂八的人群,赵溪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重重锤了下,眼眶微微发酸。 时间紧急,已经没有什么余力去说场面话了。 赵溪月在黎玄山的辅助下,很快清理出几个巨大的营帐,根据不同人的不同技能,分配到了不同的流水线步骤。 再搭配上赵溪月熬夜写出来的傻瓜版的讲解,但凡是认字的人,看一眼就大致明白该怎么做,心中不由啧啧称奇。 “没想到赵小姐竟然这么有办法。嘿,流水线?这点子也太绝了!之前谁传闻说她是废柴啊,没长眼睛吧。” “你看看你,我之前都说过的,赵小姐厉害得很。但是你死活不信,现在看到了吧?” “你们听说了没,赵小姐以后是要当皇后,荣宠后宫的!” 他们讨论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黎玄山竟然默默出现 ,就站在身后。 第428章 登基大典 黎玄山突然道:“没有后宫。” 这几人被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们瞠目结舌的望着黎玄山,下意识就想要起身跪拜。 没想到黎玄山冷眸一扫,极其认真的补充:“赵溪月,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们终于明白了黎玄山的意思,于是更加惊讶。 什么意思,你一个储君,竟然对三千后宫里的莺莺燕燕毫不动心,甚至还想要遣散后宫?! 一时间,黎玄山对赵溪月一往情深,甚至愿意为了她遣散后宫的事情传了出去,在京城引起热烈讨论。 赵溪月听闻后,嘴角微微一抽,抬手拍了下黎玄山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现在都已经是储君了,可不可以稳重一点?” 黎玄山极其平静:“我已经很稳重了。” 赵溪月:“……” 懒得说你。 众人齐心协力,加班加点的忙碌,终于在第四天傍晚制作出了大量的解毒药水。 赵溪月先让军营里的全部人都喝了下去,确保自身的安全后,黎玄山又将他们编成几个小队,每个小队都负责京城的不同地方。 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尽可能多的让所有人喝下这些药水,避免之后的花毒袭击。 至于那些已经中毒的人,赵溪月则贴出告示,让他们全部都送到朝露谷这边的军营里,言霜率领着几个御医,已经明白了要如何治好这些人。 很快,预料之中的狂风,裹挟着大量盛开的忘川花花粉,在京城上空盘旋。 这股香味也吸引来了不少蝴蝶,一时之间,京城内景色美如画。可这一切落在赵溪月眼里,却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据她所知,蝴蝶也是会吃尸体的…… 这些蝴蝶究竟是被花粉吸引过来,还是被那些将死之人的气息吸引来的? 赵溪月有些不敢确定。 自从这天开始,整个京城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喝下药的人大部分都不会再中忘川花粉的花毒,但也有少部分人体质特殊,药水对他们没用。 赵溪月一个都没放弃,全部放在朝露谷治疗。 人多了,各种各样的情况自然也很多。赵溪月忙得脚不沾地,但她将这些事情处理的非常完美。 因此,那些对赵溪月多有偏见的人,也终于才此刻扭转了印象,他们不得不承认,赵溪月已经彻底不是之前的那个废柴了。 现在的她,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让所有人都望而却步,只能抬头仰望,沐浴着她的光辉。 京城的混乱大约持续了半个多月,在赵溪月和黎玄山等人的全力守护下,这些花毒并没有扩散,并且渐渐被压制下来。 银澜道:“花毒的存活时间也就半个月了。忘川花开花后,一月之内枯萎,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关我们算是过去了。” 听他这么说,赵溪月却丝毫没有放下心来。 她深知黎商野是多么的诡计多端,万一忘川花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呢?万一,他还隐藏了更多的东西呢? 黎玄山明白赵溪月的顾虑,等花毒之事平息后,他带着众人重新回到皇陵,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竟然还真的找出了不少东西! 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木箱,麻袋,赵溪月陷入震惊之中。 “等等,你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黎商野派人藏起来的?” 黎玄山微微颔首:“恩。其中包括一些农作物的种子,药材的培育苗,还有足以媲美整个国库的黄金。” 赵溪月喃喃:“黎商野这王八蛋是有什么囤积癖吗?竟然弄了这么多东西。” 她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云国的医疗发展如此缓慢。 除去文化原因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黎商野在暗中对云国进行技术封锁,他不想让民众接触到太多东西,这样才方便进行自己的计划。 他的计划,就是将云国全部百姓当成玩具,亦或是小白鼠。 整个云国对于黎商野而言,不过就是个巨大的试验场罢了。 光是轻点这些东西,十个人联合起来,几乎避免不休,也用了五天的时间。 期间黎修远过来了一趟,他眼睛冒光的盯着这些黄金,口水几乎都快留下来了。 “我说呢,按照云国每年购入黄金的比例,国库里怎么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现在看来,竟然都被他给偷偷藏了起来——哎,我就摸一下。” 赵溪月微微挑眉:“摸一下就少一块是吧?殿下,您能不能注意一下面子。” 黎修远叹气:“面子有什么用呢?人家不还是看不上。” 赵溪月愣了下:“啊?” 这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这时候,黎修远左右看了看,瞧瞧凑到赵溪月跟前,低声说:“陆婷是你的人,对吧?” 赵溪月更疑惑了,他怎么突然提起陆婷了?难道,是想要将陆婷从自己身边抢走?! 那可绝对不行! “是我的人,以后是,永远都是。你别想着打她的注意。” 黎修远脸色更加难看:“啧,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将她强回貔貅楼吧?” “不然呢?” 黎修远被她一个眼神钉在原地,憋了好久,才突然说:“我是想将她娶回家!你,哎,算了!指望你又有什么用?” 他自己嘟嘟囔囔一个人走了。 只留下赵溪月在风中独自凌乱。 等等,黎修远竟然喜欢陆婷?! 她突然回忆起之前无数次在貔貅楼内遇见黎修远是时,他面对陆婷那双灿烂到几乎开花的笑脸,陷入沉思。 等这些东西都被清理完毕后,黎玄山的登基仪式也要开始了。 黎玄山不是很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原本是打算简单走个流程就好。 可万万没想到,登基大典开始那日,无数百姓走上街头,他们有些人甚至制作了精致漂亮的花车,在一片喜悦之中,往下抛洒鲜花。 场面一时间热闹无比。 微风吹拂黎玄山鬓边的长发,他盯着人群过来的方向,眸光微微一顿。 赵溪月身着华丽礼服,宛若仙子坠落凡间,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与从容。 “怎么,你很惊讶吗?” 第429章 比如,配我。 黎玄山道:“有人称我为战神。也有人称我为,阎王。” 在民众的心里,黎玄山总是和死亡挂钩。所以他们畏惧他,远离他,平日里在路上遇见厉王的座驾,都要往两侧撤好远好远。 可如今,他们脸上带着笑意,眸中摇曳着白光,无数鲜花与糖果从花车上抛洒下来。 他们竟然在庆祝,竟然在为黎玄山登基而感到开心。 很快,吉时已到。 赵溪月在万众瞩目下,牵起黎玄山的手。两人踩在正宫大道的地毯上,一步一顿往前走。 身影渐渐沐浴晨光,远处有候鸟成群飞回,预兆着云国长期以来的寒冬终于结束。 他们迎来了新的曙光。 紫宸殿前,赵溪月停在门口。她望着黎玄山挺拔而修长的背影缓缓上前,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 突然,黎玄山停下脚步。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视线中,他转身,果断而决绝的牵起了赵溪月的手。 “赵溪月,我们一起。” 赵溪月抬眸同他对视,而后唇角扬起笑意。 “好。” 两人彼此牵着手,缓缓步入紫宸殿内。往前是威严端庄的太后,往后是炙热诚恳的民心。两个在寒冷中抱团取暖的人,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暖冬。 …… 五年后,梧桐宫。 伴随着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哭泣,赵溪月从书卷中抬起头,从容不迫的走到院内。 绿荫茂盛的葡萄架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将一个眉眼漂亮的小男孩按在地上,肉呼呼的拳头雨点般砸了上去。 “服不服?恩?就问问你,服不服!” 被按着的小男孩已经灰头土脸,眼睛里蓄满泪珠,却偏偏忍者不往下落。 他硬着头皮道:“我不服!我就是不服,哼——嗷啊啊啊啊!” 他整个人都被小姑娘拽起来,猛地推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 小男孩呆滞,头上还顶着一片落叶,眼睛里渐渐积蓄起泪水。 赵溪月眉毛一扬,心里顿时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男孩就扁着嘴嗷嗷大哭起来。 “……黎萧,闭嘴。” “呜呜呜,娘……通通,要、要抱抱!” 他踉跄着奔向赵溪月,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委屈巴巴的晃了几下,似乎想让她给自己做主。 “娘亲,姐姐又欺负我,我、我打不过她,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赵溪月低头摸了摸自家儿子的脑壳,又默默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 “黎鸢。你跟谁学的擒拿?” 刚刚那招,赵溪月看的十分清楚,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小姑娘打架时的样子。 黎鸢撅了撅嘴巴:“什么拿呀,鸢鸢不知道,鸢鸢肚子饿饿,娘亲,要吃东西!”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白生生的小脸蛋上还沾着一片尘土。 赵溪月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小家伙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 好吧,罪魁祸首找到了。 赵溪月扭脸:“黎玄山,擒拿,你教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黎玄山唇角扬起的温柔浅笑,猛然僵硬了片刻。而后,他上前在赵溪月额头印下轻吻:“先前你最想要的几颗夜明珠,我已经让听岚备好了。” 赵溪月挑眉,凉凉的看着他:“这点东西就想收买我?老规矩。” 黎玄山眸中满是纵容而宠溺的微笑:“没想收买。我的溪月要配世间最好的,那几个破珠子算什么。” “哦?比如呢?” 黎玄山正色道:“比如,配我。” 赵溪月:“……” 登基五年,黎玄山这嘴皮子是越来越利索了。 很快,黎玄山就抱着自家小闺女离开,到屋檐下面砸核桃去了。 赵溪月最近在研制一样解毒药剂,需要大量核桃皮。她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就自己一个一个的敲,结果弄得手腕酸痛,还不小心敲到了手指头。 搞得两个小家伙像是丢了魂一样嚎啕大哭,黎玄山废了好大力气才哄好。从此之后,两人之间也多了一个不明文的规定。 谁犯错了,谁就敲核桃去,管你是不是皇帝。 此时,黎玄山熟稔的举着小锤子,一锤一个,将面前的核桃砸的稀碎。 他一抬眸,便瞧见黎鸢正握着小粉拳,一拳一个往下砸。 黎玄山沉思。 “鸢鸢,谁教你这么砸的。” 黎鸢灵动漂亮的大眼珠微微一眨:“舅姥爷呀。” 她的舅姥爷只有一个,那就是白凤君。 咔! 黎玄山手里的核桃被他生生捏碎,黎鸢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而后拍拍手,高兴道:“哇塞,徒手捏核桃!好厉害,鸢鸢也想学!” “什么?我也要学。”旁边的窗户上,黎萧探出一颗头,嘴巴扁了扁:“爹爹,你都不教我功夫的,只教姐姐。人家要掉小豆豆了。” 黎玄山:“我说过,在你徒手劈开木板,能一口气绕着梧桐宫跑十圈之前,不能学。” 黎萧刚要耍赖,就看到自己姐姐翻了个白眼:“你这小体格,再等几年的吧!” 赵溪月让下人备好午膳,刚要喊他们来吃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极为滑稽的一幕。 黎萧面前摆着一块木板,他正屏息凝神,似乎是想要一掌劈下去。 黎玄山和黎鸢则坐在屋檐下的小椅子上,低头认真砸着核桃。 今日天气很好,微风徐徐,她看到淡色阳光透过树冠,在院内落下斑驳的影子。其中有一块正好落在黎玄山侧脸上,衬的他更加俊美无双。 赵溪月微微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黎玄山已经起身走向她,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他眼睛里含着笑:“溪月,你看。” 男人摊开手指,在他漂亮的掌心,赵溪月看到了一颗爱心形状的核桃碎片。 自从她告诉黎玄山,这个符号代表着爱意后,黎玄山就经常试图送她一些心形饰品。这次更厉害了,竟然直接用核桃砸了个心形碎片出来! 赵溪月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容明媚而艳丽,几乎要印在黎玄山的心底。 “怎么啦怎么啦?娘亲在笑什么呢?”黎鸢是个爱凑热闹的,马上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争着抢着要看黎玄山手里的东西。 黎玄山索性将她抱起来看个仔细。 黎萧见状又要哭,赵溪月则半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小哭包,给你看看还不行嘛?” 黎鸢:“这是森么哇?” 黎萧:“核桃碎片?” 黎鸢皱起眉头,她觉得自己的弟弟真的很笨。 趁着两个小孩互相纠结时,赵溪月抬眸望向黎玄山,在他眸中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下一秒。 她微微踮起脚,在黎玄山的侧脸上印下一吻。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