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个将军暖被窝》 第一章:缘起 “我靠!终于跳崖了,男主我看你怎么办!该,活该!” 江大女生寝室楼其中一间宿舍中,传来某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本人则坐在电脑桌前,简直拍案叫绝,恨不得当众鼓掌,以表达她此刻的心境。 同寝室的苏木兮无奈的看着神态状似疯癫的舍友。凑近一看,赫然发现舍友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网剧。 此时此刻,网剧画面正是男主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样子。再看舍友,乐不可支,仿佛成了剧中对男主角深恶痛绝且恨之入骨的女主。 苏木兮将一缕调皮的发丝撩至耳后,“菲菲,你确定你家小男友受得了你这幅鬼样子?!” 林菲菲冷哼一声,“我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再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这个世界上什么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你继续看吧,我出去一趟。” 见苏木兮纤细窈窕的倩影即将远离视线范围,林菲菲马上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建议脱口而出。“木兮,我觉得你该去找一个算命的。” 闻言,苏木兮折回身子,不急于离开寝室了。俏脸上呈现的是兴味的神色,“给我个理由,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不打死你。” 林菲菲根本无惧于她的威胁,清清嗓子,侃侃而谈。“你想啊,你可是江大的系花,怎么就缺乏追求者了呢!自从你休假重新回到江大,整整三个月,愣是一个献殷情的都没有!” “so?” 林菲菲摆足了侦探的姿态,“真相只有一个!你从前桃花运旺盛,现在呢?简直就是无人问津,不堪入目!这是典型的桃花劫啊,你再不去找个算命的,你得孤独终老啊!” 对于舍友的谬论,苏木兮哭笑不得。她从前追求者众多,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了,再也不会有偶遇和情书事件,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担心? “这就是网剧看多的后果,都神经错乱了。” 本来还在联想自己很可能是福尔摩斯转世的林菲菲,冲着某个离去的倩影怒吼道,“你知道什么是神经错乱么?你一个声乐系的,也敢在我这个医学系高材生的面前班门弄斧!” 苏木兮掩上寝室的门,将一切怒吼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自从莫名其妙从医院醒来之后,她回到江大三个月。她自认一切照旧,没有丝毫的改变。要说不同的,便是她的心。 她的心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空空荡荡的,缺失其中一个重要的物件,这种失了心的感觉,令她终日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 每当她用尽力气去回想时,大脑一度传来剧烈的疼痛,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令人匪夷所思的种种迹象,使她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中。 “接下来拍卖的是红玛瑙手链,据说是……” 身处地下拍卖会现场的苏木兮,一瞬间被这条看似没有丝毫价值的手链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在明亮的灯光下,安静躺在红木锦盒中,绳子通体为咖啡色,由十四颗珠子错落而成,材质为红玛瑙。 明明是如此普遍平凡,她却莫名熟稔。脑中出现如空谷幽兰悦耳动听的娇柔嗓音,“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现场迟迟没有人喊价,苏木兮毫不犹豫的出价,“十万。” 听到有人出价了,站在台上西装笔挺的拍卖先生兴高采烈的说,“有人出价了,这位小姐出价十万,还有人出价么?十万一次。” “二十万。” 听见有人与自己争夺此物,苏木兮不甘示弱的接着出价,“三十万。” 她身侧之人看着她娇颜上毫不示弱的神情,善意的提醒,“小姑娘别争了,今晚风家有备而来,风少点的天灯,你斗不过他的。” 苏木兮心不甘情不愿的注视着锦盒中的手链,纤细的手指紧握,这便是有权有势的好处了。 放眼望去,在整个z市唯有风家一家独大,只手遮天,凡是z市名门望族都不得不望而生畏,身为苏家独女的苏木兮自然也不例外。 她不过还是个在校大学生,哪有那么多金钱去与传闻中挥金如土的风少争夺?她恋恋不舍的看着已经落入他人之手,成为他人所有物的手链。 她的心忽然犹如被挖走了一处,异常难受,晶莹在眼眶中闪动,她迫切的想要得到它,哪怕付出任何沉重的代价! 拍卖会结束之后,她依旧心心念念着,对苏家司机说的任何话语都充耳不闻。 纤纤素手往其中一辆名贵私家车指着,“王叔,那是谁家的车。” 王叔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需一秒便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那是风少的车,今晚风少也参加了拍卖会。” 苏木兮自知得到那条手链的唯一机会近在眼前,她转头朝王叔甜甜一笑,“王叔,我过去一趟,你在这等我一下。” 王叔来不及阻挠,就见苏木兮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往最为险峻的地方。可他又能做什么,只能待在原地等待着。 今晚月朗星稀,风少的秘书站在莱斯莱斯旁,眼见着一名身穿浅色长及脚踝长裙的女生,款步而来。 待她在他面前站定,他才看清她的清丽容颜。眉似星月,秋水剪瞳,樱唇微启,声音如空谷幽兰,格外动听。 “请问风少在这车上么?我有事找他。” 秘书打消了对苏木兮的好感,原来她与其他女人没有任何的不同,目的都是攀龙附凤,不同的是比起其他女人的放浪,她相当含蓄。 他敲了敲车窗,车内传来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慵懒,“什么事。” 第二章:再续前缘 苏木兮每每想起风少的拒绝相见,便觉得异常羞愤。她连人都见不上,更别说提请求,一了夙愿了。 可见风家独子风无痕是何等的目中无人,对,就是目中无人!她才不会和其他女性同胞一般痴迷于他俊美的脸孔。 对她来说——你长得好看顶多是你父母的功劳,你除了炫耀和沾沾自喜之外,一无是处。 可无奈的是,这毕竟是个看脸的颜值世界!所谓颜控颜控,能对此无动于衷的鲜少有人。 “苏小姐,风少邀您吟风馆一叙。” 还沉浸在自我思想中的苏木兮,停下前进的脚步,看向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人,此人正是昨晚风少的秘书! 苏木兮防备的盯着他,虽说此人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可昨晚明明见都不见她的人,忽然想请她去吟风馆,思来想去都十分古怪。 男人自然看出了她的戒备,温润如玉的笑容出现在清秀的脸上,“苏小姐是苏家独女,苏家与风家一直都是生意上的伙伴,您尽可放心,风少不会对您怎样的。” 报纸上总会出现风少的各种花边新闻,不是与名门贵女,便是各大明星,生性风流。可碍于她对手链的势在必得,她不得不首次抛却理智。 盯着男人温润如玉的笑容良久,她的脑中出现了另一张宛如谪仙的俊颜。等她想拨开云雾,又幻化成了空。 “苏小姐?” “走吧,我今天下午没课。” 上了黑色的商务车之后,她望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并没有思索着种种不寻常的地方。 一个孤傲清冷的人,第一次拒绝相见,没有半点兴趣。隔了一夜之后,突然在z市知名的茶馆中布下鸿门宴。 吟风馆是z市不可撼动的存在,凡是来z市的人必定不会错过目睹此处的机会。而z市的名流人士,更是以能出入吟风馆为荣。 雅致诗意的吟风馆,若搁在古代,绝对是个赌书泼茶的好去处。 苏木兮在风少秘书的带领下,路过一间又一间包厢。古香古色的设计风格,悦耳动听的琴音回荡在耳边,淡雅的香茗气味在鼻息间挥之不去,沁人心脾。 风少的秘书转头看向止步不前的苏木兮,只见她微闭双眸,置身于吟风馆中,其风韵与气质令人情不自禁驻足观望。 此时此刻,苏木兮的耳边再不闻琴声,唯有醒木拍桌,说书人侃侃而谈,不断传来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苏小姐……” 苏木兮方才回过神来,冲男人微微一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幻象,吟风馆古韵十足的气息,令她十分安然自在,仿佛她就是属于这种富有古典色彩的地方。 男人将她带到一间包厢前,便悄然离去。她也做好了要与风少争辩一二的准备。 他的再次相见,足以表明他有意将手链转让出去。想起那令她魂牵梦萦的手链,即将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她的小世界顷刻间晴空万里。 她果断打开了包厢的门,不等她看清里头的摆设,她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中,那个怀抱竟令她莫名熟悉,甚至在不经意间安心的靠在坚硬的胸膛中。 苏木兮缓缓抬起头来,撞进一双深邃且深情的黑眸里,顿时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 精雕细琢的俊颜,英挺的剑眉,如一潭深井难以捉摸的双眸,棱角分明的薄唇扬起迷人的弧度。 这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精致五官,竟让她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仿若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么?她的记忆力明明就没有他的存在。 “物归原主了。” 此话一出,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穿透耳膜,她来不及细细品位他的意思,皓腕上传来冰凉的触觉。 苏木兮低头一看,赫然发现那串她为之念念不忘的手链正戴在她的手上。红色玛瑙衬得她冰肌玉骨,而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回过神的她,连忙跳出男人的怀抱,环视了周围一圈,再将实现停留在他的身上。试探性的问,“你……你是风少风无痕?” 风无痕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惟独不变的是眸中的温情,与唇边的宠溺笑意,“不然你以为是谁?白清尘还是律君弦?” 白清尘?律君弦?陌生的名字传进她的耳中,脑子里模糊不清的脸孔,都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等她再次抬起头凝视他,见风无痕眸中柔情不再,一张俊脸更是沉了下去,薄唇紧抿着,眼底深处渲染着怒意。仿佛错的人是她,她是罪魁祸首,更是始作俑者。可她什么都没干啊,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轻眨着一双似含秋水的美眸,无辜的看着他。良久,镇定自若后,轻启红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红玛瑙手链你拍卖时出了多少钱,我都会还你。” 听见她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瞬间被怒火吞噬,他冷声道,“无价之宝你还不起。” 见他忽然阴沉了一张俊脸,语气冰冷。苏木兮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谁说无价的?你可别想框我!苏家自诩没风家那般家财万贯,区区手链我还是出得起的!” 看着她一副尊严受辱,不甘示弱的倔强样子,他心目中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消失殆尽。 他忽然靠近一步,俯首在她耳边低沉暗哑的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第三章:诡异的梦境 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便是莫名其妙。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令她琢磨不透。 他们一个是在校大学生,一个则是游走在黑白两界的佼佼者,却因为一条手链而结识。 她只认为他似曾相识,而他摆明了认识她,还表现得相识许久,十分熟稔,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躺在医院的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当晚,苏木兮躺在床上,打量着红玛瑙手链,内心突然一阵难言的酸涩,久久挥之不去。 她选择闭上双眸,期盼以最快的速度沉入梦乡,让胸臆处那难以言说的心酸消退下去。可眼角缓缓滑下的一滴清泪还是出卖了她…… 在一座华丽巍峨的宫殿中,一名身穿粉色曳地罗裙的少女坐在梨木镌花椅上,乌木边花梨案上放着茶具。 只见少女一手托腮,一手持着芙蓉白玉杯,花颜月貌上写尽相思二字。她轻启朱唇,含娇细语,“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身穿淡蓝宫衣,娇小玲珑的婢女在一旁打趣,“公主又在偷偷思念风将军了。” 未尽的话语被婢女自己所打断,伸出小手捂住小嘴,端详主子的神色,立即改口道,“月芽方才说错了,是未来驸马爷。” 三言两语之下,女子羞红了一张花颜,端的是一个面若桃花,楚楚动人。纤手就要去拿绣花流苏团扇,却抓了个空。 抬眸瞪了贴身婢女一眼,那眸光潋滟,似含秋水。“就你嘴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他了。” 月芽抿嘴偷笑,一丝笑声还是遮掩不住,泄露了出来。“那兴许是奴婢看错了,这每日发呆多次和莫名傻笑的不只是何许人。” 女子佯装没听见,自顾自沏了杯茶,茶香四溢,飘散在寝殿中。月芽却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消息,“听说风家军不出半月定能凯旋归来,公主……” 女子闻言,马上放下手中的芙蓉玉杯,“此话当真?” 月芽点到为止,不愿多说,故意吊她胃口。捧起茶壶就要步出寝殿,“奴婢方才可什么都没说,公主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见贴身婢女早已步出视线范围,女子再顾不得其他,轻移莲步,追随而去。 “木兮你也太不懂的珍惜了,白学长的课你也能神游太虚。” 室友林菲菲一脸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苏木兮莞尔一笑。上选修课期间她脑中的上演着所做的怪梦,那思念情郎的女子,以及自称月芽的婢女。 梦中的场景于她而言是如此熟稔,而女子的容貌竟与她一般无二。因此,在被代课学长点名时,她依旧无动于衷。 她歪头看向室友,不解的问,“珍惜什么?” 林菲菲恨铁不成钢地说,“不叫你小木头都对不起你!白学长可是我们江大首屈一指的男神啊。要不是刚好选修课老师有事来不了,你觉得他能给我们代课?” “你想表达什么。” 林菲菲为了避免被苏木兮气得口吐白沫,深呼吸了一口气。“白学长今年几岁你知道吧?” 苏木兮摇摇头,她可不是个喜欢随便八卦的女生,再者她现在谜团重重,对于发生过的事迫切想要去了解。 “那他是研究生你知道吧?” 依旧摇头,并且动手收拾课桌上的书本。 “白学长至今是单身你总该知道了吧!江大多少学姐学妹慕名而来,不然枯燥乏味的选修课怎么座无虚席,这些你都没想过?” “没有。” 就在苏木兮即将合上书本的同时,林菲菲眼尖的发现了其中端倪,连忙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并且笑得意味深长。 “风无痕风少,原来你喜欢这款。白学长温文尔雅,风少桀骜不驯……实在是很难选择。” 此时,苏木兮的书本上写着风无痕三个字,还有个大大的问号。苏木兮不用猜都知道林菲菲陷入了遐想之中。 为了避免她开启头脑风暴,浮想联翩,她清清嗓子,抛出困扰许久的问题,“菲菲,我之前是不是出过车祸?” 被打断联想,林菲菲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些莫名地望着她,“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的,她早就知道三个月前出了车祸,可醒来之后她全部都记得,不同的是苏醒过来的当天,她的心仿佛丢失了,空空荡荡的。 而风少的出现,令她发觉了不对劲。她肯定是忘了什么,可为何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 “当初医生怎么说的?” 林菲菲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医生说你可能会暂时性失忆!对了,当初你可吓死我们了,整整三个月和植物人一样,叔叔阿姨天天以泪洗面,现在好了……” 第四章:跨越世纪的吻 由于是周末,苏木兮由家中的司机接回了家。一进家中客厅,便见父母笑容满面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等她走近,苏母打量着沉鱼落雁的女儿,可谓是有女初长成,若不是三个月前苏醒过来,他们夫妇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她心中一酸,拉着独女坐在身侧。 “转眼间,我家木兮已经长大了,是时候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了。你可有什么要求?” 面对父母的喜笑颜开,联想起曾让他们经受的担心后怕,她做不出一口回绝的事情来。 以苏家的条件,父母应当会挑选门当户对的夫家,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况且……她的心已经波澜不惊了,似乎经不起涟漪了。 若能遂了父母的心愿,大抵也是好的。她不是恨嫁女,何况生活多的是柴米油盐,而不是风花雪月。 对于独女的应允,无半分不情愿,苏家夫妇面面相觑,以前女儿可是十分抗拒的,如今都顺从了。 当晚,她换上了苏母亲手准备的裙子,化上淡淡的妆容。看着换衣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望见那名梦中的女子。 女子眉目如画,巧笑倩兮。三千青丝随意挽了个发髻,几缕青丝垂落衣襟前。天青色的罗裙,手挽白色披帛…… 苏木兮忍不住伸出纤纤素手轻抚镜面,下一瞬间镜中之人消散云烟,如镜花水月,幻象终究只是幻象。 父母替她张罗好一切,她只需前往吟风馆即可。苏木兮坐在熟悉的包厢中,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下一秒,包厢门打开,应验了她内心的不安。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来人身穿裁剪得体的西装,干净利落的短发,锐利的视线直盯落座其中的她,薄唇扬起邪魅的弧度。 此人正是风少风无痕!苏木兮呆滞地望着他,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入她眼中。 只见风无痕视若无睹地脱下西装外套,白色衬衣的袖子挽至手肘,解开两颗纽扣,隐约露出结实性感的小麦色肌肤。 苏木兮马上垂下头去,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可脑中却一直慢动作重复着他方才举手投足的动作,她故作镇定地将一缕情丝撩至耳后。 相顾无言的沉默中,苏木兮纵有千言万语,奈何思绪过于混乱,不知从何说起。紧张慌乱之下,不免口干舌燥。 她熟练地端起茶壶,为自己沏了杯茶。顿时香茗的气息溢满整个包厢,清香怡人。 另一个茶杯很是自觉的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苏木兮也不好推辞,重新端起茶壶又沏了一杯。 缓缓捧起茶杯,轻缀一口,任由茶香在唇齿间流连。微苦直至甘甜,苏木兮享受地闭上美眸,不作他想。 风无痕眼前的景致便是:披散着乌黑长发的少女,柳眉如烟,微闭双眸,粉嫩的唇瓣,百年难遇的娇颜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等苏木兮品完香茗,睁开一双明亮的美眸,眼前的一幕令她惊得微张了小嘴。 入眼的是一张风神俊朗的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眸中似乎还含着炙热的光芒。就在她打算询问一二时,棱角分明的薄唇准确无误擒住了她的红唇。 阔别许久的柔软触感,令风无痕黑眸中盛满笑意,他慢慢闭上了双眼——多久了,他还能再次拥有她,这种感觉真好。 苏木兮被动承受着他的吻,柔软的双唇相触,开启的红唇,舌尖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苏木兮睁着一双美目注视着他,明明该挣扎反抗,可他喷在她脸上的气息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甚是想念。 他撤离之际,苏木兮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她才发觉他早已坐到身侧,一手还搂住她的纤腰。 风无痕俯首望去,看见的便是苏木兮双颊酡红,娇颜如花似玉,微垂脑袋,明眸善睐,就是没勇气看他。 突兀的消息铃声响起,破坏了此时花前月下的氛围。风无痕情不自禁微拧剑眉,眼尖地看见手机屏幕上的内容,那是微信添加好友的页面,还备注了一句话。 学妹你好,我是江大读研的白学长。关于这次文艺汇演想请教你—— 苏木兮自然也听到了手机响动的声音,抬手便要去拿手机,另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她的手机。 她抬眸不解地望向他,一时之间竟也忘记刚才风无痕的所作所为,“你……” 看着他渐渐阴沉下去的俊脸,苏木兮闭了嘴,再也不敢出言询问。眨巴着一双大眼盯着他看,只感觉莫名其妙,这个人太过阴晴不定!而且,这手机是她的啊,又不是他!他凭什么拿走,偷看她的隐私! 良久,风无痕冷声问,“你怎么又和姓白的搅合在一起。” 言语间不是询问而是质问,苏木兮凝视着他黑眸中滚滚而动的怒意,心想两人非亲非故,他生的哪门子气。 见她只盯着自己,迟迟未发言,怒意慢慢侵蚀了他的理智,他在冷然道,“怎么不说了,你不是一向能说会道的。” 第五章:别开生面的碰瓷 苏木兮不发一言,沉默的当着风无痕的面添加了微信好友,抓起随身包包,不留只言片语,转身便走。 临走前,她还是鼓起勇气背对着他,轻描淡写的说,“我会和爸妈说我们并不合适,我想我们性格不合。” 她边伸手轻抚被肆虐过的红唇,无奈地牵唇一笑,这还是她的初吻呢,保留了许久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丢失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曼妙倩影,风无痕伸手端起茶杯,盯着茶水散发的热气,下一秒,茶杯在他的大掌中化为碎片。 锋利的碎片混合着鲜血,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抽出纸巾,他擦拭着掌中鲜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夏天的夜晚,月朗星稀,华灯初上。苏木兮独自一人行走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上,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链,眉眼之间布满愁云。 她实在是想不通,也猜不透风无痕的想法,联想近日来发生的稀奇古怪事情,她理出了思绪,一切答案或许存在于那三个月里。 否则她怎么会认识被誉为炙手可热梦中情人的风少呢?那可是万千女性所倾慕的对象,当然她除外。 而受众星捧月的风无痕又怎么看上她?因为容貌,身材和气质?苏木兮坚决地摇摇头,这世上多的是比她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女人,她自诩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事业?唯独这个,苏木兮不得不有所怀疑,或者风无痕只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可利用价值,这个念头竟令她心下不是滋味。 思忖许久,究其原因,是这红玛瑙手链,纵有万般不舍,她也必须完璧归赵。不是她的东西她向来不要,哪怕千般万般喜欢。 突兀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苏木兮望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在心理斗争之下,选择了接听。 那边传来了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而且非常耳熟。“我做了个梦,梦中的女主角是你。” 梦?女主角?苏木兮认出了风无痕的声音。一个梦境,她可笑的成了其中的女主角,这是全新的搭讪撩妹手段么? 而这却恰恰是风无痕认为最合理的理由,是的,那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梦中有她,亦有他。如此良辰美梦,令他甘愿沉沦其中,不再苏醒。 可苏木兮明显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他风无痕认为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驯服她,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手链我会还你。从此以后,希望风少高抬贵手,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风无痕像是没听到似的,反而询问,“你在哪。” “无可奉告!”她果断挂断电话,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模式,这才满意的微微一笑。待她准备往前行去时,汽车明亮的大灯晃花了她的眼,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在耳边回荡着。 而就在此时,眼前幻化的一幕场景,令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耳边的喧嚣声消失了,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雨过天青色罗裙的少女,她正朝她嫣然巧笑着。 不对,她的长相和自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微风轻轻吹拂起她的裙裾和如墨的青丝,那般楚楚动人,仿若另一个世界的她。 苏木兮盯着她许久,此人正是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更是镜中恍惚见过的女子。她惊惶问,“你是谁?” 女子抬手掩嘴轻笑,“我是你,你也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话毕,朝苏木兮伸出了白皙的纤纤素手,她不受控制地朝她走去。她们是同一个人,她们本是一体。 等风无痕赶到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景象。车辆川流不息的繁华街公路上,一名少女正晕倒在一辆出租车前。 他迅速打开车门,在秘书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如旋风般朝那个方向而去。身为风无痕秘书多年,他还是首次见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风少,俊容上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出租车司机正手足无措地盯着晕倒的少女,对渐渐靠拢过来凑热闹的行人解释,“大伙可看清楚了?我可没撞她,地上可没半点血迹。” 接着又冲躺在地上的苏木兮哀求道,“小姑娘,你行行好吧,我上有老下有下,这碰瓷也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碰瓷?出租车早已认定了这个结论,不然他车速不快地行驶着,眼前一名少女盲目的不顾及安全指示灯行走,他紧急刹车,才没酿成可怕的后果。 下车一看,少女晕死在他车前,他只是感叹时运不济,碰上了硬茬子。试问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碰瓷? 在出租车司机与行人解释时,风无痕已行至跟前,将苏木兮打横抱起。 两个小时后,苏木兮悠悠转醒,鼻息间充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她轻蹙起柳眉,脑中思绪万千,过往的一切浮现心头。 原来三个月前的车祸她竟然穿越了!经历了一场爱恨情仇,丢了心,失魂落魄的回归,刺激之下记忆全失。 第六章:自古红颜多搏斗 她穿越已经数余日了,接收了原主全部的记忆。老天爷对她还算厚爱,她成为一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五公主。 当然还有另一位权倾天下且亘古不变的存在,那就是一国之君了。新皇虽登基不久,却有一番手段,将满朝文武百官治理得井井有条。 她这个原主可谓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受先皇所喜爱。摘星星摘月亮,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先皇杨一扬龙袍袖子,全部应允。 以至于先皇驾崩之后,原主立刻从高高在上的宝座坠落尘埃之下。她依旧是一朝公主,依旧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银子有银子,奴仆跟随身侧。 而那些离谱的要求再无人可以满足她,养尊处优的五公主,在过分溺爱的环境下长大,变得飞扬跋扈且专横任性的熊孩子。 五公主这个熊孩子与苏木兮同名,虽性格刁蛮不可恭维,一颗芳心落在了南征北战的风将军身上,为他付出一颗满怀少女情意的真心,可谓是痴心一片。 苏木兮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溺爱下成长为熊孩子的原主,纵有万般柔情,又怎能入了风将军的眼中呢? 任性、专横、刁蛮等等代名词,早已扣在她的身上,除了让人望而生畏外,别无作用。 要说原主是如何香消玉殒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不对,拿错剧本了。 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宴会上,原主及笄当晚,因饮酒过度终于得偿所愿,在心上人身上刻下了印记。而之后嘛,被人推进了池水中,泡到失去生命气息才被捞出来。 接收到原主全部记忆的苏木兮,自然知晓此人姓甚名谁。她苦恼的是另一件事,原主光天化日之下轻薄了骁勇善战,博学多才的风将军,丢下这个烂摊子魂归黄泉。 而她什么都没做,没招谁没惹谁的,却要顶着这个女流mang的头衔接着生存下去——原主啊原主,你倒是得偿所愿,潇洒了一把,她呢?不管了,谁要是问起,她便说忘了不记得了,喝断片了谁不会说。 “大胆温贵人,你可知你方才采摘的牡丹花可是盛妃娘娘最为喜爱的。” 娇声呵斥的声音打断了苏木兮的思绪,她抬眸循声望去——苍天啊,要不要这么点背!躲在御花园中思考人生也能遇上宫斗,招数何其多,看得她都不爱看了。 身穿宫衣的宫女在主子的带领下,作威作福,趾高气扬。宫中最是尔虞我诈,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当奴才的察言观色,捧高踩低,这些那些的手段近日来她已见过多次。 貌美如花的女子转过身去,素手持着娇艳的牡丹花,翠绿的罗裙衬得她肤若凝脂。此人正是温贵人,她垂首敛目,恭敬地行礼。 言辞间不卑不亢,水眸中一片平静,不见惊慌。“妾身见过盛妃娘娘,妾身方才见牡丹花开得娇艳,并不知晓是娘娘所爱,望娘娘能够开恩。” 望着温贵人出水芙蓉的娇颜,苏木兮在心中感慨万千——不过才十五六岁,前些日子才被开开bao了,皇兄真不是个东西,他也ken得下去! “温贵人,你不顾尊卑便罢,只因荣获陛下恩宠一次,便恃宠而骄。今日本宫便替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小惩大诫,好让你日后知晓尊卑有序。” 盛妃虽不是温婉可人,也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只不过眉眼之间清高与骄傲不能忽视,素日极爱鲜艳的装束,一颦一笑间尽显妩媚之意。 只见盛妃盛气凌人地命令,“掌掴温贵人,本宫没喊停不准停。” 得到命令的贴身奴婢豆蔻,唇边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奴婢遵旨。” 苏木兮眼见情势愈演愈烈,更何况推原主下池水导致一命呜呼的当事人正在现场,她哪能不捣乱。 所谓恃宠而骄不知尊卑有序是假,说白了就是找个理由出口恶气。温贵人自然知晓,奈何盛妃位高权重,自己一个小小贵人无法理直气壮,宫中自古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该受的还是得受。 苏木兮见此,抬脚往她们而去。跟随在她身边的婢女月芽yu要阻拦却是晚了一步,苏木兮心中无比畅快。 自从原主落水之后,她的贴身婢女对她看管极严,动不动不许干这个不许干那个,可把苏木兮给气的,这股泻火正愁没处发泄,正好发泄到不可一世的盛妃身上。 眼见豆蔻小手即降落在如花似玉的花颜上,盛妃露出得意神色时,半路杀出来的苏木兮苏同学,纤纤素手及时擒住了她的手腕。 豆蔻见执行命令被中断,跟随盛妃作威作福多年,不善地瞪着苏木兮,言语刻薄,“大胆!你可知你身后站着的是何人,冲撞了盛妃娘娘你担当得起么?” 得意洋洋的盛妃望见苏木兮之后,花容失色。“豆蔻!你个jian婢莫不是眼瞎了,还不给五公主行礼!” 豆蔻心下一惊,打量起眉目清秀的眼前之人,身穿宝石蓝绣仙鹤长袍,头戴孔雀毛顶镶宝石帽,娇小纤细的个子,显然是一名宦官的装束。可盛妃出言给她个台阶下,她只能惟命是从,免得冲撞了贵人。 “奴婢给五公主请安,适才不知五公主驾到,还望公主……” 苏木兮扬了扬手,故作不耐烦的打断她,柳叶弯眉微微皱起。“月芽,替本公主好好管教她,好叫她得知什么是尊卑有序。” “是。”月芽自然瞧见自家公主清眸中狡黠的神色,领命而去。豆蔻吓得脸色苍白,朝脸色难看的主子望去。 “且慢!五公主向来鬼灵精怪,若不是五公主手上戴着的翡翠玉镯,身穿宦官服饰,恐怕连本宫都认不出来。” 难道宦官就不能戴玉镯了?说不定是哪宫小主赏赐呢!苏木兮转头望去,似乎才刚刚发现盛妃存在。“原来是盛妃娘娘,方才我听闻因一朵小小的牡丹花,便要处置温贵人,可有此事?” 盛妃自入宫以来,备受陛下喜爱,因此挺直腰杆,不甘示弱。“御花园的牡丹花是陛下为了本宫而特意命人栽种的,小小一个贵人就敢折了它!依五公主的意思,本宫不该处罚她?” 苏木兮看向一直低眉敛目,尽力充当旁观者的温贵人,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这温贵人肌肤白皙胜雪,更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若是因掌掴而留下痕迹,唯恐皇兄不会责难。” 盛妃抬眼望向温顺谦卑的温贵人,那张花颜的确不能擅动,否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许多年过去了,陛下心中还是对那个jian人情有独钟! 她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既如此,五公主替她求情,本宫大发慈悲饶过她一回。” 温贵人得知躲过此难,心下长松一口气。“多谢盛妃娘娘恩典。” 被破坏了拿温贵人出气的机会,盛妃火力全开,状似不经意地说,“本宫听闻风将军班师回朝,不知五公主可有耳闻。” 苏木兮淡定从容,不见半分慌乱。“风将军立下悍马战功,我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这班师回朝一说,倒还真没听闻。” 盛妃不过是为了奚落苏木兮一番,却没料到乍听心上人事迹,一向任性专横的五公主面不改色,心如止水。自从落水后,这个五公主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刁蛮和咄咄逼人,反而与以往截然不同。 盛妃才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改变如此之大,因此接着道,“整个京城谁人不知五公主对风将军痴心一片,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连本宫也禁不住为公主深感同情。” 苏木兮凝望着盛妃眼中的怜悯和嘲笑,她不疾不徐,对答如流。“不知道盛妃娘娘是从何处听来的疯言疯语,御史大夫实在是失职,娘娘贵为皇兄的妻室,安分守己便好,何必多加理会。” 言下之意便是——你身为陛下的妃子,竟能知晓另一个男子的行踪。我劝你好好做你的盛妃,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途中,月芽按耐不住好奇,轻声询问,“公主,为何要前往御书房,不是去万寿宫?” 苏木兮侧过身子,面向好奇心极重的贴身婢女。星眸闪着明亮的色泽,嫣然巧笑。“去万寿宫做什么,刚刚盛妃的一番话点醒了我,不找机会和皇兄探讨探讨,我于心难安。” 月芽望着苏木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娇颜,一时之间沉醉于她绝美的容颜上、等她回神之际,分明看见苏木兮俏脸上写着——皇兄的小妾给我气受,我难道不该报复回去? 对此,月芽无奈叹之。公主自落水后,越发令她猜不透,且十分费解。而古灵精怪,俏皮灵动的公主,却又令人情不自禁想去靠近。 “嗳,公主,是风将军。” 第七章:羞耻?那是不存在的 苏木兮抬眸望去,不远处欣长英姿的男子踱步往御书房而去,惊鸿一瞥下,她只能匆匆扫过他俊美的容颜。 刀削斧凿般俊美的轮廓,剑眉英挺,双目如潭,薄唇噙着一抹xie肆的笑意,那双深邃的黑眸深不见底,只需一眼便能lun陷其中。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朝前走去。 眼见即将行至跟前,为了避免尴尬,苏木兮毫不迟疑地说,“月芽,你且转个身。” 月芽只当是苏木兮乍见心上人,内心羞涩,因而照做不误,乖乖背过身子。与她不同的是,苏木兮再次将原主臭骂一顿,若不是她做的糊涂事,她至于如此委屈。 风无痕经过二人身侧时,闻到一股独属于少女身上的馨香,清香袅袅,挥散不去。不似女子的脂粉香气,反而清香袭人。他脚步迟缓,侧目望去,只见一名宫女和宦官背对而站,他只当出现了幻觉。 苏木兮故意磨磨蹭蹭,前往御书房添堵的大业暂且搁置,她招猫逗狗,行动迟缓,引来月芽的频频张望,巴掌大的小脸呈现大大的问号。 她之所以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是为了避免在御书房与风无痕来个四目相对,届时该多么窘迫。 想她苏木兮身为江大的一朵系花,身边追求者无数,身处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中,男人的手都没摸过。而生活在繁文缛节极多,对女子要求甚严的古代,原主居然胆大包天的将初吻奉送出去,简直是…… 苏木兮望着近在眼前的御书房,红唇弯起兴味十足的笑意,袅袅婷婷朝殿门口走去,只见殿前站着数名宫女宦官,神采奕奕地目视前方。 “陛下,五公主在殿外候着。” 正与风无痕商议国家政事的一国之君苏墨白,眉头微皱,看向大内总管。揉揉眉心,声音醇厚响彻大殿,“她来做甚。” 大内总管弯着肥胖的身体,面上毕恭毕敬。“奴才不知,要奴才打发了还是?” 虽身为大内总管,却是先皇得力的左膀右臂,辅佐先皇多年。在宫中生存早已练就察言观色的本事,近日以来,宫中被五公主搅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凭着一张利嘴颠倒黑白,就连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都束手无策。 “让她进来。” 风无痕在一国之君的眼神示意下,躲在屏风后面。苏墨白佯装聚精会神地处理国家政事,仿若无人到来。 苏木兮步入御书房,朝面容俊秀的男子行了个礼。“木兮给皇兄请安。” 见她身穿宦官服饰,苏墨白告诫多次也毫无作用,索性懒得计较。他头也不抬,面色风平浪静。“你不待在宫殿里,来御书房找朕所为何事。” 苏木兮来前准备好说辞,并且无半点纰漏。“木兮方才路过御花园,见盛妃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宫女掌掴温贵人。” 苏墨白这才从繁杂的政事中抬起头来,黑眸中分明有一丝流光划过。“温贵人……此话当真?” 他沉吟许久,脑中浮现的是温贵人温婉动人地模样。不论是娇嗔还是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心中的那个人。 苏木兮清眸望向对她半信半疑的皇帝陛下,抿了抿红唇,清眸中写满了俏皮与灵动,“木兮可不敢欺君罔上,若是骗了皇兄有什么好处,可有银子拿?” 此话一出,苏墨白端详起眼前之人,任性乖戾已然消失,如同破茧成蝶,幻化成另一个人。可惜他不知晓的是,苏木兮还是苏木兮,只不过心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香魂。 她张口闭口与银子挂钩,苏墨白登基不久,为了治理江山,平息因先皇驾崩而动luan的各大势力,不仅损耗精神,且节衣缩食,导致国库亏空。换句话说就是穷的,就差当龙袍变卖皇宫了。 他尴尬的轻咳一声,“咳咳,盛妃她曾是为国捐躯振国将军的妹妹,性子烈了些实属正常。” 她纵使不善于察言观色,也能看出自家皇兄对盛妃的格外偏袒。她的心理活动此时此刻异常活跃——如果深宫内院不止你一个男子,如果你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 可奈何内心再多活跃,她也唯有维持面不改色。只不过故作气愤不满,柳眉轻皱,“仅仅是性子烈了些?简直是飞扬跋扈!皇兄莫不是终日处理政事,忙昏了头。” “你来找朕应该不止是为了告状而来吧。”自她进御书房,苏墨白不动声色欣赏她唱作俱佳的演出,只是任由她去,没有点破。 被人瞧出了心中所想,苏木兮也不见一丝慌乱,水眸恢复兴味的笑意,“皇兄英明,昨日木兮前往万寿宫陪母后用膳。见母后忧心忡忡,得知是为了皇兄而终日郁郁不安。” 五公主与曾经贵为太子的苏墨白皆是皇后所出,也就是当今的太后。苏墨白思及近日为了国家政事,已许久未见太后。平静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母后她身体可安否?” 躲在屏风后的风无痕亲眼目睹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而苏木兮下一刻的高谈阔论,差点令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身体倒还是安康,只不过为了皇兄的后宫操碎了心。据母后金口玉言,皇兄偏爱盛妃娘娘,实属不该。为了皇家绵延子嗣,开枝散叶,还需雨露均沾。” 她声如银铃,在富丽堂皇的殿中响起。再看苏木兮,面不改色,清丽的容颜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她是故意的! 苏墨白也没料到苏木兮没羞没臊,姑娘家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此事。而身为现代人的苏木兮,又怎会计较所谓的廉chi,她想要的,不过给皇兄添堵,出口恶气。 “木兮啊,朕的后宫琐事自有皇后掌管着。你还是快些离去,免得御史大夫闻风而来。” 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上书弹劾,是宫中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此言一出,苏木兮垂首望着宝石蓝绣仙鹤长袍的袖口——挑毛病挑到她的着装上。 她不疾不徐,不动声色,却语出惊人,惊艳四座。“御史大夫为皇兄鞠躬尽瘁,可谓是铁面无私。可这是皇兄深宫内院的事,难不成皇兄每晚夜宿嫔妃宫殿事宜也需要御史大夫做主?” 话音刚落,只见捧着和田玉茶壶刚小酌一口香茗的一国之君,下一瞬间被呛得咳嗽不止。而躲在屏风后的风无痕,在兄妹几番你来我往之下,适应了苏木兮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格。 第八章:世界这么大她想要去流浪 待剧烈咳嗽停歇后,苏墨白将茶盏重重放在御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你这丫头究竟有什么事,何必弯弯绕绕,痛痛快快的说!” 能将沉稳冷静的一国之君逼迫到丧失风度,她可是史上第一人。苏木兮并不以此为荣,而是顺杆子往上爬,提出终极目的。“我要出宫!” 自从穿越过来,她在宫中终日无所事事,还不如宫外来得热闹有趣。她是一只小小小小鸟,向往更自由的天地,而下一刻这双展翅翱翔的羽翼被生生折断,罪魁祸首便是高高在上的苏墨白。 只见苏墨白调整好紊乱的思绪,恢复成心如止水。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苏墨白那摆明了没得商量的态度,苏木兮岂是遇到挫折退缩的主,她迎难而上,并且撂下狠话,看谁玩得过谁! “是你让我说的,我要出宫,不然就搅得你后宫不得安宁。” 闻言,苏墨白只觉得头部一阵阵发疼,为了后宫不至于鸡飞狗跳,他做出妥协。“出宫可以,让暗卫隐藏保护你。” 苏木兮脑子转得极快,不消片刻思索出其中缘由,不容置疑的反驳,“不行!暗卫可是保护圣体安康的,哪能随随便便容我差遣。” 望着她水眸中溢满的担忧,苏墨白和她打交道好些时日,早已摸清她的段位和路数,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行动自如。“要出宫可以,必须带侍卫跟随。万一出了差池,你让朕如何与母后交待。” “皇兄放一千个心一万个心,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何时轮到他人欺负我。” 的确如此,落水前刁蛮任性,谁都不敢任意放肆。落水之后古灵精怪,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着实令人敬而远之,生怕招惹倒了血霉。 苏墨白黑眸飘向躲在屏风后的风无痕,故意朗声道,“不然朕让风将军随你去?” 苏木兮见招拆招,泰然处之,不卑不亢。“皇兄大可不必拿风将军试探我,木兮自从及笄后便幡然醒悟,当时不过是年少懵懂不知世故,对风将军是出于敬重,绝没有逾距不知分寸的意思。” 出于敬重缠了人家许久,害风将军避她如蛇蝎。没有逾距不知分寸,在及笄当晚强行烙上印记。再见苏木兮坦然自若,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物体比她脸皮还厚。 “你及笄至今一月有余,朕听闻宫外世家贵女家中门槛都快踏平,怎么你迟迟没有动静。” 想要为你小妾鸣不平而打压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她又怎会遂了他的愿,让他称心如意?她自己都不好过了,别人休想过得比她舒坦。 她口齿伶俐,不甘示弱的反击,“木兮身为当朝公主,含着金汤勺出生,自幼深得父皇母后宠爱,岂能与世家贵女相提并论。换而言之,此地是皇宫而不是世家府邸,木兮认为没人有胆子踏平皇宫的门槛。” 待苏木兮离开御书房,风无痕从屏风后走出。鸦雀无声的殿中响起他慵懒磁性的嗓音,“士别三日,但刮目相看。” “是啊,朕这皇妹自从及笄当晚落水后,与以往的性格背道而驰,倒是因祸得福了。” 两人虽一个为王,一个是臣,却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因此苏木兮对好友芳心暗许,风无痕只顾避之唯恐不及,若能结成亲事,定能亲上加亲。可惜天不遂人愿,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愿苏木兮能如她所言,放下执念。 风无痕忆起方才的唇枪舌战,如一泓深潭的双眸中少了几分往日的厌烦。“臣并不认为公主性子有所收敛,反而伶牙俐齿。” 专注于批奏折的苏墨白,并没有察觉到挚友眸中神色的缓和。“伶牙俐齿还算不得什么,鬼灵精怪常常使朕头疼。也罢,你明日随她出宫一趟,免得朕和太后不放心。” 翌日清晨,苏木兮携同月芽行至宫中华丽的红色朱漆大门。她匆匆用过早膳,娇小玲珑的身子包guo在不算合身的青色绣竹锦袍下,大步流星准备跨过大门。 “参见五公主,公主不能随意出宫。”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单膝跪地行礼,苏木兮不悦的撅起樱桃小口。 她故作语气嘲讽,“侍卫长的眼睛实在是尖锐,我装扮成这幅模样也认得出来。” 多少次路过朱漆大门,驻足观望,向往门外的自由远方。世界这么大,她想要去流浪。可一旦接触到侍卫们坚毅的脸庞时,一双玉足乖乖地缩了回来,不敢放肆。而今时不同往日,她也有了能够出宫的凭证。 “除了五公主之外,属下认为无人斗胆如此着装。” 闻言,苏木兮一双美目闪过狡黠,居然拐着弯说她奇装异服!她挺直腰板,无视侍卫长忠心耿耿的态度,用蛮横无理的语气道,“今日这宫本公主出定了,你不让也得让!” 见两人剑拔弩张,月芽悄声对苏木兮道,“公主,我们不是有……” 苏木兮素手纤纤抵在唇边,朝月芽俏皮的眨眨眼,示意她别出声。 “公主可以试试。”侍卫长毫不迟疑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刃在日光下闪着寒光,苏木兮下意识后退一步。 她娇声威胁,“你就不怕伤了本公主的金枝玉体?不怕我去跟皇兄告你的状?” 侍卫长依旧铁面无私,坚毅的脸上只有忠诚二字。他没有抽回手中的利剑,不容置疑朗声道,“属下听命于陛下,没有任何旨意和手谕,恕难从命。” 苏木兮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俏颜上的骄纵不再,仅剩下一双灵动的清眸,以及含着浅笑的嘴角,“月芽,把出宫令牌呈给侍卫长。” 身穿小厮装束的月芽,连忙从袖口中掏出出宫令牌,递给刚正不阿,有些错愕的侍卫长。 苏木兮忍不住掩嘴轻笑,“宫中有侍卫长如此大公无私的侍卫实属难得,本公主定会在皇兄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侍卫长辨认手中之物正是出宫令牌,而非造假。将随身佩剑收入刀鞘中。“多谢五公主。” 跨出红朱漆大门,苏木兮抬头仰望蓝天白云,心中不免涌现些许感伤。月芽没能及时察觉她的心情转变。“公主,我们现下是去哪里?” 苏木兮收起思乡的忧愁情绪,揪出了月芽的语病。“月芽你且听着,出了宫便唤我公子,先去一趟凌霄寺。” 第九章:卖身葬父必作妖 在宫中她听闻凌霄寺香火鼎盛,寺中住持更是得道高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载的,苏木兮没有抱太多的期望,她只想除去心中魔障,继而生存下去。 月芽望着周身空无一物,“公子,我们可是步行去?” 苏木兮点了点头,并为自己的决定而自我陶醉,颇为激动。“在宫中待久了,行走在自由的土地上,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闻言,月芽小心翼翼地瞥了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苏木兮,艰难的说,“可是公子……从此处到达凌霄寺还需步行一个时辰。” 思忖月芽话中之意片刻,苏木兮低头看向原主养尊处优的玉足,讪笑道,“那什么,我忽然发现坐在马车里欣赏沿途风景也是一大盛事,你且去雇一辆马车。” 而隐藏在暗处的风无痕,从宫中一直跟随至现今,亲眼目睹了苏木兮唱作俱佳的表演,尤其那一双灵动的清眸,闪烁其中的神采格外动人。 起初他对于护送任性刁蛮的五公主十分厌烦和抗拒,而今看来,他有的是乐子可瞧。想到此处,风无痕忍不住勾了勾薄唇。 凌霄寺中人潮涌动,香火旺盛,身处其中,心底深处情不自禁升起虔诚的信仰。其中一名长相清秀,身穿僧衣的小和尚双手合十,朝两人弯腰致意。 月芽也像模像样的回礼,“小师父,不知寺中住持可在。我家公子有些不明之事,还需住持指点迷津。” “住持在禅房中,告知我等小僧今日若有客造访,引领前去。两位施主,请随小僧而来。” 苏木兮收起绘有青山绿水的折扇,“如此甚好,便有劳小师父了。” 两人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前往住持禅房,与庙堂不同的是,禅院幽静,清风徐徐,水波不兴。此处应有小和尚每日打扫,一尘不染。 跟在小和尚身后,苏木兮脑洞大开。难怪有女施主会与和尚纠缠不清,还口口声声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些和尚眉清目秀的,待人温和知礼,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了。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小和尚在禅房前停下脚步,“二位施主,住持禅房已到。” 不等苏木兮答话,禅房中传来一道厚实温和的声音,“贵人降临,老衲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不消片刻,苏木兮便悟出此话的玄机,她收起俏皮灵动,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的禅门,仿佛能望见坐在禅房中的住持。“小生听此话,大师是早知晓我等今日拜访?” 住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苏木兮转头看向月芽,将手中折扇交予她。“你且在这等候,我去去就来。” “是,公子。” 禅房中,住持白发苍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且安禅入定。禅房中万籁俱静,一股檀香的气息若有似无,窗外传来悦耳的鸟啼,苏木兮转身关上禅房的门。 待她转身看去,得道高僧正温和地看着她,“不知女施主找老衲所为何事。” 被识破女儿身,苏木兮微微错愕。回过神后,花颜上巧笑嫣然,“大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住持笑而不语,苏木兮自知再多加询问也无果,话锋一转,“明人不说暗话,还望大师能指点迷津。” 住持双手合十,端的是六根清净,看破世俗。“缘之一字最是无解,既来之,则安之。女施主,何必强求。” 苏木兮依旧不能释怀,眉眼间布满愁云,挥之不去。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芸芸众生可有可无的存在,无法达到大师通透的心境。” “不管发生何事,都是最完美的安排。女施主为何深陷心魔,毫不自知。” 具有禅意的一句话,令她恍然大悟,不再深陷魔障,无法自拔。她想起在好友林菲菲常念叨的一句至理名言——不管现在是好的坏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换而言之,她说不定哪天在机缘巧合下就穿越回去了。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她何须庸人自扰,只需静静等待。 她再次抬眸,住持已紧闭双眼,老僧入定。“多谢大师点悟,信女如今心如明镜。” “公子,你就告诉我吧,你到底问了大师什么事情。”月芽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写满求知欲夫人看着苏木兮,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京城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十里长街之上熙来攘往。悠悠转身之际,才知已是京城繁华地。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整个京城在皇兄的治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再不见当初的流离失所。 苏木兮把玩着折扇,无视掉月芽小脸上洋溢的好奇二字。“大师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就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 月芽失落不过片刻,伸手摇摇指向人群攒动一处。“公子你瞧,那里聚集了不少人,不知发生了何事。” 两人拼尽全力挤进人群中,眼前是小家碧玉之姿的女子跪在地上,身前摆放着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白纸。 “孤女彩云,年方十六。因家境贫寒,年迈老父已故,无钱置办丧事。特此卖身葬父,只求老父早日安葬。” 身旁之人用淳厚的声音念完女子所写的一字一句,月芽反思自身经历,在换位思考,几次三番下顿生怜悯。“公子,您现下如何打算。” 苏木兮好整以暇地打开折扇,欣赏上边所绘的山清水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月芽微张小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木兮,“您真的忍心无动于衷?” 苏木兮用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只见月芽小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双眼中则是对女子充满怜惜。她莞尔一笑,“遇到这种事情呢,肯定有人热衷的,只不过不会是我。” 记得以前有个姓永的阿哥,遇见卖身葬父的彩某某,与心悦女子发生争吵,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惨遭丢石子的命运。苏木兮移开折扇,望着孤女彩云姣好的容颜,先人早有前车之鉴,估计又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果不其然,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将一袋银子放在彩云面前,引来围观百姓的叫好声,苏木兮兴味十足的驻足观望。 白衣公子离开之际,孤女彩云抬眼娇声道,“这位公子,您既已助我安葬老父,彩云感激不尽。从今以后,愿跟随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情。” 第十章:京中必吃之物与必去之地 在宫中尔虞我诈生存多年的月芽反应过来,她差点惊掉了下巴,结结巴巴的问,“公子,这彩云姑娘是不是别有所图?” 苏木兮见好戏登场,自然乐得瞧个热闹。“月芽你既已瞧出端倪,何必说出来,破坏了兴致。” 她偷眼细细打量白衣公子,眉清目秀,薄唇并未因女子的纠chan不休而紧抿,至始至终扬着一抹笑意。一双黑眸纤尘不染,仿若世间最为纯净的所在。只见他长身玉立,俊若修竹,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温柔如暖阳的声线更是为他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俨然是人群中最为卓尔不凡的存在。“姑娘别误会,在下不过是见姑娘可怜才出手相助的。” 孤女彩云没有因此而停止纠缠,反而嘤嘤啜泣,泣不成声,端的是一个我见犹怜。“求这位公子收留我,我无处可去了。” 白衣公子已识破女子的意图,他不但没有当场点破令她难堪,反而后退一步保持适当距离。不恼不怒,温言道,“姑娘若是无处安身,可以到茶馆客栈谋生。” “可是我……” 未尽的话语被原本想置身事外的苏木兮打断,她上前一步,以局外的人的身份给予在场的人台阶。“这位彩云姑娘是吧,这位兄台替你指了明路,你何必推辞。” 她的一番言论引来白衣公子的侧目,彩云抬头望向苏木兮,身穿青色绣竹锦袍,腰系价值不菲的玉佩,手持折扇,赫然是清新俊逸的少年郎。 见白衣公子软硬不吃,她睁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眸看向苏木兮,悲戚哀声道,“可民女实在无处可去,不然这位少年公子可否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干的,什么都愿意!” “咳咳。”苏木兮被她的豪放震慑,万万没想到生在这个朝代,也有如此开放的女子。虽说此朝民风开发,许女子上街游玩,可也不至于此。 她打开折扇,扇下的翠绿流苏衬得她肌肤胜雪,将折扇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明眸打量起彩云。 “姑娘兴致不错,年迈老父已故,不能入土为安。姑娘却能在得到银子时,与出手相助的兄台纠chan不清,是为何故?再者姑娘卖身葬父面无哀色,反倒涂抹胭脂水粉,为的是何事,在下只点到为止,望姑娘能好自为之。” 京城最为热闹非凡的街头巷尾上,月芽欢呼雀跃,轻快的步伐跟随她左右。“公子公子,你好生厉害,是如何看出这许多破绽的。” “人生阅历多了,也就不难发现了。” “多谢兄台出手相帮,不然在下肯定会被姑娘纠chan不清的。” 苏木兮侧目望去,见是方才两袖清风的白衣公子,她望着他身上的白衣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询问,“不敢当,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解惑。” “兄台但说无妨。” 纵观古今,结合无数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成了众人心中最为费解的问题。记得某姓青丘女扮男装的女子,与她的师兄双手环胸,异口同声说,“不管是侠士还是丈夫,必定穿着白衣。” 因此,这个未解之谜成了苏木兮的心病,她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真心诚意的不chi下问,“在下相知晓为何出手锄强扶弱的人,都是着一袭白衣。” 白衣公子低头扫了眼身上的白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这个……兄台还真幽默,在下姓白名清尘。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苏木兮也不含糊,忽悠界她自诩第二,绝无人第一。“在下姓苏名佳铭,还有要事,便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见。” 一段小插曲过后,月芽跟在苏木兮身侧,不曾离去。现下东张西望,环顾四周隐蔽地方,困惑不解的问,“公子,你说暗卫是不是不在,没什么动静。” 对于月芽的天真单纯她也不予置评,张望着京城的欣欣向荣,“隐在暗处你看得见?” 也亏得这护卫有眼力,若是跟随她身侧,她肯定想方设法甩掉他。可惜的是,为皇兄办事,她也不能过多为难。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熟悉的吆喝声响起,她顾不得月芽的呼喊,朝前奔去。那可是流传于民间亘古不变的传说,每逢佳节唯它最为出众,吸引的大部分顾客为青年男女和孩童。 “糖葫芦,糖葫芦,冰糖葫芦……” 等月芽拨开人群,气喘吁吁赶上时,只见苏木兮手中多了两支冰糖葫芦,笑盈盈地递给她其中一支。 月芽慌乱地将手藏到背后,小脸上全是惊讶和惊慌。“这不妥,奴……我不能收。” 原本脱口而出的奴婢二字,在苏木兮眼神示意下憋了回去。若是之前的五公主,刁蛮任性,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举动?她一方面惊于苏木兮的改变,一方面又顾着主仆之分。 苏木兮哪管那么多,看着月芽不断挥舞着明显拒绝的小手,眼明手快地塞进她手中,“此处何须多礼,叫你拿着就拿着。” 少顷她接着道,“月芽,京城生意爆棚的窑子在何处?” 乍听此言,吃惊之下月芽长大了嘴巴,圆滚滚的糖葫芦掉落在地,她自以为出现幻觉,抱着一丝希冀问道,“公子,您说什么?” 苏木兮将月芽有趣的行为举止尽收眼底,红唇边依旧挂着一抹浅笑,“需要我说得更加贴切?” 月芽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不用,可是您若去了那里,我会被……” 苏木兮自知月芽的担忧,她扫视周围,发现行人步履生风,意兴阑珊,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在各种耳熏目染之下,对于青楼ji院耳熟能详,好奇不已,又怎会甘心错过。 “你怕什么,现在他们又不在,谁能给你定罪?”更何况,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不把握机会,可没时机一饱眼福了。 月芽不情不愿的带着苏木兮到达目的地,春江院是京城生意如火如荼的青楼,姑娘们沉鱼落雁,长得标致不说,更是能歌善舞,一举一动风情万种,令人魂牵梦萦,见之不忘。 这时,一声高亢且娇艳欲滴的声音响起,“大爷下次再来啊,桃红等着您呢!” 此人正是老鸨无疑了,身穿红色bo纱罗裙,行至苏木兮跟前,轻摇折扇,“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啊,是头一次来?” 苏木兮被脂粉香气呛得转头打了个喷嚏,“家中管得甚严,难得有机会目睹一下春江院的风采。这位姐姐生得国色天香,在下瞧着十分欢喜。” 老鸨乐得咯咯娇笑,“公子嘴真甜,里边请里边请,我们春江院的姑娘包您满意!” 苏木兮正要跟随老鸨步入传说中的青楼,下一秒一只大手牢牢擒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腕,往僻静处走去。 她拼命挣扎,奈何此人手劲极大,因此苏木兮不顾形象大喊大叫,“喂!你谁啊,放开我!” 月芽见此,先是微愣片刻,反应过来后,往两人方向冲去,柔弱的嗓音语带威胁,却不见丝毫作用。“公子!你快放开我家公子,不然……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不许过来。” 第十一章:窗前的白月光 月芽被男子低沉的嗓音震慑在原地,望着那抹欣长的背影,她情不自禁低呼出声,喃喃自语,“风将军!风……将军怎么会在这?” 到了僻静之处,鲜少有人走动的地方,风无痕松开了大手,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木兮,任由她斥责。 “你可知我是当朝五公主,金枝玉叶,男女授受不亲!信不信我让皇兄治你的罪!” 苏木兮万万没想到隐在暗处的护卫是风无痕!这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想不到还是被苏墨白这个老狐狸坑了一把!为了避免尴尬难堪,她选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占据有利位置。 虽然风无痕也不是泛泛之辈,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多年,早瞧出她的心虚和计谋。“堂堂公主不知廉chi逛窑子,末将实在不知陛下会先治谁的罪。” 闻言,苏木兮微垂脑袋,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若是皇兄知晓了,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而眼前之人则是阻挠有功了!她不好受,别人也休想舒坦! “说吧,你想怎么样。” 望着苏木兮好似认栽的模样,风无痕嘴角勾起笑痕,忍不住dou弄,“陛下命末将保护公主的安危,自然如实相告。” 苏木兮猛地抬起头,美眸含着怒火,一时间脸面全不顾,形象这可有可无的东西也暂时休假。“风无痕!我承认及笄当晚不该轻bo了你,可你要知道,我当时喝醉了,你没必要公报私仇。” 及笄当晚发生的一幕跃入脑中,风无痕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柔ruan的唇瓣。他低下头看向愤愤不平的苏木兮,眼神却不由自主停留在她粉嫩待人采撷的红唇上。他连忙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末将对五公主所言毫不知情,至于其他事宜定会秉公处理。” 见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苏木兮直接摆明立场。“你何需在此处与我打官腔,我告诉你,本公主对你从没起过任何心思,这样你就能放心了?而且我保证,从此以后绝对离你远远的。你往东,我往西,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过我的独木小桥。” 情之一字,最是蚀骨。她不是原主,不会心悦于风无痕,且那般卑微,低到尘埃里。无爱一身轻,她不会轻易动情。 听着她的豪言壮语,一字一句与他撇清关系。风无痕心下竟有些不悦,语气冷然。“此事末将记下了,关于公主逛窑子……” 不等他说完,苏木兮打断了他,长袖一甩,转身离去。离去之前撂下狠话,“你想跟皇兄乱嚼舌根子尽管去,我才不会怕你!” 几日后,苏木兮迟迟没有等来皇兄大人的兴师问罪。虽然对于风无痕此举十分不解,她也并不予理会,更不会傻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态。 然而等着等着,等来了我朝一国之君即将为凯旋归来的风将军举行庆功晚宴。苏木兮自知无法逃脱,万幸的是她不慎感染了风寒,既不用绞尽脑汁想出各种理由和借口,更不用空口说白话满嘴跑火车了,虽然她还是撒了那么一点点谎。 “月芽,帮我梳头。” 月芽看着从卧榻上起身的苏木兮,将她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扫视了一遍。奇怪地问,“公主您不是身体不适么?” 苏木兮轻笑一声,纤纤素手摸了下白皙的额头,发觉早已不再滚烫。她本身感染风寒没那么严重,之所以睁眼说瞎话,不过是为了避开今晚的庆功宴。 而现今她也发现了此举的不利之处,以往她几乎行走于宫中的每个角落,招猫逗狗,好不惬意。如今却只能因病待在宫中,不得外出,着实闷坏了她。 她伸手敲了月芽的脑袋,“你傻么,骗着骗着自己都信了。” 月芽自然知晓其中内情,看着苏木兮言笑晏晏的样子,也瞧出了她风寒好了许多。只不过对于她欺上瞒下,故意夸大其词十分不解。 又碍于主仆之分,落水前的苏木兮可是最看重尊卑有序的,她也不敢过于放肆。支支吾吾的张口询问,“可是……公主您为何欺骗陛下呢?” “我当时身体不适,可没说我现在身体不适。”苏木兮看着铜镜中女子的娇颜,一双灵动的双眸中全是狡黠。 “五公主不需要奴婢跟随?” 苏木兮垂头看向包裹在纱裙中的修长双腿,“奇怪了,我双腿尚在,要你跟随着去做甚。” 今夜月朗星稀,宫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可谓是热闹非凡。苏木兮站在一处池边,放眼望去池水波澜不惊,周身种植树木。她倚靠在树旁,轻闭双眸,耳边是蝉鸣的叫声,任由孤寂围绕周身。 手中持着碧玉箫,悦耳动听的音符缓缓流动,混合着夏末的蝉鸣,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与寂寥。 她本是大学的在校生,还是声乐系的学生,对于各种乐器可谓是非常熟练。 一曲萧罢,她抬眸凝望高悬着的皓月,一双清眸中少了素日的俏皮与灵动,隐约中氤氲着一层浓到化不开的雾气。 她并不知晓处于另一时空的父母此时正在何处,是否如她一般,对于彼此甚是想念。更不知晓彼此抬头仰望的夜空,是否一致。 封存在心底深处的温暖回忆也在此时跃入脑中,仿佛她从未离去,依旧陪伴在他们身旁。欢声与笑语,久久挥之不去。想着想着,清眸中的浓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柔,以及嘴角不经意泛起的浅笑。 风无痕是晚宴的主角,举目所见皆是朝廷官员的阿谀奉承与明争暗斗,更有甚者在半醉半醒间无意中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贪婪一一展现。 他依稀记得其中一名身居高位的官员对他慈眉善目,眼中贪婪未减半分。竟是将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他,身为朝中官员,谁不知他与一国之君交情甚深。若是与他结成了亲事,往日可谓是飞黄腾达,哪怕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猛将,时时与死亡挂钩。 真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而就在此时,一抹熟悉的倩影进入他的眼中。他目睹了苏木兮由最初的布满愁云到拨开云雾,巧笑嫣然。 今晚她身着粉色对襟襦裙,襟口绣着点点桃花,手挽月白色轻纱披帛。三千青丝随意挽起,斜插着一支桃花流苏簪。清雅淡然的着装,若不是那张熟悉的清丽容颜,恐怕无人认出这就是素日里飞扬跋扈的五公主。 眉似星月,双瞳剪水中再不见傲慢神色。一双星眸灵动自然,眸底深处含着轻微笑意。可爱的鼻子和不点而朱的粉嫩唇瓣,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成就了她的花容月貌。 望着她唇边勾起的浅笑,在静谧的月色下,宛若一道窗前的白月光缓缓照入他的心底。一颗心竟不受控制的跳动,他忍不住心底的悸动朝她靠近。 “五公主好雅兴。” 第十二章:撞见幽会 风无痕也不疾不徐,望着那抹纤细窈窕的倩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去,他在她身后慵懒的开口,“见了末将便走,是心虚作祟?” 闻言,苏木兮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转身,面对着不远处剑眉星目的风无痕,仿佛她此时离去,便坐实了心虚的罪名。 她不卑不亢,抬起一双星眸凝望着他。“我曾严明,不与风将军待在一处,呼吸同一片空气。” 此话一出,风无痕虽面不改色,心下竟有些不适。原来她急于离去,只是不愿意见她。他本该清楚的,种种迹象表明,此时所见的苏木兮对他并没有半分儿女私情。 良久,风无痕迟迟没有应答。苏木兮久久凝视着她,许是感染风寒还未痊愈,她又穿得单薄,脚步虚浮,一阵眩晕感袭来,差点跌倒在地。 下一秒,令苏木兮感到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风无痕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侧,并及时搂住她的纤腰,以至于她没有摔倒在地。 此时萦绕在风无痕鼻尖的是一股熟悉的淡香,不同于脂粉香气的味道。他脑中蓦然出现那日进宫途经御花园,在鼻息间挥之不去的清香。 原来那日之人竟是她…… 与风无痕不同的是,苏木兮一张俏脸微红,由于夏日着装轻bo,她感受到纤腰出传来的温度。如今的她被风无痕搂在怀中,两人可谓是亲密无间。 她连忙开始挣扎起来,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女生,可她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别提此地是封建的朝代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风无痕并没有依言放开她,此时月色正好,怀中的温香正暖,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他如何舍得松开手。 他低下头去,看着怀中苏木兮娇颜上泛起的一层红晕,不悦的皱着剑眉,质问道,“既然身体不适,为何还出来吹冷风。” “与你无关。” 苏木兮对他的关心充耳不闻,在他的怀中不断地挣扎着。她实在是搞不懂面前这个人了,男女之间感情之事令人费解。 他不是对原主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忽然靠近。苏木兮边挣扎边用眼角的余光去偷觑那张宛若谪仙俊美的容颜——原主怕不是个颜控吧。 英挺的剑眉下镶嵌着一双幽深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薄唇不可多见的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意。苏木兮蓦然停止了挣扎,灵动的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 那双黑眸仿若深不见底的漩涡,她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她的心湖微不可察的荡起一片涟漪,随着风无痕的缓缓靠近,一颗水滴坠落波澜不惊的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风无痕看着怀中一动不动的苏木兮,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四周蝉鸣声声,微凉的晚风带去夏日的炎热。随着两人的靠近,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张粉嫩的唇瓣上,恨不得就此一亲芳泽。 细碎的脚步声传进他的耳中,风无痕低头在她耳畔哑声道,“有人来了。” 不等苏木兮反应过来,他早已抱着她足尖一点,施展高超的轻功技巧,跃上了一旁青葱翠绿的参天大树。 树底下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语气中全是眷恋与依依不舍。“表妹,你又是何苦呢?” 女子声音娇柔,宛如天籁。“表哥你能寻得一份好姻缘,我衷心的祝福你。祝表哥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好圆了舅父舅母的夙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木兮低头张望,认出了女子是何许人。乳白色的烟云蝴蝶裙,浓密的青丝中仅有一支乳白珍珠璎珞发簪点缀其中。琼姿花貌的娇颜上静若止水,在淡淡如水的月光下,好似静谧世界中的一缕亮光。 这不是前阵子如同小绵羊般软弱任由他人欺侮的温贵人?苏木兮脑中浮现出自家皇兄苏墨白清秀的俊容,头顶上貌似还泛着挥之不去的绿光…… 她侧头看去,赫然发现风无痕唇边展露的玩味弧度。这么看来,当朝一国之君居然要被戴绿帽子了。那么身为他皇妹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苏木兮僵硬的将视线重新停留在树底下的一对男女身上,许是月色太美,又或许是温贵人娇颜闭月羞花,只见男子竟不受控制的伸手抓住了温贵人的藕臂!此情此景,她只想说— 活该!这绿帽子戴得好戴得妙戴得呱呱叫。要说她为什么如此铁石心肠,幸灾乐祸,对方可是她的皇兄!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皇兄不是亲的,她又不是原主,自然乐得看热闹。 风无痕看着身旁少女俏容上绽放的浅笑,怀疑是不是劳累过度看花了眼。而且看样子,她似乎比他还要兴奋上几分…… “可你知道我并没有倾心于她。” 温贵人不动声色地避开那只大手,后退一步,和男子保持适当的距离。“如今我成了陛下的嫔妃,与你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们不能如此,你我都得顾及家中在朝为官的父母。” 她的一席话盛得苏木兮的心,她跟着点点头。此话没有毛病,简直得点三十二个赞。可见此人身正心正,能悬崖勒马,是个理智多于放纵的人。 男子眸中闪过落寞,抬头望向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遥遥照进内心深处。他幽幽叹了口气,“只是苦了你了,我多想回到曾经锦瑟和鸣,赌书泼茶的日子。” 温贵人摇了摇头,似乎过往的一切已成过眼云烟,再无半分留恋。“表哥,你忘了吧。我们再如何也不能回到过去了,今日你本就不该借着醒酒来寻我。宫中耳目众多,你我的一举一动皆落他人眼中。” “这么说,你已经……” 第十三章:她一点都不喜欢他!!! 温若水感受着男子惋惜痛惜的目光,二人自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任何人都以为少女及笄,少年加冠,必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曾想,世事难料,终究还是转身背道而驰。 她看向波澜不惊的湖面,仿佛与她产生了其妙的共鸣,至少她的内心亦如湖水,经不起涟漪,可谓心如止水。 她是当朝一国之君苏墨白的温贵人,成为名副其实的温贵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所能做的便是顺应天命,其余的只能顺其自然。 相对于男子的惋惜,她反而多了些释然。“我已成了陛下名副其实的温贵人。” 蓦然间,一抹纤细的倩影跃入脑中,即便是身穿宦官服饰,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动来。若不是她,她那日所要吃的苦头肯定会如期而至。 想到此处,温若水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多想成为五公主那般,敢爱敢恨。” 躲在树上的苏木兮,灵动的双眸中丧失了神采,只剩下一片黯淡。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多的是无可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选择喜欢的人的权力一并被剥夺。 身为当朝五公主的原主,必定也是命不由己吧。除了嫁与在朝为官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之外,为了政治而联姻也不在少数。远赴其他民族,离开从小生活的京城。 男子想起曾见过的五公主苏木兮,对当朝将军纠缠不休,行为举止更是刁蛮任性,及笄当晚之事更是骇人听闻,因此他不能苟同。 “在及笄晚宴轻薄心悦之人,表妹恕我直言,这等事情你干不出来。” 闻言,苏木兮不悦的皱起柳眉——她这是躺着也中枪?恐怕如今整个京城她已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凡是京城人士都认为她倾心于风无痕。 她侧头看去,赫然发现风无痕薄唇微勾,似乎心情愉悦。她必须打破这个常规,哪怕日后也无法脱身,只能活在这个时代。 终生大事是何其重要,风无痕身为久经沙场的将军,日后绝对是戎马一生,于她而言,并不登对。更何况当事人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因此他可以直接出局了。 与男子不同,温若水始终固执己见。“话不能这么说,我听闻五公主有所收敛,并非你所言那般。”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苏木兮出神怔怔的看着,思绪仿若漂浮到遥远的边际去。她可算懂得什么叫回不去的叫故乡,到不了的是远方…… 她接手了原主的身体,代替她接着活下去。她不得不为将来所打算,至少不能任由他人摆布。 等她回过神来,赫然发现风无痕一双大手还停留在她的纤腰上,不满地皱起柳眉,“人都走远了,还请风将军高抬贵手放开我。” 风无痕显然没有打算放开她,回想起方才树底下两人的谈话内容,自以为她是不悦了。“不高兴了?” 苏木兮侧目望他,“风将军是在说笑?” 话毕,伸出纤纤素手往他胸膛上猛推了一把,纤细窈窕的娇躯纵身跃下,丝毫不顾及落地后即将面临的惨状。 风无痕看着那抹离他越来越远的倩影,裙裾随着飞舞,三千青丝在空中划下优美的弧度。竟是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与他相处,得出这个结论,他内心五味杂陈。 苏木兮紧闭双眼,准备迎接前所未有惨痛。可当她重新睁开双眼时,她早已落入了温暖的怀中。 她瞪大双眸,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倘若原主还未香消玉殒,此时此刻大抵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可一颗痴心如今再无从诉说,香魂渺渺不知飘向何处,恐怕早已回归幽冥地府。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却也无能为力。 她也想替她完成未了的夙愿,可奈何此人绝非良配,并不是她能选择的,也不是她能托付终身的。 “风将军屡次对我纠缠不清,莫不是幡然醒悟了?可惜,本公主现在对你没兴趣了。” 风无痕薄唇噙着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下一秒果断缩回了手,任由苏木兮摔倒在地,转身离去。 突如其来的噩运,让苏木兮措不及防摔了个正着。她低头喃喃自语,“什么野蛮人,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眼瞎了,看上了他。要我说,还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男子最让人动容了。” “姑娘你没事吧?” 暖入心扉的声音传进耳中,既熟悉又宛若三冬暖,拂去一切冰寒。苏木兮抬眸看向出现在眼前骨节分明的大手,她想也不想便握住了,来人一个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苏木兮低头拍了拍裙裾沾染的灰尘,等她重新抬起头来,震惊到瞪大美眸。“白清尘!” “苏佳铭?” “你怎么在这?” 白清尘看着她身上的粉色对襟襦裙,娇颜上面若桃花,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轻笑出声,“参加风将军的庆功宴,姑娘女扮男装玩得不亦乐乎。” 那一抹浅笑瞬间成为月夜下最为浓墨重彩的存在,任由月色迷人,也无法与之媲美。那俊美的轮廓,暖若春风的声音,温润如玉的轻笑,当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苏木兮俏脸微红,灵动的双眸中写满了尴尬。“我不叫苏佳铭,我姓苏名木兮。” 当初是自顾自以为两人自此一别,自当永不相见。哪知缘分是如此神奇的产物,兜兜转转终是相遇。 “微臣礼部尚书,见过五公主。” 见他行此大礼,苏木兮不由自主上前微抬他的大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双手相触的瞬间,一抹流光从他的眼中划过。 苏木兮忽然意识到她身处的是封建的朝代,马上缩回了手。“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你怎么没在宴席?” 白清尘俊颜上是无奈的神色,“庆功宴的风将军离席,我等文弱书生留在宴会,不如出来醒酒。” 苏木兮哪里会不清楚所谓庆功宴的猫腻?像白清尘这样的谦谦公子,为人知礼,丰神俊朗,怎么可能逃得过一群想要当月老的魔爪? “你可是比那个风将军好太多了,还是温润如玉的男子最为吸引女子了。” 白清尘转头看她,眼中全是戏谑与质疑。“可我听闻五公主对风将军一片痴心。” “谣传,绝对是谣传!我怎么可能倾心于他!” 过于担忧放心不下苏木兮,风无痕去后折回,见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情景。月色正浓,青葱大树下,朗月清风,苏木兮娇颜清丽动人,白清尘自是一表人才。 此情此景,两人是如此的天造地 第十四章:尚书大人我耐你!!! 翌日,炎热的天气被乌云密布所替代。清冷的雨丝不断坠落而下,月芽手持油纸伞朝宫门口遮风避雨处迈去。 她将另一柄雨伞递给刚刚下朝准备回府的白清尘,“尚书大人,五公主命奴婢给您送伞。” 白清尘清澈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回想起与苏木兮的相识,脑中仅剩下的竟是那晚蝉鸣声声,幽冷月光下少女的倩影。 他抬头看向依旧不断坠落的雨滴,选择伸手接过月芽手中的雨伞,清新俊逸的容颜上浮现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有劳了,请代我向公主问好。” 此时,入宫与陛下商议军事的风无痕目睹了眼前这一幕,深邃的双眸中深不见底,令人无法窥探其真实想法,大手却已不知不觉间紧握成拳。 与他同行的是朝中的御史大夫,见此情景,御史大夫责无旁贷迎上前去,风无痕自然理所应当的陪同。说白了,就是御史大夫职业病犯了。 “尚书大人且慢,此举不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月芽心底咯噔一响,自知公主交代的任务只怕是要完成不了了。白清尘清楚的看见月芽失落的小脸,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更是抓紧了手中的雨伞。“公主的一片心意,不得不领。” 御史大夫行至跟前,望着白清尘手中的那把雨伞,拈须微笑。而与他同行的风无痕只觉十分刺眼,冷声道,“此言差矣,心领便好。” 闻言,御史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公主虽已及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尚书大人一表人才,若与公主互有情愫,不如请旨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言下之意便是,两人若郎有情,妾有意,不如到陛下的面前请旨赐婚,而不是这般暗地往来,引来他人的议论纷纷。 白清尘清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举止更是进退有度,从容自在。“御史大夫此话严重了,不过是一把油纸伞。” “我朝虽民风开放,也不至于此。尚书大人不顾及自己也罢,也需顾及五公主的清誉。” 当天月芽自然是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讲给苏木兮了,苏木兮气得拍桌而起。“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我与你不共戴天!” 她难得想通了,接受了身处这个朝代的事实。如今她不过是想以自己之力寻得一桩好亲事,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磨难! 虽说有一方面是为了让京城人人得知,她早已移情别恋,对于风将军神马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现在是改头换面了,想重新做人了,为何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越想越气,柳眉蹙起,红唇微嘟,双手叉腰,口不择言的怒喊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月芽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却从自家公主口中听到一个奇怪的词语。歪着头虚心求教,“公主说的是他国语言么?奴婢听不大懂。” 稍微平息了怒气,苏木兮坐回檀木圆凳上,将白玉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听不懂就对了。” 方才怒火攻心之下,苏木兮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报复阻挡她的御史大夫,此人瞬间成了她的头号敌人。可左思右想之下,鉴于御史大夫对朝廷有功,她也不想任性的去给人家使绊子。 只不过特地叮嘱了月芽,以后办任何事情,要挑御史大夫不在场的时候。素来争强好胜从不认命的她,马上开通第二条接近白清尘的路线。 如今御书房她也安插了眼线,会有人来告诉她白清尘何时会出现御书房,与自家皇兄商议国家政事,而那时,正是她的表现机会。 几日后,苏木兮终于迎来了御书房的好消息。当即亲手下厨熬制银耳蜜柑汤,捧着热乎乎的托盘前往御书房。 处理完政事,难得空闲下来的一国之君苏墨白,此时此刻手持一枚棋子,与白清尘展开一场对弈。 “陛下,五公主求见。” 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落子时,一听见五公主三个字眼,苏墨白的太阳穴不受控制的发疼起来。“让她进来。” 望着端着托盘的苏木兮,苏墨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用一脸懵逼四个字来形容。“你今日又整哪一出?朕发现是越看不透你了。” 苏木兮自顾自将托盘放置书桌上,“木兮今日闲来无事炖了银耳蜜柑汤,自知皇兄为了国家政事日理万机,因此特意炖了汤给皇兄。” 苏墨白黑眸中呈现的是了然的神色,看向对面落坐白衣儒雅的少年郎,意味深长的牵起嘴角。“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白尚书吧。” 上次看中的是久经沙场桀骜不羁的风无痕,落水之后改头换面,眼光也更着发生了变化。这回看上的是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郎—— 而这一次,被看中的对象似乎没有避之唯恐不及,莫非白清尘也是情投意合?苏墨白不得不赞叹自家皇妹的眼光独到了。 苏木兮盛好一碗汤,步态轻盈朝二人行去。白清尘抬眸望去,只见今日她身着烟纱散花裙,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颦一笑间尽显清灵之气。 被苏墨白道破动机,娇颜上没半分心虚与羞赧,灵动的清眸锁住那张俊美的容颜,不见丝毫慌乱。“皇兄既知又何必道破?” 她捧着一碗汤来到白清尘的面前,眉眼间含着轻笑,声若银铃,悦耳动听。“尚书大人请慢用。” 见白清尘迟迟没有伸手,苏木兮也不恼,依然巧笑倩兮的看着他。倒是一旁的苏墨白沉不住气了,“既是五公主特意为你烹饪的,别辜负了她的心血。” 白清尘这才接过那碗汤,冲苏木兮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多谢五公主。” 从御书房出来之后,等候在外的月芽见苏木兮心情不错的样子,便知与白尚书定能有个完美的结局,心底也替自家公主高兴。 路过御花园时,月芽瞧见不远处遮风避雨的亭中聚集了不少嫔妃,感到咋舌不已。“公主,亭中聚集多位嫔妃,皇后娘娘也在亭中。” 望着亭中环肥燕瘦,莺莺燕燕。苏木兮自小熟读多种狗血剧情,了然的勾起嘴角。“今日亭中是皇兄的必经之路。” 月芽对此感到不解,“公主何出此言?” “你想想,若不是我皇兄出入此处,她们又何必花枝招展,一个不落的聚集。” 苏木兮无奈地摇摇头,此时的皇兄和白清尘正在对弈中,不知是何人打探的小道消息,如此不真实。 想来,今日必是空欢喜一场,真是可惜了这么一群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月芽也知晓一国之君正身处御书房,恐无心面对沉鱼落雁的嫔妃们。许是跟着苏木兮久了,自然而然起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原来如此,那需要奴婢陪着公主过去凑个热闹?” 第十五章:一张手帕引起的宫斗 苏木兮眼角余光扫到月芽兴奋的神色,想也不想的泼冷水。“凑热闹就不必了,免得惹一身骚,更何况是皇兄的嫔妃,我又毋须讨他欢心,给自己找罪受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纵观古今,某某为了见心悦之人装扮得娇艳欲滴楚楚动人,与同样心悦他的女性同胞一般苦苦等待。幸运的是他出现了,一眼望见了人群中最为璀璨夺目的某某。之后更是出双入对,某某成了心悦之人心尖上的人儿,遭来了莺莺燕燕们的嫉妒,最终死于宫斗之下,某某卒。 苏木兮马上挥掉着莫名其妙的剧本,她是皇兄的皇妹,又不是他的嫔妃,干嘛过去凑热闹?有这闲心思,她还不如多接近白尚书呢! “奴婢参见五公主,适才我家娘娘命奴婢前来邀请公主一同到亭中击鼓传花,还望五公主赏脸。” 苏木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娇小可人的宫女,马上联想到了跟着盛妃作威作福的豆蔻。故作困惑的问,“宫中嫔妃众多,不知你家娘娘是哪位?” “我家娘娘乃是最得圣宠的盛妃娘娘。”豆蔻抬起头来,直视苏木兮似笑非笑的清眸,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骄傲和得意。 小样,是你家娘娘得宠又不是你,你嘚瑟个什么劲? 苏木兮和身旁的月芽交换了个眼色,对于盛妃此举感到非常的好奇。故而打消方才的念头,她倒要看看盛妃有什么好得瑟的。 “月芽,你随本公主且去看看。” “是。” 由于苏木兮的加入,亭中莺莺燕燕马上行礼。她在此时才发现久居深宫的皇后,不经有些讶异,她微微福了福身,“皇后嫂嫂今日怎有空在亭中?” 当朝皇后乃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貌美如花不说,举止优雅端庄。从苏墨白位居太子时便嫁予了他,如今仍是明艳动人,言行举止从容淡定。 她的声音不似一众嫔妃娇弱,虽不曾宠冠六宫,温柔识大体常常令人佩服。“本宫听闻各位妹妹在此处击鼓传花,久居深宫无所事事,许久未见公主,今日可还安好?” 苏木兮见多了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的宫廷生活,独独没从当朝皇后身上感受到这种咄咄逼人的气息来。与她相处,反而轻松了自在。人居高位,却不曾娇纵,这大概是苏墨白放心将后宫琐事交给她处理的原因吧。 她眼角余光看见亭中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盛妃着装艳丽,面容姣好,正朝此处频频张望。 苏木兮嘴角微勾,清灵的双眸中有着邪气,自始自终她可没忘记扼杀原主的罪魁祸首。她故作不经意的开口,“多谢皇后嫂嫂关心,木兮身子骨一向结实,不如后宫中各位娘娘们常常身子不适,需要日理万机的皇兄才能安好。” 看着站在面前的苏木兮,一如既往清丽的容颜,皇后察觉出了她的改变来。究竟是少了些什么,那双眼中的跋扈和任性消失不见了,多了丝清灵之气。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改变,皇后也是早有耳闻的。因此表现得淡定自若,“后宫各位妹妹身子骨实在是虚弱,为了延绵子嗣开枝散叶,母后实在是担忧不已。” 一席话引来一众嫔妃微红的俏脸,各各羞怯的垂下头去。唯有蓉嫔依旧抬头望着谈笑风生的皇后娘娘,她自小生活在武将世家,多了分英气和魄力。 “皇后娘娘,妾身认为还是开始击鼓传花,您瞧盛妃娘娘都等不及了。” 闻言,素来与盛妃争锋相对的贤妃用手帕掩嘴轻笑,讽刺道,“也是,盛妃姐姐身子骨最是虚弱,经常感染风寒的让宫女去请陛下。这要是晕倒在此处了,恐要龙颜大怒了。” 盛妃连忙抬起头来,迈着从容的步伐朝前走去。端的是一个飞扬跋扈,所行之处,纷纷让出道来。她看向长相甜美可人的贤妃,一双眼中写满了不屑,不甘示弱的回敬,“都说本宫急着击鼓传花,我见贤妃妹妹比本宫还着急,好让陛下一睹风采。可惜的是陛下迟迟未到,令妹妹总是久等。” 知晓内幕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扯了下嘴角,苏木兮站在一旁,首次参与大型宫斗事件,竟没半分兴奋,反而索然无味。 众人皆知的事情,她也听月芽提起过。某天晚上,原本在贤妃宫殿中过夜的陛下,因盛妃感染风寒,选择离去。自此之后,贤妃与盛妃才算真正杠上了。 听完前因后果,苏木兮大写的无奈。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一群人,若是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估计谁都比不过。 击鼓传花开始了,苏木兮本以为众嫔妃会沉得住气,没想到那朵花稳稳落在温贵人手上时,鼓声戛然而止,好戏也跟着开场了,她有幸目睹了宫斗的全过程。 盛妃停下击鼓的动作,明媚的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提出的问题令在场皆哗然。“温贵人,本宫且问你,前些时日的庆功宴你为何离席,匆匆离开。” 不少人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幸灾乐祸的看着出水芙蓉的温贵人。整个亭中静悄悄,毫无声息,安静中带了丝紧张,以及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压迫感。 不巧的是,庆功宴当晚苏木兮目睹了全程,自然知晓是有所把柄落在了盛妃的手上。想来今日所谓的一睹龙颜,不过是噱头,现在的质问才是重头戏。 温贵人处在其中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答道,“妾身不小心将酒水洒在裙上,离席去寝宫换衣裳。” 盛妃咄咄逼人的质问,“换完衣裳之后呢?你又去了何处?” 似乎感受到盛妃嚣张的气焰,温贵人鼓足勇气抬眸直视着她,她知晓今日若露怯,在劫难逃。盛妃明显的胸有成足,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她故作轻松的开口,“自然是重新回宴席了。” “你撒谎!豆蔻你来说说,当晚你看到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有皇后娘娘和五公主会为此事做出公正的判决。” 守在亭外不得近身的一众奴婢里,从中走出一名身材娇小,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她如同脱颖而出的新贵,高昂着头颅,朝众位妃嫔俯身行礼,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娓娓道来。“庆功宴当晚奴婢看见温贵人与一名男子在池边幽会。” 苏木兮微眨了下双眼,看向胸有成竹且趾高气扬的主仆二人,又看向保持镇定自若的温贵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亭中权力最高的皇后身上。 果不其然,皇后怒声道,“温贵人!此事你可有辩白?” 盛妃侧目望向临危不乱的温贵人,红唇绽放起高深莫测的微笑。“豆蔻,将你从池边拾到的手帕拿出来。” 豆蔻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般,从袖口中掏出一条手帕来。“这便是奴婢在池边发现的手帕,上面绣有一个水字。” “皇后娘娘您看,温贵人闺名温若水。”盛妃夺过豆蔻手中的手帕,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皇后面前。 皇后接过那条绣有水字的手帕,气得狠狠拍了下石桌,“温贵人你已是陛下的嫔妃,私底下竟是如此的不检点,枉费陛下对你的宠爱有加!” 第十六章:大型宫斗现场 细细斟酌皇后的一席话,显然是给温贵人一个辨白的机会。哪怕是歪曲事实真相,只要言之有理,恐怕定能逃过一劫。 苏木兮看着温贵人那张花容月貌,陷入了沉思中。温若水,大概取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光凭着这般容颜,也无法实现此寓意。 只见温贵人依旧保持着沉默,整个亭中显得静悄悄的。那些嫔妃中有不少嘴角上翘,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苏木兮见皇后脸色逐渐归于平静,上前打破僵局。“皇后嫂嫂息怒,此事还需查明,仅由一名宫女在此大放厥词,实在是有欠妥当。” 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助?这个世上难道还有比给对头添堵更有趣的事情了?更何况这个对头还是曾经对原主痛下杀手的人,她若是不替原主出口恶气,恐怕内心难安。 盛妃看着一次又一次坏她事的苏木兮,简直恨不得将她就地处决。可奈何她是本朝的公主,更是太后心尖上的宝,她只能压抑怒火。“依五公主的意思是全是本宫一手策划,为了陷害于温贵人了?” 在口舌相争上,苏木兮自诩排第二无人敢争第一,她淡淡地扫了怒气冲冲的盛妃,轻描淡写的说,“此话从何说起,木兮虽才疏学浅,倒也听过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 闻言,盛妃更是暴跳如雷,云鬓上插着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剧烈抖动着。“豆蔻!将你还见过什么一并说出来!” 豆蔻小心翼翼地瞧了苏木兮一眼,娇小的身躯惧怕得微微颤抖着,竟是未答话先跪在地上。“奴婢见到五公主在池边吹箫,还有……风将军也在场。” 苏木兮没想到豆蔻居然瞧见当晚所有的细节,她故作气愤的怒斥,“荒谬!小小奴婢也敢胡说八道。适才说温贵人与一名男子幽会,现又说本公主与风将军。伶牙俐齿,造谣是非,木兮竟不知盛妃娘娘宫中也有此等搬弄是非的宫女。” 皇后清丽的娇颜上平静无澜,她看着苏木兮故作生气,清眸依旧澄澈灵动,心下了然。言语间毫无破绽可寻,给剑拔弩张的双方台阶下。“盛妃妹妹的宫女是不是看错了,夜色朦胧,风将军待五公主如何,整个京城都知晓,又怎会与她在池边吹箫赏月?” 盛妃染着鲜艳蔻丹的素手怒指安置在石桌上的手帕,“那这条手帕又作何解释!” 望着盛妃明媚双眼中的怒焰,苏木兮吊儿郎当的给予解释,“解释可多了去了,前些时日木兮见温贵人绣技了得,特意从她那取了一条手帕,好学习她的绣技。” “本宫怎么记着五公主那天身子不适,怎还出来吹风受寒。” 苏木兮一双星眸中有着遗憾,微微叹了口气,惋惜地说,“木兮晚间身子好了许多,见庆功宴何等热闹,心生艳羡,便吹箫自怜。” 此番辩驳,盛妃已哑口无言,咬紧朱唇,强忍怒气,不发一言。而三言两语之下,庆功宴当晚成了苏木兮因身子受寒无法参加,只能在身子好些时在池边吹箫自怜。恰恰此时,不慎将酒水打湿了衣裳的温贵人路过,并十分不小心的遗失了一条手帕。 皇后虽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可见苏木兮一张利嘴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嘴角也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既如此,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盛妃妹妹宫中也不能留此乱嚼舌根子的宫女伺候着!韶华,从今以后你负责伺候盛妃妹妹的起居,不得有误。” 韶华是掌管皇后宫殿中事宜的大宫女,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盛妃自然知晓皇后打的小算盘,她又如何会让皇后随随便便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因此,她没好气的回绝,“不必了,皇后娘娘的宫女还是留着自己差遣吧,我宫中宫女众多,不劳烦皇后娘娘操心!” 苏木兮用着极低的声音嘟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故作声若细丝,却是恰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盛妃怒声斥责,“你骂谁是狗!” 当事人装作一副诧异不已的神情,就连一双星眸中也有着无辜的神色。“木兮何时骂过人,盛妃娘娘可不要对号入座。” 盛妃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徒留下一群不知如何是好的妃嫔。皇后笑着道,“今日出现变故,打扰了各位妹妹的兴致。改日本宫做主,一同赏花。”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告退。” 众嫔妃陆陆续续的离去,各自心中盈满的疑问是当朝无公主与盛妃的争锋相对。往日也不见两人有所交集,今日却是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要说全是为了温贵人,大概无人相信。 此时此刻,亭中仅剩苏木兮和低眉敛目的温贵人。“妾身多谢五公主多次相救。” 苏木兮看着她低眉敛目温顺的样子,那张闭月羞花的容颜与记忆中一张相似的面容重叠。“盛妃不过是仗着皇兄的宠爱,作威作福,无事生非。温贵人聪明伶俐,自然知晓其中之道。” 此话一出,温贵人抬眸望向唇边展露意味深长笑靥的苏木兮。将徘徊在心头的困惑诉诸出口,“妾身尚且有一事不明,盛妃娘娘屡次找妾身的麻烦,不知何故。”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不禁感到叹息。她从没想过皇兄对另一个人的思念会寄托在温贵人身上,同为女人,这对她非常不公平。如今,也只能靠温贵人自个了。 盛妃三番几次寻她麻烦,并不是因为她国色天香。放眼后宫,多得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因那是铭刻在苏墨白心尖上的容颜,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比拟。 苏木兮本无告知她的想法,可眼睁睁见她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得过且过,不争不抢,势必会沦为最终的败者,更甚者会失去生命,她不得不给予警戒。 “你眉眼间有一个人的影子,皇兄心尖上人儿的影子。本公主劝诫温贵人,即既已成了皇兄嫔妃,不该这般得过且过,任人鱼肉。” 伴随着御花园亭中的谢幕,御书房中骨节分明的大手持着白子牢牢放在棋盘上,一子落下,胜负已分。 经过长时间的角逐,拨开云雾见月明。而取得胜利的陛下却没有赢得对弈的自豪和兴奋,意味不明地看着对面而坐清俊儒雅的少年郎。 “稀奇啊,白尚书也有在棋盘上输掉的一天,莫非是叫那碗蜜柑汤迷惑了心神。” 即使输掉了对弈,面对苏墨白的揶揄,白尚书俊颜上仍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不恼不怒,云淡风轻。“偶尔满足陛下的好胜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陛下需要臣为此局付出什么。” 二人对弈以来,一直都有亘古不变的规则,赏罚分明。过往白清尘屡次赢得胜利,而这一次却…… 城府极深的陛下嗅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说得冠冕堂皇,你是否诈降以为朕瞧不出来?白尚书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他似有若无的转移话题,白清尘轻描淡写的答道,“前些时日母亲前往凌霄寺求平安福,寺中大师言明今年臣红鸾星动,是该成家立业了。” 见白清尘如此从容淡定,倒让陛下有些诧异了。曾经他也不是没有将名门闺秀告知于他,目的便是为他赐婚。眼前之人以各种理由借口推脱,这次却主动表态了。 “不知你可有心仪对象?朕可以赐婚于你。” 白清尘脑中浮现出一抹轻灵娇俏的倩影,银铃动听的声音,一双清眸中唯有灵动与澄澈,娇颜上笑靥如花。他凝视着当朝一国之君,笑而不语。 “若是未有,朕想替木兮争取一下。才子佳人,自古便是一段佳话。” 第十七章:所谓对的人 几日后,万寿宫中,苏木兮捧着香茗与太后面对面而坐。对面之人正是曾经历经宫斗,取得最后胜利的杰出人士,也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哀家听说你近期和温贵人走得很近。”太后历经岁月沧桑,洗尽铅华后,徒留下一双眼中的平静。眉眼之间窥见曾经的风华绝代,风韵犹存。 鼻息间是檀香特有的气息,与庙堂中一般无二。苏木兮捧着茶盏小酌一口,浅笑道,“母后从何处听来的,木兮爱憎分明,知晓该亲近谁。” 太后自然不会被她模棱两可的应付过去,“昨日盛妃跑来哀家这里哭哭啼啼,说是受了你的欺负。” 虽久居宫中,深居简出,对于一些传闻还是不出意料之外入了她的耳中。刁蛮任性的五公主转变成鬼灵精怪的女子,与盛妃在后宫中争锋相对。可张望着眼前熟悉的容颜,眉目间的任性褪去,徒留温婉可人。 苏木兮故作愤慨的搁下茶盏,“那盛妃娘娘可是跑错了地方,此处是万寿宫而不是皇兄的寝宫。母后又不是皇兄,怎会被她三两句枕头风吹昏了头。” 以往苏木兮的飞扬跋扈与盛妃可是齐名,不相伯仲。太后听她的一番言语,伸手轻拍了她一下,“大姑娘家的说话也不过脑子,眼见你也十五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哀家还听闻你最近和礼部尚书走得很近,御史大夫弹劾了不少次。” 十五岁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父母总是严禁早恋,可现在却成了待字闺中的姑娘。 她见太后眼中慢慢的担忧,苏木兮并不想让她担心。将自己的深谋远虑一五一十告知了她,“母后知道儿臣想的是什么,女人一辈子定不能托付给自身深爱的人,而是对的人。” 闻言,太后眼眶微红。想当初,她听见过女儿动听的啼哭声,转眼间及笄,如今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令她不得不感慨时间的流逝。 太后频频点头,眼眶中凝聚的水气在她的强忍下化为虚无。“哀家的兮儿长大了,礼部尚书年轻有为,青年才俊,是个良配。” “儿臣也是如此认为,何况白尚书待人温柔体贴,最是知礼不过。若不早早决定了婚事,唯恐不会像其他姐姐那般成为和亲的对象。” 自古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而此处又是繁文缛节、封建思想的朝代,她又如何不会千防万防?若是哪日还未婚配,便只能肩负起身为皇室子女的责任,远嫁他国。 苏木兮尽管掩饰得再好,轻微的叹息还是传进了太后的耳中。同为女人,太后自然知晓苏木兮的无奈和感伤,如今贵为太后的她,权势滔天,一双经历年月,被浮世所浸染过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你放心,有哀家在,不会让陛下胡乱决定。想当初,哀家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家中决定等科举考试榜上有名的状元郎,谁知世事难料,竟入宫成了先皇的嫔妃。深宫内院尔虞我诈,步步为营……” 苏木兮聚精会神地听着太后娓娓道来,那些往事如同在眼前上演一般,动人心魄,危机四伏。仿若能窥见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子,一步一步走向如今权势滔天的艰辛旅程。那声音中带着伤感和无可奈何,令人闻着仿佛身临其境。 几日后,温贵人温若水宠冠六宫,怀有身孕,披荆斩棘之下,成功晋升了位分,荣升为温嫔。 她的身边养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猫,如今有孕在身,在陛下的反对之下,温嫔恋恋不舍的将小猫托付给终日无所事事的苏木兮。 对于尔虞我诈的后宫,温嫔唯一能算信得过的就是当朝五公主苏木兮了,她不仅屡次相救,就连现下的身份地位也多亏了她的指点。 而苏木兮对于身边突然出现了一直小白猫,并且成为一名伟大的铲屎官没有任何的异议,一反常态的欣然接受。 此时,明月孤悬,与墨黑色的夜空交相辉映。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身姿敏捷灵巧的跃上了树。它的眼睛呈现出的是不同的颜色,左眼为冰冷的蓝色,右眼是温暖的黄色。苏木兮只能站在树下焦急地张望着,生怕一失足摔落下地。 见小白猫依旧有恃无恐,大有跃上巅峰,现场展现一番手可摘星辰的绝技。苏木兮最后决定自己爬上树将小猫带下来,她正酝酿着慢慢升腾而起的勇气。就在她打算有所行动之时,一抹黑影从她眼前掠过,不消片刻就将岌岌可危调皮捣蛋的小白猫抱在怀中,快如惊雷。 苏木兮看着长身而立、一袭黑袍仍抵挡不住焕发卓尔不群的风无痕,灵动的清眸喷着怒火,“这里是我的寝宫,你来干什么。” 周围没有半个人影,只剩下孤男寡女二人独处,风无痕又是踏月而来,宫中又耳目众多,传出去她还嫁不嫁人了。 风无痕无视掉苏木兮星眸中的怒焰,从袖口中掏出一支玉箫。似笑非笑的弯起嘴角,“这支碧玉箫你不要了?” 看着风无痕大手中那青翠碧绿的玉箫,苏木兮伸手便去夺。风无痕反应迅速,大手及时躲过苏木兮的突然袭击。 几番争夺之下,苏木兮放弃了抢夺的动作,纤纤素手垂在身侧。风无痕自小习武,更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又在战场厮杀多年,她一个弱小的女子如何争夺得过? 抬眸望向薄唇噙着一抹戏谑笑意的风无痕,苏木兮竟看见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柔情。她眨了眨明亮的双眼,试图忘记方才所见的那抹温柔。 “你不是说要还我碧玉萧?” 风无痕察觉她闪躲的视线,眸中的笑意加深。不知是突发善心还是逗弄够了苏木兮,这次想也不想就将碧玉萧递给了她。苏木兮自然伸手拿回玉箫,戒备地望向他。 风无痕自然瞧见了她眸底深处的戒备,示意她看向他怀中通体雪白的小猫。“方才是我出手救了它,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见他显然要以此来令她允下不平等条约,苏木兮自然不傻,星眸中恢复了疏离与冷淡。“这猫是温嫔的,此话你该同她说。你擅闯本公主的寝宫,信不信我去皇兄面前告你的状。” 第十八章:你莫非心悦于我 对于她的威胁,风无痕置若罔闻,无所畏惧。“若不是我,某人还眼巴巴的盯着树梢,有贼心没贼胆。” 苏木兮转头望向青葱的参天古树,细长的枝头隐秘在树叶之中。那种令人窒息的高度,她确实如风无痕所说的有贼心没贼胆,这点她承认。 静谧无声的月夜下,安详卧躺在宽阔怀抱中的小白猫,忽然剧烈发狂,在风无痕的手背上划了一爪子,喵呜一声逃之夭夭。 如此迅猛的速度,措不及防挥出一道月弧状的影子,成功在叱咤风云、习武多年的风将军手背上留下一道抓痕,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脱犯罪现场。 苏木兮作为小白猫暂时的铲屎官,只能无奈地掏出自己的手帕,丝毫不在意男女之防朝他靠近,天青色的手帕捂住了他受伤的手背。 身旁是她空谷幽兰的气息,耳边是她软糯动听的声音。言语中虽少不了逃避责任的意思,还多了些担忧的成分。 “赶紧去擦药吧,发炎感染了可别怪我。” 风无痕对于这点小伤还不放在心上,黑眸看着隔着一张手帕的纤纤素手,不由自主伸出另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触感及其温暖柔软,令他舍不得放开。 苏木兮下意识就想抽回手,可一想到他手背上的抓痕,便不敢奋力挣开。“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见她如此在意与自己的碰触,风无痕深入黑谭不可琢磨的双眸中一片冰寒。冷声道,“我见你同礼部尚书也没如此在乎过。” 望着他黑眸中所晕染的风雨欲来的气息,苏木兮下意识移开视线,内心深处心虚作祟。未免令他瞧出惧意,语气反而强硬。“礼部尚书与你就是两回事,不要混为一谈。” 她的强硬态度并没有另风无痕松懈,俊颜阴沉,黑眸怒意不减,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这么说你是移情别恋了?想招他当驸马。” 她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被他一语道破。苏木兮看着丰神俊朗的风无痕,困惑地眨着一双星眸,好似听不懂他所说的意思。 她实在是搞不懂,风无痕对原主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的反常举动又是为了哪般?就连高情商高智商的她都参不透了。 莫不是见不得她与礼部尚书结为连理?想着想着,她星眸中闪过狡黠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腐女之魂熊熊燃烧,她终于理清前因后果了。 白清尘是白衣少年郎,风无痕是浴血奋战的枭雄,二人实在是良配。看着风无痕阴鸷的双眸,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风无痕见她由茫然逐渐转变为恍然,一丝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苏木兮顿悟,为何大名鼎鼎叱咤风云的风将军对世家贵女及其冷淡,这一切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真相只有一个,风无痕怕不是个断袖!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极其柔和的声音开口,“我知道你心悦于他,可你们之间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若你想时时刻刻见到他,婚后我应允你与他暗中来往。但是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望风将军不要将礼部尚书带坏了。” 风无痕努力咀嚼她话中的意思,待思路整理完毕,他狠狠瞪了一副宽容大度的苏木兮。她竟然误以为他是断袖之癖,不,她根本就是认为他喜龙阳之好! “我不是断袖。” 斩钉截铁的五个字传进她的耳中,竟是她猜错了?那若不是断袖之癖,他屡次纠缠她,又是为了何事? 微凉的清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苏木兮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恍若清风明月照进心中。未经过思索的只言片语脱口而出,仿若柔声呢喃,“你莫非心悦于我?” 第十九章:来自草包的逆袭 良久,他迟迟不语。静谧的月色下,唯有夏蝉的低鸣,伴随而来的是清风徐徐。四目相对之下,相顾无言。此情此景,花前月下,宛如一幅画卷。 苏木兮从风无痕的眼中窥见一丝柔情,她惊愕得微张樱桃小口。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她动作迅速抽回自己的素手,垂于身侧。 她之所以故意往断袖之癖那方面设想,是不想将盘旋在心尖的问题脱口而出。她终是不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改观会在一夕之间,他们大抵是被美好的月色晃花了眼,纷纷言不由衷。 “我不知风将军为何屡次纠缠于我,许是近日我的改变过大引来好奇。而我也清清楚楚同你言明,从今往后的苏木兮再也不会对你纠缠不清。何况我现下只想觅得如意郎君,还请风将军高抬贵手,别再试探小女子了。” 下一刻,垂于身侧的纤纤素手被人抓住,雪白的皓腕牢牢禁锢在他的大掌中。“你真的非他不嫁?” 她抬眸望他,棱角分明的薄唇牵扯出苦涩的弧度。她垂下头去躲避他的目光,竟有些不知所措和难言的不知名的情绪浮上心头。 “风将军身为一朝将军,立下煊赫战功,战场上威风凛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木兮求的是与未来郎君白头偕老,白尚书显然是最佳人选。” 那晚过后,她已许久未见风无痕。不知他是因此而放弃对她的纠缠,亦或者打消了继续试探的意图。 可那晚他眼中受伤的神色以及唇边的苦笑,好似魔障纠缠着她。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理智,此处不是二十一世纪,容不得她任性胡来。 又兴许是原主的记忆作怪,对于曾心悦之人持有恋恋不舍,进而影响了她的情绪和判断。她告诫自己定是如此,绝对是这样。 “公主,今晚的吟风诗会您真的要参与?” 她混沌的思绪被月芽所打断,苏木兮也庆幸多亏有月芽的打岔,否则她的脑洞即将敞开,朝着无边无际的深海遨游。 当朝五公主苏木兮是不学无术刁蛮任性的女子,这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对于月芽的询问,她表示意料之中。 柳眉微挑,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吟风诗会乃是宫中每年仲夏月夜一大盛事,聚集无数文人雅士,纷纷在御花园亭中以诗会友。当朝天子苏白墨更是其中文采出众的存在,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此次吟风诗会,更成为了后宫六院嫔妃们争相出彩的机会。其中不乏学富五车妙语连珠的才女,苏木兮前些日子又与盛妃处处争锋相对,指不定会借此机会刁难一二。 月芽眉眼之间布满愁云,“公主一向不善舞文弄墨,前些时候又将盛妃娘娘得罪了,唯恐她不刁难公主。” 看着月芽忧心忡忡的神色,苏木兮只觉心中一暖。在宫中能得此忠心不二的婢女,实在是她的幸运。不少二十一世纪的女子不巧深陷宫廷之中,身旁跟随着的婢女可没这般忠心护主。 她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拍在月芽瘦小的肩膀上。“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晚月明星稀,璀璨的亮光下,御花园中华灯绽放,人潮涌动,放眼望去,一派祥和。落月亭坐落于园中风景最为秀丽的地方,青葱树木将亭子围绕,盛开的花蕊散发出口谷幽兰的香气。 此时此刻,京中不少世家贵女和善于吟诗的文人骚客聚集此地。文采斐然的才子佳人不拘于俗世的眼光,将其所学淋漓尽致展现,只为博得万众瞩目。 盛妃精心装扮穿梭于其中,眼尖的发现了一袭白裙的苏木兮。摇曳身姿的朝她靠拢,一字一句中暗藏玄机。“五公主怕是特地来见礼部尚书的吧,读书人更加欣赏文采斐然的世家贵女。” 在他人眼中,苏木兮会出现在落月亭只为了见礼部尚书罢了。她不过是胸无点墨的废材,哪里会懂得文人骚客们以诗会友的乐趣。 苏木兮自然不会被盛妃的三言两语而哑口无言,她不怀好意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盛妃,“盛妃娘娘也自诩是文采斐然的世家贵女?” 良久,两人之间只剩余沉默。盛妃若是答是,便是在打一国之君苏白墨的脸,她已成了名副其实的盛妃。若回答不是,进一步承认了自己胸无点墨,宛如废材。 虽说几番争锋相对下,盛妃早已知晓苏木兮的牙尖嘴利,依旧是被怼得哑口无言。她冷笑道,“公主依旧是口齿伶俐啊,只是这般是会吓跑未来驸马吧。既如此,便以本宫最为喜爱的牡丹作词如何?” 此时唯一能接触险境的就是让苏木兮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投来兴味的视线。 盛妃得意洋洋的看向风轻云淡的苏木兮,似乎早已料定下一刻苏木兮便会当众丢丑。可见她轻描淡写,无半分慌乱和惊恐,一丝不祥的预感跃上心头。 苏木兮一席白裙随着微风舞动,乌黑的秀发随意挽了个发髻,余下的三千青丝披散在身后。灵动的双眸宛如一泓清溪,澄澈波澜不惊。 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落月亭中响起,只听她娇声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此时此刻万籁俱静,唯有悦耳的蝉鸣声声。苏白墨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带头鼓起了掌。言语间全是对她所作的词句十分赞赏,“好词!朕记得木兮你不善文墨,怎突然精进许多。” 苏木兮被当朝一国之君所夸赞,没有表露出骄傲不可一世,清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皇兄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谦谦公子白清尘也参加了吟风诗会,自然也听见了苏木兮方才所作的词句。俊容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意,“不知五公主可否以梅花来作词。” 苏木兮无需思考,百年难遇的词句便脱口而出。“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话音刚落,一名容颜姣好,身着天蓝色烟罗绮云裙的女子款步而来。她姿色温婉动人,言行举止皆有大家闺秀之风。 莲步轻移,行至苏木兮身前,手持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声如银铃,宛如神女下凡,艳色绝世。“臣女乃顾家嫡女顾夕颜,五公主文采出众,不知日后可否有幸切磋一二。” 此人正是名动京城的顾家嫡女顾夕颜,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词天赋极高。倾国倾城的娇颜,聘婷婀娜的身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可谓是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不等苏木兮恭维几句,苏白墨朗声道,“顾家姑娘言重了,京城谁人不知你的美名,当真是京中名门闺秀的表率。” 对于九五至尊的夸赞,顾大人喜上眉梢,顾夕颜谦虚的垂首,后宫嫔妃们心惊肉跳,忐忑不安的注视着二人之间的一举一动。 “陛下谬赞了,臣女才疏学浅,能入陛下圣眼,已是臣女的荣幸。” 顾大人位居高位,自是不必将女儿送进宫中争夺荣宠。况且他深知后宫六院尔虞我诈,实在是不忍心女儿进宫,一颗明珠就此蒙尘。 第二十章:请旨赐婚 闻言,苏墨白将视线移向在落月亭周围站立不动的风无痕,戏谑的笑容出现在嘴角处,“朕的风将军战场叱咤风云,至今还未婚配,不知你可有意。” 顾夕颜自小生活在繁华的京城,对于风将军风无痕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她小心翼翼将目光看向长身而立的风无痕,美眸中泛着盈盈秋水,似有诉不尽的婉转情思。 她倾慕的眼神落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中,苏木兮看着顾夕颜双眸中的迷恋,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排山倒海袭来,竟连她也无法理清。 顾夕颜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言辞中尽是羞赧和崇敬,“风将军是世家贵女中对未来郎君的遐想,臣女亦是如此,臣女……” 她止住话语,这番大胆言论早已令人叹为观止。试问当今天下可有勇敢如此的女子?于他们而言,可是大开了眼界。 当事人风无痕自然知晓他人的议论,他只是若有似无的瞥向一抹娇俏的倩影。只见苏木兮星眸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不满,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冷哼一声别开了目光。 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宠溺的弧度,偏偏就是这么一抹笑意,刹那间掩盖住今夜的璀璨星光,仿若天地间只此一抹浅笑。 而他俊颜上浮现的笑意,成功引起了旁人的误解。窥得那似有若无笑意的片刻,顾夕颜的娇容宛若三月的桃花,那般明艳动人。 众嫔妃在得知了苏墨白的想法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当朝皇后面带笑容,笑看顾家嫡女娇颜上止不住的潮红。“陛下又在当月老赐婚了,风将军擅武,顾姑娘擅文,文韬武略皆有,是一桩值得盛传的姻缘。” “不知五公主意下如何。” 盛妃矛头直指苏木兮,众所周知,当朝五公主曾对丰神俊朗的风将军痴心一片,故而给她难堪。 她的争锋相对苏木兮早屡见不鲜,对她的一番言语也是应对自如。“此等婚姻大事哪有木兮开口的资格,两人取长补短,倒也算一桩美事。” 闻言,风无痕高大的身躯有些僵硬。对她将自己推给顾家嫡女的做法感到难以置信。笑意褪去,一张俊脸沉了下去。 苏墨白早知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针对麦芒,适时的给予双方台阶下。“盛妃就别取笑朕的皇妹了,她现在眼里除了尚书可没别人了。” 盛妃妩媚一笑,朝苏墨白抛了一记媚眼,柔声撒娇道,“妾身见五公主有趣得很,忍不住逗弄。” “风爱卿认为如何?” 话题终于转向另一个当事人,苏木兮不知为何心下紧张忐忑不安。纤纤素手抓紧了裙摆,生怕泄露了她的焦急和不安。 耳中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微臣只想上战场杀敌,保卫我朝国土,暂时无心儿女私情。” 此话一出,顾夕颜娇容上黯淡失色,了无生机。苏木兮内心涌现一股喜悦,就连她也捉摸不透这是如何的一种情感。 她不是一向对他无感的?为何在面对此事如同坐云霄飞车,惴惴不安。她望向沉默不语的风无痕,蓦然发现他阴沉的俊颜,令人难以靠近。 翌日御书房中,苏墨白手持茶盏,品着淡雅的香茗,恍若身处与世隔绝之地,无所忧愁,唯有云淡风轻。 放下国家政事,难得的清闲时光却被眼前的女子所破坏。苏墨白耳边是苏木兮坚定的请求,“皇兄,木兮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苦苦思索了一整夜,苏木兮夜不能寐,脑中盘旋不去的是风无痕阴沉的俊颜,以及吟风诗会内心深处的种种奇异感受。 最终的思索结果,让她选择尽快与白清尘喜结连理。她认为这绝对是原主的影响,若她嫁为人妇,心中所想的便只会是尚书大人白清尘,对此她十分笃定。 苏墨白心不甘情不愿地搁下茶盏,默默退离与世隔绝的世外仙境,重新回归到浮华的三千世界中。 他看向原本应邀御书房闲谈的风无痕,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难得你想招驸马出嫁,是想朕赐婚你与礼部尚书对么?” 苏木兮佯装被戳中少女情思而羞怯的垂下头去,一双清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逼迫着自己去无视掉那炽热的视线,饱含着怒焰的视线。 苏墨白对于风无痕这阵子突如其来的改变,表示不可思议,并且对此转变十分感兴趣。他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俊容写满不悦的风无痕。 又忆起前些时日与礼部尚书的对弈,他提及替苏木兮争取机会,白清尘不置可否,既没有应允也没有立刻拒绝,这反而叫一国之君的他无所适从。 若是以权势镇压,他随手一挥赐下一道圣旨,届时白清尘碍于圣言不得不妥协,赢取当朝古灵精怪的五公主。可偏偏白清尘既是他的臣子,也是他不可多得的挚友,实在是让人难以抉择。 眼下情况,他在心中百转千回,终于计上心头。故意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你看上他什么了,朕让他改行不行?” 看着苏墨白唱作俱佳的演出,苏木兮不为所动。不卑不亢道,“皇兄是爱才之人,可木兮的婚事难道就要耽搁着?那木兮明明白白告诉皇兄,我喜欢他这个人,除非你把他变成女儿身,否则木兮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一番令人动容的豪言壮语,不但没有赢得他人的赞许。反而是…… 只见苏墨白讪讪地摸着鼻子,将视线投射在御案上的公文,可那心思明显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再看看叱咤风云的风将军,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公主此言差矣,感情之事还需日久生情,你如此草率,陛下不放心也实属正常。” 风无痕一向惜字如金,未曾想一语既出,惊艳四座。苏墨白意味深长地望向好友,似要窥见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苏木兮自然无动于衷,她不满的撇了撇嘴,“风将军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木兮一介女子的婚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气氛变得僵持,冷得令人直打寒颤。苏墨白再也无法忍受此等氛围,打破僵局。“朕倒认为风将军此言甚对,你今年才刚及笄,婚事可以缓一缓。等你了解清楚了之后,真自然应允。” 对于礼部尚书模棱两可的态度,苏墨白还未能完全看清。因此他不能让一母同胞的妹妹陷入两难境地,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抉择。 倘若苏木兮能感化白清尘,两人喜结连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无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对于自家皇妹的性子也十分的了解,自然不会苦苦纠缠。 苏木兮见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可是你说的,届时可别反悔。” “朕乃一国之君,自然一言九鼎。” 第二十一章:当年的儒雅少年 这日,由于上次击鼓传花闹得不散而归,皇后特地组织了一次御花园赏花活动,苏木兮也被邀请其中。 此时,她正与贴身宫女月芽缓缓朝御花园走去。月芽迈着轻快的步伐,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盈盈的看着苏木兮。 “公主,七夕节很快就要来了。” 苏木兮近日以来也从其他宫女口中零零碎碎听闻了些许,回想起宫女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她对此事愈发好奇。“是不是很热闹?” 说起七夕节一事,月芽一扫百无聊赖,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七夕当晚的所有趣闻。“当然了,七夕节当晚宫外未婚配的名门贵女和世家公子,都会戴上面具,猜灯谜,放河灯,觅得良配。” 苏木兮灵动的双眸转向御花园中所有群花绽放,兴致勃勃的询问,“那我们皇宫呢,有什么好玩的?” 月芽兴高采烈的笑脸冷却下来,幽幽叹了口气。“宫中可不盛行。”下一刻,双眼中重新焕发光彩,小声道,“不过奴婢听闻陛下曾带过一名妃子出宫扮成未婚男女,混迹其中,十分有趣。” 闻言,苏木兮脑中自然而然勾勒出那张清丽的容颜。兴许这世间也唯有她,能得到苏墨白全部的真心。若不是碍于生在皇家,他定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一丝惋惜从她的眼中悄无声息的划过,瞬间化成点点流光,消散不见。她搜寻着原主残留的所有记忆,那令人惊心动魄的记忆。 她轻闭双眸,将一抹哀伤随风飘散。澄澈的眸中重新绽放光彩,“七夕那天晚上我能出宫么?我倒想出宫瞧瞧,领略一下风采。” 只因她的脑中无法寻到有关七夕的记忆,提起墨笔,空白的纸张随着心神一笔一划勾勒出画卷。待停下手中的动作,那幅画卷俨然有着残留在记忆深处的脸庞,以及皇兄清新俊逸的面部轮廓。 夜空中璀璨的烟火盛放,华灯初上,女子清丽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红霞,一双美眸中布满情意。一双大手牵起白皙的素手,畅快的穿梭于人潮涌动之中。她想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首次恣意潇洒,不顾身份尊卑,执意牵手所爱之人。 月芽忐忑不安的言语摧毁了美轮美奂的画卷,“公主难道忘了去年的七夕了?当时您也想着出宫,最后还是失败了,被陛下禁足了半个月。” 她的脑中确实有这部分的记忆,苏木兮微微抽了下嘴角。此一时彼一时,就许他出宫假扮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就不许她借此机会大饱眼福? 之后,前往御花园的路途中,苏木兮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思考如何说服苏墨白让自己出宫。直到身处百花绽放的御花园中,她听到了极其熟悉且张扬的声音。 “温嫔,你身上可是擦了什么香料,为何蝴蝶只围绕在你身侧。” 放眼望去,万花齐放中莺声燕语,好不热闹。盛妃国色天香,妩媚至极,她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位置。 只见盛妃美眸闪着嫉妒的光芒,视线停留在温嫔温若水身上。清丽的容颜上绽放笑意,身穿素白的衣裙,翩翩起舞的蝴蝶追随她的周身,更有甚者停留在她乌黑的青丝以及裙裾上。 “妾身也不知为何,自小出生便是如此了。” 一旁的嫔妃拈酸吃醋道,“怕是温嫔妹妹不愿告知我们,温嫔妹妹肯定是靠这一招留住了陛下。” 温嫔一朝得宠,并且身怀龙子,俨然成为了苏墨白心尖上的人儿。盛妃出入太后的寝殿,也知晓太后对此事也是欣喜万分。 再看向温嫔那张与故人如出一辙的小脸,她的危机意识格外的强烈。“如今宫中就属温嫔最为受宠,可惜的是,做了替身还乐在其中。” 得知内情的嫔妃们,掩嘴轻笑,窃窃私语。温若水已从苏木兮口中得知了此事,故而没有表现出慌张与焦急来。 她淡定从容地扫视一圈,笑语嫣然的看着妒火中烧的盛妃。“盛妃娘娘说的是,妾身能蒙陛下的宠爱,已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多亏了老天的垂怜,也使妾身怀上了龙子。” 语毕,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折下了一枝含苞绽放的牡丹。将那支牡丹放在眼前,尽情观赏。她的大胆行径引来嫔妃们震惊的目光,盛妃喜爱牡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果真是一朝得宠目中无人了? 盛妃自然气急败坏,怒指风轻云淡的温若水。“大胆温嫔,这枝牡丹尚在本宫眼皮底下观赏着,谁给你的胆子折了它!” 对于盛妃的火冒三丈,温若水轻描淡写的开口,“盛妃娘娘莫不是没听过这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若寒蝉。此话的言下之意无需多言,只需稍微联想,便能得出一二。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温嫔羽翼丰满,也敢独自面对曾经宠冠六宫的盛妃了。 盛妃怒气冲冲地伸出玉指,娇容上怒气横生,张扬跋扈。“不过是受了几日的恩宠便如此嚣张跋扈!当初本宫宠冠六宫时,你一个小小的温嫔不知还身在何处!” 见盛妃怒不可遏,语气中咬牙切齿。温嫔没有半点怯意,伸手摸了摸尚未鼓起的小腹,嫣然巧笑,顿时令万千花蕊失去了颜色,那抹充满期待且慈爱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在场嫔妃的双眼。 “妾身并不知晓娘娘的过往,妾身只是听令于陛下。陛下曾对妾身说过,只要妾身喜欢,不管是什么都会送到妾身面前。因此,妾身才会折下牡丹,还望盛妃娘娘不要气恼。” 闻言,盛妃心中钝痛,眼前浮现的是无数个花前月下的日子,耳边缠绵入骨的情话。而今物是人非,岁月变迁,她的韶华不再,凋零枯萎的花蕊再得不到半点怜惜。 她眼底深处的落寞一闪而过,为了掩饰内心的伤痛,佯装恼恨。“陛下曾几何时说过此话,不要占着身怀龙子,就大放厥词,搬弄是非!” 苏木兮在此时轻移莲步,款款而来。方才跃入脑中的计策,现下得以实施。何况盛妃早已怒火滔天,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 灵动的清眸中有着流光划过,“什么事情竟叫盛妃娘娘如此生气,当心气多了长皱纹。” 第二十二章:她无比精湛的演技 她佯装出的一片关怀,在盛妃眼中却成了别样的话语。她看都不看苏木兮一眼,冷然道,“本宫有没有长皱纹不劳五公主费心。” 苏木兮并没有因为盛妃的不善言论而打退堂鼓,反而端着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姿态。“木兮可是为了盛妃娘娘好,这世间永远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木兮是担心有朝一日,娘娘你年老色衰了,皇兄便不管不问了,好不可怜。” 方才盛妃眼中的那么落寞和伤感被苏木兮敏锐的捕捉到了,因此才有了如此一番信誓旦旦的言论。试问宫墙中多少痴情女子,最终落得个韶华尽失,虚度一生的下场。 就算她为这个朝代的女子所动容,却也湮灭不了盛妃曾对原主下过毒手的事情。她不过是替原主报复而已——不明就里便被推进池水中,现下香魂渺渺,魂归幽冥。 最深处的伤疤被人所揭穿,盛妃顿失理智,口不择言。“你!别以为占着公主的身份伶牙俐齿,字字句句侮辱本宫,本宫就动不了你了。” 此时的盛妃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苏木兮毫无畏惧,靠前一步,娇颜上绽放明艳动人的浅笑。“盛妃娘娘尽管动手,木兮也认为自己实在是伶牙俐齿,令人可恨。可没办法,一旦遇上娘娘你,木兮便忍不住打趣一番。” 在场人人震惊不已,原本以为能看见最得圣宠的温嫔与盛妃展开唇枪舌战,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当朝五公主,且句句直指要害,直戳人痛处。 皇后在不远处也是感到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据她对五公主的了解,确实是见过她和盛妃互相看不顺眼来着,今日却是不同以往,二人之间剑拔弩张。 温嫔也是目瞪口呆,云淡风轻不再,仅剩下吃惊错愕。伸手擦了擦明亮的双眼,她确实没有眼花看错,耳朵也没有出现幻觉。 直到…… 清脆的耳光响彻云霄,空气变得凝固,那窒息的沉默令人无所适从。苏木兮偏过头去,小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觉,盛妃修长的指甲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个一道刺目的血痕。 她的嘴角缓缓向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的计策得逞了。 当朝五公主苏木兮的寝殿中,雕花细木贵妃榻上卧躺着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女子,殿中央摆放着紫檀雕花香炉,一缕清香缓缓升起,萦绕殿中每处角落。 苏木兮抬头看向清新俊逸的苏墨白,强撑笑颜,柔弱得令人怜惜不已。“皇兄,你来了。” 随即,她想要坐起,娇躯却浑然无力,只能任由自己卧躺榻上。月芽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伸出小手就要去搀扶起她。 苏墨白挥了挥龙袍的衣袖,月芽福了福身退出殿中。他寻了个位置坐下之后,不容置疑道,“盛妃怎会没有理智出手伤你,是不是你又憋着什么坏水。” 自从苏木兮落水之后,脑中古灵精怪的想法可谓是层出不穷,常常令人捉摸不透,且震惊不已。 苏木兮见心中真实想法被窥视,她有些心虚的看向随同而来的太后。清眸中雾气朦胧,倔强得不肯落下。 “母后,您瞧皇兄说的什么话。木兮犯得着用一张完好无缺的脸去激怒盛妃?皇兄这番话,着实寒了木兮的心。” 太后心疼的上前,保养得当的手想要轻抚她的伤痕,可又担心感染,无助的在半空中徘徊着。“御医怎么说的?这道血痕会不会留疤?” 苏木兮幽幽叹了口气,一双眼眸中雾气凝聚,再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哽咽道,“木兮想着过段时日与尚书喜结连理,可奈何我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不知他还看不看得上我。” 太后听着女儿的自怜自艾,一颗心隐隐作痛。她甩动袍袖间带来一阵风流,暗藏着香炉中的幽香。 风韵犹存的脸上不怒自威,自有一股高贵和傲气来。“胡说什么,你可是当朝公主,身份尊贵!墨儿,你说此事应当如何。” 自家母后发话了,苏墨白自然无心欣赏苏木兮唱作俱佳的演出。他早已洞察出此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苏木兮所打的如意算盘,他不相信在尔虞我诈中生存多年的太后会感知不出来。 奈何太后娘娘对于唯一的小棉袄宠爱有加,他也不得不表态了。“盛妃实在是不知体统,竟敢出手伤了木兮,儿臣罚她禁足半个月,以儆效尤。” 话毕,将目光投向忽然一惊一乍的苏木兮。 “才禁足半个月!”苏木兮感受到空气忽然沉默下来,俗话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她清了清嗓子,我见犹怜的娇态更是展现得炉火纯青。 她看向一脸慈爱的太后,眉眼间愁云惨淡。“皇兄果然还是偏宠她。母后,若是往后没人能看上木兮,没人想娶木兮了,我甘愿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太后明眸冷冽的看着风轻云淡的苏墨白,厉声道,“墨儿!哀家常和你说需雨露均沾,你一次一次将哀家说的话当耳旁风!” 苏墨白揉了揉眉心,想起盛妃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终是无奈妥协。“禁足半年!木兮,你可满意?” 上次七夕之夜原主被禁足半个月,盛妃因此禁足半年,她想想还是很划算了。灵动的清眸中流光划过,故作不满的撇了撇嘴。 “皇兄说的什么话,这惩戒嫔妃可是皇兄深宫内院的事情,木兮可不敢插手。多谢皇兄秉公处理,公私分明。” 三言两语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好似前因后果都与她无关。苏墨白今日才发现自家皇妹如此腹黑,他不由得怀疑——之前认识的那个是不是假的?为了让人放松戒备? 就连老谋深算的他也误入了坑,陷入坑底无处脱身,果然是非之地还是速速远去为好。苏墨白轻咳了一声,“你先养着伤处,朕还有事……” 未尽的话语被苏木兮所打断,此时此刻她的柔弱不复存在,直挺挺地坐在贵妃榻上,双眸中尽是骄傲与邀功的神采。“皇兄且慢!木兮此次不惜毁容也要教导盛妃娘娘,好让她得知遇事切莫慌张,丢失理智。因此,木兮认为自己有功在身,能不能……在七夕那晚允我出宫。” 此话一出,寝殿中静得落针可闻。三人之间任由安静无限蔓延,太后抽了抽嘴角,将视线转向他处——她是不会承认如此厚颜无耻之徒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苏墨白看着转移视线的母上大人,僵硬的转动脖颈,迎向苏木兮楚楚可怜的双眼。“不行,姑娘家尚且出门还需小心谨慎,何况你是本朝公主,此事不妥。” 苏木兮心下失落,伸出纤纤素手,做出对天发誓的动作。坚定的说,“皇兄,我保证安然无恙的回来。而且七夕当晚,不就是名门贵女都出门游玩?” 在这个封建的朝代,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不是绣花便是琴棋书画,可谓是无趣得很。好不容易七夕能够上街游玩,她又怎会甘心错过? 太后重新将目光转回,在两人之间流连不去,最终做出妥协。“你就允了她吧,让她出宫见识一次,往后不就死了这个心?让几个护卫保护着就是。” 苏墨白是非常不想答应下来的,有一便有二,他可不相信眼前人畜无害的皇妹会因此而死心,善罢甘休,只怕会越挫越勇。 第二十三章:当朝暖男风无痕 “戏演完了?” 待一国之君苏墨白挥袖而去,太后看向处于沾沾自喜中,不慎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苏木兮。当事人被直接戳破内心想法,也是一阵心虚和羞怯。 “演完……了吧。” 太后寻了个松红林木宫凳坐下,将苏木兮心中的如意算盘一五一十交代出来,还真是知女莫若母。“故意令盛妃恼羞成怒掌掴你,图的就是出宫游玩?” 在历经后宫生活多年的太后老人家面前,苏木兮选择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双眼冒着流光溢彩,“母后英明,知晓木兮的想法,不像皇兄似懂非懂。” “他也是不容易啊。”太后幽幽叹了口气,两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跃入脑中,勾起了她的回忆——那是个明月孤悬,宫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日子,她差点失去了她的儿子。 那抹骇人的心悸似乎还残留在内心深处,就连她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她看向眼神流露出哀伤情绪的苏木兮,怜爱的说,“下次想做什么和哀家说,断不能继续伤了自己。若是留了疤,苦的是你。” 苏木兮望着云鬓中参杂着白发的太后,对于今日之举有些懊悔起来。她不该令自小疼爱原主的母亲担惊受怕,虽然此举并没有比得上两三年前所发生的事件,她还是暗暗记下了,往后不再冲动。 不知道身处另一个时空的父母是否会因为挂念她而焦急,现在的他们又在何地?她是家中的独女,不知父母是否整日整夜不得安枕。 想着想着,她的心便一阵阵紧缩。酸涩不断的蔓延着,清眸中有着落寞闪过,雾气凝聚,悄无声息的滑落。 第二日,盛妃被禁足半年的消息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素日与盛妃互相看不顺眼的嫔妃沾沾自喜,为此而幸灾乐祸。 月芽行走于宫中,见识过无数次落井下石的事情,对此早已持漠视的态度。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她转过身去。 “这位宫女姐姐请留步。” 月芽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的清秀少年,悄悄羞红了一张小脸,并没有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她从未见过此人,是个生面孔。 “你是……找我有什么事?” 清秀少年脸上扬着爽朗的笑容,“姐姐可是在五公主面前当差?” 月芽搜寻所有记忆,她可以万分肯定从未见过他。她和公主一向出双入对的,没见过公主何时与他有过交情。 在宫中待了多年,早已养成了敏锐的思维能力。她眼中闪过戒备,“姐姐?我看着很老?叫我月芽便好,你找我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清秀少年不由分说从袖口中掏出药瓶,“这瓶上好的金疮药,是风将军命我交给公主的,说是定能去掉疤痕,不留痕迹。” 闻言,月芽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没想到他竟是风将军手底下的人,按理说风将军对公主可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可以称得上厌烦,可为何又……. 哽在喉间的话语,月芽因震惊和不可思议之下脱口而出,“风将军?他不是一向避我家公主如蛇蝎?” 清秀少年穿着军衣,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就连他也不知自家将军的真实想法。“这个我也不知,当初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不幸受伤......闲话不多说,你信我便好。若公主不能痊愈,你尽管找我。” 见少年替风将军做诸多保证,月芽才将信将疑的道,“真的那么灵验?” “这瓶金疮药是当初药王赠送给将军的,你说灵不灵验?另外我家将军说了,切莫让公主知晓这瓶金疮药是他所赠。” 药王的名号在京城乃至异域部落都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药王年纪轻轻天赋异禀,赠药更是不分时机,因此十分珍贵。 月芽吃惊之余,对于风将军另类的做法表示困惑。难不成风将军想要上演一出拾金不昧?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良久,在清秀少年被月芽盯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终于试探着问,“风将军此举是为何故?” 清秀少年皱了皱眉,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知,将军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自从月芽递给她一瓶金疮药之后,苏木兮脸部的伤痕以极快的速度复原了。不仅没有留下疤痕,更甚以往白玉无瑕,丝毫看不出曾有道伤痕存在过。 七夕终于在苏木兮的殷殷期盼下来临了,当晚她兴致勃勃携同月芽前往京城繁华的街道,目睹了一年一度七夕才有的光彩。 此时此刻,人潮涌动的街市上,张灯结彩,所遇之人都带着一副与众不同的面具,遮挡住脸部的轮廓,徒留一双神采奕奕的双眼。 墨色天空中,明月高悬,星光璀璨,绽放出灿烂夺目的烟火。期间一名女子穿梭其中,身穿湖蓝色轻纱流云裙,腰间是同色系腰带,垂落而下的是精美的铃铛。如墨的发丝随意挽起,仅插着一支碧玉流苏簪,余下青丝披散在身后。柳眉如烟,双瞳剪水,樱桃小口……行动之间灵动活泼,铃铛缓缓振动,随着她的走动,金色铃铛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铃声。 女子不同寻常人戴着面具,反而以白色面纱掩面,隐约能窥见其中的倾世容颜。她的与众不同,吸引了路过行人的视线。 然而处于欢欣中的女子,并没有因此而手足无措。一双纤纤素手直指不远处人群密集的地方,“月芽,那个是什么?” 此女子正是苏木兮,几日前因脸部伤痕而不得不养伤,以至于忘记吩咐贴身婢女替她准备面具,宫中竟也没有半个面具,才造就她今夜的独出心裁。 月芽踮起脚尖,待看清不远处的真相时,笑着道,“那是猜灯谜,若能猜对所有的谜底,便能与京城第一公子闲谈一番。” 京城第一公子这几个字一出,苏木兮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抹风度翩翩的欣长身影,如沐春风的笑意总能温暖人心。 “京城第一公子是白清尘?” 对于身处宫闱中的苏木兮而言,京城的风流韵事是陌生的。月芽也津津乐道的解释,“大人是礼部尚书,可没有时间去参合这许多。京城第一公子是段寒景段公子,据说此人与风将军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苏木兮浓烈的好奇心被勾起,红唇弯起一抹弧度。“走吧,去凑个热闹。” 第二十四章:此处可有“同道中人” 靠近人群攒动的地方,眼前矗立着金碧辉煌的阁楼,只见上方写着清心阁三个字。苏木兮不顾人潮拥挤,走上前去端详着那些谜语。 她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一双星眸弯成了月牙。银铃动听的声音响起,“春末夏初是旦字,百无一是是白字,床前明月是旷字,对影成三人是奏字,十日画一水是洵字。” 众人望着女子面纱下隐约可见的清丽容颜,更吃惊于她对谜语的得心应手。无须思考,谜底如行云流水般,简直是一代才女。 “这位姑娘好生厉害,根本不需停歇便能一气呵成猜出谜底。” 围观着的少年郎将惊羡的目光投向婀娜聘婷的倩影上,“不知是哪家姑娘,竟有这等才学。” 望着苏木兮姣好的容颜,玲珑有致的娇躯,言行举止无意间展露的娴静端庄,令人不由自主往某个女子身上联想。 “莫非是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顾家嫡女?” 一直守在清心阁前观看猜谜的忠实观众,坚定地摇摇头,不容置疑道,“顾家千金方才猜过谜底,在最后一道谜题停留了许久,竟不猜完便离去了。” 对此众人表示半信半疑,纷纷将实现投注在最后一道谜题上。谜底引人深思,绞尽脑汁后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苏木兮自然没有理会旁人的视线,清脆的声音如行云流水,“除夕残年又逢春是桀字,这个是封字,冷字,坤字。这个是……” 纤纤素手拾起垂落而下的纸张,白纸黑字上的谜题令她怔忡当场。灵动的清眸中闪过疑惑,白玉无瑕的俏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 无数充满求知欲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少女,眼见她亦如顾家嫡女般停下脚步,踟蹰不前,便知此道谜题难住了博学多才的少女。 纷纷摇了摇头,想来今年又是无法进入清心阁与京城第一公子一叙了。往年也不乏博览群书学富五车的青年才俊,终是被最后一道谜题所击溃。 月芽强烈的好奇心被勾起,方才对答如流无须思考的公主为何不得寸进?莫不是谜题过于乖张难懂? 她缓缓上前,站在苏木兮的身侧。动听的声音将谜题内容娓娓道来,“为什么兔子要跟嫦娥上广寒宫呢?小姐,这谜题好生奇怪,月芽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 往年被此谜题击败的才子佳人们也围绕此处,齐齐将目光注视在踌躇不前的少女身上,更有甚者唉声叹气,摇了摇头。仿若这道无解的谜题,终究困住他们一生。 宛若不染纤尘的白衣少年看着万众瞩目的苏木兮,澄澈的双眸中倒映着少女的身影,清隽的容颜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苏木兮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她唇边展露一抹笑靥。“一点都不古怪,莫不是同道中人。为什么兔子要跟嫦娥上广寒宫,谜底是因为嫦娥是萝卜腿。” 一旁等候多时的小厮难以置信的眨眨双眼,掏了掏耳朵,生怕是由于等候许久才出现的幻觉。四周万籁俱寂,无人出声。 小厮迎上前去,站在言笑晏晏的苏木兮面前。笑容可掬,“恭喜这位姑娘,全部答对了。请姑娘进清心阁,我领你去与段少爷一叙。” 曾经窥见段寒景容颜的群芳们,闻此言,朝苏木兮投去羡慕的视线。苏木兮对此却一点都不着急,她看着小厮,笑着问,“这个先不急,我想知道这道谜题是何人所出。” 小厮言语间有着崇高的敬意和傲气,“自然是段寒景段少爷了。” 苏木兮由小厮引领来到清心阁的一间客房中,她落座其中,对面的是清新俊逸的男子。她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与二十一世纪有关的事物,反而陈色一如本朝的古香古色。 段寒景不仅生有一副令万千少女痴迷的脸孔,低沉的声音格外磁性。与白清尘不同的是,他的眼角下有一颗妖冶的泪痣,无形中多了些邪魅的气息。 他独自对弈,骨节分明的大手持着白子,缓缓落下。“这位姑娘是如何知晓最后一道谜底的?” 苏木兮看着棋局的走势,纤纤素手执起黑子,反将一军。“我也想问段公子这一道谜题从何处来的。” 段寒景见未雨绸缪的局势被扭转,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望向对面坐着的女子。只见女子白纱遮面,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他深居简出,终日困在清心阁中,不常与女子交涉。此时此刻眼前之人的娴静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世间竟有如此仙姿玉色的女子。 四目相对之时,灵动的双眸中流光溢彩。段寒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此谜题是早前一位挚友所留下,如今他的踪迹我也不知。” 他清楚的看见她双眸中的雀跃褪去,黯淡失色。他也不知面前女子心中所想,他缓缓将一子落下,重新布局。 她的失落不过片刻,立即被欣喜所替代。段寒景所说的挚友十有八九便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幸运儿,现下杳无音讯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游历遍地,第二种则是他通过某种方法重新返回了二十一世纪。 眼见着面前女子黯淡无光的双眸重新焕发明亮的光芒,段寒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自顾自对弈,无视掉这纷杂的思绪,嘴角不经意向上扬起。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苏木兮循声望去,只见丰神俊朗、桀骜不羁的风无痕踏进房内,身后跟着到来的还有一袭白衣胜雪的白清尘。 段寒景微微抬起眼睑望向不速之客,最后将视线停留在素未谋面的女子身上。“什么风把尚书大人和风将军吹到这来了,这位姑娘是?” 第二十五章:打情骂俏 娇容闭月羞花的女子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声音如空谷幽兰,悦耳动听。“小女子姓顾,名夕颜。家父怕我独自上街游玩不安全,便让风将军一同前往。” 白清尘早已知晓轻纱颜面的女子便是苏木兮无疑了,却佯装毫不知情,迈步而来。“在下听闻有一位姑娘解开了所有的灯谜,特地过来一探究竟,就是这位姑娘?” 苏木兮只得微微颔首,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在她的身上,似乎对她产生极大的好奇。她缓缓起身,委婉道,“各位请恕小女子先行离去,后会有期。” 清心阁自从有此活动之后,段寒景就不曾见过知晓全部谜底的人踏进此地。如今终于有一人款款而来,却不曾与她有所交流便要匆匆离去。 以往无数情窦初开的姑娘见到他,从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眼前之人却是风轻云淡,不受影响。 他竟与以往不甚在意不同,开口挽留。“刚来就要离去?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日后再碰见,也能交个朋友。” 他的反常行为引来风无痕的侧目,他们已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自然了解彼此的秉性。锐利的黑眸扫向白纱遮面的女子身上,湖蓝色的裙裾,聘婷袅娜的倩影,令他产生一股熟悉的感觉。 苏木兮感受着风无痕犀利的视线,她背脊僵硬发寒。“有缘自会再见,我得先回去了,免得家人担心,失陪了。” 风无痕从那熟悉的声音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份,他黑眸微微眯起,剑眉微皱。苏木兮恨不得立刻消失在此处,脚底抹油便打算开溜。 一只大手牢牢擒住她皓白的手腕,低沉的声音传进耳中。“公主如此匆匆离去,恐怕对自身安危十分不妥。” 在场无人不惊,段寒景手中的棋子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顾夕颜转头望向她,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同之处。 苏木兮背对着众人,灵动的双眸轻轻闭起,幽幽叹了口气。既然已被知晓身份,继续遮遮掩掩下去也毫无乐趣。 她用尽力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习武之人的力气极大,更何况男女之间悬殊的体格。她放弃了挣扎,淡淡的说,“不劳风将军费心了,本公主出宫自然带着随身护卫。” 顾夕颜瞧着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柳眉微微蹙起,素手悄悄抓紧了裙摆。红唇勾起笑意,绽放最为动人的神采。 松开了紧抓裙摆的素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五公主,上次吟风诗会臣女便想与公主切磋一二,不知今日还方便?” 苏木兮转过身去,清楚的从顾夕颜双眼中看见妒意。当朝五公主胸无点墨,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行,这是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 如今顾夕颜此举不过是要她在此处丢人现眼罢了,而最主要的是在风无痕的面前。苏木兮望着她不怀好意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奈何她的心中所想恐怕顾家嫡女不会相信。“你想切磋什么。” 顾夕颜扫视整个屋子,将视线聚焦在某处。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架古琴,她素来对古琴颇有研究,也对自己的琴艺颇感自信。 念及此,顾夕颜步履轻盈朝那架古琴走去,纤纤素手缓缓抚摸琴面,不受控制的轻触。段寒景微微皱起眉头,别过头去。 顾夕颜对此琴格外喜爱,声音中带了丝雀跃。“这里有古筝,臣女与公主弹奏一曲,由风将军、白尚书和段公子评出胜负,您看如何?臣女先来。” 她的自告奋勇令苏木兮抽了抽嘴角——生怕她会不同意似的。只见顾夕颜落座之后,染着些许蔻丹的素手拨动琴弦。 悦耳动听的琴音回荡在屋中,风无痕紧抓着苏木兮的皓腕,俨然无心欣赏。苏木兮顾着挣扎,也没分心去聆听。 “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这几个字风无痕听得快起茧子了,他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好奇地问,“你怎么出宫的?逃出来的?” 苏木兮使劲挣扎着,恨不得逃得远远。她可不想成为他和顾夕颜之间的炮灰人物,“我怎么出宫关你什么事,你赶紧放开我!” 风无痕戏谑的勾着薄唇,竟也耍起了无赖的勾当。“你不说,我就不放。” “你!”苏木兮气结,“当着心悦你的女子面前与另一个女子纠缠不清拉拉扯扯,风将军还能面不改色,当真佩服。” 闻此言,风无痕不顾旁人在场,凑近她的耳边,磁性且低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是在吃醋?” 他清冽的气息撩拨着她,温热的气息引得她耳畔一阵不适感。苏木兮偏头看向聆听状态中的白清尘,“你又不是白尚书,我吃什么醋。” 就在此时,顾夕颜甜美的嗓音终结了两人的窃窃私语和小动作。“五公主轮到你了。” 第二十六章:她在为他心疼? 风无痕主动松开了擒着的雪白皓腕,心中竟有些恋恋不舍。眼看着苏木兮身轻如燕朝古琴而去,深邃的黑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刚站起身来的顾夕颜,敏锐的捕捉到了风无痕眸中的柔情。一颗芳心微微疼了下,红唇泛起苦笑,娇颜上仍是巧笑嫣然,心中却悄悄下起了酸雨。 苏木兮缓缓坐了下来,纤纤素手放置琴弦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琴弦,以及提在琴面上的诗词,这是她迄今为止见识过的最完美的古琴,难怪段寒景会当成珍宝了。 纤长的指尖轻拨琴弦,婉转悦耳的琴音如细水长流,拂过所有人的心田。窗外微凉的清风吹起她乌黑的青丝,面纱下的容颜宛若九天玄女,不食人间烟火,徒留一隅清欢,岁月静好。 琴声如诉,令人恍若身临其境,亲眼窥见那缠绵婉转的痴恋。在悠远清澈的琴音中,苏木兮灵动的清眸中唯有情思不断,粉嫩的唇瓣微微上扬。此时此刻,纵使世界万物千姿百态,也不及她顷刻间展露的风华。 一曲作罢,余音袅袅。苏木兮站起身来,朝众人浅浅一笑。 顾夕颜回过神来,精致的娇容上满是羞愧。“公主琴艺精湛,臣女甘拜下风。” 苏木兮对于她先前的有意刁难,也丝毫不在意。笑靥如花地看着她,“顾姑娘客气了,日后随时恭候一同切磋一二。” 见苏木兮如此宽宏大量,倒显得她先前诸多落井下石。顾夕颜垂下头去,娇声道,“如此,便有多加叨扰公主了,还望公主不要嫌弃臣女每日登门拜访。” 离去之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面如冠玉的风无痕身上。眼见他眸中一片深情,她自然知晓那并不是为了她才有的。 顾夕颜一片痴心承受着心上人的冷漠对待,转身之际,清泪缓缓滑落而下,幸而有面具所掩盖。她想——她是该试着放下,试着去遗忘,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向来不强求。 白清尘从惊艳中回过味来,清澈的眼中蕴含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没想到公主文采出众,精通琴艺,想来是我等眼拙了。今日为时已晚,在下先行离去,后会有期。” 望着白清尘转身离去,翩翩白衣少年郎即将消失在视野中。苏木兮失声道,“等等,我送你。” 一来她不想与风无痕待在一间屋子中,先不说男女之防,与他同处一室,她反而不自在。二来,如今朝堂、市井中对她有意于白清尘的事情,人人皆知。本朝不如前朝那般拘礼,她便可大方与白清尘出双入对,更何况七夕乃是觅得终身伴侣的绝佳时机。 目送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风无痕双眸中沉了下去。抬手狠狠砸了下木桌,惊得段寒景为了不被迁怒而早早离去。 眼睁睁看着自家公主与尚书大人结伴而行,月芽不由自主替风将军打抱不平,“真的不必告知公主那瓶金疮药的来历?” 她实在是瞧不懂自家公主想的是什么,曾经的她可是对风将军一片痴情,不仅不许其余女子接近他,更不许他看上别家姑娘。 可不久前的吟风诗会,更是眼睁睁见着、陛下将顾家嫡女推给他当将军夫人,无动于衷,甚至不悲不喜。 那日所遇的清秀少年名叫凌风,是风将军的左膀右臂。素日清秀少年郎的模样,上战场杀敌也是铮铮傲骨的将士。 善于习武的凌风根本搞不清楚所谓的男女之情,他看着愤愤不平的月芽,十分不解。“将军是如此吩咐的,有何不妥?” 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便是绝对服从,对风无痕所下达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坚决服从。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将军一声令下,他也坚决不回头。 月芽微微叹了口气,秀美的颊边垂下一缕发丝。“如今公主认为金疮药是白尚书所赠,我怕要辜负了将军的一番苦心。” 凌风终于听出了端倪,他虽心境纯真,却也不会没心没肺。边思索着边皱起了眉,“这么说来,公主是真的心悦于白尚书了?无半分气恼我家将军的意思?” 之前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苏木兮是气恼的——气恼陛下大庭广众之下便要替将军赐婚。如今想来,似乎是他想多了,不知将军又是作何感想。 “现下公主心中仅容得下白尚书一人,似乎陛下也对此事乐见其成。依我看,不日定当结成连理,成就美谈。” 苏木兮辞别了白清尘,蓦然想起被自己遗弃在清心阁的贴身婢女月芽。她拍了拍健忘的脑子,连忙折回。 回去清心阁的路途中,她想起了与段寒景所说的一番话。倘若段寒景还未离去,她想试着去打听有关他挚友的事情。 若是能顺理成章的回到二十一世纪,那么…… 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张面如冠玉的俊颜,待她看清赫然发现是风无痕。如果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她就见不到老谋深算的皇兄,待她极好的太后,娴静端庄的温若水,娇俏可人的月芽。以及叱咤风云的风无痕…… 她虽不曾与原主那般痴恋着他,可为何一想到即将离去,一颗心愁绪万分。最为不舍的人竟是他,最为念念不忘的也是他。 苏木兮伸手将面纱扯下,微凉的晚风拂面,心绪恢复正常。一定是今夜月色太好,她才会想入非非,胡思乱想的。 她见着月芽与风无痕身边的清秀少年窃窃私语,她的唇边忍不住泛起笑意。无人知道此时此刻,清冷月光下,二人站在一处何等登对,影子拉得极长。 抬手推开紧闭的房门,入眼的是端坐在桌前的风无痕,并没有段寒景的身影。她想着掩门而走,却被风无痕眉眼间的神采吸引了视线。 此时的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酒倒入喉中,美眸骨碌碌乱转,望见酒瓶上刻着的字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可是能称作京中最烈的酒。 眼见他恍若酒水为淡水那般饮进口中,那抹为情所伤的愁绪映入她心底。苏木兮一颗心莫名有些酸涩,那是什么复杂的情感,是伤感,是心疼—— 她竟是在心疼他为情所困为情所伤,可不知能将他处于这般田地的是何许人也,能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身在何方。 他素日以来的咄咄逼问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她不会相信他会喜欢上自己,绝对不会。他不过是认为丢失了献殷勤的原主,仅此而已。 第二十七章:一物换一物 她不忍继续目睹他为情所伤的样子,转身意欲离去。却不曾料到半醉半醒的他站起身来,缓缓朝她靠近。 原本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去,被他一步一步紧逼,苏木兮颤抖着声音问,“风将军,你意欲何为?” 半醉半醒中的风无痕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大掌抓住她瘦削的肩膀,力道之大令她蹙起柳眉。低沉的声线中多了些许恼怒,“你就当真如此喜欢他?眼中再看不见其余人?” 她被迫与他四目相对,眼神碰撞间似有异样的情愫流动。炽热的黑眸仿佛要将她灼伤,苏木兮手足无措的避开视线,“我不知风将军说什么,怕是将军醉了,才会胡言乱语。” 对于苏木兮屡次避他如蛇蝎的举动,风无痕可谓不是震惊的。往日的她不是对他痴心一片,念念不舍的久久凝视着他?如今却…… “你到底是不是苏木兮?” 此话一出,苏木兮心中咯噔一下,心虚的将视线转向别处。“可笑,兴许风将军是因身旁少了女子大献殷勤而挫败。如今眼前便有一个,你大可回应她的深情,何须借酒消愁。” 苏木兮内心深处心虚作祟——她确实不是当初的五公主苏木兮了。由于心慌,她并没有觉察出自己言语间的醋意。 而痛饮数杯导致微醉的风无痕,更没有察觉到苏木兮的反常。“你说的是何人?” 见他明知故问,苏木兮微抬美眸,义无反顾迎上他沉静的黑眸。“当然是当朝顾大人之女顾夕颜了,名动京城的才女,与叱咤风云的风将军,是一桩绝好的姻缘。” 风无痕盯着她粉嫩的唇瓣,张口闭口的言语伤得他体无完肤。灼痛在心间回荡,薄唇慢慢牵扯出苦涩的弧度。 原以为坚硬冰封的心不会为了儿女情长而悸动,哪知一朝悸动,一朝心伤。如今她倒是想着撮合他和另一个女子的婚事了,她真的就如此铁石心肠? “你让我娶她?” 看着他如一泓深潭的黑眸中有着悲痛的神采,她的一颗心为之颤抖,一种不知名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 嘴上依旧口不择言,“对,自古郎才女貌……” 苏木兮难以置信的睁大清眸,红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望着近在咫尺鼻息相闻的俊颜,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任由他引领着轻启红唇,任由他长驱直入,任由自己醉倒在那突如其来的吻中。那一吻恍若持续了天荒地老,周遭的喧嚣全部静止,唯有眼前之人眸中倒映着自己惊愕的模样。 风卷残云的一吻结束后,苏木兮看着自己颤抖的纤手。抬眸望向面无表情的风无痕,只知道她竟失手打了他一巴掌。 几日后,月芽不知晓七夕当晚发生了何事,只知道公主匆忙从屋中跑出。依稀记得公主双唇微肿,眸含秋水…… 此时此刻她看着苏木兮手持金疮药,清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公主,您拿着金疮药去往何处?” 苏木兮眉开眼笑地说,“这瓶金疮药是白尚书赠予我的,如今我伤处痊愈,此药又如此弥足珍贵。自然要登门拜访,答谢一番。” 她冠冕堂皇的理由竟令月芽无法反驳,她扫视周遭,四处无人。小心翼翼的询问,“你真的要前往尚书大人的府邸?” 苏木兮微微颔首,一副受人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样子。“月芽你不必担忧,我知晓男未婚女未嫁冒昧拜访说出去会不好听,可我不能做这忘恩负义的事情。” 看着自家公主信誓旦旦的做派,挂在嘴边想吐槽的言语硬生生憋回肚子——自家公主明摆着是打算上门将此事彻底定下来,若是传出去了,碍于皇家颜面,这两人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公主,其实……其实这金疮药……” 见月芽一副欲言又止难以开口的样子,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她的心头。她的清眸只剩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月芽眼见风将军对自家公主一片痴心,却只能借酒消愁。她下定决心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娇颜依旧风平浪静的苏木兮。“奴婢若讲明,请公主不要责怪,这并非奴婢一人的主意。” “但说无妨。” 见自家公主再三保证不会因此而责怪她,她这才吞吞吐吐的将实情说出。“其实这瓶金疮药不是白尚书赠予的,而是……而是风将军。” 要知道自从得到金疮药后,直至今日,苏木兮一厢情愿认为是白清尘所赠予的。一颗心中盈满了谢意,如今却说竟是他人所赠,而这个人竟是他! 苏木兮乍听此言,错愕不可思议涌上心间,难以置信的娇喝道,“你说什么!此话当真?切莫开玩笑。” 月芽自然不敢胡言乱语,她只是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出。“奴婢现在所说句句属实,前些时日是风将军手下一名爱将亲手交给奴婢的。据说风将军战场上奋勇杀敌,身受重伤,亦舍不得用此药。” 苏木兮任由娇躯坐在梨花圆凳上,清眸中闪烁着惊愕,小嘴微张,俨然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 她竟不曾想过风无痕会用心至此,她何故得他如此费尽心思。想起清心阁的小屋中,她失手打了他一耳光。 粉嫩唇瓣上仿佛还留有余温,双唇相触的柔软,以及他清冽的气息拂在面容上,似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落下。 风无痕是真的有将她放在心上,还是只是为了有人如原主那般对他大献殷勤?不,不应该如此。她不该陷入两人的情感中,她该当机立断。 即便如此,白清尘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她在心中不断重复此话,不让自己轻易受他受蛊惑,不让自己轻而易举迷乱了心神。 况她一向不爱欠人情,该还的则还,不会一拖再拖。 青葱玉手轻敲着梨花桌面,她轻声道,“我记得温嫔的贴身宫女经常出宫采买所需物品。我亲笔写封信,你哪日和她一同出宫,替我将信件呈给风将军。” 月芽见自家公主思量许久,竟是如此主意。她有心想撮合二人,婉言道,“月芽可以前往将军府传达信件,可风将军并不是奴婢能见到的。” 鬼灵精怪如苏木兮,又如何不能勘破她的计策。她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我见你与他底下的白袍小将颇为熟稔。对了,这瓶金疮药一并带上。” 第二十八章:情不知何所起,一往情深 几日后 由于此事,苏木兮夜不能寐,不得安枕。后宫中再不见她招猫逗狗,令后宫六院鸡飞狗跳。反而一片宁静,了无生趣。 一整日下来她总是愁眉苦脸,眉眼之间布满愁云。往日清眸中的灵气全无,惨淡无光。她仿佛深陷囹圄,不得挣脱。 月芽刚从宫外回来,苏木兮猛地从贵妃榻上坐起,朝她奔来。由于速度极快,一张俏脸上布满红晕。“事情办得如何,他……他可有收下信件?” 月芽巴掌大的小脸上无半分喜色,颤巍巍的将信件原封不动递到苏木兮跟前。她努力表现出神采奕奕,“在将军府中奴婢没有见到风将军,兴许将军事务繁忙,凌风也许久未见将军了。” 原本美眸中的光亮瞬间被碾碎,她失魂落魄的重回贵妃榻上。娇颜上写满失落二字,如同被人所抛弃。 她看得出来月芽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出欢欣,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言行举止也能无时不刻控制着她的情绪——因为风无痕,因为他,她首次提不起劲,陷入沉默中。 她眼中闪过一抹苦楚,“他身在将军府,只是不愿收下罢了。” 眼见自家公主丧失往日的活力四射,月芽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事实摆在眼前,无从辩解。“公主……” 苏木兮垂下美眸,掩盖住眸中的一片失落。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日后若见到他了,我亲手交给他便是,我苏木兮不想欠人情。” 月芽候在苏木兮身旁,看着她灰心丧气的样子,替风将军找着借口。“其实风将军近日为了北境进犯我朝而操劳,据凌风所言,将军可能会再次出征。所以不想令琐事烦扰,公主也不必灰心丧气。” 原来如此,真的是因此而不愿收下信件?他还在生气吧?为了那晚的事情而气恼她。她不该继续因此而添他的乱,万一他出征之后命丧当场,无法凯旋归来呢? 一想到此处,苏木兮心中莫名酸涩。清眸中凝聚起一层雾气,迟迟不肯掉落——为何她会因这个不成真的假设而痛心?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了他? 竟是情不知何所起,一往情深。 金碧辉煌的朱漆宫门前,一抹楚楚动人的倩影俨然成了一道迷人的风景线。抬首仰望碧蓝晴空,轻轻的叹息声从轻启的红唇中溢出。她翘首以盼的眺望远处,眸中所见皆不是他。 就在她灰心丧气打算打道回府时,那抹欣长的身影跃入眼中,清眸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她守在原地,等待他一步一步靠近。 在路过她身旁之时,战场上所向匹敌的风将军,首次在别人的眼神注视下败下阵来。或许对象是她,所以才会选择妥协。 他故意冷声问,“公主可有要事找末将?” 听他冰冷至极的语气,向来胆大包天无所不作的苏木兮瑟缩了下身子,她支吾道,“我知道你最近为了北境之事而忙碌,我不该将琐碎之事……” 见她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讲不到重点,风无痕是受一国之君的召见而特地进宫,眼下确实没有时间与她诉衷情。 他出声打断她,“公主若无要事,末将先行觐见陛下了。” 眼瞅他三言两语模棱两可就要离去,她再也顾不得所有的内疚,娇声道,“等等。” 苏木兮疾步上前,挡在他身前。仰头凝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亲眼窥见那双眼中柔情不再,只剩一片寒潭。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苏木兮细声细气的问,“你还在生气?” “并没有,公主多心了。” 话毕,竟是绕过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大步流星而去。再见之时,他的言行举止无不牵动着她的心,随着他而大起大落,不受控制。 “风无痕!” 前方仍旧大步流星的风无痕,因这声娇喊生生止住了前行的脚步。垂在身侧的大掌化为拳——他还是会受她的影响,哪怕她不喜欢他。 眼前浮现出当晚她竟鬼迷心窍撮合他与顾夕颜,任何人的撮合他都不受其扰,唯有她。他该死的在乎她的想法,在乎他在她心底的位置! 望着他僵硬的高大身影,她风轻云淡的开口,“等我将想说的话说完,你是去是留我不会阻拦。” 风无痕转过身去,他对她接下来的言语颇感兴趣。他自然也知晓前些时日月芽前往府中,当时的他还生着闷气,并没有见她,也不想听她解释。 可午夜梦回之时,脑中盘旋着的皆是当晚发生的事情。那间屋子里,她纤细的腰肢,如空谷幽兰般的气息萦绕周身,粉嫩的唇瓣比他所设想的还要甜美几分。 苏木兮朝他款步而去,蓦然想起曾在二十一世纪时翻阅过的一段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你只需轻轻的说一声,你来了。 她的心跳如擂鼓,紧张到不敢迎上他灼热的目光。一不小心被裙摆绊住了脚,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今日她穿着雨过天青色襦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可万万没想到会出糗。 风无痕眼疾手快接住她楚楚可人的娇躯,大掌握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空谷幽兰的气息袭来,可谓是颜如玉,气如兰。 苏木兮抬眸望去,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如玉的肌肤上染上红霞,那般明艳动人,令他差点把持不住一亲芳泽。 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娓娓动听。“我想对你说寥寥几字,对不起和谢谢你。” 感受着大掌传来的灼热温度,苏木兮白玉无瑕的娇颜上一片嫣红。风无痕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见他想着继续隐瞒下去,苏木兮内心一片愧疚,也许他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坏。“七夕那晚我不该失手打了你,若不是你的金疮药,恐怕我的伤口不会迅速痊愈。” 对于她知晓内情的事情,风无痕内心愕然。俊颜上依旧面不改色,“你知道了?” 看着他不置可否的样子,一丝怒气涌上心头,她厉声问,“倘若不是月芽言语间透露几分,你还想瞒着我到何时?” 此话一出,风无痕原本平静无澜的心湖卷起惊涛骇浪,原来她会如此作为,是因为他所赠予的金疮药。 如此种种,她是想和他撇清关系,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黏着他。思及此,他沉声道,“小事而已,你无需挂怀。” 凝视着她双眸中的不满,听着她语气中满满的担忧意味。他内心一阵狂喜,剑眉微挑,“你担心我?” “我……”被他灼热的眸光长久凝望,苏木兮心跳如雷股的同时,双颊酡红,别有一番风情万种的韵味。 忽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苏木兮慌忙撤出他的怀抱。哪怕那个怀抱温暖具有安全感,可那并不是她能长久眷恋的存在。 她垂下头去,掩饰掉眸底深处的失落和不舍。“总而言之,你比我更需要金疮药。你是战场上威武的大将军,我只是一介小女子。若你因此无法捍卫江山国土,我便是千古罪人。” 语毕,她抬眸怯生生的望向他。赫然发现他的双眼中有着沉痛和恍然大悟,竟令她生生感到难受,她越来越在乎他的情绪和想法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从绣着兰花的袖口中掏出那瓶金疮药,递到他跟前。 风无痕眼见着她如小鹿一般期待的仰望着自己,他并没有伸手接过那瓶金疮药。原来都是他多心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薄唇泛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原来如此。她并没有担忧他的安危,她只是害怕本朝会失去他这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多可笑的结论,枉费他一片真心待她,她却轻易撕开他的心,望着它鲜血淋漓。或许是之前他的绝情冷漠伤害了她,这不过是他种下的果。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明确告知他心悦她已久。“既是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公主好生收留着,城外腥风血雨,你若安好,我便足矣。”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矫健背影,苏木兮仿佛痴了一般久久凝睇。脑中重复着他的那句话:城外腥风血雨,你若安好,我便足矣…… 她已久安然无恙的过着日常生活,直到月芽急匆匆的奔到她跟前,因剧烈奔跑而喘着气,待气息调匀之后,迫不及待的喊道,“公主,不好了!” 躺在贵妃榻上,手捧民间话本正读得津津有味,被人所打断,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搁下话本。“什么事情叫你如此惊慌?” 见自家公主依旧面不改色,她咬咬牙,还是将宫中疯传的小道消息告知苏木兮。“大事不好了,白尚书他……他原先竟已婚配!” 苏木兮听着月芽的喋喋不休,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慌张不知所措,反而表现得截然不同。 原来白家与林家乃是至交,儿时的白清尘便被强行定下了娃娃亲。随着他的日益年长,儿时的林家姑娘不知踪迹,这件事情慢慢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不知为何,林家姑娘竟带着当初的定情信物,前往白尚书府邸,竟要他履行当年的婚姻之事。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整个皇宫乃至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二十九章: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 闻言,苏木兮微微抽了抽嘴角,她记得自古发生这等事件的不都是男子找上门求亲?什么寒酸书生求娶富家千金,现在倒是反了过来。 就在她纠结于这到底是人性的湮灭还是道德的沦丧时,月芽不可思议的惊道,“现在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紧的是公主的清誉啊!公主怎么如此淡定自若?” 脑电波自顾自放飞理想的状态被人打断,苏木兮幽幽叹了口气,却没有月芽预料的那般心灰意冷。“这份婚姻是我的便是我的,不是我的便不是我的,强求不得。” 就在月芽准备与苏木兮辩论一二,何为婚姻注定何为自我争取时,万寿宫的太后大人坐不住了,差遣贴身宫女前来唤苏木兮去万寿宫。 打算一整日读着话本纹丝不动的苏木兮,只能坐起身来,伸伸懒腰,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往万寿宫。 此时万寿宫中,坐着风韵犹存的太后,以及温柔端庄的皇后娘娘。苏木兮福身行礼问安,寻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自从苏木兮步入殿中,便留心她的面部神色,见她云淡风轻,并无半分气恼。方才淡淡的说,“事到如今你也不必装作风平浪静了,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苏木兮无所事事把玩着修长的纤纤玉指,坦然自若,无所忧愁。“母后何出此言,木兮相信白尚书的为人,他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皇后娘娘对苏木兮不急不躁的态度表示认可,忍不住打趣道,“若是尚书执意与那女子成亲,五公主应当如何?” 面对皇后娘娘的调侃,苏木兮不置可否,一双清眸中唯有狡黠。太后侧头对皇后道,“你不必替她着急,她自是有主意的,否则不会如此处事不惊。” 她眸中狡黠灵动、毫无畏惧的神采,引来皇后娘娘的轻笑声,“倒是儿臣思虑不周,五公主向来古灵精怪,冰雪聪明。” 对于皇后直言不讳的夸赞,苏木兮并无半分骄傲自满。轻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皇后嫂嫂谬赞了,木兮不过是思量寻常女子该思量的事情,谈不上冰雪聪明。” 她如此镇定自若的处事风格,倒令太后刮目相看。她欣慰地点头,“今日有你此话,哀家也知晓该如何做了。” 语毕,转头望向身旁伺候着的宫女,“你去把月柔寻来,便说此次前往凌霄寺不必去了,让五公主亲自前去。” 宫女领命而去,此时宫中唯有三人。苏木兮也知晓太后每月会抄写经书,吩咐宫女送往凌霄寺,此举她早就好奇许久,趁着今日便出声询问。 “母后,木兮一直想知晓您每月抄写经书为何送往凌霄寺,可是为谁祈福?” 闻此言,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中。苏木兮抬眸看向坐在紫檀座椅上的皇后,此时她的双眼中闪过哀伤,再将视线转移向高座上的太后,她似乎也处于悲痛之中。 良久,久到苏木兮认为话题就此跳过时,太后苍老的声音响起,“哀家抄写的经文不是为谁祈福,是为了故去的灵儿。” 皇后强掩悲伤,努力营造出愉悦的氛围。“灵儿妹妹何德何能得到母后的惦念,实在是三生有幸。” 灵儿?苏木兮翻阅原主遗留的记忆,终于找寻到了一抹纤细的倩影。那张清丽的容颜是刻在皇兄心尖上的,温嫔的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 太后将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窥见了过去的所有。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此话今后哀家不想再听到第二遍,终究是我欠她的。若不是她,墨儿如何有今日的成就。” 皇后眼前似乎浮现出那抹娇俏的倩影,莞尔一笑。“母后说得极是,灵儿妹妹虽然就此殒命,却为我朝江山社稷付出贡献,此举儿臣望尘莫及。” 时光缓缓流转,似乎回归到那一年。大雪纷飞,素手折下美艳傲骨的红梅。放眼望去一片雪茫茫,迷人的笑靥绽放在嘴角处。远处缓缓走来一人,自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情。 后来……皇后紧闭美眸,后来的种种就像梦魇一般,折磨了她许多年。如今微微酸涩的心房不知是释然还是沉沦— 太后伸出苍老的手握上皇后的手,无比慈爱的望着她。“你也不差呀,哀家知道苦了你了。若不是当初哀家与木兮深受先皇嫔妃欺凌,他也不会迎娶你做太子妃,拥有你娘家的一方势力,先皇也不会如此器重他。” 是啊,若不是因为她的娘家势力,当朝一国之君又怎会迎娶她为妻? 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亲手为她系上披风,指尖划过的瞬间,引得她心湖泛起涟漪。而这被她视若珍宝的回忆,也许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唇间的苦笑唯有她知晓,她敛下眸中的黯然,强颜欢笑。“母后严重了,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苏木兮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的聆听陈年往事。她知晓了一部分,不了解另一部分,因此兴致勃勃的听着,并没有中途打岔。 太后满足了苏木兮强烈的好奇心,将故事进行下去。“可一朝宫变,哀家的皇孙因此卷入事件之中。你又因产后调理不当,落下了身子虚弱的毛病。哀家一直知晓你心中的万分苦楚,同为女人,也能感同身受。” 语毕,皇后如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下去。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而下,颤抖着双唇,眼前仿若情景重现。 这件事情苏木兮有所耳闻,自然也知晓一二。据说当时为了皇权之争,楚靖王的王妃诞下一子,百日宴那日无缘无故夭折。这个中原因,许多人都知晓其中内情,就连楚王妃也知晓——可她一介女流之辈,又能如何?更何况身处尔虞我诈宫墙之中的她。 皇后止不住颤抖着的身子,双唇蠕动,哽咽的说,“是儿臣的齐儿福薄,生来就不是富贵命。” 之后先皇废除储君,另立苏墨白为太子。直至先皇驾崩后,苏墨白登基为皇,楚王妃册封为皇后,掌管后宫。 而登基之后发生的事情,令太后至今想起都心惊胆颤。“墨儿成功登基为皇,前朝余党刺杀之时,是灵儿替他挡住此劫。” 身经百战,历经前朝洗礼的太后,往日云鬓中参杂了白发,曾经清丽绝伦的容颜泛起了惊惧的神色,双手微微颤抖着,仿若情景重现眼前,令她后怕不已。 “哀家时常在想,若她没有挡住那一刀,刺进胸膛的会是墨儿,墨儿贵为陛下,又是我膝下的子女,我是万分不舍。” 她的语气中满是浓浓的愧疚,一旁的皇后更是声泪俱下。“哀家是自私的,灵儿一介女子,父母双亡,一生凄苦,哀家却自私的希望死的人是她不是我的墨儿……” 语罢,高高在上的太后老泪众横,泣不成声。苏木兮也知晓当初那惊心动魄的事情,当时正是苏墨白登基不久而设下宴席,万万没想到前朝余孽隐藏其间,趁机不备计划重创新皇,而在关键时刻,挡在他身前的是娇小玲珑的身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已奄奄一息的倒在他的怀中。 皇后伸手拼命擦掉源源不断滑落的泪水,“母后切莫伤心,儿臣想灵儿也因此而骄傲自豪。” 太后止住悲伤的情绪,万分欣慰的看着皇后。“墨儿的深宫后院中有灵儿的衷心不变,有你的贤淑端庄,是他三生有幸,几世修来的福分。” 皇后受宠若惊的开口,“母后此话真是折煞了儿臣。” “若不是你贤淑大方,自容不下墨儿选秀选中的盛妃。她终日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若不是你宽容大度,想来已是鸡飞狗跳。” 从万寿宫步出,苏木兮惆怅万千。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温嫔已然成了灵儿的影子,抚慰皇兄心尖上的伤。她摇头惋惜—— 翌日,苏木兮身穿白色锦袍,头梳发髻,仅剩两缕龙须垂下,一张小脸更显眉目清秀,俨然是眉目俊朗的少年郎。 凌霄寺香火鼎盛,苏木兮将太后手抄的佛经送给主持,独自一人步往寺中僻静的院落。仰头望着树梢上的嫩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就在此时,天空上不断垂落雨丝,打湿了她白玉无瑕的俏脸。她缓缓转过身去,头顶上忽然出现了一把纸伞,替她遮挡住掉落的雨滴。 她抬眸望去,映入眼中的是清隽的容颜,澄澈的双眸久久凝视着她,竟是一言不发。苏木兮打破无言的沉默,笑着说,“白尚书近日可还安好?” 望着近在眼前的人儿,被细雨所打湿的娇颜浮现一抹浅笑,细雨参杂着清新的气味,恍若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 白清尘微微颔首——表明近日还算安好。 眼见着苏木兮便要迈步离去,他终于将近日以来夜不能寐,深深折磨他的问题抛出来。 “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可有半点出自真心?” 第三十章:为谁魂不守舍 犹记得二人初识,纠缠不清的卖身葬父女子,他仗义出手相助,她选择静候一旁替他解围。再次相见,清风徐徐的夜晚,蝉鸣声声,粉色的裙裾点亮夜色,宛如窗前的一抹白月光。 恰逢微雨,差遣宫女赠他一把油纸伞。那碗银耳蜜柑汤,似乎还残留着温度,暖入心扉。烟火绽放的七夕,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以薄纱遮面,在人前猜灯谜展现她的博学多才。 耳边又响起那一曲清冷的小调,素手纤纤拨动琴弦,顺带着拨动着他的心弦。这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早已尽数深入他心。 面对白清尘的发问,灵动的眸子看着他澄澈的双眼,竟毫无波澜。“我只能说你是最合适的那个人,我想安稳度日,想寻一份现世安稳。” 奇怪的是,白清尘这个她一开始便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如今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姑娘,她没有半分不适。反倒是曾经自家皇兄对风无痕的有意赐婚,倒令她忐忑不安,心惊胆颤。 “原来如此。” 低沉的声音听来有丝苦涩和恍然,微垂的双眼,挡住眸中的所有思绪,竟令她也觉察不出那其中蕴藏的意思。 “若你愿意放弃幼时许下的姻缘,我随时等你。”苏木兮抬眸望他,红唇绽放一抹笑靥,“然而我知道你做不出这等事,我所认识的白清尘是皎皎君子。” 苏木兮遥望远处,只见月芽撑着一柄油纸伞小跑而来,一张小脸满是焦急与慌张。待月芽走进,她进入她的伞底下,朝白清尘莞尔一笑,转身步入雨中。 她的转身离去,任由微雨侵蚀着这窒息的心绪。白清尘薄唇泛起一抹酸涩,张望着倩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当天暮色降临,四周寂静无声。苏木兮的寝殿中,烛火晃动着,映照出她面若桃花的娇颜。她屏退服侍的宫女,手持针线,聚精会神地缝补着。 她首次尝试制作晴天娃娃,明眸眺望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微微蹙眉。理清混乱的思绪,垂下眸去,眼见着即将完工,一丝笑靥浮现在唇边。 她手持针线将最后的线脚缝补,就在此时—— “这是何物?我从未见过。” 突兀的低沉嗓音惊得她轻颤娇躯,针尖不受控制的刺进了指尖,顿时殷红蔓延。来人迈步上前,看着她指尖的殷红,黑眸中闪过懊悔和怜惜,毫不犹豫地执起她的素手,将指尖含进嘴中。 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清俊容颜,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奇异触觉,宛如电流流遍全身,苏木兮在不知不觉间晕红了一张俏脸。 等她抽回指尖,赫然发现鲜血止住,不再刺疼。她垂下眼睑,莫名害怕与他四目相对。“你来做什么,你夜访我的寝殿该当何罪?你是故意来败坏我的清誉的!” 风无痕仿佛置若罔闻,双眸灼热的盯着搁置在案上的物什。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你告诉我此物是什么,我就离去。” 苏木兮水眸有着狡黠的神色,调皮的吐了吐丁香小舌。坐在圆凳上,故意道,“我偏不告诉你,你能奈我何?” 哪知此话没有令风无痕甩袖而去,他邪笑着从身后将她搂入怀中,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发间,引来她一阵颤栗。 故意在她耳畔轻呼热气,磁性低沉的嗓音响起,“若我夜宿此地,第二日将此事散布出去,无需你应允,便可迎你进门,相信陛下顾及皇室颜面,也不会拒绝。” 苏木兮侧首欲要回嘴,红唇轻启,温热的触感袭来,她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眸。赶紧移开红唇,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转头的瞬间吻上他的俊颜。 她连忙垂下头去,耳尖悄悄发烫,不知所措地坐在圆凳上。风无痕盯着她羞赧的模样,娇颜上晕染着嫣红,薄唇弯起,一丝轻笑溢出唇间。 苏木兮耳朵灵敏的捕捉到那抹轻笑,她不服气地抬起头来,怒道,“你是在威胁我!” 他抬起修长的大手,将她一缕青丝放在唇间轻吻,独特的发香萦绕在鼻尖,印进脑中,刻在骨髓里。 “现下白尚书即将喜结连理,而你又被我坏了清誉,不嫁予我你嫁给谁。” 白清尘的事情早已是人尽皆知,苏木兮双眸有这一抹别样的情绪滑过,没能逃出风无痕锐利的黑眸。 “我就算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成为尼姑也断不会嫁给你!” 风无痕也不见往日的气恼,他低下头去,在她颊边留下轻柔的一吻。在苏木兮发愣的瞬间,抄起案上的晴天娃娃,转身离去,仿佛未曾来过。 苏木兮捂着脸颊上他留下的气息,思绪回归的时候,赫然想起今日下雨。她连忙莲步轻移,朝窗外张望,只见蒙蒙细雨,不见他的踪影。 一双盈盈秋水望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一颗无处安放的心不知所措,娇颜上嫣红褪去,仅留下一室的清冷。 翌日明月高悬,雨势已去,徒留整日的阳光晴好。苏木兮单手支撑着脑袋,遥望着不远处未闭紧的窗户,若有所思,任由思绪飘向远方。 月芽看着不同以往古灵精怪的自家公主,又看了看燃烧着的烛火,自知天色已晚。眼见着苏木兮不为所动,没有就寝的意思,只当是苏木兮忘了时间的流逝,她只好出声提醒。 “公主,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就寝吧。” 苏木兮摇了摇头,仿佛对窗外的景色十分眷恋。月芽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今儿个可算是放晴了,昨日雨势连绵,听说朝中不少大臣都着凉染了风寒。” 闻言,苏木兮猛地抬起纤纤素手抓住月芽的手臂,灵动的水眸中只剩下忧愁。“你说朝中大臣染了风寒,是哪几个?” 对于自家公主的夸张反应,月芽十分不解——她也只是听到一些宫女嘴碎说了两句,对于实际情况她实在是一点都不知情。 直至月芽离开寝殿,苏木兮眉眼间依旧存在着浓到化不开的忧愁。昨日他离去之时,天空还下着绵绵细雨,不知今日他身体可还安否,是否感染了风寒。 苏木兮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马上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因为风无痕而魂不守舍?可现实是,她久久凝望着那扇窗户,迫不及待的期望他踏月而来。 眉目清隽,欣长的身躯,大掌从身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颊边留下轻柔的一吻。属于男子的清冽气息,挥之不去,迷乱她的心神….. 夜幕已深,苏木兮终究是起身吹灭了烛火,任由黑暗侵袭四周,带着惆怅失落进入梦乡之中,或许梦中有他的影子…… “公主您好歹出去散散心啊,您整日闭门不出,叫奴婢好生担忧。” 月芽手持托盘,上方摆放着苏木兮的膳食。隔门冲苏木兮好言相劝,竖起耳朵灵敏去捕捉寝殿中的动静。 自从白尚书的婚期定下来之后,苏木兮就闭门不出,将自己终日关在寝殿之中。不与他人交谈,郁郁寡欢。 “我无事,无需担忧。” 银铃动听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却叫月芽愈发担忧。往日公主都是古灵精怪,神出鬼没令人无所适从,越发冷静自持倒恰恰显出不对劲来。 月芽一双眼中满是忧愁,声音微颤,语气中全是不满和劝诫。“公主乃是金枝玉叶,何必为了区区尚书而悲痛欲绝。” “将饭菜搁下,少顷我自会用膳。”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苏木兮双手托着香腮,幽幽叹了口气。门户紧闭,不与他人交谈,俨然避世的姿态。 当朝五公主因为礼部尚书而郁郁寡欢,终日困在居所之中,此事不知从何日起传了出去,传播速度极快,很快就流传到了一国之君的耳中。 为了不让年迈的太后忧心忡忡郁结于心,陛下大人早早遏制了此等传言。并且于今日,放下繁琐的公务,前往苏木兮宫中,打算亲眼瞧瞧为情所伤的自家皇妹。 “五公主呢?” 月芽见一国之君风尘仆仆而来,马上陪同当朝天子前往苏木兮的寝殿中。“公主不知为何闭门不出,叫人十分担忧。” 就在此时,寝殿中传来苏木兮声嘶力竭的怒喊声,声势浩大竟连苏墨白都微微打颤,月芽更是扶住一旁的朱漆圆柱才能稳住身形。 “我告诉你,你若不娶我,我必将你婚礼闹得人仰马翻!” 声嘶力竭过后竟是悲痛欲绝,声若悲鸣,凄清婉转令人动容。“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娶我?我真的心悦于你,唯有一死方能证明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闻此言,月芽顾不得一旁的苏墨白,连忙推门而入,朝声音来源处大喊,“公主!切莫糊涂,生命诚可贵,不可为了此事自寻短见!” 紧跟着,苏墨白袍袖一挥,大气凛然朗声道,“你若是在喜欢白尚书,朕即刻下旨命他娶你,朕就不信他还敢抗旨!” 苏木兮沉浸在自我娱乐之中忽然被打扰,她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寝殿门口站着胆战心惊的二人。四目相对之下,前者由忧心忡忡转至错愕不知所措,后者则扑闪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 无言的沉默中,一室安静。苏木兮眨了眨双眼,懵懂无知的开口打破沉默,“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少顷过后,苏墨白坐在雕花圆凳上,手捧茶盏,品着香茗。月芽毕恭毕敬的侍候一旁,脑中忍不住浮现起寝殿中所闻所见,忍俊不禁。 寝殿之中,苏木兮坐在圆凳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持着流苏金钗,自导自演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神色惟妙惟肖,很是感同身受。历经过大风大浪的苏墨白,也忍不住微微莞尔。 第三十一章:最好怼他气死他! 苏木兮微囧的轻咳一声,故作粗声道,“若那日木兮还无法见人,烦请皇兄将此物交给白尚书,就当是祝贺他新婚之喜。” 她将案几上的物件推了推,垂下头去,不发一言。苏墨白和月芽双双抽搐嘴角,不懂她又是作的什么妖,此时此刻的她身体康健,无半分不适,哪里谈得上见不得人? 只有苏木兮心中知晓真实的想法,她心中记挂的从不是即将大婚的白清尘,而是另有其人。她不晓得这种异样的情愫会持续多久,至少现在她是为他而心动不已。 推诿不去婚宴,不过是为了避免与他相见。据她所知,他绝对也会出现在白清尘的婚宴上,所以她…… 白清尘的大婚之日如期而至,她并没有缺席现场。此时此刻,苏木兮着粉色罗裙,身披同色薄纱披帛,三千青丝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发钗。蛾眉轻扫,略施粉黛,唇间流露浅笑,令人瞧不出端倪。 纤纤素手持着白玉酒杯,望着身穿喜袍丰神俊朗的白清尘,娇声道,“白尚书,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敬你三杯。” 此话吸引了围观者的全部视线,纷纷兴致盎然地张望着。当朝五公主与礼部尚书之间的那点事,早就是人尽皆知,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白清尘非常配合的举起酒杯,看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女子。耳边传来苏木兮银铃动听的声音,“第一杯敬我们的情谊,世界之大与你相遇,实属缘分。” 未等白清尘反应过来,苏木兮先干为敬。白清尘眼前似走马灯花般浮现过往,举起酒杯,将滚烫的喜酒倒入喉中。 苏木兮给两个小巧的酒杯添满酒,接着道,“第二杯敬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道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白清尘机械化的进行着举起酒杯、喝下喜酒的动作,唯有澄澈眸中的感伤久久挥之不去。他多想可以不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多想不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可他不能—— 最后一杯酒举起时,不甚酒力的苏木兮身形不稳,头重脚轻,清脆的嗓音还是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第三杯祝你新婚大喜,喜结良缘。” 喝完了三杯喜酒,苏木兮搁下了酒杯,摇摇晃晃的朝府外走去,月芽连忙跟随在身旁。奇怪的是,对于白清尘的新婚她并没有多大的不适感,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白清尘目送着身形不稳的女子渐行渐远,薄唇绽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转身之际,所有酸涩的情绪掩埋心底,俊颜上堆起如沐春风的笑意,而心底深处慢慢流淌着鲜血。 府外僻静角落里,苏木兮一手撑着青葱大树的树干,无视掉月芽担忧的目光,轻声道,“今日他可有来?” 月芽自然知晓自家公主询问的是何许人,轻轻摇了摇头,声若蚊呐,“今日一早边关告急,北境来犯,风将军率领将士们出征。北境铁骑骁勇善战,此次出征万分凶险,恐怕九死一生。” 苏木兮身形不稳之下,险些栽倒在地。许是方才的酒气上涌,她的心中一片酸楚。竟是连告别都不曾有过,竟是不曾知会她一字半句。 清眸中闪烁着一片朦胧的雾气,此刻她知晓了心中的情意,却无人可诉说。倘若他九死一生,命丧黄泉,就再也无法告诉他她的一片情意。 清泪缓缓落下,一颗心不断紧缩抽搐,纤纤素手握紧成拳,狠狠砸在树干上,无畏疼痛,只为宣泄。 月芽心疼的看着伤心欲绝的苏木兮,悲声道,“公主切莫伤害自己,虽说大多数人认为九死一生,可风将军叱咤风云,无人匹敌,定能凯旋归来!” 而一次又一次的出征平乱,只会让苏木兮更加认清两人身份的悬殊。许是她还没爱到深处,无法感同身受。 收回粉拳,只见上边残留着血迹,她却恍若未觉疼痛。抬眸望向蓝天碧空,掩藏起心事,轻声道,“走吧。 转眼间,夏去秋来,放眼望去一片萧瑟。苏木兮张望着窗外满地的金黄色落叶,神色迷茫的跟随着落叶的瞬间,一点一点堆积成了悲戚。 落叶归了根,你可缓缓归矣? 月底边关传来喜讯,风将军骁勇善战,率领将士们披荆斩棘,凯旋归来。得知此消息,陛下龙颜大悦,摆下宴席,赏罚分明给立功的将领们加官晋爵。 此时的苏木兮,一改消愁,坐在铜镜前,精心装扮前去参加庆功宴。也不知晓数日未见的他,是否一如既往。 宴席上觥筹交错,举杯共饮。苏木兮望着依旧丰神俊朗的风无痕,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举起酒杯,轻纱长袖轻掩,饮尽杯中酒。 抬眸看去,只见白清尘一袭白衫清新俊逸,风采依旧。他的身旁坐着面若桃花的女子,娇容上绽放着得体的笑容,举止端庄,感受到她的注视,冲她微微颔首。 此时身穿曳地轻纱裙的女子款步而来,面纱下的姿容绝色动人。朝一国之君俯身叩拜,一双传神的瞳眸魅惑动人,只需一眼便能勾人心魂。 她轻移莲步,水袖随着乐曲而舞动。而摄人心魂的不是她玲珑的身段,而是那一双熟悉的双眼。 皇后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在场嫔妃们,温嫔伸手抚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莞尔一笑,不作他想。苏墨白凝视着那一双只属于故人的眼睛,无法转移视线。 池畔柳树边,明月高照,繁星点点。入秋的夜晚稍显凉意,只见一名女子身着藕荷色散花软烟罗裙,眉似新月,清澈的双眸凝视远方,不点而朱的红唇紧闭着。 月芽侍候一旁,眼见着苏木兮瑟缩了下娇躯,机敏伶俐的为她披上乳白色云丝披风。转眼望去,见风将军大步流星而来,朝他施礼之后,与凌风一同远离此处。 风无痕站在苏木兮身旁,轻轻咳了一声。将因饮酒过度出来吹风醒酒的苏木兮唤回神,“贺喜风将军,得胜归来。” 见苏木兮依旧如往常般,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进退有度。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沉声道,“喜从何来,我年少行加冠之礼已久,却无人相伴左右。今夜你皇兄喜得贵人,该贺喜他才是。” 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微妙的氛围中,风无痕从未言明对苏木兮的感情,而明眼人却能从中窥见丝丝掩藏不住的情意。 今夜拥有勾人心魂双眼的舞女,成功让一国之君封为菱贵人,这可是史无前有的事情。令一众嫔妃羡慕嫉妒恨不说,更令一些文武百官深觉不妥。 苏木兮轻笑出声,动人的笑靥浮现在唇边。“皇兄贵为一国之君,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皇兄励精图治的结果。上天垂怜,从天而降的菱贵人定能化作解语花,替皇兄分忧解难,这一切都是皇兄应得的。” 她的佯装不懂,令风无痕有些轻微的恼怒。凝视着她如花似玉的娇颜,却意有所指,“故人已逝,不过是借菱贵人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封号为菱,知道个中内幕的人定能知晓一二。灵儿灵儿,菱贵人,不过如此简单而已。失去了灵儿,要用多少与之相似的女子才能填补空虚。 风无痕的直言不讳,苏木兮并无介意。微微叹了口气,“风将军既知又何必道破,皇兄一味沉溺其中,是需要时间缓解的。” 语毕,她缓缓蹲下身子,任由裙裾和披风拖曳在地,身处纤纤玉手不断撩拨池水,搅得明镜般的池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她却恍若未闻,调皮的以葱葱玉指拨动着,银铃动听的轻笑声回荡在池畔柳树边,勾动人前往一探究竟的欲望。 那池水宛若他的心湖,跟随着泛起波动,涟漪不断。他果断伸出大手擒住她的玉手,不令她继续作祟。 “你明知我说的是何人,你毋须顾左右而言他。” 转头望进一双掩藏危险气息的黑眸里,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却佯装不懂。“风将军高估我了,我确实不知你在说什么。” 闻言,风无痕恼怒的将她一把拉起来,让苏木兮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看着风无痕愈发阴沉的俊脸,苏木兮撇了撇嘴。见她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风无痕沉声道,“白尚书和白夫人天造地设已成既定事实,你还要忧思到何时!” 苏木兮错愕的抬眸看他,竟不曾想他是这般认为的。她是气他,气他不告而别,只言片语不曾留下便前往边关出征。 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女子,她不会要求他大战在即,与她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他只需传话他人,告知一二便可,而不是这般转身便走。 风无痕早从宫中其余人只言片语得知了所有一切,自从苏木兮得知白尚书定下婚期后,一直郁郁寡欢,就连宫门也不出半步,甚至终日待在寝殿中,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大手慢慢的握紧成拳,垂于身侧,却无能为力。他一直知晓苏木兮对白清尘的殷勤以及势在必得,如今落空了自然会不好受。 可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忍不住抽疼,怒气也忍不住慢慢上涌。见着她的时候,不受理智的约束,只想伤害她。 “我何时说过……” 第三十二章:为你舍弃自我又何妨 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刺疼感所打断,她惊疑不定地低下头去,方才脚踝处的确传来了一阵刺痛,令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风无痕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异常,跟随她的视线低头望去,眼尖的发现一条小蛇迅速的离开苏木兮的玉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大手牢牢擒住蛇头,并且雷厉风行的将其扼杀。 苏木兮自然也看见了那条小蛇,她虚弱的朝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不适的眩晕感袭来,她不受控制的朝风无痕身上倒去。看着她苍白的芙颜,他的双眸中布满了怜惜的神色。 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由大理石制造而成的圆凳上,大手撩起她的裙裾,强势的脱去那双绣花鞋,就在他即将拉下她的罗袜之前,一双纤纤素手急忙阻拦了他。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木兮,本该不同于这个朝代的女子扭捏羞涩。而从未与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她的娇颜上忍不住覆上一层嫣红,无形中给苍白的小脸上增添了一抹色彩。 她怒斥道,“你做什么!我都说没事了!况且我尚云英未嫁,岂能容你如此轻薄?” 面对苏木兮的疾言厉色,风无痕无动于衷。如一泓深潭的眼中泛起令人捉摸不透的色泽,却奇迹般的给人勇气和力量,“你若想丧命,大可阻拦。” 见他如此斩钉截铁,苏木兮倒是缩回了小手,任由他不由分说的褪下罗袜。眼见他低头吸吮她的伤处,将毒血一并吸出,吐在一旁的地上。 直到看见伤口呈现正常的红色鲜血时,风无痕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压在心头上的大石一卸,高大的身躯竟缓缓朝后倒去,再无声息。 苏木兮难以置信的瞪大明眸,失声尖叫,“风无痕!” 她连忙起身,将风无痕抱进怀中。看着他薄唇边残留的毒血,清泪一颗颗缓缓下滑,“风无痕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替我清掉毒血,你明明可以转身就走,若是大发善心了,替我寻来御医便可,你凭什么牺牲自己!” 凭什么在她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替她而死?!望着他逐渐苍白的俊颜,她的心如针扎一般,迟迟不愿意面对的情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错了,大错特错,错的离谱,明知有错,一而再再而三明知故犯! 兴许是她的泪水不慎滴落在他的脸上,风无痕双眼中盛满了笑意,轻声道,“你若安好,我便足矣。” 听着这句他曾经说过的话,她内心的刺痛感入木三分,仿若有人拿着尖锐的利刃狠狠扎进心脏,缓缓拔出,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那种难以忍受的钝痛。 她为何要如此任性的那般气恼他,若不是她的不懂变通,便不会造成这结局。她何苦忽视内心的声音,苦苦折磨彼此。 “你不要闭上眼睛不要睡着,我们会没事的。”看着他缓缓闭上的双眼,苏木兮控制不住的高声大喊。她从不知晓原来她的音量竟如此高昂,“来人啊,快来人啊!” 此处是皇宫内苑,经过宫女每日清扫,又怎会徒生出一条蛇来?此时此刻的苏木兮大脑一片混乱,并没有往这方面遐想。 她试着拖动风无痕高大威猛的身躯,一边高声大喊求助于人。可身子还虚弱的她身形不稳,拖不动渐渐陷入昏迷状态的风无痕,她无助地扶起风无痕靠在她的双膝上。 “来人啊,你们快来啊!” 眼见风无痕气若游丝,她岂会不着急。耳边却传来他低沉虚弱的声音,“好吵。” 苏木兮见他尚有神智,连忙止住高声大喊。声若银铃,柔声道,“我不喊了,你不要睡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她并没有寻求风无痕的同意,便自顾自讲起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来。“从前有一个女生,她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她遇上了丰神俊朗的男子,她一边喜欢着他一边回避着他。她喜欢他霸道不善言辞,她回避他的温柔和缱绻情意。现在她好想告诉他……” 一别小月,思君朝朝与暮暮。 此时此刻,苏木兮的寝殿中聚集了若干人,当朝天子苏墨白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木兮,往日面不改色的脸上浮现起担忧的神色。 原来是月芽和凌风发现的二人,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苏木兮与风无痕双双晕厥在地—— “风无痕……风无痕……” 苏木兮似真似幻的呓语声传进所有人耳中,纷纷神色慌张的望向处于昏迷状态的人儿。只听得她不断呼唤着当朝战无不胜的风将军,慌里慌张的情况下,并没有人在此时思及二人之间的关系。 “公主如何了?” 给苏木兮把过脉的御医诚惶诚恐的起身,毕恭毕敬道,“陛下不必挂心,余毒已清,公主只是呓语,并无大碍。” 两日后,寝殿中飘荡着浓浓的药香,月芽忠心耿耿的侍候在一旁,许是两天未合眼,疲惫的正闭眼假寐中。 就在此时,苏木兮猛然坐起,并且大声呼喊,“风无痕!” 月芽被她的呼喊声惊醒,看着已然坐起的苏木兮,面露喜悦之色,连忙便快速奔跑朝殿外大喊,“公主醒了!御医!御医!公主醒了!” 苏木兮看着周围的一切,脑中猛然记起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转危为安,那么他呢?那个为了她舍弃自我的人此时又身在何处。 处于迷茫混沌之中,苏木兮并没有留心去听取御医的言论。等御医前脚迈出寝殿,她拉住欣喜不已的月芽,急声问,“风无痕如何了?是否也无大碍?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看着非常激动的自家公主,月芽眼中闪过了不忍的神色。却强打着精神,强颜欢笑,“公主您才刚刚醒过来,还需静养!风将军昨日转醒过来,已经能恢复往常。倒是公主您,身子本就虚弱,切莫妄动。” 闻言,苏木兮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把药端过来,我先调养好身子,才好去看他。” 许是刚刚苏醒过来,她不如往常敏锐,没有察觉出月芽语气中的心虚。端过药碗,将药汁尽数倒进嘴中。 翌日清早,经过一日的歇息,苏木兮勉勉强强能下地走路而不晕眩。她打算前往万寿宫给太后保平安—— 身子渐渐痊愈本该是喜事一桩,可她的心中总是无法释怀,总有一股不想的预感浮上心间,仿若即将失去什么。 “听说了没,风将军此次在劫难逃了!” “什么在劫难逃,风将军一向骁勇善战叱咤风云的,你可莫要胡说!” 她捕捉到两个宫女之间的窃窃私语,只听一名粉色宫装的宫女用不容怀疑的语气道,“我才没有胡说,我是听我家小主说的。” 另一名宫女上下打量她,忽然间大惊失色,“你家小主可是菱贵人?如今荣宠不断,铁定不会虚假。” 近日以来,一国之君对新晋的菱贵人宠爱有加,引发了不少嫔妃们的羡慕嫉妒。而菱贵人宫中的奴婢太监们因此而扬眉吐气,狗仗人势。 菱贵人的贴身宫女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风将军自庆功宴昏迷至现在,据说昨儿个夜里高烧不断,至今还未转醒。宫里人人都惋惜不已,朝中又要少一个英勇匹敌的少将军了。” 苏木兮越听心中越是惴惴不安,以往对于此事,她是不予理会。可此时关乎风无痕,她想也不想便上前询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见来人是当朝五公主,粉色宫装的宫女也不敢造次,微微躬身行礼。“奴婢参见五公主,奴婢刚刚所言句句属实。” 苏木兮无法求证,想起昨日刚刚转醒之时,月芽的一番言论,她内心极为不安。她确实至今未见过风无痕,只凭他人的只言片语,她无法断言谁是谁非。 因此她只得撂下狠话,转身前往寝殿中。“若有半点掺假,本公主决不轻饶了你!” “公主,您急着上哪去?” 月芽看着换上一身白青色百褶罗裙的苏木兮,奇怪地眨着双眼。据她所知,今儿早公主是要同万寿宫的太后报平安的,如今却…… “将军府!” 月芽心中咯噔一响,小心翼翼地偷觑苏木兮的脸色。只见她依旧眉如远黛,面无表情的娇颜上窥见不出真实的想法。 她连忙佯装毫不知情,故作大惊失色,“您为何要去将军府,风将军康复之后便会上朝,届时定能相遇。” 闻言,面无表情的芙颜上绽放出一抹冷笑——让她等着风无痕在蛇毒的折磨中静静死去? 方才宫女之间的谈话,她不过当成了碎嘴背后乱嚼舌根子,而月芽的千般万般阻拦,更让她确定了事实的真相。 她转头看向心虚不安的月芽,愤恨道,“月芽!枉我一直如此信任你,视你为心腹,你却如此欺瞒我!” 月芽心中一片愧疚难言,却只能强硬的挡在苏木兮的身前。一方面是一朝天子的吩咐,一方面是出于对苏木兮的担忧,她不能闪开,不能让公主因此而毁坏了名节! 看着月芽挡在身前无比坚定,她冷喝一声,“让开!” 第三十三章:风无痕突如其来的冷淡 面对苏木兮的疾言厉色,月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恕罪,这并不是奴婢一人的主意,月芽不敢欺瞒公主半句!只是如今的风将军已行将就木,您就不要继续趟这趟浑水,陛下自会定夺。” 她盯着月芽的小脸良久,终是忍不住凄凉一笑——世间有一人为了她,不顾自身安危,而她就真的能就此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抱歉,她做不到! 何况如今的她早已明了自己的心意,她断然做不出眼睁睁看着风无痕就此远离人世间,更不可能在他受剧毒折磨时离开他的卧榻之侧! 她缓缓抬起头,将水眸中氤氲的一层雾气逼回眼眶中,“若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此言一出,月芽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地。她不知晓该拿什么去阻止自家公主,只能迷茫无助地瘫倒在地。 就在苏木兮即将步出寝殿时,明黄色的衣摆晃入她眼中。她心中暗叫不好,果不其然,身穿一袭龙袍的苏墨白挡在她身前,天子龙威令人不可忽视。 “没有朕的准许,你出不了宫门半步!” 面对一朝天子,苏木兮毫无惧色,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今天这宫门我出定了!” 见苏木兮十分倔强,唯恐她伤及自身,也势要踏出寝殿。苏墨白揉了揉眉心,一改强硬的口吻,耐心的给她分析利弊,“你若前往将军府,男未婚女未嫁,皇室颜面荡然无存。” 话音刚落,引来苏木兮的一阵冷笑。那双灵动的清眸中一片冰冷,“木兮竟皇室颜面如此重要,重要到罔顾相交多年的情分?若不是他风无痕,今日的苏木兮早已躺进棺木之中!” 如果不是风无痕出手相救,她早就死于剧毒之下。如果不是他,此地将哀鸣不已,一片肃穆。 苏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内疚,身为一国之君,他有许多的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之。他也有属于高座之上的无奈,他何尝不想让步撤退,可他不能! 苏木兮自然知晓其中的缘由,她若前往将军府,定会成为满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她若前往,从此许嫁他人会难上几分。 她还有路可走,九五至尊可以强迫青年才俊娶她,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兴许她会就此遗臭万年,成为人人议论的对象,可她不后悔! 哪怕成为过街老鼠,哪怕人人唾弃,她也不会后悔。这是她的选择,而为了皇室的颜面,她会自行离去,就当从未有过她的存在。 她缓下了语气,轻声道,“皇兄,木兮知晓你的一片良苦用心。若他死了,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毕竟有一人曾为了我的安危,不顾自身,木兮以为得此足矣。” 此时此刻将军府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得知风将军即将不治而亡,全府上下哀鸣一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一抹纤细的倩影缓缓走下,决绝的往府中走去。 “风将军现下如何,可有转醒?” 看着身旁面若桃花腰若拂柳的苏木兮,凌风的眼中有着喜悦和遗憾,喜的是公主终于看见了将军的一片痴情,遗憾的是风将军再也看不见了。 他悲伤的开口,“将军高烧不退,熬好的药也无法顺利喝下。” 苏木兮抬手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挥手遣散房中的其余人。凌风临走之时有些欲言又止,可见苏木兮毫不犹豫地坐在床榻前,又只能作罢。 她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一口气,送至他的薄唇边,却见药汁顺着嘴角滑了下来。三番几次过后,苏木兮急得泪花在眼中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伸出纤纤素手,触碰到他发烫的额头,惊得缩回了手。萦绕在眼眶中不肯落下的泪水,终是缓缓掉落。 “风无痕,你喝下去好不好,听话。” 她侧首看向他左手腕用纱布缠好的伤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方才府医告知她,当晚风无痕也不甚被那条小蛇咬伤。 他到底是如何装出面不改色的?从容不迫的替她清掉余毒,不顾自身的安危。她无数次质问自己,她真的值得风无痕如此相待? 她泣不成声地匍匐在他身上,“你就是天底下最不要命的傻瓜了!为了我,将弥足珍贵的金疮药赠我。为了我,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就为了这么一个自私的我!” 她为何没有早点察觉到风无痕的温情,为何总是执着于原主的想法,忽视掉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 她凄然一笑,“我骗过了皇兄,骗过了满京城的百姓,骗过了所有人,差点连自己都骗了。我早为你动了情,却固执的不愿去面对,去回避。”若你能醒来,我再也不愿欺骗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她也是迟钝至极,早在皇兄有意替他与顾家嫡女做媒之时,就该察觉到的。那时她一想到风无痕将迎娶别人,一颗心极为不适。 也许是见他独自一人饮酒,满室清冷之时,内心深处隐隐作痛,为他而担忧。又或许是因他的不告而别独自生气,气他对自己如此不重视。 那么多的曾经可以去追溯她对他的情愫,她却下意识的去回避,去不在意,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她将苦涩的药汁含进嘴中,缓缓俯下身去。粉嫩的唇瓣颤抖着贴在他的薄唇上,将那药汁慢慢渡近他的嘴中。 夜半时分,风无痕慢慢睁开黝黑的双眸,身体传来的不适感令他微微皱起剑眉。感受到大手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目光缓缓下移,一张清丽的娇颜撞进眼中。 只见苏木兮出现在他的卧榻前,紧闭着灵动的双眸,柳眉不安的蹙起,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微的呓语声传进他的耳中。 “风无痕……风无痕……” 看着她对自己的关怀备至,不惜放弃皇家的颜面、以及身为闺阁女子的清誉、出现在他的床榻前。风无痕怜惜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张姣好的容颜—— 眼前蓦然浮现出那晚所发生的事情,他的武艺超群京中人人津津乐道,可他竟连所爱之人都无法保护得下来。 看着她巴掌大的俏脸,风无痕无奈地垂下手去,棱角分明的薄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回想起她曾经的拒绝,他竟认为甚好,再无半点恼怒,反而是欣慰。 既然他的羽翼不够丰满,不够得以护她一世周全,那么他只能选择决然的放手,而不是将她推进危险之中。 一如当晚,他无法敏锐的察觉到危机,无法护她周全。若往日他不慎丧命,他不愿她就此孤苦伶仃的度过一生。倒不如放手,让她寻找合适的人选。 “风将军身为一朝将军,立下煊赫战功,战场上威风凛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木兮求的是与未来郎君白头到老……” 白头偕老的美好夙愿他无法得以实现,原来从始至终她便是最明白清楚的那个人,唯有他一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就在此时,苏木兮迷迷糊糊中转醒过来。她支起身子,抬眸望去便见风无痕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喜出望外地伸出纤纤素手摸上他的额头。 “风无痕!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府医!” 见她兴致匆匆的转身准备离去,风无痕喊住了她。语气中的缠绵缱绻不再,只剩下冷凝。“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还请公主回宫。” 苏木兮缓缓转过身去,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卧榻上的男子。一双眸中写满了惊愕,“你说什么!你要我离开?” 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良久,好不容易盼到他苏醒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她离开。这让她如何去接受?薄唇中吐出的一言一语却是字字诛心,令她感到不可思议也无法接受。 “公主若是因为末将而清誉受损,那便是末将的过错。为了公主的清誉着想,还是回宫较好。” 眼睁睁看着她面若桃花的娇颜,下一瞬间面无血色,他的心口一阵阵抽痛。藏在棉被下的大手收紧成拳,极力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正如她曾经所言的那般,她应是与京中世家公子永结鸾俦,共盟鸳蝶。而不是与他这个时时处于刀光剑影中,不知明日是生是死的人相伴短暂的时光。 沙场上骁勇善战,屡建奇功又如何?长相朗月清风,俊美如斯又如何?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成为与她厮守一生的有利条件。 苏木兮冷声道,“我的清誉重不重要我自己知道,无需你操心!” 她久久凝视着他,双眸如谭,她并不能窥见他的真实想法。可招惹她的人是他!偏偏招惹她已深受情蛊,又狠心退离的人也是他! 良久过后,风无痕低沉的声音响起,“那请公主替末将着想一下。” 苏木兮没能理清楚他此话的意思,想也不想便问,“你什么意思?” 风无痕微微叹了口气,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道,“末将自行加冠之礼至今已许久,为了避免未来妻子误会,烦请公主回宫。” 未来妻子?多么可笑的字眼。自那日之后,已过去许多天。苏木兮时长待在将军府中,不管他人的议论纷纷,只一心盼他能早日康复。 对于那日的争执,似乎从未出现过那般。两人之间依旧一如既往,除了风无痕每每赶她离去,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三十四章:我娶你 面对风无痕清醒过来之后的转变,苏木兮一直不能理解。她不知晓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何曾经对她痴缠不已的风无痕,会在大病初愈之后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再也不会说出那些令她脸红心跳的话语,不会微微倾身在她颊边留下轻吻,也不会从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而这些转变,都令终于知晓自己动了情思的苏木兮懊恼不已。她多么期望他能一如既往,那般待她,她定不会推他远去。 她看着正在案前处理军中事务的男子,缓缓走进书房中。近日以来她的纠缠都无法换来他往昔的柔情,苏木兮有些挫败地垂下头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久久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却宛若咫尺天涯。她不知晓那一份缱绻的情意何故在一夕之间化为灰烬—— 风无痕自然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身侧的人儿,他抬起头来望着她,久久不语。苏木兮抢先开口道,“你不必赶我,今日过后我会自行离去,不过是来与你道个别。” 她睁大灵动的双眸,想要瞧出他不自然的地方。可风无痕掩饰得太好了,在她还未回过神来,他已转移视线,又将目光停留在公务上。 “公主能想通便好。” 她粉嫩的唇瓣慢慢牵扯出一抹苦笑,当她习惯了他的温柔缱绻之后,再也无法去习惯他的冷眼相待。 她努力绽放出娇美的笑靥,银铃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说起来我也及笄许久,也需择偶嫁予良人了。” 闻言,风无痕高大的身躯微微僵硬,不断克制自己的情绪。“这事情公主只管同陛下言明,无需告知末将。”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是苏木兮最后一次试探。这段时间以来的主动,得不到回应之后,她一颗心慢慢燃成了灰烬。 感情便是如此奇怪的东西,她明明即将放弃,却总能因为他的一句简单言语而燃起希望,或许再坚持一下,他便能恢复如初。 可坚持了许多次,试探了许多次,结果还是令她无法接受。既如此,这段日子以来的卑微便在今日落下帷幕。 若此次试探一如既往,她便也死心了。 “我自然会告知皇兄,不过是风将军替我参考一下。如今京中青年才俊也不为少数,其中最出众的便数御史大人家中长子,屡破奇案不说,更是一表人才,是朝中新贵。” 苏木兮边说边轻移莲步,缓缓朝他的方向靠近。直至他的身旁,眼见他持着毛笔的指尖渐渐泛白,她眼中闪过了狡黠的光辉。 故意接着娇声道,“除此之外,另有新晋武状元,身手矫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谓是人中龙凤。京中不少名门贵女见他一眼为之羞红了脸,不知若我见了,是否与她们一般无二……” 未尽的话语在她的惊呼声中戛然而止,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稳稳坐在一双笔直修长大腿上,禁锢住她腰间的大手修长有力,令她羞红了脸。 风无痕看着她低垂头颅沉默不语,在她耳畔低声呢喃。“不许你与她们相同。” 苏木兮闻言,抬眸望他,望进一双深邃的眸中,眼见他的黑眸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她毫无畏惧的久久凝睇。 “那可不成,我如今虽豆蔻年华,可容颜易老,终有一日年老色衰。若不早早为此打算,日后可该如何……” “我娶你。” 耳畔传来他深情款款的承诺,竟是这许多年来她所听过的最为动听的字眼,也是书卷上刻画出的最唯美缱绻的字句。 她抬头凝望着他,赫然发觉那双无限深情的眼中藏满了温柔的笑意,她止不住粉唇上扬,明眸绽放光彩。 看着怀中明媚动人的女子,灵动的清眸中似含秋水,随时随地勾他心神摄他魂魄。大掌温柔的捧起那张娇颜,仿佛被蛊惑一般,俊颜缓缓朝她靠近。 苏木兮俏皮地支起身子,迅速在他薄唇上印下一吻。“你可不许反悔。” 见她笑靥如花,娇俏可人,风无痕虽为她猝不及防的偷袭而惊愕,少顷回过神来,故意反问道,“我若反悔了?” 苏木兮并没料到他会如此反问,低下头去认真斟酌。片刻之后,双眼中少了灵动和俏皮,唯有认真二字。 “你若反悔了,这一辈子下辈子都休想我原谅你!” 此话一出,风无痕面露难色,英挺的剑眉随之微微皱起,双眼中是来不及掩饰的悔意。“原形毕露了,现在改口不知是否来得及。” 苏木兮自知他是玩笑意味正浓,并不予理会。纤纤素手主动环上他的脖子,将他身子拉低与自己保持四目相对。 “来不及了,我的清誉早已全毁,倘若你弃之不顾,我只能孤苦一生…….” 余下的话语被他封缄于唇齿间,感受着他灼热的双唇,以及汹涌而来的情愫。苏木兮一改娇羞,如三月春风缓缓回应他的热情。 “这一世我定不负你。” 自那日过后,辗转过了好几日。苏木兮无所事事便前往将军府中,终日与风无痕耳鬓厮磨,不舍离去。 在经过风无痕的再三保证之下,一国之君干脆闭眼望不见,耳根清净。到底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这一点信任还是有的。 二人没有在乎外界的舆论纷纷,只顾享受独处的甜蜜时光。两处奔波苏木兮也不觉得累,乐意之至。 而前些之日被毒蛇咬伤之事,苏墨白早已交予御史大夫长子处理。果不其然,不出几日,真相大白,只是凶手令人唏嘘不已。 这日,苏木兮准备妥当,即将前往将军府与风无痕相会,以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相思之苦。二人虽每日相见,却总令她魂牵梦萦。 月芽匆匆忙忙从殿外跑进,直奔到苏木兮的身前。气喘吁吁的道,“公主,那日故意放蛇戕害您与风将军的凶手经沈大人彻查,已揪出真凶。” 苏木兮稳稳落座于梨花镌刻圆凳上,粉拳微微收紧,用极其冷静的口吻说,“是何人所为,有何目的?” 那日之后,她一直在思忖身处偌大宫殿之中,她是何时得罪于人,非要以此来置她于死地?如此阴狠果断,倒是她眼拙了,没能瞧出究竟是何人所为。 如今经沈大人之手查明真凶,她如何能不激动愤恨?于她而言,人若伤她,她以牙还牙之。若伤她所爱之人,必令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自家公主风平浪静的芙颜,月芽还是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下身子。“是……是盛妃,目的还不知晓。念及其兄长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被陛下幽禁冷宫。” 此时此刻冷宫门口,苏木兮坚定决绝的朝门槛迈去。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月芽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公主金枝玉叶之躯,怎可进入这种地方。” “月芽你不懂,此事若不弄清楚我内心难安。” 原主便是被盛妃命人推入水池之中,导致花信年华香消玉殒。如今她再次痛下杀手,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不知堂堂盛妃对她哪来如此深的恨意,苏墨白是她的皇兄,她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 盛妃坐在荒僻宫殿中唯一的一张木椅上,屋中门窗紧闭,由于苏木兮的驻足,而暂时有了一丝的光亮。 她缓缓抬头,循着光线而去,往日明媚的双眸中黯淡无光。望着粉色的裙裾,她眼中唯一的一抹希冀也随之湮灭成灰烬。 真是太可笑了,明明是他亲自下旨将她这毒妇幽禁冷宫,此时又怎会搁下朝中大事而前往?兴许此时的他身处美人温柔香帐中,哪里还顾得上她。 一滴清泪缓缓掉落,盛妃倔强地抬手擦去,语气少了素日里的张扬跋扈。“你来作甚,来看我的笑话?” 看着曾经珠光宝气,妖冶妩媚的盛妃,此时娇颜一片凄苦,目中无神的样子,她冷声道,“有些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时候的她并不能深刻去了解她的凄苦神色——直至后来,她才明白,凄苦是真的,为一人痛心疾首也是真的。 盛妃缓缓抬头,看向苏木兮平静的俏脸。她慢慢站起身来,眼中仅剩不甘。“你少在这惺惺作态,我就算废入冷宫,尊严和骄傲也定不容你踩在脚下。” 她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苏木兮毫无畏惧。“那我倒要问问,我是如何得罪你的,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与我争锋相对!” 盛妃心中咯噔一响,心虚的掩去刹那间流露出的慌张。强硬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当初我刁难温贱人,你故意与我做对,可不就是明知事情原委,故意而位之!本宫就算如今成为脚下淤泥,也只是陛下脚下的淤泥,容不得别人践踏!” 苏木兮眼中盈满的是对盛妃的同情,若不是爱一个人爱得深切,又怎会甘心由他践踏!大抵于她而言,她是高高在上不容他人藐视她尊严的,可遇上了苏墨白,她情愿沦为脚下淤泥,低于尘埃…… 见盛妃大有撕破脸皮的意思,到了如今这番田地,苏木兮也无所顾忌了。“既如此,我便与你说道说道。及笄那晚我掉入池中,是你指使宫中太监所为。若不是你加害于我,我岂会与你处处为难!” 面对苏木兮的质问,盛妃索性豁出去了,扬声道,“谁让你不长眼,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第三十五章:携手双双撒糖 她低头思忖片刻,方才前往冷宫途中,从碎嘴宫女的口中得知盛妃被打入冷宫的真正原因。她幽幽道,“我听闻你曾经推一名身怀龙嗣的宫女于井中,这才使皇兄将你幽禁冷宫。” 沈大人屡破奇案,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情。不出意料之外,他追寻着蛛丝马迹,甚至查出当朝五公主及笄晚宴发生的惨案,凶手将其掩盖得没有一丝痕迹。 当朝天子因思念所爱之人,痛饮数杯之下,在神志不清之时宠幸了一名宫女。此宫女是盛妃宫中的奴婢,谁曾想竟也是不安本分的主,趁一国之君烂醉如泥,试图飞上枝头当凤凰。 事后果真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成功身怀龙种。却被张扬跋扈的盛妃所发觉,于及笄那日,设法将其推入井中。 究其种种,苏木兮不难猜出前因后果——原主定是出现在命案现场,充当了旁观者。不料盛妃眼尖的发现了潜藏在暗处的原主,为了不让此事宣扬出去,痛下杀手。 苏木兮笑着摇摇头,“我却不曾想过竟是因为此事,我不过是碰巧路过,你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如今你也得到应有的教训,她也得以安歇了。” 苏墨白顾念旧情,可盛妃罪名昭彰,罪无可恕。一道圣旨便将她驱逐出寝宫,废其妃位,贬为庶人,幽禁冷宫。如此种种,依旧不足以平息震怒。 盛妃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木兮,冷嗤一声,“假惺惺的慈悲为怀谁不会,不要以为我就此陨落,等本宫翻身了,便让你们不得好死!” 望着依旧死不悔改蛮横无理的盛妃,苏木兮抬起脚边外殿外走去。“事到如今谁是谁非已不重要,你好自为之。” 曾经荣宠不断,高高在上的她,又如何能忍受成为阶下囚?盛妃冲苏木兮离去的背影恶声恶气道,“你不要以为温贱人身怀龙种定能扶摇直上,她日后也会落得这个下场!” 苏木兮脚步停顿,转过身去。凝视着近乎癫狂的女子,终于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你可知这些年你备受荣宠,为何一无所出,这各中原因你自己想清楚。” 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盛妃听闻此言,无力地瘫倒在地。目送着苏木兮渐行渐远的倩影,萦绕在眼眶中迟迟不肯落下的泪,瞬间滑落,跟随着晕染开的是那些年的风雨同渡。 “不可能!你骗人!陛下不会这么待我的!” 冷宫门外,苏木兮耳边传来的是盛妃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着的是阵阵悲鸣。她的眼中写满的是同情与悲哀…… 独处冷宫中,盛妃脑中盘旋着的是昔日的缠绵悱恻。耳鬓厮磨间,男子温柔缱绻的情话。却不料在今日,一切都变成了穿心的利刃,一击即中。 她凄婉的笑着,在这空荡的宫殿中,回荡着她凄凉笑声。依稀记得初遇之时,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以及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一幕一幕编织成了少女的情思,终究成了穿肠的毒药。 “他说过等他登基为皇,会废弃楚王妃立我为后。他说过七夕之夜与我一同上街游玩,他说过的今夜会来我的宫中,从今往后卧榻之侧只我一人……” 只是后来端庄娴静的楚王妃册封为后,七夕之夜专属于一人,而那人却不是她。漫长的深夜,她一盏烛火,幽幽望着窗外寂寥的夜色,终是等不到那个踏着月色而来的人。 几日后 “公子,买条手链送给心悦的女子吧。” 路过小摊前,二人双双停下脚步,驻足观望。风无痕左挑右挑,好不认真。深邃的黑眸扫视着属于女儿家的玩意—— 苏木兮轻摇折扇,掩扇轻笑。内心泛起的甜蜜如排山倒海涌上心头,“风兄何时有的心悦女子,在下怎么一无所知?” 挑选中的风无痕,猛地抬眸瞪了她一眼。看着身着月白色锦袍,俨然翩翩公子的苏木兮,沉声道,“明知故问。” 苏木兮纤纤素手拾起映入眼中的手链,细心把玩着,愈瞧愈是欢喜。“我瞧着这红玛瑙甚是不错,弟妹绝对喜欢。” 闻言,风无痕接过那条红玛瑙手链,仔细端详着。贩卖首饰的女子看了苏木兮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赞赏。 “这位少年郎好眼光,红玛瑙与红豆异曲同工之妙,寓意相思。” 相思二字一出,苏木兮脑中飘荡着曾看过的词句,情不自禁朗声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月色下,少年如墨的长发以玉冠束着,垂落而下的两缕发丝增添俊逸之气。京城夜市街上华灯初上,清冷的月光下,翩翩少年郎面如冠玉,眉目如画,澄澈的双眸盛满世间纯净,倒映在眼眸中的繁花似锦恍若过眼云烟。粉嫩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望着眼前清新俊逸的儒雅君子,女子情不自禁羞红了一张小脸。眼神躲躲闪闪,细声细气开口,“少年郎文采斐然,红玛瑙确有此意。若他日有女子与少年郎携手共度,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苏木兮唇边绽放出一抹勾人心魂的笑意,手中折扇微微抬起女子的下颚,眼中的澄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邪魅。“我看姐姐貌美如花,与我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身为旁观者的风无痕,将一锭银子狠狠放在摊位上。眼睁睁看着苏木兮与女子旁若无人的调笑,他的心中极为不悦,黑眸中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攥紧手中的红玛瑙手链,风无痕转身便走。苏木兮看着风无痕大步流星而去,将她抛弃在身后。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朝女子挥了挥手,追赶而去。 得知身后紧紧跟着的苏木兮,风无痕放慢了脚步,任由她追赶上来。苏木兮抢先跑到他的跟前,冲他眨了眨眼。“生气了?” 本朝叱咤风云纵横沙场无人匹敌的风无痕,风大将军此时此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他沉默不言,掩盖在眼睑下的黑眸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苏木兮故作不悦,言语间继续揶揄着眼前的男子。“你要送予心悦女子,我都没生气呢,你好意思生气?” “不该让你着男装的。” 风无痕近日伤势痊愈,二人携同上街游玩。繁华的京城夜景迷醉了人眼,苏木兮自从七夕夜以智谋取胜,得以出宫领略京城七夕之夜的盛景,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且蠢蠢欲动。 在征求完风无痕的首肯之后,她身穿月白色锦袍出现在他面前时,风无痕果断的选择拒绝。即便身穿男儿装的她,同样风姿绰约。 于是苏木兮撒娇卖萌,伶牙俐齿的双重方针之下,风无痕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下来。谁知刚上街路过首饰摊子,苏木兮果然不出所料的出幺蛾子了。 看着风无痕满脸写着大爷不高兴了,你赶紧想想对策哄我的傲娇表情,苏木兮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可尽管如此,她眼眸扫过周身路过的男女老少,展开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我喜欢,你管不着!凭什么只许男子三妻四妾,只许男子流连烟花柳巷?伪装成翩翩少年郎,我也能随意调戏良家妇女,随意出入京中声名远播的风月场所。” 三妻四妾?今生卧榻之侧唯她一人足矣。流连烟花柳巷?若是见到期间的虚与委蛇以及花天酒地,那可如何是好。 风无痕想也不想就表示深深不赞同,及时将她的想法掐死在摇篮之中。“不准去。” 三个言简意赅的字眼一出,苏木兮不满的撅起小嘴。之前得以出宫,她就兴趣盎然的欣然前往,半路杀出来的风无痕,将她无情的带走了。 “我老早就好奇逛窑子了,偏偏那次偷偷前往还被你拉走,实在是可惜。难得出一趟宫,我得一了夙愿。” 上次她苦口婆心了许久,才说服了月芽打破约束女子的道德底线。以她的思维方式,正经人家的女子是不会出入此地的。 风无痕就算抽搐嘴角,也依旧是丰神俊朗的男子。苏木兮言中的难得出宫,简直是无稽之谈。要知道自从他受伤之后,直到今日的痊愈,她都是亲力亲为,不肯懈怠。 想起前些时日苏木兮衣不解带的精心照料,风无痕语气不自觉的缓上几分。“正经男子不会出入那种地方。” 苏木兮闻言啼笑皆非,万万没想到风无痕的想法与月芽如出一辙不谋而合。兴许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这便是需要遵循的规则。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想要改变风无痕根深蒂固的想法实在是难上加难。于是她也不再执拗,选择妥协。 “要我不去也简单,半柱香的时间内让我心情愉悦,我还是能稍微考虑下的。”她眨了眨秋水剪瞳,舔舔粉嫩的唇瓣。 第三十六章:你会不会负了我? 风无痕转身离去,苏木兮原地等待。她十分好奇风无痕会带来什么,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莫名袭上心头。 茫茫人海中,寻不到踪迹。莫名的恐慌感驱使着她,令她情不自禁想要踱步追寻而去。仿佛若干年后,便是如此景象,不过是提前上演。 就在她按耐不住,准备抬脚迈步而去之时。她见人群中风无痕气宇轩昂的踏步而来,是谁说他的盖世英雄会脚踏七彩祥云而来,眼前之人,便是那个她一眼望去钟情一生,只想生同衾死同穴的存在。 风无痕行至跟前,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他的苏木兮,将手中的冰糖葫芦在她眼前晃动。语气中满是宠溺,“赶紧吃吧,小馋猫。” 看着眼前的冰糖葫芦,苏木兮伸手接过。她目光所及是风无痕眸含浅笑,清新俊逸的英姿。她头垂下去,喃喃自语,“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 风无痕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无视身旁路过之人眼中的惊愕和不自在。只顾低头深情凝望着她张开小嘴,咬下冰糖葫芦。 苏木兮回味着属于冰糖葫芦的甜涩味,娇颜上忍不住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好看的梨涡浮现在芙颜上,娇俏可人。 忽然发觉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低头望去,赫然发现手腕上多了条红玛瑙手链。一丝甜蜜悄悄盘旋在心尖,久久挥之不去。 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看着风无痕黑眸中温柔缱绻的笑意,她故意揶揄道,“想不到叱咤沙场的风将军竟然有断袖之癖,实在是骇人听闻。” 看着苏木兮巧笑嫣然的样子,风无痕心情十分愉悦。薄唇边勾起邪魅的弧度,低沉的嗓音飘飘荡荡入了她的耳中。 “我不介意让你试试我有没有断袖之癖。” 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可奈何躯体是本朝本代的,苏木兮在风无痕的撩拨之下,俏脸微红,娇嗔地瞪了风某人一眼。 “你不介意,我介意。” 语罢,转身笑着跑进人群之中。风无痕踏步而去,耳边回响着女子银铃般动听的笑声,若是数月前,他绝对想不到两人今日的亲密关系。 “为何要放河灯。” 风无痕看着苏木兮小心翼翼捧着河灯,缓缓放在池水水面上。苏木兮蹲下身子,望着随着流水慢慢飘浮而去的河灯,一丝惆怅浮上心间。 她幽幽叹了口气,脑中出现的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亲朋,惆怅的思绪愈加浓重。“世人放河灯是为了何事我不知道,而我放河灯是为了祈福。” 一盏盏河灯漂浮在水面,寄托着一份份念想。她站起身来,任由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眸中流露出的是怅惘和思念。 看着她悲春伤秋的神情,风无痕沉声问,“为了……谁?” 就他对苏木兮的生活背景了解,有个贵为一国之君的皇兄,如今当朝太后还健在,根本无法猜测出她思的念的是何许人也。 苏木兮答非所问,思绪似乎跟随着河灯慢慢飘荡,飘荡在远处所看不见的昔日过往。“风无痕,你能否教我写字?我的字实在是有碍观瞻。” 想起方才在河灯上写上祈福语,旁人眼中的诧异和不可思议,她就觉得十分懊恼。她曾是声乐系的学生,可不是汉语言文学的,如何能拥有一手好字? “可以。” 苏木兮抬起头仰望京城的夜空,星辰布满天际,一轮皓月悬空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伴随着耳边喧嚣的人声,她唇边展露苦笑。 “你说世间各地的人是不是拥有同一片夜空,他们看到的夜空是不是和我一样的?”说着,她伸出纤纤素手朝着天空比划着。 望着苏木兮适才吃冰糖葫芦的欣喜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哀思惆怅。风无痕不解的问,“你说的是何人?” 蓦然间发现,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古灵精怪与巧笑嫣然。如今忧思过度郁郁寡欢的她,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迫切的想让她心情愉悦,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与我相隔甚远的父母,不出意料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了。” 苏木兮久久凝望着随着越飘越远的河灯,明亮的灯光在河面上形成一道璀璨的风景线。遥想着相隔两个世界的父母,落寞侵袭了全身。 她曾听段寒景说过,他的一名挚友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同道中人。而今下落不明,她一直认为能够解脱的方式是经历另一场生死,可现在——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轮廓,她犹豫了。她愿意为了他而停留,下了如此决定,必定受之有愧于父母。她是自私的,她愿意用下一世去偿还这一世的无情。 她看向长身而立清新俊逸的风无痕,落寞寂寥的眸光染上了明亮的神采,“风无痕,你会不会……会不会负了我?” 她不希望这份勇气会得到无情的对待,她的内心是惶恐害怕的。怕风雨共舟的那些悠长岁月里,他会转身离去,没有留给她半点温度。 风无痕望着苏木兮娇颜上的急切和担忧,笑着问,“你觉得呢?” 良久无言,死寂般的沉默在彼此间无限蔓延着。晚风吹拂起彼此的发丝,却始终无法在半空中交缠在一起。 对此,苏木兮只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她害怕一颗真心会被无情的踩在脚底下,她恐慌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你出征之前,我们先结为夫妻好不好?” 是的,北境来犯,风无痕身为一朝威风凛凛的将军,必须为国而战,就算下场是马革裹尸,也再所不惜。 风无痕俊颜上闪过错愕,他一直以为苏木兮不知晓此事,他也悄悄瞒着她,不知如何开口。北境与本朝使者交涉中,似乎言语间谈不拢,大有入侵京城的意思。 风无痕伸出大手捏了捏她白玉无瑕的脸颊,“你这么担心我抛弃你?放心,不出三个月我定迎你入门,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苏木兮展颜欢笑。原来将军夫人这几个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来,如此动听。她垂下眼睑,“我承认我担心,未来还很长,变故许多。若你负了我,我会转身离去,不再停留。” 说完之后,原本忐忑不安的少女仿佛乍见天晴,娇颜上笑靥如花。纤纤素手遥遥指向不远处,“那边围了许多人,我们去凑凑热闹。” 苏木兮拉起他的大手,不顾及风无痕的心中所想,执意往那边而去。风无痕跟随着她的脚步,望着眼前娇小玲珑的苏木兮,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前方围拢了许多人群,苏木兮拉着风无痕穿梭其中,千幸万苦挤到了最前方。看着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一名老者捻须微笑,一名孩童手持铁制的圆圈,瞄准目标投掷出去。 苏木兮自然知晓这便是民间风靡的活动,俗名为套圈。风无痕微微皱起剑眉,却在看见身侧少女笑靥如花时,眉眼间含着止不住的笑意。 见孩童套完之后,苏木兮果断上前冲老者要了些套圈工具,风无痕随之给予银两。站在指定的位置上,她将各种小物件扫视一遍,最终停留在某一个位置上。 那是一坛还未开封的酒,包着的红纸上写这三个字:梨花酿。她努力瞄准目标,却总与之失之交臂。眼见手中的工具越来越少,星眸中写满了急切二字。 就在此时,耳畔传来低沉的嗓音,“我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她手中仅剩不多的套圈工具,他一直有百步穿杨的称号,果不其然,三轮过后,那坛梨花酿手到擒来。 步出人群中,风无痕看着苏木兮美滋滋的捧着那坛酒,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你要此物作甚。” 苏木兮顿住步伐,几许笑意呈现在眸中。“方才套圈之时,我听人群中有人说梨花酿尘封越久越是甘甜,我会将它埋在寝宫庭院中的海棠树下。” 她顿了顿,一个念头在脑中形成。她迫不及待将其告知身旁的男子,“风无痕!待你娶我之日,我便将它取出,一同品酒赏月,你说好不好?” 看着她眼中盛满的笑意,眉眼弯弯,粉嫩的唇瓣上扬着,他幽深的双眸中有着暗潮涌动。若不是顾及身处京城大街小巷,周遭行人过多,他一定倾身袭上那张粉嫩的唇瓣。 他只能勉强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念想,淡淡的说,“好。” 几日后将军府中,苏木兮坐在古筝前,纤纤素手轻拨琴弦,娓娓动听的琴音回荡在书房中。风无痕坐在书桌前,手持着一本书,却是心不在焉。 “你过来。” 苏木兮停下拨动琴弦的动作,抬眸望向不远处的风无痕。她缓缓起身,朝他的位置走去。“何事?” 今日她身穿水碧色轻纱襦裙,袅袅婷婷朝他而去。还未走近,风无痕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她坐在他修长的大腿上,一双玉手因为惯性动作环上他的脖颈。 看着近在咫尺俊美如斯的容颜,苏木兮一颗心扑通扑通上蹿下跳,微红的娇颜如三月桃花般动人。软糯甜腻的声音发出,“你想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围观将军的自控力 风无痕低头看着双颊酡红的她,眸中笑意加深。“拨动琴弦之时,你可知撩动的是谁的心。” 她自知风无痕不是那种会说出缠绵情话的女子,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言语,苏木兮表示十分诧异。纤纤素手朝他的胸口而去,慢慢划着圆圈。 小嘴一撇,“那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自制力太差,一心二用。” 风无痕一把擒住那只作乱的小手,并且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我可以让你知道我自制力如何,想不想试试?” 见他黑眸中有着暗潮涌动的气息,苏木兮老实巴交地缩回了手,端起一本正经的姿态。“前些时日你不是说过要教我写字的?今日恰好得空,你赶紧教我。” 风无痕不满的将绵软的小手重新握进掌中,这才笑着问,“想学什么字。” 苏木兮垂下脑袋,思忖了片刻方道,“先学个无字,接着是风字,最后是痕字。” 自小聪慧过人的风无痕,又怎会端详不出其中的猫腻。他恋恋不舍的松开那只小手,“好,我教你就是。” 苏木兮兴高采烈的从他身上起来,风无痕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随之起身。拿起毛笔,沾了些墨汁,递给了苏木兮。 她接过那只毛笔,风无痕自她身后握住她拿着毛笔的小手,轮廓分明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控制着力道,一笔一划十分耐心的教她。他从未想过为何苏木兮诗词文采斐然,却无法写得一手好字。 练着练着,不该衍生的念头袭上心间,风无痕见苏木兮聚精会神练字,完全将他当成空气,因此他出声道,“苏苏。” 苏木兮此时此刻全部注意力投注在白纸上,头也不抬的说,“何事。” 而就在此时,她的嘴中被强行塞了半块糕点。苏木兮不由自主咀嚼起来,一丝淡淡的绿豆香味萦绕在味蕾,她心满意足的将它吞咽下肚,继续练字。 “味道如何。” “嗯……不错,我心甚悦。” 苏木兮俨然不知晓身旁男子努力刷着存在感的行为,依旧专心致志的练字。少顷,她的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呼唤,“苏苏。” 小有所成的苏木兮,满意地抬头望去,她以为还有糕点,正想说有点腻,红唇一张一合间,措不及防的被侵袭,将余下的言语堵在喉咙处。 她瘫软的将娇躯靠在他强硬的身体上,低下头去,嫣红染满了双颊,格外楚楚动人。 “苏苏。” 任凭风无痕如何呼唤,苏木兮始终微垂脑袋,不肯抬起头来。 几日后 海棠树下,身穿藕荷色罗裙的少女坐在古筝前,纤纤素手拨动琴弦,发出悦耳动听的琴音。树根下卧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正微眯着眼假寐着。 花瓣缓缓飘下,沾满了逶迤曳地的裙裾。突如其来的箫声由远及近,与古筝的琴音相得益彰,融为一体。 一曲作罢,苏木兮缓缓起身,星眸中绽放着几许笑意,笑靥如花的望向前方的男子。手持玉箫,长身而立。 “你怎么来了。” 听着少女喜出望外的语气,方才在御书房的忧郁一扫而空。黑眸泛着温柔的笑意,“明日便要启程前往边关。” 如今风无痕伤势痊愈,自然是要上战场杀敌了。苏木兮急忙掩盖住失落,故作强颜欢笑。“原来是这样。” 风无痕踱步到身前,自然没有错过少女稍纵即逝的失落和黯然神伤。他故作揶揄道,“见我来了不高兴?” 苏木兮行至他跟前,努力表现出轻松愉悦的样子。“才没有,就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前去边关。” 自从与风无痕互相表明了心意之后,她珍惜着两人相处的时光。却不曾料到,这一日竟这么快就到来。 “你……” 未尽的话语被苏木兮打断,娇颜上努力展现最为灿烂的笑容。“我没事,我知道你有你的远大抱负,男儿壮志凌云为家国,我的未来夫君是个盖世英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一直知晓,风无痕不单单是属于她的,他更是属于本朝黎民百姓的。她不会自私的去强行留住他,她不会为此而郁郁寡欢。 可是,装懂事明事理的感觉很差劲。 原来,懂事的姑娘真的没有糖吃。 风无痕瞧出了她的强颜欢笑,掩藏住黯然失落。眸光闪过心疼和怜惜,他将她打横抱起,朗声道,“未来的将军夫人如此晓得深明大义,我需给予一定的奖赏。” 海棠树下的波斯猫睁开眯着的瞳眸,慵懒地起身。微微抬起脑袋眺望天际,低声鸣叫,兀自跑开。 风无痕将苏木兮放在寝殿中梨花镌刻圆凳上,而他则坐在一旁,端详着近在咫尺明眸善睐的少女。 就在此时,苏木兮软糯好听的声音响起。“风无痕。” 那声呼唤,柔情似水,风无痕心底酥麻,朝她望去。下一刻淡淡的幽香袭来,薄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风无痕眸中闪过笑意,大手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化被动为主动,将突如其来的香吻持续下去。 彼此间的温度不断上升,等风无痕重新回过神来,赫然发现二人身处卧榻之上,身下的少女衣襟凌luan,芙颜上浮现出迷人的红晕,双眸似含秋水,媚眼如丝。 “苏苏,松手。” 耳畔传来风无痕低沉磁性的嗓音,苏木兮这才从意乱情迷中稍稍回神,才发觉一双纤纤素手勾住他的脖颈,不愿松开。 她撅起小嘴,眸光潋滟。软糯的声音再次回荡,“不松开。” 殊不知她此时软糯的声线带了几许撒娇的意味,风无痕只得诱哄着她,体内传来的讯息告知他不能继续下去,否则将是万劫不复。 “乖,松手。” 苏木兮并不是寻常待字闺中的少女,自然知晓男女之间意乱情迷之下会发生的事情。“才不呢,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暗哑,是最后的警告。“我忍不住了。” “无需再忍。” 看着男子俊美如斯的脸上有着片刻的惊愕,苏木兮巧笑嫣然支起身子,红唇轻而易举袭上他的薄唇。 缠绵缱绻的绵长一吻后,二人皆气喘吁吁。“婚前我不想越雷池半步,等我凯旋归来,同陛下求亲。” 苏木兮摇了摇头,娇声道,“反正迟早是你的人,我不在乎。” 万万没想到她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风无痕居然还能无动于衷?!难不成他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有不同于常人的癖好? 这个念头在刚出现的时候,就被苏木兮掐死在了摇篮里。奈何她如此不矜持,简直罔顾女德女戒,他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少顷后,风无痕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女子毕竟与男子不同,万一我……” 苏木兮赶紧身出纤纤素手捂住他的嘴,“没有万一,我知道你不会辜负我的。” 风无痕拼命远离她柔软的娇躯,苏木兮却越贴越近。“如此有违常理,不可为。” 风无痕利落的从她身上起来,翻身躺在一旁的卧榻,大手一揽将她拥入怀中。闭上黑眸,淡淡的幽香袭来,他深深的沉醉。兴许是离别在即,多了些许恋恋不舍。 苏木兮任由自己靠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中,并没有造次。却意有所指道,“似乎这样搂搂抱抱有人不合常理。” “贫嘴。”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苏木兮之所以急切将自己的身子交付给他,是有原因的。她不知晓此次出征北境需要多少时日,她只想与他一人白头偕老,不想委身他人。 “风无痕……” “嗯?” 苏木兮抬起头来,任由风无痕大手环住她的纤腰,炽热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灼伤。她却义无反顾与他对视,“我会等你的,多久都会。有人说心悦一个人,连往后两人的葬身之所都一并想好了。” 原本以为苏木兮会说出温柔缱绻的情话,却不曾想过竟是二人的葬身之处。他差点被呛到,黑眸沉了几分,“你听谁说的。” 苏木兮娇哼一声,“不是这这那那的夫子所言,而是本朝秀外慧中聪明伶俐的五公主。” 话毕,苏木兮小手牵起他的另一只大手,与之十指相扣。眸光潋滟,红唇弯起浅浅的笑意。“见君之后,心心念念朝思暮想,只想与君生同衾死同穴。” 兴许是所爱之人正在卧榻之侧,又或许是身边有熟悉的气息,苏木兮沉沉的睡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暮色深沉。 她伸手摸了摸身边早已没有了温度的位置,身上盖着薄被。她心中有暖流划过,坐起身来,才发觉枕边竟有一张纸条。 她拿起那张纸条,上边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由于他曾教过她练字,因此她能准确无误的认出他的笔迹。 等我,照顾好自己。 苏木兮将纸条按在了心口处,细细咀嚼其中的意思。她猛地先开薄被,连忙起身冲到寝殿门外。 第三十八章:三年的痴痴等待 原来在她陷入睡眠之时,风无痕悄悄离去。竟又是不告而别,她眼含热泪,却无处诉衷情。为何再一次瞒着她独自离去。 急切之中差点和怀有身孕的温嫔撞在一处,她急忙稳住身形。见温嫔并无大碍,便轻移莲步。 温嫔见她如此匆忙,娇声问,“急急忙忙的这是怎么了。” 她顾不得与温嫔寒暄,早在温嫔将波斯猫托养之后,二人之间渐渐熟稔起来。“来不及说那么多了,我先行一步。” 就在她即将跨出寝殿门外,温嫔漫不经心的话语飘进她的耳中。“如果是为了找风将军的话,还是别忙活了。” 苏木兮旋身问她,“你什么意思。” 温嫔自顾自往屋中走去,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北境诈降,大举进攻边关。风将军秘密前往边关,此事本朝知晓的不过寥寥数人。” 闻言,苏木兮扶住了身侧的雕花柱子,才堪堪稳住身形。她终于知晓为何方才见他之时,他眉眼间氤氲的愁云惨淡,她自顾自以为还有些许时间独处互诉衷情,又岂知不过寥寥几个时辰。 眼眶中的清泪止不住的缓缓掉落,“为何又要不告而别,我没有阻拦他的念头,为什么!” 她一直知道他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她既选择了身为一朝将军的他,便不会如妒妇一般强行霸占着。 “如今怕是快马加鞭出了京城了,你且先坐下,无需着急。” 苏木兮浑浑噩噩地坐在梨花镌刻圆凳上,清泪早已止住,只剩下发红的眼眶。无声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温嫔长叹一声,“他怕是不想你因离别感伤,才出此下策不曾告知于你。临行前,陛下允他若能收复北境,定拟下赐婚圣旨。为今之计,你能做的便是等。” 而这漫长的等待,持续了许久许久。 第一年,窗外飘着鹅毛飞雪。苏木兮独自在书案前,将一封写好的书信递给了月芽。“月芽,将这封书信飞鸽传书给边关的风将军。” 月芽看着落款的木兮二字,由衷的赞叹道,“公主的字是越发好看了,尤其是将军的名讳,就连不懂欣赏墨宝的月芽都觉得很是不错呢。” 此时的边关,北境军营账内。 “报!” 军营账外传来高亢的声音,坐在里头观察布阵图的男子微微蹙起眉头,不悦道,“何事喧哗。” 身穿甲胄的将领掀开营帐,大步流星而来。将一封书信递给男子。“这是属下截下的信件,还请三皇子过目。” 男子伸出修长的大手接过那封信件,看着写满浓浓情意的家书,男子的双眸中闪过几许兴致。“一封家书,竟是写给风无痕的。你可知苏苏是何许人?” 此男子正是北境尊贵无比的三皇子,此次领兵作战的便是他。此人骁勇善战,对兵法运用了若指掌,更通晓奇门遁甲,实属强敌。 此人更生得一张宛若谪仙般的俊美容颜,不同于风无痕的丰神俊朗,而是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息。身穿白袍长身而立,据说从未打过败战,喜穿白衣,身上沾染的也是他人的鲜血。 将领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据属下调查,风无痕与五公主苏木兮情投意合,定是她写下的家书。” 看着字迹清秀的婉转情话,北境三皇子将书信放进袖口中。将领在一旁目瞪口呆——据他所知,三皇子一向与女子甚少来往,为何独独将这封家书藏起来。 而远在京城皇宫中的苏木兮,并不知晓因为一封缱绻情话的家书,在遥远的地方有那么一个男子将她放在心间,一放就是许多年,至死不渝。 时间辗转,辗转,再辗转…… 第二年三月春风晴光好,宫中种植的桃花娇艳欲滴,待人采摘。苏木兮步入园中,折了一支带着晨间露珠的桃花。 见苏木兮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花枝,月芽欲言又止。“公主…….” 这是苏木兮等待风无痕的第二年,如今风将军音讯全无。可公主依然痴痴的等待着,就连她也不知如何劝说。 苏木兮唇边展露一抹笑意,温暖且惬意。“不必多说,我知晓你的顾虑。” 两年前苏木兮与风无痕的事情是闹得人尽皆知,可就算如此,还是不乏请旨赐婚的世家公子。而苏木兮却选择一一拒绝,如今的她已及笄两年,苦苦等候着故人归来,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 太后娘娘为此操碎了心,可本朝五公主是出了名的执拗——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便不会轻易改变。 只能看着络绎不绝的求婚者不欢而散,无奈的是苏木兮本人并没有因此而焦急,似乎还乐在其中。 月芽忍了又忍,终是再次出言劝说。她不希望风华绝代闭月羞花的公主,为了杳无音讯的风将军蹉跎再蹉跎。 世间最难熬的不过是女子的韶华,若是韶华不再,那么公主此生该何去何从。兴许会有人因她尊贵的身份而求娶,可那是为了利益,而不是出自真心。她沉鱼落雁的公主不该遭受这些磨难,她应该如天上的明月,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风将军如今杳无音讯,就连陛下也不知各中内情。公主您……” 未尽的话语被苏木兮打断,她抬手遮住春日的阳光,闭眼双眼不适。任由阳光暖烘烘的洒在身上,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自从递过一封家书后,风无痕就不曾回信过。且近两年来的飞鸽传书皆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半点回音。 可尽管如此,苏木兮依旧抱着希望——她认定了他,便是一辈子。 她可以为他放弃回现代的机会,就会为了他一直等下去。 “我说过要等他的,他说过不会辜负我的。” 岁月的年轮不断轮转着,轮转,再轮转…… 第三年初夏时节,荷花盛开于池中荷叶之上,引得蜻蜓驻足。苏木兮身穿薄纱襦裙,双眸泛着璀璨夺目的星光,望着坐在身前的温贵妃。 自从温若水产下皇子之后,封为贵妃,乃是本朝唯一一位贵妃娘娘。此时的温贵妃手持团扇,轻轻摇动,微风带走夏季些许的燥热。 苏木兮喝下雨前龙井,言笑晏晏的开口,“温姐姐,你可否教我刺绣?” 温贵妃接过贴身婢女倒的茶,轻抿了一口,回味着雨前龙井在唇齿间的茶香。“怎么好端端的想学刺绣了。” “我听说民间女子都会为自己做一身嫁衣。”她顿了顿,眸光散发夺目光彩,“我也想自己一针一线做一件。” 身旁月芽早对自家公主的痴情见怪不怪了,自然不会如对面主仆露出吃惊讶异神色。她微微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如何劝说了。三年来,她把该说的话都重复了好几遍,还是无果。 温贵妃放下白玉茶杯,明媚的双眼直视着苏木兮。“这倒没问题,只是你真的还想继续等下去?无怨无悔?” 苏木兮坚定地点点头,对此坚若磐石。“他说过会娶我的,我自然信他。” 于是,苏木兮从今日起,便开始为自己缝制一件独一无二的嫁衣。在温贵妃高超的刺绣技艺指导下,显然很是成功。 月芽看着苏木兮于书案前练字,写的最多的便是那三个字——他的名讳。 进去打扫时,她拾起搁在案上的白纸,上方有着娟秀的字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她看着苏木兮就寝时拿着风无痕留下的字条,三年来反复观看从未丢弃。她亲手缝制荷包,将其贴身收藏着。 等我,照顾好自己。 她见着苏木兮坐在庭院中,明月孤悬,海棠树下埋藏着那一坛梨花酿。她手持玉箫,吹奏着相思的曲调,令人不忍猝听。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亲眼所见苏木兮手持红玛瑙手链,回味着曾经发生的一幕。红玛瑙如红豆,有相思的寓意。她一遍又一遍痴痴的凝视着,不曾放下。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见苏木兮一日又一日重复着,未曾放弃。可远在何处的风将军是否能感受到公主的一片情意…… “最后一针可算缝补完毕。” 温贵妃看着最后一针落下,为苏木兮而高兴。只见苏木兮纤纤素手缓缓划着这一年来的全部心血,一针一线,挑灯缝制,玉指上的伤痕遍布,她却无怨无悔。 她将整件嫁衣抱紧怀中,宛若珍宝。就在此时,寝殿门外传来月芽高昂且激动不已的声音,“公主!公主!公主!” 待不及喘匀气息,月芽喊道,“公主!风将军收复北境,即将凯旋归来!这是确切的消息,公主!太好了!将军归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苏木兮喝彩,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包括温婉的温贵妃。“如此恭喜五公主即将得偿所愿了。” 苏木兮眼眶发红,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身上遍布着喜悦的因子。她状若疯狂的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我的,我就知道……” 第三十九章:求娶他人 “公主小心!” 半个月后风无痕率领将士们凯旋归来,成功收复北境。双方交战多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最终达成了共识,北境自愿投降,并且以一名公主远嫁北境和亲落下帷幕。 此时此刻宫中灯火通明,因收复北境龙颜大悦。半月前本朝一国之君便已准备此次庆功宴,为的是替在边关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一定的赏赐。 而今晚苏木兮身穿藕荷色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头梳云鬓,斜插着一支流苏金步摇。袅袅婷婷的行走于前往宴会现场的路上。 前方一名女子步履匆匆,神色惊慌,就在即将与苏木兮撞上之时,月芽迅速地拉了自家公主一把,这才免去公主的皮肉之苦。 苏木兮稳住身形,稳住骤然加速的心跳,淡淡道,“无妨,我没事。” 月芽却不同于苏木兮那般不与之计较,她看着女子纤手轻抚胸口处,冷声道,“你可知你冲撞的是何人?见了五公主不知道要下跪行礼?” 面对月芽的怒气冲冲,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娇躯微微颤抖着,就连声音也带着些许畏惧。“民女不知是五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苏木兮这才抬眸看向她抖如筛糠的娇躯,赫然发现眼前之人竟是一名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美人。 只见她乌黑的青丝挽了个髻,高耸发鬓上插着蝴蝶流苏簪。一席艾青色齐胸襦裙衬得她冰肌玉骨,慌张叩拜行礼也无法遮挡住那刹那间展露的绝代风华。仰起头来,一双明眸中既惊慌又令人十分怜惜,百般难描的芙颜上是楚楚动人的神情,令人不敢多说半句重话。 苏木兮迟疑了片刻,星眸中的惊艳褪去。“你是何人? 这是一个让人忍不住搂进怀中无比怜爱的女子—— “回公主的话,民女姓柳名如烟,民女随未来夫君前往赴宴。奈何方才如厕,初次进宫,现下不知宴会具体位置。适才冲撞了公主,望公主明察秋毫,原谅民女的无心之过。” 一席话有理有据,令人挑不出错来。若是苏木兮斤斤计较,反而显得她无理取闹,而并非追究冲撞之罪。 月芽入宫多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轻重意味,不满的撇嘴。苏木兮看向那张沉鱼落雁的芙颜,嘴角微微勾起。 “你先起来,我并无怪罪之意。” 看着柳如烟缓缓起身,拍了拍裙子,生怕方才的行礼而弄脏了衣裙。月芽面无表情的说,“我家公主最是端庄贤淑,岂会与你一般计较。” 苏木兮伸手拉了拉月芽的衣袖,“月芽你且少说两句。”再看向亭亭玉立的柳如烟,“姑娘不如随我一同前往。” “多谢公主。” 二人行走于前往赴宴的路上,柳如烟举止优雅端庄,即便只是随意的走动也十分引人瞩目。“你刚才说你是由未来夫君带进宫中?” 柳如烟点点头,想起放在心间的男子,芙颜上泛起迷人的嫣红,闭月羞花。“民女的未来夫君是盖世英雄,民女十分爱慕。” 盖世英雄的字眼一出,苏木兮脑中浮现出风无痕那抹长身而立的身影来。一双眼中盛满世间的温柔,红唇也止不住上扬,压都压不住。 月芽见苏木兮眼中的几许笑意,眼神中神采飞扬,炫耀道,“我家未来驸马爷也是人中龙凤,盖世英雄。” 举国欢庆的宴会开始了,苏墨白一袭龙袍坐于高位之上,凤袍加身的皇后娘娘同样明艳动人,不容忽视。 一国之君对边关浴血杀敌的将士们封官赏赐,对不幸在战争中马革裹尸的将士们给予一定的补偿,以及告慰尚在人世的家人。 就在封赏完毕之后,风无痕欣长的身躯从座位上站起来,赴宴的文武百官都将视线转移到那抹身影上。 云英未嫁的闺阁少女羞红了颊,早已成为他人之妻的少妇们,皆用痴迷不已的眼神久久凝望着他。那可是拯救本朝于危难之中的盖世英雄,所有人投来钦慕的眼神是理所当然的。 苏木兮自然被那抹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剑眉星眸,棱角分明的薄唇,一笔一划勾勒出的都是这三年来无数个日夜她所思念的俊颜。 她的眼眶湿润泛红,贝齿紧咬着红唇,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而喊出他的名讳。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从位置上站起来。 “臣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闻言,在场尚未出阁的名门贵女双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少妇们举起酒杯,饮下杯中酒,任由惆怅在心中蔓延着。 月芽偷偷扯了扯苏木兮的袖子,她转眼看向站在身侧的月芽,见她眼中全是打趣。苏木兮迅速低下头去,偷偷羞红了一张俏脸,心中更是甜蜜不已。 坐在高座之上的苏墨白,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眼中闪过欣慰的神色。三年的苦等,终于是有了结果。 “朕早知风将军有此意,可是哪家名门闺秀?”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这个静若寒蝉的大厅响起,那般低沉有力。“臣想请陛下赐婚我与柳如烟,恳请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惊。三年前苏木兮于风无痕之事,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如今却要迎娶她人,所有人都以为出现了幻觉。 本朝一国之君平静如水眸子掀起了惊涛骇浪,皇后娘娘和温贵妃纷纷于心不忍的看向苏木兮。 而此时的苏木兮,小脸骤然苍白。她双眼久久凝视着不远处站立着的高大身影,他依旧面不改色,就连瞧她一眼都不肯。 很久很久之后,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他,一如那年。酸涩侵蚀了她的心房,眼眶中似乎有什么即将在下一瞬间夺眶而出。 身侧负责倒酒的宫女颤抖着手,吃惊之下酒水不慎洒在了苏木兮的裙裾上。她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苏木兮看向裙裾上沾湿的一片,一滴清泪悄无声息掉落,与之融为一体。她缓缓站起身,声音不免带了些许难以控制的哽咽。 “皇兄……木兮不慎打湿了衣裳,还请皇兄……” 苏墨白看向一母同胞的自家皇妹,灵动的清眸不再,只剩一片惊慌和无助。不等她说完,他衣袖一挥,“准。” 她仓促的落荒而逃,月芽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风无痕至始至终保持着站立着的姿势,黑眸中一片死寂,看不见半点光芒。 微凉的晚风吹拂起她的裙裾,打湿的裙摆竟带了些许凉意。可就算这般,也不如她心上这般彻骨冰寒。 池水一如既往澄澈,参天大树仍在,她依旧遥望着天空上那轮皓月,唯独少了那么一抹身影。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她遥望着月光不是为了思念,而是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她痴痴的守望着不曾背弃的诺言,在他归来的这日,变成了可笑的等待。她苦涩一笑,是她错估了时间的残忍,以为他会同她一般念着她想着她。 她记得那日粉色的裙裾,幽思的箫声,他迷人的气息,她凌乱的思绪,他宽阔的怀中,他关心的话语—— 见了末将便走,是心虚作祟么? 既然身体不适,为何还出来吹冷风。 临行前,他留下的字条,现今还藏在她的荷包中。经过了岁月的流逝,早已微微泛黄。他让她等他,照顾好自己。 苏木兮缓缓蹲下身子,任由自己在这个灯火通明意义非凡的日子里,泣不成声。月芽站在远处,见自家公主双肩不断抖动着,便知她此时的心境,她狠狠咬牙,对风无痕印象变坏。 一通发泄之后,苏木兮情绪等到释放。此时的她看着平静的池水,一颗心如死寂般,再无半点波动。 就在此时,如黄莺般动听的嗓音响起。“民女见过五公主,五公主万福金安。” 苏木兮侧头望去,见是方才与她一同赴宴的柳如烟。如今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她的盖世英雄曾是她放在心间的男子,真是可笑至极。 “你是方才的柳姑娘,找我何事?” 柳如烟适才早就注意到宴会大厅不同寻常的氛围,耳尖的捕捉到旁人的只言片语,得知了苏木兮与她未来夫君曾经的一段情。 她垂下眼睑,敛去美眸中无人得知的色彩。“公主好记性,只需见一眼便记得民女不足挂齿的姓氏,民女万分欣喜。” 面对柳如烟的言语,苏木兮心尖如同有着一根刺,无法做到好言好语。“你可有要事找我?” 就在刚才,她梦中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已经不属于她。现下柳如烟是打算在她面前炫耀一番? 柳如烟自然没有过多奉承,娇声道,“民女听闻公主曾经与将军鹣鲽情深,自是十分艳羡。如今倒是让民女捷足先登了,为避免公主付出一片深情,民女甘愿与公主一同伺候将军。” 此话一出,苏木兮心中一阵冷笑。她和风无痕无法通过时间的考验,怪在她没本事留住他。可即便如此,她毕竟是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如何能做到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未等她回话,熟悉的低沉声音传进耳中。“烟儿,你与公主说些什么。” 第四十章:相逢已是陌路 烟儿?多么动听亲昵的称谓。他是不是忘了曾经他温柔无限的唤她苏苏?还真是世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柳如烟甜甜一笑,落落大方识大体的说,“烟儿自知风哥哥曾与公主两情相悦,现下我却能取而代之得偿所愿嫁给风哥哥,十分不忍。因此烟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便是与公主一同伺候风哥哥。” 她的懂事深明大义,倒显得苏木兮如同一个妒妇一般。殊不知她的一字一句,轻而易举在她心尖灼伤了一个洞。烟儿,风哥哥…… 风无痕不悦的斥责道,“在公主面前切莫胡说。” 粉嫩樱唇微微嘟起,看向风无痕的美眸中满满的都是不赞同。“怎么会是胡说,风哥哥你才胡说八道呢!” 她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苏木兮,芙颜上绽放出明艳动人的笑容,“公主,您意下如何?” “柳姑娘宽容大度本公主望尘莫及,只不过我一向善妒。”语气顿了顿,看着始终对自己视而不见的风无痕,沉痛道,“本公主未来的夫君必须只有我一人,小妾偏房通通不许,想来风将军……并不是良人。” 三年多苦苦等待,换来的是无情的对待,证明他并不是那个良人。这一段情里,唯有她一人痴痴守候在原地,殊不知他早已渐行渐远。思及此处,她苦涩一笑。 柳如烟眸中有一抹异样的色彩划过,她挡住眼中不轻易流露的神色。“男子本就三妻四妾,公主……” 未尽的话语被风无痕所打断,“末将内子平日滴酒不沾,今夜许是醉酒了胡言乱语,还望公主不要责怪。” “内子?”闻言,苏木兮将目光投向风无痕,见他黑眸中早已无半分柔情和温度,唯有疏离和冷漠。她苦苦一笑,“风将军不如先带她去醒酒,免得冲撞了贵人。” 几日后,苏木兮坐在贵妃榻上,遥望着窗外的景色。这几日的时间里,她想了许多,也慢慢去接受这令她伤心欲绝的结果。 月芽看着自家公主久坐于窗前,任由思绪飘远,清眸中少了灵气,红唇不再上扬,取而代之的是木然,为此她愤愤不平。“公主您为何不质问风将军,他竟如此待您,简直十分可恶!” 如今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感情的事情经不起时间的蹉跎,她天真的任由这段情感慢慢松懈,让后来者有机可乘。 这是他最终的选择,她只能选择去接受,别无他法。 就算心痛不已,就算每每一想起痛心疾首,可她无能为力去改变这番局面。 好聚好散是她这几日来思索的结果,难不成要她如一个市井泼妇般质问他变心的背后是什么? 她凄婉一笑,这不过是她三年前做下的决定,三年后必须尝下的苦果。 她答非所问,望着窗外寂寥的夜色。“月芽,我想去御花园走走。” 月芽起身寻来一件月白色披风,替苏木兮系上。满怀担忧的看着她,“公主,月芽不放心您一个人,不如月芽跟着您一起去吧。” 苏木兮摇了摇头,“我没事。” 柳树池边,她手持着碧玉箫,吹奏起一首哀婉动人的曲调。眼前浮现的是过往的一切,平静无澜的池面似乎飘起了一盏盏河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当时的黑夜。 她缓缓蹲在地上,低声啜泣。 曾经在父母与他之间她犹豫不决,最终抛弃了亲情选择爱情。而现在现实告诉她,当初的选择到底有多么的不值得。 那一盏盏河灯幽幽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承载着无数人的心愿。 他说过不会负我的,这是她坚持许久的信念,就在前几日一一崩塌。 她用这个可笑的念想筑起来的城墙,本以为牢不可破,谁能料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幻想过无数次他归来的场景,却不曾想过,他会选择牵起另一个女子的手。 “五公主深夜独自痛哭,是为何故?” 本想着前往御花园的她,鬼使神差的回到了这个地方。奈何止不住的过往跃上心头,她心中万般苦楚无处诉说,唯有对着茫茫夜色无助的啜泣。 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却是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那抹身影。她擦干了泪水,重新站起身来,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风将军怎会出现在此地。” 听着她淡漠的口吻,身后的风无痕黑眸中闪过几许挣扎。伸出的大手习惯性的想去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最终垂在半空中,缩了回去。 何必再加深二人之间的痛苦呢?他给不起她无忧无虑的一生。既无法给予,又何必苦苦纠缠。 他淡淡的说,“路过。” 苏木兮自然没能看见风无痕眼中的挣扎,她娇躯僵硬,她本以为他是循着声音而来,不舍她独自伤怀。 岂料真相竟是如此,她总以为她调节好了情绪,却发现在他面前,一一溃败,无法镇定自若的去面对。 她控制不住发酸的语气,她控制不住想要再次扑进他的怀中,哪怕他的怀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她。 “想必柳姑娘十分深得你心,否则你又如何会迎娶她。” 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醋意,风无痕强撑着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他再也无法为她遮风挡雨,再也护不住她了。 他旋身打算就此离去,“臣不知公主在说什么,臣先告退。” “风无痕!” 一声娇喝,成功令他止住前进的步伐。他的大手慢慢收紧成拳,尽量不让自己转过身去面对她,生怕下一刻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生怕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 苏木兮见他迟迟不肯转身面对自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也有着难言的哽咽。“你是真的还是装的,你若是有心悦女子大可直说,何必假装听不懂!” 他若是另有喜欢的人了,可以明目张胆的告诉她,她不会苦苦纠缠,她会选择放手。 就是不要如此刻一般,与她装作从未相识的陌路人。 风无痕听出她语气中的哽咽和伤痛,深邃的黑眸中有着不舍无奈。“公主所言臣不知是何事,臣镇守边关三年,与公主并不相熟,公主何出此言?” 他冷漠的话语,一字一句凌迟着她的心脏,准则无误将她刺得鲜血淋漓。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昔日盛满漫天星河的眼中只剩绝望。 “你真的……忘了我?” 她试探性的询问,得到的是他冷漠的话语。“臣三年前曾重伤遗忘了些事情,是柳氏父女相救。若不是他们,臣早已魂归黄泉。” 顿了顿,他接着道,“兴许臣曾经与公主发生过什么,可那都是过往云烟。臣如今只想与烟儿携手共度余生,望公主不要继续纠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语毕,他决然的离去,没有半点停留。苏木兮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的高大身影,无能为力的捂住娇容,失声痛哭。 字字句句诛心,他对她早就没了往日的深情缱绻。 昔日的甜蜜过往,于他而言已成了拖累,他让她忘记,当成过往云烟。 耳畔似乎还传来二人曾经的情话绵绵,这让她如何去遗忘?她为之放不下的不是这三年来耗费的韶华,而是他对她宛若陌路人。 这日,在温若水和苏墨白的陪同之下,苏木兮前往了将军府。 表面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一个是手握兵权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私底下二人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故而,思忖许久,在赐婚之间摇摆不定的陛下大人,选择出此下策。 当朝温贵妃早与本朝五公主成为好友,与陛下前往将军府中,带上苏木兮似乎是于情于理的事情。而当事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段时间里,苏木兮想通了一些事情。没将她遗忘之前的风无痕,对原主可是敬而远之避之唯恐不及的。如今,不过是回到当时的状态。 若是经过她一番努力之下,风无痕依然无法将她记起,那么她会偃旗息鼓,彻底断了念想。沉默的将这段情埋葬,独自舔舐伤口。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柳如烟竟堂而皇之入住了将军府中,且是与风无痕相隔不远的庭院中。这个认知,令她感到十分的诧异与难过。 不顾及尚未出嫁的女子清誉,想来风无痕此次实非她不娶了——如若不然,大可入住驿馆,二人同样可以来往。 可一想到两人之间会如同曾与她那般相处着,她更是悲从中来。 柳如烟得知她前往将军府,欢欣雀跃的命丫鬟领她去院中小聚。彼时刚用下午膳不久,苏木兮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欣然前往。 闻着房中熏香的淡淡味道,苏木兮扫了屋中一眼,这才道,“柳姑娘找我何事。” 身后跟着的丫鬟也是十分迷糊和纳闷不已,毕恭毕敬的说,“奴婢也不知晓其中内情,怕是有要紧的事想告知公主吧。” 可房中静悄悄一片,落针可闻。将军府的丫鬟聪明伶俐,走进内屋掀开帘子,赫然发现柳如烟在卧榻上沉沉睡去。 她步出里屋,来到坐在圆凳上的苏木兮面前。如实相告,“我家姑娘一向身体虚弱,这会子怕是困乏了睡过去,能否请公主稍稍等会。” 第四十一章:信任不再,何谈情深 苏木兮意味深长的看了丫鬟一眼,直把她看得手足无措。柳如烟入住将军府不过小半月,面前丫鬟竟能信誓旦旦说出此话,可见此人也是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主。 她把玩起茶杯,笑着说,“无妨,我闲来无事,等会便是。” 就在这时,府中另一名丫鬟匆匆而来,手中托盘中放着甜腻软糯的糕点。至于她为何知晓得如此之多,这便是她曾与风无痕一同享用过的绿豆糕。 丫鬟给苏木兮欠身行礼,张望着屋中,却不见那抹娇俏的倩影。奇怪的问,“柳姑娘呢?” 另一名丫鬟无奈地耸耸肩,“姑娘这会睡下了。” 送绿豆糕的丫鬟了然地点头,这才幽幽道,“将军命我将绿豆糕送到柳姑娘屋中,这可是厨房刚做好的,不曾想竟睡下了。” 一席话引来苏木兮的若有所思,直到难以置信的高亢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不可能!我家姑娘不爱吃糕点的,怎么会命你送来!” 丫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也不知,可这的确是将军所说。” 此话一出,苏木兮多日暗淡的眸中闪过几许亮光,她展颜一笑。“柳姑娘不爱吃,可否转赠于我?” 闻言,丫鬟急忙将托盘搁置到桌上。眼中全是惊慌失色,唯恐被怪罪。“公主此话折煞奴婢了,公主是客,岂有不依的道理。” 丫鬟放下绿豆糕之后转身离去,离去前嘴里不断念叨着,有一字半句飘进了屋中二人的耳中。“五公主爱吃的糕点送往柳姑娘屋中,真不知将军在想些什么。” 这时,领着苏木兮来此处的丫鬟高深莫测一笑,言语间意味不明。“将军是个顾念旧情的人。绿豆糕容易发腻,奴婢给您砌壶茶去。” 见惯了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人,丫鬟会突然对她大献殷勤,不过是认为她有利可图,认为她兴许还有机会得到风无痕的青睐,故而才对她百般讨好。 屋中仅剩她一人之时,她拾起托盘中的绿豆糕,慢条斯理送进嘴中。嘴中充满了甜腻的味道,眼前浮现的是昔日的甜蜜与哀愁。 若说风无痕真的将她所遗忘,又怎会独独将绿豆糕送至此处。方才丫鬟也严明,柳如烟并不爱吃糕点。如若他不曾将她遗忘,为何又假装不曾相识。 两块糕点下肚,迟迟不见丫鬟回来。屋中静谧无声,可她知晓的是,柳如烟此时此刻必定清醒着。她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苏木兮清了清嗓子,“柳姑娘若无要事,我就先行离去了。” 此话一出,果然不消片刻便从内屋珠帘后传来婉转娇语。“公主且慢,民女有要事相求。” 眼见着柳如烟袅袅婷婷行至跟前,见她娇容上无半分初醒的嫣红,苏木兮自然了然于心。她坐于圆凳上,纤纤十指轻叩桌面。 柳如烟慢吞吞寻了个位置坐下,不发一言。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着,苏木兮不想与她耗下去,只好意味深长的说,“究竟是何事得等到丫鬟退下才肯言明。” 闻此言,柳如烟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请公主成全我与风哥哥,不要拆散我们。”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苏木兮眼中闪过诧异。她的言下之意是她阻拦了她与风无痕的婚事。 苏木兮也不急躁,把玩起了茶杯。“何来拆散之说,本公主可什么都没做。” 对于她的矢口否认,柳如烟显然是只字不信。她抽噎着说,“陛下是公主一母同胞的皇兄,自是不会令公主受半分委屈。我也知晓公主与风哥哥的过往,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做不得数的。” 看着柳如烟依旧跪在地上抽泣不止,苏木兮冷笑连连。“你的意思是我从中作梗不让皇兄拟下赐婚圣旨?” 眼下柳如烟对她的言语俨然全不相信,她依旧固持己见。“您贵为本朝公主,而我只是一介无半点权势的民女,又如何能与皇家相抗衡。” 苏木兮猛地拍案而起,柳如烟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娇躯瘫软在地。 苏木兮却无半点怜香惜玉,冷声道,“你这是坐实了本公主的罪名,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堂而皇之的诬陷本公主!” 惊吓过度的柳如烟声音颤抖,“公主若是割舍不下风哥哥,我情愿做偏房小妾,可无论如何,还请公主成全了民女。” 奈何柳如烟坐实自己阻拦了她的婚事,苏木兮无奈地抚额叹息。 她连阻拦的念头都不曾有过,何来的阻拦之说。 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女子,身穿水蓝色罗裙,越发的温婉动人。却不曾想过,包藏在光鲜亮丽的面孔下是如此的一颗心。 这不得不让她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个词汇,一个清丽脱俗与她十分匹配的称谓。 白莲花。 苦苦思慕多年,竟要承受他迎娶他人,这可谓痛苦万分。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有过拆散的念想,毕竟是他选择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 思及此处,苏木兮苦涩一笑。“我并无阻拦之意,且下旨赐婚是皇兄的事情,容不得我置喙半句。你有时间求我,还不如同皇兄说去。” 她的忠告似乎无法传达进柳如烟的耳中,只见她仿若身处自身的世界里,自顾自的说起了过往。 “我……当年北境诈降意欲强占边关与周边城池,我不过是一介民女,与老父相依为命。若不是风哥哥见我可怜出手相助,我早已命丧黄泉。” 闻此言,苏木兮心中一阵颤抖——两国之争,最为凄惨无依无靠的便是黎民百姓。 柳如烟弱不禁风,若不是风无痕的出现,恐怕早已成为这次战争的牺牲者。也因此,两人成就了美谈,好一出英雄救美。 她的一番话,令苏木兮动容,禁不住感同身受。她微微闭上双眼,“此等大事同我言说并无任何作用。若无其他要事,我也乏了。” 见苏木兮话音落下,转身便要轻移莲步离去。柳如烟陡然间拼命磕起头来,白皙的额头上由最初的泛红直至渗出血丝。 “公主求您了,求您了公主。” 她的万般哀求,让苏木兮手足无措。 她看着不断磕头的柳如烟,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从未受过如此大礼的她,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自处。 就在此时,风无痕竟然出现了! 看着他温柔地扶起不断磕头的柳如烟,苏木兮心中咯噔一响——蓦然间明白了所有,她这不过是被人给算计了。 她稳住身形,看着眼前风无痕怜惜的动作和神情,心中酸涩不已。 她强自镇定,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风无痕将柳如烟牢牢搂在怀中,深邃的黑眸不悦的看向苏木兮。“烟儿是臣的未来妻子,不知犯了何等过错,需公主如此惩戒。” 苏木兮冷眼旁观,眼看着柳如烟小鸟依人般靠在他的怀中。轻轻啜泣着,眼中泛着泪花。“风哥哥,不是公主的过错,是我。我见陛下迟迟没有下旨赐婚,十分着急,这才求起了公主。” 此话一出,虽都是事情经过,可听在旁观者耳中,却成了另一番言语。 风无痕难以置信的看着苏木兮,“你……没想到公主竟会做出此等事情来。臣早已同公主说明,不想与公主有半点交集。” 望着曾经苦苦守候的男子,此时此刻怀中躺着另一名姿容绝色的女子,且对她如此珍爱庇护,苏木兮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原来,一颗真心交付出去,换来的是彻骨的心寒,每每想起,那种疼痛就入木三分。 尖锐的刺痛感一直伴随着她,除非她能够放得下。 星眸中盛满了失望,“风无痕,你信不过我?” 风无痕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苏木兮,又看了看怀中弱柳扶风的柳如烟。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之时,柳如烟竟忽然昏厥过去。 “烟儿,烟儿!” 她眼睁睁看着风无痕将柳如烟打横抱起,朝着内屋走去。而原本替她沏茶的丫鬟,放下茶壶之后,连忙急匆匆赶去请府医。 苏木兮抬起玉足,失魂落魄的朝屋外走去。她的眼前不断重复着方才所见的一切,清泪在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腮。 风无痕,你不该招惹我的,你不该…… 一个时辰过后,苏木兮坐在客房的屋中,左思右想踌躇不安,最终决定去同风无痕解释清楚。她得知风无痕此时正在书房中,便欣然前往。 她站在书房门外,看着桌案前紧紧依偎的二人,红唇慢慢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只见柳如烟从身后搂住风无痕的腰,举止十分亲密。 也许,他再也不需要她的解释。 她的解释与否于他无半点关系,她已被他从心上驱逐,他不属于她了,再也不属于她了。 她转身离去,一颗心不断撕扯着,付出一颗真心之后被如此轻视,竟是这种疼痛不已的感觉。 一个时辰前的泪流不止,泪水早已干涸,她的眼眶通红一片,却再也掉不出半滴泪来。 原来,伤痛到一定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 风无痕看着绝望离去的苏木兮,大手握紧成拳。方才他是看见他来了的,原本想要推开柳如烟的大手便缩了回去。 第四十二章:情烬成灰 柳如烟自是能感受到风无痕僵硬的身躯,她轻轻放开纤手,走到他面前,抬头望他。“风哥哥,你可是生气了?” 风无痕重新坐于软榻上,拾起放在桌案上的书集。“往后我不想看见今日之事重演。” “我知道你生气了,气我以此来博取你的怜惜,伤害了你最为珍爱的人儿。”她调皮的伴着鬼脸,“可如今我才是未来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过去的一切就当成是一场梦可好?” 看着柳如烟眼中流露出的万丈光芒,风无痕别开了视线。“我会许你将军夫人的荣耀,旁的我给不起。” 柳如烟慢慢敛去了眼中的笑意,仅剩下一片冰冷。她如何不清楚他能许她什么,她怎会忘记重伤昏迷的他,口中喊着的苏苏二字。 夜幕降临,将军府中灯火通明,遣了丫鬟前来唤她去用晚膳。苏木兮静坐于屋中的圆凳上,神色凄凉。打发了前来的丫鬟,并要了一坛酒。 她将酒倒进杯中,看着杯中波澜不惊的酒,一丝苦笑情不自禁浮现在嘴角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如今于她而言,是穿肠毒药,能饮鸩止渴。 一杯两杯三杯,饮尽杯中酒,浓愁愈是漂浮在心头,挥之不去。眼中再不见半滴泪水,如干涸的决堤,只觉酸涩难忍。 她慢慢闭上双眼,趴在圆桌上,任由思绪飘远,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兴许有那抹欣长的身影,他会唤她苏苏,会同她说起那些温柔缱绻的情话,会在她唇间留下一吻。 她这一睡去,竟是连陛下与温贵妃回宫都不知晓。苏墨白自然是交代了苏木兮转醒过来,立刻送她回宫。 苏木兮悠悠转醒,便看见站在身侧久候的丫鬟。她眨了眨明亮的清眸,适应着屋中的光线。望着一脸恭敬的丫鬟,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思绪。 她站起身来,缓缓朝风无痕所在的屋中走去——她想要去问清楚,这是她给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 站在他屋前,她踌躇许久,举起的纤纤素手又轻轻落下。就在此时,屋内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不愧是习武之人,一点轻微的声音都能捕捉到。苏木兮凑在房门前,“可我就是想见见你,我就看你一眼,肯定能一夜好梦,连这个小小的请求你也不能答应?” 跟随着苏木兮一同来到此处的丫鬟,看着一朝公主哀伤祈求的神色,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要知道这位五公主曾经可是先皇的心尖宝,如今却为了所爱之人低落到了尘埃里。 良久过后,屋内才继续传来声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属不便,公主请回。”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苏木兮垂下眸子,掩饰住眼中的悲痛。纤纤素手情不自禁握紧成拳,却无能为力的松开。 曾经他夜闯她的寝宫,在她唇间落下一吻,令她惦念了许久。连着好几夜痴痴遥望着窗外,不知他是否会脚踏七彩祥云而来,不知那夜的晴天娃娃是否还在他的身侧。 她忽然灵机一动,冲身侧的丫鬟眨眨眼,作势晕倒过去。丫鬟也实属机灵,见苏木兮眸光闪光狡黠,便欣然领悟。 急忙大喊起来,“公主,公主!来人啊!公主晕倒了!快来人啊!” 下一刻,房门打开,一抹身影如飓风般袭来,将躺倒在地的女子抱起。等丫鬟反应过来时,只觉衣袂飘动间,耳边只剩下房门关上的声音。 她眨了眨眼,从惊愕中回神过来,眼中是若有所思,嘴角上扬。 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残月,也不知该作何感想。依方才来看,自家将军哪可能不在乎这个五公主,分明是十分担心。 就在丫鬟旋身准备离去之时,房中再次传来风无痕的声音。“赶紧去请大夫。” 此时此刻,重新得以回归宽阔怀抱的苏木兮,睫毛微颤,樱唇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不料头顶上方传来风无痕恍然大悟的声音,“公主戏耍臣很有趣?” 他不再将苏木兮玲珑有致的娇躯抱在怀中,转而放在一旁的圆凳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举起一旁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不满撅起小嘴的女子,并没有察觉到男子黑眸中擒着的几许笑意。苏木兮娇声不悦道,“谁让你不见我,我只好来见你了。” “公主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苏木兮扫视周围一圈,赫然发觉他的房中摆设一如既往。在看到那张床榻时,过往的记忆跃上心头。他命悬一线,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这一切恍若昨日。 再看向眼前依旧风神俊美的男子,一丝凄凉浮上心头。她终于知晓当日盛妃娇颜上的凄婉之色是为哪般,原是情之一字,最是蚀骨伤人。 她收回越飘越远的思绪,看着与自己面面相觑的风无痕,俏脸微红起来。“今日之事并不是你想的那般,是她自己长跪不起,误会我私底下从中作梗,阻挠她成为你的将军夫人。” 风无痕看着她面若桃花的样子,黑眸愈加幽深,大手差点习惯性地伸出去揽住她的纤腰。他轻轻地点点头,“此事无需再提,还望公主日后远离她。” 苏木兮眼尖的看见他垂落下去的手,激动地抓起他搁在桌上的大手。“风无痕,你没忘记我对吧?如若不然绿豆糕作何解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且微微颔首。 过于激动之下,苏木兮猛地从圆凳上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男子,苦苦一笑。“那你为何……为何要负了我。” “并不是臣负了公主,而是时间。” 耳中传来的是他绝情的话语,一字一句狠狠撕裂她愈合的伤口。苏木兮看着他,久久凝视着不曾移开目光。 他说什么?是时间辜负了她的一片情意。所以这几年来是她苏木兮活该傻傻的等着他?是她天真懵懂的以为时间不会改变一切情愫? 她凄然的放声大笑,美眸中泛着晶莹的泪光,却倔强的没有掉下来。“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可知道我堂堂一朝公主,不顾礼义廉耻,不顾皇家颜面,苦苦等候。如今成为京中茶余饭后的笑柄,三年的等待化为一桩笑话!” 他拿她的一片痴情狠狠摔在地上,再踩上几脚! 这就是那个她所爱之人,她为他而留下终究是错付了。 苏木兮将这几年伴随在身侧的荷包拿了出来,看着一针一线绣成的荷包,清泪终是缓缓掉了下来,白玉无暇的娇颜上更显几分楚楚可怜。 荷包狠狠的被砸在了风无痕的身上,再无力地掉落在地,仿佛被挚爱之人所遗弃般可怜。 风无痕看向砸落在地的荷包,“我……对不起。” 那抹欣长的身影一如既往,却物是人非,变的是那颗紧紧依偎的心。 她仰起头来,努力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等了你三年,就换来一句对不起。” 房中一片静谧,再不闻声响,只剩下苏木兮阵阵泛疼的心,不断折磨着她,不得解脱。 她娇躯不停颤抖着,身形不稳的朝外走去。 “风无痕,是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该痴痴的念着你,想着你。现在梦醒了,心碎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枯竭的泪水如同久逢甘露一般,不停的落下,打湿了整张小脸。 她眼前走马灯花般浮现着昔日的回忆碎片,却如何都拼凑不在一起。 原来,他并不是忘了她。 原来,他只是不想要她了。 风无痕弯下高大的身子,捡起了荷包。由于跟随了主人无数个日日夜夜,鼻息间闻到淡淡的幽香。 他打开了荷包,里面有一张经过岁月沉淀而早已泛黄的纸条。只见上边写着:等我,好好照顾自己。 一阵气血上涌,喉间一片腥甜,风无痕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血来,染红了那张字条。他连忙用袖口去擦拭着,却再也无法恢复原样。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盆大雨,苏木兮只身一人步入雨幕中。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裳和发丝,她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凄然一笑。 将军府外的街道上,身旁匆匆而过的行人不过寥寥数人。 甜蜜的记忆不断在眼前浮现着,她伸手却抓不牢,扑了个空,只感受到冰凉的雨丝和刺骨的寒意。 原来所谓的一往情深,终究敌不过年深岁久。 是她过于自信,还是他过于薄情? 苏木兮摇了摇头,唯剩下一颗破碎的心。脑子越来越晕眩,眼前逐渐一片漆黑,最后连一丝光亮都消失了。 她摔倒在地,知觉慢慢丧失,再也无半点感知。 多想就这么失去所有的感官意识,再也无法醒过来。 这是苏木兮晕倒之前,最后的一个念想。 “三皇……三公子,这里晕倒一个人,看着好生面熟。咦……这个不就是当朝五公主苏木兮!”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上前查看着晕厥的女子,突然惊愕出声。 闻言,温文尔雅身穿月白色锦袍的男子,连忙上前一探究竟。 第四十三章:一国之君的质问 果不其然,入眼的是面色苍白的苏木兮倒在被雨水打湿的地上,他缓缓蹲下身子,执起她的素手,为她把脉。 接着大手移向她的额头,赫然发现有些微烫。男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丝毫不在意弄脏了一身白衣。 少年撑着一把油纸伞,跟在男子身侧。对于主子的行为举止感到难以置信,自家主子可是素有洁癖的,一般女子无法近身不说,就连被碰一下都要沉下俊脸。 第二日晌午,苏木兮终于转醒过来。她睁开了双眸,扫视着陌生的屋子。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坐在圆凳上假寐的男子身上。 男子见苏木兮醒过来了,便从茶壶中倒了一杯水,朝床榻走来。将水杯递给了她,苏木兮此时此刻感觉喉咙火烧火燎般难受,也毫不犹豫的喝下那杯水。 她将杯子重新交给白衣男子,“这里……是哪里,你……你是何人?” 就在此时,男子身边的小厮走进屋中。“若不是我家公子救了你,你早就因发高烧而归西了。” 白衣男子转头不悦的看向小厮,“别胡说八道,赶紧去准备些膳食。” 苏木兮知晓了眼前之人便是她的恩公,然而她已经失踪了一夜,料想宫中早已人仰马翻。马上掀开薄被,“多谢相救,我不能多待了,家里人会担心的。” 男子将水杯放回桌上,眼中含着浅笑,声音如清泉般透彻温柔。“姑娘再急也得先用下午膳,少顷我会送姑娘归家。” 高烧已退,苏木兮站起身来,虽有些身形不稳,但也勉强能走动。她走到男子跟前,努力绽放一抹笑靥。“不必如此麻烦,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看着面前女子脸色虽苍白,却仍难以掩盖沉鱼落雁之姿。一双清眸灵动自然,虽有一缕淡淡的忧伤参杂其中,却难掩纯净。 “在下之名不足挂齿,姓律家中排行老三。可否请教姑娘芳名?”他眉眼含笑,早已知晓她的身份背景,仍然选择装作不知情。 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恢复正常运转。 她赫然发现眼前之人容貌俊美,眉眼间含着浅笑,一双桃花眼一反常态的清澈有神,高挺的鼻子,嘴角微微上扬。 身穿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长身而立,温润如玉中透着一股优雅贵气,不容忽视。 苏木兮轻咳一声,“我姓苏家中行五。” 她掩饰住内心的慌乱,眼前的男子既有白清尘的温文尔雅,又有风无痕久经沙场的气魄,简直是二者融为了一体。 二人用完午膳之后,苏木兮用一旁备好的丝帕擦了擦嘴角。这才看向举止优雅的男子,“三公子似乎不是京城人士。” “苏姑娘好眼力,我的确不是。” 苏木兮暗自盘算着,她一向是有恩必报的主,受了他人的恩惠必须回报,不然内心难安。 因此她大胆的询问,“不知三公子前往京城所为何事。” 姓律的公子故作叹息,“说来惭愧,如今我已二十好几,尚未娶妻生子。家中之人十分着急,故而往京城探访故友,顺道寻个好妻子。” 一旁的小厮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奈何侍候一旁,无法做出更多的行为举止,只得按捺住。 闻言,苏木兮自然知晓该如何报答恩情。嫣然一笑,“原来如此,此事包在我身上。你既救了我,我定要报答恩情的。” 看着面前女子义不容辞的模样,律公子忍不住嘴角上翘。“不必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苏木兮并没有理会他,反而问道,“你们会一直住在这驿馆?” 律公子微微点头,“探访故友期间一直都在。” 此话一出,苏木兮信心十足。她站起身来,娇声道,“那你且等候,我定会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 小厮看着苏木兮逐渐远去的倩影,终究是对此无法苟同。“公子,真的要任由她胡来?” 律公子依旧坐在圆凳上,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此次来京城定不会了无生趣了。” 此时此刻,深宫内院一处宫殿中。苏木兮简单的沐浴过后,身穿嫩黄色对襟襦裙,慵懒地卧躺在贵妃榻上,手持流苏宫扇,纤手轻轻扇动着。 殿中熏炉中正燃着,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月芽从殿外匆匆忙忙走进来,上下打量着苏木兮,见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这才长吁一口气。 小嘴仍避免不了的数落着,“我的公主殿下您上哪去了,知不知道陛下有多着急啊!差点把将军府掀起来了!” 将军府三个字一出,她自然看见了苏木兮星眸中稍纵即逝的黯淡,连忙捂住小嘴,暗自责备自己哪壶不该提哪壶。 苏木兮也看见了月芽的小动作,故作不甚在意的轻笑出声。“皇兄真是小题大做,我不过是去驿馆小住一夜。” 得知苏木兮平安归来,宫殿上上下下这才安宁下来。月芽朝外大喊道,“小六子你赶紧去通报一声,就说是公主回来了。” 小六是寝宫中的一名太监,他站在寝殿门口,毕恭毕敬地低下头。“那风将军那边呢?” 月芽眼角余光瞥向一旁的苏木兮,自知又提及了心事。 她连忙冲小六子挥了挥手,“话还真多,该怎么办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等小六子退下去之后,月芽这才担忧的看向苏木兮。“公主您……” 苏木兮打断了她的话,强颜欢笑道,“我没事,也想通了。我近期想要寻一门好亲事,越快越好。” 一场倾盆大雨断了她的念想,若还有半分在意,又岂会放心她只身一人步入雨幕之中。 情已不在,空有着念想又能得到什么。 如今,她选择了成全,她成全他与柳如烟的这段情。 她选择退出,不再参合其中。 只是一颗情意绵绵的真心,从此覆水难收。 听到苏木兮想要寻一门亲事,月芽自然是喜出望外雀跃不已,这可是她这几年来的夙愿。 喜极而泣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公主您可算是想通了,月芽等这句话许久了。您放心,保准寻一门好亲事!” 眼见着月芽风风火火地冲出宫殿,不知前往何处。苏木兮放下手中的宫扇,错愕地眨着双眼—— 此时的将军府中,凌风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书房,行为举止简直与某个宫女十分相似。“宫中传来消息,五公主回宫了。” 一夜未合眼风尘仆仆的风无痕,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大身躯由于放松之下,坐倒于身后的椅子上。 另一名与凌风一同进入书房的将领接着道,“另外,陛下命您即刻进宫面圣,说是有要事相商。” 风无痕连忙起身往外走去,身后仅留下凌风的轻微叹息声。身侧身穿黑衣的将领琢磨着,忽然间恍然大悟,惊声道,“不会是北境又出尔反尔了吧?” 看着一脸焦急慌张望着自己的黑衣小将,凌风嘴角抽搐。“你认真的?” 黑衣小将并没读懂凌风眼中的含义,反而自说自话的补充着,“不然陛下为何如此着急,肯定是为了边关的战事。” 凌风抚额叹息,现下收复北境,哪来的边关战事?奈何此人是他手底下的,不得不给他分析,“你打战打傻了吧,将军此次前往绝对是为了与五公主之间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眼见黑衣小将眼中浓浓的质疑,凌风终究是忍不住抬手狠狠敲了他的脑袋。“我要是不知道能做你们的头儿?” 宫中 “有件事情朕一直想不通。” 御书房内,一国之君坐于高座之上,看着面如冠玉的男子。 此人正是被召进宫中的风无痕,他抬眸看向苏墨白,“陛下但说无妨,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如此坦然,无半分掩饰之意。苏墨白幽幽开口,“与柳姑娘的婚事你是认真的?” 二人相识多年,早就深谙彼此的性子。虽说君臣有别,两人却是一见如故,兴致相投,早成了多年的挚友。 因此,风无痕会选择辜负苏木兮这件事情,他是如何都不信的。而究其背后的因果,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风无痕点点头,“臣一直都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御案上的其中一本周折被陛下龙颜大怒之下狠狠摔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来,直视着仍面不改色不为所动的风无痕。 “那你置木兮于何地!他是朕的皇妹,三年前为你了不顾皇家颜面执意出宫,一朝公主衣不解带照顾你许久!” 三年前风无痕受伤,苏木兮不顾自身的清誉前往将军府,犹如飞蛾扑火,那般奋不顾身无怨无悔。 对于他的出言阻拦,也并不放在心上,甚至无所畏惧。眼前似乎还浮现出当日两人对峙的画面,当时的苏墨白是妥协于她的大义凛然—— “没有朕的准许,你出不了宫门半步!” “今天这宫门我出定了!” 想起了苏木兮,苏墨白缓了缓语气,重新坐于位置上。“她毕竟是朕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她为你受尽万般苦楚,无怨无悔。出征讨伐北境之前是你亲口告诉朕,待收复北境娶她为妻。如今你却要迎娶柳姑娘,朕与你年少相识,自知你不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你若无法令朕信服,朕是不会轻易拟下赐婚圣旨的!” 就在此时,大内总管信步而来,弯着肥胖的身体。“陛下,五公主求见。” 第四十四章:错付背后的苦衷 苏墨白眉心微微拧起,看向眼中闪过歉疚的风大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让她先回宫,朕还有要事与风将军相商,晚些时候会去找她。” 大内总管领命退下,等他圆润的身子消失不见之时。苏墨白嘴角擒着一丝冷意,“可笑的是,朕的皇妹如今还在担心朕会不会怪罪于你,得了消息马上赶来。风无痕,你此举如何对得起她的一片真心!” 风无痕缓缓抬起脸来,看着面色不悦的一国之君,没有半分畏惧之意。 方才得知苏木兮在御书房外候着,他冰冷的心不受控制的悸动了下。 脑海中出现的是绽放满天星辰的夜市上,湖面上飘荡着无数盏寄满相思的河灯。少女容色倾城,软糯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 “在你出征前,我们先结为夫妻好不好?” 他所允诺的三个月变成了三年,无数个等候的日夜里,她可曾遥望着天空的明月,以泪洗面,迟迟候着那个还未归来的人。 可如今,他早已没有了那个资格和机会去迎娶她。 曾经的甜蜜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后只剩下一地的寂寥。 “陛下,并不是臣不愿意迎娶公主,而是臣不能。” 眼前步步紧逼的是苏墨白的质问,他自然清楚若不能给予一个合理的交代,今日的他是出不了宫门半步的! 闻言,苏墨白眉毛一挑,起了些许兴趣。“你如何不能。” 见苏墨白如此咄咄相逼,他也只能如实交代前因后果。 “臣与北境三皇子一次交战中,不慎身受重伤。幸得柳氏父女相救,虽断言活不过今年,却也捡回一条命得以收复北境。现下臣已是将死之人,怎能继续耽误公主。”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苏墨白,也忍不住微微诧异。 人人都道风将军风无痕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可他毕竟也是人,也有力不从心毫不设防的时候。 他缓下语气,接着问,“既如此,你为何不曾言明。” 风无痕薄唇勾起一抹苦笑,“与其让她得知我苟延残喘命不久矣,不如让她对我恨之入骨。在她眼中我是盖世英雄,我不想她知晓英雄迟暮,只剩悲痛欲绝。” 曾经他的顾虑便是,有朝一日马革裹尸,唯剩她独自一人孑然一身,虚度年华。如今现实摆在眼前,有利因素实属太少,他不能继续耽误了她。 他只能去期望那虚无缥缈的来世,若有来世,他绝不会辜负了她! 真是造化弄人,苏墨白心头上仿佛卡了一根刺,不上不下不知如何是好。轻叹了口气,“你要朕如何是好。” 风无痕黑眸中的悲痛褪去,仅剩坚定,坚若磐石的看着帝王。“还望陛下能为她寻到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看着风无痕欣长的身影步出御书房,苏墨白揉了揉眉心——对于二人的情路坎坷,已然无法做出最好的决断。 在御书房外忐忑不安等待着的苏木兮,看见了步出御书房的风无痕时,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想来是皇兄并没有为难他。 她松了口气,又觉得很是自作多情。面前之人早就将她抛之脑后,早就弃她于心房之外,她何苦为了他而忧然神伤。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风无痕耳畔传来软糯好听的声音。“风将军不必担心,本公主自会让皇兄尽快下旨赐婚,成全你与柳姑娘一桩婚书。” “如此有劳公主了。” 不知是苏木兮陷入沉痛之中,有兴许今日的风不同以往般,她竟没能捕捉到风无痕语气中的悲痛和苦涩。 世间最为悲痛的莫过于,亲眼见着所爱之人披上红纱,嫁与他人。 风无痕看着手腕处还在跳动着的脉搏,苦苦一笑,无能为力。 风声中似乎还飘荡着昔日过往,少女甜腻软糯的声音,缓缓飘进耳中,换来的是梦中一场短暂的缱绻温存。 “皇兄召见风将军,不知所为何事。” 看着低眉顺眼的苏木兮一眼,苏墨白不悦的撇撇嘴——不知这丫头从何处得知的消息,消息如此灵通,瞧她那样分明是生怕他严刑逼供风无痕。 想到此处,他就满脸不乐意。“你还担心朕会欺负他不成。” 苏木兮抬眸望去,见自家皇兄一脸的心情不好急需安慰,她差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苏墨白看着苏木兮忍俊不禁的样子,心中更是不满。 风无痕儿时便被看出是骨骼清奇,之后拜了名师,习得一身好武艺。 苏墨白看了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欺负得了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现下二人都早已断了个干净,如今还胳膊往外拐! 沉吟片刻,苏木兮忍住即将溢出唇边的笑语。“皇兄说笑了,木兮怎敢如此揣测圣意。木兮今日来,为求皇兄两件事。” 往日古灵精怪的五公主回归,一改前几日的萎靡不振,是宫中所有人乐见其成的事情。 苏墨白也难得压下不满,“说吧,什么事。” 她自然知道这几日以来,与她熟识相交甚好之人十分担忧她。 可奈何君心似明月,早已遥望而不可及。徒手捞月,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幻影。 她强行抑制住奔涌而出的悲伤情绪,故作无事,风轻云淡的说,“木兮知晓皇兄因我而迟迟没有拟下赐婚圣旨,皇兄贵为九五之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无需顾虑过多,可成了风将军与柳姑娘的一番夙愿。” 是了,虽说她没有让苏墨白不得拟下赐婚圣旨,可她心里知晓苏墨白是顾及她的感受,才装作视而不见,一拖再拖。 思及此处,她的心中亦有着暖流划过。 二十一世纪的她,是生活在独生子女的家庭之中。唯有父母的终日关怀,如今体会了一次有身为兄长的关爱,她十分受用。 盯着苏木兮良久,苏墨白方才叹了口气。“朕竟不曾想此话会从你口中听到,也好,朕就随了你们的愿。” 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苏木兮可曾为之前所做的决定而后悔。此番话语在心间绕了几圈,还是被一国之君押回肚子里。 闻此言,苏木兮心中一痛,果不其然,风无痕也是为了他的婚事而来。 她掩饰住眼底深处的酸涩,“如此多谢皇兄,不知皇兄手头上可有适婚的人选。” 此话竟连一国之君都不知所措了,百思不得其解看着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还是苏木兮第一次见到皇兄这种表情,她嘴角勾了勾,心怀天下的陛下大人也是凡夫俗子。 她轻咳了一声,娓娓道来。“木兮昨日幸得一人相救,因此答应了会替他寻一门好亲事。” 苏墨白这才恍然大悟,因着方才的事情,他都没能询问一二。 于是他微微点头道,“既是你的救命恩人,朕必然得允准。此事你无需操心,朕手头上确实有合适的人选。” 他还以为苏木兮心灰意冷之下,终于想着出阁了。谁知是为了旁人,罢了,情伤确实非一日而愈,就连他也不能幸免。 见自家皇兄眸光稍显黯淡,苏木兮忍不住打趣道,“温贵妃和一众嫔妃们不会吃醋?” 苏墨白看向眼中闪着狡黠之色的苏木兮,微微皱了眉头——今日他这破妹妹讲的话,为何如此深奥难以理解。 “为何要吃醋。” “皇兄都为自己而准备下酒菜了,难道不该闹点小脾气?”苏木兮意味不明的一席话,引来苏墨白的思忖。 联想刚才允诺的事情,他看向苏木兮的眼神忽然就变幻莫测了。 朝中确实有不少适龄的青年才俊,也有好男风的馆子,难不成眼前的破皇妹认为他有断袖之癖? 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不悦道,“胡说什么,朕乃一国之君,岂会看上。” 显然苏木兮也不知晓一国之君的想法,更不会知道她为救命恩人遭来了一场乌龙。她浅笑着说,“庸脂俗粉实在是难入皇兄的眼中,木兮一向对此深信不疑。” 与苏墨白约好时间之后,苏木兮欣然离去。 入夜之后,太后的万寿宫中。香炉熏着淡淡的麝香,太后手捧茶盏,底下两旁各坐着闭月羞花的皇后娘娘和温贵妃。 皇后经常前往太后寝宫,与她谈话解闷。此时她看着对面而坐的温贵妃,“温妹妹手上可有适婚的青年才俊。” 温贵妃抬眸望着含笑的皇后,红唇向上扬起。“皇后娘娘是想为娘家未婚女子择选夫婿?” 闻言,皇后忍俊不禁。便将当朝天子交代她的事情娓娓道来,“妹妹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无半分空闲,便将替五公主好友择婿的任务交给了本宫。虽有些不错的人选,但贵在精不在多。” 此事宫中如今传得沸沸扬扬,昨晚五公主夜宿好友家中,因此才一夜未归。 温贵妃自然也有耳闻,“此言甚对,不过嫔妾倒是认识一名专门做媒的官家夫人,可将此事办妥。” 若是苏木兮知晓救命恩人的梗被传成了这样,定是要拿块豆腐撞死的。 谁让宫中人多嘴杂的,流言蜚语传着传着就偏了又偏。因此,遭人误会也是难免的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太后忍不住说道,“哀家听说木兮想出阁了。” 第四十五章:一场大乌龙 皇后笑着解释道,“母后怕是听岔了,是五公主的闺中密友。” 太后思忖片刻,皱了下眉头。她就算人到暮年,可耳朵依旧是好使得很。“哀家是听木兮身边的贴身宫女月芽所说。” 因这件事,太后娘娘心情甚好,晚饭更是比平日多添了点。 而早已理清事情来龙去脉的苏墨白,此时正在御书房中批着奏折,对于别人堂而皇之的误会苏木兮,并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温贵妃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搁下手中的茶盏。问道,“太后娘娘此话当真?嫔妾与五公主近来密切往来,怎的全不知情。” 温贵妃这几年来,与苏木兮可谓是一见如故相交甚好。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事情,皇后也面露疑惑。 太后接着说,“是月芽亲口告诉哀家的,说是想尽快寻到一门亲事,越快越好。” 此时此刻,苏木兮寝殿中。她即将就寝,卧倒在床榻之上,却不料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更有些不祥的预感隐隐浮上心间,老有大祸临头的预兆。 月芽放下床幔,笑着说,“看来是有公子哥在偷偷思念我家公主了。” 苏木兮白了她一眼,“你家公主我是感染风寒了。” 跟随苏木兮已久,月芽也不再拘谨,继续调侃道,“是啊,非得到太医院找一名青年才俊的太医来不可,才好给公主诊治。” 万寿宫中,皇后认为太后没有必要因此而扯谎。于是微微颔首道,“母后说得极是,兴许五公主见未出阁的好友出嫁,说不准也上赶着出阁呢。” 此言一出,太后笑的慈眉善目,对此事也颇为上心,大有势在必得的感觉。不由分说金口玉言,“此事必须办妥。” 皇后马上起身行礼,“包在儿臣身上,母后放一百个心。” 兜兜转转三日后,京城驿馆之中。 受温贵妃委托办事的官家夫人,着一袭红衫,扭着水蛇腰袅袅婷婷而来。 此事不仅关乎能得到五公主的感激,更是能借此而亲近当朝的温贵妃,继而夫婿能够平步青云,受到官家的青眼有加,这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了。因此,她格外上心。 她是朝中张大人家中的大房娘子,曾为无数痴男怨女牵线搭桥,成就一段佳话。 对于今日的姻缘,也是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念头而来。 寻找到那间房之后,叩响了房门,眼前出现长相俊秀的少年郎,一袭布衫,显然是家中的小厮奴才。 小厮名唤子影,看着面前风韵犹存的妇人,奇怪的问,“这位夫人您找哪位?” 张夫人眼中含笑,手上的红色丝帕轻捂着红唇。“瞧这小哥长得真俊俏,看你就不是京城人士。你家姑娘可在里头?” “姑娘……我家哪来的姑娘?!” 子影百思不得其解,他将面前的妇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脑中不由自主蹦出两个字来——媒婆! 他跟随自家主子已经许久了,耳熏目染之下,看人也有几分本事。 张夫人自以为眼前的少年是信不过自己,不悦的板起了脸。“小哥你快别寻小妇人开心,我虽说是朝中官员的夫人,可也促成过几桩亲事,保管给你家姑娘寻得如意郎君。” 子影只觉头顶上空有一群乌鸦飞过,他这是祸从天降,平白无事就招惹出了眼前的红娘来。 他开始思忖是不是自家主子被她瞧见过了,因此前往胡搅蛮缠。 “不是,我家真没姑娘,不信你自己看看。”子影自知百口莫辩,落落大方地敞开房门,侧过身子。 张夫人半信半疑地探进去一张脸,赫然发现坐于檀木圆桌前的男子,黑发上戴着玉冠,一袭白衣胜雪,骨节分明的大手持着茶杯,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张夫人心道——打哪来的俊秀少年郎。 接着环视着房间一圈,将怀疑的眼神看向子影,边喃喃自语,“这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变成了公子了,你可别信不过我而将人藏了起来。” 一番话险些叫子影抓狂起来,“千真万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房内的三公子眼角余光瞥向即将跳脚的子影,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子影如此暴躁,征战沙场,硝烟滚滚,也不见他如此过,实在是有趣极了。 子影自然没有看到自家主子似笑非笑的神色,若是有,一定会......算了,就算看到了,他也不能耐他如何。谁让自家主子自小聪慧过人,且武艺高强。 张夫人被子影抓狂的样子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嗫嚅道,“我是朝中温贵妃娘娘托来给五公主好友说亲!” 子影转身望向仍风轻云淡不受其扰的主子,他对张夫人的振振有词依旧持怀疑的态度。“你口中的好友指的是我家公子?” 三公子饮尽杯中的茶,自顾自动作优雅地斟了一杯,全然不顾房门口对峙的二人。仔细瞧瞧,竟能看见他薄唇勾起的一抹笑意。 “今日驿馆怎的如此热闹,偏还是些京中的青年才俊。” 苏木兮着月白色烟水罗裙,手挽天青色披帛,头上仅用银色簪子别住发髻。身轻如燕穿梭于京中青年才俊之中,浑然不觉她的出现,引起不小的骚动。 月芽跟随身侧,忍不住掩嘴偷笑。“这可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温贵妃娘娘亲自操办的相亲宴呢,可不得隆重些。” 闻言,苏木兮笑语嫣然。她没想到她们会对此事如此费心费神,因此也十分感激。 想必是张夫人带来了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青年才俊们闻风而来,否则驿馆今日怎会如此多的人中龙凤。 “说得也是,实在是有劳她们了。现下环肥燕瘦群芳竞艳,就算是谪仙般的人物也能挑出心悦之人。” 走上驿馆二楼,拐了个弯,见三天前待过一晚的房间门户大开。 苏木兮好奇地踱步上前,迈进屋中。 就听张夫人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嚷着,“公子你到底将姑娘藏哪去了,可不实行这样的!” 苏木兮与屋中的三公子面面相觑,见他一如之前所见的风轻云淡,且面不改色。她忍不住调侃道,“不知是何等倾城佳丽,竟让三公子金屋藏娇了。” 眼见那抹倩影步入屋中,樱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带着十足的戏谑。 然而自家主子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不言,子影只能开口辩驳,“苏姑娘你可得为我家公子评评理,这屋中一直就我与公子二人而已,真没什么姑娘。” 张夫人一听,怒上心头,语气不善道,“若没有姑娘,我岂会上这来胡说八道!” 苏木兮看看激动不已的张夫人,再看看风轻云淡品茗的三公子,红唇微微上扬。“三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若实在是心悦人家姑娘,也不能直接藏起来。今日之事也是为你所做的,何必多此一举。” 她的一字一句入了三公子耳中,听来着实不顺耳。狭长的桃花眼中覆上一片阴霾,抬眼看去,眼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并无半分气恼。 三公子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气愤难平的张夫人。 “这位夫人为何上此地来。” 被那双魅惑的桃花眼一扫,张夫人心尖一跳,心跳骤然加快了——我滴乖乖,这妖孽打哪来的,简直帅得人神共愤!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苏木兮唇边的轻笑,张夫人莫名有些羞赧起来。 她的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奉贵妃娘娘的旨意,给五公主的好友挑选如意郎君。” 三公子闻言,眼中的阴霾散去,还知道将他化为好友的行列,可见还有些许机会。 一旁的子影错愕地眨眼看向瞬间恢复正常的张夫人,表示不可思议——原来自家主子的魅力如此之大,有夫之妇都无法幸免。 最为震惊的自然是作壁上观的苏木兮了,如意郎君?什么如意郎君?不该是姑娘? 却是站在她身侧的月芽幽怨道,“我当是公主您自个儿想出阁呢,没想到是为了旁人。” 张夫人终于是理清了千头万绪,吃惊道,“竟然没有姑娘!” 缓过神后,看向依旧轻描淡写品茗的三公子,“莫不是给这位公子说亲?” 终于说通了的子影感天谢地,终于不用继续百口难辩了,子影挺直了腰杆。“可不是,我从头到尾便说没有姑娘,你还不信,偏偏还冤枉我家公子将人藏起来!” 苏木兮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就误会了她的举动。月芽误会她想要尽快将自己嫁出去,皇兄误会她的救命恩人是个姑娘家,温贵妃和皇后听从皇兄的旨意,安排了这场相亲宴。 可貌似不对啊,她的救命恩人怎么歪了又歪成了好友? 索性不管了,苏木兮急忙拉起了三公子,没有丝毫顾及男女授受不亲。边走边说,“此事是我的过错,怪我没把话说明白,闹了如此大的乌龙。我将功折罪,请你吃饭。” 三公子看着白色衣袖上多出的那只纤纤素手,也没有不满地甩开,任由苏木兮拉着。 子影难以置信的瞧着,几乎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第四十六章: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张夫人愣在原地,思忖着前因后果,与屋中未走的子影掰扯着,又进行了一次情绪激动的谈话。 而苏木兮拉着三公子往外走,拐弯下楼之时,碰见了柳如烟与风无痕。四人乍然相逢,纷纷停下脚步,四目相望着。 只听柳如烟轻飘飘、若有似无的说,“我听说今日是为五公主择选驸马,真真是好大的阵仗。” 此话一出,三公子皱起了好看的剑眉,一双桃花眼也慢慢眯了起来。 苏木兮只想抚额叹息——这又是哪个神人歪了又歪的理论。 缓过神来才发现二人为何出现在此处,当朝天子下诏赐婚于二人,还有半个月就成婚了。想来柳如烟会来寻找客栈驿馆居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半个月后,此处一定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吧。 苏木兮抬眼仰望,遮挡住即将溢出的泪花。重新垂下头时,眼中的湿润早已不在,仿若从未出现过。 她脸上的笑意褪去,“不知柳姑娘从何处听闻,本公主现下有要事在身,改日再叙。” 就在苏木兮准备与三公子往前行去时,风无痕看着那只小手拉着的白色衣袖,再看向白色衣袖的主人,眸光微沉。“你是……” 三公子魅惑人心的桃花眼泛着笑意,语气熟稔的说,“风将军好久不见。” 苏木兮眨了眨秋水剪瞳,眼眸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这两人莫非认识? 风无痕眼中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薄唇抿起。“你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队伍行走过慢,路途又十分遥远,我只好自己加快脚程,一睹京城风光了。”三公子不满的抱怨,轻摇手中的折扇,十分的惬意自然。 “你与五公主牵扯不清,到底有何目的。” 语罢,风无痕抽出佩剑,耳边只传来剑刃出鞘的声音,长剑朝着三公子而去。 苏木兮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了,柳如烟惊愕不已,玉手中的绣帕落了地。 三公子面不改色,手中的折扇微微晃动,挡住了势如破竹的一击。 一双勾魂摄魄的眼中闪着几许笑意,依旧漫不经心。“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怎么一见面就要如此热情?” 风无痕抽离长剑,垂在身前,三公子依然轻摇折扇,云淡风轻。 就在此时,在屋中与子影掰扯清楚的张夫人也追了出来,拉住了苏木兮的小手。 “原来如此,这位公子有不寻常的癖好,不过不要紧。此事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有小妇人在,定能成全一桩美谈!” 她自然是没看见方才剑拔弩张的一幕,可跟在三公子身边,久经沙场的子影感受到了杀机,以及风无痕浑身上下流露出的杀意,子影提高警惕,也面色不善的看着风无痕。 僵持不动之时,唯有三公子无法保持从容不迫,微微抽搐嘴角——我可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成了有不寻常癖好的人。 苏木兮偷觑嘴角微抽的三公子一眼,忍笑道,“张夫人,今日只是一桩乌龙事件,无需继续,就此作罢。” 张夫人盘算了许久,自然是不乐意就此放弃的。“别呀,在场青年才俊众多,公主怎的也不挑选个?” “改日吧。” 话毕,拉着三公子,与风无痕擦肩而过。 后知后觉的子影方才回过神来,刚刚自家主子是不是嘴角抽搐了? 不对更主要的是,因着今日之事被人误解成了断袖之癖! 想着想着,子影就控制不住想要放声大笑——让你见着姑娘家就躲,现在好了吧,直接成了断袖,该,活该! 京城的百味楼中,位于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苏木兮边吃着招牌菜,边看着对面的三公子。“这件事情是我没说清楚,以至于所有人都跟着误会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继续帮你物色,这一回我亲力亲为。” 三公子轻描淡写的点头。 苏木兮不禁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明明知晓她就是当朝五公主苏木兮了,还如此淡定从容,可见其身份背景也实属不简单,肯定是不显山不露水。 她接着问,“不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子。” 此时,三公子蓦然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目光灼灼,令苏木兮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顺眼的,活泼的,不烦人的。” 苏木兮在心中将这三个要求牢记着,京中适龄的大臣家中子女众多,不难挑出符合标准的。 她有自信能选出合三公子心意的——不过,就这么点标准而已?不看看别的? “家世背景什么的你都没具体标准?要求挺低的。” 就她的认知里,凡是求娶之人固有一定的要求标准,暂且不提女子的秉性如何,光是家中长辈的为人便是要盘问清楚的,而他竟然一点都不过问。 苏木兮重新抬眸望去,便见三公子凝视着窗外路过的行人,微风轻轻吹起他的发丝,狭长的桃花眼中少了邪魅,仅剩下无奈与落寞。 他的声音伴随着轻风慢慢飘进在她的耳中,他说,“傻丫头,别费劲了,我的终身大事由不得我做主的。” 苏木兮脑中忽然想起驿馆中的一幕,方才风无痕显然与他相识,且说是不打不相识,此人家中排行老三——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对于北境归顺,且有意联姻的事情,她是早有耳闻的——这个人不会就是北境来联姻的皇子吧? “你莫不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话锋一转,“对了,我方才就想问你了,你与风无痕相识?” 三公子恢复正常的状态,笑着说,“我跟他可谓是不打不相识,这一折腾就是好几年了。” 回宫之后,苏木兮更加确信了三公子的身份了。没想到隐藏如此之深——如此想来,他的婚姻大事还真是由不得她做主了。 皇兄必定会从皇亲国戚之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去和亲,她幽幽叹了口气,身为皇室宗族,便是这点极为无奈,婚姻大事不能自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皇后早已亭亭玉立的侍候一旁,出水芙蓉的容颜上绽放着笑靥,双眼中有着一抹狡黠之色。“母后放心,此事关乎木兮的终身大事,儿臣早已命皇宫侍卫秘密尾随。这不,好事将近了。” 闻言,太后人到暮年,总算遇到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真的?快说给哀家听听。” 太后为人随和,皇后也不是张扬跋扈的主,光是看后宫中近年来再无争宠事件发生,便可从中看出皇后治理后宫的本事了。因此,二人之间性情相像,平日里走动得比较频繁。 皇后自然习惯性的坐于往日的位置上,将所见所闻侃侃而谈。“木兮与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在一块呢,这可是侍卫亲眼所见。” 若是寻常宫女定是难以当此大任,毕竟除去风无痕武功高强之外,三公子也是与他不相伯仲的存在,早就发觉了有人跟踪。索性侍卫隐遁技能不错,才不至于被发现。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面上端的是虔诚。“老天保佑,哀家的木兮终于可以出嫁了。” 就在此时,一道银铃悦耳的嗓音缓缓传进二人的耳中。“什么事叫母后如此欢心。” 来人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苏木兮了,只见她娇颜上笑靥如花,一双星眸中少了多日来的忧愁,掩盖落寞之后,剩下的是佯装的满目星光。 “自然是你的事情了。” 苏木兮寻了个位置坐下,善于察言观色的宫女早已奉上清茶。 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唇齿间茶香四溢。 “我已几日未见母后了,不知是何事。” 身旁的皇后面上喜笑颜开,善解人意的替苏木兮解惑。“木兮啊,既然有了心上人就该领着见陛下和母后,不该偷着乐啊。” 心上人?苏木兮莫名其妙的看着笑得如同一只狐狸的皇后。她几时有的心上人?曾经是有过,可是他不要她了。 心中隐隐作痛,她佯装莞尔一笑。“什么心上人?我竟听不懂皇后嫂嫂的话了。” 太后见她死不承认,心事藏得如此深沉,自然十分不悦。“你这死丫头,瞒着我做什么。老实交代吧,那名公子是哪个大臣家中的?” 被说得百思不得其解,苏木兮一脸懵的看着不满责怪自己的太后。“什么公子?” 她在心中思忖——最近莫不是智力严重下降了,越来越听不懂人话了,真是奇怪。 她语气顿了顿,想起了驿馆闹起的那桩乌龙。她撅起了小嘴,“今日你们寻来如此之多的清俊男子,不见半个姑娘家的,是不是从头至尾便误会了。” 好家伙,那阵势她都要认为三公子是有断袖之癖了! 她的一番言语,果不其然引来其余二人的面面相觑和不知所措。经过她一番解释之后,皇后娘娘恍然大悟,太后娘娘面如土灰,灰心丧气。 看着二人两个不同极端的神色,苏木兮好整以暇拿起茶盏,惬意的品着香茗。 回过神来的皇后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某人,抽了抽嘴角,再次询问道,“所以那名与你相交不错的公子不是你的心上人?” 第四十七章:抓阄寻夫 此话一出,突如其来的脊背发凉,苏木兮眼角余光瞥向正襟危坐的太后大人,差点被茶水呛到。那目光似乎是来自灵魂的拷问,仿佛她说错半个字,便要永坠地狱之中,至少是万寿宫的地狱。 她清了清嗓子,冒着生命危险点了点头。无视掉太后杀人的眼神,“皇后嫂嫂快别乱说,我可是要替人家寻门好亲事的,怎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 此话自然换来太后不悦的目光,数落道,“姑娘家家话这么难听呢,什么监守自盗的,我就觉着那少年郎不错,与你正是相配。” 苏木兮回想起三公子的言行举止,确实担当得起皎皎君子举世无双来,可是某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可见都没见过,就说人家不错了,你亏不亏心啊。 被夹在母女争斗之中的皇后委实无辜,开始怀疑起今日是不是不该步出寝宫来到此地了。 可显然的是,姜的还是老的辣,苏木兮这只初出茅庐的雏鸟还是难以匹敌的。 因此,她昧着良心开口了。“母后说的是,木兮这丫头就是太老实了。” 闻言,苏木兮看向捂着心口表示昧着良心很心痛的皇后,最后还是撇了撇嘴,选择在沉默中度过。 几日后,闲来无事兜兜转转还是步进了万寿宫中。 苏木兮这几日为三公子物色了不少人选,不仅家世背景严格筛选,长相品貌更是万里挑一的,至少她本人十分满意。 就在她出神之际,就见太后兴高采烈的朝她招招手。“木兮啊,你赶紧来抓阄。” “抓什么阄。”一丝不祥的预感跃上心间,苏木兮站在宫殿门槛处,看着宫殿中坐着高深莫测的皇后娘娘,和无可奈何的温贵妃。 就在她打算转身离去时,太后双眼眯起,双眉慢慢皱了起来。 苏木兮摸摸鼻子,只好重新步入宫殿中,闻着熟悉的檀香味道。 见苏木兮已经行至跟前,皇后笑逐颜开。“是这样的,我和母后以及温妹妹挑选了一些京中的青年才俊,个个都一表人才,都是人中龙凤。不光家世背景好,长相俊美,人品更是上佳。” 说到此处,皇后语气顿了顿,十分苦恼的接着说,“但是这人选一多,便无从下手,你抓阄抓一个,全凭老天爷做主。” 苏木兮嘴角微微抽搐着,看着一脸期待的太后,以及微微叹了口气的温贵妃。再看向朝她投来鼓励目光的皇后娘娘,纤纤素手往纸篓里随便抽出了一张。 她慢慢展开,似乎是要勾起太后的全部求知欲。 见所有人都投来兴趣盎然的视线,她故意放缓了动作。 敢情这几日这三人没事就琢磨这些了,她倒是不着急成婚。 要是她提前知道三人在密谋此事,就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交给她们了。 想着想着又摇摇头——不成,我可是答应了三公子本人的,要亲力亲为的,可不能继续投机取巧了。 她低头看向随手抓阄的纸条,樱唇边的笑靥慢慢归于平静,清眸中闪过几许黯然神伤。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刻骨铭心的字眼,她的指尖开始颤抖起来,一颗平静无澜的心也随之颤动,痛得不能自已。 温贵妃看着苏木兮的面部表情变化,一丝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试探性的问,“抽到谁了?” 见苏木兮依旧原地不动,良久缄默不语。 太后也心急起来,“你这丫头莫不是傻了不成,赶紧说啊,这是要急死人啊!” 皇后站起身来,朝苏木兮走去。低头望去,也是惊骇不已,一张娇颜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 苏木兮强行压下心中的沉痛,掩盖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晶莹泪光。 重新抬眸看去,她笑盈盈的将纸条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扬。 众人举目所见是她笑靥如花,无所忧愁的样子。 唯有她清楚她内心的挣扎和濒临崩溃的心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就在她即将放下一切的时候,他的名字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她看向莫名其妙的太后,轻描淡写的说,“木兮的终身大事全凭母后做主,绝无异议。” 语罢,她转身就离去。 轻快的步伐也无法抵挡住内心的一片绝望,她抬眸望向天际,一如既往天蓝云白,她伸手遮挡住刺眼的骄阳,一丝凄然的笑浮现在嘴角处。 万寿宫中,温贵妃和太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皇后则坐在一旁,神色莫名且不可思议。她将所见一五一十告诉了二人,顿时寝宫中剩下了沉默。 少顷后,太后震怒地拍向案几。“这手底下人是如何办事的,糊里糊涂的,好端端的闹了场不痛快!” 温贵妃耐心安抚,“太后别着急,待嫔妾盘问一二。” 就在此时,办理此事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筛糠。温贵妃淡淡的开口,“你将此事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清楚。” 宫女惊惧不已,光是太后那似要吃人的眼神就足够令人畏惧了。她声音微颤的说,“贵妃娘娘恕罪,前日奴婢在整理之时,陛下来找您……” 那日温贵妃用完晚膳便去了御花园消食,兴致盎然的陛下大人扑了空。本想着在寝宫中等候温贵妃,见宫女在准备此事,便起了兴致。随手一挥,写下了风无痕三个字,混在抓阄的纸篓之中。 听着听着,温贵妃凤眸慢慢眯起了起来,皇后无奈地抚额叹息。 太后沉不住气,破口大骂。“这个臭小子!几天不收拾上房揭瓦了!” 却见温贵妃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在桌上,没有半点声响不说,芙颜上风轻云淡不动声色。“太后无需担心,嫔妾会好好与陛下探讨此事的。” 皇后微微瑟缩了下娇躯,自然知晓下朝后的一国之君要碰一鼻子灰了。 太后自然乐得看苏白墨吃瘪的样子,历经沧桑变迁的眼中盈满了笑意。 当天陛下翻了温贵妃的牌子,到了她的寝宫中就寝,与身边的太监站在门户紧闭的寝殿门口,得到的却是温贵妃已经就寝的消息。 一国之君无奈的连连摇头,这带着锋利爪子的猫儿使小性子了。他摸了摸鼻子,转身便走。 苏木兮站在巍峨的宫门口,看着长身而立白衣胜雪的男子,她的脸上扬起了真诚的笑意。“你来得真早。” 三公子轻摇折扇,看着轻移莲步朝自己而来的女子。“若是让一朝公主久等,倒是在下的过错了。” 二人前往市集,人来人往之中,三公子的眼前唯有身侧女子的倩影。 只见她手持冰糖葫芦,清丽的容颜上绽放着浅浅的笑意,好看的梨涡浮现在嘴角处,格外动人。 看着她贝齿轻轻咬下山楂,兴许是面前女子正是心心念念的人儿,他没有顾忌二人相识不久,薄唇倾吐出的字眼十分亲昵。 “苏苏。” 闻言,苏木兮停止了动作,娇躯变得僵硬起来。原本娇颜上的浅笑也慢慢褪去,星眸中转瞬间仅剩下暗淡无光。 见她神色有异,三公子语气略带歉意的说,“是我唐突了。” 苏木兮自然不是因此而在意,她微微摇头。“不是,只是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到底有多久不曾听过如此亲昵的称谓了,似乎有那么一个清俊男子,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温柔和缱绻情意,一声苏苏胜过世间所有的蜜糖,甜而不腻。 苏木兮低头掩去眸底深处凄然,从袖口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了面前的三公子。“我就是只小馋猫,劳烦你了。” 若不是她一时兴起想要吃糖葫芦,三公子也不会让她原地等待,自己穿梭于人群之中,寻找着冰糖葫芦的摊子。 三公子笑着接过她的手帕,揩拭着额头渗出的细汗,眸中含着笑意。“一串糖葫芦罢了。” 又过了几日 苏木兮坐在梨花镌刻圆凳上,她屏退了随身伺候的月芽和一众宫女。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柳如烟。“你找我何事。” 几日不见柳如烟一如既往般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端的是独属于江南女子才有的娇弱。她伸出了玉手,“公主将红玛瑙手链交给我吧。” 乍听此言,她的眼中闪过了几许绝望。 依稀记得那年七夕之夜,她与他一同上街游玩。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为她买下了这串手链。 苏木兮从皓腕上取下了那串红玛瑙手链,跟随多年,一朝离去,手腕上再无它的触感,轻松了许多,一颗心也随之落空了。 耳畔似乎还传来了当时她轻吟着的诗词——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强迫自己掩饰住眸底的黯然,任由深埋内心深处的心房隐隐作痛着。“最近忙于要事,倒是我的不对了,竟遗忘了此物。”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迫切得到答案。“我能否多问一句,是他让你来取回的?” 不去意料之外的,她看到了柳如烟微微颔首,唇角含笑,双眸中却无半分笑意。“还望公主搞清楚,他是我未来的夫君,不是你能够惦记的!” 第四十八章:谁的赌局谁的败北 柳如烟接过了那串手链,迫不及待的戴在了自己雪白的手腕上,那一幕十分的刺眼。苏木兮别开了视线,言语间唯有凄楚。 “我知,我何尝不知。” 柳如烟自然瞧出了苏木兮伤心欲绝的样子,柳眉慢慢皱起。“不妨今日我同你打个赌,若我输了,我让出这将军夫人的位置。” 她虽无法在短暂的时间里去遗忘他,忘记那段情。但她是一朝公主,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苏木兮摆摆手道,“何必如此,他既选择了你,这将军夫人便只你一人而已。” 她苦涩一笑,接着道,“我不过是过路人,终有一日会擦肩而过。” 柳如烟见她如此舍不下忘不掉,也知晓风无痕心中仍有她的一席之位。 她眼中有着不甘和嫉恨,更有熊熊燃烧的斗志。 她腾地站起身来,娇声呵斥,“你不明白!只有我赌赢了,你才会真正的死心!若我赢了,还请公主往后离他远远的!” 是的,只有苏木兮真正哀莫大于心死了,风无痕才不会有念想。他们才不会有死灰复燃的一天,即便他命不久矣了。 对于柳如烟的忧心她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他如今心中再无我的一席之地,你顾虑什么。” 闻言,柳如烟水眸中满含怒焰,语气也不如方才的娇柔。 “苏木兮!你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十分令人生厌,就像是我抢走了他一般。你怎么不扪心自问,三年的边关生涯,你可给过他一星半点的关怀?他生命垂危时,你在哪里?造成如今的这番局面,是你咎由自取!是你不懂得珍惜,才让我有机可乘!” 面对柳如烟咄咄逼人的质问,苏木兮没有方才的悲痛欲绝。她惊愕得站起身来,“我有飞鸽传书!那些书信没有收到?” 她的一席话得到的是柳如烟的嗤之以鼻,只认为这是苏木兮为自己开脱的理由。“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疏于对他的关心,终至他心灰意冷,你莫不是认为终止这段感情,你并没有任何的过错。” 这三年来,她飞鸽传书送至边关,莫不是半封都没有收到? 苏木兮急于知晓真相,“不是这样的,我……”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柳如烟冲着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好几口气,素手一扬,掉落在地。火苗迅速燃烧起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苏木兮连忙想要抬腿去踩灭火折子,柳如烟伸手拦住了她。 看着藕臂上的素手,她惊声道,“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柳如烟看着逐渐蔓延至屏风的烈火,娇颜上依旧面不改色,仿若眼前不过是正常的现象。她的水眸中倒映着火光,“说好的,我若赢了,你不许再出现。我若输了,我让出将军夫人的位置!” 苏木兮终于是狠狠甩开了擒住自己的素手,娇声呵斥。“柳如烟!我几时应承你的赌约了,你凭什么这么做。” 柳如烟双眼望向充斥着整件寝宫角落的猛火,便朝着寝宫的梳妆台走去。 “这世间既生你又何必生我,堵上这条命,让你彻底死心!” 火苗愈烧愈烈,苏木兮准备上前拉住柳如烟逃出生天。她确实见识到柳如烟对风无痕的一片痴情,为了他宁愿不顾生命。 瞧,多么像从前的她啊。 她转眼看去,便见柳如烟忍受不了呛人的味道,扑通一声晕厥在地。 苏木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虽说现在是生命垂危之时,可面对柳如烟此举,她还是有想要吐出一口老血的冲动。 她急忙掩住口鼻,朝柳如烟倒地的位置靠近——我可不想和一个女的殉情死在一块。 “既然他选择了你,我便会保住你的性命。” 苏木兮不顾渐渐燃起的浓烟,义无反顾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提起裙裾,朝柳如烟所处的位置跑去。 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久违的呼唤。“苏苏!” 苏木兮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脑子一片空白。 那一声苏苏仿佛刻入了骨髓之中,轻而易举能让她停止所有的举动。 她看着熊熊烈火中施展轻功而来的欣长身影,双眸中倒映着那抹身影,除此之外,世间剩余的一切,成了灰烬。 掩住口鼻的素手垂在了身侧,直至风无痕行至跟前,她才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臂。“你刚刚叫我什么。”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纤手,风无痕另一只大手按住她瘦削的肩膀。焦急道,“赶紧出去,这里要塌了!” 苏木兮对此置若罔闻,固执的想要得到方才的答案,她在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紧紧抓着他,“你为什么要冒死救我。” 风无痕看着她双眸中乍然出现的希冀和眷恋,狠狠心甩开她的手,连带着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若是公主凤体受损,臣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他微微缓了下语气,“烟儿是不是也在这里?” 看着他后退的那一步,恰好保持的合适距离,苏木兮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下去,唯有凄然二字。“所以你是救错了人?” 明明想要的便是她的死心,从她眼中窥视到死心的神色时,风无痕的心一阵阵收缩着。 “请公主不要继续拖延时间,臣未过门的妻子身在何处?” “风……风哥哥。” 虚弱的娇喊传来,苏木兮只感觉到一阵轻风掠过,她转身望去,眼前一幕刺眼到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 衣袂飘动着,乌黑的头发,欣长的身影,缓缓朝着虚弱的柳如烟而去。擦肩而过时,没有半分停留。 苏木兮缓缓地旋身,一步一步朝着寝殿门口走去。 眼前世界再无其他,她输了,这场她没有应承的赌局,输的彻彻底底。 不知是滚滚的浓烟,还是熊熊的烈火,她的眼前一片雾气,清泪止也止不住。 贝齿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卑微到失声痛哭。 她的所有知觉感觉和触觉全部失灵了,眼睁睁看着屋檐上的房梁不堪重负地落了下来。她没有丝毫的惧意,缓缓闭上了双眼,或许这便是解脱。 下一刻她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免遭此厄运。 她再也受不住情伤以及日渐稀薄的空气,昏倒在在那个怀里。 “风……风无痕。” 北境三皇子律君弦看着怀中女子,狭长的桃花中闪过了几许心疼。 自从寝宫走水后,在一国之君的安排下,苏木兮迁移到了另一座宫殿里居住。 “月芽,我怎么刚来你就要赶我走。” 凌风不满的嘟囔着,看着不断推搡着自己的月芽。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万万没想到月芽会是这番举动。 月芽皱眉看着他,将对另一个人的恼怒发泄在他的身上。 没好气的说,“谁让你是那个负心汉的手下!” 从前她家公主是刁蛮跋扈,令人敬而远之。 后来她家公主是古灵精怪的俏佳人,令人无端喜爱。 现在她家公主是多情善感的女子,眉眼间终日布满愁云,不得解脱。 “将军是有苦衷的!” 对此,月芽全然不信,朝天际翻了个白眼。“多新鲜,谁不知道负心汉会为自己找理由和借口。” 语罢,甩开凌风的大手,就要转身步进屋内。 自从寝宫焚毁之后,苏木兮迁移到了此处。 可她总能看见,公主兜兜转转回到那间废弃的寝宫门口,遥望着不远处寝宫庭院外依然绽放着的海棠树。 凌风见她作势要走,情急之下拉了月芽一把,撕拉一声,袖子硬生生被扯坏了! 凌风瞠目结舌,老老实实的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一件衣裳成了这幅模样,月芽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大发雷霆。“你流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木兮听到动静从屋内走了出来,便见到了眼前你拉我扯的情景,再看向月芽无辜的袖子,忍了忍没忍住掩嘴偷笑。 月芽看见苏木兮来了,狠狠剜了无辜的凌风一眼。 跑到了苏木兮的身侧,不满的说,“公主您笑什么。” 片刻之后,苏木兮才忍住了笑意。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着,“我在想我们家月芽也是该谈婚论嫁了,我瞧着凌风就挺不错的。” 闻言,月芽眼角余光看向暗自窃喜的凌风,撅起小嘴。“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苏木兮伸出玉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言语间唯有宠溺。“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之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凌风,你往后若是辜负了月芽,本公主定是饶不了你的。” 见凌风打算回话,月芽抢先开口道,“就他的秉性,月芽可不敢嫁给他!” 凌风踱步上前,将手中的大红请柬递到了苏木兮的跟前。 他自是没错过苏木兮眸中稍纵即逝的伤痛,还是狠下心道,“将军让我将这个交给您。” 苏木兮见过了大红请柬,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压下心中泛起的酸楚,她对着凌风义正言辞开口,“凌风,月芽虽是我的贴身宫女,我视她为闺中密友。本公主要你发誓,此生定不会辜负了她。” 第四十九章:争锋相对 凌风不由分说举手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凌风今生今世只娶月芽为妻,不设偏房不纳小妾。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倒是一旁的月芽急眼了,瞪着他怒道,“傻子,说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呸呸呸!本姑娘还没说要嫁给你呢,你自己高兴个什么劲!” 闻此言,苏木兮终于是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她瞧着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转身之际,一颗清泪掉落下来,滴落在无人可察的地面上。 如此,她便放心了,可以放心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了。 凌风离去之后,月芽回到了屋内,掩上了门,赫然看见了搁置在桌案上大红请柬。 看向闭目假寐的自家公主,嗫嚅道,“公主……” 苏木兮睁开了秋水明眸,看着月芽眼中布满的担忧,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下旨赐婚,成婚的日子总会来临。” 见自家公主并没有她意料中的伤心欲绝,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虽说对于方才苏木兮的举动,她并不知为何内心会有种强烈的感知,感知到她即将与苏木兮分别,而且是再也不见。 挥掉脑中奇怪的想法,月芽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喜上眉梢。“对了,太后有意让陛下下旨赐婚公主与沈大人。” 苏木兮想也不想地点点头,应承下来。“好。” 如今对我而言,嫁给谁都不重要了,也挨不到那日了。 “只是……” 月芽的欲言又止被拍门声所打断,她颇为不快的看向房门处。 只听见门外传来令她熟悉的娇俏声音,她的心中猛然咯噔一响。 “臣女江怜情求见公主!” 苏木兮轻蹙蛾眉,看向面色难看的月芽。“门外何人大声喧哗,月芽你去看看。” 月芽却没有行动,自顾自待在原地语气不善的说,“都说了不让她见公主的,她还如此不懂规矩直接上门求见,还江家才女呢,我看是虚有其名。”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什么了。”直觉告诉苏木兮,月芽绝对是偷偷瞒着她做了些什么事情。 “谁让她那么过分,不然月芽也不会不让她见公主您了。”月芽抬脚狠狠跺了下地面,却还是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一抹娇俏的倩影迫不及待破门而入。 苏木兮抬眸扫了进入房中的少女一眼,一席粉色的齐腰襦裙,乌黑的鬓发无半点装饰,一张芙颜生得国色天香,楚楚动人。 眼前的少女莫名令她想起曾经的她,池畔边手持玉箫,吹奏着相思的曲调。 那些过往的记忆蓦然浮上心头,她按了按太阳穴,企图将过往驱逐出脑海中。 “本公主不曾与江家姑娘有过交情,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江怜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顾及行此大礼是否会惊到面前的女子。她 边磕头边乞求,“求五公主开恩,求五公主开恩啊!” 看着江怜情此举,月芽站在苏木兮身侧,故作语气不善的恐吓。“你再不住嘴我就将你轰出去,别整得我家公主欺负了你似的。” “我……”江怜情停止了不断磕头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圆凳上莫名其妙的苏木兮。 急于开口辩解,“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想求公主格外开恩,成全了一桩夙愿。” 苏木兮微微颔首,尽量面含笑意看着她。柔声道,“你先起来,慢慢说。” 闻言,江怜情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月芽一眼,最终还是选择讲出实情。 “听闻太后娘娘有意赐婚您与沈大人,臣女思慕沈大人已久,臣女……” 忍了忍,月芽还是无法容许此人在自家公主面前如此行径,她大声道,“就算思慕,你也不该强人所难!自古婚姻大事由家中长辈做主,哪有你置喙半句的资格!” 苏木兮一记眼神丢了过去,月芽这才住了嘴。 江怜情接着说,“臣女知道很是过分,可是臣女偷偷倾慕沈大人许久了。公主您倾国倾城之姿,不愁遇不到更好的适婚男子。” 话音刚落,月芽顿时怒火中烧,口不择言。“你可知道我家公主今年几岁了!” “臣女……” 却是苏木兮打断了她的一席话,她明眸含笑看着她,并无半分属于皇亲国戚才有的压迫和威严。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江怜情微垂脑袋,“臣女江怜情,家中行四。” “怜情……怜情……” 苏木兮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喃喃自语着。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了过往的画面,少女的欢声笑语飘进了耳中。 她的少女情思以惨淡的方式收尾了,难不成还要继续辜负另一段感情? 江怜情,她想要怜惜这个姑娘的一片情意。 苏木兮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屏风后走去。 边走边对月芽说,“月芽我乏了,明日你去告知母后,我对沈大人无半分情意。” “公主!” 看着苏木兮消失于屏风之后的身影,月芽难以置信的久久张望着。 却是一旁的江怜情猛然久逢喜事,感激涕零的纳头便拜。“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兜兜转转几日后 “别喝了。” 三公子进宫面见圣上,那日便听闻宫女匆匆忙忙跑进御书房中,说是苏木兮的寝宫中走水了。 他二话不说,施展轻功跟随在心急如焚的风无痕身后,成功救下了差点被砸中的苏木兮。 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了,是北境皇族排行老三的君律弦,手握兵权,骁勇善战不说,医术更是有得天独厚的造诣,可称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他看着面前女子不断豪饮着,出言阻止。 苏木兮仿若未闻,依旧自顾自斟酒。“别管我了,我只想一醉解千愁,前尘往事尽忘。” 君律弦自然知晓过几日便是风无痕大婚的日子,她会如此也实属正常。 他伸手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中尽显怜惜。“傻丫头,心里不好受就直说,我听着呢。” 杯中酒下肚,心头泛起苦涩。 她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好受,是我赌输了,我输了,输得彻底。” 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出现了好几个身影。 她还能想起当日风无痕与她擦肩而过,那般果断不拖泥带水,那般绝情。 可为何即便他如此无情,她还是无法真正的死心,无法真正的学会去放下他。眼见他大婚在即,她还能如何? 君律弦倒起了些兴致,看着面前继续斟满杯中酒的女子。“你和谁打赌了?柳如烟?赌什么?” 苏木兮端起了酒杯,低头看向杯中的酒水。黯然神伤之后多了些释然,“不重要了,赌局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结局早就注定了。” 君律弦端起了酒杯,与苏木兮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而俊颜上满是酸楚,“该喝醉的人是我才对,你看看你给我物色的什么姑娘。” 面前女子清丽容颜仿佛刻入了骨子里,从那些家书中,他惦念了她整整三年。发现她心有所属不说,如今更是深受情伤—— 到底什么时候,你的眼中才会有我的存在...... 明显有些醉意的苏木兮看着他辩驳道,“这可不能怪我,我足足给你物色了俩,一个你嫌人家声音不好听,一个你嫌人家长相不合你心意。” 君律弦微微叹了口气,“这婚姻大事哪有一蹴而成的,我等着你物色呢。” 苏木兮放下酒杯,豪迈的挥了挥手。“得了吧,你是什么人啊,堂堂北境三皇子,我可不敢给你相对象了。你等我皇兄给你找天上有地下无的吧。” 闻言,君律弦忍不住轻笑出声。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过她的酒壶,不悦的说,“别喝了,再喝就真的醉了。” 倚靠在栏杆边的子影,看着自家主子薄唇边宠溺的笑意,眨了眨眼——生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若是能醉了更好,我再也不想遇见他了,再也不想和他有牵扯了。” 兜兜转转几杯之后,苏木兮终于是不堪重负喝醉了。醉酒之后,她拉起了君律弦的大手,全然不顾后者桃花眼中闪过的惊喜。 醉酒之后,自然是大撒酒疯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说啊!我真的那么差劲,说甩就甩!你个渣男,臭渣男!也是,谁的一生没遇到几个渣男!” 被说的一头雾水的君律弦放下酒杯,好奇的问,“你看清楚是谁再骂,还有渣男何解?” “渣男就是……” 某人正打算洗耳恭听,岂料苏木兮下一刻倒在了桌上,沉沉睡去。 律君弦放下酒杯,看着她倒头就睡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你要带她去哪。” 君律弦转眼看向忽然出现的俊美男子,如此无声无息,可见其内力登峰造极。 他故意揶揄道,“夜幕已深,当然是就寝了。” 来人正是跟随在苏木兮身后暗中保护她的风无痕,他当然没错过方才二人把酒言欢的样子。 黑眸一片死寂,看着似笑非笑的某人,吐出两个字,“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都不要她了。” 君律弦面对叱咤风云的风大将军自然无所畏惧,自顾自走上前去,作势就要抱起醉酒睡去的苏木兮。 风无痕上前拦住了他唐突的行为举止,黑眸危险的眯了起来。一字一句给予他警醒,“她是我朝五公主,你是北境三皇子。” 第五十章:苏苏,好好活下去 闻言,律君弦狭长的桃花眼中闪过几许促狭,俊颜上啼笑皆非。 “你是想说我和她天生一对?借你吉言。” “律君弦!” 虽说与他在沙场上争锋对决多年,风无痕早就了解了他的秉性。可面对的是苏木兮,他不得不丧失了平日的面不改色和冷静自持。 看着风无痕周身散发出无形的杀意,子影不再慵懒地倚靠在栏杆边,反而警惕的看向难掩杀意的风无痕。 律君弦看了子影一眼,大有让他稍安勿躁的意思。 再望向俊颜阴沉下去的风无痕,邪魅的桃花眼起了肃杀之意。 冷冷的看着风无痕,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奉劝你看紧家中姓柳的恶犬,哪日小爷心情不顺宰了她,你可别心疼。” 虽说与柳如烟不过一面之缘,自小在北境皇族中摸爬滚打的他,自然看出了柳如烟看似柔弱无骨之下掩藏的心思。 既然她是风无痕未来的夫人,他自是会警告一番。 “随你。” 此话一出,不光律君弦愣住了,就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子影也诧异不已。 原本他以为风无痕会因此而恼羞成怒,不曾料到竟是如此反应。 就在二人惊愕不已的时候,风无痕已经抱起了人事不省的苏木兮。朝着二楼走去,小二善于察言观色,早已靠了上去。 “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风无痕言简意赅,“去你们这上等客房。” “好嘞!您跟我来。” 说完,上前指引着风无痕上楼。 看着风无痕怀中抱着苏木兮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律君弦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冲着他高声大喊,“风无痕,安置好了下来,小爷请你喝酒。” 在小二的指引下,风无痕将苏木兮轻轻放在软榻之上。小二识趣的替他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风无痕坐在床榻旁,看着眉尖紧锁的人儿,他伸手将她脸颊边调皮的一缕青丝拨开,眼中只剩下了心心念念的人儿,再不见其他。 看着她日渐消瘦,为情所困的样子,他委实心疼不已。 可如今除了让她彻底心烬成灰之外,他再无别的方法了。 轻轻触碰她白玉无瑕的娇颜,柔声道,“苏苏,听话,好好活下去。” 此后,房中仅剩无言的叹息和苏木兮均匀的呼吸声。 风无痕下楼,便看见律君弦一身白衣胜雪,轻摇折扇,坐在方才的位置上,脸上是让人无法轻易勘破的似笑非笑。 他落座于苏木兮坐过的位置上,看着律君弦拿起了苏木兮方才喝过的酒杯,斟满一杯酒。 风无痕眸中闪过不悦,不由分说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对于他的举动,律君弦轻笑出声,忍不住调侃他。“和你在沙场征战这数年,也不见你如此小气过。” “事分轻重缓急。” 杯酒下肚,心中的惆怅减了几分。 二人推杯换盏,风无痕只管饮尽杯中酒,任由愁绪蔓延周身,黑眸久久凝望着孤悬于夜空中的皓月。 依稀记得那一次,池畔边,少女如墨的发丝随风飘动,粉色的裙裾衬得她冰肌玉骨,清丽的容颜上难掩的是淡淡的惆怅。 箫声中愁绪万千,星眸中倒映着的是空中的明月。那一刻,他只想将她拥入怀中,缓解她的悒悒不乐。 小酌几杯之后,风无痕放松了警惕。 律君弦大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停留在跳动的脉搏之上,少顷之后,魅惑人心的桃花眼中闪过几许诧异。 愣住片刻之后,律君弦收回了手,眼中有着落寞之色。 边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风无痕黑眸沉了下去,警告他,“你要是敢告诉她,就别想活着回到北境。” 律君弦抬眼慵懒的看了他一眼,双眸中有着令人无法猜透的色彩。 自从二人交手以来,一方为了中原王朝,一方捍卫北境,刀剑相向,如今倒有了些许相惜之情来。 对于他的威胁,律君弦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喃喃自语。“苏苏那般明艳动人的俏佳人你岂会轻易辜负,原来是事出有因。” 闻言,风无痕眸光渐冷。“苏苏岂是你能叫的!” 律君弦可是战无不胜的北境三皇子,岂会被风无痕轻易泄露的杀意而威吓住。 他往后一靠,“正主都没说什么,话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等死。” 此话一出,律君弦忽然朗声大笑,“好一个等死。” 顿了顿,接着道,“若我出手能为你续命……” “不必了。” 律君弦虽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在医术方面上也有得天独厚的造诣。本想着替他延续生命,岂料得到的是冰冷的拒绝。 看着风无痕俊美的轮廓,他摇了摇头,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你这个人惜字如金,那傻丫头怎么会看上你的,闷都快闷死了。” 风无痕转头看他,双眸中有着几许笑意,薄唇微微上扬。“事实证明,她就是看上我了。”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律君弦站起身来,踱步到栏杆前。 俯首眺望着楼下京城的繁华景象,脑中浮现的是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无助晕倒在长街上的女子,娇颜上泪痕斑斑。 若是她先遇到的人是他,先动心的人会不会也是他。 想着想着,律君弦失声笑了,转身看向面无表情的风无痕。 “风无痕,我从你这偷了一样东西,珍藏了三年。” 此话引起了风无痕的兴趣盎然,唇边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来。“哦?是什么珍贵的宝物能让北境三皇子看上的。” 律君弦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子影忽然闪身出现,将手中的檀木盒子递给了他。 咻的一声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皙干净的手轻轻抚摸着檀木盒子,好听的声音多了些许温柔。“这里面装的是这须臾数年傻丫头写给你的家书,她可什么都没对不起你,你也别怪她,是我从中作梗。” 将檀木盒子朝风无痕的位置投掷过去,衣袂飘动间,哪里还有律君弦身穿白衣的身影。 只是施展轻功离去时,那抹欣长的身影有着淡淡的哀愁。 风无痕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檀木盒子,轻轻将其放在桌子上。 那个盒子沉甸甸的,盒子本身崭新如故,可见珍藏之人的细心封存。 他打开了盒子,看见了放在里头数不胜数的信封。随手拿起了其中一封,他慢慢拆开,映入眸中的是清秀的字迹。 夜已渐深,此时此刻厢房之中。风无痕静静坐在一旁,端详着苏木兮的睡颜。 心间盘旋不去的是她笔下的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就在此时,他的耳中传来了苏木兮梦中的呓语。“风……风无痕……” 骤然被惊回神,风无痕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仍然不能缓解她眉眼间的一片愁云。 “苏苏。” “风无痕……” 风无痕微微叹了口气,旋身步出屋中。 站在屋外的栏杆前,从袖中掏出那支玉箫来,小心翼翼地触摸着。 轻缓悠扬的箫声在这夜色中响起,屋中苏木兮逐渐安稳下来,再闻不见呓语声。 不知是箫声的缘故还是风无痕相伴的缘故,就连她眉宇间的愁云也缓缓消散。 突如其来的沉稳男声响起,并未影响了风无痕的吹奏。 “清心曲,消耗内力吹奏,你是嫌死得太慢了。” 他的好言相劝并没有换来风无痕的适可而止,他依旧站在栏杆前,任由衣袂翩飞,轻缓的箫声依然不断传出。 不远处屋顶上,子影已经识相的双腿盘坐,在体内运起了内力。 清心曲可是难得的曲子,吹奏之人整个江湖不超过十个人,亦是千载难逢。 半个时辰后,风无痕停止了吹奏,玉箫垂在了身侧,偏头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嘴中是浓重的血腥味道,薄唇展露一抹苦涩的弧度。 律君弦再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欲夺过玉箫。 看着风无痕苦笑的样子,啧啧称奇。“明明最是无情,偏偏又深情入骨。” 风无痕侧身躲过,导致律君弦大手扑了空。 他倒也不恼,朝屋顶上喊道,“子影。” 箫声骤停,子影也停止了运转内力。从屋顶上翻身而下,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递到了他的眼前。 律君弦接过玉箫,目光扫视到风无痕想继续吹奏清心曲的动作,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道,“明日你若是死在此处,我可难逃其咎。” 他正欲吹奏,便见风无痕转身打算进屋。 他忍了忍没忍住喊道,“姓风的,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夜访香闺,这是采花贼的行径!” 风无痕对于他的警告恍若未闻,依旧迈步上前,直至跨进门槛前,才轻声道,“这一世换你守护她,下一世她还是我的。” 闻言,律君弦摇了摇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语罢,轻缓悠扬的箫声在这黑夜中响起。 子影在屋顶上嘴角上扬,依旧双腿盘坐。 屋中的风无痕静静凝视着小小人儿的睡颜,不忍转移视线。 翌日苏木兮从宿醉中转醒过来,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坐起身来。 放眼望去,便看见了端着一杯醒酒茶站在床榻边的风无痕。 她还以为自己还处于睡梦之中,如此绝情冷心的他,怎么还会来看她一眼。 她眨了眨眼,发现眼前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五十一章:风无痕,我不爱你了 翌日苏木兮从宿醉中转醒过来,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坐起身来。 放眼望去,便看见了端着一杯醒酒茶站在床榻边的风无痕。 她还以为自己还处于睡梦之中,如此绝情冷心的他,怎么还会来看她一眼。 她眨了眨眼,发现眼前一幕是现实发生的。 “你……你怎么在这里。” “把这个喝了,会舒服点。” 风无痕索性在她的床边坐下,将手中的醒酒茶递到她眼前。薄唇没有似前几日的抿着,反而微微上扬。 苏木兮没有去接他递到眼前的醒酒茶,摸着脑袋,再次逼问。“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之间明明可以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如今他出现在她眼前关心周到又算什么? 一丝念头浮上心间,她的唇边绽放一抹苦笑——似乎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故作恍然大悟的仰脸看他,“是了,我是尊贵的五公主,更是你至交好友的嫡亲妹妹,你会出现护我周全于情于理。” 风无痕看着她娇颜上的强颜欢笑,想起了她昨夜与北境三皇子深夜饮酒,微微皱起剑眉。 “你不该深夜与他开怀畅饮。” “不该?”苏木兮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是那笑声里带着几许绝望。 “他可是北境三皇子,此行是为了什么你比我还清楚。我和他多走动,岂不是更好。” 闻言,风无痕一张俊脸阴沉下去。“胡闹!你自小生活在繁华的京城,是无法适应北境这个地方的。” 耳边是他一如往常为她而着想的话语,苏木兮想要伸手捂住耳朵,拒绝听下去。 可双手就像是有千斤重,抬不起来,又或许是她累到不想抬起来了。 他岂会知晓,将关心的言语给予自己所不爱之人,那人所要承受的是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不知道她该如何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卑微到在他面前摇尾乞怜,才不至于转身毫无顾忌地扑进他的怀里。 可……那个温暖的怀中已经容不下她了啊。 那日寝宫烧毁的一幕幕,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髓里,再也无法抹去了。“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赌输了,不该见你的,你走吧。” 风无痕自然不清楚她的赌局,更不会知晓她与柳如烟之间的事情。 然而眼前之事更为重要的是她与律君弦的—— 据他多年的认知,律君弦长相俊美不凡,武艺高强,排兵布阵与他不相伯仲,医术更是有得天独厚的造诣。即便如此,此人还十分洁身自好,不曾与别的女子有过接触和暧昧。 再加上他对苏木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本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可谈及此事,他的心中难免不快,算是他自作自受,合不得她与旁人亲近。 他知道苏木兮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这一点恰好是律君弦无法给予她的。 所以,他断不能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因此,他循循善诱。“君律弦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北境王的人选,你若委身于他,他日妻妾成群……” 未尽的言语被苏木兮打断,她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风无痕,云淡风轻的说,“纵然他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至少他不会让我等。” 见苏木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长叹一声,将醒酒茶继续递到他跟前。 “把这个喝了,我就离开。” 短短的一句话,换来苏木兮内心中的一片惊涛骇浪。 他确实该离去,没有过多的事情可以浪费在她的身上,他就要迎娶所爱之人了,不是么。 苏木兮素手一挥,那解酒茶何其无辜的成了牺牲品,嘭的一声,解酒茶哗啦撒了一地。 她漠然的看着他,“你可以走了。” 看着地上撒了一地的解酒茶,风无痕也不见恼怒。“别任性了。” 此话一出,她的心酸涩不已。 是的,她十分的任性,比不上温婉动人乖巧听话的柳如烟。 可那又怎样,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的,早该知道她的秉性。 “我不用你管,我只当这些年我看走了眼,真心错付。” 她看向依旧坐在床榻边的风无痕,一字一句道,“风无痕,我不怪你不怨你不恨你,我也不爱你了。” 风无痕,我不怪你了,不怪你总是抛下我一人,留守原地。 我不怨你了,不怨你空许诺言,终将我遗弃。 我也不恨你了,不恨你心中另有所属,再无我的存在。 至于爱不爱你,这个答案可还重要?你早已不想知晓了吧。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传来了律君弦略显疲惫的声音。“苏苏,这可是我今早精心准备的,你就这么哗啦撒地上了?” 苏木兮平静了下翻涌的情绪,看着律君弦,无辜的眨眨眼。“我不知道是你准备的。” 律君弦自然嗅出了气氛的诡异,他背靠着房门,打趣道,“要是知道是我准备的,指不定下场更惨呢。” “别寻我开心了,那日多谢你救我于危难之中,我都不晓得该怎么谢你了。” 律君弦无所谓地轻摇手中的折扇,“你不是说要替我寻一门好亲事,我可等着呢。” “这个我恐怕做不了主了。” 苏木兮强行展露笑靥,强颜欢笑之下,清眸中的晶莹慢慢凝聚,骨子里透着那么一股绝望。 风无痕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腾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身后传来苏木兮一如既往甜腻软糯的声音,如清风拂过,风中带着尖锐的刺,扎进心坎里虽不痛不痒,却极为难受。 只听她语气中有着些许哽咽和亏欠,“风无痕,对不起。” 风无痕不知道她是为方才的口不择言所道歉,还是内含深意。 他微微闭上沉痛的黑眸,再次睁开之时,掩盖了所有情绪,缓缓朝前走去。 苏木兮目送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对饶有兴致的律君弦虚弱的说,“三三,我想回家了。” 律君弦收起折扇,一袭白衣出尘,桃花眼中泛着点点柔情。 “好,我带你回去。” 今夜月朗星稀,一轮孤悬的明月隐藏在了白云后。 她身穿月白色轻纱流云裙,一张娇颜上不知是该呈现着喜色还是悲情。 世人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想必此时的将军府中定然是张灯结彩,宾客络绎不绝了。 风无痕的大喜之日终于是如期而至了。 苏木兮强忍住这股惆怅,冲身旁的月芽轻声道,“月芽,我想吃百味居的糕点了,你出宫替我买来。” 与苏木兮相处多年,月芽自是能听出自家公主字里行间的意思来。 “公主……” 苏木兮将出宫令牌交到她的手上,强颜欢笑着,“你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过去的三年里,她总是以各种借口出宫。苏墨白也着实被她磨得没了耐性,在太后的纵容下,他只能给苏木兮出宫令牌,好让她随时随地出宫游玩。 可如今有了这令牌,她却没了出宫的念想。 苏木兮唇边有着苦笑,她抬眼看向久久不语的月芽。 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羞赧,就跟那时候的自己一样。 “多谢公主。”月芽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问,“您不去参加风将军的大婚?” 苏木兮微微摇摇头,往日红润的娇颜唯有苍白。“他们新婚燕尔我去了算什么,我就不去给他们添堵了。” 月芽将宫殿环视了一圈,见只有苏木兮孤身一人,有些不放心。 “可是……月芽不放心公主一人留在宫殿里。” 为了打消月芽的担忧,她努力牵出一抹笑意来,然而结局往往是与她所设想的不同。 在那张苍白的芙颜上,强行嫣然巧笑的样子,只会愈发令人心疼不已。 “放心吧,我没事。”苏木兮边说着边将同心结拿出来,“你把这对同心结送给他们,我无法前往贺喜,新婚礼物总得奉上,可不能失了礼数。” 月芽看向搁在小案上的那张大红喜帖,对于苏木兮眸底深处的落寞,竟不忍直视。 她家的公主明明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该经历的是温柔缱绻的感情。如今却孑然一身,留下寂寥的背影。 思及此处,月芽原本要与未来夫君相见的欢欣,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望着面前的苏木兮,“公主,您一定能寻到真心待您的如意郎君的。” “是啊,那个人再也不会是他了。” 这几日,徘徊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过往,与风无痕有关的种种。 婚期愈是临近,她愈是隐隐作痛。 那张大红喜帖烫手到她不敢触碰,怕一触碰,牵扯的是肝肠寸断。 此时的御书房中,苏墨白朗声道,“北境三皇子想要迎娶木兮为妃,律君弦不仅骁勇善战,且品貌端正,北境王对他青睐有加,不出意料会是下一任的北境王。就是要远嫁北境,儿臣想征求下母后的意见。” 听完苏墨白的一番话,太后轻轻放下茶盏,历经沧桑的眼里是不忍、是心疼。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是木兮的终身大事,哀家想让她自己做决定。” 苏墨白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儿臣也正有此意。” 接着他朝大内总管吩咐着,“去把五公主叫来御书房见朕。” 大内总管领命就要退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国之君威严的声音,矮胖的身子微顿,旋身毕恭毕敬的面相苏墨白。 第五十二章:回到二十一世纪 一袭白衣胜雪的律君弦站在她的身侧,与她并肩注视着眼前枝繁叶茂的海棠树。 清风徐徐,海棠树花瓣翩然掉落,落在发丝上,落在衣襟上,也落在谁的心上。 苏木兮拿出早就放在树身后的铁锹,寻着记忆中埋藏的地方,开始挖起泥土来。 对于苏木兮此举,律君弦可谓是感到莫名其妙,“你这是作甚。” “我在下面埋了一坛梨花酿。” 律君弦自是不知她竟有此等兴致,他朝她走去,作势就要去夺过那把铁锹。“这种力气活交给我。” 苏木兮摇了摇头,“闲来无事,我想自己把它挖出来。” 见苏木兮非常执拗,不肯假借他人之手。律君弦只好背靠着海棠树,垂眸看着她不停挖着海棠树底下的泥土。 观察入微的他,看着苏木兮微微颤抖的肩膀,无奈的轻叹一声,“明明最是无情,却偏偏又深情入骨。” 他想起前些时候与风无痕的争执来,他唯有轻声叹息,却无能为力。 苏木兮停下动作,“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她继续低下头去,继续翻找着那坛梨花酿的踪迹。 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律君弦没有错过她眼底深处泛起的雾气。 一双桃花眼里有着怅然,“你就当是我自说自话。” 良久,四周只听得见铁锹入地而发出的声音。 律君弦沉吟片刻,仍是问她,“你想不想随我去北境?京城虽遍地繁华,可对你来说就是个伤心地。” 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着,久到律君弦以为苏木兮会一直安静下去的时候,他才听到她带着轻微鼻音的声音,“我斟酌下。”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苏木兮从泥地里将梨花酿捧了出来。她轻轻拍掉粘在上面的泥土—— 等坛子的泥土全部拍掉了,苏木兮缓缓坐在海棠树底下。 轻声对着律君弦说,“你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她的声音十分缥缈,缥缈到让人以为她下一刹就能随风飘散。 “愿闻其详。”律君弦同她一样,席地而坐。 苏木兮抬起纤手,边打开梨花酿的封盖边说着,“我曾与一人许下诺言,待我与他大婚之日,趁着溶溶月色,共饮此酒。” 她抬眸凝视悬挂高空的明月,“梨花酿尘封了三年,想必也是寂寞了。” 耳边似乎还能传来当年七夕之夜,他们十指相扣,许下诺言。 律君弦试探性的问,“你说的那人可是风无痕?” 苏木兮眼中满是寂寥之色,她微微一笑,“是与不是又何妨,如今梨花酿尚在,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抬眼望去,满目的苍凉,苍凉的不仅仅是这座宫殿,还有她彻底冰冻的心。 她轻声呢喃着,“他曾许我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而今满地红妆,却所为他人。他说并不是他负了我,而是时间。” 时间是多么催人老的字眼,不仅催人老,还催人泪眼。 她感受到眼眶一片温热,她马上仰起头来,不让自己脆弱的落泪。 少顷,苏木兮才出声继续道,“三三,我真的很想恨他,可是我又恨不起来。已成既定的事实,又不能轻易改变。” 她一出声,就泄露了语气中的哽咽来。 律君弦静静听着她说,未置一语。 “缘灭缘散,究其种种空断肠。” 律君弦抬眼望去,就看见苏木兮早已泪眼朦胧,捧着梨花酿的指尖微微泛白着——她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在风无痕的大喜之日崩溃! 他心中燃起一股怒气,俊颜上有着一抹愠色,他站起身来,不由分说道,“起来!我带你去找他!” 他见不得她这幅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不想看见她肝肠寸断。 苏木兮并没有依言起身,她的眼睛里仍是倒映着那轮明月。 只听她轻声说着,“三三,我想回家了。” 说着的时候,眼中的清泪止不住一颗一颗掉落下来。滴在了梨花酿的坛子,也滴在了他的心里。 “此地不就是你的家?”他大惑不解的问着。 闻言,苏木兮轻轻摇头,这里不是她的家——为了他,她放弃了回归现代的念头。到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我想一个人待会,你可不可以……” 她没有将余下的话说出来,律君弦却能意会。“我知道你现下的心境,但我希望你能考虑下我方才的提议。”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得到她这个回答之后,律君弦才安心的打算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身后轻柔的呼唤声。 “三三,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 她的声音里有着真挚的谢意,那股谢意浓到令他深觉此生再不复相见。 这股恐慌涌上心头,律君弦马上旋身,冲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突然间说这种话,你说过要替我寻得一门好亲事的,你可不许忘记了!” 苏木兮见他如此信誓旦旦,只能莞尔一笑。“我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 等律君弦离开之后,苏木兮将梨花酿紧紧抱在怀里,贝齿紧咬着红唇,不让自己失声痛哭。 他要成亲了,他的未来夫人不是她啊。 眼泪滑下脸颊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撑不住了。 她在别人面前强撑的的毫不在意,已经土崩瓦解了。 她将梨花酿放在一边,脑袋趴在雪白的藕臂上,肩膀上下颤动着。 周身万籁俱寂,唯有清风吹过海棠树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月色渐浓,想必将军府喜气也极浓。 良久之后,她才捧起梨花酿,往嘴里倒去。 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着,一如她所品尝到的,苦涩到她娇小的身子不停的轻颤着。 他曾说过要娶她的,他让她等他三个月的,为何这三个月迟迟未来。 他说过会同她品尝这梨花酿的,待他们成亲之时。 可如今,他们不会成亲,不会喜结连理,他自然不会与她共赏月色。 她醉眼朦胧,拖着这残躯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路过她身旁的是谁,同她说了些什么,她都恍若未闻。 近了,越来越近了,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站在柳岸池畔,看着平静如水的池面。 那池水恍若萌生了某种魔力,驱使着她向前,不停向前。 曳地的裙裾打湿了一片,她却恍若未觉,执意朝着池中央而去。 可叹——世间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可悲——所爱非人,所为非人。 冰冷的池水侵蚀了她的身体,她慢慢的沉了下去,乌黑的发丝也跟随着没入了池底。 别了,京城的繁华盛景。别了,她此生最爱的人。 “御书房岂是你能擅闯的地方!” 御书房门外,大内总管看着要闯入殿中的宫女,厉声斥责。 月芽神情慌张不已,早已顾不得这许多。 着急忙慌的高声大喊大叫着,“可是……公主,公主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了!” 御书房外的喧闹声,终于还是惊动了苏墨白。他沉声问,“何事喧哗。” 大内总管步入御书房中,毕恭毕敬的说,“启禀陛下,有一宫女说找不见五公主了。” 这个宫女经常跟在苏木兮的身边,因此大部分人都认得她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 月芽没有顾及小命不保,直接闯进了御书房中,扑通跪在了苏墨白的御案前。 “陛下!奴婢找不到公主了!寝宫里,废弃的宫殿里,海棠树下,都没有公主的影子!公主不曾去参加风将军的大婚,奴婢担心……” 原来月芽在将军府中,总是惶惶不安,她心中总有着一股不详的预感。于是在婚礼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赶回了宫里。 闻言,苏墨白猛地站起身来,“传令下去,宫中乃至全京城都要给朕找严实了!一定要将五公主找到,若找不到,朕要你们提头来见!” 一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苏墨白,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心头惴惴不安着。 一个时辰后,凌风得到宫中的消息。面露愁容,来到风无痕的身边。 他双膝跪地,悲恸不已,“将军,宫中传来消息,五公主她……她已经故去,尸身在水池里找到了。” 乍听此言,风无痕高大的身子轻晃了几下,他跌跌撞撞的朝外奔去。 刚进屋中不知内情的管家,眼见着风无痕匆匆而去,急忙大喊道,“将军!您的喜服还没换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木兮感觉到意识渐渐回归,消毒水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她的嗅觉。 她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记忆里的甜蜜与哀愁重新复苏,她不知是该为回归而庆幸,还是该为那段令她伤心欲绝的感情而苦笑。 她转过头去,看见了身旁的男子。 依旧是熟悉的俊美容颜,深邃的黑眸泛着柔情与喜色,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上扬着。 “风无痕。” 风无痕激动地握住她瘦削的肩膀,眼中唯有欣喜若狂。“你想起来了。” 耳边是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蓦然间眼前出现的是他大喜之日,而她悲痛之下跳进池水自尽的画面。 苏木兮忽然猛烈地摇起头来,试图甩掉他搁在自己肩头上的大手。 “我没有!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给我走!我一秒都不想看见你!” 眼见她情绪渐渐失控,风无痕收紧了力道,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并且好言安抚,“苏苏你听我说……” 第五十三章:谁还没有个奇形怪状的发小 在她剧烈的挣扎下,风无痕为了不伤害到她而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之后,苏木兮抬手紧紧捂住了耳朵,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不要碰我!你给我滚!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你给我走,给我走……” 看着她语无伦次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风无痕的心中犹如被尖锐的利刃狠狠刺穿。 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护士推门跑了进来,干净利索的给她打了镇定剂,苏木兮这才停止了近似疯狂的举动,昏睡了过去。 护士看着一旁丰神俊朗的男子,冷嘲热讽的说,“现在社会的小情侣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别出心裁啊!” 顿了顿接着说,“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想要她安然无恙,最好现在就走。” 风无痕被说得毫无脾气,他抬眸看向躺在病床上睡着的苏木兮,黑眸中有着几许挣扎,最终还是妥协。 “好。” 护士这才边走出病房边念念有词数落着,“这年头什么奇葩的事情都有,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居然想着去被车撞死。索性没出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生命诚可贵啊。” 护士离开后,风无痕站在病床前,低头打量着苏木兮的睡颜。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受控制抚上她苍白的小脸,眼中唯有心疼二字。 本以为她记起了曾经过往,于他而言是件好事。 不曾料到,他曾给过的伤害,早已无法轻易的消除。 想起大婚那日,他乍听噩耗传来的震惊和万箭攒心,他再也不要面临那种肝肠寸断的无力感了。 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留下的人未必就是开心的。 他自以为是的替她规划了道路,却还是换来这般局面。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将她推开,独自承受命不久矣的无奈和苦楚。 怎知这一推开,便是一推入黄泉。 病房门口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风无痕踱步去开门。 沐少宸是首屈一指的外科医生,也是声名远扬风大少的发小。 得知了他进院的消息之后,以为他出了事,马不停蹄赶来探望。 敲了病房门毫无动静,他才想起某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人现在开不了门,因此果断转动门把手,没有得到允许就推门而入。 砰的一声,风无痕眼见不好,迅速闪身藏在了门后,这才免了此等厄运。 他可不想苏木兮再次见到他时,便是毁了容的样子。 他冷漠的看着沐少宸哭哭啼啼奔到了病床前,也不看病床上躺着的是何许人也,趴在那就开始号丧。 “风少你死的好惨啊,怎么会这样呢,我都来不及送你最后一程,你就撒手人寰了。你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啊!” 随后吸了吸鼻子,话锋一转,“你看你连遗嘱都没交代清楚,这万千家业该由谁来继承啊。我们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你不留我点大鱼大肉也就罢了,汤汤水水总得给点吧。” 风无痕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为了避免发小继续一语惊人,他理智的选择了发出声音来。 “咳咳。” 听到身后有动静,沐少宸抬头看着随着微风飘扬的白色窗帘,僵硬的慢慢转过身去,顿时吓得面色苍白。 “妈呀,诈尸了!” 风无痕行至跟前,看着唱作俱佳的发小。冷声道,“滚,谁让你来哭丧了。” 接受了现实的沐少宸回过神来,拍了拍心脏的位置,接着建议道,“你居然还没死呢,那赶紧立遗嘱,免得哪天真的遭遇不测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大脑构造,又是什么奇思妙想的逻辑思维,风无痕此时此刻只想天空降下一道雷,劈死面前的小伙伴。 他视线看向依旧沉沉睡去的苏木兮,对沐少宸警告着,“闭嘴,敢吵醒她我阉了你!” “她?”沐少宸站起身来,低头看向自己下半身的某个部位,背后一阵发凉。 继而看向虽面色苍白依旧难掩姿色的苏木兮,凑到风无痕的身边,用手肘顶了顶他。 “风少可以啊,什么时候金屋藏娇的,还瞒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边说着边凑上前去,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端详起病美人来。 忍不住啧啧出声,“还是这等尤物,如此货色可遇不可求啊。” 说着伸出爪子就要去碰苏木兮的侧脸,风无痕眼明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子,“拿开你的脏手!” 风无痕只是虚握着,沐少宸轻易的抽回了爪子。 他故作认真的来回看看双手,行为举止十分自恋。“我的手不脏啊,不仅不脏,还干净十分白皙。” 说完还无辜的睁大眼睛看着风无痕,换来的是风某人狠狠的瞪视。 “行行行,不碰就不碰,宝贝成这样。” 俊朗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风无痕拿起了一旁的手机,慢条斯理的破解起密码来。 他用手摸了摸下巴,风无痕的手机他可是看过的,除了几个办公软件之外,毫无特色。 因此足以断定他手里把玩的手机不是他的,这么说就是病美人的了。 见风无痕轻而易举破解了密码,他好奇的问,“风少,你老实和我说,你和这娇滴滴的小美人是什么关系啊。随便就动别人的私人物品,这奸情没个半年我可不信。” 风无痕薄唇上扬,“不止三年。” 闻言,沐少宸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我去,你金屋藏娇的本事见涨啊,瞒天过海这一招玩得厉害。什么时候我也讨教两招,试试这金屋藏娇是什么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若是习得这么一门功夫,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麻麻雀雀的就不会争风吃醋了——因为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就没有醋可吃了。 风无痕可没理会他的花花心思,转身走到窗户边给苏木兮家里人打电话。 电话没响多久就通了,果不其然听见了来自于苏家人亲切的话语。 “伯母,苏苏出了点事,在市中心医院。” 聊完挂电话,就见沐少宸一脸不可思议的瞅着自己。 他也不予理会,走到了病床前,低头看着苏木兮的睡颜。 沐少宸忍不住打趣,“风少,你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怪物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 好一个伯母长伯母短的,这么熟络? 风无痕依旧没搭理他。 “不搭理我是吧?”沐少宸边说着边走到病床前,弯下身子瞧着苏木兮这个病号来。 “那我只好委屈这小美人醒来搭理我了。” 话音刚落,风无痕阴沉着一张俊脸,抓起沐少宸就不管不顾拖着出了病房。 匆匆赶来医院,苏母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一颗心揪得死紧,片刻不敢放松下来。 直到看见苏木兮蝶翅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慢慢睁开了双眼,才稍解心慌。 “木兮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让妈妈担心死了。” 她帮着苏木兮慢慢坐起身来,替她撩开侧脸的一缕发丝。 苏木兮乍见苏妈妈,一时间思念委屈统统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不管不顾地扑向苏妈妈,哽咽出声。“妈,我好想你!” 苏妈妈不停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不要继续激动。 接着轻轻拉开女儿的身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妈妈在这呢。” 可苏木兮仍旧是无法克制住激动的情绪,曾经她久久停驻于池畔边,眺望着明月,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父母,无法相见的父母。 她还以为会一辈子停留在那个令她心碎的地方,无法离去。 谁曾想到自尽之后,她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见到了熟悉的人。 苏妈妈努力安抚着她,轻声细语的说,“医生说你情绪不稳定,住院观察几天。” “不!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若是停留在医院,必定还会见到那个人,那个令她心烬成灰的人。 她不想再见到他,她深深的恐惧,过往的一切似乎总会重新在眼前上演,凌迟般的感受历历在目,她不想继续被伤害了。 见苏木兮如此反常的举动,苏妈妈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只能软言应允。“好好好,妈妈这就带你回家。” 苏木兮在家中休息了几日才重新复学,父母极力撮合她与风无痕,她也明确表示对他没有丝毫的兴趣,让父母另行择选他人。 这日,她正打算回家吃晚饭,眼前突然出现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清秀的脸上还挂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显得一丝不苟。 “苏小姐,风少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 “没空。”苏木兮看都没看一眼,抬腿就走。 见苏木兮丝毫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身为风氏的金牌秘书,无奈只能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大喊,“苏小姐!风少现在已经在餐厅等您了!” 他高昂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不少学生的注意,苏木兮柳眉微蹙,停住脚步,转身看他。 “听不懂人话是吧?我没空!” 为了避免继续吸引旁人的视线,苏木兮加快脚步,很快边走出了校门口。 抬眼望去,便看见停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劳斯莱斯。 秘书长腿一迈,来到车前,殷勤的打开车门。“苏小姐,请您上车。” 苏木兮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旧置之不理朝前走去。 她不清楚风无痕又在耍什么把戏,平白无故继续招惹她又是为了什么,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如今她只想护住自己的一颗心,离他远远的,避免再次遍体鳞伤。 第五十四章:风少在线追媳妇 “您若不去,我会被扣工资的!”秘书自从进入风氏之后,可没如此低身下气的请求他人。 毕竟风氏是块香饽饽,凡是进入风氏企业就职的人员,无形中总会透露出一股骄傲自豪感。 苏木兮再次停住脚步,旋身看他,反问道,“扣工资?” 秘书苦着一张脸,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风少早料到您不会前往,让我一定要把您带过去,不然我半年领不到工资了。” 苏木兮不悦的眨着一双清眸,垂在身侧的素手不知不觉间慢慢收紧。“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他,凭什么克扣员工的工资!” “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风少啊!” 可不是,风氏在本市早就只手遮天,无人得以撼动半分。 以风无痕的权势和地位,这种把戏似乎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挣扎了良久,苏木兮任命的松开了握紧的素手,佯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肚子好像饿了,现在去吧。” 闻言,秘书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殷勤的再次打开车门,并且将她安全的送到了餐厅。 苏木兮看着空荡荡的停车场,又是饭点了,居然没有半个人来吃饭! 她狐疑的眨眼,看着即将离去的秘书,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秘书自然是一脸无辜的回望。 苏木兮往餐厅走去,这家餐厅她一直都知道,就是没有来过。 据说在本市也是首屈一指的,想要用餐还得提前半个月预定,否则根本就是座无虚席。 可今天……反常,太反常了! 空荡无人的餐厅里,只需一眼便能看见坐在其中的风无痕。 只见他慢慢站起身来,朝她道,“我就估摸着该到了,果不其然。” 苏木兮没有搭理他,自顾自朝前走去。 风无痕绅士地起身为她拉开座椅,谁知苏木兮并没有坐下,反而挑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 对此,风无痕没有任何的不满。 迈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没有半点言语,沉默着扒着饭。 “苏苏你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良久之后,苏木兮砰的放下刀叉,转眼看他。 不悦的质问,“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会同父母说明不再与你往来,你现在闹哪样!” 风无痕没有动怒,薄唇微微上扬,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吃着我买单的晚餐,信誓旦旦撇清关系,这种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她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撇了撇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又不认识你!” 深邃的黑眸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久久凝视着她。 迷人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既然你不见我,我只好来见你了。” 瞬间,时间似乎流转,倒回到曾经。 她在他房门口假装晕厥,他识破了她的诡计,她笑盈盈的看着他——既然你不见我,我就只好来见你了。 苏木兮清眸中闪过片刻的迷离,她马上提醒自己晃过神来,不要因他的花言巧语再次将迷失了自我。 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曾料到风无痕忽然欺身上前,伸出拇指替她擦掉嘴角处不慎沾到的食物残渣。 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着,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她无所适从。 “你……” 未尽的话语,因他下一秒的动作而止住。 只见风无痕伸出了舌头舔了下拇指,接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薄唇,黑眸中唯有邪魅二字,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木兮低下头去,耳朵不受控制的发烫——争气啊,苏木兮,美色当前绝对不能动摇,坚决不能! 风无痕眸中含笑,“苏苏,你耳朵怎么红了。” 边说着边伸手去摸她的耳朵,入手的触感极好,令他爱不释手。 苏木兮能感受到他靠得更近了,近到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 为了制止继续发展下去,抬起素手挥开他的大手。 “你别碰我,别靠我那么近!” 风无痕对此视若无睹,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在她耳边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道,“不靠近点,怎么知道你这小东西口是心非呢。” 苏木兮只感觉到耳朵一阵阵发烫,为了掩饰手足无措,抬眸望去,便看见不远处站着的苏妈妈,而且正一脸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回望着她! 她连忙扬声喊道,“妈!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前几天才同父母说过不想与风无痕有所交集的,如今这番局面,怕是要被误会成口是心非了! 风无痕没有给苏木兮继续解释的机会,他转头看向苏母,面不改色风轻云淡的说,“我就知道伯母今日会来用餐,特地包了场子,位置随便挑。” 苏妈妈自知来的不是时候,尴尬无比地站在原地。 少顷轻咳了一声,“咳咳,你们继续,不要停啊!” 不要停?不要停!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苏木兮满脸黑线,风无痕乐在其中,巴不得全天下都误会二人的关系呢! 苏木兮眼见苏妈妈就要脚底抹油溜走,立刻澄清道,“妈!这只是表象,你不要被蒙蔽双眼了!我和这人渣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的!” 苏母显然不相信,且认为女儿是口是心非,急匆匆的远离现场。 而苏木兮那些澄清话语飘进了风声中,瞬间消散无踪。 “我们的关系……”风无痕眼神炙热的看着她,“从头到尾就亲密得很,别口不择言,小心入了地狱要拔舌的。” 苏木兮是何等的精明,从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就能理清楚前因后果了。 包场的餐厅,不期而遇的苏妈妈,种种亲密的举动,不让人怀疑都难! 她看着那张风神俊朗的脸,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对吧?” 风无痕抓起她胸前垂落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来回把玩着,“我像是那种人?我只是连续包了几天的场子,仅此而已。” 果然是有备而来!风无痕,你够狠! “风哥哥,你怎么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空荡的餐厅里响起,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 苏木兮本能的抬眸望去,瞬间惊愕不已。 站在不远处的女生有着出水芙蓉令人艳羡的娇颜,柳眉弯弯,明眸皓齿。乌黑的长发披散,身上是纯白长及脚踝的吊带裙。 好奇的朝他们张望着,如一株高洁不俗的白莲,亭亭玉立。 风无痕一边观察着苏木兮的面部表情变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在这很奇怪?” 少女连忙辩驳,清丽的娇颜上满是惊慌和不安。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惊讶。你一直工作都很忙,忙到没抽出时间吃饭来着。” 苏木兮终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压抑住不断翻涌起伏的情绪,努力做到风轻云淡。 不错,那名少女是柳如烟,也只有她能无任何举动引来旁人的万般怜惜,举手投足间的楚楚动人一如过往。 风无痕看向面不改色的苏木兮,薄唇弯起。“工作再忙也没有谈恋爱重要。” 柳如烟盯着与风无痕举止亲密的苏木兮,柳眉微微蹙起,纤纤素手不由自主抓了下裙子。 她不曾见过风哥哥同别的女生如此亲昵,且风哥哥眼中明显的宠溺,她更是从未见过。 她克制住内心涌起的一丝嫉妒,掩饰住眸中闪过的哀伤。 她故作轻松的问,“谈恋爱?这么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风无痕伸手挑起苏木兮小巧的下颚,黑眸柔情万种的直视着她,“一直都有。” 苏木兮自然拍开了他作怪的大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眼神互动,柳如烟自知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腿就要往二楼的包厢走去。 “慢着。” 闻言,柳如烟欣喜若狂地停住脚步,旋身望向不远处俊美如斯的男子。 一双秋水明眸中深情款款,芙颜也泛起了嫣红。“风哥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风无痕眼中唯有苏木兮,再不见其他人。 他头也不抬的说,“今日这餐厅我包下了,你换个地方。” 苏木兮努力忍住不要当场笑出声,瘦削的肩膀上下抖动着。 柳如烟站在原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与风无痕相识许久,两家父母更是有这生意上的来往。风无痕从未对她说过半句重话,更别说当着她的面一心一意维护另一个人了。 风无痕可没管她如何的伤心欲绝,曾经他无法与苏木兮厮守,而今现下他只想一直陪着她,一直一直,再也不分开。 看着苏木兮樱唇上扬,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他也心情愉悦。 “小东西笑什么笑,也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苏木兮抬头望去,只见柳如烟早已消失在视野之中。她这才勉强压了下上扬的嘴角,“你不是一向视她如珍宝?怎地撵走了她。” 话音刚落,苏木兮便知要糟糕。可能是由于方才看得太过瘾,一时间忘了收口。 她眼角余光扫向风无痕,果不其然他的唇边有着一抹坏笑。 “哦?我什么时候视她如珍宝了。” 苏木兮马上摆摆手,手持刀叉,继续用餐。“当我没说。” 风无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顶的好机会,在她耳畔边低声说,“你吃醋了不高兴了,这就说明你还在乎我你没忘记我。” 此话一出,让苏木兮想起了她自己曾说过的话——风无痕,我不怪你不怨你不恨你,我也不爱你了。 她手中的动作停住片刻,将嘴中的食物咀嚼完毕,才撅起嘴反驳。 “鬼才吃醋了!你话不能乱说!” 第五十五章:风少在线拈酸吃醋 风无痕故作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扇了扇,继续揶揄她。“那这一股酸味哪里飘来的。” 苏木兮抽出一只小手,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点。 “跟你说不清楚,你离我远点再说!另外我该告诉你,我跟你不熟。吃完了饭,各走各的,别互相打扰了。” 这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风无痕又岂会让她得偿所愿。 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吃了我的软饭就想溜走?没那么容易。” “姓风的!你不要太过分了!谁吃你的软饭了!” 她放下手里的刀叉,起身推开了再次凑近的风无痕,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了风无痕戏谑的声音,“苏苏,有空多吃点核桃。” 她背对着他,“为什么。” “补点脑子。” 几天后 “风少,您这不是为难我么?我适合坐在办公楼办公,不适合当狗仔队的,您看您家大业大,自己雇一个不就成了。” 身为风无痕的金牌秘书,可是头一次被派遣这种工作。 他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下此重大决定的风某人,简直就是儿戏! “工资双倍。” 手机那边传来风无痕毋庸置疑的声音,秘书立即回绝,“十倍我都不干,更别说双倍了。” “少废话,按时蹲点去。” 如此强硬不耐烦的口吻,显然某人已经没有耐心了。 面对两人的各持己见,秘书自然是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到底。 因此试图同风无痕讲道理,“不是,我好歹在风氏呕心沥血苦干多年,您……喂?” 耳边传来的是嘟嘟嘟的忙音,秘书盯着手机诧异良久——不是吧,居然直接挂断了!要不要这么绝情! “苏学妹,不知道校庆会那天你有没有空。” 突如其来的声音引起了秘书的注意,他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对才子佳人,温润儒雅的男子,与沉鱼落雁的苏木兮,简直是天造地设。 “学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每次学校举行大大小小活动时,苏木兮都是坐在台下观赏演出的。而这一次,难道逃不过去了? 苏木兮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转头望去,便看见身穿白色衬衫温文尔雅的白清尘,沐浴在阳光之下,俊颜上是熟悉的笑容,仿佛一如既往。 片刻的失神,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靠近着。 眼前似乎浮现出过往,若不是半路杀出来的定亲对象,他们说不定早就…… 之后又怎会发生风无痕的那些事情,她又怎会失魂落魄为情所伤。 想着想着,樱唇勾起一抹苦笑,正如那句话说的,有些事情你的命躲得掉,但你的命,躲不掉。 白清尘在苏木兮身前站定,看着明艳动人的少女。“能否与我一同上台演出。” 回过神来之后,苏木兮躲开了视线,无法与他对视。 是愧疚还是懊悔?种种情绪她无法分辨出来。 “可以,学长想要出演什么曲子还是舞蹈?” 二人边走边说,苏木兮自始自终都微垂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都是她的招惹引来的后果,她不否认曾经的白尚书是谦谦公子举世无双,如今的白学长也依然是皎皎君子。 苏家玄关处,在家中帮忙的张妈看着站在玄关处的一对璧人,妥妥的郎才女貌。 “小姐回来了,这位是?” 苏木兮熟练地换着拖鞋,边介绍着,“江大的学长,顺道一起回来吃个饭。” 张妈了然地点头,侧身让他们进去。 苏木兮上楼到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领着身处家中手足无措的白清尘前往饭厅。 经过一番的介绍之后,苏妈妈为难地瞥了书房一眼。 末了轻咳一声,“咳咳,木兮啊,今天可真不凑巧了。” 苏木兮示意白清尘入席,自己也在他的身旁坐下。 看着不停冲自己眨眼睛的苏妈妈,奇怪的问,“什么不凑巧?妈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见有旁人在场,苏妈妈也断然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了些。 于是只能含蓄的说,“都怪妈妈从小没教过你,虽然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可有夫之妇还是得收敛下?” 闻言,苏木兮明亮的双眸微微眯起了来——有夫之妇?上次的事情果然让妈妈误会了些什么,都怪那个风无痕! 她无辜的眨眼,“这里的有夫之妇不就妈妈你一个?” 接着看向身旁的白清尘,“学长动筷子吧,该来的人都来了,不用等的。” 苏爸爸不会在家中吃饭,一般都是在外用餐,因此每天的晚饭要么就她与苏妈妈二人,要么就是苏妈妈一人,她有时也会在学校吃。 就在这时,苏爸爸居然奇迹般的出现在了饭厅里!而且是从书房出来的。 不过令她更为震惊的是他身边陪同的男人! 那不是风无痕么!他怎么在这的!什么情况!而且好像和爸爸相谈甚欢!这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脑中出现了无数个惊叹号,她回过神来时,二人已经行至餐桌前。 风无痕朝苏妈妈展颜欢笑,“伯母还在等我和伯父呢?” 接着黑眸扫了一圈,自然看见了坐在某个小东西身边的白清尘。 下一秒,黑眸慢慢沉了下去,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声音低沉且十分危险,仿佛被侵占了领地的孤狼。 “怎么还有旁人?” 苏木兮莫名后背直冒冷汗,有些……有些心虚? 心虚个屁,有什么好心虚的,他之于这个家,不也是旁人! 还好意思质问别人是旁人,脸皮厚到没边了! 她就算再如何克制情绪波动,眸底深处的嘲弄依旧是无法掩饰。 她站起身来,笑着说,“爸爸,他是我同校的学长,姓白名清尘。” 白清尘十分有涵养的跟着起身,“叔叔好。” 苏爸爸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朗月清风温润如玉,特别是那双清澈的双眼,无任何的杂质和污垢,端的是君子坦荡荡。 他满意地点点头,“我听说过你,徐老的得意门生呢,还真是一表人才。” 面对苏爸爸毫不吝啬的赞誉,白清尘风轻云淡,并无半分虚荣。 “叔叔认识徐老师?” 苏爸爸边说着边入席坐下,“相交多年的挚友,这老头子冥顽不化,还死要面子得很,没想到教出来的学生这么儒雅。” 对于苏爸爸的评价,白清尘没有半点恼怒,唇角微微上扬。 而风无痕自然有恃无恐地坐在苏木兮的另一边,也不出声说几句,只是低头若有所思。 苏木兮当他是因此而郁郁不乐了,反而内心一片晴空万里。 然而,她好像高兴得……早了些。 “苏苏,吃个鸡腿。” 风无痕用自己吃过的筷子夹了鸡腿放在她碗中。 “苏苏,多吃点菜。” 接着筷子转移到一盘菜上,毫无犹豫夹了满满一筷子。 苏木兮看着碗中如小山堆的饭菜,满脸的黑线。 很想要怒而掀桌,可在场还有含笑看着的父母,再加上一个温文尔雅的白清尘。 控制住洪荒之力,绝对不能爆发!绝对不能,要注意形象! “苏苏,喝口汤。” 风无痕殷勤的用勺子舀一小勺汤,装模作样地吹了吹,送至她的嘴边。 苏木兮不出意料之外的被还没咀嚼完毕的食物呛到了,一个劲的咳嗽不止。 “咳咳。” 连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哪知,她前脚刚进,风无痕后脚杀到,并且关上了门。 苏木兮戒备的看着他,“你进来做什么!” 风无痕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 “我家苏苏今天很不乖。” “谁是你家的,别乱说话。” 然而,她的耳朵还是禁不住他言语的挑逗而微微泛红了。 “你不就是我家的,定情信物不还在你那呢。” 风无痕自然看出了苏木兮发红的耳朵,伸手就过去揪住。 早该还他了,这几日竟是忘记了。 苏木兮整理完毕,越过风无痕高大的身影,就要离开。 风无痕却从她身后搂住了她—— 扑通一声,心跳猛然加快了! 背后靠着的是熟悉的且温热的胸膛,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她多么想就此依偎着的怀抱。 可一次一次的希望,一次一次的失望,她的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推敲,再也经不起他任何的伤害。 耳畔是他熟悉的温热气息,低沉的声音依旧迷人。 然而他的声音却似乎有些委屈,有些……颤抖。 “苏苏,别气我了,我是真的有苦衷的。” 苦衷?背对着的娇躯蓦然僵硬,真的有苦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经历了这么多爱恨别离,她早就不是那个会痴痴等待的女子了。 她伸手去掰开他的大手,那般决绝,那般果断。 “风大少,我几时气你了?你有没有苦衷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们不熟!” 掰了许久,依旧纹丝不动。 苏木兮索性将手垂在身侧,不再有所作为。 风无痕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你带着那小白脸回家吃饭,不就是为了气我?” 苏木兮被气笑了,樱唇牵扯出嘲讽。 自从他请旨赐婚后,就不再如此在意旁人对她的纠缠了。如今摆出这副姿态,是打算给谁给看? 是,他曾经关心过她。以什么名义?因为她是一朝天子的同胞妹妹,他挚友的亲妹妹。 想着想着,清眸中浸满酸涩和苦楚。她支离破碎的心他还想要? 第五十六章:风少在线套路媳妇 要过去之后呢?继续狠狠摔在地上,再不吝啬地踩上几脚? 风无痕,你非得把我伤得遍体鳞伤才甘心? 她忍住了情绪,还是忍不住鼻尖的酸涩。“麻烦你有空多照照镜子,看看谁才是小白脸。” “就算我是,也是被你包养的。” 风无痕搂进了怀中的人儿,生怕继续失去。 他再也不想承受亲眼见到她尸身的时刻了,那会令他发疯! 她侧过头,避免他灼热的气息如影随形。 “你还要不要脸了,撒开你的狗爪子!” 看着她因转头而露出的雪白脖颈,风无痕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吧唧了一口。 末了才慵懒道,“不撒开。” 脖颈处传来微麻的感觉,奈何她微弱的力气根本挣不脱这个男人钳制。 于是她选择了威胁和恐吓,“我喊人了!到时候让大家都知道你风少的真面目!” 风无痕自然不会因为她的恐吓而退缩,黑眸扫了洗手间的门一眼,手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松开,并且有肆无恐。 “你敢喊就试试看。” 苏木兮心中暗忖——这个人真的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风无痕?怎么回归二十一世纪了就变得这么……无赖!还是说,这才是此人的本性! 她仰头看向无所畏惧的风无痕,“妈……”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身子被人转了过来,面向的是那张风神俊朗的脸,未等她继续出言叫喊,一个吻封缄了所有。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热气息,一如过往。 微凉的薄唇覆上之时,她的心湖投下了一粒石子,不偏不倚正中湖心。飘飘荡荡,泛起一片涟漪。 感受着唇舌间的亲昵,以及修长的大手搂住纤腰的力道,令她不得不与他挨近,密不可分,无任何的缝隙。 “你无耻!” 她看着意犹未尽的风无痕,狠狠推开了他,“我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某人显然对此没有半分悔意,反而食髓知味。 “我一向脸皮最薄了。” 看着苏木兮眼神中的怀疑之色,接着补充,“只对你无耻。” 就在苏木兮气得想要发作时,风无痕大手一揽,将她抱起,放在了洗手台上。 看着错愕不已有些慌乱的苏木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苏木兮有些赌气的噘嘴,故做不懂,“敢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风无痕对于她的小举动,唇边唯有一抹宠溺的弧度。低头作势要擒住那张粉嫩的唇瓣,苏木兮赶忙伸出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哪知,风无痕竟伸出了舌头,轻轻舔了下她的手心。 微痒的感觉,让苏木兮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抬眸狠狠瞪着他。 “你!” 一颗心也失去控制的上蹿下跳,距离如此之近,风无痕自然也感受到了。 望着他唇边邪魅的笑意,苏木兮耳朵泛红,别开了脸。 “苏苏。” 千唤万唤,她依旧选择不搭理他。 风无痕也不气馁,接着挑逗她,“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苏木兮被道破了身体的反应,连忙矢口否认。 “没有,你幻听了!你放开我,待久了爸爸妈妈要胡思乱想了。” 她与风无痕待在洗手间好像是挺久了——妈妈会误会已经是情理之中了,她早就自动绑定了她和风无痕的关系了。至于爸爸,再待下去,真得出事了! 此生,她不想再与他有所关联。偏偏又千丝万缕,联系在了一起。 风无痕佯装不懂,“哦?怎么个胡思乱想?” 苏木兮焦急的瞧着洗手间的门口,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明知故问!你要是再不放我走,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风无痕停止了亲密的行为,若有所思的说,“也就是说你以后都会理我了,那你走吧。” 他如此干脆,苏木兮反而有些诧异。 她试探性的动动身子,发现风无痕没有阻拦,利索地跳下洗手台,桃之夭夭。 风无痕看着她落荒而逃的倩影,再看向洗手台前的镜子,赫然发现镜中之人少了素日的冷戾,眉眼间含着浅笑,薄唇更是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 “木兮你刚刚是不是叫妈妈了,妈妈本来要去看看的。” 苏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慵懒的男子一眼,“可是小风也在。” 苏木兮没有想象中的羞赧尴尬,而是硬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小风,这个称呼还真是……一言难尽啊,想必风无痕脸色十分好看。 她没忍住转头看向风无痕,却见他眉眼含笑,无半分不满,反而心情愉悦。 她眨巴眨巴双眼,生怕是自己出现幻觉看错了。 苏爸爸在桌底下不轻不重地踢了下苏妈妈的腿,眼神传递着某种隐晦信息。并且招呼着众人,“吃饭吧,都快凉了。” 苏妈妈不满的横了苏爸爸一眼——怕什么,未来的女婿才不会如此小气呢。何况即将水到渠成,再说了,小风也没有异议。也就你个老菜帮子,话多! 白清尘自始自终未发一言,欣赏着一家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 众人也很默契的没有问二人在洗手间做什么,也没有明目张胆的盯着她红肿的唇瓣看。只是都不动声色的夹着菜,扒着饭。 饭后,白清尘在客厅中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苏木兮看着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风无痕,不悦的斥道,“你怎么还不走啊!跟狗皮膏药似的。” 苏妈妈坐在她身旁,抬手拍了下她。“木兮!妈妈是怎么教你的?小姑娘家家的,说话不着调!” 说完之后,偷偷瞧着风无痕脸上有没有不高兴的表情。 那一番话语令她陷入了恍惚之中,依稀记得曾经有人也如此宠溺的轻斥她的言语——大姑娘家家的说话也不过脑子,眼见你也十五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苏木兮捧着茶杯,良久未置一言。 她看着杯中的茶水,莫名鼻尖有些发酸,眼前出现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离开了那个方寸之地,然而脑中浮现的是高墙耸立,朱漆大门,柳树池畔,以及早已焚烧成灰烬的宫殿……她缓缓闭上眼。 苏妈妈看着忽然陷入恍惚状态的女儿,开始寻思着——是我说得太过了?可之前更严厉的话语也是有过的,也不见木兮如这般啊。 风无痕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 苏爸爸笑着宣布,“小风从今天起就住我们家了。” 苏木兮回归神来,震惊到站起身来。“凭什么!” “风宅只有我一个人居住,怪冷清的。你又隔三差五回家,伯父伯母也挺孤单的,我只能替你尽尽孝道了。” 风无痕说得义正言辞不容置疑,一番苦心实在是令人动容不已。 至少苏爸爸苏妈妈自然是心感甚慰,并且瞧着眼前的男子是越来越顺眼,并且产生了想要将其划分为自家人的念头。 看着眉开眼笑的父母,苏木兮咬牙道,“这是我爸妈,轮不到你尽孝道的!” 苏妈妈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回了沙发上。 看着气鼓鼓撅着嘴的女儿,同一旁的苏爸爸相视而笑。 自从苏木兮记事以来,还从未与异性如此争锋相对过。更多表现出来的是漠然和疏离,如今在风无痕面前,倒是多了点女儿家的娇态来。 “你的不就是我的,不用分那么清楚。” 话毕,还朝明显有些怒火中烧的某人眨了眨眼,薄唇边挂着邪笑。 没过多久,风无痕就上楼去洗澡了。留下苏木兮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这家伙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实在是居心叵测! 苏妈妈目送着风无痕离去的身影,似笑非笑的对女儿说,“木兮啊,先前妈妈还以为你不喜欢小风,没想到你是口是心非啊!” 她前段时间出院,便成天唠叨着不想与风无痕有任何的瓜葛。之后苏妈妈就撞见了那么容易令人误会的画面—— 苏木兮抚额叹息——您实在是眼拙了,分明是你被某人迷惑了双眼,看不清楚现实。 这时,苏爸爸也插嘴了,“可不是,爸爸还想替你另寻青年才俊,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闻言,苏木兮连忙矢口否认,并且指明出风无痕并非好人。 “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你们俩别先入为主了,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呢!” 回应她的是父母掩嘴偷笑,“情人的偏见,看来是改不了的。” 我去你姥姥的情人的偏见! 她真想仰天哀叹,他们到底是瞧见了风无痕哪里好了呢?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在苏父苏母高深莫测的眼神扫视下,苏木兮缴械投降。 站起身朝房间走去,不出意外的看见房中浴室明亮的灯光。 家中每间房中都有浴室,唯独客房没有。 苏木兮坐在床铺上,垂头盯着双腿发呆着。 脑中思绪万千,混乱不堪。 她微微转头看去,便看见静静躺在枕边的红玛瑙手链。 如果不是因此物,她大概一辈子都想不起曾发生过的种种。 她烦躁的起身踱步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就在她茫然无措之时,浴室的门打开了。 而她恰巧站在浴室门前,自然看见了风无痕赤裸着的上半身。 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腰间无多余的赘肉,缓缓下移,入眼的是那健硕的腹肌…… 她猛地抬眸看向风无痕,“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第五十七章:风少在线诉苦衷 她看着风无痕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一双黑眸泛着邪气,薄唇也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腾的一声,小脸瞬间开始发烫起来——身材真好啊,瞧那小腹肌,瞧那小俊脸,瞧那小眼神,打住!不许犯花痴! 风无痕垂头看着做思想斗争的苏木兮,“我穿着呢。” “睁眼说瞎话!你还不是光着膀子!” 苏木兮见他下身尚有衣物,微微松了口气。 “倒是你在浴室前徘徊不走。” 说着风无痕故意凑近她,低沉邪魅的声音仿佛能蛊惑人心,“苏苏,你很不老实啊。” 苏木兮惊得连连倒退,强行保持镇静。 她闻到了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那是她日日夜夜所使用的沐浴露。 那股淡淡的清香吸进鼻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脑子里都是什么肮脏龌龊的思想!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淹死在里面!” “现在看到了?满不满意?”边说着边慵懒的看着她。 苏木兮眨了眨双眼,有些不明白他话中所蕴含的意思,“满意什么?” 风无痕邪笑着靠近她,苏木兮只得后退,一来二往,她的后背抵在了雪白的墙壁上,前方是他赤裸着的胸膛。 他故意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当然是……我的身材了。” 苏木兮下意识地抬手去推他,肌肤相触的瞬间,小手像是遇见了燎原的烈火般,倏地收回去,垂在身侧。 她垂下眼睑,令人看不清她内心的想法。 “滚远点,别靠那么近!” 风无痕恍若未闻,变本加厉地抓起她的一缕情丝,在手指尖把玩着。 动听的情话信手拈来,“我滚了,正好不偏不倚滚到你心里。” 心跳骤然加速,苏木兮一只耳朵悄悄的通红起来。 她缓缓抬起眼眸,眼前是他如一泓深潭深不见底的双眸,她甘愿就此沉沦,无法自拔。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的门猛地被打开,与此同时—— “木兮,小风洗好澡了……”没? 苏爸爸的声音在看到二人此刻的举动之时,戛然而止。 呈现在苏爸爸眼前的是,自家女儿小鸟依人般,眸含秋水望着风无痕。 苏木兮心下暗叫不好,知道又要被误会了。 风无痕反应迅速,转头看向苏父。轻描淡写的问,“伯父,找我有事?” 苏父自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的道理。 他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你忙你忙。” “爸爸!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爸爸!你别走啊!” 她的呼喊声换来了房门无情关闭的声音。 风无痕无视掉某女欲哭无泪的神情,依旧在她耳边低声道,“苏苏,你再不娶我我就没人要了。” 从无奈中回过神来,苏木兮面对着风无痕丰神俊朗的脸,狠狠啐了一口。 “呸,臭流氓!” “那我就如你所愿。” 苏木兮脑中正思忖着他话中蕴含的深意,白皙的脖颈上传来了轻微的酥麻感。 她眼睁睁看着风无痕薄唇边挂着邪笑,朝她的脖颈咬了一口。 “嘶……” 微疼的感觉袭遍全身,苏木兮马上转动脖子,避免再次遭到袭击。 “风无痕!你属狗的啊!” “汪!” 耳畔边传来他佯装的声音,苏木兮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 “我叫都叫了,不多咬几口就吃亏了。” 说完,将视线停留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作势张口欲咬。 惊得她立刻抬手捂住脖颈——还咬上瘾了,真当自己是狗呢!这要是搁在从前,他可没那么好兴致! 也是,过往虽有寥寥几句温柔缱绻的情话,可身为叱咤风云的风大将军,可没有如同眼前的风少那般,一举一动…… 撩人得很! “滚!我爸不知道找你什么事,赶紧滚去!” 苏木兮赶紧转移话题,试图保住自己弱小无助的脖颈。 此话一出,风无痕赞同的微微点头,“也是,咱爸找我呢,我可不能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低头在她颊边留下轻揉的一吻,一如那晚。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过往的回忆碎片,当时已是暮色渐沉,脸颊旁温热的触感正如方才那般,总能令人心悸不已。 可是…… 翌日她从日落西山等到暮色正浓,仍不见那抹欣长的背影。仅剩下忽明忽暗的烛火,和满室的一片寂寥。 之后呢—— 边关告急,北境来犯,你选择一骑绝尘而去,不告而别。 细数之下,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等待。 她总是痴痴的遥望远方,仍不见他归来的身影。 她累了,倦了。 就在这些沉重的回忆中,她恍恍惚惚的如梦安眠,伴随着所有的心痛和无奈。 沉睡在梦境之中,拨开一层云雾,她窥见了云雾背后她所不曾见过的画面。 “拿来。” 柳如烟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大手,佯装听不懂,天真懵懂的眨了下明眸,无辜的看着他。 “风哥哥说的什么,烟儿没听懂。” 风无痕冷眼观望,不发一言。 沉默许久,柳如烟终是年纪尚轻沉不住气,恼怒的将红玛瑙手链丢在圆桌之上。 “不就是红玛瑙首饰,这种东西我要多少就有多少,我才不稀罕呢!” 风无痕见那串红玛瑙手链无任何的损坏之处,拿起就要踱步离去。 身后传来了柳如烟不同以往的轻声细语,反而可以称得上是尖锐的质问声。 “风无痕!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即将过门的妻子!” 风无痕将手链小心翼翼的收好,这才冷声道,“我心里装的是谁,你不是最清楚了。” 闻言,柳如烟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坐倒在圆凳上。 语气却依旧咄咄逼人,“可笑!你以为你的付出能得到她的谅解?她苏木兮可从来都不晓得你的一番苦心,指不定对你恨之入骨呢!” 她站起身来,朝着风无痕的位置走去。苦口婆心的劝慰,“你又何必捧着一颗完好的心,由着她撕扯践踏!” 眼前的柳如烟一如既往沉鱼落雁,可心中装了那抹娇小玲珑的倩影之后,旁人再如何倾国倾城,断然入不了他的眼中。 与柳如烟尖声追问不同,风无痕风轻云淡的说,“她没有撕扯,践踏我的心。” “没有?”柳如烟明眸中闪过几许妒意,看向风无痕之时,眼中唯有卑微二字。 “那种凌迟的感觉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不也是捧着一颗真心送至你面前,谁知你看都不看一眼。” 顿了顿,柳如烟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风无痕!风哥哥!我才是那个能为了你付出一切的人!我才是……” “所以你放火烧掉了她的寝宫。” 柳如烟惊慌失措的望向风无痕,这是从方才至现在,风无痕终于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那双幽深的黑眸中,唯有冰冷二字,令她如坠冰窖。 许是被他眸中的冰冷所威慑住,柳如烟急于辩驳。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明明是她刺激我的!是她老霸占着你不放,厚着脸皮住在你心里,连一席之地都不留给我!” 至少她眼中所见所闻便是如此,风无痕对待苏木兮的一片痴情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宁愿让她怨恨着,也不愿她得不到心灵上的解脱。 原来你同我一样,都是在一段情中卑微到尘埃里—— 风无痕深吸一口气,“是你自己在刺激你自己。” 柳如烟急于挽回自己在所爱之人心中的印象,她眼中除了慌乱之外,剩余的是对另一个女子浓浓的艳羡和嫉恨。 “你为何眼里只有她对你的好,看不到我的付出呢?” 她迫切焦急的样子,风无痕瞧在眼里,心中却仍是波澜不惊。 “你付出了什么?所有的故意而为之,你真当我瞧不出端倪。” “我……”柳如烟一时间语塞,找不出任何言语来反驳他。 她自诩聪明手段果决,不曾想一一落入他的视野之中。 柳如烟依稀记得同苏木兮初次相识,她刻意的言行举止,不过是为了之后的赐婚而埋下的伏笔。 为了给予苏木兮会心一击,她故作不识得此人,故作不晓得她与风无痕之间的情意绵绵。 试问普天之下,满京城又有何人不会知晓当朝五公主,与风大将军之间你侬我侬的情愫。 “你太让我失望了。” 柳如烟怔怔出神,直到眼见风无痕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她这才举步往门口走去。 他们才是即将成为新婚夫妇的人,他才是她的夫君,他们的命运会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一生一世。 哪怕,他命不久矣。 “风哥哥!我一直以为最傻的人是我!明知无望却满怀奢望。可是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最傻的人其实是你才对。” 风无痕恍若未闻,不予理睬。 柳如烟纤纤十指抓紧了门,紧到发疼也不松开。 “为了她,你甘愿被她所记恨,无怨无悔。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其实……” 她亲眼目睹着风无痕决然离去的背影,柳如烟凄婉一笑,端的是我见犹怜。 她缓缓瘫倒在地,泣不成声。 也许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只因漫天黄沙之中,他骑着一匹黑马的矫健身姿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至此心弦萌动,一颗芳心落在了他的身上,收也收不回来。 他会娶她,她会成为他此生唯一的眷侣,可也只是徒有虚名的将军夫人。 这一段情中,究竟是谁错付了谁,早已说不清楚了。 第五十八章:风少在线撩媳妇 久久的无语凝噎,只余下唇齿间溢出的寥寥数语。 “你其实……” 余下的话语化作一缕清风,飘飘荡荡,不知飘向何处。 梦境之中,苏木兮只看到柳如烟轻启红唇,却不知她喃喃自语的是什么, “风无痕……风无痕……” 她悠悠转醒,混沌的脑子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方才的梦境。 那些只言片语清晰的出现在她的心中,耳边是窗前挂着的风铃发出的清脆声音。 苏木兮转头望去,那串红玛瑙手链跃入眼中。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在七夕之夜,一袭白衣出尘的少年郎曾将这一阕诗词轻缓吟诵。 “之前选修课都是寥寥几人,现在怎么突然座无虚席了。” 苏木兮坐在室友林菲菲身旁,将教室扫视了一圈。 心里满满的疑问二字——这门选修课比较冷门来着,学分虽然好修,就是教授是满嘴文绉绉的老头子,因此并不怎么受到江大学子的欢迎。 林菲菲将选修课的课本放在桌上,这才慢悠悠的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如今这选修课最受欢迎的除了白学长的,就是这里了。” 苏木兮不置可否,将一缕情丝撩至耳后,“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这么受欢迎。” 她虽然也勉强算是江大的风云人物,可对于其他学系的系花可是毫不知情,更别提江大的热门八卦了,她从以前开始就对此没有半点兴趣。 她的打趣换来了林菲菲不客气的啐了一声,“呸呸呸,你就留点口德吧。喏,你自己睁大双眼看看,这间教室雄性与雌性的比例。” 苏木兮还真听从她的意见,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赫然发觉雌性生物占据了绝大部分,雄性们不过寥寥几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能惊动这江大所有女性同胞的,除了小哥哥之外别无他物了。瞧瞧这寥寥几人的才子们,估计就是这选修课原班人马的学子了。 兴许是被那个奇怪的梦境所惊扰,苏木兮没有那个心情去玩猜猜的游戏。 “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偶像啊。” 苏木兮奇怪地眨眨眼——她什么时候有的偶像,她自己怎么不清楚?! “我的——” 风无痕! 未尽的话语被突然出现的人所打断,她惊愕当场。 怔怔出神,看着缓缓走进教室的男子,面如冠玉,一双深邃的黑眸令人难以窥其心境,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上扬着。 白色衬衫的衣袖挽至手肘处,笔直修长的双腿迈着沉稳的步伐——光是这幅模样,便足以迷倒在场的所有雌性生物。 也是在这一刻起,她才知道原来风无痕曾经也是江大毕业的学生,且是当时的风云人物,首屈一指的男神。 林菲菲推了推发呆的室友,对她反应啧啧称奇。 “不是吧,直接原地封印了?至于嘛!” 苏木兮这才回过神来,耳边是喧闹不止的交谈声。 “不是,他怎么会来这里的,这不科学。” “谁跟你讲科学了。”说着,林菲菲伸手指了指双手捧脸状的女生们,“看这满满一教室散发的荷尔蒙,实在是挡也挡不住了。” 风无痕一本正经的授课时,同这几日唇边挂着邪笑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苏木兮两耳空空,内心一片混乱。 她看着讲台上的风无痕,仿佛从未认识过他——假如时光得以倒流,自己与他是同届的学生,恐怕也难以不被他的风采所吸引。 苏木兮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奈何徒劳无功。 脑中出现的是那个梦境中的对白,梦境中所见所闻到底是不是曾经上演过的。 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风无痕,你其实早就知道柳如烟并没有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美好,又为什么要一再偏袒她?你的苦衷到底是什么。 她不想继续去追究那些陈年旧事了,她已经累了,不想再经受一次伤痕累累的感觉,她想要守着一隅清欢,远离纷扰。 就在此时,一张纸条出现在了她的课本上。 苏木兮缓缓打开纸条,上边是林菲菲所写的字—— “你恍惚个什么劲,乍见偶像过于兴奋了?不是吧,你这么差劲呢!” 她当即拿起笔回复她,“他才不是我的偶像。” 没过多久,那张纸条又出现在她的手边。 “那你之前还写人家的名字,口是心非啊。也是,一个温润如玉,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帅到惨绝人寰,但是又透出那么一股邪气。” 看着林菲菲所写的内容,她想起了之前忘记了与风无痕之间的事情,又被诡异的梦境所惊扰,这才在课堂上写下了风无痕的名字。 她正不知该如何作答—— 砰的一声! 她循声望去,原来是林菲菲的书本掉落在地,她正小心翼翼企图无声无息的拿起来时,风无痕已经踱步走来。 然而,他却停在了苏木兮的桌前! 苏木兮抬眸与他大眼瞪小眼,清晰可见他眸底深处隐藏着的一抹笑意。 “既然这位苏同学上课这般漫不经心,想必是学富五车了。上周我留下的问题,你解答一下。” “……” 林菲菲从震惊中回神——乖乖了,赫赫有名的风学长居然知道苏木兮姓苏! 说来也是奇怪,风无痕毕业多年,怎么可能会知道江大其中一个学妹的名姓? 因此,林菲菲能赌一包辣条,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见苏木兮沉默不语,风无痕唇边的笑意加深。 “是不会还是不想回答。” 此时的风无痕并无半分恼火,幽深的眸中漾着迷人的浅笑。 “我……我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苏木兮特别想抄起手中书本,狠狠摔在某人的俊脸上,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由于是自己闯出的祸,林菲菲在一旁弱弱的说,“上周木兮请假没来。” “哦?”风无痕这才点点头,“那好,苏同学一会下课别急着走,我单独给你辅导。” 说完之后,他重新回答讲台,继续兢兢业业授课。 苏木兮朝林菲菲飞了无数个眼刀,巴不得当场将其扒皮抽筋! 下课后,学生陆陆续续的离开,风无痕接了个电话,就站在窗边交谈着。 苏木兮接收了无数奇怪的视线,扯了扯室友的袖子。奇怪的问着,“他们怎么都用一路走好的悲壮神情看着我?” 林菲菲轻咳了一声,“忘了和你说了,上周有个学妹回答不出问题,被当场训哭了,你自求多福吧。” “……” 看着苏木兮渐渐难看的俏脸,林菲菲马上补充。“当然了,你是学姐嘛,心理承受能力会稍微好点。” 见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别担心,我会给你带饭的。” 之后趁苏木兮没来得及发飙之前,林菲菲抓起书包,明智的选择夺路而逃。 苏木兮望着长身而立站在窗前的风无痕,他一手持着手机,不知是同谁通话。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结束的预兆。 她很想直接冲上去,朝他大吼——风无痕,你究竟隐瞒了些什么,即便是有苦衷,为何从来不曾说出来! 这个念头不过稍纵即逝——何必呢,继续纠缠下去有何意义。况且他心中所属另有别人,现下不过是在内疚罢了。 她久久凝望着他,轻眨了下发酸的眼眶——既然不能给予希冀,何必继续加以撩拨。 等着等着,困意袭来,她慢慢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等风无痕挂断电话时,举目望去,便看见临窗的位置上,娇小玲珑的少女趴在桌上,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起了她的几缕长发,整间教室寂静无声。 他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她的手肘边搁置着选修课的课本。 风无痕兴趣盎然地翻看起来,赫然发现了那张纸条,于是津津有味的将所有对白全部看完。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木兮转醒过来。 沉睡过后的脑袋有些混沌,“这里是……教室?” 殊不知身边的风无痕将她的睡颜瞧了个遍不说,此时更是眼见着她美眸水波荡漾,朦胧惺忪的张望着前方。 “小懒猪可算醒了,收拾收拾去吃饭。” 兴许是方才苏醒过来,苏木兮并没有及时察觉到小懒猪这个称谓。 她伸手揉了揉头发,“唔……我想起来了。” 风无痕一手撑着侧脸,好奇的问,“想起什么了。” 等苏木兮转头面对他时,一双明眸善睐,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风大老师,日理万机的也能投身教育事业,真是令人钦佩不已。” “原来是想起话来埋汰我。” 风无痕唇边泛起浅笑,着手帮她将课本收回书包里。 边收拾边道,“谁让江大福星高照,有你这只小懒猪坐镇。” 苏木兮听到那三个字眼,明眸微微眯了起来。狠狠剜了他一眼,“风无痕!你说谁是小懒猪呢!” 就在此时,风无痕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书本。旋身将措不及防的苏木兮搂进怀中,“我现在怀里的就是。” 低头便闻到了她青丝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而且是最嘴硬心软的。” 不得不说,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特别好—— 苏木兮也没有急着挣脱开来,或许就连她也不曾料想过,她是如此的眷恋这个怀抱。 自从他与柳如烟定下婚姻之后,她就没资格落入这个怀抱了。 他的身上没有令她厌恶的烟草味,反而是浅浅的薄荷清香。 “风大老师,这里可是学校呢,你打算不顾礼义廉耻?” 第五十九章:风少在线怼媳妇 风无痕搂紧了怀中的人儿,生怕下一秒变回化作灵蝶展翅而飞。“怕什么,我不介意来场师生恋。” 哪怕是经受了不少甜言蜜语的洗礼,他口中的情话仍是令她的心狠狠悸动着。 她很想推开他,并且言之凿凿的指责他,不许再撩拨她了! 可是——可我就是犯贱啊,撤不出他的怀抱,甘愿就此画地为牢,身陷方寸之地。 她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才轻轻推开他,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去。 风无痕也不见半分怒意,跟随着她而去。 此时的风宅中,风无痕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做晚饭。” 苏木兮无暇顾及电视屏幕播放着的综艺节目,笑着揶揄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风少居然也会做饭呢?” “敢赌么?” 她抬头看着他眸中的狡黠,轻咳一声。“我可不敢,鬼知道你又打算使什么坏呢!” 接着话锋一转,“对了,这远近闻名的大孝子风少今儿个怎么不去侍奉二老了。” 风无痕对她的娇态百看不厌,“二老?你说的是咱爸咱妈?” “呸呸呸,那是我爸妈!”说完,不满地瞪着他。 只见风某人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眸中含笑,可见心情十分愉悦。 “伯父伯母出国游玩几日,这段时间里你搬来风宅住,我好照顾你。” 闻言,苏木兮腾地站起身来——这两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老爸老妈,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把自己丢给风无痕了!也不想想,这分明就是羊入虎口啊! 她撅起小嘴反驳,“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不需要你照顾!而且凭什么就得住风宅?” 风无痕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不住也行,或者去你那。” 什么叫去你那!这话听起来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 她在沙发上坐立不安,厨房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好几次苏木兮都想起身去瞧瞧,生怕风宅的厨房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她闭上双眼,后背慵懒的靠在沙发上,力求做到眼不见心不烦。 要是厨房炸了,兴许还能欣赏一下风无痕面如土灰的样子,那就真是不枉此行了。 然而事与愿违,等她再次睁开双眼时,面前三菜一汤色香俱全,端的是美味佳肴四个大字。 只是苏木兮没想到,风无痕居然直接将菜端到客厅的桌上,而不是餐桌上。 她仰头看向从厨房走出来的风无痕,瞧见他嘴角处的宠溺笑容,马上别开视线。 千万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他不过只是在补偿你,仅此而已。 而她想要的又何尝仅仅只是补偿,她要的更多,她很贪心。 就在这时,从门口袅袅婷婷走进一人。 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着纯白色雪纺长裙,长至脚踝的裙摆下是一双简单的帆布鞋。 如此简单的装束,却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柳叶弯眉下是一双清澈的明眸,樱唇至始至终挂着一抹浅笑。 当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木兮时,百年难遇的娇颜上笑意褪去,唯有一片死寂。 “你是……那天和风哥哥在一起的女生!” 恰好在此时,风无痕捧着两碗香喷喷的米饭走出来。 在看见突然出现的柳如烟时,剑眉微微蹙起,“你怎么来了。” 柳如烟看着他手中的两碗热饭,明眸慢慢浮现起一层雾气,可谓是楚楚动人。 她娇声问,“风哥哥,我不能来么?还是说你交女朋友了,我就不能出现了。” 偏偏风无痕不解风情,无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 他看向依旧面不改色的苏木兮,“我不想苏苏误会。” 他的一席话成功让柳如烟明眸中的雾气凝聚成形,清泪缓缓掉落。 “风哥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怎么忽然就对我漠不关心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 风无痕自顾自将米饭放在桌上,并且十分细心体贴的把筷子递给苏木兮。 “你没做错什么,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 苏木兮下意识的接过那双筷子,内心一片复杂。 她的一条命居然如此值钱,值钱到风无痕将前生所爱拒之门外?她该仰天大笑,还是该泪流不止? 何苦呢——命运至始至终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想要如何去作践也是自己的事。他风无痕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去弥补! 柳如烟看到风无痕细心周到的举动,身形不稳的后退一步。 “妹妹……我把你当……你却只把我当做妹妹。” 她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开。 风无痕在苏木兮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看着举着筷子不发一言的苏木兮,生怕她因此产生误会,马上解释。 “苏苏,你不要想太多。她的父母和我爸妈是旧相识,两家来往比较密切,她才会有我家的钥匙。” 苏木兮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是啊,两家来往密切,所以她才会有风宅的钥匙,所以她可以随意的进出这里。 她垂下眼睑,挡住了眼中所有复杂的思绪——风无痕,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心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我。 “够了!风无痕,你其实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风无痕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木兮,“什么?” “你没有必要刻意接近我父母,不必因前尘往事而心存愧疚。” 风无痕深邃的黑眸久久凝视着她,这还是自从苏木兮苏醒过来,第一次谈论前尘往事。 “与你一同孝敬父母,是我分内的事。” 闻言,苏木兮倏地抬起头来,“你真的不用这样。” 她语气微顿,少顷接着说,“曾经我是怨过你恨过你,现在我只想好好陪着我爸妈,平凡的过完这一辈子。” 她同他四目相对,无比认真的说,“风无痕,我真的已经不恨你了。” “苏苏,我……” 她可以摸自己的良心说一声,她已经不恨他了——继续恨下去也徒劳无功,更何况造成最终的局面她就无半点责任? 她看着欲言又止的风无痕,“从前不管是你不告而别也好,迎娶他人也罢,对我来说已经是陈年旧事,早已无需再提。” 此时的风无痕缄默不言,幽深的眸底深处呈现的是她所看不懂的色彩。 回想起前尘过往,苏木兮唇边不由自主牵起一抹苦笑。 “前尘种种,我也并非毫无过错。我总是守候原地等待你归来,却不曾在这守候着的日子里,给予你关怀。” 脑中忽然浮现出昔日柳如烟的那番话来,她说的那些话不可不谓一针见血。 她虽有过飞鸽传书寄过书信,可没有落入风无痕手中。 她每每想起风无痕危在旦夕,自己却远在京城毫不知情,一颗心开始收缩撕扯,痛得不能自已。 她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慢慢收紧,努力克制住情绪。 “就连你差点命丧黄泉,我都毫不知情,甚至没有陪着你。” 而下一刻,她藏在桌子底下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拉起,随之而来的是风无痕低沉磁性的声音。 “苏苏,你可知晓漫天黄沙滚滚,有一人远在京城静静等候,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包裹住小手的大手温热,给予她十足的安全感。 可她还是一刻也不停留的收回了手——就算再如何幸运,你还是决定抛下了我,迎娶柳如烟。 “我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来。” 她抬眸望向风无痕,义正辞严的说,“但是风无痕,我会跳河自尽完全是因为我想回到这里,我想回家。所以,你不用继续有所内疚,不必对我百般示好。” 她急于澄清这一事实,不想让这一世的两人都陷入痛苦之中。 她愿意放过自己,也想要……放过他。 “你又怎知我的百般示好图的是什么。” 苏木兮讶异的看着他,只见他眸中似有几许怒意——你图的是什么,我早已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不论是任何人任何事物,总归图的不是我。 她故作轻松的说,“索性柳如烟也不曾消弭于那个时代之中,如今你鹏程万里事业有成,柳如烟也如花美眷闭月羞花,再续前缘不是难事。” 苏木兮亲眼目睹着风无痕渐渐阴沉下去的脸色,黑眸中渲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离,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如此怒气满值的风某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盘旋在风无痕脑中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昔日苏木兮曾动过想要撮合他和顾家嫡女的念头,还大言不惭的对他说,他与顾家嫡女是郎才女貌! 该死的,见鬼的郎才女貌! 方才握过她小手的大手收紧成拳,“苏苏!你也不用急着把我推给别人吧?就同那时候一样,把我推给顾夕颜。” 苏木兮不知他哪来的的心情不悦,“风无痕,我们的关系止步于朋友,现在是未来也是。” 她拿起筷子夹菜,味蕾感受到的是美味的佳肴。 她赞不绝口,“你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那等你生日那天,我替你做长寿面。” “我生日?是了,我生日也快到了,那我就稍微期待下。” 之后,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存在于幻境之中,二人相安无事的吃完了晚饭。 第六十章:苏苏在线遇故友 “还好我没给你带饭,不然就亏死了。” 此时二人身处路边摊,苏木兮看着木桌上摆放各式各样的烤串,柳眉微微蹙起。 林菲菲两手各持一串烤肉,看着室友皱起的秀眉,撇嘴控诉道,“你自己说管饱的。” 接着揶揄几句,“就算把你吃穷了,这不还有富可敌国的风少呢。” “这么多烤串都堵不住你的嘴。” 可林菲菲又怎会知道实情呢,牵扯了前世今生的情缘不是只言片语便能说清的。 苏木兮抚额叹息,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与风无痕有关的事情,包括——他的名字。 前天被留堂,林菲菲空着肚子打算找苏木兮出去戳一顿,谁曾想选修课的教室空无一人。 当时的她站在教室门口,凉风那个吹。 凡是个智商在正常水平线的人,都不难预料到苏木兮何去何从。 于是在她的严刑逼问下,苏木兮才吐露了只言片语。 林菲菲无视掉苏木兮无奈的眼神,豪情万丈的说,“今天晚上就一个字,尽情嗨!” 也许是见着了烤串林菲菲十分的兴奋,她的大嗓门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苏木兮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副状态还没喝上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干了多少酒。 下一刻,她耳边传来了林菲菲高亢的声音。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想了想,纠正道,“不对,五瓶!” 苏木兮惊得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你疯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没过多久老板就拿来了啤酒,细数下来,不多不少正好五瓶。 林菲菲轻车熟路的打开瓶盖,“放心吧,你舍友我海量,我三你二。” 今晚的林菲菲绝对是吃了兴奋剂了,苏木兮可没忘记她曾经醉酒的样子。 明明酒量特别浅,酒品还差,居然还敢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三你二。 谁给你的自信?! 苏木兮想要制止,却见林菲菲仰头就喝。 “什么就你三我二的,一会喝醉了看谁把你拖回去。” 林菲菲无所谓的摆摆手,言之凿凿道,“这时候我男朋友就该发挥他的作用了!来,喝!” 眼见着林菲菲不出片刻干了半瓶啤酒,明显有些醉眼朦胧。 苏木兮则是在一旁小酌几杯,边吃着烤串。 就在此时,在她们的桌旁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说话的语气非常猥琐,且令人作呕,“怎么就两个人喝,需不需要哥几个陪你们啊。” 苏木兮头也不抬,淡淡的说,“不必了。” 男人浑浊的视线看向苏木兮,只见她一双清眸中波澜不惊,姣好的容颜上无任何表情。 端的是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别拒绝得那么快嘛,一会跟哥走,保准玩个痛快。” 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苏木兮的肩膀,一旁的林菲菲狠狠将酒瓶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残留的啤酒在地面上晕染开来。 林菲菲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都说不用了,听不懂人话是吧?” 苏木兮无奈的叹了口气——林某人果然是出了名的酒品差,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了。 男人也不见半点恼怒,看着脾气很冲的林菲菲。 “哟,这还有个烈性的,老子喜欢。” “我呸!”林菲菲不客气的啐了声,“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苏木兮知道此时二人孤立无援,无任何援手。 只得站起来走向林菲菲,轻轻拉她的手臂,“菲菲,不要惹事。” 然而醉酒之人又怎会审时度势呢,林菲菲不悦的嚷着,“苏木兮!你傻了吧,是他动手动脚没安好心!” 男人也没有管二人之间的言行举止,猥琐的笑着建议,“哥几个知道个好去处,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说完就又要开始动手动脚,并且示意不远处还有他的同伙。 苏木兮眼皮直跳,盘算着该如何脱身。 路边摊的客人们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奇的打量着这边的闹剧。 “知道人间天堂四个字怎么写不,今天姑奶奶就不收学费教教你们!” 男人嘴角一挑,“那就别怪哥几个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边冲不远处的同伙挥挥手,示意一同加入。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苏木兮身后响起。 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这个人声音太熟悉了。 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女生,算什么。” 苏木兮没有勇气转身去看向来人,前尘往事尽数跃入脑海中,曾有那么一个人,于她身心俱疲万念俱灰时,从容不迫的伴在她的身侧。 “我告诉你,你特么少管闲事!” “无故骚扰女性,今晚局子坐北朝南的床位非你们莫属了。” 那些即将靠近此处的混混们,犹豫着停下脚步,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就此逃离。 为首的男人装作不为所动,恶声恶气道,“威胁我们根本不管用!” “是么?我倒是想试试管不管用。” 许是被他的话语威慑住,那群混混们落荒而逃,临走之时撂下狠话。 “你!小白脸你给我等着!” 苏木兮知道这群混混在局子里绝对有记录,指不定屡次犯事,进局子里会被拘留得更久。实在是没有必要因此而蹲上几天,她松了口气,可算是危机解除。 一旁的林菲菲还处于醉酒状态,指着为她们解围的人调侃着,“这位仁兄还带着黑色的口罩,他们直接说小白脸真的好么。” 来人也没有因此而恼怒,只是叮嘱道,“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好,不安全。” 苏木兮这才鼓足勇气,旋身看向来人。 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仅露出英挺的剑眉,和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她记得初遇之时,他容貌及其俊美,眉眼之间含着浅笑,薄唇微微上扬。 一袭月白色锦袍,头戴玉冠,俨然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如今的他也难掩其风采,虽戴着黑色口罩,可仅凭一眼,她还是将他认了出来——或许是人有相似。 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去,苏木兮下意识出声道,“等等。” “还有事?” 苏木兮看着他良久,才缓缓说,“我是觉得……觉得你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 “哪位故人?” 他好奇地弯下欣长身子,低头看她。 苏木兮也在此时计上心头,踮起脚尖,伸手摘下他的口罩。 就连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男子速度极快的重新把口罩戴好,然而苏木兮却看清了男子的半边脸,她愣在了原地。 “打个商量,你是我的粉丝吧?要签名可以,别太激动。” 苏木兮眨眨眼,不解的望着他。 “什么粉丝?” “没什么,既然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苏木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微微出神。 林菲菲拍了下她的肩膀,“可以啊,哪里学来的搭讪方式?还故人,你在这世界上才活几年。” 她并没有理会林菲菲调侃的话语,只是盯着那个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方才喃喃自语。“我是真的觉得他很像个人。” 那个会在她失魂落魄时,及时出现给予她安慰的人。 会在她身陷险境,及时伸出援手的人。 而这一次,她似乎又欠了一次人情。 后来林菲菲被她的男朋友领走了。 苏木兮看着木桌上剩下的啤酒,终于是放弃了小酌,打开了瓶盖,猛灌了一口。 喉咙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刺激得眼角泛起了泪花。 重回二十一世纪,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全都如期而至。 睁开双眼见到的是最不想看到的风无痕,尝过撕心裂肺的苦楚,便再也不敢沾情半分。 不管是今生的白学长亦或者是前世的白尚书,于他她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他的。 之后是柳如烟,也是在今日她才发现,柳如烟是江大的校花。果不其然,不论是前世今生,她依旧难掩风华。 如今是律君弦—— 她醉颜微酡盯着空掉的啤酒瓶——三三从来不会让她等,只有风无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让她等他。 前尘过往种种,牵扯到这一辈子。 她似乎无法撇清那些过往的爱恨情愁,总是在蓦然回首间,赫然发现她还是那个从未离去的人。 一缕孤魂,飘飘渺渺,回归到熟悉的地方。 她渴望着从此远离这些过往恩怨,可生活总是在和她开玩笑,那些她想要撇开的过往,从未消失过。 有些事情,的确是命里注定,逃不掉的。 而这边,劳斯莱斯的驾驶座上,坐着一名身穿粉色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他边启动车子边数落,“要是被露露姐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坐在车后座的律君弦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没人发现是我。” “要不是你蒙骗过去,就要被发现了!” 莱斯莱斯终于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我的小祖宗啊,你省点心吧。” 路过的风景缓缓入他的眼中,而那股熟悉感一直在心中徘徊不去,甚至拉扯得心头有些疼痛。 明明自那时起,就不曾见过面了。 律君弦好看的嘴角扬起,“那个女孩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