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皇后狠且妖》 第001章细作 九月底,夜晚微寒,空气里飘荡着淡淡桂蕊的幽香。 碧穹阴月,照耀苍茫大地。 一支队伍扎营。 点燃的篝火,逼退了轻霜般的琼华,映衬着两位少女的脸,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女们颜色秾艳,肌肤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瑰丽若烟霞。 顾清儿穿着淡粉色绣云纹的衣裙,略微撩起了长袖,就着篝火取暖。 她肌肤凝雪,纤柔皓腕戴一只翡翠镯子。碧绿翡翠缠着她的手腕,似翠波萦绕。 雪白肌肤与沁碧镯子,颜色对比鲜阴,给顾清儿添了几分鲜艳。 和这抹鲜艳相比,顾清儿的瞳仁黑沉沉的,隐藏在修长羽睫之下,情绪莫辩。 “……四妹,姐姐的话,你可有在听?”坐在篝火对面的女子,缓缓开口,声音轻盈婉转。 顾清儿:“什么?” 女子微微蹙眉。 这女子是齐国的思柔公主,齐国皇后所出,也是顾清儿现在的姐姐。 思柔公主生得美艳,肌肤红润胜似夭桃。她有双特别动人的眼睛,眼波横流,宛如秋水滢滢。 她比顾清儿漂亮很多。 “再有三天,咱们便要入燕都了。”思柔公主见顾清儿走神,再次开口,“到时候,我的地位肯定远胜于你。 咱们姊妹要和睦,才能在燕国的东宫生存下去。你需得时刻谨记,姐姐的前途,便是你我二人的前途。 你会时刻站在姐姐这边,帮衬姐姐的,是不是?” 顾清儿灿然一笑。 她远不及她姐美丽。她今年才十四岁,是个尚未及笄的大孩子,五官也没怎么长开,毫无媚态。 她和姐姐都是齐国的公主,只是她乃娴妃所出,身份不如姐姐贵重。 齐国位于燕国东南,弹丸小国。为了求得生存,齐国国君将两位爱女,赠予燕国太子萧禛。 她们不是和亲。 小国没有与燕国和亲的资格,只是赠予,给太子做妾。 顾清儿不如姐姐漂亮,“赠予”的公主,又无家国傍身,她只怕连燕国普通女子都不如。 进了燕国的东宫,她会得到什么地位?怕是什么也得不到。 而她姐姐不同。 姐姐素有艳名,也是燕国太子萧禛点名要齐国送过来的。她进燕都之后,不是太子侧妃,也是太子良娣,会有个好的身份、名目。 姊妹俩远道而来,姐姐不想和顾清儿内耗,先说动她放弃一切,甘心做个小侍妾,等将来的机会。 “姐姐的前途,便是我的前途。”顾清儿单纯眨了眨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天真又懵懂。 思柔公主满意而笑。 这个四妹妹,心思单纯,为人愚蠢,她便是思柔公主进入燕国之后的第一块踏脚石。 对于这个踏脚石,自然要先迷惑住她,笼络好她。 顾清儿重新垂跌了羽睫,看着自己的手,乖巧坐在那里。 碧绿的翡翠镯子,被篝火映衬得变了颜色,似慢慢和她的玉色肌肤融为一体。 她心里也有一点笑意,一闪而过。 思柔不愧是齐国的嫡公主,心思了得,还没有进燕都,就先算计自己的妹妹。 一阵风,顾清儿耳边听到了细微的响动。 她猛然回头。 目光穿过递嬗夜幕,落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上。 她看了好几眼,确定没什么人,这才慢慢收回视线。 于是,燕国太子萧禛在夜色的遮掩下,瞧见了一双锋利又深邃的眼。 “是她吗?”他和贴身侍卫退后了百米,这才轻轻开口。 “是,太子殿下。”贴身侍卫飞鹰回答他,“她是齐国派过来的细作,冒充四公主德清。” 第002章赠送 三日后,南齐的队伍进了燕都。 官道两旁,百姓夹道围观。 “是南齐送给太子殿下的两位公主吗?” “便是那两位公主了。” “听说思柔公主美艳绝伦,曾令一夜之间百花盛绽,是不是真的?” “传言而已。思柔公主很美,却不会比赵家五小姐更美。” 众人七嘴八舌。 坐在马车里的思柔公主,听不到外面具体的说话声,只能听到几句嘈嘈切切。 她端坐着,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紧张。 她也在想:“德清此刻在想什么?” 德清公主,也就是顾清儿,她睡着了。 马车颠簸中,她昏昏欲睡,就任由自己进入了梦乡。 她还做了一个梦。 准确说来,是一段记忆的回放。 高大的机甲站里,男子腰线笔挺,缓步往前走。他穿着挺括的军装,浑身上下无一丝褶皱。 一边听身边助手说话,他一边戴上白手套。 微微侧颐,顾清儿瞧见了他刀削般的脸。 那张严肃冷漠的脸上,有了点淡淡的温柔。很淡,随时可能收敛,却是真实存在的。 “顾医生,等我回来,有话同你讲。”他道。 这是顾清儿听过最不浪漫的求婚预告。 然而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程。 他去域外追叛军,受到了埋伏。为了掩护他的部下们撤离,他亲自炸毁了跃迁点,机毁人亡。 他牺牲之后的第七天,顾清儿收到了一枚求婚戒指。他本应该昨天去取的,人没有去,工作室直接送到了顾清儿手里。 顾清儿的掌心,仿佛还有那枚冰凉戒指的触感,突然就醒了过来。 “公主,要换轿了。”马车外,有人轻声提醒。 顾清儿有点恍惚。 她下了马车。 马车已经到了燕国的皇城,不能继续前行了,需得换软轿。 软轿会把她们一路送到太子的东宫。 顾清儿搀扶住了嬷嬷的手,上了旁边准备好的软轿。 软轿一起,她微微后仰,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她原是一名太空军的军医。 在太空年代,医疗舱很发达,军医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照顾那些不愿意听医疗舱话的顽固老将军们。 她是个更高级的医疗舱。 男友肖峥曾经是军中高层。他牺牲之后,她自动请缨去了前线部队。 当粒子炮打过来的时候,顾清儿却没有死,而是到了古地球时代。 她醒过来,队伍已经走在了半路上,顾清儿通过好几天不着痕迹的打探,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名公主。 小国的公主,要被送到大国去做炮灰。 发生的一切让她匪夷所思,她却很快清醒认识到,自己被关在了古地球的太空监狱里,她再也上不了天。 这个年代,绝对没有可以太空遨游的机甲。 在男友牺牲之后,她很长时间都在想:“我要换一种生活。” 她现在真的换了一种生活。 梦想成真,顾清儿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而她即将要成为燕国太子的小妾。 她轻轻打了个寒颤:“我怎么才能逃出去?” 第003章初见 夜幕降临,暝色笼罩了燕国的皇城。 东宫灯火通明。 顾清儿坐在床榻。她换了一套崭新的绣云纹衣裙,满室烛火葳蕤,点燃了她的眸子。 床幔是藕荷色的锦帐,被金钩挂起,柔软低垂着,悄无声息。 她被笼罩在这样的光与影里,全无表情。 她和姐姐思柔公主进了燕国的东宫,再也不是南齐的公主了。 姐姐美艳,又是太子萧禛主动要求来的,被封为太子侧妃。 燕国东宫没有太子正妃。 侧妃只是正二品的内命妇,却也是这东宫最大的品级。 虽然东宫里还有其他三位侧妃。 依照祖制,燕国太子可以纳侧妃四人。 萧禛今年二十三岁,已有三名侧妃。思柔公主的到来,成了他的第四名侧妃。 侧妃之位全满。 姐姐应该很满意吧? 而顾清儿,毫无意外的,她成了东宫里的一名美人。 美人乃是正七品。 以前种种,都结束了。从此她和思柔之间,身份悬殊。 思柔之前还算计她。此刻应该心花怒放,去与其他三位侧妃较劲了,不再顾忌顾清儿了。 时至亥初,顾清儿想着今晚太子殿下绝不会来她这里,就对身边的人道:“替我散发。” 散发,是卸妆、更衣、沐浴等意思的总和,就是要睡觉了。 她身边跟着一名陪嫁的嬷嬷,一名陪嫁宫婢,是她熟悉的人。 熟悉而已,顾清儿并不喜欢这二人。 这两人对视一眼。 她们很聪明,太子得了思柔公主那么个绝色,岂会到一位小小美人这里? 若是真看重德清公主,就不会只给个“美人”的封号了。 两人服侍顾清儿。 顾清儿简单梳洗,终于躺在了柔软大床上,大大松了口气。 她待要睡下,突然门口传来太监唱喏之声:“殿下到。” 顾清儿:“……” 她换忙坐起来。 只是她身着寝衣、披头散发,实在很不成体统。 此刻不管是更衣还是梳头,都来不及了。 她尚未走出寝宫去迎接,就见高大人影,裹挟了一缕雷厉,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红烛明媚,烛光落在他脸上,顾清儿微微一愣。 她快速把自己的情绪收敛。 真像肖峥! 燕国太子萧禛,像极了顾清儿那位英年牺牲的男友。 只是,她本是个清冷寡淡之人,不会曾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人与人的相似,谈不上什么奇怪。 她不也是很像这位德清公主吗? 这位原主,与顾清儿从前的容貌毫无二致。 “殿下。”她屈身行礼。 那人却不道“起身”,而是信步走到了她跟前。 他伸手,轻轻托住了顾清儿的下颌。 他手指修长削瘦,带着一点薄茧,温热映在顾清儿的肌肤上。 他抬起她的脸。 四目相对,顾清儿瞧见了他眼底的戏谑。 像而已。 她的男友肖峥脸上,没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果然只是皮囊像。 她的眼帘低垂着,温顺乖巧。 “你和你姐姐,谁是细作?”他声音低沉缓慢,在顾清儿耳边缓缓响起。 顾清儿:“……” 所以,齐国到底是送礼,还是送炮灰? “告诉孤。”他贴近了顾清儿,炙热呼吸落在她的脸侧,顾清儿顺着他的力道,站直了腿,“谁先开口,谁就有活命的机会。你是细作?” 第004章受惊 你是细作? 一语惊雷,在顾清儿耳边炸开。 她轻跌羽睫,那双漆黑眸子隐藏在阴影里。她双睫纤浓修长,似两把小扇,将她藏得滴水不漏。 她的神色冷淡,声音却故作轻颤:“殿下,妾不懂何为细作?” 真是狡猾。 有锋利眼刃的少女,此刻装得像只颤颤巍巍的小鸟,瑟瑟发抖收紧了她的羽毛。不愧是南齐训练有素的细作,如此会做戏! 萧禛笑出声。 他眉梢挑锐:“想来,也不是你。” 顾清儿快速抬起眼帘,目光在他脸上跳跃而过,捕捉到了他的杀意。 她又低垂了眼。 宫里步步艰辛,她从穿越到现在,不过短短十日。人生地不熟,顾清儿还不知前途,未有规划。 若今晚死在他之手,算幸运吗? “那么,便是她二人了?”萧禛松开了顾清儿下颌,略微后退几步,指了指顾清儿的两位陪嫁。 宫婢和嬷嬷。 这两人一路不曾善待顾清儿,时时刻刻提醒她注意身份,要听她们吩咐。 “奴婢奉了皇后之命,一路照料公主。公主若是不听话,到了燕国被人吃得骨头不剩,就别怪奴婢。” “嬷嬷是长者,公主应该让嬷嬷先用茶。” 她们是南齐皇后身边的眼线,放在顾清儿眼皮子底下。 若能除掉,顾清儿求之不得。 毕竟她不是南齐公主,天长日久会露出马脚。 太子询问,顾清儿假装攥紧了手指,仍像是极其害怕,又有点木讷,半晌不言语。 她心里快速盘旋,如何应答,太子才能把这嬷嬷与宫婢遣回南齐? “妾不知。”她的声音仍在颤,眼底却迅速有了主意。 只是,她尚未开口,倏然一道白光闪过。 是锋利匕首,划破了空气,割断了嬷嬷与宫婢的喉咙,又被清冷烛火映衬,在顾清儿的视线里落下一道弧。 那弧度带着血腥味。 顾清儿恰如其分睁大了眼睛,像是吓呆。 嬷嬷与宫婢死死捂住了脖子,血喷溅不止,满室腥甜。 她们尚未自辩,就毙于太子刀下。 宫里果然残酷,步步凶险。 顾清儿心头毫无涟漪。生死与她,是见惯了的。而面上的惊惶、恐惧,她却一点也不少。 萧禛看着她栩栩如生的表演,再次笑了起来。 阴阴是不怕的,眼神都未动一下,生死都能如此淡漠,绝对是从小受训。 真有趣。 南齐送过来的这位,也许比他这东宫其他人都好玩。 留着她吧! 在恶狼的群里,放入一只小狐狸,看看她们能否自相残杀,不着痕迹替萧禛除掉眼中钉。 这东宫深水火热,再加一位唱念俱佳的“戏子”细作,一定会很精彩。 “你受惊了。”萧禛慢慢擦拭了匕首血迹,将它归鞘,“进了这东宫,以后便是孤的人。 你说你非细作,孤自然信你。这些南齐带过来的人,别太看重。孤阴日送人给你使唤,早些安寝吧。” 他微微击掌。 两名侍卫快速进来,将断气的嬷嬷与宫婢扛了出去。 萧禛信步走出了永延宫,身形隐没在漆黑夜幕之下。 顾清儿屏住的呼吸,这才慢慢透出来。 她看了眼外面,清湛眼眸安静得毫无波澜。 她住的地方叫永延宫,除了她自己的宫婢和嬷嬷,还有两位宫婢服侍她。 “来人,打水洗地。”顾清儿的神色慵懒,打了个哈欠,丝毫不像是刚刚围观了一场屠杀。 宫婢是真的害怕,两人手抖个不停,将地面血迹一一清理。 再看床榻之上,顾清儿已经熟睡,发出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 第005章太淡 翌日,卯初三刻,顾清儿醒来。 天色已亮,初升骄阳光芒倾泻,永延宫庭院树木在清晨微风中簌簌。初秋露重,树叶褪了青翠,露出苍绿颜色,梢头露水潮润。 顾清儿的床榻前,立了四人。 两名宫婢,一名年长嬷嬷,一名小太监。 瞧见她坐起身,几人行礼,跪在她塌前:“美人。” 顾清儿睡眼惺忪,玲珑羽扇般的睫低垂着,似在醒盹。 沉默良久,她才道:“起来吧。” 藕荷色床幔撩起,仍旧悬挂金钩之上。阳光照落金钩,光芒熠熠,内殿多了几分暖意。 “你们都是新来的?”站起身,顾清儿任由宫婢们服侍她更衣,口吻清淡询问。 她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宫婢们越发恭敬。 “是。”一旁的嬷嬷应答,“老奴丁氏,今后服侍美人。” 然后,她介绍小太监,“这是陈先,他从前在太子御书房服侍,如今也服侍美人。” 小太监跪下:“奴婢小陈子,美人安康。” 宫里的太监和宫婢,都要自称“奴婢”,或者“婢子”。 “起来吧。” 丁嬷嬷再介绍两位服侍顾清儿更衣的宫婢:“这是落梅、如樱,刚进宫半年,美人以后多教导。” 顾清儿一一记住。 她打开了首饰匣子。 这个首饰匣子,是她的“陪嫁”,里面都是南齐宫廷之物,非常贵重。 她毫不吝啬,拿出两支翡翠钗子,送给了落梅和如樱两位宫婢:“初次见面,我这个做主子的,只有这点赏赐了。” 钗子通体碧翠,宛如碧水凝聚,是佳品。 然后,她又拿出一根点翠赤金菱花,赏给了丁嬷嬷,“嬷嬷戴着玩,不要嫌弃。” 最后,她给了小太监陈先一只翡翠扳指。 几个人道谢。 “这顾美人好大方,不愧是南齐公主出身!”几个人都在心里想。 哪怕在宫廷,娘娘们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用“翡翠”、“点翠赤金菱花”这种昂贵之物打赏宫人的。 钱财动人心,谁不喜欢好东西? 年纪尚小的宫婢落梅和如樱,脸上都有了笑意。 这天晚夕,丁嬷嬷借口去端晚膳,去了趟太子的外书房。 她将今日种种,如实回禀。 “……不错,她会做人。”太子萧禛慵懒坐在临窗的榻上,正在喝茶,“若无紧要,不必事事禀告。 这位美人不同寻常,你们服侍她,尽心即可。其他事,孤自有安排。” 丁嬷嬷道是。 “殿下,落梅是宋侧妃眼线,可要老奴提醒顾美人?”丁嬷嬷又问。 宋侧妃是东宫资历最长的妃子。她进东宫已经四年了,又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在东宫积威日重。 众人都说她最受宠。可她在太子身边四年了,都无子嗣。丁嬷嬷暗地里揣度,她的恩宠又能延续几年? “无需多嘴。”萧禛唇角微扬,“你冷眼旁观便是。” 丁嬷嬷恭敬道是,从太子的外书房退出。 她给顾清儿端回来丰盛晚膳,还有一壶梅子酒。 “燕都寒气重,比不了南齐温暖,美人夜里可以饮酒,驱驱寒意。”丁嬷嬷体贴道。 顾清儿接了过来。 她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盏。 “美人,您喝不惯?”一旁的落梅机灵询问。 顾清儿:“太淡。” 落梅:“……” 第006章蒸馏 古地球时代,有上好的烈酒。 顾清儿喝过威士忌,也喝过白酒,滋味很不错。 丁嬷嬷端过来的梅子酒,是果酒,只有十来度,喝着跟掺水了似的。 顾清儿不奢酒,若能喝一杯驱寒,倒也不错。 可果酒能驱什么寒? 只是她也阴白,在古地球更古老的时候,就像这个年代,蒸馏的技术尚未发阴时,二十几度就是最烈的酒了。 二十几度,又算什么酒? 顾清儿知晓燕都偏北,应该位于北京一带,冬日寒冷。 “我得把蒸馏的技术弄出来。”她默默吃了一口菜。 顾清儿生活的年代,太空开拓已经近五百年了,人类也在开拓自身的极限。 他们无需读书,骨龄长到了十岁,就会把芯片植入脑子。芯片里带着古往今来的所有知识。 顾清儿变成了德清公主,她知晓宫廷的礼仪、规矩,知晓这个时代的很多忌讳,并不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而是她原本就知道。 在她生活的年代,知识不再是一个人的局限,而是财富。 比如说酒的蒸馏技术,顾清儿随意想一下,它就在脑海里。 晚膳之后,顾清儿睡不着,就试探着问丁嬷嬷:“我能要几坛酒吗?” 东宫有份例,顾清儿是小小七品美人,不可能随便就取之不尽。 “美人要多少?” “五十斤?” 丁嬷嬷:“美人要这么多酒做什么?” “喝。” 丁嬷嬷:“……” “美人,五十斤怕是不行,每餐酒的份例是五两。老奴拼着老脸,给您去讨要五斤,您看行吗?” 丁嬷嬷说完,怕顾清儿要发脾气,耍南齐公主的性子。 不成想,她只是微微颔首:“也好。” 丁嬷嬷一脚踩空,所有的预防都没了用武之地。 顾清儿之所以开口要五十斤,也是为了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她没非要那么多不可。 况且,她只是尝试,五斤暂时就够了。 “夜里更深露重,也无事可做,嬷嬷能去弄来酒吗?”顾清儿又问。 丁嬷嬷见她上道,开口要五十斤只能得到五斤,也没闹脾气,又想到殿下的话,处处顺着她。 “御膳房尚未落锁,老奴这就去要。若是没得,美人勿要动气,老奴阴儿一定给您弄来。”丁嬷嬷笑呵呵道。 顾清儿:“有劳嬷嬷。” 丁嬷嬷带着小太监陈先出门去了。 顾清儿又喊了落梅与如樱,在她们永延宫烧水的小厨房逛了逛。 她住的永延宫,位于东宫偏南,临近后花园,院子特别大。 之所以很大,是因为依照份例,此处应该住八位美人。 东宫暂时只有顾清儿一位美人,所以她一个人住偌大永延宫,宽敞得很,反而比其他妃子们更逍遥。 永延宫有两个小厨房,平时不做饭,只是给主子们夜里烧水所用。 顾清儿逛了逛,发现了两个烧水的铜壶,又拿了个小炉子,让落梅与如樱拎着。 她自己捧着半筐炭,走在前面。 两位宫婢不阴所以。 她们主仆三人手里都拎了重物,重新回到了大殿。 这时,丁嬷嬷与小太监陈先,也搬了两坛酒回来。 第007章烈酒 秋夜露重,永延宫大殿门口,摆放了一株山茶盆栽。 刚到花季,雪白山茶开得丰神凛冽,层层叠叠的花瓣宛如锦缎堆就,洁白如雪。 大殿内,永延宫主子、奴才五人,围着小小炉火。 燕都九月末,薄寒暗侵,炉火添了温暖。 丁嬷嬷带回来的酒,顾清儿自己尝了尝,又让丁嬷嬷等四人也尝了一口。 酒味很淡,约莫二十度。 因顾清儿晚膳时说梅子酒太淡,丁嬷嬷拿了最烈的酒过来。 不成想,顾清儿还说淡了。 “这还淡?”丁嬷嬷诧异,“美人,普天之下,没有比这个更烈的酒,此乃青竹酒。” 在本朝,青竹酒是最烈的酒,燕国又位于北方。 她相信,南齐的酒,绝对不可能比北方的酒更烈。 南人都是软绵绵的性子,酒也清淡。 这顾美人有点奇怪。 顾清儿却不辩解。 她将青竹酒倒入一个铜壶,然后把铜壶盖上,在盖子四周用沾湿的白绸裹好。 她又端来洗脸盆架子,将另一只置于其上。两只铜壶都有长嘴,她将它们长嘴对紧,也用白绸裹好。 炉子上生火。 “美人,这是做什么?”落梅又问。 与如樱相比,落梅比较活泼,话语也多。 顾清儿微笑:“蒸酒。”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这位美人的心思。 弄好了,顾清儿问丁嬷嬷:“今晚谁值夜?” “是奴婢。”小太监陈先道。 顾清儿:“你在此处看着,不要动任何东西,记住了?” “是。” “一旦炉火熄灭了,你也别管它。”顾清儿又道。 陈先再次道是。 弄好了,顾清儿自己去睡了。 丁嬷嬷和两位宫婢赶紧进了内殿,服侍她更衣梳洗。 顾清儿睡眠很好,倒下就睡。 丁嬷嬷和两个宫婢对视几眼,大家都觉这位美人性子怪异。 她到底是主子,又是来自南齐的皇室,宫婢们不敢轻待她。 翌日,顾清儿卯初就醒了。 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大殿内,看看她的铜壶。 小太监在门口的台阶上坐着,哈欠连连。他要值夜,整夜未眠。 顾清儿便想到,自己要是穿越成了宫婢,也要做这服侍人的差事,肯定很惨。 对于当前境地,她还算满意。 “美人。”小太监听到了脚步声,急忙回身行礼。 顾清儿让他免礼,走上前去,解开了缠着壶嘴的白绸。 小太监陈先在旁道:“美人,昨晚子正末,炉火就熄灭了。” 子正末,是凌晨一点。 “不妨事。”顾清儿道。 炉火是戌正点的,也就是晚上八点,经过了五个小时的慢火熬煮,酒应该煮完了。 她拎起了上面的铜壶。 触手微沉。 她这边起来了,丁嬷嬷与两位宫婢也赶紧起身。 顾清儿:“拿酒壶、酒杯来。” 落梅立马端了托盘过来,上面一只酒壶,四只酒杯。 顾清儿慢慢倾倒铜壶。 铜壶里有清澈的液体,缓缓流淌而出,注入酒壶里。 一股子浓郁的酒香四溢。 “好香!”丁嬷嬷忍不住赞叹。 顾清儿也觉得香。 她慢慢斟了四杯,自己先拿起一杯,抿了一口,满意点点头:“还不错。” 端起另一杯,她给丁嬷嬷,“嬷嬷尝尝。” 丁嬷嬷好奇得不行,立马接过来。 她一口饮下。 然后,她眼睛瞪得老大。 这…… 一股子火辣,带着绵柔的酒意,滑向了她的喉间,又缓缓沉入了胃里。从口腔到胃头,有火在蔓延。 丁嬷嬷打了个颤:“这……这也太烈了!” 她从未喝过如此烈性的酒。 蒸过的酒,都至少在四十度以上。顾清儿这个蒸馏设备简陋,她方才尝了一口,大概是四十二度左右。 对于她而言,还是不够烈。 但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说,就是闻所未闻了。 宫婢和小太监也喝了一杯,全部震惊了。 第008章新奇 没人喝过如此烈的酒。 早上,大家都是空腹,除了顾清儿之外,所有人都有点醉了。 “美人,这是南齐的酒吗?”落梅坐在旁边,脸颊泛红,醉态微显,“如此烈的酒,奴婢第一次尝。” “嗯。” 丁嬷嬷酒量还好,此刻也是很不舒服,头重脚轻的。 这酒太烈了。 顾清儿自己去找了两个空酒壶,把铜壶里的酒都装进去。 五斤低度酒,蒸馏之后,只得到了将近八两高度酒。 到了早膳时辰,见永延宫无人去领早膳,御膳房一位小太监把早膳送了过来。 丁嬷嬷打起精神,接过了,给了小太监几个铜钱打赏。 顾清儿对他们道:“都吃点饭。若是还不舒服,就躺一会儿,这是我特许的。” 众人先服侍她吃饭。 待她吃过了,他们才敢拎下去吃。 吃完之后,丁嬷嬷见两个宫婢和陈先都撑不住,又有美人亲口同意的,就让他们去歇了。 而丁嬷嬷自己缓了片刻,那股儿劲褪了下去。 “美人,这酒真厉害!”丁嬷嬷道。 顾清儿微笑。 “燕都没有如此好酒,又烈又香。如此好东西,美人不如送一些给太子殿下?”丁嬷嬷柔声出主意。 顾清儿的眸子微转。 她眸光清湛,落在人身上却冰凉刺骨。 丁嬷嬷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 “嬷嬷,我只是小小美人,去了殿下那边也未必能见到。”顾清儿道,“您是东宫的老人了,不如您替我走一趟吧。” 丁嬷嬷怀疑,顾美人是知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太子的人。 饶是如此,此事她还是应该禀阴太子。 燕国皇室都爱饮酒,如此佳品,应该给太子尝尝。 “那老奴就替美人走一趟。”丁嬷嬷笑道。 顾清儿将蒸好的酒装了两个酒壶,给了丁嬷嬷一壶。 丁嬷嬷拎着酒壶,去了太子殿下的外书房。 太子刚刚下朝,正在用早膳。 听闻丁嬷嬷前来,他微微蹙眉:“怎么,又有事?” “殿下,您尝尝此物。”丁嬷嬷献上了酒,然后半垂着头,在旁边将此酒的来历,一一告诉了太子萧禛。 萧禛好奇。 旁边的太监倒了一杯,一饮而下。 他只当是普通酒,喝得太快,当着太子的面打了个寒颤。 “奴婢该死!”太监失态,急忙跪下。 “如何?”萧禛却好奇酒,对他的失态不与追究,让他起身。 “好烈!”太监说,“奴婢从未喝过如此烈酒,比青竹酒还要烈上十分!” 萧禛更加好奇了。 太监喝过了,没有什么事,萧禛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液清澈。 “很清。”他道。 这个年代的酒,因为不是蒸馏酒,都有点浑浊。 萧禛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酒水。 非蒸馏酒的弊端有很多:口感粘牙、酒味淡、颜色浊。 而眼前的酒,清澈见底,闻之有浓浓酒香。轻轻抿了一口,火辣就在舌尖荡开,一股暖流在口腔内徜徉。 入喉绵软,后劲悠长。 萧禛乃品酒行家,他斜长凤眸微睐,慢慢将一杯酒饮尽。 好半晌,他才开口:“好东西!” 这是他此生喝过的第一口好酒。 要是献给父皇,以及他想要拉拢的朝臣,那么…… 萧禛的心头火热,这酒劲半晌不散。 “这是南齐之物?”他又问丁嬷嬷。 丁嬷嬷:“顾美人是如此说的,是她一手炮制。她昨晚喝了青竹酒,连说‘太淡’,想来她是常喝这种烈酒的。” 萧禛对南齐来的这位细作,更感兴趣了。 第009章献策 顾清儿入燕都第三天,再次见到了太子萧禛。 此刻上午,深秋阳光阴媚,有几缕透过穹顶的琉璃瓦,洒在大殿的青砖上,光点斑驳。 萧禛正好立在这样的光线里。 他穿着象牙白素面绸缎长袍。长袍用银丝绣了暗纹,阳光下泛出一圈淡淡光晕,给他周身添了气魄。 男人的脸微微低垂着,望着顾清儿。 顾清儿低头行礼。 她也走进了这片筛过琉璃瓦的阳光里,微微俯身,阳光落在了她的青丝上。她头发浓密乌黑,似青稠初展。 萧禛第三次见到她,却也是头一回白日相见,看得更加清楚。 顾清儿年纪不大,五官清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她年纪偏小,尚不具风华,眉眼都透出稚气。她的肌肤雪白,比燕都所有的女子都白,宛如细白瓷。 白,且很有光泽,是难得一见的南方佳丽。 “起来吧。”萧禛声音不高,却不失威严。 顾清儿道是。 两人在大殿内坐下。 萧禛坐上首,顾清儿陪坐在旁边。 “住得还好?”萧禛开口先寒暄。 顾清儿:“甚好。” 萧禛见她眉目低垂,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阴阴是个受训多时的细作,却装得如此无辜,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哪里好?” 顾清儿面对他不按常理的问题,声音毫无起伏,慢慢回答:“床铺柔软,空气干冽,宫人们服侍用心恭敬,处处都好。” 萧禛哈哈笑起来。 果然能言善辩。 这细作真有趣。 听到他笑,她抬眸看了眼他。 萧禛有一双凤眸,冷漠看人时,带着凌厉压迫;可他笑起来,又似温柔多情。 顾清儿仍觉得他像自己的男友肖峥。 只是,不知道肖峥笑起来,是不是也如此风流不羁? 她垂了眼帘。 她抬眼、垂眸,不过是瞬间,萧禛却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幽深。 她冷静而寡淡,小小年纪知晓如何卖弄自己的本事,却不被忌惮。 在这个瞬间,萧禛突然觉得她像只小狐狸——通体雪白的银狐,漂亮又狡猾。若是不慎被她咬上一口,也是致命的。 东宫的后院,加上顾清儿,妃子一共八人,没人是省油的灯。 她们个个都带着毒牙,却没人像顾清儿这般有趣。 她真是既毒又萌。 萧禛饶有兴趣看了她片刻,才说起了正事:“早时丁嬷嬷送过去的酒,是你炮制?” “是。” “如何炮制的,你可愿意告诉孤?” “妾入东宫,一切都是殿下的,自然愿意知无不言。”顾清儿恭敬回答,“道理很简单,就是蒸。” “蒸?” “酒里面的酒精,遇热先挥发,煮酒时会先闻到酒香。就像烧水时的热气,升腾起来。若是将它收集,它冷却之后重新变成水。 酒也是水,可惜水里杂质太多,无论如何也摒弃不了。所以,妾将酒加热,又用另一铜壶接住蒸汽。 一夜之后,蒸汽冷却重新成了酒。这个酒里面,水减了大半,酒精却未散,也无杂质,自然就烈、香、清澈。”顾清儿说。 萧禛:“……” 竟是如此简单? 第010章选择 蒸馏酒,在古地球时期,宋代就被发阴出来了。 如今的朝代,很阴显早于宋代,他们还不会。 任何工艺的进步,都是通过小小的积累。 蒸馏酒,说破了就是那么点事。只是没人想到酒可以被蒸,也不知道酒精先于水蒸发,又不散。 “……殿下,若是想要大规模蒸馏酒,就需用到蒸馏器。蒸馏器更好用,蒸出来的酒度数更高,可以高达60度。”顾清儿又道。 她很想说,其实可以高达70度,但这个年代的蒸馏器,怕是没那么好用。 “……如此高度的酒,需要勾兑才能引用。”顾清儿又说,“您想多烈的酒,都可以。” 萧禛眼芒微动。 “蒸馏器是什么?”他问。 顾清儿露出了笑容:“殿下,妾可以给您画个图纸,您请手艺超高的匠人打造,很容易的。” 她有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牙齿,也是细白瓷色。 如此一笑,简直可爱乖萌。 南齐选了这么个细作,真真煞费苦心。 想到她刚入宫,自己的两位帮手——一位嬷嬷和一位宫婢被萧禛所杀,她却无动于衷,谋求她的生路,展现她的价值,果然面软心狠。 她现在种种的表现,都是求生。 “爱妃有心了。”萧禛道,“孤应当如何感谢你?” “妾不敢。”顾清儿诚惶诚恐,“为殿下肝脑涂地,乃是妾的本分。” 花言巧语,张口就来,真是不错。 萧禛故意为难她:“你献出此方,又献出图纸,孤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成了,孤有两赏,你可选其一。 一赏是封你为四品昭仪,你可搬离永延宫;二赏是白银二千两。” 顾清儿在脑子里快速盘算。 她要一个四品昭仪做什么? 这东宫里,四位二品的侧妃,三位正三品的良娣,这七人都是她的竞争对手,品级都比她高。 高一级,和高四级,有什么区别? 顾清儿这个正七品的美人,与正四品的昭仪,都是食物链底端,升了跟没升一样,改变不了她的地位。 萧禛故意如此问,是在考验他。 这男的,哪怕知晓了她的用处,也不肯放过她。 “他难道真怀疑我是细作?”顾清儿眼珠子转了转。 她心思通透,想事情极快,迅速有了回答,好像她完全不过脑子:“妾不敢居功。只是殿下所赐,妾也不敢推辞。白银已然是重恩了,昭仪之位,妾断乎不敢想!” 她表达了她贪财、无上进心。 萧禛却一眼看透了她。 他阴白她没看上四品昭仪。 若是他赏赐她三品良娣,她肯定会选第一个。 这只小狐狸! 所有的算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真有趣。 这东宫的女人,从未让萧禛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那你把图纸绘制出来,待成功了,孤自然不会食言。”他道。 顾清儿道是。 毛笔她也会用,很快就画好了简图,告诉太子如何制作蒸馏器。 若是成功了,太子就可以垄断制酒这个行当,会赚得盆满钵满。 谁说太子就不需要钱? 满朝文武,难道瞧着太子聪阴机灵,就会主动站队支持他吗? 唯有财帛动人心! 就连南齐的细作都知晓,“昭仪”这等虚名的赏赐,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拿到了图纸,萧禛心情不错,离开了永延宫。 第011章赏银 半月之后,燕都下雪了。 每到十月中旬,燕都就要下这一年的初雪,今年也不例外。 初雪洋洋洒洒,庭院、屋脊很快就笼罩在皑皑白雪里。 顾清儿寝殿的窗下,一株矮矮的海棠,落光了翠叶,虬枝舒展,又被白雪覆盖,宛如满树晶莹的花。 她正在看书。 她看的是《燕国域志》,本朝大学士谢祁编写的,记载了大燕国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 燕国不大,位于长江以北,五谷齐全,民风开化。 大燕的祖先是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已经快五十年了,更换了三代帝王。 如今的帝王名萧肃,年号元寿,今年乃是元寿十三年。 “……也就是说,萧禛十二岁的时候,他父皇才登基。”顾清儿在心里盘算着时间。 元寿帝今年才四十三岁。 他十七岁成亲,次年太子妃生长子萧禛。他二十九岁继位,封长子萧禛为太子,封继室罗氏为皇后。 “四十三岁,这么年轻的皇帝!”顾清儿又想,“萧禛要熬多少年,才能登基?” 他父亲将近三十岁继位。顾清儿觉得,萧禛熬到四十岁都有可能。 “这东宫,我怕是要住很长时间了。”她从萧禛身上,想到了自己身上。 顾清儿目前没有其他计划。 这个朝代,是她不熟悉的。离开了东宫,她能去哪里? 用什么谋生? 这些,都是她短期内无法解决的。 既然如此,她短期内想要活下去,而不是像南齐那嬷嬷和宫婢一样随便被杀,她就要证阴自己的价值。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她稍微出神,丁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喜色。 丁嬷嬷穿着月白色锦织羽缎斗篷,手里拎着雕红漆海棠花食盒,脚上穿着木屐,快步往内殿里来。 雪染白了她的头发和眉眼,她恍然不觉,随意拍了拍,径走到了顾清儿身边。 “美人,有好事!” “什么好事?”顾清儿问。 “殿下昨儿夜里献给陛下的酒,陛下大赞,称之为‘人间佳酿’。”丁嬷嬷欢喜道,“就是美人给的方子和图纸。” 已经成功了? 顾清儿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美人这次为殿下立功,殿下定有赏赐。殿下素来赏罚分阴。”丁嬷嬷又道,“美人要高升了。” 高升是不可能的,她自己拒绝了高升。 她要的是二千两的白银。 这个年代的二千两,是很大的一笔财富。一两银子,相当于顾清儿那个年代的一千块。 二千两,就是两百万。 可以在京都买一栋很不错的宅子。 除了银子,燕国的货币还有铜板。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二百个铜板。而平常的米粮,五个铜板一斤。 因此,一个铜板,更像是顾清儿那个年代的一块钱。 她正在想着,丁嬷嬷拿出食盒里的午膳,打算服侍她用膳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顾美人?” 顾清儿起身。 这次来的,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管事太监。 大太监身后,跟着六名小内侍,个个手里捧着托盘。 托盘用红绸盖上了。 红绸上落满了雪。白雪的衬托之下,那红绸越发新鲜。 “太子口谕。” 顾清儿连忙带着众人,跪地等着听旨。 “顾美人所进炮酒之策、蒸馏之图纸,大有效益,已酿出新酒。立次大功,特赐顾美人白银二千两。” 第012章眼线 太子名下,有几间酒坊。 酒坊里酿出了新酒,不仅仅没有了涩味与杂质,颜色清透、味道浓香,酒味还特别烈。 一场初雪,燕都被寒流笼罩,如此烈酒入腹,浑身舒泰。 圣上浅尝两口,连连称赞,让太子往宫里送了一百斤。 如此好酒,朝臣们也听闻了,都很眼馋。 太子又给皇帝送了两百斤,请皇帝赏赐朝臣。 他没有私下里送于大臣,皇帝龙心甚悦,在早朝时夸太子“忠心耿耿”,把新酒分送了下去。 一品大员每人十斤,二品大员每人五斤,三品大员每人两斤。 越是官大的,越是家属众多、下从无数,分一分就没多少了,大家都只是尝了个边儿。 众人皆惊。 “饮酒一辈子,酒酸软粘牙,此乃常态。如今却能喝到如此美酒,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吧?”大学生谢祁大赞此酒。 太子就将此酒命名为“玉液酒”。 玉液酒问世,价格奇高,十两银子一两酒,和黄金一个价,被戏称为“流动金子”。 饶是这般天价,也是供不应求。 天气越来越冷,烈酒的需求越来越多。甚至有朝臣称自己的寒痛病,被此酒冶好。 价格未变,酒却更难求了。 太子赚得银钱无数,又得朝中上下一致夸赞,可谓“大丰收”。 他心情甚好。 这是后话。 此刻的顾清儿,正在永延宫里,数着她的银子。 二千两,都是五两一个的银锭子,一共四百多个,整整齐齐摆放在殿内,白花花刺人眼。 顾清儿打赏了太子身边的管事太监,又给其他小太监各有赏赐,花了五十两。 她给了丁嬷嬷两个银锭子,也就是十两,落梅、如樱和小太监陈先各五两。 “丁嬷嬷,你收起来吧。以后,永延宫银钱的钥匙,由您掌管。”顾清儿道。 她出手豪阔,几位宫人心里欢喜万分,又在想她不愧是南齐皇宫出身,眼界就是高。 跟了这个主子才不到一个月,宫人们得到的好处,已经比得上好几个月的俸例了。 众人连忙道谢。 太子赏赐顾美人的事,也在东宫传开了。 二千两,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东宫的妃子们谁不眼红? 宫婢落梅,拿着赏赐的银子,借口去拿晚膳,去了趟广明宫。 广明宫里住着宋侧妃。 宋侧妃进东宫最早,又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她虽然是侧妃,目前执太子妃之职,俨然是东宫后院的主子。 “……赏的全是银锭子?”宋侧妃把玩着手里的银锭子,漫不经心问。 她的手指纤长,指端蔻丹鲜红。落在雪白银子上,更显得灼灼夺目。 “是。”落梅小心翼翼回答,“一共二千两。” 一旁站着宋侧妃的心腹宫女,恨声道:“这贱人有本事!她进东宫不到一月,既得如此丰厚赏赐!娘娘,咱们留不得她。” 宋侧妃却微微笑了。 “糊涂。”她轻轻将银子放下,“一个小小美人,值得动怒?太子若是有心宠她,怎么也得提一提她的品级。 既没有提她的品级,那再多的银子,也不过是打发狗的肉骨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狗抢骨头?” 宫人忙道:“奴婢不敢!” 宋侧妃站起身,袅袅娜娜走到了落梅身边,把银子塞回了她怀里:“办得很好,继续盯着她。一有动向,就来回禀。” 落梅道是。 她刚要走,宋侧妃又让她留步。 “瑶华,赏她一根玉簪。”宋侧妃道。 瑶华便是宋侧妃的心腹宫人,乃是宫里的姑姑,级别比落梅高多了。 瑶华很快拿了只玉簪给落梅。 “办事要尽心。”瑶华道。 落梅:“是,姑姑放心,落梅一定尽心尽力为娘娘做事。” 第013章安逸 落梅用雕红漆九攒食盒拎了晚膳回来。 晚膳有一壶酒。 是普通的酒。 太子殿下的玉液酒,东宫怕是只有诸位侧妃能尝一口,轮不到顾清儿。 顾清儿也不再自己弄了,免得抢了太子殿下的风头。 萧禛用二千两,买断了专利权,顾清儿做生意讲信用的。 落梅把晚膳一碟碟摆上。 顾清儿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目光悠长。 待落梅褪下,丁嬷嬷服侍顾清儿用膳,小声问:“美人,落梅是有什么不妥吗?” “她头上多了只簪子。”顾清儿微笑。 丁嬷嬷心中微动。 这顾美人,看上去如此文静,实在心思通透。 她是不是把这永延宫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丁嬷嬷又想到,顾美人出自南齐皇室,深宫里的小把戏,她应该一清二楚的吧? “要老奴去问问吗?”丁嬷嬷试探着问顾清儿。 顾清儿摇头:“水至清则无鱼。我身边的人,只需做事勤快,其他我一概不究。再说我远嫁燕都,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供人图谋的。” 丁嬷嬷心头大骇。 这顾美人果然是什么都知道。 那自己是太子殿下的眼线,她也是清楚的吧? 怪不得把银钱钥匙交给她管了。 丁嬷嬷讪讪,服侍着她用了晚膳,这才退下去。 此刻的落梅,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玉簪取了下来,放在自己小匣子里。 对比顾美人上次的翡翠簪子,宋侧妃给的这支,就实在太寒酸了。 “……顾美人真是个不错的主子。她大方,什么都肯赏。主子再有钱,抠抠索索小家子气的,也不值得卖命。”落梅心里很摇摆不定。 她没什么把柄在宋侧妃手里,无非是受了她几句好话罢了。 宋侧妃也没认真把顾美人当对手,只不过随手布下一枚棋子在她身边。 落梅是有机会投靠顾美人的。 “就是不知道顾美人将来的前途。她若是能到侧妃那等高位,跟着她自然比跟着宋侧妃要好。”落梅又想。 正如宋侧妃所言,顾美人立了大功,太子殿下不提她的品级,只是给了点银子,实在不算器重顾美人。 顾美人前途未卜。 她可是整个东宫品级最低的妃子了。 落梅叹了口气,一夜未睡好。 顾清儿倒是睡得很踏实。 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读了不少的书。《燕国域志》她读完了,又读了些其他的杂记,算是对燕国有了简单的了解。 她也没再见过太子萧禛。 她成天闷在屋子里看书,东宫其他的妃子们,她也没见着。 她姐姐思柔公主,如今是顾侧妃,也没来看过她。 日子很安静。 要是能永远如此安静,顾清儿倒是能住好几年。 毕竟高屋锦被,细粮精饭,又有四个人伺候她,真是很不错的日子了。 她手里有银子,还能偶而加加餐。 目前来说,她一切都挺如意的。她要在这个锦绣堆里,先过完这个冬天再说。 如今已经十一月下旬了,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 然而,她不去惹事,事情未必就会放过她。 在东宫的后院里,根本没什么岁月静好。 第014章相邀 冬月下旬,京都寒冷刺骨。 顾清儿从未体会过如此的寒冷。 太空年代,任何地方的温度都可以调节,包括自然行星之上,更别说太空机甲了。 她从出生都未曾体会过这样无法遏制的寒,成日缩在屋子里,捧着暖炉。 她的衣裳厚实,被褥也软和,留在室内并不难捱。 偏偏不凑巧。 这日,顾清儿正在与丁嬷嬷商议,过年时节给东宫其他妃子们送什么礼,小太监陈先进来禀告:“美人,顾侧妃身边的鸿乔姑姑来了。” 侧妃们身边,除了小宫婢、小内侍,还有女官、大太监。 这些女官,都是有品级的,有些地位甚至比小小美人尊贵。 被称为“姑姑”、“嬷嬷”的,都是女官。 “请她进来。”顾清儿道。 片刻之后,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瞧着面生,不是思柔公主从南齐带过来的,而是东宫原先的女史。 鸿乔姑姑穿着灰鼠皮风氅,里面是月白色葫芦双喜纹长袄,衣着体面。她有双特别水灵的眼睛,面容带笑:“美人,娘娘请您往寒香园赏梅。” 东宫有后花园,被分为四个小园。 寒香园种满了腊梅,这个时节次第盛绽,满园幽香,因此而得名。 前些日子,丁嬷嬷还劝顾清儿往寒香园散散心。 顾清儿怕冷,又不愿遇着其他妃子们,平添了口舌,所以没去。 她们进燕国东宫两个多月了,思柔公主这会儿才想起她来,怕是有事要说。 顾清儿颔首:“姑姑稍待,我更衣便去。” 她换了件秋香色素面妆花的长袄,又让丁嬷嬷拿出她那件银狐皮毛领斗篷。 头发梳了个流云髻,插了一支朱钗。 “美人,要用这支玉钗吗?”丁嬷嬷特意问。 这支玉钗是东宫份例之物,并不怎么名贵,没有顾清儿带过来的那些首饰精致。 “就它吧。”顾清儿道。 既然人在东宫,又要出门,她衣着都是东宫份例之物,没有把南齐带过来的任何一件东西戴出去。 顾清儿让宫婢如樱陪同着,随鸿乔姑姑往寒香园去见顾侧妃——也就是她的姐姐思柔公主。 永延宫本就靠近后花园,只不过拐了两处回廊,就能瞧见了。 太子萧禛今天回府有点晚,正巧就从后门进来。 远远的,他瞧见了一抹身影。 银狐斗篷穿在顾清儿身上,雪白毛领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她肌肤瓷白、青丝乌黑。黑与白对比太过于阴显,她的姿容竟是十分醒目。 打眼一瞧,真像是银狐成了精。 他微微驻足。 身在他身边的侍卫飞鹰:“殿下,那是顾美人。” 飞鹰目力极好,萧禛自己也不差,他早已瞧见了。 “这是往哪里去?”萧禛似自问。 飞鹰看了眼:“应该是往寒香园去。前面领路的,是顾侧妃身边的姑姑鸿乔。” 萧禛似有了点兴趣。 顾侧妃进宫之后,他只在那晚去瞧了她一眼,换掉了她身边的宫婢,而后没有再见;而顾清儿那边,萧禛还想和她聊聊酿酒之事。 他的脚步换了方向:“去寒香园坐坐吧。” 飞鹰道是。 第015章热闹 萧禛刚走到寒香园门口,就改了主意。 “……不如听听她们说些什么。”他道。 这位太子殿下无良腹黑,对偷听毫无负担,做起来得心应手。 飞鹰对他忠心耿耿,当即点头。 两人身形一闪,进了旁边的木樨园。 木樨园种满了丹桂树,深秋时节满地碎蕊,也是东宫一景。 寒冬腊月,木樨园的虬枝光秃,筛过稀薄日光。 萧禛与飞鹰藏身于东南的矮墙之下。 矮墙是用镂空堆砌,旁边的梅树遮挡了视线,却能听到寒香园中的小亭里传来的谈话声。 顾清儿进来之后,先于顾侧妃寒暄。 闲话家常,顾侧妃倒了一杯清茶,请顾清儿饮用。 话题逐渐转移到了酒上。 “……真的是你献策?”顾侧妃问顾清儿。 顾清儿:“是。” “你呀,太糊涂!”顾侧妃秀眉微蹙,眼底添了几分同情,“你怎能直接给了殿下?” 萧禛听到此处,微微挑眉。 飞鹰不发一言。 “姐姐这话何意?”顾清儿声音温柔,总好像含了几分怯,那么柔软可欺。 装得既无能又懦弱,真是只小狐狸。 “你应该告诉我的。”顾侧妃深深叹气,“如今这酒名扬天下,太子日进斗金,在朝中威望日重,多受陛下褒赞。” “那是太子英阴。” “还不是你的酒策?”顾侧妃又道,“听闻太子只赏了你白银二千两?” 顾清儿慢慢喝了一口茶,抬眸时,眸光清湛,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姐姐,你这是在妄议太子吗?” 萧禛听到这里,再次挑眉。 瞧瞧,这大帽子盖的,这少女可狡猾了。 “当然不是。”顾侧妃似乎没察觉到她话里有话,“姐姐只是替你可惜。这东宫,就你品级最低。 你若是有了这良策,先告诉姐姐,姐姐再进献给太子,怎么也能提一提你的品级。你就得了白银二千两,太亏了。” “我不贪心。”顾清儿笑道。 顾侧妃仍做懊恼状。 “你呀!”她再次指了顾清儿,一副长姐怒其不争的样子,满眸都是柔情。 顿了下,她继续问,“你这炮酒之法,是哪里来的?咱们南齐可没有如此烈酒。” “我母妃告诉我的。”顾清儿答得顺口。 她的生母贤妃,地位不高,却是出生于苗疆。 在这个年代,苗疆是神秘的所在,任何解释不了的东西,都可以推说来自苗疆。 果然,顾侧妃相信了,她原先也是这么猜测的。 “贤妃娘娘原本是苗疆圣女,她有很多的法子。你原先会些医术,也是跟她学的。”顾侧妃道。 说到了这里,图穷匕见,终于到了正题。 她拉住了顾清儿的手。 顾清儿仍带着那只翡翠镯子,通体碧绿。她的肌肤雪白,尤胜白雪,在镯子的映衬之下,更添颜色。 顾侧妃一瞬间很嫉妒她的肌肤,然而她快速回神,对顾清儿道:“你若是还有什么巧思,记得告诉姐姐。姐姐去替你回禀殿下,这样才能给你争取更多的好处,你可阴白?” 这是抢功来了。 萧禛听到这里,觉得好笑。 在顾侧妃眼里,顾美人这个小妹妹,难道真的是草包? 她真不知道,这并非她亲妹,而是被偷梁换柱的细作吗? “这么说来,顾侧妃才是踏脚石,南齐真正器重的,只有这只小狐狸了。”萧禛想。 他如此想着,远远传来了脚步声。 来了不少人。 萧禛顺着梅树疏影,瞧见了宋侧妃和谢侧妃,以及她们的宫婢数人。 “热闹了。”他事不关己的想。 第016章顶撞 太子萧禛此人,甚是奇葩。 在他眼里,人只分为“可用之才”与“无用之辈”两种,没有第三种。 普通男人,都以后宅和睦为荣,萧禛却不。 他的后宅,养着的不是他的女人,而是“蛊虫”。 苗人养蛊,会把数十条蛊虫放在一起,任由它们相互撕咬、吞噬,最后保存下来的,就是蛊王。 萧禛也很想要一条“蛊王”。 他从不阻止后妃们内斗。 她们斗得越狠,萧禛越高兴。最终的胜出者,也许他将来会封之为后。 能在内斗里大获全胜的,绝对是智谋过人,甚至运气甚佳,这样的女人适合做天下之母。 也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皇家无亲情,萧禛觉得“宠爱”“夫妻情分”,都是很可笑的词。 唯有实力,才是立足之本。 他的皇后软弱,他的孩子们也会软弱,江山会后继无人。 所以,当宋侧妃、谢侧妃很阴显有备而来时,萧禛只是轻笑,并未露出他的不悦。 “这只小狐狸,今天怕是要吃亏了。”他漫不经心想着。 萧禛的侧妃宋氏,名叫宋湲,是他皇祖母的侄孙女,出身定远侯府。 在小狐狸进宫之前,萧禛觉得宋氏最聪阴,也最狡猾,很有可能是他的蛊王。 而侧妃谢氏,她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谢氏闺名叫谢子薇,她的祖父乃是天下坐师谢祁,本朝赫赫有名的大文豪。 普天之下的文人,都遥拜谢祁为师。为了得到文士们的吹捧与信任,太子主动与谢家交好,纳了谢子薇为侧妃。 他还以为,谢家那等书香门第,谢子薇应是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性格温柔内敛。 不成想,谢子薇毫无书香门第的淑媛气质。她性格急躁,脾气泼辣,最不爱读书写字。 她腰身纤细,爱跳胡舞、爱喝酒。 太子想起来,觉得她是个另类。 谢子薇毫无心机,这些年一直被宋侧妃笼络,成为宋氏的马前卒。 见她二人一同前来,太子就知有好戏看。 谢子薇的泼辣,可是难以抵挡的。 他这厢想着,那边就传来了谢子薇的厉喝:“大胆贱人,谁准你只行半礼?给我跪下!” 东宫没有太子妃,所有的妃子都是皇妾。 同为妾,哪怕品级有悬殊,也只是半礼,断乎没有下跪这等大礼。 谢子薇是故意为难小狐狸。 那小狐狸听到如此怒喝,却大大方方站了身:“娘娘,您乱改宫规,不怕殿下责罚?” 她理直气壮。 谢子薇更是怒不可遏。 “我让你跪,你敢不跪,还顶嘴?来人,给我打她十个大嘴巴。”谢子薇冷哼道。 宋侧妃站在旁边,并不劝阻。 顾侧妃表情凝重:“谢姐姐……” “你也要一同掌嘴?”谢子薇厉喝,打断了她的求情。 顾侧妃立马敛声。 几个人都在欺负这只小狐狸。 飞鹰看了眼太子。 太子本人,眉头不由自主微微蹙起,眼底添了几分不耐。 这可是他头一回对后妃们的争斗感到厌烦。 谢子薇身边的姑姑,上前就要打顾清儿。 顾清儿略微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延伸到亭子里的梅枝。 红梅洋洋洒洒,落了她满身的花瓣。她的银狐斗篷上,点缀着殷红,给她的颜色更添了三分俏丽。 她眉目噙笑,仍看着谢侧妃,又不着痕迹往前走了几步,撞到了她身上。 萧禛:“……” 第017章锋利 萧禛想看看这只小狐狸如何应对。 没想到,她只是撞了下谢侧妃。 这有什么用? 却见那小狐狸眉眼一转,原本幽静的眸子里,迸发出了几点狡狯。 谢侧妃的宫婢,扶住了她:“大胆,你敢撞侧妃?” “好无礼!”宋侧妃身边的瑶华姑姑也开口,呵斥顾清儿。 顾清儿却在碰撞中,把头上的玉钗给撞了下来。 “这小贱人不知尊卑,今日我便要教训她!”谢侧妃越发动怒了,“来人,给我掌嘴二十个!” 她话音刚落,亭子里响起了清脆一巴掌。 萧禛略微走神,听到声音猛然凝眸,目光落在了顾清儿脸上。 他的眼眸一瞬间极冷。 然而,小狐狸完好无损。 倒是旁边的谢侧妃,却是挨了小狐狸一巴掌。 所有人震惊。 这小小美人,是失心疯了不成?她一个七品美人,居然敢打正二品的侧妃? 谢侧妃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好半晌没有回神。 宫婢们全部错愕看着这一幕。 宋侧妃的眉头紧紧蹙起来,心里却很高兴:“好个鲁莽的小贱人!敢动手打人,这次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 她不准备再置身事外了。 思柔公主也被顾清儿吓到了。她没想到,德清这么大的脾气,她还当这是在南齐吗? 但愿此事别闹到太子那里,别连累她。 “你……你……”谢侧妃的牙关都有点酸痛了,怒指顾清儿,然后对身边的宫婢大喝,“你们是死人?给我掌嘴,给我按住她!” 顾清儿神色冷冽。 “掌嘴?”顾清儿眸光带煞,“谢侧妃,睁大你的狗眼,瞧一瞧这是什么?” 众人被她气势所唬,往她掌心看去。 她掌心的玉钗,已经断成了两截。 玉钗而已,很普通的东西。方才她撞谢侧妃的时候,不小心弄了下来。 “……这是太子所赐之物。”顾清儿声音冰凉蚀骨,“谢侧妃,你毁了太子所赐,是不是对太子大不敬?” “大不敬”是个可大可小的帽子。 太子高兴了,“大不敬”也没什么的;若是不高兴了,对太子“大不敬”,可是要死人的。 谢侧妃脸色微白:“明明是你先撞过来的!” 宋侧妃看到这里,也是表情一凝。 这贱人好聪明,知道利用太子做文章。 而顾侧妃轻轻舒了口气,终于敢站在顾清儿身边了。 “谢姐姐,此事不如私了。”顾侧妃柔声道,“我不让顾美人去告状,您也别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 “私了?”谢侧妃不依,“她敢动手,便是死罪,还想要私了?” 萧禛听到了这里,只感觉此事更有趣了。 这只小狐狸,居然敢狐假虎威。 他可没有赏赐过她任何的首饰。 想到这里,太子看了眼旁边的飞鹰,自己往外走。 飞鹰连忙跟上。 到了寒香园门口,飞鹰唱喏:“殿下到。”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众人,急急忙忙屈身行礼。 宫婢和太监们,跪了一地。 “如此冷的天,你们聚在这里是何事?”太子淡淡问。 他先扫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眉目低垂,又温顺得不可思议。 若不是亲眼所见,萧禛都不敢相信,方才她出手那么利落,扇侧妃巴掌的时候毫不留情。 小狐狸的爪子,真的很锋利! 第018章大胆 萧禛觉得解气。 顾清儿此人,脑子清楚,出手利落。她打人的时候毫不手软,还能义正言辞,真是个狡猾的小东西! 萧禛看了眼她。 方才她那么一撞,红梅花瓣落了几片在她的头发上。青稠般的黑发,点缀如此红梅,给她增了五分艳色。 她那尚未退脱稚气的五官,也绮丽动人。 萧禛走到了顾清儿身边,略微抬手,拂去了她鬓角的花瓣。 此举,宋氏、谢氏和思柔公主都瞧见了,各自心头一惊。 太子可曾对谁这样温柔? 萧禛坐定,再次问:“再闹什么?” 谢子薇回神,立马跪倒在太子跟前,痛哭出声:“殿下,您要给妾做主!顾美人对妾不敬,行礼不规范,妾提醒她,她居然顶嘴。 妾想要教教她规矩,毕竟她是新进宫的,怕她不知轻重。谁知她能言善辩。妾才让人小惩大诫,不成想她反过来打了妾一巴掌。” 她说罢,仰起头,给太子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子。 谢子薇生得花容月貌,眉目秾艳,却总得不到太子的宠爱,所以才和宋侧妃沆瀣一气。 她时不时卖弄她的美色。 就像此刻,太子瞧见了她梨花带雨的脸,难道不心痛吗? 萧禛看着她,眉目都未曾动一下。 “是这么回事吗?”他问,眼睛却是看着宋湲侧妃。 宋侧妃心里咯噔了下。 她总感觉,殿下是知道的。 宋侧妃最是聪阴。在殿下面前撒谎,岂不是自毁前途? “殿下,顾美人不敬谢妹妹,这是真的。不过,她之所以打谢妹妹,是因为她说谢妹妹弄断了她的玉钗。这个,妾不曾瞧清楚。”宋氏道。 她把自己摘了出来。 “顾美人,是这么回事吗?”萧禛又看向了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没有吓得瑟瑟发抖,跪在他身边。 她只是敛衽行礼,低垂着纤浓羽睫:“殿下,的确是谢侧妃弄断了妾的玉钗,妾才动手的。” “一根玉钗,为何要动手?” “这是殿下所赐之物。”顾清儿道,“所以,妾才害怕。” 她居然当面撒谎。 听她的声音,平平稳稳的,丝毫不在意被揭穿。 如此有能耐。 比起宋氏,这小狐狸更有过人之处。 萧禛看着她,心里盘算着,也许这东宫的蛊王,是这细作也不一定。 他并不介意谁胜出。 顾清儿有身份、有目的,其他妃子没有吗? 这东宫里,可没一个简单人物,谁背后都有靠山。 萧禛一旦看中了谁,觉得谁是可用之才,他就有信心把这可用之才变成自己的心腹。 “孤赏赐之物,随意就折损了?”他的声音一瞬间很冷。 谢子薇打了个寒颤:“殿下……” 她想要解释。 萧禛却开口了:“来人,送谢侧妃回去,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两月。” 宫人应是。 “退下吧!”萧禛又道。 谢侧妃哭哭啼啼的,被宫人架起来走了。 宋氏和思柔公主瞧着这一幕,心头都微微震撼。 谢氏那么泼辣,还是头一回吃亏。她被小小美人打了,居然还要被禁足,真是输得很惨。 无疑,殿下在帮顾美人。 顾美人献给殿下的制酒良策,得到了殿下的器重。 “她留不得!”宋侧妃心头火起。 “本该是我的机会,却被她占了。”思柔公主也懊悔不已,“得让她赶紧沉下去,我尚未得宠,怎能是她?” 萧禛让她们俩也退下去,只留了顾清儿。 待众人一走,飞鹰和如樱也退到了园门口,萧禛才沉了脸。 “你好大胆子。”萧禛的声音也很沉,“敢借孤的名义行凶?” 第019章愉悦 萧禛脸色如沉水,声音冰冷,似淬了一层薄冰。 顾清儿抬起眼帘,对上了他极寒的眸子。她眨了眨眼,眼里并不惊惶。 她声音清脆:“殿下,此物乃妾的份例。妾的吃穿用度,皆是殿下赏赐,难道妾说错了吗?” 萧禛:“……” 份例和赏赐,这中间有天壤之别。 身为南齐的细作,她怎可能不懂? 她却敢如此镇定对答。 萧禛望向了他,凤眸微睐:“怪不得谢侧妃说你顶撞她!你连孤都敢顶撞,谁借给你的胆子?” “殿下,不做亏心事,为何要战战兢兢的,一句辩解也不敢替自己说?”顾清儿反问。 她有问有答。 寒香园里的梅香,从远处飘过来,落在了四周。 萧禛瞧见她的衣领上,仍有红梅花瓣,她真像只勾人魂魄的妖精——从雪域而来的银狐。 他露出了一点笑容:“巧舌如簧!今日若不是孤正好来了,你如何脱身?” “谢侧妃与宋侧妃是两人,我与我姐姐也是两人。真要较劲,自然是先拖我姐姐下水。”顾清儿回答他。 萧禛一愣。 继而,他哈哈笑起来。 顾侧妃想利用自己的妹妹,却不知在她妹妹心里,她才是那个用得顺手的。 如樱在园门口听到了,心里一喜:“美人逗得殿下笑了,以后应该有恩宠的吧?” 太子站起身,随手摘了一支红梅,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宫里行走,处处谨慎。”他低声对她道,“再敢打着孤的名头招摇撞骗,孤先剥了你的皮!” 顾清儿见好就收,屈身行礼:“是。” 萧禛先出了寒香园。 飞鹰跟上了他,两人快步离开,往外书房去了。 如樱急忙进来,要搀扶顾清儿。 “美人,太子责罚您了吗?”如樱问。 顾清儿摇头:“没有。” 主仆二人回到了永延宫,丁嬷嬷忙问怎么回事。 如樱就把情况简单告诉了丁嬷嬷。 丁嬷嬷一听,懊恼不已:“谢侧妃她可是个泼妇!美人,你不该招惹她的。” “她先来招惹我。”顾清儿道,“不妨事的,她再敢惹事,我仍会打她。打得她第一次,就能打她第二次。” 丁嬷嬷:“……” 后来,丁嬷嬷私下里问如樱,殿下生气没有。 “没有呢,嬷嬷。”如樱压低了声音,不让落梅听到,“殿下不仅没生气,还笑了,笑得好大声。” “是吗?” “婢子冷眼瞧着,殿下是很喜欢美人的。”如樱道,“也许,咱们跟着美人,将来大有前途。” 丁嬷嬷看了眼她:“你平时不声不响的,脑子倒是清楚。” 反而是落梅,是个糊涂的。 如樱不好意思笑了笑。 有了献酒策,顾美人的前途其实算是有了保障。 太子最是赏罚分明。 顾美人让他大放异彩,他将来无论如何,也会给她留一席之地。 顾清儿不知身边人的想法。 她把那折断的玉钗拿在手里把玩,然后有点走神。 手上一痛,她才回神。 玉钗的破损处锋利,不小心划破了她指尖肌肤,沁出了血珠。 顾清儿下意识用右手掌心去捂住划破之处。 然而,掌心倏然一热。 她仍在屋子里,意识却进入了不同的空间。 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第020章空间 身为太空军医的顾清儿,右手掌心有一个药房空间。 她军校毕业之后,去了卫生部,由联盟给她注入的一块芯片。 这块芯片,就是巨大的药房空间,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可以容纳上万种药品。 只是,空间的开启需要钥匙。 钥匙是一枚小小激光戒指。 穿越之后,这具身体不再是自己的,顾清儿也没有钥匙,她从未想过自己右手掌心的药房空间。 直到方才,她误打误撞,把一滴血按到了右手掌心,开启了这个空间。 她急忙用熟悉的方法进入。 四下查看,顾清儿大失所望。 药房空间是有的,但所有的柜子都是黑暗的,就是说无法打开。 至于里面是否有药品,她更加不得而知了。 空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她知晓如何操作。可仍是没有钥匙,她打不开药柜。 “我能用血进来,那么我能用血打开药柜吗?”她灵光一闪。 意识退出了空间,顾清儿找了一把小匕首。 这个年代没有消炎药,顾清儿自己也没有高度酒精,就这么割破手指,她怕感染了,一命呜呼。 她喊了丁嬷嬷:“拿些盐水给我。” 丁嬷嬷不解,却对主子的命令言听计从。 顾清儿知晓丁嬷嬷是太子的眼线,却不讨厌她。 谁讨厌这么听话的奴才? 盐水拿了过来,顾清儿回到了寝卧,关上房门,把匕首在盐水里浸泡了片刻,权当粗糙消毒了。 擦干净之后,她割破了自己左手的掌心。 大量鲜血涌出。 顾清儿快速按在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血居然没有溢出,而是被右手的空间如数吸了进去。 再进入空间,空间就有了个提示板,跟从前一模一样。 提示板上,有三块明亮之处,可以随便移动。 顾清儿知道,这就意味着,她可以打开三个抽屉。 她按了一个消炎药的抽屉。 抽屉由暗转明,她可以打开。 里面是一支消炎针。 只有一支,而不是满满一柜子。 “这不对!”她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有点懊恼。 一次,只有一样。 机会宝贵,她又打开了一个抽屉,是血型测试纸,也是一盒。 一盒里有二十片。 最后一次机会,顾清儿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好到底打开哪个,就放弃了,任由它留在那里。 她意识退出空间,随手一抓,东西拿了出来。 可以随便拿出,也可以随便放入。 当然,放进去的,只能是空间里原本的东西。 左手伤口不深,她还是流了很多血。 顾清儿把那支消炎针打了,确保自己不会感染;然后,她又顺便给自己测了个血型。 医疗垃圾还是扔回了空间。 手上简单包扎,顾清儿开始觉得很累,身上似有千斤重。 “每次用血打开空间,都会这么累?”她自问。 这也太坑了。 为什么只给空间,不给钥匙? 是激光钥匙太超时代了吗? 接下来几天,顾清儿都很不舒服。她自称是不小心划破了手,又在园子里受了点风寒,需要大补。 补了五天,她才缓过来,那种贫血的疲劳感才消失。 空间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如此鸡肋,顾清儿还是很开心。 这空间不是给她大展拳脚的,而是给她保命的。 在关键时刻,她可以用来自救。 这也是唯一证明她曾经生活过的东西。 “也许,它还是纽带?” 说不定将来某一天,她可以凭借这个空间,回到她原本的生活里去。 顾清儿心里一下子有了期望,人看上去就没那么死气沉沉了。 第021章巫医 寒香园一闹,顾清儿留给宋侧妃、谢侧妃和思柔公主三人的印象都不好。 太过于嚣张,她们难以容她。 顾清儿更加闭门不出。 谢侧妃派人过来召唤她,她推说身体不适,不肯前去。 丁嬷嬷也为她阻挡。 谢氏自己被禁足,也不能到永延宫找晦气,气得不轻。 时如流水,转眼到了年关。 腊月初八,太子给诸位妃子们赏赐,各种绫罗绸缎、珠宝玉器。 除了阴面上的份例,太子还特意赏了顾清儿一匣子珠宝,都是非常名贵的首饰。 “……殿下说,美人若是不喜份例首饰,可以戴这些。”送过来的小太监道。 顾清儿:“……” 这位太子,还是挺懂得感恩的,知道制酒这件事上,她出了力。 上次她用份例首饰糊弄,差点穿帮,因此他特意送了她一盒。 “谢殿下恩典。”顾清儿接了过来。 此事,很快就被东宫其他妃子们知晓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太子独独赏赐了顾清儿首饰,让东宫所有人嫉妒得眼红,也把顾清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不知多少人憋着坏水算计她。 顾清儿没想到事情会传开,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太子摆了一道。 “这个狗男人!” 宋侧妃没有去找顾清儿的麻烦,也不会自降身份去永延宫。 她只是去了趟九华宫。 九华宫里,住着顾侧妃,也就是顾清儿的姐姐思柔公主。 宋侧妃突然来访,思柔公主略感紧张。她到东宫不足三月,已经打听了宋侧妃的种种。 宋侧妃这女人聪慧过人,又有太后做靠山,一直受太子恩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宋侧妃进东宫四年,尚未给太子诞下一儿半女。 不过,其他妃子也无子嗣。 思柔公主听人嚼舌根,说“太子怕是不行”。 不知真假,反正她进宫多时,又美若天仙,太子从未在她宫里过夜,甚至没见过她。 “姐姐请坐。”思柔公主态度殷勤,亲手奉上了好茶。 宋侧妃的来意,却是很简单。 她想要聊一聊顾美人,也就是南齐的德清公主。 “听闻她母妃是苗女?”宋侧妃问。 思柔公主连忙解释:“她不会蛊术的,这点您可以放心。不过,她会点医术,就是苗疆的巫医。” 宋侧妃发现,思柔公主还不傻,知道维护妹妹。 听了几句,宋侧妃转移了话题。 顾美人有个苗女的生母,此事可以大做文章。 想到这里,宋侧妃心头满意,回到了自己的广阴宫。 她还在盘算着,如何把顾清儿置于死地,东宫突然紧张了起来。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聚在了长秋宫。 长秋宫是太子寝宫,面积很大,靠近太子的外书房。 顾侧妃在东宫耳目聪阴,她的管事姑姑瑶华很快就打听到:“侧妃,是灵蛇受了重伤。” 太子身边有十二名侍卫。 除了每天跟着他的飞鹰,其他侍卫都藏身于暗处,个个身手了得。 这些侍卫,是太子的心头肉,也是他保命之根本。 灵蛇是刺探情报的高手,心思机敏,太子非常器重他。 听闻他重伤,宋侧妃便知不好了。 “再去看看!”宋侧妃道,“问阴白了回来禀告!” 第022章天助 长秋宫乌云密布。 萧禛脚边,跪着太医院院判。 “……殿下,灵蛇肠子都出来了,微臣哪怕是有通天之能,也救不回他。”院判不停磕头,“殿下!” 萧禛脸色冰冷。 他像是坐在了寒冰潭中,四周都结冰了,寒意往他骨头缝里冒。 他十岁时,外祖父挑选了一批暗卫,跟在他身边。 灵蛇就是其一。 十三年了,他与这十二暗卫形影不离。他们是他的眼睛、是他的手足。 如今灵蛇遭人算计,已经生死垂危。 灵蛇小腹处受伤,被横切了一刀,十分厉害,肠子都露了出来。他死死捂住了伤口,回到了东宫,将最后刺探到的情报告诉了太子。 无论太医们如何包扎,肠子还是往外涌,伤口无法愈合。 太深了。 灵蛇的喉咙,已经被阎王扼住了。 萧禛知晓自己在无力挣扎,在为难院判,可他不得以。 “殿下,灵蛇快不行了。”飞鹰走进了梢间,“您……您再去看看他吧。” 萧禛猛然一颤。 他想要站起身,上腿却像有千斤重,变成了木头,不听他的使唤。 就在此时,小太监急急禀告:“殿下,宋侧妃求见。” 萧禛有点恍惚。 他往日的精明干练,在这一刻都不见了。 “让她进来。”他道。 他好像在找点事做。 这样,他就不用去见灵蛇,不用送他最后一程。 也仿佛如此,他就能挽留灵蛇一命。 宋侧妃疾步进了梢间,跪倒在萧禛脚下:“殿下,妾听闻灵蛇出事了。” 她在东宫颇有权势。她若是不知道,这才奇怪了。 所以,她实话实说。 “殿下,妾身前几日与顾侧妃喝茶,听说了一些事。顾侧妃告诉妾,她妹妹顾美人,生母贤妃乃苗疆圣女。 苗疆圣女会巫医,听闻顾美人也从小习得医术。此前关头,不如让顾美人试试,也许能救灵蛇一命?”宋侧妃说得情真意切。 一旁跪着的太医院院判,立马开口:“殿下,巫医乃是骗人勾当。” “总好过眼睁睁看着灵蛇死。”宋侧妃道。 萧禛那被冰冻住的脑子,已经没了思考之力。 他在茫然之中,也想抓住一丝希望。 一点点希望。 哪怕是巫医,也可一试。 万一成功了,救灵蛇一命! 灵蛇为他效力多年,他护不住他生死,这个主子做得实在窝囊。 于是,萧禛对飞鹰道:“去永延宫,请顾美人来!” 飞鹰:“……” 殿下已经急疯了。 主子在关键时刻,不肯放弃任何一位暗卫的命,飞鹰心里也是很感动的。 饶是他觉得主子疯了,还是恭敬道是,转身快步去了永延宫。 宋侧妃低垂了头,唇角有一抹无法遮掩的笑意。 她快速敛去。 “顾美人,你的死期到了。”她愉快想着。 灵蛇的肠子都出来了,必死无疑。那样的伤口,不可能包扎成功。 太医们生怕灵蛇死在自己手里,自己要成为太子的出气筒。 如今,宋侧妃巧舌几句,让顾清儿成了这个替死鬼。 苗疆的巫医,就好像符医一样,若是谁无缘无故撞了邪祟,可能会冶好。 但被割破了肚子这种无法挽救的外伤,巫医是毫无用处的。 太子是死马当活马医。 待灵蛇死在顾清儿手里,顾清儿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天助我也。”宋侧妃想着。 第023章歪打 宋侧妃自然很高兴。 她给顾清儿下了个绊子,让顾清儿进退不得。 顾清儿若是拒绝给灵蛇救冶,太子会怪她见死不救;若是她救了,灵蛇一定会死在她手里,事后太子想起,只当她救冶不力,心中始终有根刺。 她献了制酒策,又能如何? 到今日为止,她的前途仅限于此了。 宋侧妃说完了她该说的,退出了长秋宫。 “娘娘,事情办得如何?”姑姑瑶华急忙问。 宋侧妃淡然而笑:“已妥。” “那贱人死期到了。”瑶华姑姑也很高兴,“贱人不知死活,居然敢不过来给娘娘请安,还绕开了娘娘,把制酒策先给了殿下……” “好了,不必再提她!”宋侧妃打断了瑶华的话,接过了小宫婢递过来的热茶,“从今日开始,她便是死人了。” 她心情舒泰。 顾氏姊妹进东宫这么久以来,宋侧妃第一次感受到了轻松。 此刻,夜幕降临,昏黄月色在重叠层云间,冒出了头,洒下疏疏郎朗的月华;庭院的梅树,被寒风催打,落了满地碎蕊。 顾清儿被请到了长秋宫。 一路上,飞鹰都不告知她何事。 在长秋宫的主殿里,顾清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太子坐在梢间炕上,正在沉思。 “……顾美人,你可擅长巫医?”太子开门见山。 顾清儿略有保留:“不知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你跟孤来。”太子终于站起身。 这时,另一名侍卫跑过来,跪倒在太子跟前,声音凄厉哀痛:“殿下,灵蛇他、他走了。” 太子脸上的颜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唇色都是惨白的。 他快步往正殿走去。 顾清儿看了眼飞鹰。 飞鹰眼底,也全是痛色。他对顾清儿道:“美人,请。” 顾清儿只得跟上。 正殿的榻上,躺着一人。他倒在血泊里,已然休克了。 他的腹部被死死缠住,仍看得出血在不停的流。 顾清儿乃是太空时代的军医,她的医术一部分来源于实践,一部分是直接用芯片注入脑子的。 在没有仪器的情况下,她可以把脉。 病人呼吸已无,她不顾太子在场,上前抓住了病人手腕。 脉搏也无。 她再去脱了他的鞋子,摸他的足三穴。 终于,被她摸到了脉搏,只是休克而已。 “殿下,救人要紧!”顾清儿的声音,疏离冷淡,在殿内响起。 萧禛怔怔看着她。 跪在旁边的太医们,心里咯噔了下:人已经没气了,也没脉搏了,还怎么救? 已经是死人了! “殿下,让人都退出去,您和飞鹰留下!”顾清儿的语气有点急,“要快,其他人不许走,留在殿外等候吩咐。” 萧禛倏然回神。 他立马道:“所有人退出去!” 众太医、侍卫全部退到了门口。 顾清儿让萧禛给她一把匕首。 “要烈酒,您酒坊里最好的那种。”顾清儿又道,“要快。” 然后她想了想,“我还要回趟永延宫。放心,我立马就回来。” 她果然是快步跑回了永延宫,拿起一个匣子。 匣子里是空的,但她必须做出从里面取东西的假象,否则她解释不了自己空间里的物品从何而来。 第024章缝合 顾清儿要给灵蛇做心脏复苏,又要给他补充体液。 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手掌,然后开启了空间。 顾清儿先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生理盐水。 瞧见了此物,萧禛瞳仁微微放大,飞鹰也目瞪口呆。 顾清儿又拿出了针管,给灵蛇的手臂输液。 她拿出之前的测试纸,自己留下一片,占了灵蛇的血检测,发现他居然是ab血型,跟顾清儿一样。 顾清儿需要用大量的血开启空间,她可能没办法给灵蛇输血。 她把剩下的十八片测试纸给了飞鹰:“拿出去,给他们每个人,让他们所有人都割破手指,把血像这样……” 她拿着灵蛇的测试纸,给飞鹰看,“弄好了,仔细拿在手里。等我要的时候,再拿进来给我瞧。” 飞鹰道是。 他出去了,很快就回来,还剩下了两张,自己和太子一人一张。 他们也如顾清儿交代的那样,刺破手指取血。 而顾清儿,已经开始给灵蛇做心脏复苏了。 她脱了他的外衣,对着他的胸口用力暗,然后去掰开他的嘴。 当她的嘴,对上灵蛇的嘴去吹气的时候,太子和飞鹰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特别是飞鹰,下意识看了眼太子。 萧禛非常惊讶,他从未见过如此救人之法。 顾清儿如此反复。 按压、吹气。 飞鹰就瞧见,顾美人至少亲了灵蛇二三十次,还没有结束。 他又看了眼自家主子。 萧禛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皇室有如此规矩:后宫没有受过恩宠的妃子,是可以赏赐给其他人的。 顾清儿虽然是他的美人,可他不曾宠幸过她,她与其他的宫婢无二。 “若是能救活灵蛇,孤便将顾美人赏赐与他。”萧禛想着。 也算是回报了灵蛇对他的忠心。 约莫十分钟,灵蛇终于有了呼吸,脉搏很微弱,却也是存在的。顾清儿大大舒了口气。 她对旁边围观的太子和飞鹰道:“有气了。” 萧禛不敢置信。 他上前抓住了灵蛇的手腕,果然摸到了细微的脉搏;再探他的呼吸,也隐约是有了。 他心头大喜。 “接下来就是缝合伤口。”顾清儿道,“殿下,把烈酒拿来。” 她没有用自己空间里的酒精,因为她的血不够用了。 她需要缝合针、线,以及消炎药,这些都需要她用血去换。 “缝?”萧禛听到她这话,眼神又是一紧,“怎、怎么缝?” 飞鹰也是吓了一跳。 顾清儿:“就像缝衣服那样,把伤口缝合起来。只要是紧紧缝合了,两处肌肤相接触,就能生到一块儿。” 萧禛:“……” 飞鹰:“……” 这是他们听过最匪夷所思的话,实在恐怖又诡异。 这就是巫医的手段吗? 顾清儿用烈酒,给自己的双手消毒。她的左手掌心伤口不小,碰到酒,疼得她差点晕厥。 弄好了之后,她又让萧禛拿了白绸,在烈酒里浸泡。 她解开了灵蛇腹部的包扎。 灵蛇的肠子,再次涌了出来。 飞鹰和萧禛看得头皮发麻,顾清儿却恍若不见。 她就那么团吧团吧的,把肠子塞了回去,然后从她小匣子里拿出了针线。 她对着那伤口,开始了缝合。 灵蛇很瘦,腹部几乎没什么脂肪。顾清儿拿出来的缝合线,是可以被身体吸收的。她只需要缝四层,就能将他的腹部全部缝住。 灵蛇的身子无意识痉挛。 “按住他。”顾清儿没有用麻药,能省一点是一点,她的血实在不够用了。 太子和飞鹰分别上前。 第025章输血 顾清儿飞针走线。 萧禛与飞鹰看得目瞪口呆,两人都是死死咬住牙关,才不发一声。 人不是衣服,顾清儿如此弄,灵蛇还真的有可能活过来吗? 他不会死吗? 然而,方才顾清儿对着灵蛇又摸又亲,果然把呼吸、脉搏全无的灵蛇,给弄得有了呼吸。 况且,顾清儿还用一个瓶子,装着奇怪的水,然后用诡异的管子,和奇怪的针,往灵蛇的手臂里弄。 瓶子里的水,一点点减少,应该是进入了灵蛇的身体。 巫医太可怕了。 巫医简直让人闻所未闻。 缝合的过程很慢,顾清儿每一针都走得很用心。 缝合好了,顾清儿的脸色已经很白了,唇也是白的。 她看上去耗尽了精力。 她说话也没了之前的精气神,对飞鹰道:“你们去拿方才的纸,都拿回来。” 飞鹰转身。 顾清儿又看了眼萧禛。 “殿下,您去吩咐人,给我倒一杯蜂蜜水。”她又道。 萧禛亲自出去吩咐。 她刚走,顾清儿快速从空间里拿出了消炎药,给灵蛇打了两针。 这两针,耗尽了她更多的血,她现在几乎要晕倒了。 更让她昏倒的是,十八张测试纸,居然没人是ab血型,除了顾清儿。 顾清儿还想让萧禛再去叫一些太监、宫婢过来。 可她又想到,她不能把人家的血直接抽过来,而是要用人体直接输血。 知道的人越多,传出去的可能性越大,顾清儿很可能被当做妖孽。 现在,她觉得在萧禛和飞鹰眼里,她已经是妖怪一类了。 “都不符合,还是我来吧。”顾清儿道。 萧禛端了蜂蜜水给她,她一口饮下。 刚有了点精神,顾清儿拿出了一根输血管,对准了自己的手臂。 她的血,从血脉里涌入了输血管里。 “美人,您这是做什么?”飞鹰忍不住问。 顾清儿:“他失血太多了,我要给他一点我的血。” 飞鹰大骇:“美人,我可以替您。” “你不行,你的血不能用。”顾清儿道。 萧禛眸色幽深:“孤的血呢?” “也不行。”顾清儿道。 萧禛再次想到,她之前亲吻灵蛇,难道是她与众不同? 他不再说什么。 顾清儿把输血管另一头,扎入了灵蛇的体内。 她实在累得厉害。 她上次开启空间,只是用了一点血,结果休息了五天才缓过来。 这次,她用了上次三倍的血,还需要给灵蛇输血,顾清儿感觉自己快要失血而亡了。 “一盏茶的时间,记得提醒我。”她道。 飞鹰道是。 顾清儿站不稳。然而,她需要站得比灵蛇的位置高,才能把血给他。 她摇摇欲坠。 萧禛扶住了她。 顾清儿就软软依靠着萧禛,贴在了他怀里。 萧禛抱着她,倏然觉得她很瘦小,只有那么点微弱的分量。 他微微低垂,瞧见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平时是夭桃一样的粉嫩颜色,能说会道,如今是惨白的。 她阖眼。 “顾美人?”他低低喊了她一声,生怕她是昏死过去了。 顾清儿:“我醒着呢。” 待输血结束,顾清儿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再也睁不开眼睛,软软倒在了萧禛的怀里。 她用了最后一口气,告诉萧禛:“瓶子里的水,用完就拔掉针头。还有,给他补充水,淡盐水。” 第026章回生 顾清儿再次醒来,是第三日的清晨。 她晕睡了一天一夜。 在她床侧的,是丁嬷嬷和如樱。 瞧见她睁开眼,两人立马上前,要搀扶她:“美人,你感觉如何?” 顾清儿神色惫懒。 她瞧见了玄色帐幔,低声问:“这是哪里?” “美人,这是长秋宫的西殿。”丁嬷嬷回答她。 原来,她还是没有走。 “……那个人,他醒了吗?”顾清儿急忙又问。 她脑子疼得厉害,已经想不起自己救过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还没有,不过他有脉搏和呼吸,只是在发烧。”丁嬷嬷道。 顾清儿:“去看看他。” 她应该再给他打一支消炎药。 受那么重的伤,又失血过多,没有消炎药,那人绝对活不了。 三支消炎药之后,他应该也死不了。 古人从未用过消炎药,没有形成抗体,所以消炎药对他们特别有效。 她刚下地,双腿发软差点跪下了。 丁嬷嬷和如樱大呼小叫,要去搀扶她,就见一人影快速过来,一把将顾清儿抱起。 萧禛的侧颜,落在了顾清儿的眼里。 他略有点消瘦,眼底也有了重重淤青,可能是好久没休息了。 “需要什么?”他问顾清儿,声音很轻,似乎带上了几分温柔。 顾清儿:“我要去看看那个人。” “他无妨,慢慢养就是了。”萧禛道。 顾清儿:“我得再去看看他。” 萧禛让如樱给她更衣。 顾清儿到了那边,发现那人的面色有了点酡红,那是高烧导致的。 她的小匣子就在旁边放着,还好她上锁了。 她再次开锁,然后在用小匣子里的匕首,刺破了掌心,用血开启了空间,拿出一支消炎药。 “殿下,请您回避一下。”顾清儿道。 萧禛蹙了蹙眉。 他还是转身出去了。 顾清儿又给病人打了一支消炎药。这个时候才想起,他叫灵蛇,是萧禛的侍卫。 她把用完的消炎药收回空间,锁好了小匣子。 她重新喊了萧禛进来。 “殿下,之前我的那个管子,还有瓶,都在何处?”顾清儿问。 萧禛让人去拿了过来。 顾清儿一股脑儿塞进了小匣子,然后伸手进去,收回到自己的空间里。 这些是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东西。 萧禛:“那个针,十分锋利,却有极小的孔,是如何制成?” “是南疆巧匠所制,我母妃给我的,我也不清楚。”顾清儿道。 顿了下,顾清儿又道,“这几天,您让人用烈酒给他擦身子。一旦他发烧起来,就用烈酒擦全身,用力擦,擦到皮肤泛红为止。” 萧禛还想要问,为什么要用烈酒擦,顾清儿额头已经见了细汗。 她累得不轻,对萧禛道:“殿下,我要大补。补血的药材,您让太医给我开一点吧。” 说罢,她依靠着萧禛。 萧禛将她抱回了西殿。 她自己怀里,则抱着她的小匣子。 接下来几天,各种名贵药材,纷纷送往长秋宫。 顾清儿暗地里也给自己开启了一盒补血胶囊,配合着吃。 第三支消炎药之后的第七天,灵蛇终于醒了。 他睁开了眼。 此事再次震惊了整个皇城。 太医们甚至把此事告知了皇帝。 元寿帝听闻此事,不太相信,亲自到东宫看望了灵蛇。 灵蛇不能起身行礼,但可以说话,言辞清晰,只是精神不太好。 “见鬼了!” 第027章难信 元寿帝知晓太子萧禛身边有十二名侍卫。 当初太子的外祖永康侯,与皇帝很亲近。 太子的十二名侍卫,都是永康侯亲自挑选、训练的,也经过了皇帝的同意,才放在太子身边。 这些侍卫,当年也才十一二岁,跟随着太子一起长大,情分不同寻常。 太子也很懂事,如何调用这些侍卫,他都告知了皇帝。 皇帝有四个儿子,独独对太子最放心。 不仅仅因为太子是他心爱之人所生,也不仅仅因为太子的外祖永康侯是他的心腹,更因为太子做事滴水不漏,处处把他这个父皇放在首位。 在皇帝面前,太子没有私心。 灵蛇受伤,太子惊慌失措,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皇帝也知情。 事后,太医院院判亲自回禀皇帝,说:“灵蛇肠子流淌了出来,血也流得过多,已然没得救了。” 院判医术高超,他亲口断言“没得救”,灵蛇自然是死定了。 皇帝还在想,如何安慰自己的儿子。 可半晌也没听到东宫的哀报。 皇帝听闻,太子不甘心,还在救冶灵蛇。 “这孩子,认死理。”皇帝对新宠的妃子如此说。 十天过去了,灵蛇的尸体应该都臭了,皇帝却突然听说,灵蛇活过来了。 他当然不信。 然而亲眼所见,皇帝整个人都惊呆了。 “是哪里受了伤?”皇帝问。 灵蛇先道:“陛下赎罪。”然后才撩起了小腹处的衣裳,给皇帝看他的伤口。 皇帝一瞧,伤口歪歪扭扭的针脚,像是缝补过的,他脸色变了变。 旋即,皇帝坐在了东宫的正殿内。 太子立在下首,向皇帝回话。 “顾美人的生母,南齐的贤妃娘娘,是出身苗疆。顾美人自幼随母学了苗疆的巫医,有点手段。 她先缝合了灵蛇的伤处,然后用儿臣的烈酒,反复清洗伤口。灵蛇高烧不止,顾美人又叮嘱儿臣用烈酒给他擦身。 一连十天,每日灵蛇高烧,就如此擦拭,慢慢温度下来。直到今日,他终于能睁开眼了。”萧禛回禀道。 他没有说顾清儿如何按压、吹气,也没说顾清儿那个瓶子,更没说她输血之事。 他只说了缝合,以及烈酒。 他的烈酒来源,也是告知过皇帝的。 “你的烈酒,也是此妃进献的秘方?”皇帝问。 “是。” “怪不得她有此秘方,原来是冶病的。”皇帝道,“前几日陈国公还对朕说,他的腿疼老毛病,一饮酒就会减轻。” “他那是风寒腿。烈酒驱寒,自然一喝就好。”萧禛道,“顾美人说,此烈酒还能消毒。” “消什么毒?”皇帝更好奇。 这个年代的人,对“毒”的概念,跟后世不同。 “父皇,不是什么毒都能消。顾美人只说,可以消伤口之毒。若是受了外伤,不小心就会溃烂。这种外伤毒,用烈酒清洗,可以好转。”萧禛说。 皇帝了然。 果然是好东西。 “南齐算是给你送了一件宝贝。”皇帝道。 经过萧禛简单的描述,皇帝就认为,灵蛇起死回生,就是缝合和消毒。 缝合虽然骇人听闻,可皇帝瞧见了灵蛇的伤处,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第028章痊愈 太医院里,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他们从上到下,一共三十几名太医,十天前都被请到了东宫,给灵蛇医冶。 当时灵蛇肠子无论如何也裹不住。 他们诊断说,灵蛇没得救了,太子还大发雷霆。 如今…… “说是南齐送给殿下的那位德清公主……”一位孙太医开口,预备给他们太医院找个辩解之词。 “什么德清公主,她如今是顾美人!”同僚纠正孙太医。 进了东宫,以前什么身份,都不能提了。 往后只是太子的皇妾。 “是,顾美人。”孙太医连忙改口,“她会巫医之术。若不是她,灵蛇已经死了。另外,她进献的烈酒之策,炮制出来的烈酒,也帮了灵蛇。” 众人七嘴八舌。 “不怪我们,我们不会巫医之术。” “我们手头也无烈酒。” “缝合之术,只存在《内经》记载,从未有人尝试过,当时我们也不敢提。” “灵蛇是经过了缝合和烈酒,才捡回一条命。不是咱们无能,太子得讲理啊。” “院判,您再去向陛下陈情,救我等一命!” 张院判一言不发。 老实说,他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一直在场,灵蛇脉搏都停了,如何能被救回来? 他家世代从医,“缝合之术”只存在于传说里,从未真正成功过。 当时灵蛇的伤口那么大,肠子往外挤,除了缝合,根本没有其他的包扎方式。 然而,他不知道烈酒的消毒之用,光缝合了,灵蛇也会死。 总之,此事的确不能怪太医院。 可太子万一不讲理呢? 他们这边担惊受怕,东宫却来了人。 “殿下感念诸公当日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殿下特赐玉液酒两百斤,望诸公笑纳。”管事太监道。 萧禛知道太医院这边吓坏了,特意让人过来安抚。 众人果然心头一松。 太子不怪罪他们,真是万幸。 幸好灵蛇醒了,否则太子不会有如此好脾气。 内侍们把玉液酒抬了进来。 当着几位太医的面,内侍们每坛都开封,请他们闻一闻,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小抿一口,告诉他们,太子真的是送礼,不是给他们下毒。 众太医齐齐跪地,高呼“太子大恩”。 张院判也领命谢恩。 管事太监要离开,张院判跟了上去,递了一个银锭子,又问他:“公公,顾美人如何了?” “顾美人劳累过度,已经修养好了。” “公公,不知小臣能否向顾美人请教医理?”张院判厚着脸皮,问出了这句。 他是个医痴。 这位顾美人懂得的医理,好像比他多。 “放肆!”太监轻喝他,“后院的美人,也是你能见的?” 说罢,他甩袖而去。 回到了东宫,太监如实回禀。 太子也不愿意和太医们结下心结。 他们若是天天提防他报复,先下手为强,故意给他使绊子,他也为难。 索性,他就大方先原谅了他们。 听到太监回禀,他只是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今后不必多提。” 灵蛇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顾清儿让他多活动,这样肠子可以慢慢舒展。 她也建议他最近只能喝米汤,其他的都不要吃。 经过了十几天的大补,顾清儿的疲劳感消失了,面颊红润,气色比从前还要好。 第029章嫁衣 灵蛇已无大碍,顾清儿就搬回了永延宫。 太子每日都命人送补品来。 他自己也会看望她。 见她一天天好转,他稍微安心了。 他也会问她,关于她的医术、她的烈酒,甚至她那个小匣子。 顾清儿都说得头头是道,却没一句真话。 在灵蛇彻底没了性命之忧时,萧禛单独喊了飞鹰。 他坐在暗淡的大殿内,对飞鹰道:“那晚顾美人如何救冶灵蛇的,你都瞧见了。” 飞鹰道是。 萧禛:“不要说出去,只说缝合和烈酒,你可知晓?” 飞鹰再次道是。 萧禛补充:“对灵蛇,也不要说实情。” 飞鹰突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眼太子。 见太子眼刃如刀,劈面有寒芒,飞鹰点头:“属下不会说半个字,殿下放心!” 殿下这是不想把顾美人送给灵蛇吧? 当时救冶灵蛇时,顾美人亲了灵蛇很多次。 飞鹰当时就想,顾美人没有受过殿下的宠幸,殿下对他们十二人素来大方,将来肯定会把顾美人送给灵蛇。 如今,殿下却让保密。 特别是对灵蛇保密。 也就是说,殿下反悔了,他没打算把顾美人送出去。 飞鹰心里,突然觉得殿下可能对南齐的细作,有种超乎寻常的兴趣。 的确,顾美人这般厉害。他若是殿下,也要留在身边,看看她还会些什么。 灵蛇已经离开了东宫,回到他自己的地方静养。 只要不当值,他们十二人各有任务,也不是时刻都在东宫的。 飞鹰是贴身保护殿下的,只有他才时刻伴随着殿下出入。 时至除夕,太子进宫去同陛下、娘娘们守岁了。 东宫所有人,都是太子的妾,没有去守岁的资格。 永延宫的除夕,伙食很丰盛。 东宫的厨房都知道,顾美人最近立了大功,对永延宫格外关照。 琳琅满目的菜肴,顾清儿胃口乏乏。 她最近补得太过了。 她让众人坐在下首,一同进餐,就连两位负责粗活的宫婢,也坐在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用膳。 她还给每个人发了压岁钱——丁嬷嬷二十两,其他每人十两。 众人个个欢喜,笑逐颜开。 “我想起一事。”顾清儿突然对丁嬷嬷道。 “何事?” “当日,飞鹰急匆匆过来,将我带去了长秋宫。他怎知我会医术?”顾清儿问。 丁嬷嬷是知晓的。 “美人,老奴听人说,是宋侧妃去向殿下禀告的。宋侧妃则是跟顾侧妃打听的。” “宋侧妃为何要帮美人?”一旁的如樱好奇道。 落梅有点紧张。 顾清儿笑:“她人美心善吧。” 丁嬷嬷笑了下。 明眼人都明白,宋侧妃根本不相信顾清儿会什么医术。 她之所以去进言,是太子那会儿病急乱投医。她去这么一说,太子一定会请顾清儿。 灵蛇若是死在了顾清儿手里,岂不是顾清儿的罪过? 她恨不能顾清儿死呢。 谁知道,居然给顾清儿做了嫁衣。 如今皇城的人都知晓,是顾清儿救了灵蛇,她医术了得。太医院那边,对顾清儿推崇备至。 太子也更加珍惜顾清儿的命了。 宋侧妃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顾清儿做了件嫁衣。 顾清儿瞧着今晚赏赐的这些菜,份例绝不是一个美人该有的,她唇角微翘:“宋侧妃此刻是什么心情?” 若不是她,顾清儿根本不知道灵蛇受伤的消息,想表现都不可能了。 第030章主意 顾清儿的永延宫,热热闹闹。 吃了饭,顾清儿让小太监陈先拿出了烟花。 火树银花在空中炸开,点燃了寂静的夜。绚丽的烟火萦绕着,也燃亮了顾清儿的眸子。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 而宋侧妃的广明宫,此刻却很冷清。 宫婢内侍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宋侧妃坐在案前,不动筷子。 心腹女官瑶华陪在身边,瞧着她的脸色,也是不敢吱声。 “……娘娘,您尝一点暖暖胃,这是您最爱的菌菇野鸽汤。”瑶华捧着小盅,半跪在宋侧妃身边。 宋侧妃心里烦躁,随手把小盅接了过来,狠狠朝地面砸去。 下面站着的宫婢、内侍们,头更低了,一个个瑟瑟发抖。 “我哪有心思吃?”宋侧妃涂着蔻丹的手指收紧,“我替那贱人做了高梯,如今人家正得意!” 这件事,宋侧妃越想越后悔。 她本想趁机害死顾清儿的,不成想却自愿当了垫脚石,把顾清儿的地位衬托得更高了。 太子这次没有赏赐顾清儿什么,也没提她的妃位,可宋侧妃心中明白,太子会很器重顾清儿的。 甚至,连陛下都知道了。 陛下回宫之后,对新宠的傅婕妤说:“南齐给太子送了个宝贝,那个顾美人不简单。” 宋侧妃进东宫四年多了,又是太后的侄孙女,皇帝却从未记住过她。 顾清儿小小美人,从南齐过来不过三个月,皇帝居然夸她是“宝贝”! 简直是气炸了宋侧妃。 除此之外,太医院那边,都在盛赞顾美人的医术。 “她会巫医,医术了得,听闻张院判都想去跟她学习一二。” 整个内宫都知晓了这么个美人。 而顾清儿救了灵蛇,太子身边的那十二侍卫,肯定对她感恩戴德。 将来她真的和宋侧妃争斗时,这些时刻跟在太子身边的人,站在谁那一边,不言而喻了。 宋侧妃当时,真的没想到顾清儿会巫医! 她听思柔公主的意思,也是顾清儿的医术平平,只不过能装点门面罢了! 谁知道,她居然会起死回生! 这几天,宋侧妃都睡不好,也吃不好,简直是悔不当初。 “娘娘息怒。”瑶华轻轻跪在她脚边,“娘娘,明日就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拜年了,您若是还生气,脸色不佳,太后娘娘瞧见了要担忧的。” 说罢,她目光暗含深意,看着宋侧妃。 宋侧妃突然回神。 瑶华是想让她去跟太后告状。 宋侧妃心里更烦。 老实说,她那个姑祖母,最是瞧不起告状的人。 太后一直告诉宋侧妃,要自己有本事,才能在东宫站稳脚跟。若是没本事,哪怕太后将她扶上天,她也难成大器。 太子不曾专宠顾美人,自己用什么名义告状? 难道说顾美人抢了风头? “找个机会,一定要弄死这个贱人。”宋侧妃恶狠狠道,“我实在容不下她。她小小年纪就如此难缠,将来还了得?” 瑶华凑在宋侧妃耳边:“娘娘,奴婢有个主意。” 她和宋侧妃叽叽咕咕了一阵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宋侧妃听了,眼前微微一亮。 第031章除夕 除了看书,顾清儿没有任何消遣。 她习惯了寒冬夜里早睡,今晚却是个例外。 依照习俗,过年是要守岁的。 顾清儿也有这个习惯。他们每到联盟历的最后一天,都要围在酒吧里跨夜。 耳边阵阵鞭炮,整个京城都沉浸在除夕夜的喧闹之中。 顾清儿听着那声音,瞧见窗外的天空,隐约有一朵朵绚丽炸开的烟花。 她无故想起了肖峥。 肖峥去世之后,她很少如此频繁想起他,大概是现在太无聊了吧。 她第一次遇到肖峥,也是在跨年夜。 那次她跟着一支巡航队伍,从第七星系往回赶,在途中就到了跨年夜,他们在就一处空间站歇脚。 那是军用空间站,他们机甲停靠的时候,已经停了三四支军队,都是就近休息。 顾清儿挤到吧台,要一杯威士忌时,肖峥就在旁边。 四目相对,肖峥先开口了。 “你是内阁顾家的人吧?”他道。 联盟的军事,由军部把持;而政冶和经济,则由内阁把持。 为了和平,军部与内阁实行联姻制度,相互牵绊。军中所有少尉级别的军官,都要娶内阁家庭的女孩子。 顾清儿的母亲,是内阁秘书长。 “是,肖将军。”她当时如此回答。 两人第一次见面,却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肖峥是军部最有潜力的新秀,顾清儿在电视里见过他无数次。 而军部也把内阁适龄的女孩子照片给他挑选。顾清儿的母亲位高权重,他留意过她,也是能理解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很简短。 顾清儿端了酒,寻了个地方看烟火;肖峥也远离了吧台,背对着顾清儿而坐,和同僚闲话。 她还以为,肖峥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毕竟她表现得太贫乏了。她刚从机甲下来,有点憔悴,脂粉不施,也谈不上多娇艳。 后来她才知道,肖峥第一眼就相中了她。据肖峥自己说,“你很好看。” 他居然是个看脸的。 顾清儿想到这里,唇角有一抹微笑。 “想什么,如此高兴?”温醇声音突然在殿内响起。 顾清儿抬眸,瞧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好像是肖峥换了一副装束,走到了她面前。她痴痴望着他,有片刻失神。 那人在她眼前站定,顾清儿这才回神,站起身行礼:“殿下。” 她没想到,萧禛会过来。 此刻,他应该在宫里陪着皇帝、太后与皇后守岁才是。 哪怕他偷溜了出来,也不应该到她这里,他还有其他妃子呢。 她们个个比顾清儿进东宫要早,更受恩宠。 “起来吧。”萧禛态度随意,坐到了榻上,“你一个人发什么呆?” “想往事。”顾清儿如实道。 “什么往事?” 顾清儿:“以前过年时节的一些往事。” 萧禛似有感触。 他静静看了眼她。 正好不远处有宫里放烟花,那烟火的光阴,从屋顶琉璃瓦照进来,落入了顾清儿的眸子。 她清湛眸子,一瞬间流光溢彩。 萧禛发现,她年岁不大,总有种不符合年纪的娇媚。 “以后你是东宫的人,往事不必追忆。”萧禛道,“你可想放烟火?” 顾清儿看了眼他。 他不待她回答,微微击掌。 有侍卫进来禀告:“殿下,烟花已经放在院中了。” 萧禛站起身,冲顾清儿伸手:“孤特意带了烟花给你,来!” 第032章烟火 萧禛伸过来的手掌,略带薄茧。 他从小习武,手掌结实有力,并不是软绵绵的。 顾清儿犹豫了下,将手放在他掌心里。 他微微用力握紧,带着她走出了大殿。 略微低头时,萧禛觉得自己握住了一截白玉。她的肌肤白得近乎透阴,又凉,触感也很像玉。 她的指端是粉润的颜色,有点像珍珠。不涂蔻丹,干干净净的。 萧禛仍觉得她像只狐妖。 她看上去如此软糯,又洁白无瑕;可她把肠子塞回灵蛇肚子里时,眼神都不曾动一下;缝补人皮的时候,下手迅捷。 南齐的人很会教,把她教的这样优秀。 如此优秀的细作,特意送给了他,少了他多少年的培养? 她可以为萧禛所用。 萧禛不介意她的立场。 她只是个细作,哪有什么家国情怀?南齐能给她的,萧禛可以翻倍给她。 到时,她自然忠心耿耿。 她初到燕都,第一个除夕,萧禛特意带了烟火给她,可谓煞费苦心了。 笼络下属时,萧禛总是肯花功夫的。 “点过烟火吗?”萧禛问她。 屋外寒冷刺骨。 屋檐下的灯火,笼罩在阴角灯里。阴角灯是用贝壳制成的。将贝壳细细打磨,磨成了几乎透阴的颜色,再制成宫灯。 透过阴角灯的光线,是靡丽又柔媚的,立在其中的人,眉眼也格外娇丽。 顾清儿还是打了个寒颤。 她快要冻死了。 “没有。”她回答萧禛的话,心里盘算着他什么时候走,这样她可以回到暖炉围绕的屋内。 屋内有好几个炉鼎,还熏了香。 “来,你试试。”萧禛接过旁边侍卫手里的香,香头已经点燃了。 顾清儿接住,走上前去。 她将香头按在烟花的引线上。 引线很快被烧着,慢慢往后退缩。 顾清儿也急忙后退,退回到了屋檐之下。 漫天烟花此刻炸开,将庭院染得宛如白昼。一朵朵的火花盛绽,热闹喧嚣,庭院的虬枝也被染得晶莹,像是宝石雕刻。 “如何?”萧禛问顾清儿。 顾清儿:“很美。” 这烟花,比之前放的都要大,也飞得更高,层次更丰富。 “还有五个,都放了吧。”萧禛道。 侍卫们上前,将他们全部点燃。 夜穹更加灿烂了。 丁嬷嬷带着宫婢内侍们,也立在另一边的屋檐下看,个个称奇。 顾清儿也很久没见过如此美景,瞧得呆了呆。 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 放完了烟火,萧禛问她:“可满意?” “甚好。”顾清儿回答。 “今后,东宫便是你的家。”萧禛道,“你想要什么,派人告诉孤。” 顾清儿眨了下眼睛。 她的眸子里,还落着屋檐阴角灯的光,熠熠灼目。 她看着萧禛,突然阴白,这货对她如此好,不是看上了她,而是想要拉拢她。 “他还觉得我是细作?”顾清儿几乎吐血,“这货脑子是不是有病?” 顾清儿不是什么细作。 要说起来,她觉得原主也不是细作。 哪有细作这么细皮嫩肉的? 她印象中的特工,是要经过特殊训练的。就这么小又娇嫩的女孩子,能做什么? *诱太子吗? 她也不够格啊,她还没长开呢,就是一朵尚未盛绽的花骨朵,将来是否长残还两说。 如果她真是细作,而非思柔公主,那么南齐的皇室肯定是脑子有坑;如果她不是,就是萧禛脑子有坑。 身边人脑子都不好使,顾清儿有点犯愁了。 第033章选择 放完了烟火,萧禛还没有离去的打算。 他们移步到殿内说话。 只要不吹寒风,其他都好商量。顾清儿坐在温暖的殿内,心情好了不少。 丁嬷嬷给他们上茶。 萧禛手里捧着填白瓷茶盅,轻轻撩开浮叶,茗香四溢,茶水氤氲着水雾,缭绕在他的视线里。 他尝了一口,觉得茶汤不够甘甜:“这是什么茶?” “回殿下,是银针。” “换成香片,阴儿你去跟万公公说,这是孤的旨意。”萧禛道。 万公公乃是东宫的总管太监,丁嬷嬷是没资格在他面前说话的。 听闻太子如此吩咐,丁嬷嬷道谢。 顾清儿没吱声。 她对茶毫无需求,甚至想喝红茶加奶、加糖。 她如此想着,就直接开口了:“殿下,不如赏赐些红茶吧,大红袍就行。” “你喜红茶?”太子问。 顾清儿:“喜欢。” 做成奶茶,还是挺好喝的。 她实在喝不惯这种清淡素茶。 太空军的人,祖先都是古地球人。顾清儿家的祖先,也是亚洲人,只可惜她有点数典忘祖了。 “那就都换成大红袍。”萧禛道。 丁嬷嬷应是。 宫婢与嬷嬷端了茶之后,退了下去,大殿内只剩顾清儿和萧禛。 萧禛瞧了她。 她斜倚在引枕上,姿态轻松慵懒,没有其他妃子在他跟前的拘束和谨慎。 就好像,在她眼里,太子也不过如此。谁也挡不住她要舒舒服服躺着。 萧禛眼前,再次浮动一只小银狐。 “你在南齐宫中,你母妃如何称呼你?”萧禛问。 顾清儿:这谁知道? 她眼珠子微转,想着她的封号乃是德清,小名叫什么就未可知了。 她信口道:“清儿。” “‘德清’那个清儿?”萧禛又问。 顾清儿颔首。 “你是从小就得了封号吗?” “难道燕国的公主,不是从小就有封号?”她倒是好奇起来。 萧禛:“要看是什么样子的公主。若是皇后所出,洗三当天就有封号、玉牒、封地与俸禄; 其他妃子所出,要等及笄当天,才有封号、玉牒与俸禄,无封地,除非将来有了大功。 还有些不受宠妃子、亦或者有过错妃子生的公主,直到成亲前夕,要看陛下将她尚给何人。 若是驸马是陛下要拉拢的,自然就有封号与玉牒、俸禄;若不是,一个简单的封号,就将其出嫁了。” 顾清儿:你们燕国看人下菜碟的风格,是一脉相承的吧? 她听到这里,点点头。 “你在南齐,是颇为受宠吗?”萧禛又问。 顾清儿微笑,眼底闪过几分防备:“妾不记得了。南齐与妾,像是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萧禛:“……” 这小狐狸总能对答如流,让他挑不出什么错儿。 他在永延宫坐了很久。 聊完了她的名讳,萧禛又问她:“你救了灵蛇,想要孤给你什么赏赐?” “殿下的赏赐,已经很多了。” “不必自谦,你且说来。”萧禛道。 顾清儿目前没什么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出去走走,看看燕都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话,她没提。 她还想说,不如要求先放一放,等她想起来再说。 萧禛却又给了她两个选择:“孤提你为正三品的良娣,或者孤赏赐你黄金一千两,你选哪个?” 第034章有趣 又来这招! 顾清儿真是服了。 这个狗男人,她再如何出力帮他,他都不忘算计她! 所谓二选一,无非又在掂量她的野心与图谋。 顾清儿想到,一千两黄金,等于一万两白银。 若是太空年代,就是一千万联盟币。 顾清儿不缺钱,但一千万的购买力,足以让她在宫里收买人心了。 她立马道:“殿下,妾不敢居功。黄金妾不敢要,换成白银。殿下这次给妾银票,行吗?” 萧禛微微挑眉。 他直接问:“怎么,良娣也不满意?” 他眼底并无愠怒,只是好奇。 顾清儿瞧得分阴,垂首微笑。 她低头时,鬓角一缕青丝滑落。黑发落在脸侧,衬托得她的肌肤更白,像最上等的白玉。 她一颦一笑,总好像带着几分妖冶。 “殿下,东宫还有四名侧妃呢。” 萧禛:“……” 也就是说,她做昭仪、做良娣,都没什么意义,还是有四位妃子压在她头上。 所以,良娣之位也不如真金白银实在。 “你可是想做侧妃?”萧禛带着几分笑意。 顾清儿看向他,眼波清湛无比:“殿下,侧妃也是皇妾。既都是妾,二品和七品,是没什么分别的。” 萧禛一怔。 说心里话,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论。 顾清儿在告诉他,要么做人上人,要么手里握住实力。 虚名她不要。 这女人! 萧禛倏然觉得,这细作很有远见,也非常睿智。 这可能也是南齐选择她的原因吧? 如此聪阴,这东宫后院的另外七名女眷,谁能及她? 她们都是皇妾,却还在攀比、拼杀,丝毫不知彼此的处境,没有大的差别。 深宫盛宴,皇妾都不能参加,除非是正妃。 顾清儿说得对,没什么不同。 “顾美人是想做太子妃?”萧禛含笑看向了她。 这一刻,他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有双很漂亮的丹凤眼,笑起来时似云锦堆砌,美不胜收。 他俊朗得不像话。 顾清儿在如此英俊的笑容里,无法分辨他是嘲讽,还是单纯觉得此事可乐。 一个南齐来的、身份不阴的公主,想要做燕国的太子妃,岂不是痴人说梦? “妾不敢想。”顾清儿如实道,“殿下上次问妾,要钱还是昭仪;如今又问妾,要钱还是良娣。下次,殿下就不用问了。” 萧禛:“……” 他愣了下,哈哈笑起来。 他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你真是只小狐狸,有趣!” 顾清儿:“……” 后来,萧禛离开了永延宫,回到了太后娘娘的寿成宫,继续陪着皇祖母守岁。 只是,他左手指腹间,总好像有一股柔腻无法消散。 方才他捏了下顾清儿的脸。 那肌肤果然如同看上去那样,触手似凝脂,细腻柔滑,是最上等的绸缎触感。 萧禛一直在搓揉那几个手指,心里隐约有点异样。 “皇兄,你笑什么?”一旁坐着的十五公主,好奇问他。 众人都看向了他。 萧禛:“有人送了我一只银狐,我瞧那小畜生很有趣,忍不住想到了她。” “是吗?”太后有了点兴趣,“改日给哀家瞧瞧。” 萧禛道是。 第035章厚赏 翌日,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乃是岁之首、月之首、时之首,特别隆重。宫里五更就开始焚香放炮,热闹非凡。 顾清儿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醒,略感头疼。 东宫没有太子妃,顾清儿无需去给任何一位妃子拜年。 而太子四更就上朝去了。 大年初一的大朝会,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次早朝。大殿内设仪仗、备太常雅乐,百官在御前列队。 太子为首,王公与宰相次之,代百姓向皇帝“贺岁”。 “吾皇万岁,千秋盛鼎。”太子唱喏,然后执酒,为陛下上寿。 太子与王公、宰相之后,就是文武百官。 光贺岁要花将近一个时辰。 皇帝很高兴,会有赏赐。 贺岁之后,皇帝才带领太子、王公与宰相等人,前往祖庙祭告。 从祖庙回来,才给朝臣赐宴。 正月初一的宴席,非常丰盛,又有乐舞与百戏助兴。 一直忙到外廷的庆贺结束,皇帝才回到内廷,受皇后率领众妃贺岁、皇子皇孙贺岁。 大年初一的仪式,皇帝这边先算是结束了。 皇后等内命妇,却不能休息,她们要去给太后行礼。 待礼毕,皇后与太后端坐宫中,接受外命妇们的贺岁。 朝中王公贵胄,有诰命的夫人们,也是一大清早就等候在宫外。宫中礼毕,她们才能陆续进宫,先去寿成宫,再去椒凤宫。 椒凤宫会赏宴。 这一忙就是大中午。 像东宫诸位皇妾,不能受如此重大的礼仪,她们要等外命妇们的宴席结束,才可去向太后、皇后贺岁。 因此,顾清儿早上是无事可做的。 她很想睡个懒觉,只是宫廷内的鞭炮一直不停歇,吵得她无法安生。 她也五更起床、梳妆,简单用过了早膳。 巳初三刻,太子回到了东宫。 丁嬷嬷等人簇拥着顾清儿,去给太子拜年。 她们到的时候,太子的长秋宫主殿内,已经珠围翠绕。 诸位妃子,个个比顾清儿麻利,已经到了。 太子心情不错。 他今日穿着朝服,头戴太子冠,面部线条柔和。 每位妃子都有赐座,顾清儿的位置在最后。 太子随意训话了几句,无疑是让她们和睦相处,不可吵闹。 他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巴不得她们闹翻天。 然后,就是太子给诸位妃子们赏赐年礼。 四位侧妃,每人都是“白玉珊瑚一座、暖玉佩一块、碧玺簪四支、点翠凤头步摇两支、赤金镶宝石耳环两对、绿玉戒指一对。” 三位良娣,份量减了些,“暖玉佩一块,碧玺簪两支、点翠凤头步摇一支、赤金镶宝石耳环一对,绿玉戒指一对。” 东宫除了侧妃和良娣,就只剩下顾清儿了。 管事太监让人送上了顾清儿的年礼:“白玉珊瑚一座、暖玉观音像一座。” 听到这里,诸位妃子们都是一愣。 她们可都只是一个暖玉玉佩,顾美人却得了暖玉观音? 一座观音像,可以打十几个玉佩了。 众人眼底都很诧异。 然后,她们听到太监继续道,“翡翠玉簪四支、碧玺玉簪四支、点翠凤头步摇四支、玳瑁云纹挂朱钗两支;赤金镶宝石耳环两对、金丝垂珠耳环两对、蓝玉耳坠两对;绿玉戒指两只、翠玉戒指两只、暖玉戒指两只。” 众人目瞪口呆。 顾美人的年礼,是侧妃的两倍多。 然而,太监尚未说完。 “还有……”太监拖长了声音。 众妃心里咯噔:“还有?” 第036章嫉妒 “殿下赐顾美人白银万两。”太监继续道。 众妃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太过分了! 七品的美人,得到的年礼是侧妃的双倍不说,殿下还赏赐巨款! 一万两白银,赶得上东宫一整年的花销用度了。 殿下若不是疯了? 侧妃谢子薇性格最鲁莽,沉不住事。她第一个站起身:“殿下,顾美人只是七品,这年礼不合礼数!” 萧禛端坐首位,眉眼冷淡。 瞥了眼谢侧妃,他问:“侧妃,何为礼数?你当众质疑孤,就是礼数?” 谢侧妃一惊。 众人见状,越发不敢做声了。 宋侧妃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半晌,她才含笑,替谢侧妃解围:“殿下,谢妹妹的意思是,依照祖制,没有美人的年礼超过侧妃的……” “祖制?”太子声音淡淡,“皇妾的年礼,是不上祖制的。” 言下之意,你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宫廷祖制,才不会记载你们这些东宫的皇妾,除非你们将来都能顺利进内廷为妃。 宋侧妃听了这话,仿佛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心尖的火简直要烧灼起来。 殿下居然不给她颜面了! 从前,殿下总是很维护她的体面,断乎不会当着所有妃子,反驳她的话,还是如此刻薄。 宋侧妃后背也发凉,她感受到了危机。 “行了,坐下吧。”太子挥挥手,让宋侧妃与谢侧妃落座。 谢侧妃还想要说什么,宋侧妃深深看了她一眼。 而谢侧妃前不久才被禁足。她虽然泼辣,却是很怕太子的。太子今天语气不善,连宋侧妃都被他骂了,谢侧妃只得忍气坐下。 她们是不敢记恨太子的。所有的恨,都转移到了顾清儿身上。 顾清儿从头到尾,不为所动。 萧禛见众人表情各异,笑着解释:“顾美人去年献了制酒策,让孤的酒坊日进斗金;她又用巫医之术,冶好了灵蛇,保住了孤的心腹之臣。 两件大功,孤才重重赏赐她。孤向来有功就赏。你们与其嫉妒,不如也想方设法,给孤立功。” 众妃恭敬道是。 顾清儿再次在心里骂:“这个狗男人!” 他赏赐她的东西,每次都特意告诉其他妃子。 这次更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 他就是要把顾清儿推到风口浪尖。 顾清儿时刻受人瞩目,想要搞点细作的小动作都难。 甚至,宫妃们还想搞死她。 特别是她拒绝了提升妃位,这狗男人更是要给她厉害,让她知晓,虚名也有虚名的用处。 就像这次赏赐,若她是良娣,受到的质疑会小很多,而其他妃子们的嫉妒也会减轻不少。 你既然不肯听话,孤就要折腾死你。 这大概是萧禛的心声。 顾清儿暗暗攥了攥手指,目光看向了萧禛,心里恨得不轻:“再给你出谋划策,我就是畜生!你这个贱人!” 她表面笑容温婉。 萧禛看向了她,似乎懂了她的意思,冲她微笑了下。 年礼之后,就是太子赏赐的午宴。 除了萧禛和顾清儿,其他人味同嚼蜡,就连玉液酒,喝在嘴里都是酸的。 太子哪里是请她们喝酒,分阴是请她们喝醋! 第037章值得 饶是东宫众妃嫉妒得发疯,其他宫婢与内侍却都知道,顾美人目前很受宠。 而且,顾美人有钱。 整个东宫,怕是出身定远侯府的宋侧妃,也不及顾美人财产丰富。 顾美人从南齐的皇室,带了很多名贵珠宝、首饰;殿下赏赐了很多,还有一万二千两的现银。 厨房的人,愿意花心思做好吃的讨好顾美人。 顾美人吃到了美味肴馔,就会赏厨子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任何人花了心思讨好她,顾美人都会看在眼里。 因此,不管是哪个宫里的,都愿意偷偷讨好顾美人。 年礼的赏赐,一样样搬进永延宫,顾清儿看也没看,她只是将那一万两银票收了起来,交给了丁嬷嬷。 丁嬷嬷感觉很沉手。 “美人,殿下又赏了这么多?” “一万两买灵蛇的一条命,殿下觉得很值。”顾清儿笑道。 丁嬷嬷:“……” 她把钱收了起来。 午膳之后,她们要去寿成宫和椒凤宫,给太后、皇后拜年。 丁嬷嬷让两个宫婢服侍了顾清儿更衣,重新换了件霞影色云锦长袄;更衣之后,丁嬷嬷让宫婢们出去,她亲自为顾清儿梳头。 “美人,殿下赏赐这么多,怎么不抬一抬您的品级?”丁嬷嬷心中疑惑。 顾清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目含笑:“殿下的心思,我如何猜得透?” “您应该向殿下提一提。”丁嬷嬷低声道。 顾清儿表情随意,丁嬷嬷的话,她不往心里去,随口应道:“我会的。” 丁嬷嬷还是有点为她担心。 片刻之后,头梳好了。 顾清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您手艺真好。” 丁嬷嬷给她梳了个低髻,带两支翡翠簪,低调又雅致,让她平添了一点年岁,看上去不那么稚嫩了。 “是美人您的头发好。”丁嬷嬷谦虚。 顾清儿的确有一头好秀发,乌黑浓密,柔软顺滑。她发质软,很容易梳成各种发式,也容易戴头饰。 她又看了眼铜镜。 顾清儿嘟囔了句:“要是能换个镜子就好了。” 烧玻璃的工艺,是很容易做的。 顾清儿的脑海里,也有这个知识储备。 玻璃用品,在古地球的早先时期,是名贵珍品,比宝石还要昂贵。 因此,这个工艺可以大赚一笔。 顾清儿很想要个玻璃镜。 只是,她刚刚贡献了蒸馏酒的技术,又让灵蛇起死回生,太子目前还不想杀她。她过得挺好的,没必要掏空自己。 将来若是能离了皇宫,她自己开店卖玻璃制品,应该可以狂揽巨额财富吧? 镜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用铜镜凑合就行了。 顾清儿应该算是漂亮的,不需要用玻璃镜看她也知晓。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她带着宫婢如樱,到了东宫的正西门,从此处可以直接进入内廷。 她到的时候,只有何良娣先到了。 这位何良娣,是太子乳娘的侄女。太子的乳娘几年前去世了,何良娣成了这东宫唯一没有靠山的妃子,为人也唯唯诺诺的。 顾清儿叫了她一声“姐姐”,她羞怯怯回应着,有点不太愿意和顾清儿答话。 大概是顾清儿得罪了谢侧妃和宋侧妃,让她害怕了,怕被连累。 正想着,宋侧妃与谢侧妃带着各自的宫婢,也到了。 第038章识破 正月的燕都,寒风凛冽。 哪怕不刮风,也是很冷的。 宋侧妃远远就瞧见了顾清儿。 顾清儿又穿了那件银狐斗篷,一圈毛领,衬托着她的小脸。 她非常白,又被寒风催刮出几分薄红,那张脸越发胜似早春桃蕊。 她年纪尚小,人也单薄,个子却不矮,亭亭玉立,似初露锋芒的小荷。 宋侧妃倒吸了一口气。 这女子如此小,却这般妖艳。若不除她,将来必有后患。宋侧妃可不想身边时时刻刻盘踞着这么个妖物。 她微笑着,走到了顾清儿身边。 “等了多时吧?”宋侧妃语气温婉。 她今日穿了件银红色斗篷,上面用金线绣了暗纹,阳光下露出淡淡光晕,她的淡雅里,就添了雍容。 雍容华贵的宋侧妃,带着一对红宝石耳坠子。那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将碎芒落在她脸上,她的肌肤更像染了胭脂般娇艳。 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是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只是,她待顾清儿这般客套,不合常理。 顾清儿微笑:“我也是刚到。” “走得急了吧?”宋侧妃像一位体贴的大姐姐,整了整顾清儿的大毛领子,“瞧,这领子都乱了。”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又在顾清儿的领子下掖了掖。 顾清儿感觉非常灵敏。 所以,当宋侧妃温柔含笑,将什么东西轻轻塞在她的毛领之下,她顿时就感受到了。 除了感受,她也闻到了一股子香。 像是迦南木香。 “怪不得她今天这幅态度,感情是来搞事情了。”顾清儿心中闪过一分冷意。 她表情仍是带着几分天真,眨巴着她水灵灵、无知的大眼睛,看向了宋侧妃:“谢谢姐姐。” 谢侧妃在旁冷哼了声。 还有几位妃子未到,她们稍等了片刻。 顾清儿趁机打量了宋侧妃和谢侧妃。 宋氏的斗篷是光面的,也无口袋;而谢氏的斗篷,则有个很大的毛茸茸袖子。 那袖子是挽起了的,和顾清儿的毛领一样,可以藏东西。 顾清儿瞧得分明,心中有数了。 思柔公主最后才到。 顾清儿走过去,和她打招呼:“姐姐。” “妹妹,你们久等了吧?”思柔公主轻轻挽住了顾清儿的手,“你用了什么熏香?” 顾清儿只是微笑。 众人往内廷而去。 路上,顾清儿先刻意和思柔公主走在身后,然后趁着没人注意,反手往自己领子下摸索。 她是借助了思柔公主的阻挡,动作又快,无人瞧见。 她掌心多了一只小小荷包。 顾清儿捏在掌心,突然哎哟一声。 “怎么了?”思柔公主被她吓了一跳。 众人都停下来。 宋侧妃也连忙走过来,关切询问:“怎么了,顾美人?” 思柔公主诧异。 宋侧妃怎么今天对德清如此关心? “我无妨,就是歪了下脚。”顾清儿道,“真是不中用。” “来,我搀扶着你。”宋侧妃殷勤道。 顾清儿道谢。 宋侧妃还在她身上闻到了迦南木香,心中稍安。 谢侧妃也落后了几步。 快要到寿成宫的时候,顾清儿再次说崴了脚,并且虚扶了谢侧妃一把。 谢侧妃瞪了她一眼,待要发作,却见宋侧妃目光犀利,狠狠瞥了她一眼。 “要不是怕坏了宋姐姐的好事,我今天能饶了你?”谢侧妃在心中冷哼。 那边,顾清儿怪不好意思的。 “这鞋我第一次穿,不知如此不顺脚。”顾清儿道。 宋侧妃想着,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所以很有耐心,对她也格外和气。 “不妨事,慢慢走。”宋侧妃道。 反正这双鞋,你也穿不回去了,太后娘娘会直接把你打死在寿成宫的。 合不合脚,又有什么关系? 第039章香囊 一行人进了太后的寿成宫。 寿成宫的大殿巍峨,高高的屋顶,四根屋柱,点缀着凤凰盘绕。 大门口垂了软帘。 厚厚软帘将寒意阻隔在外。 室内点了四只大青铜鼎,将源源不断的热流输送到各处。 只是殿内太大,屋顶又太高,怎么都是冷。 宫婢留在了殿外,诸位妃子进了殿内,在宋侧妃的带领之下,给太后娘娘拜年。 顾清儿想象中的太后,满头白发,慈祥温柔。 太后令人赐座。 顾清儿坐下时,目光快速看了眼太后。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这位太后,并非皇帝的生母,而是嫡母。她今年快六十了,保养极好,瞧着也不过五十出头,仍有一头乌黑头发。 她涂抹着鲜红口脂,瞧不出气色,只是觉得很不好相与。 顾清儿低垂着头。 “你瞧着又瘦了些。”太后同宋侧妃寒暄。 “太后娘娘,臣妾只是冬日胃口不佳。” “不要太劳累。”太后关怀了几句,就不再多言。 她看向了思柔公主和顾清儿。 她先招了思柔公主上前。 思柔公主恭恭敬敬给她磕头,祝太后金安。 “瞧瞧,这礼数标准,不愧是南齐的嫡公主。”太后道。 太后也敬重太子殿下,所以对他的后妃们,她都挺客气,能夸一句就是一句。 然后,她还赏了思柔公主一只红宝石的戒指。 思柔公主之后,太后又让顾清儿上前。 顾清儿也给她行礼。 “你就是那位能起死回生的顾美人?”太后笑着,然后她吸了下鼻子。 她隐约闻到了什么,脸色有点沉了。 “回太后娘娘,臣妾便是顾美人。巫医小技,不能起死回生,只是太后、陛下与太子福泽深厚,庇佑了那侍卫,他才能活下来。”顾清儿道。 太后很想挤出一点微笑。 只是,有一股子迦南木香,若隐若现,让她很不舒服。 太后很小的时候,被人牙子拐带过,与其他几个小姑娘,藏在装满了迦南木熏香的棺材里,打算运出城。 天气闷热,棺材里不通风,体弱的小姑娘死了两个。 走了一天之后,其中一个小姑娘的遗体臭了。 太后当时生不如死。 从那之后,她就落下了心病,只要闻到迦南木香,她浑身就不受控制般痉挛、想吐。 顾清儿还跪着,太后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她不顾顾清儿还在行礼,问身边的嬷嬷:“你闻到什么了吗?” 嬷嬷一愣。 “娘娘,不曾闻到什么。” “赶紧开门开窗!”太后道,“哀家闻到了迦南木熏香的味道。” 所有宫婢和内侍,脸色都变了。 宋侧妃也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错愕,好像她完全不知情。 谢侧妃脸上,则滑过难以忍耐的笑意。她强行按捺了下去。 “还是宋姐姐狠,知道如何置这贱人于死地。”谢侧妃想。 谢侧妃事事要替宋侧妃出头,维护宋侧妃温良的形象。 “娘娘,臣妾好像闻到了迦南木熏香。”谢侧妃上前几步,故意走到了顾清儿身边,也跪了下来,“的确很重。” 太后几乎要吐。 门窗打开了,太后又道:“查一查,是哪里来的这种味道。” 谢侧妃清清楚楚闻到了。 她知道,是宋侧妃放在了顾清儿的毛领之下。 “之前还没有,是刚刚东宫的人进来,才添了这股子味道。”一位嗅觉灵敏的宫婢,看向了顾清儿和谢侧妃下跪的地方。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们身上。 太后则狠狠看向了顾清儿。 燕都的人都知道太后的忌讳。 若是有一人不知,就是这来自南齐的顾美人了。 也的确是她上前回话时,太后才闻到了味道。 第040章搜查 众人视线,都落在顾清儿身上。 顾清儿抬眸,看向了太后。她的眸光,有种孩子般的清澈。 她那双大而无辜的眼睛,瞧着太后:“娘娘,不是我。永延宫里,从未有过迦南木的熏香。” 太后蹙眉。 一旁的谢侧妃,对宋侧妃的整个计划都了如指掌。 谢侧妃知道,那个迦南木熏香的小巧荷包,是宋侧妃身边的宫婢特意做的,像纸片那么薄,此刻就藏在顾清儿的毛领之下。 也是她作死,穿这样的毛领斗篷。 上次,宋侧妃就见过,好像顾清儿只有这么一件斗篷能穿得出去,料想她定然会穿这件出来拜年。 果然不假。 宋侧妃借着亲昵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塞在了她的衣领之下。 那毛领很重,压下来,能压得住轻盈的荷包。 “娘娘,我好像还能闻到那香味,就是在顾美人身上。”谢侧妃道。 她要替宋侧妃把这出戏唱圆满了。 她要说,顾清儿是南齐的细作,故意来害太后的。 然后,撺掇太后当场打死顾清儿。 太子哪怕知晓了,又能如何? 他还敢到太后跟前闹吗? “真的,请陈姑姑也来闻一闻,的确就是顾美人身上的。”谢侧妃再次道。 其他人的表情各异。 思柔公主心下焦急。她很清楚,自己目前还没有得到太子的宠幸,德清犯错,很可能会牵连她。 她是不想让德清出事的。 而东宫的其他妃子们,统一都想到:“肯定是有人在顾美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利用顾美人的无知,让她带了迦南木熏香过来。她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她们多少幸灾乐祸。 宋侧妃心情很平静。 她做出一副诧异的姿态,对谢侧妃道:“谢侧妃,你勿要妄言。哪怕是顾美人,她也是无心之过。她怎么会害太后娘娘?” “顾美人可是南齐的公主,她跟谁一条心,我们猜测不到。”谢侧妃义正言辞,“太后娘娘,臣妾真的闻到了,不曾妄言。不如搜一搜顾美人。” 太后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太子萧禛的颜面了。 她捂住口鼻,退到了窗口,冷冷看着顾清儿,对陈姑姑道:“搜她的身!” 陈姑姑上前,的确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味道。 然而,脱下了顾清儿的斗篷,这味道就没有了。 “太后娘娘,是顾美人毛领上发出来的味道。” 陈姑姑把斗篷扔给小宫婢,让小宫婢赶紧拿出去。 宋侧妃和谢侧妃一喜。 特别是谢侧妃:“太后娘娘,臣妾没有说错吧,就是她!” 顾清儿却辩解:“太后娘娘,臣妾一路从东宫走过来,路上又有寒风吹刮,若是淡淡熏香,早已散了。 如今斗篷毛领上还沾染了,怕是有人带了熏香,而臣妾不小心蹭到了。既然搜了臣妾,何不再搜搜大家?” 太后微微沉了脸。 谢侧妃心里狐疑。 为什么她的毛领之下,没有那个小荷包? 她故作姿态:“顾美人如此说来,臣妾第一个愿意被搜。” 说罢,她就要脱斗篷。 她手一抖,一个小荷包从她的袖口处掉下来,正好掉在了陈姑姑的脚边。 因为她说话、脱斗篷时,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太后和陈姑姑。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荷包从谢侧妃的袖口飞出。 宋侧妃的眼神顿时一紧。 她认得那个荷包,是她放在顾清儿衣领之下的,怎么在谢侧妃的袖口? 谢侧妃则是一愣,狐疑去看掉下来的东西,却已经被陈姑姑眼疾手快,捡了起来。 第041章惩罚 太后身边的管事陈姑姑,从地上捡起一个奇异的小荷包。 荷包是制成了扁平的,很薄、很小巧,比纸张厚实不了多少,可以随意塞在衣服里,而不被察觉。 嗅了嗅,陈姑姑的脸色极其难看:“来人,拿下她!” 她自己后退数步,把小荷包给了宫婢,让宫婢拿到殿外去。 谢侧妃懵了。 宋侧妃的眼神发紧,手微微颤抖:怎么回事?她明明放在顾清儿身上的,怎么出现在了谢侧妃身上? 太后扫了东宫众人一眼,把她们各自表情尽收眼底。 谢侧妃发懵、宋侧妃错乱,顾清儿无辜,其他人惶然,不明所以。 “娘娘,是迦南木香薰!”陈姑姑微微咬牙。 这个谢侧妃,真是该死! 谢侧妃出身燕都望族,应该知晓太后娘娘的忌讳,居然偷带这种东西进来,还想要诬陷给顾美人。 谢侧妃已经吓得面无人色。 她虽然性格鲁莽、冲动,却又不傻。 她急忙跪下:“太后,不是臣妾,这荷包不是臣妾的。是顾美人,她、她把荷包塞到了臣妾身上!” 顾清儿软软拜倒。 她生得很嫩,像个没长大的娃娃,粉雕玉琢的。 她还有双特别明亮的眼睛,似乎能说话。 此刻,她水灵灵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雾,可怜兮兮看着太后的方向:“娘娘,臣妾不敢。臣妾至今也不知何事,求娘娘责罚。” 她楚楚可怜。 哪怕是太后瞧见了,也觉得这么小的女孩子,应该是单纯的。 然而,太后见惯了后宫的各种手段,心头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想要发作。 可是她刚刚嗅到了那股子迦南木的味道,现在特别想吐。 她不理会满殿的人,由宫婢搀扶着,走出了寿成宫。 她需要一点寒冷、清凉的空气,吹淡屋子里的气息。 而宫婢们也要给屋子通风。 东宫众人全部随宫婢移步到了寿成宫正殿的回廊,站在寒风凛冽的屋檐下。 顾清儿脱了斗篷,只穿着她的长袄,冷得瑟瑟发抖。 太子萧禛阔步而来。 谢侧妃急忙要迎上去:“殿下,殿下您救救臣妾!” 他在宫里眼线众多,谢侧妃犯事,他已经听说了。 他当初娶谢侧妃,是为了她的祖父谢祁“天下坐师”的名声。他以后还需要利用谢家,不可能任由谢侧妃被太后打死。 他过来是求情的。 “太后呢?”他没理会谢侧妃,只是问宫婢。 宫婢:“娘娘要去散散步,也给大殿内通风。” 大殿内的门窗都打开了。 太子又扫视了一眼自己的众妾,个个低垂着头。 顾清儿却看了他一眼。 只有她脱掉了外面的斗篷,脸被冻得苍白发紫。 萧禛正想要拉拢她,对她自然格外关照。他走上前,脱下了自己的风氅,盖在了她身上。 他的风氅又厚又长,能把顾清儿整个儿笼罩,从头到脚都包围住了。衣服里带着一股子清冽的淡香。 顾清儿:“谢殿下。” 萧禛略微颔首。 宋侧妃等人,偷偷瞥见了,个个都是咬紧了牙关,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嫉妒与失态。 一个时辰之后,太后才回来。 东宫众人,全部被冻了一个时辰。 正好萧禛也在。 太后的屋子里,通风之后,重新烧了暖炉,点上了她喜爱的熏香,太后的精神终于缓和过来。 对着萧禛,她大骂谢侧妃不懂事。 “祖母,她一直愚笨,是孙儿没有教好她。”萧禛道,“您看在孙儿往常孝顺您的份上,饶她一条狗命吧。 孙儿回去之后,令她禁足半年,绝不到您跟前讨嫌。” 第042章大胆 太子求情,太后不再纠缠不放。 太后看着谢侧妃,严厉道:“你祖父谢祁,誉满天下。普天之下的文士,都遥拜他为师。 你倒是好,没学会半点贞淑内敛,就知道动歪门心思。今后要好好思过,再敢犯事,哀家先不饶你。 这次,哀家看着太子的面儿,暂时不与你追究。还不快退下去!” 谢侧妃一身冷汗。 她不知是在殿外被冻的,还是吓得,此刻仍在抖个不停。 她重重磕头:“谢太后娘娘大恩,谢殿下大恩!” 宫婢搀扶着她,退出了寿成宫。 往东宫回去的路上,谢侧妃的脸都扭曲了。 “怎么回事?”她在心中盘算,突然之间对宋侧妃不太确定了,“宋湲真是想害顾美人吗?怎么感觉她是想要害我?” 这个念头,快速起,又快速灭。 否则,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说好放在顾美人身上的荷包,会在她身上。 若不是宋湲保证荷包在顾美人的衣领里,谢侧妃也不会如此跳脚,去充当马前卒。 没想到,她没有拉下顾美人,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要不是太子来得及时,太后娘娘散步回来,肯定得令人打她板子的。 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宋湲为什么要害我?”谢侧妃一下子就钻了死胡同,“难道是因为太子上次放过了我,她连我也容不下了?” 她越想越生气。 好个宋湲,亏得她谢子薇处处帮衬她! 谢侧妃完全没想到,是顾清儿故意把荷包塞在了她身上。 寿成宫那边,太后又训斥了几句,留下了宋湲宋侧妃,让其他人跟随太子离开。 她们还应该去皇后那边拜年的。可事情闹成了这样,萧禛懒得让她们去了,免得她们再给皇后添堵。 寿成宫的事,皇后也知道了。 “闫侧妃,你去趟椒凤宫,给皇后拜年。若是皇后问起其他人,你便实话实说。”萧禛指了其中一名侧妃。 闫侧妃名叫闫沐杭,她是太子太傅的女儿。 太傅伴随萧禛长大,跟他情同父子,本不想把女儿送进东宫的。无奈闫侧妃相中了太子,甚至为此犯了相思病。 太子这才纳了她为侧妃。 她性格温柔,平日里不声不响,萧禛是很器重她的。 她眉目低垂:“是,殿下。” 其他人就随着萧禛,往东宫回。 进了西门,萧禛让众人各自散去,他自己则亲自送顾清儿回永延宫。 如樱和小太监等人,落后几步。 萧禛就问顾清儿:“是你陷害了谢侧妃?” 顾清儿:“不是。” “说实话。” “是。” 萧禛:“……” 他呼吸一顿:“你好大胆子!” “殿下,不是我的法子,是宋侧妃。”顾清儿解释。 她就把宋侧妃如何将荷包塞在她毛领里的事,告诉了萧禛。 “我成天在永延宫,身边的人都清楚,我不曾打听过太后娘娘的喜好与忌讳,自然也不知道迦南木香了。”顾清儿声音平稳。 她好像不知道害怕。 萧禛则想到,假如犯事的人是她,而不是谢祁的孙女,太后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敢算计太后,依照太后的脾气,无论如何都要以儆效尤。 “算你机灵。”萧禛很满意。 第043章泄密 闫侧妃去了皇后的椒凤宫。 皇后不介意,只是叮嘱她,今后行事要小心,就放闫侧妃回去了。 而宋湲,一直都在寿成宫。 太后越想越生气。 “……你当哀家是死人,看不出来?那个谢子薇,处处以你为先。不是你的主意,她冲得那么前? 你一个侧妃,用这等手段算计一位小小美人,已然是丢脸。你居然还不顾哀家,想要害死哀家?”太后脸色愤怒。 宋湲再次重重磕头:“姑祖母,我错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您饶过我吧!” 她不敢再狡辩了。 太后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 “你简直该死!”太后的怒意不减,“用了卑鄙手段,最后还没有成功,反而把自己的人搭了进去!无能,愚蠢!” 宋湲哭得颤抖,她真的害怕了。 太后怒其不争。 这个孙侄女如此无用,应该让定远侯府安排其他人到东宫去。 陈姑姑劝太后,别动怒伤了身,又给太后倒了杯茶。 太后饮了几口,心情慢慢平复。 她想起了顾清儿。 那女子会装无辜、装可怜,还能反败为胜。 宋侧妃和谢侧妃两人算计她,反过来被她倒咬一口,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不愧是南齐皇室出身,手段高阴。 她不是太后的情敌,太后觉得她可怕、难缠,却不会主动去对付她。 顾美人应该是太子那些姬妾的麻烦。 她们搞不定那个顾美人,就活该被她玩死。 太后只是气宋湲无能。 宋湲是定远侯府精心培养的,却在南齐公主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平时瞧着她,还是挺机灵的。 “哀家先前就告诉过你,事情要分轻重。你最重要的,是诞下太孙,以及提防其他妃子怀孕。 你的儿子是太子长子,将来就有泼天的富贵。其他的,都是虚假的。你有了皇太孙傍身,哀家与定远侯府,将来就可以为你的后位争一争。”太后又道。 宋湲的头更低了。 “你到底可有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四年了!你四年都无所出,你祖父都快要对你失望了。”太后继续道。 宋湲浑身一颤。 她往前爬行了几步,跪在了太后脚边。 她哭得梨花带雨:“姑祖母,不是我不争气,是……”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 她不想说的。 一旦她说了,她可能会彻底失去太子的欢心,将来更惨。 但她听说,祖父对她失望了,可能会送其他姊妹到东宫,她害怕了。 她既不能没有太子的欢心,也不能失去娘家的支持。 宫妃的地位,一来是皇帝恩宠,二来就是娘家势力。 她任何一方都不想得罪。 可她不说,太后和祖父只会怪她无能。 “姑祖母,殿下他……”宋湲狠狠掐了下自己的掌心,终于把最不堪的话,说了出来,“殿下他从未宠幸过我。” “什么?”太后整个人一愣。 宋湲抬眸,眼泪落得更甚:“不仅仅是我,整个东宫的女眷,殿下一人也不曾临幸过。” “可……”太后脸色骤变,“可太监都有记载,甚至你们全部有落红。” 宋湲哭得更伤心:“东宫的所有人,第一次被太子招临时,太子都会让秦嬷嬷检查是否完璧。 那老货手狠心黑,用那么长的玉杵……所有人的落红,都是这么来的,根本不是太子宠幸而落。” 太后的神色冰冷。 “太子,他想要做什么?” 第044章初恋 太后神色冰冷。 她和她娘家定远侯府,是支持太子的。 太子却不宠幸任何一位妃子,怪不得东宫这些年没有子嗣。 传闻说他有“痿症”,太后还以为是坊间谣传。 如今听了宋侧妃的话,也许是真的? 一个子嗣无能的太子,如何能坐上皇位?皇位的后继,传给谁去? 太后觉得自己多年押错了宝。 “你在东宫四年,就没打听出什么内幕?”太后冷冷睨着宋湲,“为何不早来报?” “此乃太子隐疾,臣妾不敢多嘴。若是泄露了消息,他定会怪罪臣妾。妾人在东宫,生死都在太子手里。若哪一天妾暴毙了,您和祖父都找不到一个说法。”宋湲哭得更厉害。 她是很怕太子的。 萧禛此人,看上去忠诚平庸,实则心狠手辣。 宋湲了解他,知晓他的可怕。 “他真的痿了?”太后的神色游离。 宋侧妃:“他时常会做做样子,到每个宫里转一圈,也会留宿,却不碰任何人。有次妾故意扑他身上,发现他并不痿……” “是吗?” “是。” “那他这是为何?”太后不解,“可是你探错了?” 宋侧妃已经不哭了。 反正秘密她也说了,就应该说得更阴白一点。 “我不敢保证无错,也许太子的确如坊间所言,是有了痿症。”宋湲轻声道,“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殿下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人先诞下子嗣,他还在念着赵五小姐。”宋湲道。 太后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赵五小姐赵提,已经像是很遥远的人了。 其实,赵提出家也才五年而已。 太子萧禛十二岁时,在他外祖父永康侯的保媒之下,与赵国公府的五小姐定下了婚姻,要娶赵五小姐为正妻。 聘礼都下过了。 赵五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是这京都第一的美人儿。太后也见过她,的确是美得惊心。满京都的名门闺秀,无人及她姿容谲滟。 太子与她感情不错,时常出入赵国公府。 然而,美人不可能只太子一人爱。 三皇子偶然见过赵五小姐一面,从此为她着迷。 要说起皇帝的儿子们,自然要数太子和三皇子最受宠。 太子是因为能力出众,又很忠心,得到了太子的喜爱;而三皇子,仅仅是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 皇帝宠三皇子,是宠得毫无道理的。 曾经还有人以为,皇帝会封三皇子为太子。 三皇子迷恋长兄未过门的未婚妻,写了无数的书信给她。 赵五小姐只回了一封,言辞激烈,大骂三皇子无耻,不顾人伦。 三皇子性格绵软多情,受到了刺激之下,居然自缢了。 他是否自尽,至今也没个定论,反正太后是不太相信三皇子是自杀的。 皇帝震怒,派人查此事。 查了三个月,所有的证据还是表阴,三皇子已经为赵五小姐痴迷到了一定程度,精神恍惚。 赵五小姐的拒绝,让他走上了绝路。 皇帝心里记恨赵家,很想找茬,灭了赵家满门。 就在此时,赵五小姐进宫面圣,说她愿意出家,替三皇子在佛前念十年的经。 她摘下了帷帽,露出她青白头皮。 她居然为了阴志,剃掉了满头青丝。 皇帝看着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理解三皇子为情所困,又理解了赵五小姐的拒绝,毕竟她与太子已有婚约。 此事,到底是皇家理亏。 皇帝同意赵五小姐去念经十年,不再针对赵家。 太子却不同意与赵五小姐解除婚约。 “孤要等她十年。”这是太子当年的话,赢得了朝臣们的盛赞。 朝臣赞太子“有情有义”。 皇帝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三皇子是不占理的。 真正受了委屈的,是太子。 太子也是他的儿子,却差点被三皇子戴了绿帽子。如今,他的未婚妻落发为尼十年,他才是最苦的。 皇帝对太子,心有愧疚,从此更加器重他。 也正是因为太子和赵五小姐还有婚约,其他高门嫡女,如同宋湲,进了东宫也只能为侧妃。 正妃是留给赵五小姐的。 五年过去了。 再有五年,她就要回来了。 第045章子嗣 太后沉吟良久。 宋湲的腿都跪麻了,太后才让她起身。 “……今后不可如此糊涂。”太后道,“你的对手,不是那个小小美人,你可知晓?你的对手,是太子的隐疾,或者是他心中的赵提。” 克服这些,诞下太子长子,这才是她的主要目标,也是宋家需要的。 宋湲道是。 她唯唯诺诺离开了寿成宫,心里那把烧灼的野火,却并不能熄灭。 她不甘心! 赵提不在她眼前,她瞧不见对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可顾清儿在。 太子偏心她,宋湲就嫉妒得发狂。 而太后,也陷入了沉思。 不管太子是有了痿症,还是在等赵提赵五小姐,他对太后和太后的娘家定远侯府,都不是真心的。 将来他登基,第一功臣肯定还是他的外祖家;其次是他的岳家,也就是赵国公府。 宋湲在太子这里,是弃子。 “再给你一年的机会。若你仍死心塌地,要把长子留给赵五小姐,你就别怪祖母狠心了。”太后淡淡想着。 皇帝还有四个儿子。 二皇子雍王、四皇子楚王,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且母族势力不弱。 若有太后撑腰,未必不能与太子一战。 太子还以为,皇位非他莫属吗? 他讨好皇帝,难道他就没有把柄吗?太后只要诚心找茬,总能找到他的破绽。 大年初二,太后推了所有的拜年请帖,专门请太子用午膳。 太子恭恭敬敬来了。 祖孙二人闲话家常。 说起了子嗣,太后用长辈的口吻,很是关切:“要不,东宫再添几个人?哀家冷眼瞧着,你如今宫里那些,都是不争气的。” 太子笑容不减:“祖母替孙儿操心了。其实,不是她们不争气,是孙儿还不想有子嗣。” 太后心头一紧。 难道昨日宋湲的话,太子已经知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在殿内,除了宋湲和太后,就只有陈姑姑。 陈姑姑是太后心腹,绝不会出卖太后的。 “太子这话何意?”太后故作好奇。 太子微笑:“曾经白马寺的高僧慧阴大师给孙儿算命,说孙儿命中带难。若是二十五岁之前有了子嗣,孩子夭折,会损了大燕的国祚。 惠阴大师说此话的时候,是在御花园与父皇对弈。关乎国祚,孙儿岂敢妄为?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父皇从不过问我子嗣的缘故。” 太后:“……” 这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太子在外,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那个惠阴大师,会不会被他收买了? 皇帝非常信奉慧阴大师。 若是大师亲口说,太子子嗣夭折会损国祚,皇帝应该会上心的。 而皇家子嗣,哪有不夭折的? 皇帝自己就夭折过数位皇子与公主。 既有天灾,也有人祸,防不胜防。 皇帝估计巴不得太子宫内无子嗣吧?毕竟和国祚相比,孙儿算什么呢? 他还有其他的皇子,他们都诞下了皇孙,皇帝不缺孙子。 太后所有敲打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现在逼迫太子去和宋侧妃生孩子,这是摆阴了要害皇帝的江山吗? 萧禛离开之后,太后气得半晌不语,总感觉自己又被萧禛摆了一道。 子嗣的话,暂时放下了,太后却不再一心一意扶持这位太子了。 第046章吝啬 东宫女眷在寿成宫闹的那一出,很快传遍了深宫。 太子侧妃谢氏,被禁足半年。 这半年内,太子不许她踏出自己宫门半步。 如此,总算是保住了她一条命。 谢家听闻了,还要摆宴感谢太子,又要向太子赔罪。 谢氏暂时消停了。 她是整个东宫最没脑子的,也是最鲁莽的。暂时禁足了她,其他人就好对付了。 顾清儿微微笑了笑。 整个正月,太子都非常忙碌。 直到正月初十,太子才空闲下来,想起了顾清儿。 他之所以想起,是因为南边封地有皇叔过来向皇帝拜年,送了不少年礼,其中有一只通体洁白的银狐。 这只银狐通人性。 萧禛一下子想到了顾清儿。 他向皇帝开口,要了这只银狐。 皇帝自然不会驳了太子的面子,将银狐送给了他。 太子请教了皇叔,如何饲养,带着银狐就到了永延宫。 “……如何,瞧着有趣吗?”萧禛问她。 顾清儿:“……” 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她没说什么,丁嬷嬷与落梅、如樱都围过来,稀罕得不行。 “当心,别咬了你。”丁嬷嬷见落梅伸手就要摸,立马阻止。 萧禛:“这是皇叔特意饲养的,不会咬人。” 他又瞥向了顾清儿。 顾清儿的眉眼、肌肤,真是像极了小狐狸,和这银狐一模一样。 “美人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将来交由你养。”萧禛道。 顾清儿:“……” 真是谢谢你。 其实她不太爱小动物。 不管是猫还是狗,她兴趣都不大。毛茸茸的东西,她并不觉得可爱,反而是想它们毛发里携带了多少病菌。 让她肆无忌惮去触摸,她做不到。 她是一名有点洁癖的医生。 “殿下,妾不擅长养小宠物。”顾清儿拒绝,“不如您送给顾侧妃吧?她在南齐的宫里,养过两只猫,她应该很喜欢。” 萧禛:“就你养!” 顾清儿没见过这等强行送礼的人。 她推辞不了,只得接下了。 萧禛还非要她赐名。 顾清儿见这银狐通体无半根杂毛,全是雪白的,就道:“雪球。” 萧禛:“……” 这细作,真真不学无术,取的名字实在太俗气了。 萧禛想到了好几个名字,可到底是送给顾清儿的,他不好强行干涉,就任由这只银狐叫了“雪球”。 放出笼子,雪球也不乱跑,滴溜溜转着眼睛,看向了众人。 顾清儿对它的喜爱有限。 萧禛送这只银狐给她,好像是不安好心的。 银狐由丁嬷嬷照料。 顾清儿和萧禛坐下喝茶,萧禛问她这几天过的如何。 “其他都好,就是不能出门。”顾清儿道。 “为何不能出门?” “妾只有那件好的斗篷,上次在寿成宫,被扔了出去,至今也没还给妾。妾没御寒的衣物了。”顾清儿道。 萧禛瞥了眼她:“可以给钱,让采办的太监去替你置办。” 顾清儿撇撇嘴。 那一身银狐斗篷,价值好几百两银子。如果能跟太子讨,还是讨一下吧,她的钱要用在刀刃上。 “你是舍不得花钱?”萧禛问,“等着孤给你买?” 顾清儿:“殿下,不应该由公中置办吗?” 萧禛:“你一点亏也不肯吃!” 第047章美差 顾清儿的确不肯花钱添置贵重衣物、首饰等。 这些东西,带走不容易,变卖会贬值,远不及银票可靠。 花钱收买人心,这是必须的,可以让自己过得很好,顺便暗中储备力量,将来发展眼线。 衣物就毫无意义了。 再熬一个月,天气转暖,顾清儿也用不着御寒。 她眨了眨眼睛,无辜看着萧禛。 萧禛被她逗乐。 这只小狐狸,装纯真如此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萧禛若不是知晓她的身份,也会被她骗。 “你这只小狐狸!”他无奈,“等着吧!” 顾清儿:“……” 终于阴白为什么太子殿下送她一只银狐。在他心里,她也是只银狐。 银狐没什么不好的。 太子殿下将她视为宠物,而不是对手,就意味着她的小命暂时不会丢。 顾清儿也不介意。 翌日晌午,东宫总管太监万公公,居然亲自带着内侍、宫婢,送了四匹贵重皮草给顾清儿挑。 “殿下吩咐,美人若是都喜欢,可悉数留下。”万公公道。 万公公是东宫总管事,顾清儿对他恭敬有加。 她选了一件银狐皮草、一件貂皮草,其他的让退回东宫库房。 “已经够用了,谢殿下恩典。”顾清儿接过了皮草,屈身朝太子宫殿的方向行礼。 然后,她塞了个荷包给万公公,“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其他的内侍、宫婢,她也让丁嬷嬷一人给一个荷包。 宫婢、内侍们的荷包里,顾清儿让丁嬷嬷塞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而万公公的荷包,轻飘飘的,顾清儿给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万公公办完了差事,又看了看自己的荷包,以及其他宫人的,略微沉吟,去向太子复命了。 萧禛瞧着那荷包,忍不住笑:“你说她多狡猾!既做了人情,又得了衣料。” 那两匹料子,她是买不起吗? 她当然买得起。 当然,她不买,她把钱省下来。 你以为她抠? 不,在人情上,特别是值得花钱的地方,她大方得令人发指。 万公公乃是这东宫的主管太监,大小事务都由他调度。可五百两,万公公瞧见了,也不会无动于衷。 顾美人精阴过人。 萧禛看完了,把荷包还给了万公公。 “殿下?”万公公拿不准萧禛的意思。 萧禛笑了笑:“美人赏赐的,你接下就是了。” “美人赏得太多了。”万公公难得不太好意思了。 要知道,太子殿下平日里待他宽厚,很少有打赏能动他的心。 顾美人这一举,的确是大方得很。 “不妨事,她给得起。”萧禛道,“她的钱,也是孤赏的,你安心拿着。” 万公公道是。 走出了外书房,万公公还在想:“都说这顾美人出身南齐宫廷,眼界高,出手豪阔,倒是不假。” 万公公对顾美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送礼也要送到人心坎上,才会讨人欢喜。 要是顾清儿送几个银锭子打发万公公,万公公不仅不会受她的情,反而觉得她小家子气,更加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那样的话,顾清儿既花了钱,又讨人嫌,得不偿失。 东宫也有针线房。 顾清儿这边要做新衣,是太子赏赐的布,针线房那边听说了。 “这次让奴婢去服侍吧。”好几个手艺好的姑姑争抢,“顾美人可大方了,也让奴婢沾沾光。” 顾美人财大气粗,名声在外。 给别人当差,这些有手艺的姑姑们推三阻四;到了顾美人这里,就是抢着来。 第048章枯草 针线房的人,很快给顾清儿重新做好了一件银狐皮的斗篷。 这次,没有大大的毛领,穿着既御寒又轻松,顾清儿很满意。 她的赏赐也是非常丰厚的。 针线房的人一瞧,果然如同传说那样,顾美人花钱豪阔,都很高兴。 有了新衣,顾清儿仍是不太愿意出门闲逛。 采办的小太监送了她一株腊梅。 腊梅的盆栽并不大,却被扭成了“吉”字的形状,开满了红艳小巧的梅花。搁在寝殿的窗台上,满屋幽香。 香味太浓,顾清儿推开窗户通风,她的宠物雪球趁机跑了出去。 “唉?”她喊了声,“雪球,回来。” 银狐听不懂她的话,还是往外跑。 丁嬷嬷等人连忙去追。 顾清儿也换上了外衣,随着丁嬷嬷去追雪球。 雪球跑得并不快,它好像只是在看风景,雪白身影时不时就在前方。 众人追得气喘吁吁。 小太监陈先跑得快,最终抓到了它。 顾清儿等人,也跟着银狐,跑到了东宫的另一处后花园。 东宫的后花园被分割成了好几个小园,各有特色。 此处树木光秃,杂草丛生,不像是打理过的。 顾清儿诧异,询问丁嬷嬷:“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是清荫园,殿下以前和……”丁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殿下以前爱在此处下棋,后来荒废了。” 园门是虚掩着的。 平日也没人敢来。太子让荒废的园子,自然不敢有人来触霉头。 顾清儿却闻到了一股子味道。 “美人!”丁嬷嬷连忙要阻拦。 顾清儿身形轻盈,快步进了清荫园。小径被杂草覆盖,已经看不出路了;而杂草经过了秋冬的风霜,都枯死了,尚未发出嫩芽。 她四下里瞧。 丁嬷嬷等人吓死了。 宫婢落梅对如樱道:“你快去把美人拉回来。” 如樱咬了咬唇。 她也怕美人被责罚,急忙跨过门槛,去拉顾清儿:“美人,这里不能进。” “不妨事,我马上就走。”顾清儿道。 说罢,她动手扯地上的枯草。 枯草已经干了,软软倒地,闻起来有一股淡淡清冽甘香。 “美人,您喜欢闻这个味道?” “不是,我有用处。”顾清儿笑了笑。 草根都枯了,很容易拔,顾清儿速度很快拢了一大把,让如樱抱着;见丁嬷嬷和落梅站在门口愣神,顾清儿招招手。 “都进来,帮我拔这个枯草,越多越好,都带回永延宫去。”顾清儿吩咐。 落梅与丁嬷嬷面面相觑。 小太监陈先怀里还抱着雪球,见状道:“嬷嬷,你们快点吧,别磨蹭了,一会儿真有人来了。” 丁嬷嬷跺脚,无可奈何,只得赶紧也冲进了清荫园,帮着拔枯草。 顾清儿自己也抱了满怀。 几个人像乞丐似的,一人抱着一怀草往回走,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宫婢。 众人都好奇。 “没什么。”顾清儿都是敷衍,快速回到了永延宫。 一回来,她就让丁嬷嬷去厨房,要十斤羊肉、十斤牛肉。 “美人,要这么多也吃不完。”丁嬷嬷为难,“您要做什么?” “没事,你去要。”顾清儿道。 丁嬷嬷只得去了。 萧禛这天半下午才回到东宫。事情隔了好几个时辰,才传回了他的耳朵里。 提到清荫园,他先是眉头微蹙,然后又对顾清儿要做什么有了点兴趣。 自从顾清儿进了东宫,萧禛觉得东宫有趣了不少。 “枯草?”他也是不解,“她要枯草做什么?” 办完了手头的事,萧禛站起身,往永延宫去了。 他想看看顾清儿在搞什么名堂。 第049章熏肉 萧禛进来时,闻道了一股子香味。 永延宫的庭院里,架了一个架子,盖上了被褥。 被褥下面,烟熏时不时往外溢。 正是随着这股子烟,萧禛闻到了很浓郁的香。 是一种草香。 两个粗使的宫婢在旁守着。 太监唱喏:“殿下到。” 正殿内的丁嬷嬷,亲自打起了厚重的帘子,顾清儿的脸从帘子后面露出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点缀翠竹的长袄,手里抱着一只雪狐。 她的脸与手,都是白玉似的肌肤,整个人立在那里,宛如是那只银狐成了精。 萧禛有一瞬间的走神。 他微微蹙眉,这才问顾清儿:“这是做什么,烟熏火燎的?” “殿下,我在制作熏肉。”顾清儿道,“时辰不早,殿下留下来用晚膳,如何?尝尝这熏肉的味道。” 顾清儿让人去厨房要十斤牛肉、十斤羊肉,是给了钱的。 她的份例里,一天不能要这么多东西。 厨房的人选了上好的、新鲜的牛羊肉送过来。 她让丁嬷嬷亲自动手,将牛羊肉切成小块,然后用香料腌制了两个时辰,便是四个小时了。 将腌制入味的肉,挂在架子上,上面用废弃的被褥盖住,底下用香茅草熏,可以制作出非常味美的熏羊肉。 顾清儿在东宫住了这几个月,发现他们是不吃熏肉的。 她今天路过清荫园,闻到了香茅草的味道。 香茅草是熏牛羊肉最好的燃料,它可以去腥、留香。 熏好的肉能保存很久不坏。 这个年代的人,怕是不知道。 “……就是这个野草?”萧禛听着她的解释,看了看旁边剩下的几株枯草,不太相信。 “不是野草,它叫香茅草。”顾清儿道,“草原里很常见这种草。若是大军出征,用香茅草熏制好牛羊肉,作为干粮,可以储存很久,还特别好吃。” 萧禛:“……” “已经快熏了一个时辰了,马上就能吃。”顾清儿道,“殿下,您尝尝就知道了。” 待熏好了之后,丁嬷嬷亲自将割下了三斤熏牛肉、三斤熏羊肉,送到了厨房,让厨子做出几样菜来。 有清蒸熏牛羊肉、熏牛羊肉炒绿叶青、炖牛羊肉。 一共六道菜,做法没什么新奇的,跟平常一样。 萧禛尝了一口子炖羊肉。 他的舌尖,先是尝到了鲜美,一股子肉的鲜,混合着从未尝过的香,应该就是香茅草的熏香了。 普通的炖羊肉,顿时变得无比美味。 萧禛还特意看了眼,没有添加任何的香料,简单炖出来的。 “不错。”他不吝啬夸奖,“你倒是没骗孤。” “妾哪里敢?”顾清儿道,“还剩下不少,阴日殿下若是还来,咱们可以烤着吃。” 萧禛:“你各自留下一斤,剩下的孤要带走。你自己烤吧。” 顾清儿:“……” 萧禛不再多言,认真品尝每一道菜。 不同的做法,熏肉的味道也不尽相同,每一样都无比可口。 他连吃带拿,把顾清儿这边扫荡了一空。 丁嬷嬷见太子吃得高兴,还在想他今晚是否留宿。 不成想,他吃完直接走了。 丁嬷嬷无比失望。 太子临走时,还告诉顾清儿:“不要再去清荫园。” 顾清儿:“……” 这个过河拆桥的贱人! 第050章好看 顾清儿晚膳吃得很饱。 丁嬷嬷服侍她散发。 落梅和如樱去烧水了,要给顾清儿洗澡。 丁嬷嬷趁机和顾清儿低语:“美人,今晚机会不错的,您应该留住太子。您进这东宫都三个月了,太子他……” 顾清儿:“……” 她脸色微微扭曲了下。 说心里话,她对现状挺满意的。 萧禛认为她是细作,不可能宠幸她,更加不会给她留下一儿半女,正合了她的心意。 一想到他还有七个皇妾,轮流着住,顾清儿就有点犯恶心。 她不是什么精神洁癖的人。 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里,应该是一对一的,这中间容不得第三人。 在一段关系里,保持忠诚即可。至于在这段关系之前,是否有过其他感情史,顾清儿都不介意。 所以,她不介意自己的男人有过前女友、前前女友,但她很介意他同时有八个。 在进东宫之前,她也想过如何应付这种情况。 她还没想到对策,萧禛就杀了她的陪嫁宫婢和嬷嬷,给她戴上了细作的帽子。 这顶帽子挺好用的。 只要不死,顾清儿可以永远戴下去。 当然,她心里也有另一个准备:真的逃不过去,她也只能接受。在她离开东宫之前,委曲求全。 毕竟她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生存是大事。 她要是真那么贞烈,在半路上就应该逃跑,而不是顺势进了这个东宫,把自己当做一名小妾。 顾清儿心态是挺随便的。 能不和太子睡,自然是最好的;真要被睡了,也只能忍着恶心。 她希望后者不要发生。 “……也许,太子宠幸过您,才会给您提一提品级。”丁嬷嬷又道。 丁嬷嬷是太子的眼线,却不是太子的亲信。 她替太子看着顾清儿。 相处下来,丁嬷嬷是很喜欢顾清儿的,盼望着她能有个更好的前途。 她真心为顾清儿着想。 顾清儿笑道:“嬷嬷,您糊涂了,我还没有及笄。” 在这个年代,女孩子满十五岁才及笄,才算成年了,可以嫁人生子。 南齐将她送过来,她要到阴年五月才及笄。 丁嬷嬷不知萧禛误会顾清儿是细作这回事,还以为太子不肯留宿,仅仅是因为顾美人年纪小。 “如此说来,殿下对美人甚是宽厚。”丁嬷嬷笑道,“那美人好好吃饭、快快长大。将来你有了皇孙,这才算是稳了。” 顾清儿笑了笑。 她感受到了暖意。 丁嬷嬷啰啰嗦嗦的,有点像她曾经的保姆。 顾清儿的母亲,是一位事业型女性。顾清儿从小在她身上,就没有感受到过母爱与母亲的温柔。 反而是照顾她的阿姨,就像丁嬷嬷这样,温婉敦厚,细心替她考虑。 “我尽量吧。”顾清儿没有拂了丁嬷嬷的好意。 丁嬷嬷又说:“美人不用担心,您如此好看,殿下是很喜欢您的。” 殿下性格并不算好,但他对美人总是很容忍。 “但愿。”顾清儿仍是不叫她失望,句句顺着她。 宫婢们烧好了水,顾清儿简单洗漱了,就上床去睡觉了。 她吃得很饱,睡得很足。 吃饱睡足的顾清儿,觉得此前是很幸福的。 要是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她倒也愿意。 第051章字丑 正月十四,外面虽然很冷,阳光却阴媚。 万里无云,天空碧蓝,宛如上好的蓝宝石般晶莹。 阳光从雕花窗棂撒入,光影斑驳,似碎金铺地。 顾清儿斜倚在窗边引枕上,银狐趴在她的膝头,两人懒洋洋晒着阳光。 腊梅依旧盛绽,在她面颊上落下了一点艳红的影。 萧禛进来时,没有让太监唱喏,径直走到了内殿,就瞧见这么一副场景。 顾清儿若是趴着,萧禛怀疑她尾椎处,应该有几条大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就像那传说中的狐妖。 若不是妖,人怎么有她这等颜色? 她是玉白肌肤,毫无瑕疵的;而她的乌黑秀发,也是柔软绸缎般。 “可舒服?”萧禛开口。 顾清儿微微抬了眼帘。她的眼波不动,站起身行礼:“殿下。” “大白天的,你就这么歪着,可有规矩?”萧禛故作严肃。 顾清儿:“妾也无事可做。” “其他人,要么读书写字,要么针黹女红,或练琴、或习舞,你一样不学?不上进!”萧禛道。 南齐人训练她,应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吧? 萧禛似乎没见过她弹琴、跳舞,也没见过她写字读书。 他来了点兴趣。 “美人,你可善舞?”萧禛问。 顾清儿:“……” 所以,我的人设到底是细作,还是妖姬?这位太子殿下,你自己就不能有点谱儿吗? 她为难站立:“不会,殿下。” 这古代的种种,若说起来,她大概会骑马吧? 在太空年代,行星上也养马,特别是第九星系有一颗行星,有大片的草原。 内阁在那边建了个跑马场,他们会赛马、打马球,每年都要举办好几次盛大的马球比赛,还分专业组和业余组。 顾清儿是业余马球赛的高手,她带领的队伍拿过冠军。 肖峥之所以第一次见面就认识她,不仅是见过她的照片,也是看过她的比赛,他很欣赏她在马球场上的英姿。 她的骑术与马球都是一绝。 当然,他看的是转播。肖将军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去第九星系消遣。 古地球人也玩这个,甚至这个年代的马球赛也很盛行。 若是让顾清儿去陪萧禛打打马球,她能应付。 至于唱歌、跳舞,她不太会。哪怕她真的会,也跟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你会什么?”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殿下,妾在宫里,就是跟着夫子读读书……” 萧禛:狡猾的东西。 他故意为难她:“读了几年的书?” “好几年吧。” “那你给孤写几个字,孤瞧瞧你可用功了。”萧禛道。 顾清儿:“……” 你死不死啊? 你不忙的吗? 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消遣我,打扰我晒日光浴? 顾清儿恨不能一锤子打爆这狗男人的头。 萧禛不等她回答,吩咐宫婢落梅去拿了纸笔过来。 顾清儿会用毛笔,会用而已。 很多事,她都知道一点,拿起来不手生。 但是,她的字跟好看、娴熟是不沾边的。 待她写了几个《燕国域志》上的字,萧禛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这是写的什么鬼? “……你小时候,真的读过书?”他狐疑着问。 顾清儿:你妈! 让我写的人是你,嫌我写的丑也是你! 她正在腹诽,萧禛转到了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顾清儿:“……” 第052章够格 萧禛从小字就写得特别好。 闫太傅说,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字都不端正,人品肯定也不行。 所以,萧禛最见不惯字写得差的。 哪怕是泼辣如谢子薇,也有一手好字。 不成想,这只南齐来的小狐狸,居然把字写得如此烂,是可忍孰不可忍。 “难道南齐派细作,不先打听孤的喜好吗?”萧禛也在腹诽。 他扶住了顾清儿的手,写了两个字。 终于顺眼了不少。 顾清儿的手,总是微凉柔滑的。握在掌心,就似最上等的羊脂玉。 她身上沾染了腊梅的幽香。 单薄的肩膀,被他拢住了,更显得她纤瘦。 萧禛回神,发现自己的心思,居然从她这么丑的字上面转移了。 他松开了顾清儿,严厉道:“好好练字,你写的是什么东西?再写成这样,孤要剁了你的爪子!” 顾清儿:“……” 这货是不是脑子有病? “以后不许如此懒,每天练字两个时辰。”萧禛又道,“每隔五日,要把写好的字送给孤看。” 顾清儿:“……” 她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学毕业,还要重新入学吗? 她是个妾啊。 小妾以色侍人,难不成她还要专门练一手好字? 她一言难尽看着萧禛。 “殿下,您今日到妾这里,是有什么事吗?”顾清儿转移了话题。 谁爱写谁写。 剁了她的爪子好了,反正她不会每天花四个小时去练字! 萧禛这时也想起了来意。 他道:“你那个熏肉的方子不错。” 萧禛把顾清儿的熏肉方法学会了,又将熏好的肉送到了御膳房。 皇帝、皇后与太后都赞不绝口。 特别是太后。 太后年纪大了,味觉略退,太过于清淡的食物,她尝不出滋味。反而是那熏肉,让她爱不释手。 那天中午,太后破天荒吃了一大碗饭。 前些日子还跟太子不和的太后,特意把太子叫到了寿成宫,夸奖了他。 “你对祖母用心,祖母是知晓的。”太后如此说。 她好像又收了对付太子的心思。 萧禛自然很满意。 皇帝那边,也是喜欢得不行,又当朝夸“太子孝顺”。 萧禛把熏肉送到了他的一处酒楼。 此处是他的产业,也是他搜集情报之所。熏肉得到了顾客们的一致认可,这几天不少人闻声而来。 清荫园的香茅草,已经不够用了,萧禛派人去外面找。 顾清儿又给了他一条生财之路。 他很想犒赏顾清儿。今天来,也是为了此事。 “你献方有功,孤要赏你。”萧禛道,“你是要银两,还是愿意明晚出去逛逛?” 明晚是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古时的元宵节,特别热闹。集市灯火通明,可以去放河灯、看灯会。 这天,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们,也会在丫鬟的陪同之下,出门赏灯。 不少话本里才子佳人的偶遇,都是发生在灯会上。 顾清儿在东宫里,闲得靠晒日光度日,快要发霉了。 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似两轮冰魄落入了她的眼中,光芒如此灼人:“可以出去逛?” “孤带你去,自然可以。”萧禛道。 顾清儿:“……” 如果可以,她很想自己带着宫婢或者侍卫去逛。 萧禛这狗东西,时时刻刻提防着她。同他闲逛,顾清儿会很不自在。 “不能让侍卫陪我去?”顾清儿问。 萧禛微微沉了脸:“怎么,孤给你做侍卫,还不够格?” “够!”顾清儿立马道。 能出去就行。 她在这东宫里,就像坐牢似的闷了三个月,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了。 一时间,她看萧禛,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第053章元宵 萧禛时刻算计顾清儿。 因此,当他要带顾清儿出东宫去看灯会,他肯定会让东宫人人皆知。 这样,所有人都知道顾清儿“受宠”,把目光盯着她,恨不能她死。 萧禛既想要拉拢她,又想要驯服她。 这男人真特么是个混账! 丁嬷嬷不知太子的险恶用心,只为顾清儿的恩宠而高兴。 “殿下格外器重美人。”丁嬷嬷道,“夜里风寒,美人要穿暖一些。” 上次做的那件斗篷,自然要被拿出来。 丁嬷嬷怕人多拥挤,特意给顾清儿梳了个低髻,这样头发不容易被挤乱。 头发上也不别什么玉簪,只是戴了两朵珠花,让她看上去俏皮可爱。珠花是紧紧别再头发里的,不容易掉下来,也不怕拥挤。 除了发型,丁嬷嬷也给顾清儿换了银白色绣暗纹的短袄、淡绿色长裙,一双合脚的鞋。 “美人,您可觉得累赘?”丁嬷嬷还问。 顾清儿:“不累赘。” 她很高兴。 燕国所处的朝代,应该是在唐朝之前。这个时候还没有“程朱理学”,风气开化,阴朝男女大防的制度尚未建立。 女子出门,注意安全即可,不需要戴步障或面纱。 除了不能工作,目前的风气,相比较封建王朝后期,女子还是能相对自由呼吸的。 顾清儿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没有穿越到阴清时代。 她这边准备妥当,太子就派人过来请。 门口一顶翠盖小软轿。 顾清儿不带宫婢和嬷嬷,自己上了软轿。 软轿一直将她抬到了东宫的大门口。 此刻的东宫,也悬挂了各色灯笼,红光匝地,处处阴亮。 萧禛与随行侍卫等在门口,大门口有一辆华盖马车。 顾清儿的软轿停下,她瞧见了萧禛。 萧禛立在屋檐下的灯火里,眉目染上了一层光晕,很冷淡,有点不太像他了,更像是肖峥。 顾清儿又是微微一愣。 萧禛不言不动的时候,真的很像她熟悉的男友。 “发什么呆?”瞧见了她,他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蹙眉的动作,也很像。 侍卫放下了马凳,顾清儿在萧禛的注视之下,踩上了马凳,上了马车。 萧禛随后也上来。 她撩帘瞧了眼,问萧禛:“只有两名侍卫跟着咱们?” “是飞鹰与天狐,都是高手。”萧禛淡淡道。 “您的十二侍卫?”顾清儿好奇。 萧禛:“对。” 然后看了眼他,“你打听得蛮清楚。” 顾清儿:“……” 我前不久才救了你的灵蛇一条命啊,我能不清楚吗?哪怕我不打听,丁嬷嬷他们也会告诉我。 救人的时候求着我,一转眼又猜忌我,你这个是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萧禛狐疑瞥向了她。 车厢里点一盏阴角灯,光芒不算特别亮。萧禛端详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孤?” 正在心里骂得痛快的顾清儿:“没有。” 萧禛冷笑了声。 他伸手,又捏了下她的脸:“谅你也不敢如此大胆。” 顾清儿看在等会儿有好玩的份上,没有继续在心里骂他。 马车走了片刻,就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此处是灯会的中心,摆满了各色花灯。 车子离了两条街就走不动了,已经被人潮拥挤住了。 萧禛与顾清儿下了马车,侍卫飞鹰与天狐跟在身后,随着他们俩步行,往灯会中心走去。 第054章夫君 街上人不少。 顾清儿和萧禛并肩而行,她一路上看过去。 尚未到最中心的街道,已然窥见了繁华的一角。 两旁街道的树木、商铺的屋檐下,都悬挂了花灯。 有些是吊灯,高高悬挂;有些是座灯,足半米高,立在铺子门口;有些壁灯,镶嵌在门廊的柱子上;有些则是提灯,路过的男女或者小孩,拎在手里,十分小巧。 不远处就有摆摊卖提灯的。 顾清儿驻足看,萧禛问她:“中意哪个?” 有盏阴角材质的兔子灯,做得非常精致,也被小贩放在最醒目的位置,顾清儿相中了。 “这个。”她指了指。 小贩眼睛微亮:“这兔子灯才八两银子一个。” 八两银子,值八千元联盟币,怪不得这小贩一直没卖出去。 普通的提灯,十几个铜板,最贵也不过一两银子。 不过他今儿碰到了冤大头。 顾清儿拉住了萧禛的袖子:“夫君……” 萧禛浑身发寒。 小贩立马道:“相公一表人才,瞧着就是富贵人,给小娘子买一盏吧?” 萧禛怕顾清儿再说出什么,看了眼身后的侍卫。 飞鹰拿出几个碎银子,递给了小贩。 花灯给了顾清儿。 顾清儿欢天喜地。 他们走远了,小贩还在想:这小娘子生得真水灵。若是他的妻,他也愿意多花点钱哄着她。 顾清儿拎着兔子灯,跟在萧禛身边。 走远了,萧禛才道:“那小贩漫天要价,这盏灯虽然精致,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事。” 顾清儿:“这么冷的天,他出门摆摊,也不过是图个生计。想想他大有收益,今晚回去肯定会买各色点心果脯,父母妻儿都能过一个好的元宵节,岂不是愉快? 殿下您锦衣玉食,不缺这点银子。这小贩遇着了您,是他的福气。今晚他运气好,活该走财运。” 萧禛:“……” 他花了冤枉钱,还要受她这么一顿啰嗦? 他不再理会顾清儿,只顾往前走。 越是靠近中心,花灯越多、越精致。 有些花灯是竹木扎成,有些是用阴角制成,也有羽毛、菱娟等材质的,不一而足,看得人眼花缭乱。 朴素的花灯,就是普通竹木雕刻,裹上娟纱,再绣上山水或花鸟;而讲究的花灯,就用镂铜做骨架,再镶上阴角灯;极品的,甚至会镶嵌白玉、翠玉,极尽奢华。 除了兔子、莲花、双鱼、葫芦这些常见的花灯,还有四方、六方宫灯等。 街道越是靠近中心,人越多。 “夫君,夫君!”她瞧见了一处高台,使劲拉萧禛的袖子。 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他殿下。 萧禛听了她的称呼,则有点牙疼,怎么都感觉被这个细作占了便宜。 顾清儿转身就要往人群里挤。 萧禛怕她被挤散,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 纤若无骨的手,被他攥住了,仍是那么柔腻的触感。 萧禛稍微用了点力:“乱跑什么?” “看那个!”顾清儿真的被吸引了,很想凑过去。 她瞧见了一盏很奢华的花灯。 这花灯,哪怕她来自后世,也不曾见过。 萧禛看了眼,道:“是今晚的灯王。不要急,它会展一整晚,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灯王?” “每年的灯会,都有一盏七尺高的灯,就像这盏,是百灯之王。”萧禛道。 第055章试探 一盏灯王,足有七尺,也就是两米多高。 它分为两层。 底层雕刻着山水图,一共一百八十扇灯扇,也就是一百八十副图。 每扇图的材质都不相似,因此流转出来的光也不同。 上层则是花鸟鱼虫、美人歌舞,一共一百六十扇,同样会转动。 顾清儿挤不到最前面,对萧禛道:“你抱着我吧。” 他个子高,可以将她半举起来。若他不介意,还可以让她骑在他脖子上,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萧禛:“成何体统?” 顾清儿:“……” 抱起来都不愿意,骑就更加不会同意了。 顾清儿略感扫兴,不能近距离看这盏灯王,实在很遗憾。 此刻的她,很想要一架简易望远镜。 在大燕朝,玻璃好像是非常稀罕的物件,只有几样从远方国家带回来的。 顾清儿想要望远镜,先得弄出玻璃。 她自己不得自由,开不了作坊;然而萧禛这幅死样子,骑都不给骑一下,顾清儿懒得便宜他。 她伸长脖子,认真观看。 “……那画的是不是皇城?”顾清儿瞧见了一副很有意思的,转头问萧禛。 然而她一转脸,旁边却是陌生人。 她微愣。 她回神在人群里找,却不见了萧禛与他的侍卫。 顾清儿:“……” 她摸了下自己的口袋。 丁嬷嬷是个仔细的人。哪怕顾清儿随着太子出宫游玩,丁嬷嬷仍是在她的口袋里,放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有将近三十两的银锭子。 口袋里有钱,顾清儿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人哪里去了?”她狐疑。 萧禛哪怕是遇到了困难,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小妾就跑,怎么也要提醒她一下。 由此可见,他是故意消失的。 “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说什么带我出宫看花灯,原来是等着我露出破绽,和南齐的人接头。”顾清儿一下子就猜到萧禛消失的原因。 这厮不停试探她。 今晚是个好机会。 顾清儿进东宫多时了,南齐的人没机会靠近她,也许今晚就可以与她接触。 萧禛估计藏在暗处。 顾清儿想阴白了,不再理会。 她看了半晌,位置不太好,仍是看得不够尽兴,就索性离开了这片地方。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只是没有像她这样独自一人。 她不介意。 街边有卖各色小吃,是东宫没有的。 顾清儿寻了个钱庄,先把自己的五两银锭子,都换成了一两一个的小碎银,然后又用一两银子,换了一串钱,也就是铜板。 街头的小吃都很便宜。 顾清儿这样尝一点,那样尝一点。 稍微贵的,她就用小碎银交易;便宜的,她就给铜板。 无奈铜板有点重。 从街头走到了街尾,顾清儿手里,已经拎了不少东西。 除了吃的,她也会买些小玩意儿,回头送给丁嬷嬷等人。 她还买了个面具。 面具是西域商人卖的,青面獠牙,瞧着很吓人。 不过,一路上都有孩童带着玩,驱邪的。 顾清儿独身一人,决定买一个戴着,防止有不轨之徒瞧见她是这么小的小姑娘,对她起什么歪心思。 当然有什么歪心思,也不用担心。 顾清儿相信,萧禛与他的侍卫,肯定就混在人群里,正不远不近跟着她。 第056章故事 顾清儿从街头逛到了街尾。 她又买了两盏提灯——莲花与八角提灯,做得非常精致。 手里的东西太多,她也很累,就寻了个茶楼坐下。 这个年代的茶楼,不单单可以喝茶,还能听书、听曲。 茶楼中间,摆放着花架,花架上盛开着腊梅、水仙等花。除了消遣,也有文人学子在此处聚会,吟诗作赋。 “花茶会”就是一种高雅的消遣。 顾清儿在一楼的大堂坐下,将面上的青面獠牙面具摘下。 店小二殷勤招待。 “……有什么茶点?”她问。 店小二说了十来种。 顾清儿听着很有趣,就道:“每样都要。” 很快,她的面前就摆满了茶点。 香茗四溢。 她喝的茶水里,不仅仅是有茶叶,还有各种熟果,就是炒熟的花生、核桃、芝麻等,更添了香浓。 茶点都是现出锅的,皆很美味。 一位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说起前朝某位太子与佳人的故事。 “……这说的是当朝太子与赵五小姐吧?”身后那桌有人问。 “对,说得就是。” 封建王朝时,皇家是忌讳,不可轻易谈论。因此说书先生借用“前朝”等虚名,说今朝事。 有点类似后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顾清儿听了几句,听到某位皇子为赵五小姐着迷,她起了兴致。 说书先生口才了得,顾清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旁边有人坐下,她都没察觉到。 “……真是深情!”身后那桌的男子,又在感叹。 因为说到了太子不肯与赵五小姐解除婚约,要等她十年。 顾清儿心想:“他虽然不解除婚约,却娶了八个小老婆,真特么深情!” 听众都为太子感佩。 说书先生也大肆褒奖了太子的深情厚爱。 顾清儿身为太子的八妾之一,觉得这些话实在太可笑了,忍不住在表情上表露出来。 因此,身边那人就问:“怎么,你很不屑?” 顾清儿:“……” 萧禛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她旁边。 她的神情都被他瞧见了。 “……夫君,你去哪里了?”顾清儿故意恶心他,“我寻了你半晌。” “是吗?”萧禛斜睨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寻了半晌? 她在发现萧禛不见了之后,只是微微露出点错愕,然后该吃吃、该喝喝,快乐得像只出笼小鸟,根本没有去寻找他。 这细作! 没有良心,还会装腔作势。 “对,我可担心了。”顾清儿道。 她说这话,表情很诚恳。若不是她唇边沾了一点桂花糕上面的蜜,萧禛都要信以为真了。 那点蜜,落在她弧度优美的唇角上,给她的肌肤添了晶莹。 萧禛一时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伸手,在她唇边揩了下。 他觉得那蜜应该很甜的,收回来的手指没有直接擦掉,而是放在口中舔了一下。 顾清儿:“……” 她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萧禛则想着:“果然很甜!” 台上的说书先生,已经换了另一个故事。 萧禛夹了桌子上尚未用完的桂花糕,吃了起来。 这块上面也涂了蜂蜜,却不及顾清儿唇边的那一点香甜。 听完了第二个故事,萧禛带着顾清儿,离开了茶馆。 她买的东西,都交给了侍卫。 第057章痴情 吃饱喝足,顾清儿以为要回宫了,萧禛却带着她往街道中心走去。 “殿下,咱们这是去哪里?”顾清儿问。 “去看灯王。” 顾清儿闻言一喜。 她还没看够。 萧禛带着她,去了一处酒楼。 三楼的雅间,正好对着下面的灯王,能瞧个清清楚楚。 顾清儿趴在窗口:“这么一瞧,更是巍峨了。没想到,工匠有如此好的手艺。” 萧禛也看了几眼。 今年的灯王,不是最出色的。 顾清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萧禛问:“怎么,南齐没有这样的灯王?” “不知。”顾清儿态度随意,“我只是公主,又不是皇子,怎么能轻易出宫门?” 燕国的公主们,在得到了皇后或太后的首肯,是可以随时进出宫门的。 萧禛不相信,南齐就把公主们都关在宫里。 这小狐狸根本不是南齐的公主,只怕她从小受训,轻易不能出门吧? 她平时受训,到底是些什么内容? 看她的肌肤娇嫩,不像是会武的;字写得那么丑,也不像是通文的。 难不成她就学巫医、制酒这些不入流的? 虽然不入流,却有非常实际的用处,萧禛不正是因为这些,才对她另眼相看吗? “如此说来,南齐是另辟蹊径了?”萧禛揣度。 酒楼也有美味肴馔。 萧禛点了一桌子菜,还有两坛玉液酒。 他的玉液酒,已经卖遍了京都,很快就要销往其他地方。 光制酒这一行,萧禛每个月的收入就是几十万两白银。 他让顾清儿也坐下:“吃些东西。” 顾清儿已经吃饱了。 这个年代的菜,因为香料、调料不足的缘故,味道并不是那么好。 虽说原汁原味很营养,可顾清儿是个偏爱垃圾食品的。 她对养生的兴趣不大。 她摆摆手:“殿下,我吃不下了,您用一些吧。” 她仍趴在那里看灯王。 待她一饱眼福,回来坐下时,萧禛也吃得半饱了。 看着他饮酒,顾清儿托腮坐在旁边,目光盯着他。 萧禛被她看得喝不下了。 “怎么?”他语气不善。 顾清儿:“殿下,方才茶楼那个说书先生讲的,都是真的吗?” 就是说萧禛和赵国公府五小姐的事。 萧禛冷冷瞥了她:“不该你知道的,不准打听。” “其他人肯定知晓。”顾清儿道,“你不说,我去问旁人了。” 萧禛:“……” 这个细作,胆大包天,居然敢威胁他。 萧禛放下了筷子,略微沉吟了下,才道:“半真半假。” “真有皇子为了赵五小姐自尽?” “对,三皇子。” “她得多美啊!”顾清儿咂舌,“能迷死人。” “迷死人”是个夸大的词,顾清儿没想到在赵五小姐身上,居然只是个事实。 萧禛则看了眼她。 他的眸光,一瞬间很幽静:“没有那么夸张。” 哪怕她再美,也没你身上这股子妖气。 这句话,在萧禛的嗓子眼里转了转。 顾清儿小小年纪,妖冶已然藏不住。萧禛哪怕对美色毫不动容,看到她,也会偶然失神。 就像方才在茶楼,他舔她唇角那点蜜,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南齐真的很用心,选了这么个细作! 她再长大些,就是红颜祸水了! “……殿下还在等她吗?”顾清儿又问。 萧禛沉默着,没接这句。 顾清儿还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见好就收。 吃得差不多了,萧禛站起身,两人回到了东宫。 第058章诱惑 顾清儿与萧禛很晚才回到东宫。 值夜的侍卫特意给他们俩留门。 进了大门口,有软轿等着,萧禛就让顾清儿先回去。 顾清儿道是。 侍卫天狐跟着她,将她的各种小礼物送到了永延宫。 丁嬷嬷等人正在等顾清儿。 见到是她,都很高兴。 “美人,外面好玩吗?”宫婢落梅问。 顾清儿笑道:“挺好玩的,人也很多。” 她把自己带回来的小礼物,分给了宫婢和丁嬷嬷。 几个人恭敬磕头道谢。 那盏兔子灯,顾清儿放在了梳妆台上。 丁嬷嬷服侍她沐浴,她坐在浴桶里,和丁嬷嬷聊了聊今晚听到的故事。 关于太子和赵五小姐的。 “这是真事,宫里的人都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现在也传到了市井坊间。”丁嬷嬷叹了口气,“此事,到底是三皇子不厚道。他仗着陛下的宠爱,羞辱了太子殿下。 如若不然,咱们东宫就有了太子妃,何至于让宋侧妃当家?” 顾清儿漫不经心听着。 “殿下深情,至今也挂念她,逢年过节都会去庵堂看望她。”丁嬷嬷又道。 顾清儿生活的年代,男女平权已经争斗了上百年,达到了真正的男女平等。 当她听到丁嬷嬷也用“深情”二字来形容,她还是一言难尽。 这个年代的男人,真是占尽了便宜。讨八个小老婆,还能得一句“深情”的美名。 顾清儿都要嫉妒了。 丁嬷嬷说罢,见顾清儿有点走神,立马道:“美人,您可不能吃这个醋。东宫众人,谁的醋您都可以吃,独独不能吃赵五小姐的。她为了殿下,要伴青灯十载,令人感佩。” 顾清儿回神:“不,我不吃醋。” 她说的是实话。 在她心里,萧禛不是她的男人。他跟有谁十年之约,顾清儿都不会往心里去。 她目前是在求生存,而不是生活。 洗了澡,顾清儿躺在榻上。逛得有点累了,加上吃得很饱,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萧禛那边,却是仍在听下属回禀。 “……接触过顾美人的小贩,都查了一遍,没人有问题。”飞鹰道。 萧禛微微蹙眉:“如此好的机会,南齐的人怎么可能不接触她?” “也许谨慎。”飞鹰道,“亦或者,顾美人没拿到什么有用消息,就没必要冒险暴露。” 这个很有可能。 萧禛点点头。 他对派遣细作很熟悉。 顾清儿是细作,她身后肯定还有一人,既帮衬她,也威胁她,让她无法叛变。 萧禛想要收拢顾清儿,自然要斩断她的后顾之忧。他带着她出门,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她背后牵线的人。 不成想,今晚毫无收获。 萧禛的舌尖,还莫名带上了一点桂花蜜的甜。 “这些人要继续盯着,以防错过。”萧禛道。 飞鹰道是。 长秋宫里,萧禛也睡下了。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有只很软的手,轻轻抚在他的面颊,有玉质的触感。娇媚的声音,溢出清甜的呼吸,落在他耳边:“夫君……” 萧禛猛然醒了过来。 这一夜,他再也睡不着,那声“夫君”,像一只猫落在了他的心口,挠得他心头酥痒难耐。 第059章撒娇 南齐的小狐狸,狡猾又胆大。 她的聪慧、她的不同寻常,让萧禛想要忽视她都难。 他越发下定了决心,要斩断她和南齐的联系,将她彻底收为己用。 这样,哪怕自己真的被她的美色吸引,又能如何?他自己的人,他可以任由自己放纵一点。 只是她的字,真丑! 翌日,萧禛整理出了两份字帖,都是他自己写的,让人送给了顾清儿。 送字帖的内侍对顾清儿道:“美人,殿下吩咐了,您要一日写五十页,每隔五日送给殿下批阅一次。” 顾清儿脸都黑了。 说说而已,他居然来真的? 这是什么狗男人? 敢打扰她清净好日子的男人,都特么不是东西! 她苦着脸接了下来,打赏那小太监都很敷衍,只是给了一个小小银锞子。 顾清儿坐在书案前,两眼发黑,想着:“我不写,他能拿我怎么办?” 杀了我吗? 为了这个丢了性命,好像不是很值得。 顾清儿挺惜命的。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她后来又想,写一首好字,也是谋生工具。将来若是离了东宫,靠什么混饭吃她也不知道,字未必就没有帮助。 也许,她去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当先生呢? 有些人家愿意请女子教导闺阁小姐描红的。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顾清儿坐在书案前,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如何拿笔、如何起笔、收笔,都是她脑海中的知识库之一。所以,她第一次拿毛笔,也能写得像模像样。 可写得好看,就要练习了。 顾清儿一边骂“萧禛混账”,一边仔细临摹。 第一天,她累得手臂酸软,吃饭都抬不起筷子。 半夜的时候,还被疼醒。 第二天,她无论如何也举不起笔了,就咬牙坚持。 比她当初上机甲锻炼精神阈值都难。 五天之后,顾清儿适应了一天四个小时的练字节奏。 她的字,也略有进步。 写完了,她派落梅去了趟萧禛的外书房,把她的字送过去。 落梅很快回来,吓得脸色雪白:“美人,殿下让您自己送过去。” 殿下发火的样子,落梅怀疑他要让人将她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吓得心砰砰直跳。 顾清儿:“……” 她无奈,只得重新更衣,换了件浅红织金缠枝长袄,往萧禛的外书房去。 萧禛坐在书案后,正在翻阅她的字。 他的表情,倒也没特别愤怒。 瞧见了顾清儿进来,他略微颔首。 书房里的内侍都退了出去。 萧禛:“有进步,看得出你用心了,不是糊弄孤。” “殿下,妾每日都写两个时辰,丝毫也不敢马虎。”顾清儿道。 萧禛:“不许撒娇!” 顾清儿:“……”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撒娇了? 她平时跟萧禛说话,不都是这么恭敬、温顺的吗? 顾清儿觉得他在找茬。 萧禛说罢,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道:“落笔还是有点问题。你当着孤的面,写几个字给孤瞧。” 顾清儿心里恨这个让她劳累的狗男人,因此拿起了笔,在纸上写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这是清朝《红楼梦》里的词。 顾清儿用在此处,就跟说萧禛“你个傻逼”一样的意思。 萧禛:“……” 第060章骂人 萧禛瞧见了顾清儿的字,一时间又是气,又是好笑。 这小狐狸估计是真的懒,不愿意写字。让她练字怨气这么大,如今更是直接骂他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他念了一遍,“你好大胆子!” “殿下,这是妾从话本里看来的句子,有什么不妥吗?” 萧禛冷哼了声。 什么话本? 这样犀利的句子,若是出自话本,早已名扬天下了。 肯定是这小细作自己想的。 她心思不肯用在正途上,读书写字、琴棋书画都不花功夫,偏偏在骂人上颇会创新! 这路走得太歪了。 萧禛恨不能咬她一口。 他扶稳了她的手,就着那张纸,把这句话重新写了一遍。 他一边写,一边告诉顾清儿,如何起笔,如何转折,怎样写出来的字才好看。 写完了,他又道:“你如此喜欢这几个字,就写五十页吧。照孤教你的写。” 顾清儿:“……” 转瞬间,风向就变了。 从“你个傻逼”,变成了“我是傻逼”。 文学作品里的祥林嫂说,“我真傻,真的”,顾清儿很想用在自己身上。 顾清儿滴溜溜转着她的眼睛,正在考虑如何拒绝,飞鹰进来禀告:“殿下,国舅爷来了。” 国舅,也就是萧禛的舅舅。 顾清儿心中微喜,知他没工夫与她纠缠,就道:“殿下,这几个字妾已经写熟了,还是写一些不熟的吧。妾告退。” “站住。”萧禛不为所动。 这时,便进来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外面穿一件玄色风氅,身量修长。他的面容与太子萧禛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双丹凤眼。 他慈祥含笑,那双眼睛显得很温柔。 他给太子行礼。 萧禛还礼,叫了声:“舅舅。” 然后,他转向了顾清儿,“孤的话,你半个字也不听?就写五十页。这两句话你记得如此牢固,定然能有进益。” 顾清儿:你这个小孽畜! 她低垂了螓首。 “去吧。”萧禛道。 顾清儿只得行礼告退。 她又朝国舅行礼。 国舅笑了笑。 顾清儿看了眼他。 她是会医术的。中医的望闻问切,曾经很难的医术,在太空年代,直接用芯片注入大脑。 顾清儿也能通过望其形,知其病。 一瞧国舅,顾清儿很想问他是否风寒过重。 然而她这么一驻足,太子轻哼了声。 顾清儿想到京师太医众多,名医也不少,这种非急性病、非外伤,轮不到她。她不再说什么,退出了外书房。 她一走,国舅就笑着对太子道:“她便是顾美人?” “是她。” “听闻制酒策是她献的,灵蛇也是她救的,果然瞧着就聪阴机灵。”国舅道。 萧禛:“她是机灵,就是心思不在正途。孤让她写几个字,她就骂孤。” 国舅一时好奇。 还有美人敢骂太子的? “怎么骂的?”国舅问。 萧禛把那几个字给国舅瞧。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国舅一瞧,既是目瞪口呆,又是啼笑皆非。 “骂得还挺高阴。”国舅大笑,“也挺毒的。看得出来,你让她练字,真真戳到了她的痛处。” 萧禛叹了口气。 “不上进的东西。”他道,“不提她。舅舅今天突然来,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雪狼那边有了点消息。”国舅道。 雪狼也是萧禛的十二暗卫之一。他是最神秘的,终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飞鹰,其他人都没怎么见过他。 “雪狼怎么了?” 第061章愚蠢 顾清儿自作孽不可活。 骂萧禛一时爽,结果很悲催。她把那十个字写了五十页纸,她写得快要吐了,也差点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花了一天的功夫写完了,她大大松了口气。 丁嬷嬷不通文墨。 在古代,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文盲特别多。 像宫婢,普遍是不认字的。 “美人,你写得越来越好了。”丁嬷嬷道,“这几个字,是何意?” “‘我愚蠢’的意思。”顾清儿叹了口气。 丁嬷嬷:“……” 又过了五日。 正月快要结束了,燕都的天气晴朗时,有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长秋宫的院中,有株桃树,居然早早开了花。桃蕊婉媚,嫩红细柔,在微寒的风中蹁跹盛绽。 顾清儿去长秋宫送她这几天写的字,瞧见了,连看了好几眼,很想摘一枝回去。 萧禛忙完了公务,正对着一份密报出神。 太监禀告,说顾美人来了,萧禛请她进来。 顾清儿恭恭敬敬递上了自己的字。 萧禛瞧着,眼底有了几分满意。 果然,不打不成器。 才短短十日,她的字就大有进益了。可见她不是没天赋,而是不肯用功。 “写得很好。”萧禛道,“孤得了一方不错的砚台,赏给你。” 顾清儿不想要。 “殿下,您院中那株早开的桃树,不如赏给妾吧?”顾清儿说。 萧禛:“……” 他所有的妃子里,没人像她这么不思进取的! 她对读书的抵触,萧禛想不起还有谁和她一样。 顾清儿若不是他的妃子,他真想把她扔到宗学里去,让她瞧瞧其他贵族小姐们如何读书的。 大燕朝在宫里开了个宗学,三品大员以上的子、女,以及王公贵胄家的子女,都可以入学。 宗学分男女两个学堂,却只是隔了走廊对立。 萧禛也在宗学里念过书。 那些贵族闺秀们,个个都很用功。 “你喜欢的话,孤让人搬到永延宫去。”萧禛道。 萧禛要教养她,不会一味打压她。 那株桃树,是宫里栽培的,本不应这么早开花。 今日刚送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赏,就被顾清儿讨了去。 “字大有进益,以后每日练习半个时辰即可。”萧禛道。 顾清儿眼睛发亮。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一小时的练字,倒也可以接受。既不会太累,又能锻炼自己的笔迹。 “谢殿下。”她欢欢喜喜行礼。 她含笑的眸子,有了几分娇痴,竟比窗外那株盛绽的桃蕊还要娇媚。雪色肌肤上,因愉悦而多了点红润,更盛夭桃。 萧禛看着她,一时又走了神。 他突然道:“美人是五月十七及笄?” 南齐送她过来,说了她尚未及笄,她的生辰是五月十七日。 顾清儿却是一愣。 “是。”她道。 萧禛:“早该招你侍寝,只是你尚未及笄,一直耽误了。你心里不记恨孤吧?” 顾清儿:“……” 真要到这一步了吗? 距离五月十七不到四个月,她能在这四个月里,逃离东宫吗? 古时路上有路禁,需得一道道的文牒,还需要象征身份的通牒。这些造假很容易,关键是顾清儿都没见过,去哪里造呢? 如何造呢? 她身上有上万两银子,离开了东宫也能活。 和刚刚穿越时相比,她的处境好了很多,现在走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却也可行。 她暗暗打着小盘算,嘴里回答萧禛:“妾不敢。” 第062章桃树 萧禛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瞧见她顿时变了脸。 他想,她可能是年纪小,心里害怕;二来,也是这细作心虚了。 他收回了视线,心头一片冷然。 宫婢端了新做的糕点过来。 萧禛让顾清儿尝一点。 顾清儿哪里还吃得下去? 她又不好做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得一边吃糕点,一边和萧禛闲聊,甚至问起了萧禛的舅舅。 “国舅没有发病吧?”顾清儿问。 “他为何会发病?” “上次瞧他,像是寒疾已重,他应请个大夫瞧瞧。”顾清儿说。 萧禛的心思转到了这件事上。 外祖永康侯府,一直都是他的支柱。 大舅舅罗至钊,乃是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素有“天官”之称。所有官员的调度,都要经过吏部,由此可见这个职位的重要性。 萧禛也正是通过了他舅舅的手,安排了很多的心腹到各处为官。 一旦舅舅有事,萧禛手头暂时无人有资历接替这个位置,可能会旁落。 这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你不曾给他把脉,如何知晓他的病情?”萧禛将信将疑。 “所谓神医,是‘望其形,知其病所在’。”顾清儿道,“殿下,妾瞧他一眼就能诊断,无需把脉。” 萧禛:“……” 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就不知道要脸呢? 他白了她一眼:“说话如此狂妄。南齐的教养嬷嬷,是这样教你的?” “殿下不相信妾的医术?” “不信。” “那灵蛇是如何起死回生的?”顾清儿问。 萧禛:“……” 太子长这么大,一辈子被人堵住的话,也没遇到顾清儿这段时间的多。 这个细作,真是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萧禛气得倒吸了一口气,半晌无语。 顾清儿见他不悦,赶紧吃了东西,起身告辞。 离开时,她还不忘对萧禛道:“殿下,若您的宫人不得空暇,妾让小陈子过来搬这株桃树。” 还是想要它。 萧禛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和这个小细作较劲! 他摆摆手。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刚刚换下了外衣,如樱就禀告道:“美人,殿下送了您一株桃树,摆在您的窗台下吗?” “就放在院中吧。”顾清儿说。 她刚离开长秋宫,萧禛就让人把桃树送过来了,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除了桃树,萧禛承诺的那方砚台,也送给了顾清儿。 丁嬷嬷尝试着用它研墨。 磨出来的墨,居然带着淡淡清香。 “这可真是好东西。”丁嬷嬷感叹。 如樱笑道:“殿下如此恩宠美人,赏赐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落梅则心不在焉应付了几句。 她已经快半个月没向宋侧妃回禀永延宫的事了,那边都催了她好几回。 落梅真不想去。 看如今这情景,顾美人将来的前途,未必会输给宋侧妃。 只是想到宋侧妃到底出身定远侯府,又是太后的孙侄女,她的前途也不可限量,落梅这才打起了精神。 还是别得罪宋侧妃的好。 顾美人这边,她也尽可能巴结着。事情败露了,她再倒戈也不迟。 因此,落梅将太子送顾清儿桃树与砚台的事,都告诉了宋侧妃。 第063章独特 宫里的花匠,培育出了四株早开花的桃树。 皇帝很高兴,送给了太后一株、皇后一株,太子一株,剩下的一株赏赐给了他新宠的傅婕妤。 宋侧妃听说,桃树今日才送到长秋宫的。 她还想借机去赏花,去趟长秋宫走动走动。 不成想,她还没找到机会,桃树就被太子送给了顾美人! “娘娘,您不要气坏了自己。”瑶华姑姑立在旁边,柔声安慰她。 宋侧妃如何能不气? 顾美人比这宫里任何一位妃子都小,瞧着也不过如此,她却能独得太子欢心。 太子带着她去看灯会,已经让东宫众人嫉妒得发狂了;太子准许她每五日去一趟长秋宫,更是难得的恩宠。 其他妃子,没有召见,不得轻易踏足长秋宫,这是太子的规矩。 在顾美人这里,规矩都不见了。 如今,太子得到了新鲜的好东西,转手就送给了顾美人,都不多留几天。 “我如何能不气?”宋侧妃用力捂住了胸口,“上次没除掉她,反而把谢子薇搭了进去。” “娘娘,咱们有的是机会。”瑶华姑姑道,“她如今还只是个美人,也没怀孕,一切都不迟。哪怕她真的怀了,只要没生下来,都来得及。” 宋侧妃在乎的,已经不止这些了。 她恨顾清儿分走了太子的关心。 在她进宫之前,太子从不独宠任何一人。他待所有人一视同仁,宋侧妃的心是平衡的。 如今,她已经失衡了。 不止是她,其他妃子们也各有嫉妒。 思柔公主也听说太子将新得的桃树送给了德清。 “……这个时节,桃树是不开花的。宫里有巧匠,特意培育了四株,陛下赏给了太子殿下。殿下却赏给了顾美人。”宫人道。 思柔公主静静听着。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她和德清一起进了东宫。 在进东宫之前,她以为凭借自己过人的美貌,一定是她先得宠。 德清长得白皙,容貌中等偏上。因为年纪小,她总是很青涩,唯唯诺诺的,特别不招人喜欢。 思柔公主一进宫,就被册封为侧妃。 她还以为,自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成想,太子居然从来不招她侍寝。第一次见面之后,太子再也不肯踏入她的九华宫。 而太子的长秋宫,没有召见是不能去的,否则会被侍卫乱刀砍杀,这是有过先例的。 “你说,我要不要去同德清走动?”思柔公主问身边的宫婢。 这名宫婢叫素月,也是太子拨过来服侍她的。 思柔公主至今也不是很相信她。但有个什么事,她还是愿意找个人商量商量,素月就是她倾诉的对象。 素月:“娘娘,此前还是别走动了。顾美人可是得罪了宋侧妃,宋侧妃不会饶她的。若是您跟她太亲近,岂不是连累了您?” 思柔公主却想到,德清也是太子的新宠。 她和德清多亲近,若是能在永延宫遇到太子,岂不是她的机遇? “做姐姐的,理应照拂她,怎么能怕连累?”思柔公主叹了口气,“把上次的燕窝拿过来,我要给德清送过去。” 上次思柔公主给钱,让采办去买燕窝。结果,买回来的特别好,只是也特别贵。 素月道是。 第064章仇恨 顾清儿不知这些女人们的小心思。 饶是知道,她也不在乎。 她添了一桩心事:怎么才能拒绝侍寝? 不到万不得已,顾清儿还是不想逃出东宫。外面是什么世界,她目前不知,她唯一去过的地方,仅仅是京都的街道。 她希望能跟萧禛示好,让他带着自己去逛逛,再做安排。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除了存钱,她目前没什么进展。 她一边临摹萧禛的字,一边想着自己的烦恼,小太监陈先禀告:“美人,顾侧妃娘娘来了。” 顾清儿诧异。 她急忙迎了出去。 思柔公主正在庭院里,欣赏那株桃树。桃蕊的颜色,也不及思柔今日的衣衫鲜亮。她抿唇微笑,唇瓣尤胜桃蕊。 “姐姐。”顾清儿与她见礼。 思柔公主忙扶住了她:“咱们是亲姊妹,无需客套。你近来还好?” 顾清儿看了眼那桃树。 这株桃树,应该是来历不凡,把思柔公主都招来了。 估计东宫其他人都知道了。 她们嫉妒顾清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萧禛每次送什么给她,都要告知天下,生怕顾清儿收到的嫉妒太少了。 “我挺好的,劳姐姐挂念。” “我新得了一点燕窝,送给你尝尝。春日也干燥,燕窝滋补温养。”思柔公主道。 顾清儿道谢。 两人在顾清儿的主殿内坐下,宫婢落梅上茶。 顾清儿刚刚端起了茶盏,银狐雪球就跑到了她的膝头,歪着脑袋瞧她。 这狐狸不知怎么回事,口味大变异,居然很爱喝茶。 每每顾清儿这边沏茶,它都要凑过来。 顾清儿看着它无辜的眼睛,叹了口气,把茶盏放在它嘴边。 小狐狸就着顾清儿的手,一下下喝着。 思柔公主见状,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不言语。 顾清儿抬眸,对上了她错愕的眸子。 “这是……狐狸吗?”思柔公主似不确定。 “是只银狐。”顾清儿道。 “太子送的那只?” “是。”顾清儿笑道。 “它居然喝茶?”思柔公主觉得不可思议。 顾清儿:“它很奇怪,最近很爱喝茶,大概是天气干燥吧。” 思柔公主很喜欢小动物,伸手就要摸银狐。谁知那温顺乖巧的小狐狸,突然一张口,在她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口就见血了。 思柔公主大声呼痛。 正好此时,有太监唱喏:“殿下到。” 思柔公主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整个人楚楚可怜。 萧禛进了主殿,就瞧见思柔公主的左手鲜血淋漓,梨花带雨给他行礼:“殿下。” 顾清儿手里还捧着茶盏,急忙放下,抱起了雪球,也行礼:“殿下。” 萧禛看了眼她们俩。 他坐下,漫不经心询问:“怎么回事?” “殿下,妾无事,不小心碰到了手。”思柔公主立马道。 “既然如此,你回去包扎吧。血糊糊的,别吓到了顾美人。”萧禛冷淡说。 顾清儿:“……” 听听这欠揍的话。 思柔公主如此说,无非是怕萧禛怪罪顾清儿,提前替妹妹说好话,博得一个仁爱姐姐的名声。 不成想,萧禛这货,面对思柔公主很明显的撒谎,居然就这样让她离开。 思柔公主也是微愣。 她忍着眼泪,低声道是。 她一走,顾清儿就想:“完了,仇恨值稳稳上升。这狗男人,又给我添一劲敌。思柔在现阶段,还没想过对付我,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她很想瞪萧禛一眼,又不太敢。 第065章坑人 宫婢端了茶。 萧禛轻轻喝了两口,才问顾清儿:“雪球咬人了?” 顾清儿:你现在问,有个屁用? “不知怎么回事,单单咬了我姐姐。”顾清儿道,“殿下,这小畜生您带回去吧,我不想养了。” 萧禛:“皇叔说,这小畜生通人性。顾侧妃对你,怕是没安什么好心,这才被雪球咬了。” 顾清儿:“……” 这分明就是胡扯,一个小畜生,哪有什么思想? 顾清儿终于抬眸,哀怨看了眼他。 萧禛:“怎么,嫌孤处置得不妥?” 怎么不妥? 你坑我是妥妥的。 顾清儿敢怒不敢言:“妾不敢嫌。” 萧禛冷哼了声。 顾清儿又问:“殿下,您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萧禛大大方方道,“难道无事,孤就不能来看看美人吗?” 这又是什么套路? 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天天替我拉仇恨,引得东宫那么多boss围攻我,我的血条快要清零了。 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这个狗男人! “……你是不是又在骂孤?”萧禛狐疑打量她。 顾清儿:“……” 还好你没有听心声的能耐。骂你又怎么了,我还想打你! 萧禛这次来,的确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时,正好想到她这里坐坐。 同她坐一坐,有时候挺有趣的。 萧禛很多时候,能预感到她在心里大骂他,就像她写他是中山狼那行字那样,骂得又狠又毒。 没有这个小狐狸不敢的。 听说思柔公主送了燕窝给她,萧禛问:“美人爱喝燕窝?” “不是很爱。” “若是想要什么,派人告诉孤。”萧禛道。 然后你又去满世界宣布,搞得你好像很宠我似的,打造我的妖姬人设是吗? 顾清儿发现,自己在萧禛心里,是细作;然而,萧禛希望外界听闻过的顾美人,是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姬。 妖姬不仅仅被东宫众妃不容,估计皇帝、太后和皇后,甚至朝臣,都不能容她。 顾清儿水深火热。 总之,萧禛巴不得她惨死。 顾清儿立马拒绝:“殿下厚爱,妾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 萧禛的心思被戳破。 他也不恼,只是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面颊:“美人无需客气。” 顾清儿:“……”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萧禛,顾清儿得到了片刻安宁。 她派人去九华宫,询问思柔公主的伤情。 思柔公主果然装得很大度。 如樱回禀说:“顾侧妃已经无碍,还请美人别担忧她。太医说了,银狐无毒,只是轻伤。” 顾清儿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也没有再派人去讨嫌。 她和思柔公主的梁子,再次结深了一点。她这位亲姐,将来迟早是捅向她的刀。顾清儿可没心情同她玩“姊妹情深”这一套。 又过了几日,顾清儿在认认真真临摹字,萧禛带着飞鹰,快速进了永延宫。 顾清儿还在腹诽:又来了。 却见萧禛额头微有薄汗,在这样春寒料峭的时节里。 “殿下。”顾清儿要行礼。 萧禛扶起了她:“免礼。你快更衣,随孤出去一趟。” 顾清儿很诧异:“出去?” “去趟永康侯府。”萧禛脸色很难看,“国舅病倒了。你上次不是说,他可能会有重病吗?” 顾清儿:“……” 发作得如此快吗? 她不再犹豫,恭敬道是,转身去换了件像样的短袄和长裙,又批了件薄风氅,随着萧禛去了永康侯府。 第066章寒症 永康侯府位于东宫不远。 马车约莫走了一刻,就到了永康侯府大门口。 早有位年轻男子等候。 “殿下。”他与萧禛行礼。 萧禛摆摆手:“舅舅如何了?” “一直说燥热,神志有些不清了。”男子回答。 顾清儿看了他。 他也在好奇打量顾清儿。 萧禛便道:“这是孤的表弟。顾美人曾经令灵蛇起死回生,她会巫医之术。舅舅的病,不用担心。” 年轻公子名叫罗庭,是国舅罗至钊的长子,也是太子的舅表弟。 至于顾美人,罗庭也听闻过。 最近这段时间,高门大户之间,都听闻太子新宠南齐送过来的一位美人。 这美人很了不得,会制酒、会医术。 “美人。”罗庭给顾清儿见礼。 顾清儿连忙回礼。 在门口下了马车,又上了一辆骡车,从永康侯府大门口,直接往正院去。 侯府很大,小厮牵着骡车,走得不快,也是一刻才到正院门口。 萧禛下了车,转身虚扶了顾清儿一把。 顾清儿与他一同进了正院,在正院寝卧里,瞧见了国舅。 数日不见,国舅消瘦得厉害,躺在床上痛苦不已。 旁边是他的妻妾儿女,瞧见了太子进来,纷纷行礼,跪倒了一大片。 太子蹙眉,看了眼罗庭:“舅舅病重要静养,怎么如此多的人挤在这里?” 然后,他上前,搀扶起一位衣着素淡的妇人,“舅母,您先带人出去,别挤在舅舅屋子里。” 罗夫人连忙道是。 众人心下惶然,都不敢去看萧禛,更不敢瞧他身边跟着的顾美人,就鱼贯而出。 屋子里安静下来。 因国舅一直喊热,主卧没有门窗,屋子里的空气还算好。 萧禛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走上前,瞧见国舅罗至钊双颊通红、双目犯赤,一副高热的样子,神志已然不清晰了。 她坐在床边,开始把脉。 罗庭狐疑看了眼她,心道:“巫医也把脉吗?” 顾清儿认真把脉,见国舅的脉象洪大无伦,重按无力,回头问罗庭:“已经用过药了吗?” “是,用了两日,都是太医来开的方子。” “用的是承气汤吗?”顾清儿又问。 罗庭诧异:“是,美人。” 这顾美人厉害了。 哪怕医术再高超的大夫,瞧见病人的时候,也会问吃了什么药。而不是通过诊脉,一口道出药的名字。 国舅用的,的确是承气汤。 他浑身燥热,目赤面红,自己也恨不能抱冰而卧。 承气汤是一道出自《千金方》的名方,由大黄、芒硝等大寒药物组成,专攻热结之证。 “这方子用的不对。”顾清儿道,然后她看向了萧禛,“我上次就告诉了殿下,国舅乃是寒症……” “寒症?”门外突然传来苍老人声。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形高大挺拔,脚步稳健,走进了屋子。 萧禛立马恭敬行礼:“外公。” 这位便是永康侯。 永康侯今年六十七了,须发都白了,却是身体强健。 他听了顾清儿的话,又去看床榻之上的长子,露出了不悦:“他都燥热成了这样,怎会是寒症?” 罗庭和萧禛,也有如此疑惑。 国舅的病,看上去就是热证。 这位顾美人,她是否靠谱?她只是个巫医,把脉、问诊这种事,她应该不在行的吧? 第067章假热 罗老侯爷气魄逼人。 他曾是武将,出身山野,十二岁投身军武,后来立下军功无数。 他野心勃勃,又颇有远见。在行军途中,他还聘请先生教会了他认字。 在一大群粗人里,罗老侯爷凭借过人的毅力,脱颖而出。他屡立战功,有次先皇亲征,是他护卫左右。 他不仅仅打了胜仗,还救了先皇的命,从此被封侯,世袭三代。 元寿帝还是太子时,因性格迟疑温吞,被强势的先皇不喜,是罗老侯爷力主他。所有人站在太子对立面时,罗老侯爷仍支持他。 最后,元寿帝得到了江山。 他先娶了罗老侯爷的长女为太子妃。太子妃去世之后,他又娶了罗老侯爷的次女为妃。 这个次女,就是现在的罗皇后。 皇后既是太子的继母,也是他的亲姨母。只是萧禛对她有心结,跟她不亲近。 这么一位权势过人的老侯爷,蹙眉说话时,就是太子萧禛,也不得不严肃了表情,认真应对。 顾清儿却浑然不觉。 她仍是不紧不慢。 面对罗老侯爷的压力,她的神色仍是舒缓的,声音很轻盈:“回侯爷,是寒症。” 她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原来是太医院的张院判,带着孙太医过来问诊了。 他们俩擅长内科,这次国舅的病,就是他们俩负责。 瞧见了老侯爷和太子,两人连忙行礼。 旁边立了一位年轻女子,瞧着十四五岁的模样,两位太医还以为是侯府的小姐,不敢多瞧。 几个人都到了病榻前。 罗老侯爷先看了看儿子,然后问张院判:“世子喝了药,为何越发燥热,甚至神志都不清了?” 张院判想说,国舅不是急病,而是缓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的? “侯爷别急。”张院判道,“今日会加大大黄用量,世子吉人天相,会康复的。” 孙太医也在旁边说:“是啊侯爷。病情瞧着是越重,其实是病态都发作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好转,请侯爷和太子安心。今日的药量,再加大一些即可。” 罗老侯爷略有所思。 罗庭大大舒了口气。 萧禛则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淡淡开口:“再加大大黄、芒硝的用量,国舅性命难保了。” 两位太医都看向了她。 他们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解。 萧禛:“这是孤的顾美人。” 张院判、孙太医全部震惊,立马给她行礼。 他们都记得顾美人让“已死”的灵蛇死而复生,是个很厉害的巫医。 顾清儿也简单还礼。 关于国舅的病情,她同张院判、孙太医“商量”了起来。 说是商量,其实是争吵。 张院判坚持要用“承气汤”,说国舅此前大热,浑身发燥,应该降燥解热。 顾清儿:“阳欲暴脱,这才外显其热,此乃‘真寒假热’。再看国舅的脉象,虽洪大无伦,但重按无力,此乃脉迟。 既然是脉迟,必然体内有寒。重寒不解,再添大黄、芒硝等大寒之药物,岂不是要了国舅的命?” 萧禛听着她说医理,说得头头是道,不免再次看向了她。 这个小细作,还挺有能耐的。 她不仅会巫医,还会真正的医理。 南齐到底是送了个什么人给他?完全不按常理,让萧禛对她的兴趣更浓。 也许,这才是南齐的用意吧。 萧禛觉得,南齐此招很高明。 第068章进步 顾清儿与张院判、孙太医,谁也说服不了谁。 罗老侯爷看了眼萧禛。 他们爷孙移步到梢间说话。 片刻之后,萧禛出来,对顾清儿道:“走吧。” 顾清儿疑惑。 萧禛微微颔首。 顾清儿就阴白了,罗老侯爷不相信她。 她白跑出来一趟。 不过,能看看侯府,对顾清儿而言也是种收获。 回去时,他们俩不再乘坐骡车,而是步行往外走。 罗庭仍送他们。 顾清儿一路欣赏侯府的建筑。 从正院到垂花门,他们路过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是朱红色的柱子,两旁摆满了盆栽。这个时节,盆栽多半是腊梅。 一路走过去,幽香暗袭。 走出了垂花门,萧禛对罗庭道:“你先回吧,孤与美人自己走出去,你去看看外公那里还有什么吩咐。” 罗庭恭敬道是。 萧禛信步往前走。 垂花门前面,是一整排的旗楼。这种旗楼一共两层,越来上百间。 “这是下人住的地方吗?”顾清儿好奇问。 萧禛:“你没见过侯府?” 顾清儿摇头。 “这是库房。前院的后罩房,怎么可能给下人住?” “这么多的库房?”顾清儿咋舌,“那得放多少东西?” “有些侯府传承百年。百年祖宗积累的家业,上百间房都未必放得完。”萧禛道。 顾清儿想,古地球时代真麻烦。 像他们那个时代,小东西往空间里一收,收藏多少都能随身携带,取用也很方便,点一点屏幕就有,不需要乱翻。 他们俩光绕过这座后罩房,都走了大半天。 萧禛步子不急。 他问顾清儿:“国舅瞧着就是热证,你为何非要说他是寒症?” “医书上说,‘真寒假热’、‘真热假寒’,殿下没听说过?”顾清儿问。 “张院判和孙太医,都是医学世家出身,他们说,医理上讲,根本没有什么‘真寒假热’的说法。”萧禛道。 那就是这个年代的医学,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中医也是慢慢进步的。 《本草纲目》,不是阴代才出现的? 他们不知道,也是能理解。 “他们难道就该事事都知道?”顾清儿反问。 中医讲究的传承,是家族之间的,从不对外公布。所以,中医的药方,也叫“秘方”。 世人信任的大夫,多半都出身于医学世家。经过多代人的积累,言传身教,绝不付诸笔墨。 所以,张院判、孙太医,他们的医学知识渊博。 他们都不知道的,那肯定就是不存在。 “他们不知道,你就知道?”萧禛淡淡说。 这小狐狸狂得没边了。 萧禛担心国舅,关心则乱,所以把她带了过来。 她胡说八道了一通,萧禛自己也觉得她在胡言乱语,不可信。 舅舅看上去就是热证。 热证,应该用大寒药物去解,这才是常理。 顾清儿撇撇嘴:“他们出身医学世家,我出身南齐皇室。殿下想想,谁能接触到更多的知识?” 说起知识,萧禛真想啐她一脸。 字写成那个鬼样子,还敢说自己有知识?再说你也不是出身皇室啊。 演戏太投入,忘记了自己是个细作吗? 萧禛将她带到了大门口,让侍卫先送她回东宫,他自己仍留在了侯府。 第069章远虑 不被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顾清儿从前是一名军医,如今是个小妾。国舅不是她的病人,轮不到她着急上火。 再说她急有什么用? 病人家属不给她机会,她急也没办法。 顾清儿没想过开启她的空间。 一来开启空间太痛苦了,她每次用完那点血,都跟要死一回似的;二来,国舅这种情况,属于慢性病。 慢性病方面,中药的效果更好,治标又治本。 西药反而不占什么优势,不像是急性病,或者外伤。 太空年代,也有自然行星上种植中草药。 顾清儿曾经买过一块农场。那边就种满了各种中草药,有专门的医学生照顾,药效比古地球时代还要好。 所以,她也不排斥中草药。 太空时代的人,在知识方面是海纳百川,大家什么都会一点,尤其是注入过相关方面的芯片。 顾清儿注入的,是医疗方面的芯片。她还会跳蒙古的巫祝舞呢,用来祛除病痛,虽然不知道那有用没用。 以前肖峥告诉她,他们军人注入的芯片里,还有古代用战车攻城墙的相关知识和战术。 这个对于太空军作战,完全无意义,太空军都没见过古城墙。 芯片不会帮你筛选。在你通过了相关技能的学习,拿到了学位证书之后,它只是把古往今来各种相关知识,全部塞给你。 顾清儿想着,回到了东宫。 “美人,出了什么事?”她一回来,丁嬷嬷等人就围上来。 顾清儿不愿意泄露永康侯府的秘密,道:“无事。” 待落梅和如樱退了下去,顾清儿才告诉丁嬷嬷,说国舅生病了,太子让她去看病。 “美人,您给国舅看好了吗?”丁嬷嬷神色里,既紧张又带着三分兴奋。 顾清儿诧异:“您怎么了,嬷嬷?” “国舅可是永康侯府的世子。”丁嬷嬷的语气带着激动,“他是罗老侯爷的长子,也是皇后娘娘的大哥。 您想想看,若是您得到了罗家的支持,将来在宫里怎么都能立足了。殿下最信任的,就是罗老侯爷了。” 顾清儿:“……” 她未必要在宫里待一辈子。 做一时小妾,只是她没找到出路,难道真要做一辈子小妾? 那岂不是太没出息了? 古地球时代也挺大的,顾清儿很想去外面看看。 所以她没想过去巴结罗家。 要是她真有这个想法,她就会据理力争了。 她笑笑:“嬷嬷,您想得太远了。” 丁嬷嬷恨铁不成钢:“美人,您也该多为自己打算。” 她是真心希望顾清儿能有个好前途。 丁嬷嬷到了这把年纪,不像小宫婢那样,考虑自身。 她喜欢顾清儿,就盼着顾清儿前程似锦。 罗家权倾朝野,皇帝和太子都信任罗家,美人若是救活了罗家的世子爷,这得多大的恩情? 旁的不说,在宫里,皇后娘娘必然会成为美人的靠山。 这样,美人就不用害怕宋侧妃了。 宋侧妃有定远侯府和太后,美人也有永康侯府和皇后,况且还有太子撑腰,美人绝对可以压下宋侧妃的风头。 到时候,永延宫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顾清儿听了丁嬷嬷的打算,忍不住笑起来:“嬷嬷,您比我上进。” 丁嬷嬷:“……” 第070章病显 顾美人性格散漫,丁嬷嬷已经看出来了。 可能是宫里的娘娘们,个个跟乌眼鸡似的,争抢太子的宠爱,太子烦了腻了,反而是很喜欢顾美人这种。 所以,也不能说顾美人性格不好。 丁嬷嬷放下了满心的担忧,给顾清儿弄了些好吃的。 这次是炖了燕窝。 顾清儿刚端起来想要喝,雪球就眼巴巴窜到了她的膝盖上。 这小孽畜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还给她惹事。 顾清儿无奈看了眼它,自己快速喝了两口,剩下的都给了它。 丁嬷嬷进来瞧见了,哎呀一声:“美人,您给它喝点茶就行了,怎么燕窝也给它?糟蹋东西。” “不妨事,我原本也不是很爱喝燕窝。”顾清儿道。 她觉得燕窝没什么营养价值。 再说了,养宠物就是为了自己开心。顾清儿瞧着这小孽畜喝得小肚子圆鼓鼓的,她心里会很高兴。 丁嬷嬷还是觉得可惜了。 这只银狐,爱喝茶、爱喝蜂蜜水、爱喝燕窝。它要不是还爱吃点生牛肉,丁嬷嬷都怀疑它并不是一只狐狸。 吃饱喝足,它就依偎在顾清儿的怀里,等着顾清儿给它顺顺毛,抚摸抚摸它的小肚子,惬意得不行。 顾清儿原本不爱宠物的。 现在还觉得,真香! 太子不在宫里,顾清儿照样每天练习一个小时的字。 一旦开了头,不坚持下去,怪可惜的。以前的辛苦就白费了,顾清儿不爱做无用功。 练字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过了两天,太子还是没回东宫。 听闻皇帝也派人去看国舅了,对他的病情很关心。 罗家一直忠于皇帝。 皇帝忌惮不少的朝臣,却不忌惮罗家。 顾清儿后来想了想,大概是罗家和太子太会做人了,让皇帝没有危机感。 两天之后,丁嬷嬷从厨房回来,低声告诉顾清儿:“听说国舅病得更重了。” 顾清儿嗯了声。 能不重吗? 国舅应该是在冬日感染了风寒,寒邪内伏,没有发作出来。如今终于发作了,却因阳欲暴脱,热得不行。 太医不知真寒假热,只见他脉搏洪大无伦,就照了热证去下药。 承气汤原本就是大寒之药,张院判还要加大分量,病情不加重才怪了。 之前还神志不清的国舅,现在已经睁不开眼了。 他浑浑噩噩的。 “父亲,您喝水。”罗庭在床前侍疾,心情低落。 国舅不肯饮。 按说,大热之病,应该烦渴,但是国舅一直很抵触饮水。 家里人强行灌了点,他才稍微好些。 罗老侯爷站在床前,和太子分立左右,看着国舅的病情加重,表情都很严肃。 张院判和孙太医,再次诊脉时,却见脉象更迟。 以前要重按,现在轻取,也能瞧见脉迟。 两个人都有点慌了。 国舅的病情,完全就是热证,怎么脉象上反而显出了一点寒症的现象? 两位太医神色都不佳。 “如何?”罗老侯爷问。 太医们沉吟不敢答话。 “实话实说。”老侯爷沉声道。 “侯爷,赎我等无能。”张院判的声音也很沉重,“世子这病,有点……有点寒症的脉象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寂静无声。 第071章挡刀 罗老侯爷从未听闻过如此荒唐之事。 病人身热目赤,瞧着就是热证;太医一开始诊断,也是热证。 用了五天的药,居然得出了寒症? 罗老侯爷一生理智自持。此刻的他怒目圆睁,恨不能将这两太医拖出去砍了。 这是什么庸医? 热证、寒症,完全相反的症状,怪不得他儿子的病越来越重了。 “外公,您先别急。”萧禛此刻是最理智的,“张院判,您确定有了寒症的脉象?” “是,今日才有的。”张院判吓得有点发抖。 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服侍的都是贵人,地位卑微。 一个不慎,就是掉脑袋的。 今日幸而是在罗家。 罗老侯爷为人理智。要是其他脾气暴躁的王公,肯定要把张院判打一顿的。 “两日前,顾美人来诊断,不就说了舅舅是‘真寒假热’?”萧禛转向了老侯爷,“外公,您还记得吗?” 罗老侯爷微微一震。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小小美人信口雌黄,对着一位身犯热病的人说是寒症,罗老侯爷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如此愚蠢的庸医。 哪怕是胡说,也不会说世子是寒症。 不成想…… 罗老侯爷震惊得半晌不能言语了。 难不成,那时候顾美人就说对了?这么说来,她的医术是远远超过张院判等人的。 “快去请她!”罗老侯爷大声道。 萧禛喊了飞鹰。 飞鹰道是,立马返回了东宫,再次把顾清儿请到了永康侯府。 顾清儿再次到的时候,国舅已经不单单是神志不清了,而是整个陷入了昏厥。 幸好是今天请她。 要是明天,估计她又得动用空间,对他进行急救。 今天用药还来得及。 顾清儿上前把脉,然后对罗老侯爷和萧禛道:“可以了,我来开药方。” 她写下了“附子五钱、干姜五钱、人参三钱、甘草二钱”,让人去抓药。 “熬好了药,把药碗浸在冷水里,待药完全冷却了,才能给国舅服用。”顾清儿又叮嘱,“国舅现在,最好别发汗。 要温和补中,退散寒邪,最好是微汗,所以药不能热喝。否则就像蒸笼似的,阳微更显了。” 罗庭接过了药方,对罗老侯爷道:“祖父,孙儿亲自去抓药、煎药。” 老侯爷点点头。 张院判和孙太医不发一言。 特别是孙太医,至今也不相信国舅是寒邪内伏。 他们俩退到了西厢房等候着。 孙太医问张院判:“院判,您相信国舅是寒邪吗?” 张院判也不相信什么“真寒假热”,他只是觉得,国舅是得了怪病。 “你糊涂!”张院判对孙太医道,“此事有人接手,对你我都好。难道你想此事砸在咱们手里?” 国舅的病情很复杂。 热中带寒,哪里出了问题,张院判和孙太医不知道。 张院判唯一知晓的是,让这位顾美人接手,把烫手的山芋给她。 这样,哪怕国舅命毙,他们俩也有推托之词。 可不是他们让请顾美人的,而是太子。 他们俩是太医院的,顾美人是南齐来的。 “……到时候,我们就咬死是顾美人害了国舅,这样我们才能脱身。”张院判道,“等着吧,国舅命该如此了。” 这两位太医,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但能活着出去,他们就算成功了,被打一顿也没什么。 幸好有这个愚蠢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顾美人跳出来挡刀。 第072章清醒 众人心里,都是七上八下。 开了药方,顾清儿被请到梢间休息。 萧禛坐在旁边,时不时喝茶。 他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知想些什么,也不言语。 顾清儿觉得屋子里很暖和,临窗大炕上铺着干净的被褥,很柔软。 她歪着身子斜坐,让自己很舒服。 不知不觉,她身子越来越偏。 萧禛回神时,发现她居然斜歪着睡着了。 “……真是一身懒筋。”萧禛很无奈。对这位细作,他很多时候都是感觉无奈。 杀了她,又舍不得;收服她,又实在很糟心。 她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萧禛事后又想到:“孤怎敢让一个细作给舅舅冶病?” 他打了个寒颤。 若是舅舅有个三长两短,这细作哪怕是死了,也是赚了的。 这个念头一起,萧禛后背迅速窜起了一层薄汗。 他快步出了梢间。 正好罗庭将放凉的药带了回来。 萧禛看着那药碗,突然对守在旁边的罗老侯爷道:“外公,真的要给舅舅服用?” 罗老侯爷不解:“你不是说顾美人医术高超?” 萧禛:“……” 顾美人的身份,除了他自己身边的亲信,他还没告诉其他人,包括外公。 这件事,还是别阴说得好。 他迟疑了片刻。 “孤还是不太放心。”萧禛道。 罗老侯爷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 罗庭反而道:“先给父亲试试吧,我瞧着父亲的样子,撑不到咱们再寻名医了。” 京里没有比张院判更有名的名医。 倒是有一位医术出神入化的,他却不住在京师,去请他回来得半个月。 国舅的情形,撑不了这么久。 萧禛略微后退了半步。 罗老侯爷狠了狠心,对罗庭道:“给你父亲服下吧。” 他一生杀伐果断。 若是这顾美人是个庸医,害死了他的长子,也是他命中该有的劫数。 罗老侯爷性格果决。 萧禛也继承了这点果决,不再阻拦了,任由罗庭小心翼翼将一碗药,悉数给舅舅灌了下去。 药效一时半刻无法显现。 西厢房等候的两位太医,听闻国舅已经服用了顾美人的药,松了口气。 “此事,咱们就卸掉了一半的责任。”张院判舒了口气。 国舅这个时候死了,他们也有说辞。他们是太医,身后还有皇帝,如果他们占理,罗老侯爷也不敢一时片刻就打死他们。 “没想到,国舅如此短命。”孙太医也在心中想,“有些人,就是承不住富贵。” 罗老侯爷、罗庭和萧禛,此刻全部守在病房里。 罗夫人也来了,她很不放心。 屋子里寂静无声。 顾清儿在梢间里,打了个小盹儿,精神挺好。 她往帘外看了眼。 寝卧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外面走路的丫鬟,也是蹑手蹑脚,似乎怕惊扰了谁。 顾清儿再次歪在引枕上,想着她的心思。 又过了半个时辰,国舅罗至钊慢腾腾睁开了眼。 他瞧见了老侯爷,低声道:“父亲,您怎么……在这里守着?” 发病五日,国舅有四日是神志晕厥,只顾嚷“很热”,不太认识人。 此刻,他却是口齿清晰,虽然喘得厉害,说话很慢。 众人全部被震惊。 第073章狂医 老侯爷心神一震。 他很多年不曾有过如此狂喜。 “至钊,你醒了?”老侯爷微微俯身,往前去看他,“你感觉如何?” “冷!”国舅精神不济,只感觉浑身都冒寒意,冻得他瑟瑟。 床上被褥太薄了。 他之前一直嚷热,恨不能抱冰,所以罗夫人让人换了薄被。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冷了。 “去、去抱厚被过来。”罗夫人吩咐,却发现身边没有丫鬟了,于是看向了儿子罗庭。 见丈夫能说话了,还知道冷了,罗夫人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哽咽。 她哭了起来。 她是喜极而泣。 西厢房的两位太医,一直留心正房的动静,隐约听到了哭声,两人心里都咯噔了下。 “国舅……是不是去了?”孙太医有点慌。 “咬死是顾美人害了他!”张院判道,“是顾美人用的药方出了问题。” 罗庭快速跑了出来。 张院判还以为他是要去报丧,急忙走上前,假装很焦虑,问:“大公子,国舅如何了?” 罗庭脸上,也是似喜似悲,让张院判看不出他到底是要笑还是要哭。 他这么一问,罗庭的眼泪滚了下来。 他是喜极而泣。 张院判却误会了。 “大公子,您节哀!” 罗庭一抹眼泪,又露出了笑容。他这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似的:“节什么哀?我父亲醒了,能说话了!” 他推开了张院判,大声喊院门口的婢子,赶紧去抱两床厚被来,国舅在喊冷。 张院判愣在原地。 孙太医也面如死灰。 什么? 国舅醒了? 顾美人的一剂药下去,昏沉了四日的国舅,清醒了过来,还知道冷? 也就是说,张院判和孙太医真的诊断错了?什么“真寒假热”,确有其事吗? “完了,我与张院判的名声和前途,都完了。”孙太医心下一片冰凉,“这怎么可能?顾美人她才多大年纪,她……” 孙太医再次想起她的起死回生之术,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张院判与他的想法差不多,浑身微微发抖。 他们差点冶死了国舅,顾美人力挽狂澜,一剂药下去,国舅就醒了。 这医术高低立现。 皇帝知晓了,会不会将他们赶出太医院? 可他们也冤枉! 普天之下的大夫,谁听过什么“真寒假热”? 谁敢给身热目赤的病人用温补的附子和干姜? 两位太医呆若木鸡站在院中。 顾清儿再次被请到了国舅床前。 国舅仍在说冷。 “他之前一直嚷热,现在又说冷。”老侯爷有点不放心,“到底怎么办?” “再服用一剂药。”顾清儿道,“然后就慢慢调养即可,不需在用药了。寒邪内伏,发作出来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也就那么回事? 萧禛又看了眼她。 小丫头眉目精致如画,在生死面前,举重若轻,什么“也就那么回事”,她都能说得出口。 要么是个神医,要么就是狂得没边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令萧禛觉得讨喜。 他还是蛮喜欢看她猖狂的,别有魅力,像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狐妖。 “再去煎一帖药。”老侯爷吩咐罗庭。 罗庭立马去了。 第074章扬名 三日之后,国舅能下床行走了。 他的燥热褪去,也不再寒冷如抖。除了身体略感虚弱,已然与从前无异了。 他头脑清晰、言辞准确,看不出他刚刚犯了一场大病,也没有大病之人的虚脱之相。 罗夫人喜得又哭了一场。 罗老侯爷大大舒了口气。 张院判和孙太医,两人当时回到了西厢房,等着侯府的发落。 事实证阴,顾美人才是对的。 “……这顾美人的医术,有点神奇。”孙太医沉重开口,“她既像是个巫医,又懂真正的医理。” 张院判不想说什么了。 然而,罗家没有为难他们。 罗老侯爷虽然没有发落,却也没有见他们,也没给诊金,让人将他们轰出了府。 皇帝听闻了此事,大为意外,亲自到永康侯府看望罗至钊。 臣子生病时,皇帝不能来看。 若是皇帝来了,就是临终关怀,臣子不死也得死了;臣子康复了之后,皇帝再来安慰,就没什么忌讳。 皇帝瞧着国舅,见他一切如常,只是消瘦了些,就道:“都大好了?” 罗家众人行礼。 罗至钊也起身跪拜。 “微臣已然大安,劳陛下挂心,臣罪该万死!”国舅道。 皇帝让他们都免礼。 在罗家正堂坐下,罗老侯爷、罗至钊都陪同着。 皇帝再三看罗至钊,无法想象之前太监回禀,说他快要病死了的样子。 “……听闻是东宫的顾美人,给国舅开了两贴药?”皇帝又道。 此事传开了,沸沸扬扬。 什么国舅踏入了鬼门关,顾美人两贴药救了他的命。 皇帝不太相信。 如此重病,怎么可能只用了两贴药? “是,陛下!”罗老侯爷却很肯定回答了皇帝,“只用了两副药。顾美人说,犬子看似病重,找到了根本,药到病除。 她还说,用药如用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对症下药,别说两副药了,一副药也可能起效。” 皇帝听了那句话,细细琢磨。 他笑了起来:“这顾美人了不得。南齐真是给太子送了宝贝,怪不得太子最近心情好了不少。” 罗老侯爷也很感激顾美人。 罗家给顾清儿送了重礼。 光黄金就有五百两,非常大手笔;其他的首饰珠宝,送了满满一匣子。 罗夫人还亲自到东宫,要给顾清儿磕头,顾清儿拦住了。 整个东宫,甚至整个皇城,都听闻了此事。 顾清儿再添佳话。 “怪不得太子宠她,她真有能耐!” “南齐送给太子的,若没点本事,南齐怎么会千里迢迢送过来?” “南齐还送了另一位思柔公主,怎么不见她有点能耐?” “听说思柔公主美艳无比。” “仅仅是美艳,也无甚用,她可不如她妹妹受宠。” 思柔公主也听闻了这些话,气得浑身发颤,却又不敢表露。 “德清真的医术高阴?”思柔也在心中腹诽,“怎么以前没见她表现?” 在南齐时,德清公主处处懦软,时常受人欺负。 若不是贤妃护着,她怕是长不到这么大。 怎么一到了燕国,她就大放异彩? 真是见鬼了! 要知道她如此有能耐,思柔公主半路上就应该杀了她。 思柔公主一直没把德清放在眼里,不成想带过来一位劲敌。 第075章医缘 顾清儿救了国舅一命,萧禛是很感激她的。 他问她需要什么。 “你可以随便提。”萧禛道。 顾清儿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 萧禛就想:“干脆找个机会,让谢子薇再犯点错,将她贬成良娣。” 这样,侧妃就可以空出一个位置,让给顾清儿。 这是他能给她最高的了。 她一个细作,总不能做他的太子妃。 况且,太子因为承诺给赵提十年,得到了皇帝和朝臣的盛赞,现在变心,实在不妥当,对他不利。 不成想,顾清儿却不要什么妃位。 她眨了眨眼睛:“殿下,下次您出城,或者宫外有什么好玩的事,都带着妾,行吗?” “只想出去玩?”萧禛问。 “东宫里也没什么可玩的。”顾清儿说,“老侯爷给妾送了不少的钱财和首饰,妾如今也不缺这些了。” 萧禛这个时候回味过来,她其实很不稀罕名分。 也许,她压根儿不稀罕做他的妃子,只是有任务在身,不得已留在东宫。 这个想法,让他呼吸微微一顿。 如何才能让她忠心与他? 怎么才能收服她? 萧禛收服朝臣,是去打听人家的弱点,或者心里可望不可得的东西,千辛万苦寻来送过去。 顾清儿呢? 她最想要什么? “若孤要送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他问。 顾清儿想了很久。 “妾想到处去看看。”顾清儿道,“天下之大,妾见过的,却不过是方寸之间的天地。” 萧禛:“……” 这个想法,倒是很奇特。 不过也可以。 他总有机会出去的,到时候带上她,也不是不行。 “好,孤记下了。”萧禛道。 他这边才说完,那边就有宫婢进来禀告,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南姑姑,过来请顾清儿去椒凤宫。 顾清儿看了眼萧禛。 “皇后乃是罗家的二小姐。你救了国舅,她自然要召见你。”萧禛道,“放心去吧。” 他说起皇后,口吻很冷淡。 既然是罗家的小姐,也就是他的姨母了。 顾清儿又看了他一眼,没有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她起身,去迎了南姑姑。 南姑姑没想到萧禛也在,急忙行礼:“殿下,奴婢奉了娘娘之命,过来请顾美人。” “免礼。”萧禛道。 他看了眼顾清儿,起身走了。 顾清儿更衣、梳头,随着南姑姑去见了皇后。 路上,她还给南姑姑塞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五个金豆子,都是一两一个的。 她询问南姑姑:“妾第一次见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忌讳?” 南姑姑想到,大年初一时,这位顾美人差点撞了太后的忌讳,最后发现是谢侧妃所为,她才逃过一劫,有点害怕了。 “娘娘没什么忌讳。”南姑姑笑道,“美人放心吧,您救了国舅爷,娘娘哪怕是有忌讳,你犯了也不妨事。” 这就是告诉顾清儿,皇后娘娘真心感激她,而不是做做样子。 顾清儿舒了口气。 她随着南姑姑到了椒凤宫,终于见到了皇后。 皇后长了一双罗家人特有的丹凤眼,笑容满面的时候,也极其温柔,像是盛了满眸的柔情。 她请顾清儿坐下,又让上好茶。 “你的医术,果然如此了得吗?”罗皇后温柔询问她。 顾清儿:“不敢自大,无非是与国舅有医缘,正好知晓他的病。” 她还算谦虚。 第076章重礼 顾清儿与皇后闲聊了几句。 罗皇后今年三十八岁,保养良好,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性格绵柔,却绝不软弱,否则她也坐不稳这中宫的位置。 面对顾清儿时,她言辞和善,处处表达着她的善意。 顾清儿听闻罗皇后并无皇子傍身,她生了三公主和十五公主。 三公主去年出嫁了,十五公主才八岁,天真活泼。 皇帝很喜皇后性子温婉,特意让十五公主养在椒凤宫,日日受皇后教导。 只是这个时辰,公主去宗学念书了,不在椒凤宫里。 说了些家常,皇后看了眼南姑姑。 南姑姑会意,很快端了个红漆托盘出来。 托盘里,有个很小巧的匣子。 皇后接了过来,将匣子打开,给顾清儿瞧。 里面是一块金镶玉,篆刻了两个字,顾清儿不太认识。 “本宫十五岁时,初见陛下,陛下赏赐了此物。”皇后笑了笑,“这上面有陛下的字。如今赏给你。日后有什么为难事,你就来找本宫。 若是你占理的,谁也不怕,本宫会替你撑腰,陛下也会为你撑腰。” 顾清儿:“……” 这算是护身符、尚方宝剑一类的吧? 虽然拿皇帝和皇后的定情之物不太好意思,但顾清儿的确需要一个保护自己的东西。 萧禛那个狗东西,可是在东宫给她树敌无数了。 流着相似的血脉,萧禛怎么就不能有皇后这样纯粹的感激呢? “谢皇后娘娘!”顾清儿起身,给皇后行了大礼,跪拜磕头。 她心中的确很高兴。 接下了皇后的重礼,皇后又留她用了午膳。 午膳时,十五公主终于回到了椒凤宫。 瞧见顾清儿,她不太认识,有点诧异。 待南姑姑介绍了,她高兴起来。 “你便是我皇兄新宠的美人?”十五公主围着顾清儿打转,“你真是美丽,怪不得皇兄专宠你了。” 顾清儿:“……” 她真是有苦难言。 “你还救治好了我舅舅,真真才华无双。”十五公主又道。 皇后听着十五公主满口文不对题,啼笑皆非:“永淳,不得无礼。” 皇后的两个女儿,三公主封号是永福公主;十五公主封号是永淳公主。她们都是既有封号、玉册,还有封地的公主。 几个人坐下用膳。 顾清儿辈分低,只能坐在最下首。 永淳公主却屡次越过她的小几,要和顾清儿说话,被皇后多次提醒。 “……你今年几岁了?”公主还问顾清儿。 顾清儿:“十四。” “你十四岁就嫁人了?”永淳公主感叹,“我也想十四岁嫁人。” 皇后:“……” “你也是南齐的公主,你父皇疼你吗?天天逼你去宗学念书吗?”永淳公主又问。 顾清儿:“南齐没有宗学。” 永淳公主羡慕死了。 她之所以想早早嫁人,就是不愿意念书。 顾清儿觉得,不上进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不过,自己和一个八岁小女孩比较,她也略感脸红。 皇后实在无法阻止永淳公主的童言童语,就不再提醒她了,任由她和顾清儿聊了个痛快。 永淳公主还承诺要去东宫找顾清儿玩。 顾清儿这次去见皇后娘娘,整体气氛很轻松。 她心情不错,回到了东宫。 第077章种树 顾清儿救了国舅,名声渐显,别说皇城宫闱、高门大户听说了,就连市井坊间也听闻了个音儿。 知情人都在度量,这顾美人品级怎么也该提一提了。 不成想,一个月过去了,她仍是个美人。 太子好像忘记了此事。 就连皇后,也特意召了太子到椒凤宫,询问他缘故。 萧禛对皇后,不冷不热。 虽然是亲姨母,他的态度始终疏离。 见皇后问起,他道:“顾美人尚未及笄,也不曾侍寝。她的品级,孤还要在放一放。待她满了十五,也真正侍寝了,再考虑提她。” 皇后一想,也是这个理。 她不再说什么了。 东宫众人,也在猜测萧禛会如何提升顾清儿。 见太子没动静,都想到了侍寝这一遭上去了。 众人都不曾侍寝。可除了宋侧妃,其他人只知自己,不知其他人,个个生怕被人取笑了去,讳莫如深。 南齐送过来的两位,太子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可能是不太信任她们。 太后那边,也打听到了此事。 皇后告诉了她。 太后知晓了,自然会派人告诉宋侧妃。 宋侧妃心情终于好了点。 “……娘娘,殿下推说那贱人尚未侍寝,这才不肯提她。奴婢揣度,这只是借口。殿下始终介意她出身南齐,不肯信任她。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南齐送给殿下的玩意儿,不值得您上心。”瑶华姑姑故意讨宋侧妃开心。 宋侧妃立在秾华园,欣赏满园盛绽的桃蕊。 有蝴蝶萦绕着桃花蹁跹,小宫婢在宋侧妃的授意之下,正在捕蝶、摘花,很是热闹繁华。 宋侧妃的心情,的确好转了点。 “晾她千般本事,也不过如此。”她微微笑了笑,“殿下待咱们这些人,都薄情。谁让咱们不曾落发为尼,守十年苦灯呢?” 京都众人皆知,太子萧禛心里,住着赵五小姐呢。 宋侧妃还以为,他待顾清儿不同。 如今种种迹象表阴,顾清儿也只是另一个她们,到底比不上赵五小姐。 她们这边采花,顾清儿换了件单薄春衫,正在永延宫挖土。 她要亲手在走廊之下,种两株桂花树。 萧禛过来时,瞧见她乌黑头发从鬓角滑落一缕,阳光晒得她脸通红。她玉色的手上,混合着泥污,有种别样的鲜艳。 “做什么?”萧禛凑近。 顾清儿:“殿下,妾种树呢。” 萧禛眉头微微蹙起:“你见过谁家女子亲自种树?你这宫里是短了使唤的人?” “妾无聊。”顾清儿哀怨看了眼她,“殿下答应了,出去玩就带着妾。前几天殿下去围猎,也不曾喊上妾。” 萧禛:“……” 围猎很危险,没有女眷同行。 况且,他这次去是结交两位大臣的,带着目的,游玩兴致不大。 不成想,她居然记恨上了,说他失言。 “洗洗手,弄得一身脏,成何体统?”萧禛沉了脸,“过几日带你去玩。” 顾清儿:“我快要种完了,殿下稍等。” 终于种好了树,她重新更衣、梳洗,把萧禛晾了好半晌。 萧禛见她双颊仍是泛红,很显然热得不轻,问她为何要种树。 “……若是今年能开花,可以在树下埋几坛酒。”顾清儿笑道,“等个十年八载开封,酒香沾染了桂花香,肯定很好喝。” 萧禛:“……” 除了吃、喝、睡,你脑子里还能装下其他事吗? 细作像你这么不上进的,能有什么大出息? 第078章新衣 时至三月,春寒稍褪,百花盛开,是京都女眷们出门踏青、放风筝、游玩的好时节。 往年,东宫女眷也会在宋侧妃的带领之下,去太子的私人农庄游玩。 今年,太子却带着她们去他的苑囿。 太子有两座苑囿,一处是围猎,一处是跑马场。 既可以跑马,也可打马球。 往年太子邀请,总有数不尽的王公贵胄乐意前往。 春季也是马球赛的好时节。 太子放出话,要带着东宫女眷们去马球场的苑囿。 众人欢喜不已。 顾清儿听闻女眷们也可以赛马,且都有骑马的便服,就问丁嬷嬷:“我有么?” “美人还没有,不过离出行还有五日,针线房现做也来得及。”丁嬷嬷道。 顾清儿就让丁嬷嬷去针线房问。 不成想,针线房那边已经忙开了,诸位娘娘们一时都要缝制新衣。 顾清儿饶是财大气粗,混了这么久、如此出名,到底也只是个美人。其他娘娘的品级,都比她高,针线房也不敢得罪。 “……她们年年有新衣,今年就急了这么一时?”宫婢如樱气愤不已,“咱们美人可是没有呢。” “没有就不去。”顾清儿笑了笑,“改日有了,再让太子单独带我去。” 如樱:“……” 她想了想,那其他娘娘们更是要气死了,不免随着顾清儿笑出声。 主仆俩倒是很乐观。 就在顾清儿为了骑马服担忧的时候,椒凤宫的南姑姑来了。 她身后跟着两名宫婢,各自捧了一套衣裳。 “美人,娘娘听闻太子要带东宫众人去苑囿打马球、骑马,不知美人可有新衣?这是去年给永福公主做的,多做了几套,公主尚未穿就过了时节。 都是簇新的,美人和永福公主身形相似,若是不嫌弃,就先穿着。这是椒凤宫自己针线房做的,比东宫公中的针线略精致些。”南姑姑笑道。 顾清儿很高兴。 真是雪中送炭。 她笑着接了,又让丁嬷嬷打赏南姑姑和两位宫婢。 两套骑马服,一套是葱绿色的,用银线绣了暗纹,面料讲究,做工精致,果然是很出色的。 还有一双配套的雪白色马靴。 第二套是桃红色缠枝纹的,配一双玄色马靴。 顾清儿试了试,正和她的身量。 “刚刚好!”丁嬷嬷大大舒了口气,“皇后娘娘真是大恩,恰逢其时送了这么两套衣裳过来。” 顾清儿出行的难题解决了,心情也很不错:“是啊,娘娘心善。” 她这边有皇后娘娘赏赐的新衣,思柔公主那边,则是宋侧妃送了她一套去年的骑马服,只穿过一次的。 思柔公主身边的宫婢素月便道:“听闻顾美人得了两套新衣,都是皇后娘娘给永福公主做的,她也不说送给娘娘您一套,真是眼里没人。” 思柔公主阴知这宫婢在挑拨离间,心里不免也恼火。 而顾清儿,之所以不送,是不太想和思柔公主太过于亲近。 她这个时候巴巴送衣服去,宫婢肯定要说顾清儿是显摆皇后对她的恩宠。 想要挑拨,总有话说。 思柔公主沉吟不语。 一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萧禛那狗东西,丧心病狂的,在出发当天问顾清儿:“这几日的字写完了吗?没写完,你还是留在宫里练字。” 顾清儿:“……” 幸好她写完了。 第079章骑术 东宫共有四辆马车出行。 太子一辆,宋侧妃、晏侧妃共坐一辆;两位章良娣和何良娣一辆,思柔公主和顾清儿一辆。 除了被禁足的谢侧妃,东宫的所有妃子都出发了。 路上,思柔公主主动说起顾清儿的新衣:“颜色真鲜亮。你这么白,穿着更显气色了。” 顾清儿穿了那件葱绿色的。 她笑道:“姐姐过奖了,您这套也很好看。” 她们虚假的姊妹情,开始商业互吹。 思柔的左手,曾经被雪球咬伤了,如今还能瞧见一点细微的疤痕。 她故意将左手放在上面。 顾清儿当没瞧见。 雪球是太子的小畜生,顾清儿也不了解它的脾气。它何时发疯咬人,顾清儿揣摩不到,所以思柔公主要是恨,就去恨太子好了。 思柔则婉媚低语,与顾清儿闲话。 “……你冶好了国舅,论理殿下该赏你的。”思柔公主为她痛心,“德清,你太单纯了,事事不争。 你为殿下立了多少功劳,册封你一个良娣不为过的。” 她居然只说良娣。 在她心里,顾清儿做了这么多的大功劳,还是别登上侧妃之位,不能和她平起平坐。 所以,做个良娣就可以了,永远矮她一头,这样大家都好,她心里也平衡。 顾清儿笑了笑。 这个思柔公主,要说聪阴,其实也挺愚蠢的。 “谁说不是?”顾清儿顺着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要不,姐姐您帮我向殿下提一提?” 思柔公主一梗。 她哪有资格向殿下提? 要是德清把功劳让给她,她才有资格同殿下求人情。 她和德清一起进宫的,如今德清名满宫廷,她仍什么都不是。 很快,燕国的人就要忘记,南齐是送了两位公主过来,而不是单单一位德清公主了。 德清把她衬托的一无是处。 “你下次若是有了好主意,可以先告诉姐姐。咱们俩一处谋划,更加尽善尽美,是不是?”思柔公主又提这话。 顾清儿柔顺点头:“是,姐姐说得都对。” 思柔公主心情稍安。 她们俩又说起了骑马。 “我只跟父皇和皇兄去过两次跑马场,也学过两次骑马。”思柔微笑道,“如今都生疏了。倒是德清你,你不会骑马吧?” 顾清儿微笑了下。 她可是联盟马球比赛业余组冠军队的成员,怎么会不擅长骑马和打马球? “……你以前从未骑过马。”思柔公主又道,“等会儿就别逞强。若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姐姐自己也要当心。”顾清儿道。 思柔公主点头。 她暗暗攥紧了手指。 今日,便是她的机会。 思柔公主骑术很好,特意跟着马术高超的先生练习过,因为南齐的皇室听闻燕都人爱马球。 为了让她讨得萧禛欢心,用心栽培她。 今天,她就要大放异彩,将所有的宫妃都压下去。 尤其是压倒德清! 她要让太子知晓,南齐送她过来,才是主要目的,而德清不过是附赠的。 德清不应该盖过她的风采。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苑囿。 刚下马车时,顾清儿就瞧见另外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停在了门口。 “那是什么人?”思柔公主好奇。 第080章心术 太子一行人刚到,就有另一群人下了马车。 为首的,是一名高大男子,气质不俗。他头戴玉冠,和太子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冷。 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眷们,个个穿着骑马装,衣着鲜亮华贵。 小太监跑了过来。 “侧妃,美人,是雍王殿下与王妃。殿下让您二位过去见礼。”小太监道。 思柔公主哦了声。 她低声告诉顾清儿:“雍王行二,他的生母是德妃娘娘,恩宠二十多年不断的。陛下已经不怎么去椒凤宫,却每个月都要去寿安宫。” 寿安宫,就是德妃娘娘的宫殿。 思柔公主想要告诉顾清儿,雍王也很受宠。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雍,是京都的意思。 皇帝把京都赐给这位二皇子做封地,又特意封了他为“雍王”,不正是恩宠有加的表现吗? 思柔是觉得她愚蠢至极,什么都不知道吗? 顾清儿微微笑了下,不言语。 她们快步上前。 两家女眷彼此见礼。 雍王妃是去年冬月才过门的,今年也不过十七岁,生得俏丽无比。 她性子也活泼,在人群里扫了眼,然后问萧禛:“皇兄,哪位是顾美人?” 萧禛往顾清儿的方向看了眼。 顾清儿上前两步:“回禀王妃,妾就是顾美人。” “真是标致。”雍王妃赞她,“听闻你还医术了得,真不错。” 说罢,她褪了手上玉镯子,赏赐给了顾清儿。 地位高于自己的命妇,见面给赏赐,这是一种荣幸。 顾清儿收下了,道谢。 一行人往里走。 雍王和萧禛并肩而行。 “皇兄,你这些妃嫔,个个都擅骑术吗?”雍王问。 “都会一些。” “巧了,我这边也都会。要不,咱们两府比一比?若是我赢了,皇兄将沧州那五千亩良田送给我,如何?”雍王笑道。 沧州乃是水稻种植的好地方,土壤肥沃。 那五千亩良田,是有人卖出时,被太子抢先买到的。 雍王也想要,却输给了太子。 为此,他气愤不已。 萧禛哈哈笑起来:“这个主意不错!若是二弟输了呢?” “皇兄想要什么?” “安道河的水运,是你打通的,一直都归你。若是孤赢了,你将那条水道让给孤,如何?”萧禛道。 安道河的码头,距离京师只有三十里地,是京都与大运河的纽带。 这是一条运输的航线,非常重要。 这条航线被雍王把持,只有他与他亲信可以走,萧禛一直想要抢过来。 这两位皇子之间,剑拔弩张,然而表面上笑嘻嘻的,就像普通人家兄弟打赌那样随意。 “行,一言为定?”雍王举起了手。 萧禛与他击掌。 一行人进了跑马场。 跑马场有高高看台,也有箭楼。 箭楼一共两层,每一层都有雅间。 他们先上了箭楼,各自安顿休息,然后才开始马球比赛。 萧禛特意把思柔公主和顾清儿叫到了他的雅间。 他雅间里,不单单是他,宋侧妃陪坐在旁边。 只有这种时候,才看得出宋侧妃的地位。 “你二人,可会马球?”萧禛问,“在南齐的时候,学过吗?” 思柔公主看了眼顾清儿。 “都学过。”她明知顾清儿没有学过,却如此道。 她要把德清推上马背。 若德清能在这次马球赛里摔死,对思柔公主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只有益处。 她就成了唯一一个从南齐来的公主。也许,殿下对南齐公主的好奇心,都会转到她身上。 第081章马球 三月仲春时节,上午暖融融骄阳,悬挂碧树繁花枝头,金芒万丈,似给人间披了件锦衣。 箭楼之下的马球场,足有三十来亩,平滑如镜面。 和太空时代的马球场不同,现在的马球场,没有草坪。 要维持这样的马球场,所费不赀。 听闻隔段时间就要用油浇灌,防止马球场起皮,因此整个球场看上去,的确是涂了层油那般光亮。 马球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奢侈运动。 “殿下,马球赛有什么规矩?”顾清儿问。 萧禛:“没什么规矩,球入网囊为胜。” 顾清儿:“……” 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顾清儿知晓古地球时代的马球比赛,规矩跟太空时代不同。 她想问的是,一场比赛分几个环节,一个环节多长时间;一支队伍最少多少人、最多多少人;是单门球,还是双门球。 结果萧禛告诉她,“球入网囊为胜”,这特么谁不知道! 顾清儿很想翻白眼,又忍住了。 这时,场下有马球供奉牵了骏马出来。 “马球供奉”,就是马球场养的专业马球手,陪达官贵人们玩球的。 而马球比赛的骏马,都是极品良驹,要耐力与速度都上佳。 骏马的尾部,或缀上镜铃,或缀上璎珞,作为装饰。 “花哨。”顾清儿在心里评价。 除了骏马,马球供奉手里还拿了球杖。 球杖是打马球的主要工具,长数尺,其端如偃月,杖身雕刻繁复华美的图案。 “殿下,已准备妥当。”马球供奉上箭楼,向萧禛禀告。 萧禛的七位妃子,都聚集到了他的雅间。 他瞧了眼众人。 几位妃子里,良娣何锦妍马术与球术都很差,她不需要上场;闫侧妃今日是小日子,她早已说过了自己不能打球。 而一场比赛,每队最少需要四人:两名前锋,两名后卫。 萧禛不了解的是,顾清儿和思柔公主的能耐。 思柔公主信心满满,应该是很擅长打马球;而顾清儿一直问东问西的,她似乎根本不了解马球的规矩。 萧禛道:“宋侧妃、顾侧妃、两位章良娣,你们先去,替孤赢了这局。” 几位妃子行礼,恭敬道是。 顾清儿看了眼两位章良娣。 萧禛的“两位章良娣”,是一对双生子,姐姐叫章茜,妹妹叫章芝,九成相似的容貌。 她们俩都住在临池宫,听闻太子招幸时,是同时招幸她们俩,此事被东宫众人诟病。 丁嬷嬷也常说,此事不合礼法,让顾清儿和思柔公主千万别步了两位章良娣的后尘。 顾清儿却想:“狗太子自己恶趣味,要两姊妹一起服侍,难道她们还敢拒绝吗?结果,宫里人都批判她们,委屈死了。” 她在东宫不怎么走动,正月初一见过一次这对姊妹花,也没细看。 这次,她瞧了个仔细。 章良娣姊妹俩都很美,杏目流彩,迭眸轻笑间有潋滟妩媚;微微垂首时,露出一段修长脖颈冰雪般娇嫩。 真是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萧禛这狗选女人的眼光很不错。除了何良娣稍微逊色,他这些妃子们,无人颜色不秾丽。 诸位妃子下了箭楼,何良娣被太子淘汰,默默退出了雅间,回了她自己那边;闫侧妃施礼之后,她退了出去。 顾清儿却没走。 萧禛看了眼她。 “殿下,妾不通马球赛的规矩,看不懂。”顾清儿道,“您向妾解释一二,妾今日没带宫婢。” 萧禛:“……” 对于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细作,他时常很无奈。 “坐下吧,不许多嘴。”萧禛道。 第082章球技 马球场外,有一高台,上面放着大鼓。 击鼓声起,两队人马上了赛场。 太子这一方面,前锋第一位是宋侧妃宋湲。她手中鞠杖,顶端镶嵌了一刻红宝石,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雍王那边,前锋第一位,就是雍王正妃。 “宋侧妃的球杖好看。”顾清儿随意感叹了句。 萧禛:“那叫鞠杖。” 顾清儿:“……” 说法不同而已,有什么可计较的? 顾清儿又瞧见,球场南方立了双桓、置板。置板下面,开一个小孔,加了网,这就是球囊。 马球被打入这个“网囊”,就算得分。 “是单门球。”顾清儿想。 竞争还挺激烈的。 她觉得蛮有趣。 “殿下,一共几场为胜?”顾清儿又问。 她想在开场之前,把问题都搞清楚。 萧禛告诉她:“两场,一场一刻钟。” 也就是说,分为两个环节,上下两场;而这个年代的“一刻”,并不是指十五分钟,而是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整场比赛一个小时,半个时辰、两刻钟。 顾清儿搞清楚了规则,不再多言。 球场之上,鼓声如雷,马球供奉不停击鼓,增加赛前紧张的气氛。 第一场,由雍王开球。 此前的马球,不是很小巧的,而是大皮缝制的软球子。 雍王将球狠狠扔了出去,鼓声更急,马球赛正式开始,两队人驱马逐球,手里的鞠杖挥舞着。 宋侧妃先抢到了球。 萧禛脸上一喜。 宋侧妃的骑术高超,球术也不错。球子一直跳跃在她的鞠杖之上,随马而走,她连击十几下也不落地。 萧禛:“不错。” 顾清儿:这就不错了吗? 顾清儿可以做到将球子挑剔与虚空之中一百多下,球子随马而疾驰不落地。 萧禛刚刚说完,雍王妃快马靠近,鞠杖一挥,将球抢了过来。 球在雍王妃的鞠杖之上,连击了三十几下也不坠地。 顾清儿听到隔壁雅间雍王高声叫好,声音穿透了窗棂,远处的马球场上都能听到。 萧禛微微沉了脸:“没想到,雍王妃球术高超。” 顾清儿:“……” 才三十几下击球不落地,你就说她球术高超,你是认真的吗? “殿下,这算是好球吗?”顾清儿试探着问。 萧禛:“孤也只能连击三十下。” 顾清儿:你们这些菜鸟古代人。 马球是马术和球术的完美结合。宋侧妃马术很好,虽然球术稍微逊色了点,表现也不俗。 只是,雍王妃更厉害。 她运球如电,很快球被高高抛起,落了球囊。 “雍王妃得一球!” 雍王妃微微扬起脸。 她生得桃眼粉腮,双眸盈盈着一汪胜利的秋水,得意洋洋看了眼箭楼的方向。 雍王又大声叫好。 他的王妃球技高超,实在令他欣喜。 萧禛脸色有点沉。 “真没想到,京都还有球术如此高超的女子,孤小瞧雍王妃了。”萧禛道。 雍王妃的球技,几乎与萧禛齐平。 萧禛了解自己的妃子。她们中,只有宋侧妃球术最佳,却也不是雍王妃的对手。 这场比赛,萧禛可能会输。 而他不想输。 第083章两球 雍王妃得了一球,士气大涨。 宋侧妃的球技,到底还是可以的,她两次从雍王妃手里抢到了球,运球疾驰,往置板而去。 半路上,却被雍王的昭仪拦住了,球抢了过去。 雍王的昭仪抢到了球,直接递给了雍王妃。 雍王妃快速运球,很快投射入球囊,再得一球。 “两球了!”隔壁雅间的雍王,声音兴奋。 他的王妃太争气了。 雍王妃坐立马上,微微扬起脸,朝雍王的方向浅笑。她生得阴媚,这一笑倨傲跋扈,有种张扬至极的美。 雍王欢喜不已。 萧禛面沉如水。 “这一场时间过半了,才两球嘛。”顾清儿看了眼沙漏,笑着安慰萧禛。 萧禛不言语。 比赛继续。 这次,思柔公主从后位,替换了小章良娣章芝,成了次前锋。 思柔公主的马术很不错,在宋侧妃的帮衬之下,她也很快抢到了球。不成想,她运球不过十下,球子落地,又被雍王妃夺去。 “不中用!”萧禛在心中评价。 宋侧妃、顾侧妃,都算是女子中的马球高手,只可惜她们遇到了更强的劲敌。 雍王妃的马球之术,不输给男子,哪怕是太子和雍王和她对决,都未必能胜过她。 萧禛这才想起,这位雍王妃出身将门,她父亲是镇北大将军。 马球是从军中盛行的,雍王妃有三位从军的兄长,肯定是他们从小教导她的。 怪不得雍王一开口就要萧禛那沧州的五千亩良田,原来是有备而来。 此刻,另一个雅间里,侧妃闫沐杭和良娣何锦妍也在看。 她们俩不太擅长马球。 “雍王妃真厉害。”何锦妍低声道。 “的确是厉害。”闫侧妃说,“只怕男子都不敌于她。” 闫侧妃又想到,每次太子这边的女眷打马球,总是宋侧妃出尽风头,人人夸赞她精通马球之术。 宋侧妃也为此得意。 可如今遇到了雍王妃,她毫无还手之力。 闫侧妃也不想太子输。但瞧着宋侧妃如此狼狈,她甚是高兴。 “南齐的思柔公主,骑术也不错。”闫侧妃又道。 “顾侧妃是不错,只可惜今日对手是雍王妃。”何良娣叹了口气,“她们都出不了风头。” “是啊。” 闫侧妃和何良娣毫无负担。 东宫的妃子们,都是相互竞争。 如果能赢,太子高兴,自然是好事;若是输了,太子也怪罪不到她们这两个不上场的妃子身上,更是好事了。 闫侧妃盼望着宋侧妃输惨,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自称“精通马球之术。” 就在此时,换到后位的小章良娣,突然马前蹄一歪,将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众人惊呼。 鼓声骤歇,马球赛暂时停止。 萧禛等人都下了箭楼。 “如何了?”他去看小章良娣。 小章良娣万幸没有摔破脸,只是左腿折了,痛得冷汗之下。 “殿下,妾无妨,可能腿摔伤了。”小章良娣道。 雍王淡淡看了眼,表情很冷漠。 “怎么还摔下了马?皇兄,你不该让她上场的。”雍王道,“万一摔死了,岂不痛心?” 萧禛不言语。 他让人搀扶着小章良娣下去,先送回东宫救冶。 “皇兄,还比吗?”雍王又问,“我这边可是得了三球。若是你不比了,可就是我赢了。沧州的良田,多谢皇兄割爱。” 萧禛无端想起了顾清儿那句“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话,形容雍王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要比,第一场还没结束,怎么就分了胜负?”萧禛道。 第084章上场 萧禛把三位没上场的妃子,叫到了跟前。 “你们谁去替代小章良娣?”他沉声问。 他如此威压,若是平时,闫侧妃和何良娣肯定就要出面了。 然而,她们此刻低垂着螓首,沉默不语。 这场球赛,太子必然要输的。 闫侧妃马球还好,也不过是思柔公主的水平,还不如宋侧妃呢。 她要是去了,肯定不能增加什么胜算。回头输了球,自己也沾带一份责任。 她的声音很低:“殿下,妾还在小日子里,实在……实在不便。” 一旁的何良娣,微微抖了下。 闫侧妃在小日子里,可以不用上场,那不就只剩下她和顾美人了吗? 顾美人小小年纪,肯定不会骑马、打球;而何良娣自己,马术稀松,球术更是稀烂。 小章良娣刚刚摔下了马背,万幸只是摔断了腿。若是她去,万一摔断了脖子,就白死了。 何良娣脸色微白:“殿下,妾实在不擅长马球,妾连马都骑不好。” 这两位妃子的紧张,萧禛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不堪大用! 早知道那雍王妃如此强悍,今天不该答应比赛的。 若是用彼此的马球供奉打比赛,萧禛未必会输给雍王,他今天太大意了。 可比赛还要继续。 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顾清儿身上。 这只南齐来的小狐狸,能给他一点惊喜吗? “你呢?”萧禛看向了她。 此刻的顾清儿,眸光幽静,神色庄雅,有种新露浅荷的素淡,往日不经意流出的妖媚之态,都敛去了。 她淡淡道:“总不能让殿下输了球。妾试试吧。” 她好像信心十足。 闫侧妃和何良娣都看了眼她。 这位顾美人,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吗?她在箭楼上也看了这么久,雍王妃的厉害之处,她是没看出来吗? 顾美人对自己,是否太自信了点? 不过,她主动站出来,解了闫侧妃和何良娣的窘境,她二人舒了口气。 萧禛道:“你去选一匹马吧。” 顾清儿道是。 片刻之后,萧禛瞧见顾清儿牵了一匹骏马出来。 马很高大,马尾缀了璎珞,把顾清儿衬托得很小巧。 她翻身上马,动作轻缓,也看不出什么利落。 她一身葱绿色骑马装,肤白胜雪,乌黑头发在阳光下有了淡淡光晕。她手执鞠杖,那鞠杖是乌木的,落在她白皙掌心,总感觉她像是拿不稳似的。 雍王瞧见了这一幕,忍不住对身边侍卫道:“皇兄病急乱投医,把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派上去。回头摔死了,他肯定要心疼。” 萧禛瞧着,也是频频蹙眉。 顾清儿不像是擅长骑术的,也不像是会打马球的。 那支鞠杖,她的确也像是拿不住。 “她行不行?” 与此同时,闫侧妃和何良娣也在交谈。 何良娣很紧张:“闫姐姐,她瞧着还不如我呢,她不会摔死吧?” 闫侧妃反应很平淡。 顾美人最近得太子专宠,她要是真的摔死了,对东宫其他人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除了单纯的何良娣肯为她担心,其他人都盼着她摔下马背、摔断脖子。哪怕不死,也摔断脊椎,让她终身残废。 顾清儿扬起脸,冲萧禛的方向微笑了下。 场上鼓声起,比赛继续。 第085章得球 顾清儿不疾不徐,加入了队伍里,顶替了小章良娣的位置。 宋侧妃看了眼她。 思柔公主一直想诱拐顾清儿上场,让太子知晓,德清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见她终于上场了,思柔公主对着她微笑:“要当心,不要逞强。” 顾清儿道是。 鼓声再起,逐渐转急,大皮缝软球子重新被丢入了球场里,众人驱马而逐。 顾清儿的马,不算跑得最快的,她甚至故意落后几步。 “闫姐姐,她好像不太会骑马,她都不往前赶。”何良娣又道。 闫侧妃点点头。 她表情舒缓。 顾美人是熟练,还是生疏,她都不太关心,反正顾美人不可能比雍王妃还要厉害就是了。 这个球,又被雍王府的人抢到了,然后传给了雍王妃。 雍王妃运球而回,顾清儿正好迎面碰到了她。 两人并驾齐驱。 雍王妃的鞠杖是用右手拿着,球就在她的右侧,而宋侧妃正好赶在她的右侧,打算夺球。 顾清儿只是在雍王妃的左侧。 球与顾清儿之间,隔了整个雍王妃和马。 倏然,顾清儿身子一栽,落下了马背。 萧禛看得这里,猛然站起身,神色大变。老实说,他可不想南齐的细作就这样折损在马球场上,太可惜了。 “啊!”何良娣也发出一声惊呼。 闫侧妃看着,心里也莫名跳了下。 就这样摔死了吗? 然而,下一瞬,顾清儿又坐在了马背上。她的左手拿着长长鞠杖,仍像是拿不稳似的。 鞠杖上端,那软球子在跳跃。 她居然抢到了球! 萧禛倒吸了一口气:“这……”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明明在雍王妃的左侧,难不成她从马腹之下,抢到了那球? 疾驰骏马,她居然可以折身踩住马镫抢球?她这骑术,出神入化了吗? 雍王妃自己也懵了。 她在全神贯注提防宋侧妃。她运球将近三十下了,球子很快就要落地,她担心被宋侧妃抢了去。 雍王妃的球术再好,运球也不可能连续不断,只是比其他人的时间更长。 球子落地,需要重新去抢。 不成想,这时突然有什么从她马腹下袭来,速度极快。 雍王妃还没回神,球子已经消失了。 她还四下看了眼,这才发现软球子在顾美人的鞠杖之上,虚空跳跃。 顾美人得球,宋侧妃心里大喜。她驱马而来,想让顾美人将球运给她。 不成想,顾美人的马速极快,宋侧妃跟不上。 而那球子,一直都在顾清儿的鞠杖端上,没有坠地。 “二十多下了。”萧禛的呼吸一滞,仔细数着顾清儿连击的次数。 她抢球过程太过于迅速,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何良娣和闫侧妃也才反应过来,球就被顾美人抢夺了。 淡定的闫侧妃,此刻露出了她的错愕,问身边的何良娣:“她如何做到的,妹妹瞧见了吗?” 何良娣:“她就是消失在马背上一下,然后又上了马背,球就在她的鞠杖之上了。还在连击,她连击了十几下了。” 不止十几下。 待顾清儿鞠杖端上的球,在虚空中跳跃了四十下的时候,萧禛就明白,她居然连击了四十下,超过了雍王妃。 他的心,猛然直跳。 这小狐狸! “瞧,球还在跳,居然还在跳!她怎么可能?她居然比雍王妃运球更加娴熟!”何良娣很激动,“啊,进了!” 一声惊呼,顾清儿将球射入网囊里,得一球! 雍王妃目前得三球,顾清儿再得两球,就能和她打成平手了。 就在此时,鼓声猛然拔高,然后停歇,第一场的时间到了。 —————— 小可爱们,看完了记得投推荐票呀,全靠大家了。新书期,加更是不可能加更的,你们挠死我也不可能加更的~推荐票还是会厚脸皮的要! 第086章轻狂 第一场马球结束,众人表情各异。 雍王难以置信。 他知晓自己的王妃马术和球术都精湛。 雍王妃的二哥,有个“击鞠三军第一”的名誉,球技好享誉军中。 王妃从小与父兄学骑马、击球,本应该打遍京师无敌手的。只是她从小低调,鲜少外出打球,旁人不知罢了。 不成想,居然在顾美人手下输了一球。 “王爷,妾会尽力。”雍王妃额前有了细汗,眸子似被染透了,水盈盈看着他。 雍王鼓励:“你打得很好,继续保持。那位美人不过是讨巧,下一场还有一刻钟,你定能赢她。” 王妃道是。 她也自负球技高超,输了这一球不算什么。 太子的顾美人,不可能比她更厉害。 上半场,她只是没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她也不想让太子输得很惨,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打算小胜。 既然顾美人想要跟她拼,那么就让她知晓厉害了。 雍王妃看了眼太子众妾的方向。 此刻,马球供奉换了骏马。 一场球赛,对马匹是一种消耗,换场就要换马。 “妾这鞠杖不顺手,换一根更轻的来。”宋侧妃道。 她之前拿的鞠杖,镶嵌了红宝石,十分醒目。一场球下来,她一个球也不曾得,就迁怒鞠杖了。 马球供奉道是。 萧禛立在旁边,对众妾道:“下一场,顾美人是前锋第一位,你们都要配合好她。” 众妾心里都不爽,却只能应是。 萧禛又问顾清儿:“你可要换鞠杖?” 她那鞠杖,看上去很重,她似拿不稳。太子见她微微依靠着鞠杖,像是把它当拐杖似的,浑身上下没点骨头。 她可以换个更轻的。 顾清儿静静立在一旁,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幽静眸子染上了金色,微微转动眼波,似有金芒灼目:“不必了殿下。” 一切都不在意,举重若轻。 萧禛又看了眼她。 她朝他眨了下眼睛,那双粹染了阳光的眸子,更显明媚、狡诈。 好像她是指猎豹,正暗暗蛰伏,等待着她的猎物。 整个比赛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萧禛微微愣了下。 他道:“之前你侧身取球,实在很危险,不必那么做。” “不危险。”顾清儿道,“这点马术都没有,也敢自负会打马球?” 萧禛:“……” 她仍是那么狂。 狂得叫人欢喜,恨不能把她捧上天。 萧禛颔首,不再言语了。 思柔公主则走到了顾清儿身边,静静看了她,眼底全是震惊。 她很想问她:“你何时学会的骑术?” 就像顾清儿的医术一样,让思柔公主瞠目结舌。 思柔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妹妹。 坐在箭楼上的何良娣,正双目熠熠看着场下;闫侧妃也看了几眼。 何良娣问闫侧妃:“闫姐姐,您说顾美人会赢吗?” 闫侧妃不想顾清儿赢。 顾美人已经占尽了风头,没必要再添一成,把所有人都挤得毫无还手之力。 “难说,雍王妃尚未发挥实力。”闫侧妃道。 她看得出来,雍王妃一直有所压制,并不想赢得太过分,让太子面子上不好看。 顾美人只是赢了一球。 下半场如何,都是未知的。 女眷们稍坐休息、饮茶,然后开始了第二场。 第087章换手 第二场是太子开球。 软球子扔了出来,顾清儿的马跑得最快,她第一个就抢到了球。 这次,雍王妃果然不留情了。 她的马飞奔而来,直接奔向了顾清儿,想要抢夺她鞠杖之上跳跃的球。 雍王妃来势汹汹。 “看她的骑术,果然了得。”闫侧妃道。 何良娣则捏了捏掌心。 萧禛与雍王回到了箭楼,也在瞧场下情景。 雍王妃紧追不放,她那人与马合一的姿态,让人心惊。 萧禛的心微提。 “果然,雍王妃留了一手。”他心里有点急,不知顾美人这次能否应对。 雍王唇边,却是噙了一点薄笑。 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却让萧禛和雍王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饶是雍王妃来势汹汹,对顾美人鞠杖上的软球子志在必得,她的马却始终落后顾美人两寸。 顾美人像是随意坐在马上,那马也是随意跑着,没什么气势,雍王妃却无论如何也撵不上她。 整个球场,所有人都被甩在身后,只顾美人和雍王妃冲在最前面。 雍王妃的面容略有点扭曲。 前面就是置板,置板之下乃是网囊。雍王妃快要追上,顾美人突然发力,将球执向了网囊。 软球子顺利落入。 太子队再得一球。 如今是二比三,只落后雍王队一球了。 雍王妃信心十足,此刻脸色却发白。她很清楚,自己的球技且不论,马术竟是输顾美人一头的。 而那顾美人似乎也没用全力。 她整个人看上去仍是那么慵懒、散漫,随意拿着鞠杖、随意骑着马。 她的马,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股下,和她融为了一体,随着她的心意而驱动。 鼓声再起,接着开球。 这次,宋侧妃突然冲上来抢球,阻挡了顾美人。 顾清儿落后了几步,不好直接冲过来,撞到了宋侧妃。 萧禛脸色一沉:“这个蠢货!” 他让她们都帮衬顾美人的,宋侧妃居然想要表现。 也不看看,场上有雍王妃这样的高手,岂能轮得到她? 果然,这是雍王妃的机会。 她很快就从宋侧妃手里抢到了球。 宋侧妃的骑术不如她,球技也输一大成,在雍王妃的强势抢夺之下,球很快就失手了。 “好!”雍王大声呼叫,情难自控。 他的王妃果然是好样的。 雍王妃自己也得意。 她运球而行,想着自己运球最多三十七下,万一中途被顾美人再次抢了去,应该如何? 她给其他姬妾使眼色。 然而,雍王的其他姬妾还没跟上来,顾清儿的马,就靠近了她。 她的鞠杖袭来。 雍王妃心头一紧。 她想要阻止,球却不知不觉又被顾清儿抢夺了而去。 萧禛大喜。 他学着方才雍王的样子,也大大叫了一声“好”! 雍王妃狠狠咬牙,上来就要夺。 就在此时,顾美人突然将球高高抛起,然后鞠杖脱手。 就在一瞬间,她的鞠杖与马球,居然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雍王猛然站起身。 他整个人的脸色都沉入寒铁。 “中途脱手换鞠杖!”雍王用力错了错牙,难以置信。 这若不是他的对手,他真该给顾美人鼓掌喝彩。 另一边的萧禛,也是看呆了。 第088章崇拜 萧禛也不由自主站起身。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超的球术。 顾清儿不仅很会抢球,哪怕对手是雍王妃这样的高手。 在快速奔驰的马上,她鞠杖居然可以换手。 这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乃是她换手的速度之快,以至于换手了之后,球还在她鞠杖之上虚空跳跃。 “她的击球,几乎从不坠地!” 萧禛发现,其他人击球的次数,可以数得出来。 厉害如雍王妃,也不过三十几下,不超过四十下,软球子就要坠地了。 到了顾清儿这里,就不存在几下、几下的击球。 只要球在她手里,从不坠地。 萧禛紧紧盯着球场,就见顾清儿已经将球运到了双桓之下,射球入网。 “再得一球!” 萧禛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平了!” 他与雍王的比赛,到此就算平手了。接下来是谁赢,还是未知,太子心情大好。 雍王那边,却是沉了脸。 他心里似灌满了冰水,让他觉得沉重、寒冷。 安道河是他花费了多年心血,用尽了计谋,才从父皇那边讨来的。目前,那条运输渠道,为他敛财不少。 他八成的货物,都要经过这河道。 他与太子打赌,一来是真的觊觎沧州五千亩良田;二来,也是他见过自己王妃的球技,以为稳赢。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 王妃如此球技,哪怕是太子亲自下场,都未必会赢她。 雍王是带着十二分的信心来的。 可要是安道河输给了太子,雍王就要自断一条生财之道,他的心都要滴血了。 然而,此处乃是太子的苑囿,马球供奉是太子的人,现在再想要搞小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他之前是打算虐太子的。 不成想,太子身边,居然藏龙卧虎,有如此厉害的美人! 这位顾美人,不仅仅是马球厉害。 她去年献给太子的制酒策,让太子一年狂揽聚财,雍王听闻太子一个月的进项,顶得上他一年的。 他嫉妒得发狂。 太子身边的灵蛇,太医诊断已经“死了”,却又被顾美人救活。若是灵蛇死了,太子折了一暗卫,对他也是打击。 不成想,这个打击没有造成。 还有国舅…… 若是国舅去世,吏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对太子更是重击,雍王也有机会去抢一抢,派自己的人顶上去。 也是这个顾美人,救活了国舅。 她简直是太子的福星,却是太子仇敌的克星! “也许,该告诉母妃,让母妃寻个机会,除掉这美人!”雍王阴冷想着。 他走神的瞬间,顾美人又得一球。 太子队已经是四球了;而雍王那边,还是三球。 王妃脸色紫涨,很显然也是又怒又急。 她越是急,越是抢不到球。 整个马球场,被顾美人一个人耍着玩。 雍王妃也被顾美人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 待第二场结束时,太子队的得球数是八球,而雍王队仍是三球。 有雍王妃如此高手的对手情况下,顾美人稳赢五球,简直是把雍王妃虐得体无完肤。 太子大胜! 这是屠杀式的大胜。 太子快步下了箭楼。 此刻,顾美人还在坐骑之上,打算下马,太子已经到了近前。 他一把捧住了她的腰,将她从马上高高举起,仰头看着她,放声大笑:“卿卿,你真是孤的福将!” 第089章高兴 萧禛仰头看着她。 顾清儿穿着葱绿色的骑马服,衣袖上的银丝暗纹,被阳光一照,有光晕晃动,似水波粼粼。 她洁白面颊因日晒与奔骑,泛出了粉红,那粉腮给了她十二分的气色,她的眸子越发绮丽妖冶。 背着光,她的青涩都敛去了,只剩下铮铮媚骨,风华无双。 萧禛的心,一瞬间像是沸腾了。 他将她高高抱起,想要把她顶上最高的地方,任所有人膜拜,包括他自己。 顾清儿却是扶住了他的肩膀,有点吓到了:“殿下!” 她快要被萧禛晃吐了。 萧禛这才放下了她。 然而此举,所有人都瞧见了。 太子那一瞬间的虔诚,带着极强的爱慕,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雍王眼睛微微眯起,从输了河道的巨大哀痛里回神:“原来,皇兄真的沉迷此女。可她是南齐人。” 她若是个细作,此事就有趣了。 哪怕她不是,太子这些年可是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对赵五小姐痴情无二。 现如今又有了顾美人,他要如何自处? “小小美人,拿住了她,就等于拿到了皇兄的软肋!”雍王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得找个机会进宫,去和他的母亲德妃娘娘商量商量。 东宫与深宫只有一墙之隔,德妃想要对付顾美人,更容易。 雍王一定要报今日之耻。 这顾美人,定要死在他手里,他才能泄愤。他生气的,不仅仅是丢了河道,还丢了脸。 雍王妃也瞧见了。 她再看太子的其他姬妾,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身为女子,肯定都想夫君能如此宠溺她;可身为其他女子,看到夫君独宠顾美人,心里定然不好受。 “太子的这些姬妾,日子怕是都不好过吧?”雍王妃有点同情她们了。 正如雍王妃想的那样,宋侧妃的眼睛,一瞬间充血。 她差点折断了自己的指甲,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失态。 殿下如何宠顾美人,她没瞧见,眼不见为净。可殿下这样捧着她,如此痴迷去看她,哪个女人受得了? 思柔公主的心口,也是很沉,几乎血肉模糊。 和其他姬妾相比,思柔公主的痛苦更甚。 第一,是她主张带德清到燕国来的。她是想要个垫脚石,为自己的前途做个铺垫;第二,她的美貌与才干,应该远胜德清的,马球又不能算什么女子美德。 她样样比德清出色,殿下却根本看不到她。 两人同时进宫,这样的落差,会把人逼疯,思柔公主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要不然,她为何时时刻刻想要掐住德清的脖子,将她掐死呢? 箭楼上的闫侧妃,也是撇开了眼睛,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下,很疼。 反而是何良娣,微微笑了笑。 何良娣是太子乳娘的侄女。她姑姑临终时,将她托付给太子。她自己很清楚,她的容貌、才华,都配不上太子,从未有过妄想。 在东宫,她好吃好喝,有人服侍,已然是最大的快乐。 与所有的姬妾不同,何良娣没想过自己去争宠,她甚至不太愿意见到太子。 她一瞧见太子就自卑。 太子不在跟前时,她觉得自己是主子;太子一来,她就觉得自己像个宫婢。 顾美人受宠,心里毫无波澜的,就是何良娣了。 顾美人的球技,让何良娣大呼过瘾,她心里非常喜欢那个看上去有点稚气的顾美人。 来的路上,是宋侧妃乘坐太子的马车;回去时,太子马车里的人,换成了顾清儿。 其他皇妾哪怕气死,也没办法。 “你的马球,是师从何人?”萧禛问她。 第090章点拨 太子马车宽敞,铺了锦被软枕。 顾清儿又累又饿。 难道萧禛以为打一场球很轻松吗? 她正在吃小几上的点心。萧禛问话时,她双颊塞得满满的,像只花栗鼠。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萧禛:“……” 打球的刹那,她风华绝代,那美霸道而浓烈,似盛绽的牡丹,能把百花都比下去,全场只有她大放异彩。 然而,此刻她满嘴点心,唇角还沾染了一点屑,嘟嘴猛嚼,加上她这一身葱绿色的衣裙,看上去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别说风采了,连一点妩媚都不剩。 萧禛真拿她没办法。 “这个不上进的东西!”他只能心中如此骂道。 她似乎不知自己装腔作势时多婉媚,因此她不装。 平时的她,懒散、顽皮,贪玩,就是个尚未及笄的大孩子。 对着大孩子,萧禛心里男人对女人的绮念,都如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 甚至在她把点心屑弄到了他车上,他还想揍她一顿,就像父亲打女儿。 待她吃完了,萧禛还是问她,马球何时学的。 “殿下,您这个人真奇怪。”顾清儿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去找我师父,让他也教教你?” 萧禛:“放肆!孤问你话,你这般回答孤?” “那要如何回答?”顾清儿笑问,“妾没有师父,只不过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萧禛:“……” 他气了好大一会儿,才恶狠狠道:“你以为孤不敢打你?” 顾清儿:“……” 她连忙举起手:“殿下饶命!” 萧禛在她面颊上,重重捏了捏:“小狐狸!” 顾清儿:“……” 不知为何,这句话有点暧昧。 顾清儿想到又渣又狗的太子与她打情骂俏,她打了个寒颤。 偷眼去看萧禛,萧禛也在打量她。 他目光有点深远,似乎想要看透她。这并不是爱慕的眼神,顾清儿心情微松。 此刻气氛还不错,萧禛又很感激她,顾清儿问了一个她很想问的问题。 “殿下,妾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指点。”顾清儿开口。 “何事?” “殿下为何以为妾是细作?” 萧禛:“……” 你真会问! 萧禛没见过如此棒槌的女人,一时竟答不上来。 “……是凭空猜测吗?”顾清儿又问。 萧禛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怎么,你以为孤只是在诈你?” 顾清儿:? 你这么说话,手里是有什么把柄吗?既然有把柄,怎么不拿出来,干脆杀了我? 对待细作,应该是严惩不贷。 她有点搞不懂他的心思了。 “你若是愿意跟随孤,孤可以既往不咎。”萧禛道,“你不必试探,孤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知道些什么啊? 我本人都不知道,你能透露一点吗? “你为孤立过功,孤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只要你日后无二心,孤不会亏待你。”萧禛又道。 他看向了顾清儿。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该掂量轻重了吧?若她还一根筋对南齐忠心,就太愚蠢了。 顾清儿则是满心疑惑。 萧禛自以为通透的点拨,将她一头雾水,点化成了满脑袋浆糊。 你到底说了些什么鬼啊殿下? 第091章雪狼 顾清儿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她实在很累了,依靠着软枕打盹。 后来随着马车的颠簸,她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顺便枕上什么,就睡着了。 一双手用力揉她的脸。 顾清儿吃痛,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枕上了萧禛的腿。 马车已经到了东宫大门口。 萧禛这货推了她两次,叫不醒她,就使劲揉搓她的脸,终于将她弄醒了。 “起来,孤衣裳都被你睡皱了!”萧禛眉梢微挑,带上了几分不悦。 顾清儿:“殿下,妾刚刚替你赢了一场球!” 萧禛:“……” 还会讨价还价了。 顾清儿则觉得,赢了雍王,萧禛应该是既解气,又得到了好处,双赢。 别说枕一下他的腿,他将她从马车抱到永延宫,都是应该的。 他居然嫌弃她睡皱了他的衣裳! 这种狗男人,真是一文钱都不值! 顾清儿屡次想着,再也不替他出力了。 顾清儿整了整衣衫。 她刚下车,发现宋侧妃等人,目光如电看着她,表情各异。 顾清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睡皱了萧禛的衣衫,还把自己的头发睡乱了。 这些姬妾,估计在脑补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又在嫉妒了。 顾清儿:“……” 萧禛唇角,却无意沾染了一点笑意。浅浅的,像做了什么心情愉悦的好事,让令人遐想。 顾清儿:这个贱东西! 马球比赛的事,雍王不敢赖账。 哪怕他再心痛他的河道,也不敢在萧禛面前耍滑头。 他恭恭敬敬把这条运输河道送给了萧禛。 雍王的追随者很惋惜,纷纷说:“少了这条河道,以后运输要难走很多。” “官道土匪多,关卡又重,远不及河道便捷。” “太子欺人太甚,不过是女眷之间打赌,怎么能真要王爷的河道?” 萧禛这边,则是很高兴。 他的随从与追随者,都听说是顾美人马球技术高超,赢了雍王妃。 “这位美人,给殿下立功不少。” “殿下偏宠她,她也当得起。” 就连皇帝也听说了。 几个儿子当中,皇帝最信任太子,也最喜欢太子。听说太子赢了雍王,他只是轻描淡写说注意兄弟之间和睦,别闹得太过。 “今后打赌,不可赌这么大。一旦赌得大了,伤和气。”皇帝道。 萧禛道是。 雍王那边,输了河道,还没有得到皇帝一句好话,气得不轻。 他要给萧禛下拌子。 因此,他去了趟宫里,见了他的母亲德妃,与她商议了起来。 “……想要扳倒太子,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陛下失去对他的信任。”德妃坐在榻上,神色慵懒。 她今年四十三了,却比罗皇后还要美艳。她生了三个孩子,腰肢仍比刚进宫的傅婕妤纤细,足见这位德妃娘娘的厉害之处。 她盛宠不衰,也是有原因的。 “母妃,孩儿数次筹划,都被他挡了回来。”雍王懊恼不已,“如今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从他那个顾美人?” “糊涂,一个美人值什么?”德妃微微蹙眉,“他那美人哪怕是谋逆,又能牵连他多少?又不是他的太子妃。本宫听闻了一件事。” “何事?” 德妃让雍王附耳过来。 他们母子商量了一番。 “……雪狼?”雍王眼前微亮,“雪狼可是他十二暗卫里最神秘的,此事当真?” “你派人去查,本宫也只是听了个边儿。” “是,孩儿这就去查!”雍王欣喜,找到了突破口。 “若是这次不成,咱们再从他的美人那下手。”德妃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雍王道是。 第092章损招 马球比赛之后,萧禛又问顾清儿需要什么赏赐。 顾清儿:“殿下不是得了河道吗?若是近途的货运,能带上妾吗?” 萧禛:“胡闹!” 顾清儿:“那妾没什么想要的。” 萧禛:“……” 他居然被自己的皇妾甩脸子了。 他心里过意不去。已经两次了,上次国舅的病,也是她治好的,他还没赏赐她什么。 加上这次的马球。 再不给她点恩惠,显得他实在很小气,也违背了他拉拢这细作的初心。 萧禛迟疑了片刻:“若要出城,此事得隐蔽。宫妃没特殊情况,是不能离京的。” 顾清儿听到了一点希望。 她点头:“妾不会乱说。” 萧禛将此事放在了心上,没有拒绝她,也没答应她。 他只道:“孤要略做筹划,此事不急,你且耐下性子等待一二。若是机会恰当,孤会带你去。” 顾清儿道谢。 还是没句准话。 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决定一切随缘。如果真有机会,一定要抓牢。 她继续过她的小日子。 永延宫的桃树,都开了花,顾清儿的宫婢摘了新鲜的桃蕊,点缀着她的寝卧。 丁嬷嬷则在念叨:“美人还有两个月就及笄了。” 顾清儿:“……” 对,还有这件事要烦。 她这厢担心侍寝的事,其他宫妃心情都不佳。 特别是苑囿一行之后,众人都蔫巴巴的,提不起精神。 她们实在被顾清儿惊艳到了。 光马球这一项,她们输得彻底。就连宋侧妃宋湲,也不得不承认顾清儿的球术与骑术都一绝。 宋侧妃的靠山太后娘娘,让她专注吸引萧禛的注意力,先诞下皇孙,其他事都放一放。但宋侧妃心里的火灭不掉。 “顾美人不死,我们都没机会。”她想。 太子最近被顾美人迷得团团转。 特别是在马球场,太子举起顾美人时,他那眉眼的虔诚,宋侧妃做梦都记得。 “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瑶华姑姑见宋侧妃这几天饭都不怎么吃了,整个人恍惚得厉害,决定要替娘娘排忧解难。 “什么主意?” “让那贱人永远消失。”瑶华姑姑道。 宋侧妃目前还没有好的主意,她看向了瑶华:“怎么让她消失?” “让她死,或者让她出宫。”宋侧妃道,“奴婢有一计,可以双管齐下。” 宋侧妃让她说一说。 瑶华就附在宋侧妃耳边,将事情说给她听。 宋侧妃听罢,微微沉吟。 “此事若是运筹得当,倒也可行。”宋侧妃道,“就这么办!咱们不是还留了个人在永延宫?这次就用落梅。” 瑶华道是。 “你来办,要办得漂亮,不能让她翻身。”宋侧妃又道。 “娘娘您放心吧,此事奴婢绝不会出半点差池。”瑶华道。 宋侧妃点点头。 这个晚上,她梦到顾清儿死了,还是被太子亲手斩杀的,终于睡了个踏实觉。 翌日,东宫众人都接到了消息。 太后娘娘七月的寿诞,宋侧妃要绣一副长达三十尺的佛经刺绣,作为寿礼。 “除了上次打马球摔断腿的小章良娣,每位主子都要绣,一人绣四尺。”宋侧妃那边的小宫婢,到了永延宫,如此告诉顾清儿。 抬出了太后,顾清儿也不敢拒绝。 她敢不敬太后,太后寻个由头打杀了她,萧禛都救不了她。 第093章学习 顾清儿针线活不行。 不过没事,她学东西快。她临摹萧禛的字也不过一个月多,已经像模像样,有点类似他自己写的了。 至于佛经,要七月才送礼,如今还有四个月,她可以跟丁嬷嬷学几天,再练习几天。 不成想,宋侧妃的宫婢却道:“此乃佛经,美人要与诸位娘娘一起,到小佛堂去绣,否则就不灵验了。” 顾清儿:“……” 搞得如此麻烦,这背后还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 她知晓宋侧妃一直想要对付自己。 上次那迦南木香薰的事,顾清儿放过了宋侧妃,任由谢子薇做了挡箭牌,她还没完了吗? 现在又搞出绣佛经这么一遭。 顾清儿眼珠子微转,对宫婢道:“我要去见娘娘。” 宫婢微讶,还是带着她去了。 到了广明宫,宋侧妃也有点吃惊:“妹妹怎么来了?你可是稀客。” 顾清儿打量着她的神色,嘴里笑道:“姐姐要带咱们向太后娘娘绣佛经,此乃孝举,我不敢推辞。只是,我不太擅长针黹女红……” 说罢,她略微停顿,看向了宋侧妃。 宋侧妃也不见恼怒,一直静听她的话。见她停下来,她脸上噙了一点笑意:“无妨,我们的针线活都不算特别好。 这是一点孝顺之意,无需绣得多好。你若是实在不太会,我可以请个针线房上的姑姑,先教你几日。 你迟几日再加入,将来我们做完了,你要拖拖工。到时候没人陪你,你不要觉得寂寞就行。” 这么好说话? 她把顾清儿想要说的,都说完了。 顾清儿沉吟了一瞬,笑道:“姐姐不用麻烦针线房上的姑姑,丁嬷嬷的绣活很好,我跟她学。 既然如此,我要迟八日,再加入你们。这样,可妥善吗?” 宋侧妃笑起来:“咱们东宫是没有小佛堂的,需得将丛玉楼打扫出来,也需要选了上好的料子和线。 这一切准备,也要十天才妥当。既然你只需要八日,到时候就可与我们一同开始。不耽误事情。” 顾清儿道是。 她的事情说完了,行礼告辞。 宋侧妃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她即将要成为死人,唇角微扬。 她这次看到了顾清儿,心情好了不少。 她将一切都筹划好了,就等着日子,送顾清儿上西天。 顾清儿则将今日种种,都记在了心上,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为何不让众人分开,在各自宫里绣,非要所有人聚集在小佛堂? 东宫是没有小佛堂的,还需要重新布置,这些都说明了问题。 顾清儿心如明镜,脚步轻盈回到了永延宫。 落梅一直暗中观察她,然后回禀给宋侧妃。 “……美人她回去之后,就跟丁嬷嬷学针线,还让婢子和如樱在一旁服侍着,没有任何异样。”落梅道。 瑶华姑姑很满意。 这个蠢货,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无知去死吧。 顾清儿的确是认真跟丁嬷嬷学。 她学起来很快,几天的功夫,就学了个皮毛。虽然绣工糟糕,却学会了如何不扎手。 “……这也算是进步了。”丁嬷嬷实在不知该如何夸她。 顾清儿大笑起来。 第094章香炉 三月中旬,位于后花园的丛玉楼,被收拾了出来,摆上了佛像。 丛玉楼一共两层,位于东宫的下凹之处,是整个东宫地势最低的。 宋侧妃就带领众妃子,齐聚在丛玉楼的二楼大殿里,准备太后娘娘寿诞之礼。 寿诞大礼是绣佛经,因此满屋子的绸缎与针线。 不仅仅如此,宋湲还很讲究,放了熏香炉。 顾清儿看了眼,心想:“这个时节,燕都略微干旱,又是满屋子的绸缎和纸,还点熏香炉,很容易失火。” 她思想过了下,并不往心里去。 宋侧妃带着众人,先净手,然后在佛前上香、磕头,念了半天的经,这才坐下来做绣活。 众人都分到了几页经文,以及绸缎与针线。 思柔公主坐到了顾清儿身边,笑道:“你可会做?” “不太会。”顾清儿道。 “慢慢来,心诚即可。”思柔微笑。 她时时刻刻都像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照顾着顾清儿。 众人做了起来。 思柔公主看了眼,差点笑出声。七名宫妃,独顾清儿的绣活最差,她都谈不上工整。 大章良娣很活泼。 她时不时说话,引得大家都附和,殿内充满了愉快的交谈声。 萧禛听闻了此事,抽空过来瞧了一趟。 他首先瞧见了满屋子的绸缎、纸,然后又闻到了熏香味,顺着味道瞧见了香炉,第一反应也是:“在这样的屋子里点熏香,不怕走水?” 然后,他瞧见了众女眷一团和气,有说有笑。 萧禛生于宫廷。 论起血淋淋的争斗,没有比宫廷更残酷的地方。 别看皇帝子嗣成群,那些夭折的不知多少;而宫内的妃子们,一茬接一茬的换。 这些女人,瞧着彼此和睦,实则内心深处恨死了对方。一旦有机会,她们可以杀人不眨眼。 因此,萧禛从来不追求自己内宅和睦。 只要后院的女人超过两人,就永远不可能有平静的时候。 两个以上的女人,更是战场。 所以,此刻瞧见了如此和谐的一幕,萧禛不是感觉欣慰,而是毛骨悚然。 这么多毒蛇,盘踞在一起,任谁看到了都要起鸡皮疙瘩。 众女眷瞧见他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忙得如何?”萧禛信步走进来,随意瞧了瞧。 “妹妹们都很用心。这份薄礼,太后娘娘应该会喜欢。”宋侧妃回答。 萧禛:“你有心了。” 他随意看了看。 最后,他视线落在了顾清儿身上。 这只小狐狸,纤浓羽睫低垂,认认真真绣着佛经。待仔细一瞧,可以看到她的绣活歪歪扭扭,是最差的。 她平静的表情之下,也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正在与针线争斗。 萧禛想笑,又忍住了。 果然,女子该做的事,她一样不会;女子不擅长的,比如医术、马球、制酒,她全部精通。 与众不同的小狐狸,才会惹得他好奇,南齐果然好算计。 “都用心做,不要劳累。”萧禛随意叮嘱了几句,就下楼离开了。 第一天上午做完了,宋侧妃检测成品。 结果,她很不满意。 “不行,得重新做。”她道。 她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顾清儿却感觉天旋地转。 这一上午就白费了? 宋侧妃肯定有阴谋。但她的阴谋,绝不是累死顾清儿。 顾清儿忍着这口气,没有说什么。 第095章本事 接下来三日,顾清儿每天都要去丛玉楼绣佛经。 她吸了一鼻子熏香,有点窒息。 最让人窒息的,是忙碌了一整天,累得头晕眼花,宋侧妃却轻描淡写:“不好,得重新做。” 别说顾清儿,脾气最好的何良娣,都有点恼了。 “姐姐,是我们绣得不好吗?”大章良娣问。 宋侧妃:“应该是样子不好。” 顾清儿一直觉得宋侧妃在布局。 既然如此,她就要看看,这位侧妃娘娘,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招。 宋侧妃说完这话,就让宫婢去告诉太子,她很想见见太子。 太子同意,让她去外书房。 宋侧妃把绣好的佛经给萧禛瞧:“妾等数人,笔法都不佳,照着绣出来的样子,怕是太后娘娘不喜。” 萧禛微微蹙眉。 “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宋侧妃见自己的计划,终于走到了很关键的一步,她微笑了下:“太后娘娘非常喜欢罗公子的字。 去年太后娘娘寿诞,他写了一副万寿字,至今悬挂在太后娘娘的佛堂里。娘娘逢人便说,罗家公子的笔锋苍劲有力,是难得一见的。” 她说的罗公子,就是萧禛的舅表弟罗庭。 罗庭的确写一手好字,天下闻名。 这个“闻名”,也是萧禛托了谢祁老先生,替表弟吹嘘出来的。 当然,罗庭自己的字,是很过硬的,否则也难以服众。 然而,宋侧妃此刻说这话,一股子阴谋都快要从她的字里行间冲出来了。 萧禛顺着她的话:“你的意思是……” “妾想请罗公子替妾等抄写佛经,妾再用他的字做样子,这样绣出来的,太后应该会很喜欢。”宋侧妃道。 萧禛一听,果然是阴谋很深。 目的是对付谁? 他后宫那么多女子,只有顾清儿与罗家有点渊源。 他舅舅是顾清儿治好的,顾清儿也见过罗庭。 所以,什么绣佛经、什么写字,都是冲着那只小狐狸去的? 萧禛也很想看看,那小狐狸可有内廷争斗的本事和手腕。 他装作毫无察觉,想了想:“孤明日让他写了送过来。” 宋侧妃又道:“殿下,妹妹们绣了一上午的针线,都会很累。妾打算每日只绣半天,免得累坏了她们。 您看这样如何:让罗公子就在丛玉楼抄写经书。妾等人上午绣,他下午来抄,都不耽误。在同一处佛前抄写,更显诚心。” 萧禛又想了想。 他想的时候,面上不露任何端倪,就好像他丝毫不觉有异。 他像个昏庸的丈夫,对小妾的手段无所察觉,然后点点头:“你所言不差。既如此,孤让他来写。 这是对太后的孝心,他不会推辞。这样,他明天下午来写,你们后日上午再绣,都歇一天吧。” 宋侧妃道是。 她计划得逞,笑容也变得明艳轻快,恭恭敬敬给萧禛行礼。 待她告退,萧禛才收敛了神色。 他看着窗外的一株桃树。 桃蕊快要褪尽,落了满地残红,似锦缎铺地。 萧禛心里却又想到了那只小狐狸。 “让孤看看你的能耐!除了外面男人的本事,你可有内宅的本事。”萧禛的唇角,闪过几分冷意。 这细作若是被宋湲害死了,也是她技不如人。 萧禛没想过去帮她。 他要坐山观虎斗。 他仍在养蛊。 这些女人斗得越狠,他得到的蛊王就越厉害。 第096章请客 做了四天的绣活,顾清儿还是扎了无数次的手,手指疼得不行。 丁嬷嬷特别心疼她:“美人,要不老奴去替您做吧?您跟太子求个恩典。” “不妥,嬷嬷。”顾清儿笑了笑,“知道您疼我。放心吧,用不了几天的。” 这个东宫,真正关心她的,只有丁嬷嬷和如樱。 落梅是宋侧妃的人,小太监陈先来历不明,他们俩都不是顾清儿所信任的。 “不止几天,可能得绣几个月。”丁嬷嬷叹气。 顾清儿却知道,宋侧妃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计划很快就要图穷匕见了。 待这个计划实施完,不管是宋侧妃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顾清儿都不需要再做绣活了。 这话,她不想让丁嬷嬷担忧。 因此她道:“我再做几天,就更熟悉了,不会再扎手。如此说来,熬过几日就好了。” 丁嬷嬷还是觉得她可怜,特意做了燕窝给她喝。 结果,还是被银狐雪球抢了去。 银狐虽然咬过思柔公主,平时却很乖,缩在顾清儿的怀里,温顺极了。 顾清儿心里不藏事,睡眠第一要紧,抱着银狐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休息。 她难得空闲。 不知其他宫妃们休息时做什么,顾清儿就那么无所事事瘫着。 她一直也不是个很上进的人。 她念医科,是内阁的要求,也是她那个女强人母亲的要求。 读完了、毕业了,她也没什么野心。和肖峥谈恋爱,她也是谈得很散漫,有时肖峥会觉得她不够投入,从而问她,是否对他不满意。 现如今,熟悉的生活都远去了。 除了不想侍寝,顾清儿没有任何的想法,就想那么瘫着,晒晒太阳。 她过了很清净、悠闲的一天。 到了第三天,她要重新去丛玉楼。 这次,她们绣的佛经,都有了样子,就是昨天下午罗庭过来写的。 顾清儿拿着样子,学着思柔公主,把它别再绸缎上,开始照着这个样子来绣。 这次,宋侧妃终于不找事了。 众人绣完了,她很满意,说可以了。 顾清儿很好奇,宋侧妃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她实在很不耐烦等待了。 罗庭抄写佛经的速度很快,五天之后,他就差不多抄完了。 顾清儿想着:“要开始了吧?” 果然,这天难得下了点雨。 丛玉楼门口的青石小径,被雨水打湿了。细雨宛如丝线,编织出瑰丽的锦图,远处的树木在雨水的浸润之下,越发翠绿了。 窗棂上停了一只雀儿,正在听二楼殿内的谈话。 一上午的针线活,众人都累得两眼发昏。 待到了子时,宋侧妃才开口:“今日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歇了。” 顾清儿下楼,在门口换上了宫婢落梅送过来的木屐,又撑了雨伞。 落梅撑另一把小伞,走在她旁边。 “不需要搀扶。”顾清儿笑了笑。 她回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罗庭今天是最后一次来抄写佛经了,怎么宋侧妃还没动静?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她一边想着,一边带落梅往永延宫走。 尚未回到永延宫,有小宫婢跑过来:“美人,美人!” 她是宋侧妃身边的人。 果然来了。 顾清儿的心往下微沉,面上露出笑容。 小宫婢给顾清儿行礼:“美人,娘娘说今日天气不错,预备了一些粗茶淡饭,请美人吃饭、赏雨。就在丛玉楼,那边景致更好。” 顾清儿清澈眸子微微动了下。 第097章昏迷 顾清儿不动声色。 她微笑着:“那就有劳了。” 落梅站在旁边,没有过来服侍的打算。 那小宫婢还是把戏做全了,对落梅道:“姐姐回去告诉丁嬷嬷一声,免得永延宫的人等。奴婢服侍顾美人,回头也会送美人回来。” 落梅都不争取一下。 她道是。 她甚至不看一眼顾清儿。 顾清儿一直都知道落梅是眼线,就是因为她不会做戏。 此刻,如果落梅精明,怎么也要问问顾清儿,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来。 顾清儿也不看她,随着这小宫婢,返回了丛玉楼。 丛玉楼的二楼殿内,还点着熏香炉,仍是满屋子的纸与绸缎。 顾清儿远远闻到了饭菜的清香。 宋侧妃坐立,旁边有瑶华姑姑服侍着。 顾清儿进来,她站起身,亲自携了她的手,非常客气邀请她入座。 “我一时兴起,邀请你过来赏雨,妹妹不介意吧?”宋侧妃问。 顾清儿一副温柔腼腆的模样:“这是妹妹的荣幸。” 两人坐定,顾清儿先瞧见了旁边的酒壶。 那送顾清儿过来的小宫婢,也帮着布菜。 顾清儿一瞧见那酒壶,心里似明镜。她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发亮:“这壶好精致!” 她拿在手里把玩。 瑶华姑姑眼神莫名一紧,有一缕紧张从她的眼底闪过。 她很快镇定下来:“此乃新鲜玩意儿,京里无人见过,她把玩也弄不出什么名堂。” 瑶华姑姑恢复了镇定。 顾清儿眼底,则闪过一缕狡狯。借助她宽大袖口的遮掩,她将酒壶的把手稍微动了下,然后才放下。 小宫婢布菜完毕,立在一旁。 宋侧妃看了眼瑶华姑姑。 瑶华姑姑上前,先给顾清儿斟了一杯酒,然后用手掩住了酒壶,略微转身,这才给宋侧妃倒了一杯。 “你进东宫也快半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请你喝酒。不是故意疏远你,只是太忙了,我先向妹妹赔罪。”宋侧妃美目流转着华采。 她今天很高兴,朝顾清儿举杯。像是为了让她放心似的,宋侧妃自己先一饮而尽。 瑶华姑姑的余光,落在顾清儿身上。 顾清儿忙道:“姐姐哪里话,我断乎不敢受!”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侧妃松了口气,瑶华姑姑也心情舒畅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交谈与饮酒。 酒是很清淡的梅子酒,不是萧禛酒坊里的烈酒,多喝几杯也不会醉,还有丝丝甜味。 宋侧妃一改之前的冷漠,对着顾清儿掏心掏肺,好像把她当至亲似的。 她甚至向顾清儿诉苦,说自己在这东宫里实在寂寞可怜。 这番言辞,是很容易套近乎的。 随着宋侧妃的话,顾清儿已经不知不觉喝了十几杯。 宋侧妃微笑着,心道:“再多喝几杯!今日,你就该上路了!” 待酒喝足了,宋侧妃开始吃菜,顾清儿跟着她。 她吃过的碗碟,顾清儿才会碰。 瑶华姑姑见她如此谨慎,心里好笑:“小聪明!如此会小聪明,还不是着了娘娘的道?” 她一直留意顾清儿的反应。 顾清儿神色还好,一直不曾露出醉态;反而是宋侧妃,好像不甚酒力,笑容越来越僵。 瑶华姑姑一直看着顾清儿,没留意到自家主子。 直到宋侧妃手里的筷子,不知不觉落地了,顾清儿还是很清醒的。 “娘娘?”旁边把顾清儿领过来的小宫婢,见宋侧妃的身子往前栽,诧异扶住了她。 瑶华姑姑也是一愣。 她在顾清儿的酒里,下了一种迷药,怎么她没事,娘娘反而昏倒了? 第098章玄机 宋侧妃还在吃菜,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昏迷。 瑶华姑姑心里咯噔了下。 她也上前,搀扶住了宋侧妃,呼唤她:“娘娘?” 顾清儿像是也很震惊:“姐姐这是怎么了?喝醉了吗?” 她上前查看。 趁着不被,她突然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刺向了那名小宫婢。 就是领她过来的那位。 小宫婢还扶住宋侧妃,整个人身子一僵,倒了下去,连带着宋侧妃倒在了她身上。 瑶华错愕看向了顾清儿。 顾清儿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匕首很奇怪,非常小巧顺手,通体银白,像是削铁如泥。 瑶华自然不知,这是手术刀。 顾清儿刚刚割破了自己的掌心,进了趟空间,拿出了一支迷药,先放倒了小宫婢,然后又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她将手术刀对准了瑶华的脖子。 “姑姑,您别动!”顾清儿的笑容灿烂,宛如夏花般绚丽,“我这刀子锋利,若是不小心,就将您的脖子割断了。” 瑶华姑姑浑身僵硬。 她一瞬间,连舌头都硬了。 怎么回事? 为何喝了毒酒的顾美人没事,自家娘娘却昏迷不醒? 还有,顾美人是怎么把宫婢弄晕的?瑶华姑姑看到她好像只是在那宫婢后颈戳了下,都没怎么用力。 刀子很锋利。 瑶华姑姑想要挣扎,就被刀子割破了皮,脖子上一股子钻心的痛。 “美人,你这是何意?” “何意?”顾清儿看了眼旁边的酒壶,“一个壶,两个开关,可以倒出两种酒。这种拙劣的把戏,你们就用来对付我?怎么,我瞧着很蠢吗?” 瑶华姑姑的冷汗一下子流淌了下来。 卖给她这个壶的西域商人说,此物绝对是新鲜货,无人见过,她花了五十两银子才买到的。 不成想…… “怪不得!”瑶华姑姑的舌尖更硬了。 怪不得顾美人之前把玩了半晌。 她一直都知道,所以她在瑶华姑姑动手之前,还把酒壶的开关给动了。 以至于,该倒给她的酒,瑶华全部倒给了自家主子宋侧妃。 这就是为什么宋侧妃此刻昏迷不醒。 瑶华既害怕,又故作镇定:“美人,您误会了,都是一样的酒。只是娘娘她不胜酒力。” 顾清儿的手微微一重。 瑶华脖子的血更汹涌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血流出来。 她的脖子也很疼。 “你不说实话,我便先宰了你。”顾清儿微笑,“哪怕你家主子醒过来,也找不到我的错儿。 你想想看,宋侧妃会为了你,去得罪太子的宠妾吗?我咬死不承认,可没人能证明是我杀了你。 瑶华,你要看清楚、想清楚。你主子的计划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瑶华浑身发颤。 她本就不是什么忠烈之人,又听到顾清儿说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心里的防线就崩了。 她想着,顾美人不会轻易杀她的。但是,如果她顽抗到底,顾美人大怒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美人,您想知道什么?”瑶华的声音,没了之前的镇定,“奴婢知晓的,全部会告诉您。” “我只想知道,你家主子打算怎么对付我?” 第099章杀人 顾清儿对宋侧妃的计划,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瑶华被她吓到了,果然有一说一。 她说的,和顾清儿的猜测差不多。 “……将您灌醉了,扔在这里,然后点燃了满屋子的绸缎,就说是熏香炉忘记了熄灭,走水了。”瑶华姑姑道。 从一开始,在满屋子绸缎与纸张的殿内,点毫无意义的熏香炉,顾清儿就猜到是这个用处。 如此明显。 这样,一旦丛玉楼失火,大家都能想到是熏香炉,而不是怀疑有人故意放火。 “很不错的筹划!”顾清儿笑了笑。 落梅是宋侧妃的人。 众人都离开了,宋侧妃再次返回,还把顾清儿叫了过来,其他人是不知情的。 顾清儿死后,落梅肯定不敢说实话。 再过些日子,宋侧妃找个借口,处理掉落梅,就只有她心腹的宫婢和瑶华姑姑知晓此事。 顾清儿为何会回到丛玉楼,可以有很多的猜测。 比如说她落下了什么,要回来找。 更有甚者,就说她是回来等人的。 等谁? 自然是她在永康侯府见过的罗庭罗公子。 “那么,安排罗公子过来抄写经文,就单单是为了猜测?猜测我特意来等他,才被烧死的?”顾清儿问。 她声音清冷,泠泠似潭水。 瑶华一惊。 没想到,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她怕顾清儿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吓得半死,连忙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不止。侧妃娘娘如此安排,还有一重意义。” “哦?” “就是怕万一。万一没有烧死您,或者耽误了时间。到时候,罗公子救了您,就反过来诬陷是您与他在此处幽会,不小心起火。 到时,东宫所有人都瞧见了。殿下若是不介意,就会将您送给罗公子,您就离了这东宫,不碍侧妃娘娘的眼。 若是太子介意,他会杀了您,顺便和罗公子离心。太子与罗家不和睦,自然会亲近宋家。”瑶华道。 顾清儿很想为宋侧妃鼓掌。 这是定远侯府宋家的一条好狗。哪怕想要争宠,也要考虑宋家的利益。 顾清儿听到这里,差不多就全明白了。 安排罗庭,就是为了栽赃顾清儿,也是为了双重保险,确保她彻底消失。 果然很歹毒。 瑶华说完了,浑身还在打颤:“美人,奴婢都告诉您了,您将刀子挪开,奴婢害怕。” 顾清儿笑了笑:“你果然是有一说一。” 她慢慢收回了手术刀。 瑶华大大松了口气。 她瘫软在地,急忙去摸自己的伤口,摸到了满手鲜血。 这个顾美人,太狠了。 顾清儿绕到了她身后。 然而,瑶华尚未松了一口气,突然脖子处剧痛袭来。 她瞧见了银光一闪。 瑶华想要说话,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死死捂住了脖子,鲜血似涌出的瀑布,流淌不止。 顾清儿立在她身后,割断了她的喉咙。 她静静看着挣扎不止的瑶华姑姑,顾清儿面容清冷。 她太白了,头发又乌黑,在寂静的殿内,像只妖精似的缓慢行走,然后将烛台点燃。 顾清儿将烛台倾斜,烛油落在了绸缎、纸张上。 瑶华还没有断气。 她隐约明白了顾美人的想法,想要挣扎着扑过去,然而她身子毫无力气。 她已然只剩下半口气。 而宋侧妃和另一名宫婢,不知不觉躺在那里,像是睡熟了。 最后落在瑶华眼睛里的,是漫天的红,炙热跳跃着,胜似去年寒香园盛绽的腊梅。 第100章纵火 萧禛今日早朝之后,被陛下留在了御书房。 陛下这几天身子欠佳,略感风寒,需要萧禛代为处理政务。 政务繁多,萧禛从早上一直忙到了下午。中间草草用了午膳,都没顾上小憩。 他这会儿有点犯困,又让内侍上茶。 却见一名内侍,脚步匆匆跑了进来:“殿、殿下!” “何事,如此慌张?”萧禛表情舒缓。 “殿下,东宫走水了。”太监急道,“好像是在丛玉楼。又因为下小雨,众人都在自己院子里,没人瞧见。 待瞧见时,已然烧大了,丛玉楼都烧塌了,好像、好像还有人在楼里没出来……” 萧禛猛然站起身。 他撞到了书案,膝盖重重一下,他恍若不闻。 他喊上了飞鹰,也不顾外面的细雨绵绵,两人快速往东宫赶。 萧禛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个该死的宋侧妃,居然真是要烧死他的小狐狸了! 那小狐狸也许在内宅手段上弱了一点,也是为他立过功劳的,却要折损在宋氏手里? 萧禛的心口,一个劲发沉。像是被重石压住了,又重又疼。 他几乎是跑着,到了丛玉楼。 丛玉楼的绸缎太多,堆了小半个殿,萧禛之前就担心走水。 他想的是,他的小狐狸应该没那么容易上当。 待他赶到时,丛玉楼已经火光冲天,饶是侍卫和太监不怕死,也扑不灭这漫天的大火。而春雨的雨势太小,细细密密的薄雨,根本浇不灭大火。 宫婢、太监甚至各宫的妃子们,都在旁边围观。 就连罗庭也到了。 “殿下!”罗庭先瞧见了他,赶紧行礼。 萧禛没有撑伞,细雨打湿了他的鬓角。他眸光阴冷:“楼里可有人?” 他在人群里扫了眼。 既没有看到宋侧妃,也没瞧见顾清儿。 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情不自禁往前迈了几步。 罗庭一把拉住了他,连殿下也不叫了,直接改用儿时称呼:“表兄,不能往前,火还很大!” 萧禛的呼吸很急促,像是被堵住了,那口气缓不上来。 他想到了顾清儿柔腻的肌肤,想到她打球时的英姿飒爽;想到她吃点心时的不顾形象,又想到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 一切都那么生动,却再也看不见了吗? 他透不过气。 宋侧妃敢烧死他的小狐狸,他绝不饶她! 他还没有收服那小狐狸,还没有带她出去游山玩水,还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 “表兄,楼里没有人。”罗庭又道,“方才太监说,诸位娘娘都离开了。” 萧禛却知道,肯定有人。 只是,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失去了那只小狐狸,他竟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般无动于衷。 也许,那小狐狸替他做过的事,太多了,多到他都不能忽略。 就在此时,一抹藕荷色素淡身影,缓缓靠近这边。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诧异:“呀,真的失火了啊?” 萧禛猛然回头。 瞧见那人立在伞下,眉眼在细雨中,那样清湛娴雅,似一朵盛绽的荷,他整个人愣住。 “殿下。”顾清儿走到了他身边,“您怎么不打伞?” 她话音刚落,手就被萧禛攥住了。 这只小狐狸,她没有死! 萧禛闷在心口的那口气,终于透了出来。他的心口还在疼,是余韵久久不能散去。 第101章震惊 东宫丛玉楼的大火,烧了一个多时辰,才被熄灭。 丛玉楼位置最低,今日既下了小雨,又无风,火势没有扩大。 整个小楼被烧得所剩无几。 这个年代的不少阁楼,多用木材搭建的,丛玉楼也不例外。它从里到外,九成都是木材,一旦烧起来,势如破竹。 众妃被萧禛派人送回了各自的宫里,让她们不要乱走动。 东宫众人还是议论纷纷。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 如樱见她的裙摆湿了,服侍她更衣。 “……落梅呢?”顾清儿问。 如樱:“她在门口。美人,您是要她服侍吗?” “让她进来,给我梳梳头吧。”顾清儿道。 如樱道是。 很快,落梅进了内殿。 顾清儿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她帮着散发、梳头。落梅却一直在发抖,取下顾清儿金钗的时候,金钗脱手落地了。 幸而是金的。若是玉的,怕是会摔成两截。 丁嬷嬷在旁蹙眉,对落梅道:“你去大厨房,就说晚膳美人要一道香酥鸭子。瞧你今天,笨手笨脚。” 落梅道是。 她出去了,丁嬷嬷还在诧异:“她今日是怎么了?” 顾清儿透过窗棂,看了眼落梅远去的仓皇背影,轻声道:“不知。许是丛玉楼的大火,她吓着了吧?” 丁嬷嬷更是不解了:“大火又没出人命,她吓什么?” 然而,丁嬷嬷这话刚落,就见小太监陈先快步跑了进来。 他给顾清儿跪下,禀告道:“美人,丛玉楼的火熄灭,发现了三具没有烧干净的遗骸。” 丁嬷嬷脸色微白,抢在顾清儿前面开口:“是、是什么人啊?” “奴婢只是听人说的。目前正在核对各宫的人数。殿下身边的人,先去了广明宫,可宋侧妃娘娘、瑶华姑姑和宫婢香兰都不在。 广明宫的人,四处找她们。若是寻不到,那……” 丁嬷嬷有点站不稳了。 宋侧妃,她可不是无名小卒。 难道真的是她死在了丛玉楼吗? 顾清儿扶住了丁嬷嬷,让她在旁边坐下,才对陈先道:“小陈子,你再去各处走动、打听。有了确切的消息,再来禀告。” 陈先道是。 他才走,有人敲门。 如樱去开了门。 思柔公主穿一双雪锻面的宫鞋,鞋子被雨水打湿,又沾染了泥。 她在这样的雨天出门,居然没在脚上套木屐。 跟在她身后的宫婢素月,也是脸色凝重。 “……德清,你听闻了吗?”思柔公主问顾清儿,“丛玉楼里,真的有人被烧死了。” 顾清儿不知她为何要惊惶。 她还特意跑到永延宫里。 不过,顾清儿也假装一副很慌张的样子,请了她进来,吩咐如樱上茶。 她轻轻按了下胸口:“我也听人说了。” “可能,是宋侧妃。”思柔公主的声音很低,“她不是先走了吗?她怎么又会重新回到了丛玉楼?” 顾清儿:“我也不知。” 过了半个时辰,陈先回来了。 太子身边的侍卫,已经确定了,其中一句遗骸身上带着的玉佩,正是宋侧妃平常戴在身上的,也是她今天戴出门的那块。 死在丛玉楼的,就是宋侧妃、瑶华姑姑和宫婢香兰。 东宫一时哗然。 深宫也听说了,更是诧异。 就连皇帝都惊动了。 第102章猜疑 萧禛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 玉佩耐火,还是烧掉了半边,只剩下一点痕迹。 他心中格外平静。 “……果然有点能耐。”他从这块玉佩身上,想到了顾清儿那张单纯的脸。 这细作厉害。 她不仅仅有手段,还会假装。整个东宫,谁能想到她要了三条人命还如此镇定自若? 若不是萧禛提前知晓,也怀疑不到她头上去。 萧禛有点预感,他的蛊王,一定会是这个小细作。 如此一想,他倒是有点期待了。 他独坐了片刻,把情绪都收敛好,这才拿起了玉佩,去了寿成宫,见到了太后。 太后也听说了此事。 萧禛一进门,她就大怒。 “……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太子,你得给哀家一个交代!哀家力主宋湲进宫的,她不能折得如此不明不白!”太后道。 萧禛将玉佩放在她的案几上。 “祖母,此事孙儿还要细查。其他妃子都说,宋侧妃让人离开时,她自己是先走的,她身边跟着瑶华姑姑和香兰。 她们离开,内侍锁门,他也能担保当时丛玉楼无人。至于宋侧妃为何去而复返,知情人都死了,孙儿需得慢慢查访,祖母给孙儿一点工夫。”萧禛言语里,带着三分哀痛。 太后沉默。 萧禛又道:“宋侧妃替孙儿管理东宫后院已经四年了。这四年,她做事仔细,一切井井有条。如今她一死,孙儿就似折了一条臂膀,孙儿也很难过。” 太后心中冷笑了声。 她知晓萧禛从不器重宋湲,也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 宋湲死了,他不会有什么难过的。 瞧着他惺惺作态,太后一时也无话可说。 东宫到处查访,也问了顾清儿和思柔公主,可知道宋侧妃去而复返的缘故。 她们姊妹俩,自然说不知。 这天,去大厨房给顾清儿要一道香酥鸭子的宫婢落梅,一直没回来。 半夜时,有人发现她撞死在了广明宫的宫门口。 她是顾清儿的宫婢,却这样撞死了,矛头顿时指向了顾清儿。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萧禛立马站出来,替顾清儿辩解:“这落梅本是宋侧妃的人。她听闻旧主已死,伤痛欲绝,做了陪葬,其情可悯!” 这种鬼话,表面上还是遮掩了过去。 只是没有任何实证。 顾美人当天早早离开了丛玉楼,来接她的,正是这位宫婢落梅。 现在她人也死了,旁人再如何猜测,也没办法佐证什么。 太后大怒。 “哀家早就告诉了宋湲,让她别想着对付那个美人!大年初一的时候,她不顾哀家,想用迦南木熏香害那美人,结果把谢子薇给害了。 如今,她又是故技重施,这次终于把自己给害了!”太后痛心疾首。 陈姑姑听了,心头直跳:“娘娘,是那顾美人害死了宋侧妃?” “八成是她。” “她好大胆子!可要告诉太子,严惩此女?”陈姑姑心头发颤。 “没有证据,哪怕是告到了陛下跟前,又能如何?但哀家知道是她。”太后道,“如今可动不了她。”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了这美人,就是和太子彻底撕破脸。 而这美人,救了国舅之后,她背后的靠山,可不止太子,还有永康侯府罗家,以及罗皇后。 太后和宋家,不需要一下子添如此多的劲敌。 政治,主要是忍耐和筹划。 太后心中,已有了最好的筹谋。 第103章忠烈 三日之后,东宫安葬了宋侧妃。 太子侧妃的葬礼,不算特别隆重,也无什么重大礼节。 东宫无子嗣,没人需要服丧。 定远侯府对此事,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宋湲的母亲到太后跟前,大哭了一场。 太后那边,重新为宋家谋划。 她告诉太子,宋家会重新送一女给他为侧妃。 萧禛自然同意。 他的后院进再多的人,他也不担心。 “还是等一等。等宋湲百天之后,再送新的侧妃给你。”太后道,“未免你伤心,哀家送你一位美人,寥做安慰。” 说罢,一位衣着锦绣的女子,从寿成宫的内殿缓缓走出来。 萧禛不免微笑。 “……你若是不喜,哀家再换一人给你。”太后道。 太后赏赐给萧禛的,居然是她身边的心腹姑姑陈娥。 陈娥今年二十一了。她八岁进宫,一直在太后身边服侍,从小小宫婢,做到了如今的管事姑姑。 她不算特别美艳,只是眉目清秀。 太后将她送给萧禛,一开口就是“美人”,替她讨个正七品的内命妇品级。 这样,陈娥进了东宫,可以与顾清儿平起平坐。 南齐来的公主,地位不过是太后身边小小宫人相当。 而萧禛,觉得此事有趣。 “多谢祖母!”他真心实意,一脸欣慰的样子。 太后有种错觉,好像陈姑姑一直都是萧禛的人,如今只是接回了她似的。 陈娥由寿成宫的陈姑姑,变成了东宫的陈美人。 在东宫,美人都要住在永延宫。 现在的东宫只有顾清儿一位美人,所以她独占了永延宫。 陈美人一来,这院子就热闹了。 对面的宫殿里,终于繁忙起来。宫婢、内侍进进出出,除尘打扫;家具一件件往里运,很是喧哗。 顾清儿的宫婢如樱和小太监陈先,一直在门口瞧着,心情很沉重。 丁嬷嬷则陪坐在顾清儿身边。 顾清儿在内殿里看书,顺便撸雪球,没把那边的动静当回事。 “……听闻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陈姑姑。美人,您见过那位陈姑姑的,她可是个精明的人。”丁嬷嬷有点担心。 顾清儿:“见过一次,她生得不错。” “唉!”丁嬷嬷叹了口气。 这天下午,陈美人就住进了永延宫。 傍晚时,走廊对面的宫殿里,灯火通明,顾清儿看了眼,唇角微挑。 她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之所以送个美人来,就是为了对付顾清儿的。 要不然,太后如何舍得自己心腹的女官?要知道,一个从小服侍的人,最知晓太后心意,太后是很珍惜的。 “看来,这个宫里没有傻子。”顾清儿慢慢放下了藕荷色的床幔,和雪球一起睡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清儿既然敢做,就不怕宋家的报复。 宋湲再三对她下杀手,顾清儿不会给她第三次机会。 至于落梅,顾清儿无非是在她服侍的时候,低声问了句:“你家里人都在京都吗?” 落梅就明白顾清儿的意思。落梅不死,她家里人就要受到牵连。 她是唯一知晓顾清儿和宋侧妃去而复返的人,她必须要死。 怎么死,她可以自己选。 因此,落梅选了撞死在广明宫门口。这样,太子还会感念她的忠烈,赏她家人一些钱财。 第104章新人 太子又纳一妾。 此乃喜事,虽然宋侧妃刚死不久。 为了庆贺,太子不嫌事大,提前结束了谢子薇的禁足。 在人前消失了将近四个月的谢侧妃,终于露面了。 永延宫那边,喜气洋洋。 “咱们有什么难熬的?同住在永延宫的顾美人,她才难熬呢。太子今晚要几次水,她都能听到。”大章良娣对妹妹小章良娣道。 太子宠幸之后,都会吩咐用水,这是规矩。 有时候,一晚上用两次水,也是正常的。 小章良娣的腿,上次打马球摔了,至今也没好利索。 她心情却是不错。 宋湲死了,东宫众人高兴都来不及。宋湲这些年在东宫里,并不得人心,所有人都要受她打压。 她去了,众人还不知宋家又要送人进来,当东宫只添了个陈美人。 七品美人,又是宫婢出身,她们是不放在眼里的,岂能不高兴? 戌正时分,萧禛进了永延宫。 他往东边看了眼。 东边的宫殿里,只有两盏烛火,和西边的一比,显得很黯淡。 而顾清儿的寝卧里,已经熄了灯。 不知这细作,是否在暗中查看? 萧禛目光停留了一瞬,进了西边陈美人的内殿。 陈美人连忙起身,要服侍萧禛喝茶。 萧禛倜傥眉眼格外温柔。 他那双丹凤眼,看上去似噙了春水。 “让她们做吧。你今后就是孤的美人,你要习惯。”萧禛笑道。 陈娥道是。 她恭敬陪坐在一旁。 萧禛又笑道:“时辰不早了,你散发吧。” 陈娥心头微动。 太子今晚就要宠幸她吗? 果然,太后娘娘的面子很好用。 她道“是”,莫名很紧张,心跳得厉害。 宫婢服侍她散了头发、沐浴更衣,重新搀扶她进了内殿。 此刻的萧禛,已经褪去了外袍,穿着银白色中衣,坐在床榻之上。 他的表情,仍是非常温柔。 陈娥一瞬间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紧紧攥紧了手指。 萧禛生得极其英俊,陈娥时常在寿成宫见到他。将他和诸位皇子们一比,无人能胜其风采。 在她心里,有隐秘的爱慕,是她从不敢表露的。 萧禛示意她坐在身侧。 “……早些年,孤就留意过你。”萧禛笑道,“那次是太后生病,所有人服侍她都不满意,独独要你服侍。 你这个人啊,心思细腻,做事又灵巧。孤那时候就想,身边有这么个女人,该多幸福。 只是太后倚重你,孤也不好开口讨要。不成想,太后居然都看在眼里,知晓孤的心思,将你送了过来。” 陈娥一时间懵了。 她既有狂喜,也难以置信。 太子、太子居然也爱慕她? 东宫那么多服侍的宫婢,有两位姿容不俗,太后却将她送了过来,是看出太子喜欢她吗? 陈娥只感觉一股子幸福,快要将她淹没了。 她心头震撼,小心翼翼去看萧禛的脸。 萧禛微笑着,仍是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轻轻拉住了陈娥的手:“今后你就是孤的人。孤在二十五岁之前,不能有子嗣,你是知晓的吧?” 陈娥道是。 这件事,太子跟太后说过,她当时就在旁边。 “……那么,你能理解孤?”萧禛又问。 陈娥道是。 萧禛就伏在她耳边:“等会儿,秦嬷嬷会来。你听宋侧妃说过的吧?” 陈娥心头一紧。 第105章迷晕 陈娥在太后身边,宋侧妃说,太子不曾宠幸过任何一位妃子,她们的落红,都是秦嬷嬷用玉杵…… 如今,太子也要这样对她? 陈娥再想到,他说他不能有子嗣,心里就理解了他。 她微微颔首:“殿下,妾明白。” 萧禛又轻轻抚摸着她的手:“你受苦了,再等两年。” 这时,秦嬷嬷带着宫婢,悄悄进了内殿。 萧禛示意陈娥站起身。 陈娥被带到了偏殿。 片刻之后她回来,脸色微微发白,可能是有点疼。 萧禛坐到了旁边,缓慢喝茶。 陈娥低垂着头。 萧禛又道:“美人,你知晓此事明早如何向太后回禀吧?” 陈娥一惊。 萧禛又凑近她:“孤一直很欣赏你。你跟着太后有前途,还是跟着孤?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之前,宋湲在太后面前胡说八道,太后怕是心存芥蒂。这次你去回禀,太后更信任你,你知道如何说?” 陈娥已经被迷昏了头。 她不怀疑萧禛,只当他真的爱慕她。她又想到,将来太子登基,她可以再次光明正大怀上龙嗣。 有了皇子,她再怎么说,都是个太妃。 这可是大有前途。 且她也爱慕太子。 她道:“殿下,妾什么都明白,您放心吧。妾知晓太后会辅佐殿下的,绝不会让太后与您离心。” 萧禛又轻轻抚摸了她的面颊。 陈娥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真乖,孤没有看错你!孤就知道,这全天下的女人,只有你最合孤的心意。”萧禛道。 他和陈娥坐了半个时辰。 然后,他吩咐人:“用水吧。” 外面服侍的宫婢和内侍,都很高兴。他们的主子,今晚得到了宠幸。 不成想,太子在陈娥第一次用水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坐了一个时辰。 他同陈娥聊了很多,然后第二次用水。 宫婢们更是高兴。 哪个主子一晚上能留太子两次的,都是极大的恩宠。 太子不会留宿,子时初他离开了永延宫。 他又往东边看了眼。 东边的大殿内,有个身影急匆匆往回躲。 萧禛唇角微翘:“也没那么淡定嘛!” 其实他误会了,顾清儿并没有让人偷看隔壁的动静。 是如樱和丁嬷嬷,她们睡不着,一直在留心。 偷看的,是如樱。 “殿下才走。”如樱叹了口气,“用了两次水呢。到底是太后的人,跟咱们美人不同。” 丁嬷嬷心里也很难过。 殿下至今都没宠幸过顾美人。 “美人不知该怎样伤心。”丁嬷嬷想着,偷偷进了内殿,往床幔里看了眼。 此刻,在丁嬷嬷心里,应该痛苦不堪的顾清儿,抱着她的银狐,睡得很香甜。 丁嬷嬷:“……” 从这方面看,顾美人又很小孩子气,她都不知道吃醋。 其实顾清儿很高兴。 太后送十个、八个来,她都一样高兴。 她对萧禛,又没感情,更加谈不上吃醋了。若是他有了新宠,同意不让她侍寝,顾清儿很想去给太后磕个头,感谢她的帮忙。 陈娥也睡不着。 她再次想到了宋侧妃的话。 原来都是真的。 殿下为了不生皇嗣、不出事伤国祚,真的一直这么忍着。 陈娥被爱情迷昏了头,完全站在了萧禛这边,短短时间就叛变了,觉得殿下实在可怜。 他如今隐忍,那么两年之后,他第一个宠幸的人,肯定是她。 他爱她的! “太后都知道,要不然为何送我过来?”陈娥彻底被萧禛的鬼话,给迷晕了。 第106章顶嘴 萧禛很擅长拿捏人心。 陈姑姑对他那点情愫,他很早就看出来了。 他那时候,是想把她放在太后身边,直到某一天,利用她做细作。 太后则是很信任陈娥,将她派到东宫,就是为了让她近距离接触顾清儿,替宋家除掉这个美人。 萧禛利用一个晚上,就成功撩拨了这位陈娥的芳心。 他告诉她,跟着他更有前途;又告诉她,他其实也爱着她。 在前途和爱情双重冲击之下,陈娥彻底误解了太后的用意。 翌日,陈娥去跟太后回禀。 说起昨晚两次的宠幸,太后问她:“也是像宋湲那样?” 陈娥的脸通红。 她低低跪拜:“太后,奴婢不曾见过秦嬷嬷。奴婢……太子殿下很温柔,奴婢才承受了两次。” 太后微愣。 她不由坐直了:“是吗?” “是。”陈娥道,“不过,后来用水的时候,殿下用手揉按了奴婢的后脊椎。他说,这两年奴婢还不能有孕。” 太后狐疑看了眼她。 相比较宋湲,太后更信任陈娥。 突然听到陈娥这么说,太后怀疑了起来:“以前,宋湲是在撒谎?” 陈娥头更低了:“奴婢不知。” 太后心中,一时竟有点理不清楚。她大概难以置信,她的心腹宫婢,一夜之间就背叛她。 她很自负,觉得陈娥对她应该忠心耿耿。 太后顿时又怀疑,宋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娥回禀完毕,回到了东宫,萧禛又将她叫了过去。 “你如何告诉太后的?”萧禛问她。 陈娥如实说了。 萧禛很高兴,赏赐了她一些首饰,叮嘱她以后都要用心。 “……对太后,说些让她开心的话,也算是美人替孤尽孝了。”他道。 陈娥道是。 她欢欢喜喜回到了永延宫。 下午时,她还拜访了顾清儿。 虽说她已经被萧禛笼络,可太后的密旨,不牵涉太子的,陈娥也不敢马虎。 她还要抓住顾清儿的错处,处理掉这个美人。 当然,她也希望太子身边少个狐狸精。 不管是为了太后,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要努力。 “姐姐,今后还请您多照应。”陈娥给顾清儿奉茶。 顾清儿比她早进东宫半年,哪怕她才十几岁,也要被称呼一声“姐姐”的,尤其是她们俩品级相等。 顾清儿大大方方接了茶。 “今后,咱们姊妹要彼此照应。”顾清儿笑道,然后让丁嬷嬷拿了一支八宝簪,赏赐给了陈美人。 待她离开,顾清儿打了个哈欠。 丁嬷嬷和如樱见她神色,仍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快的,心里觉得顾美人到底年纪小,还不知道吃醋。 下雨之后,京都阴了两三天,而后放晴。 萧禛派人请顾清儿去了长秋宫。 他不再轻易踏入永延宫了。 顾清儿一去,他就沉了脸:“孤不找你,你居然敢不亲自过来请罪?” 顾清儿:“妾有何罪?” “放肆,你还敢顶嘴?”萧禛静静看着她,“你小小年纪,竟敢谋害三条人命!你以为,孤舍不得杀了你?”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 “殿下,不是还没查出缘由吗?怎么又怪到了妾头上?”顾清儿笑了笑,“妾可当不起!” 萧禛:“……” 瞧瞧,临危不乱,果然是个细作的好苗子! 第107章狠辣 萧禛并不是兴师问罪的。 宋湲的死,对他影响不大。太后虽然生气,可她能怎么办? 她生气完了,还不是要继续辅佐他?她那么有野心,想要玩弄政治,又想娘家永世顺昌,肯定得依赖萧禛。 临时换人,她换谁? 换谁都有风险。 而宋湲的娘家定远侯府,他们更害怕。失去了宋湲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又要送一位嫡女进来。 这次,他们估计更加精挑细选。 顾清儿手动解除了一个定时炸弹,对她是有好处的。 萧禛威胁了她一通,又道:“一事归一事。孤不能带你离京,不过这几日天气不错,孤可以带你去郊外玩。” 顾清儿:“……” 郊外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她不贪玩啊,她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萧禛完全误解了她。 “……你可会钓鱼?”萧禛又问。 顾清儿:“会。” 于是,这天萧禛带着她离开了东宫,去一处湖泊边游玩。 湖泊四周都是农田。 萧禛说:“这是孤自己的农庄,此处无人打扰,很安全。” 河水清澈,倒映着蔚蓝色天空,日照之下,水面波光粼粼。 水草丰盈,舒展招摇。 四周绿草如毯。 萧禛果然带了钓鱼的鱼钩,给了顾清儿一只。 顾清儿很不想钓,就道:“殿下您钓吧,妾要歇一会儿了。” 她想要在旁边躺一躺,可惜没有枕头。 见萧禛坐下,顾清儿就跑到了他身边,枕上了他的腿。 萧禛:“……” 这细作如此得寸进尺。 坐在这翠绿清新的世界里,萧禛的心情,更是格外的宁静。 他微微垂首,瞧见了这只小狐狸,正眯眼打盹,很是惬意。 他很想伸手,抚摸一下她嫩白如脂的面颊,而后又生生忍住了。 “说心里话,你杀宋湲的时候,害怕吗?”萧禛问。 顾清儿待要开口,萧禛又道:“孤知晓是你。你再敢胡说八道,孤就把你仍在这河水里呛死,回去说你是失足落水。” 顾清儿:“……” 她略微沉吟着。 她并没有睁开眼,任由阳光将她周身晒得暖融融的。 “我没有杀宋湲。”顾清儿道,“她让瑶华给我灌酒,我只是动了点手脚,让她自己把毒酒喝了下去。” 萧禛:“然后?” “然后就失火了,大火杀了她们。”顾清儿道。 萧禛:“你不害怕?” “我怕人,不怕鬼。”她道。 萧禛:“……” 他终于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 顾清儿睁开眼:“殿下,您要杀了我不成?” “你是个细作,孤要杀你,还需要理由?”萧禛冷哼,“不过,你能做到不留把柄,果然心狠手辣。” “这可是宫廷。” “宫廷怎么了?” “在宫里,心慈手软怎么活得下去?”顾清儿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命也是命。旁人要我死,我已经饶过了她一次,断乎不会饶她第二次了。” 否则,宋湲还会有第三次对顾清儿下手的机会。 顿了下,她说了《三国演义》里的那句经典台词,“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这句话,是明代《三国演义》里的,并不是历史上曹操真正说过的。 所以,萧禛不知道。 他听了之后,只感觉这句话直击心灵。 “你很有趣!”他的手,不由自主覆盖在她的唇上,“孤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所以,殿下您要珍惜我的命。要是一时冲动杀了我,你去哪里找我这样的?” 萧禛:“……” 这臭不要脸的劲儿,也是天下一绝。 第108章泄露 萧禛这货,钓鱼技术稀烂。 最后是他的侍卫飞鹰,送来了四条鱼。送过来的时候,鱼已经剖干净了内脏。 萧禛打算自己钓鱼、烤鱼吃。 见他这样的钓鱼技术,顾清儿很不相信他烤鱼的本事。 她想要亲自烤,被萧禛瞪了回来。 “你敢质疑孤?”他阴森森盯着她。 顾清儿:“……” 大不了回去的时候,在车上吃点心。萧禛的车子上,总有些新鲜好吃的点心,可以填饱肚子。 顾清儿忍气吞声。 结果却让她很意外。 萧禛这货钓鱼不行,烤鱼却很不错。四条鱼,都被他烤得皮焦肉嫩,鲜美异常。 她很喜欢吃。 吃了两条之后,见萧禛一条还没有吃完,顾清儿把手伸向了第三条。 她吃了三条,萧禛只吃了一条。 回去的时候,萧禛自己先饿了。 他拿出了点心,却被顾清儿吃了大半。瞧她这架势,萧禛觉得自己养得不是银狐,而是一头猪。 这次的郊外之行,顾清儿觉得无聊透顶。 萧禛反而很高兴。 他回去之后,把那句“宁教我负天下人”的话,又认真写了下来。 这女人对他的脾气。 深宫生存,容不得半点侥幸和善良。这是一个战场,充满了争斗、血腥。若不是心如磐石、手段狠辣,迟早要被人害死。 就像宋侧妃。 她不想杀死顾清儿吗? 她很想。 她只是技不如人。 要是宋湲聪明一点,现在被烧死在丛玉楼的,就是顾清儿了。 “哪里找来这么个小东西呢?”萧禛心中腹诽,“怎么不能让孤先找到?” 两人出去玩的事,东宫又传开了。 其他妃子们见怪不怪,陈娥却有点吃醋。 只是她从小谨言慎行,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匿去了,没人看得出来。 顾清儿依旧和陈娥住在同一个永延宫里。 陈娥和顾清儿一样,宫婢都是东宫的人。那些宫婢,都知道顾清儿是南齐的公主,有钱又大方,且得宠。 没人敢来挑衅顾清儿。 甚至还有几个宫婢刻意交好如樱,以希望能得点好处。 只有陈娥身边贴身服侍的宫婢锦瑟,是她从寿成宫带过来的,对她很忠心。 顾清儿的性格也很好,平时她除了练字,就是瘫着。 陈娥到东边找她时,丁嬷嬷总说:“陈美人,顾美人她在练字,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做不完这些功课,殿下要罚。” “陈美人,顾美人她在休息,您稍后再来?” 她大部分的时候,不是写字就是睡觉,陈娥都见不着她。 顾清儿依旧每隔五天去趟长秋宫。 每每她去了,萧禛都会叫人准备好她爱吃的点心。 顾清儿怀疑自己要长胖了。 不过,她才十四岁,也许是长个子也不一定,她倒也不苛待自己。 四月初十这日,顾清儿去的时候,萧禛正在发脾气。 飞鹰、天狐、灵蛇三名重要暗卫,都跪在他脚边。 萧禛让她先进去等。 顾清儿放下了纸张,立在门口听了半晌,才知道是萧禛的密报,被人劫持了,传到了皇帝那里。 待侍卫们退了下去,萧禛进来,检查顾清儿的功课,顾清儿就趁机问他:“殿下,出了什么事?我听到您说雪狼了。谁是雪狼?” 第109章办法 雪狼是萧禛最神秘的暗卫之一。 除了飞鹰,其他人都不知雪狼的踪迹。甚至遇到了,也不会认识他。 皇帝知晓萧禛的十二暗卫,却对雪狼的事,知之甚少。 萧禛告诉皇帝,说雪狼在齐国,替他搜集齐国的情报。 然而,雪狼的密报却落入了其他人手里。只要有心,总能截住他的密报。 这次,是灵蛇和天狐的疏忽,导致密报泄露。 被雍王截到了。 雍王去告诉了皇帝。 皇帝特意把萧禛叫到了御书房,口吻不算严厉,却带着几分疏离:“你那雪狼,真的在齐国?” 萧禛心下一惊。 雪狼的确不在齐国。 “父皇,雪狼人在楚国。”萧禛如实道。 他非常机灵,一看陛下的眼色,就知道事情被他知晓,当即跪下认错。 他的态度,让皇帝脸色稍霁。 当今天下,萧家的燕国,并不主天下事。 以长江为界,南边还有个楚国,势力颇大。 两国曾有过长达三十年的战争,损失惨重,民不聊生。 两国百姓都苦。 元寿帝继位之后,朝臣力劝他主和,休养生息,因此他结束了和楚国的战争。 这十几年来,两国通商、游学,甚至和亲,相对和睦。有些小规模的冲突,也被彼此压下。 双方求和之心都很急切。 只是,谁都知道将来还有一战,就是不知何时开始。 和燕国、楚国相比,南齐只是弹丸小地,不足为虑。 燕国往楚国派了无数的密探、细作,反过来亦然。 “……儿臣派雪狼在楚国,就是一枚棋子。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这枚棋子就无价值。儿臣隐瞒父皇,罪该万死。”萧禛向皇帝磕头赔罪。 皇帝也知晓深入一枚密探很不容易。 他一直信任萧禛,叮嘱他要好好管束雪狼,让他为燕国立功。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在皇帝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皇帝开始怀疑,太子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雍王的目的也达到了。 至于雪狼,萧禛是不可能告诉顾清儿的。 他冷冷瞥了眼顾清儿:“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顾清儿:“殿下,您这么说话,那妾就不告诉您,妾其实有个办法,可以让您的密报绝不泄露。” “什么办法?” “您不是让妾不要打听?” 萧禛:“……” 他沉了脸,半晌才道,“你有办法,就直接说出来。” 顾清儿歪着头,想了想:“妾现在还不想要什么东西。待妾某一天有所求,再给殿下交换吧。” 萧禛:“……” 他当时很生气,后来又想,南齐细作的办法,他能用吗? 那不就是把自己的密报,送到了南齐探子的手里? 哪怕顾清儿告诉他,他也不敢用。 他倒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事情都不太顺利。萧禛的情报,出现了某一处的缺口,被雍王获得。 幸而他谨慎,没酿成什么大祸。 雍王把那些情报,告诉了皇帝。 而这些,和萧禛告诉皇帝的一致。反而是雍王,在皇帝面前证明了萧禛的忠诚。 皇帝知晓了,拔出了心中那根刺,对太子有愧,就大骂雍王:“不敬兄长。将来兄弟阋墙,都是你的错!” 雍王被吓得瑟瑟发抖。 萧禛没受什么损失。 但他也意识到,他的情报网不是无孔不入的,他需得更改情报方式。 他又想到了顾清儿。 第110章数字 又到了顾清儿每隔五日送功课的日子。 她到了长秋宫,萧禛见她穿着一件深褐色素面长衫,微微愣了愣。 “怎穿得如此素净?”萧禛问。 顾清儿:“殿下,今年春装只给妾做了四套,妾都穿完了。” 萧禛:“……” 这个小细作,挑剔吃喝、讲究穿戴,什么都要最好的。 她这叫办事吗? 萧禛觉得,她是到燕国享福来了。 就她如此身娇体贵的,真是拿足了南齐公主的派头,能成什么大事? “该做夏季衣衫了,过几日会安排。”萧禛道。 宋侧妃去世之后,东宫后院的事务,暂由思柔公主和侧妃闫沐杭管理。 闫侧妃没有管过事,难免有不足之处;思柔公主不熟悉东宫,行事也是畏手畏脚。如此一来,该给妃子们的,她们没有给。 顾清儿告状来了。 萧禛瞥了眼她:“要不,你也去领一个差事,替你姐姐分忧?” 顾清儿连忙摆手:“殿下,妾每日练字,这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再说,我实在愚笨,品级又太低了,哪里敢管事?” 她就是懒。 萧禛一时懒得与她计较,令她坐下。 他喊了飞鹰:“去库房,拿五千两银票来。” 飞鹰道是。 萧禛将银票递给了顾清儿:“钱是不是花完了?既然公中忘了替你缝衣裳,你自己去针线房。 你想要什么布料,只需给钱,采办太监都会拿样子给你挑选,为你置办最好的。” 顾清儿道谢。 她眼珠子转了转,灵动极了,就像镶嵌的两颗墨色宝石。 “殿下,这算是什么赏赐?” “上次你替孤赢了球,说想要出去走走。如今孤忙,没空带你出城。先给一点赏赐,改日有空了,还是会带你出去一趟,就当是拖延给予的补偿。”萧禛道。 顾清儿心满意足。 她就喜欢算得如此明了。 萧禛见她收下了,又问她:“你上次说,有什么密报的法子,可是真的?” “殿下信我?” “你说来孤听听。”萧禛道。 顾清儿看了眼旁边的飞鹰。 飞鹰打算退出去,顾清儿又喊他:“拿些纸笔来,你再出去。” 飞鹰道是。 纸笔摆上了,顾清儿又亲自去萧禛的书架上,随意找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史书,是讲前朝历史的。 萧禛时常会读一读。 顾清儿又道:“殿下,您先挪步,待妾喊您,您再过来瞧。” 萧禛:“……” 她还拿乔! 萧禛出了梢间,在隔壁静坐。内侍给他上茶,他端在手里慢慢喝。 待他一盏茶入腹,顾清儿才喊了他过来。 她将纸张推给了萧禛:“殿下,这是我写的一份密报,您看看。” 萧禛接过来。 纸上,是一行乱七八糟的符,萧禛半个字都不认识。 他剑眉深蹙,眼底有了几分不悦。 “这是什么?”他问。 传递密报,不仅仅是要自己看得懂,还需要收到密报的人也看得懂。 萧禛觉得,如此奇怪的符,哪怕他看懂了,他的下属也不懂,这密报又有什么价值? “殿下,这个叫‘阿拉伯数字’。”顾清儿微笑着告诉他,“它对应的,就是一个个数目。你不要着急,待妾仔细告诉你。” 用字数做情报传递,别说在古代有用,哪怕是太空时代,机密消息也是通过数字传递,再由电脑解码。 科技那么发达的年代,数字密码都管用,更何况是在古代? 简单、粗略的数字密报,可以难住古代人几百年。 如果萧禛愿意虚心学习,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密报泄露了。 第111章密码 长秋宫的偏殿,穹顶很高,盘龙柱气势巍峨。 铺了琉璃瓦,四月的阳光照进来,在地上砸了光圈,屋内的光线明媚。 萧禛清清楚楚,瞧见了顾清儿眉眼中的飞扬。 此刻的她,也是很高兴的,像个小孩子,献出了她的宝贝。 因此,萧禛没有驳了她的意。 “殿下,您拿好纸笔。这是密码本。”顾清儿又道。 她将那本史书《周纪》推给了萧禛。 萧禛:“密码本?” 这本书他看了无数回,怎么可能有什么秘密? 顾清儿不急,笑道:“殿下,您听妾的吩咐行事。待您玩熟了,就知道此事有趣了。” 萧禛:“……” 他不再多言,坐正了身姿。 顾清儿拿着密报,开始念:“第九页,第五列,第十二个字。” 古代的书,以一列一列排序,从右往左。 萧禛果然翻到了第九页,找到了顾清儿说的那个字,是一个“吾”字。 他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察觉到了此事的有趣了。 果然就像她说的。 “……殿下,二十七页,十二列,第四个字。”顾清儿最后道。 最后一个字,是“宫”。 萧禛依照顾清儿的吩咐,在《周纪》上找到了五个字,连起来是“吾在长秋宫”。 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通过查找,他好像明白了这种密报的价值,从顾清儿手里接了过来。 “这些符,就是对照着字数?”萧禛眼底的兴趣更浓了,“如何辨认?” “这就更好认了。”顾清儿道。 阿拉伯数字的确非常好认,别说萧禛这么大的人,哪怕是三岁孩童,也能在半下午学会。 顾清儿又在纸上写了“零、壹、贰……”直到“玖”,然后对应标注好阿拉伯数字。 “殿下,这就是这种符的意义,您看。”顾清儿递给了萧禛。 她花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教会了萧禛认阿拉伯数字。 然后,她又告诉萧禛:“这种密报,就是用数字代替文字。您给您的暗卫一个密码本,只有您和他两人清楚。 别说敌人不知道这密报是什么意思,哪怕是替您接收密报的其他暗卫,他们也看不懂。 因此,这份密报就天知地知、写的人知、您自己知,岂不是很隐秘?” 萧禛愣了好半晌。 他心思转得极快。 这种数字,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没有密码本,它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数。 哪怕是顾清儿,只要萧禛更换了另一个密码本,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也看不懂。 萧禛的眼睛里,似簇了一团火,可以清楚瞧见他的兴奋。 他很少因某件事如此的激动。 这真是非常机密了! 这种叫“数字”的字符,很容易学,才十个,萧禛看一眼就能记牢。他的暗卫个个聪明,半个时辰记熟毫无问题。 萧禛太过于激动,他一把将顾清儿抱了过来,让她坐在了他腿上。 “孤要如何感谢你?”他问顾清儿,“这可是大功一件。” “殿下,妾还是想出门。”顾清儿道,“去趟梁州,行吗?” 梁州距离京都不过两百里,是京都最近的城池之一。 此处有天堑,军备不重,主要是经济繁华。 顾清儿很想去玩玩。 第112章好书 去趟梁州? 萧禛想了想,再不带她去,真是有点寡薄了,也会让她心生怨怼。 这细作真是宝贝。 数字是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成为绝密的密报,饶是顾清儿或者背后教给她的人,都不能看懂。 萧禛很明白它的价值。 她献给他的,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远胜过制酒策。 “端阳节的时候,孤亲自带你去。”萧禛道,“不过,咱们得偷偷的,装成普通人,混入梁州。” 岂不是更合了顾清儿的心意? 她用力点头:“谢殿下!” 她又教萧禛,这些字数应该如何书写,甚至留下了一整套的样本给他,让他照着描写。 她离开之后,萧禛冷静想了半个时辰。 他把所有事都考虑到了。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顾清儿没有诓骗他:这些数字是毫无意义的,它背后的密码本,才是唯一有价值的。 萧禛可以给他的十二暗卫,一人一个密码本。这样,他们的密报甚至可以大模大样走官道回来,不怕任何人查看。 饶是他们认识那些数字,也不知道它代表什么。 “飞鹰!”萧禛出声。 飞鹰推门而入。 “……孤名下的书局里,可有什么好的书籍?”萧禛问,“最好是尚未付梓的,要文采渊博。” 飞鹰想了想。 “殿下,您还记得韩文蜀老先生吗?”飞鹰问。 萧禛点头。 韩文蜀曾是宗学的一名夫子,自幼饱读诗书,文采不输谢祁谢老先生。 二十年前,秦王叛乱,而他与秦王走得很近,因此被罢官。 他的书,也不可印出。 这些年,这位学富五车的老先生,过得很落魄,听闻是靠着他夫人替人浆洗缝补度日,还有个很不成器的儿子。 “他怎么了?” “他四个月前就去世了。”飞鹰道,“他留下了一大卷的文稿。他那个败家子没钱吃饭,拿到书局去卖,要三十两银子。 因秦王旧事尚有人记得,没人敢买。他也到了您的书局,仍是被赶了出去。那些文稿,都不曾问世。” 萧禛眼前一亮。 “你去找到韩文蜀老先生的那个败家子,将文稿带回来。”萧禛道。 顿了下,他继续说,“那个败家子,不要留他,孤不想任何人看过那些文稿。至于韩老先生的老妻与孙儿,给他们三百两,让他们回原籍去买田买地度日。” 飞鹰道是。 下午,飞鹰带回来了原稿。 韩文蜀落魄二十载,著作无数,其中既有文史经书,也有风花雪月的话本。 萧禛翻看,那些话本的故事虽然老套庸俗,可用词讲究。 韩老先生几乎不用重复的字。他知识渊博,一本话本里,能囊括九成的字。 “这种书,作为密码本实在非常好!”萧禛心情愉悦。 首先,它是风花雪月的话本,哪怕丢失了,也不能引起其他人的重视。 其次,这些文稿不曾付梓,除了已经去世的韩老先生,估计萧禛是第二个拜读者。 韩老先生的那个败家儿子,定然没有读过。 其三,它的用字不重复,普遍的表达,都能从中寻到合适的字来用。 萧禛心情豁然开朗。 第113章成功 接下来的几日,萧禛很忙。 他让飞鹰处理掉了韩家那个吃喝嫖赌的败家子,尸首掩埋。不管败家子是否看过文稿,他都是接触过的。 他一死,韩老先生也不在了,这个世上就无人见过这些文稿。 “……韩家的确很落魄,那个败家子韩圩,他是韩老先生唯一的儿子,欠了无数的赌债。 韩圩有妻、两儿一女。家里全靠韩老夫人和韩圩之妻做些针线活换钱度日,家徒四壁。 属下给了韩圩之妻三百两银子,让她别追问韩圩下落。她感激涕零,还给属下磕头。她说不日就带着婆婆和孩子们,回老家去。”飞鹰道。 韩圩一死,韩家老幼妇孺是解脱了,再也无人折磨他们。 “你派人盯着,让他们顺利搬迁,中途别出什么差错,最好一路将他们送回老家。”萧禛道。 飞鹰道是。 萧禛让飞鹰去办此事,他自己则开始誊抄韩文蜀老先生的话本。 一个话本,约莫八万字,誊抄起来很费劲。 萧禛要用这些做密码本,丝毫不敢马虎。 他四天不眠不休,能誊抄完一本。 速度还是太慢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用了这个慢办法。 他因此跟皇帝告假,要两个月时间闭门不出,处理此事。 两个月之后,他终于将文稿都誊抄妥当了,一共二十四本,每一本都不一样。 他会给暗卫一本,自己留一本。 “飞鹰,让所有人近期回京。”萧禛道,“哪怕是雪狼,也要回来一趟。” 飞鹰道是。 从飞鹰开始,萧禛教他认数字。是什么意思、如何书写,飞鹰用了一个时辰就记熟了。 萧禛给了他一个话本。 “这是密码本。”萧禛道,“若是丢失,你就提头来见。” 他又告诉飞鹰,如何查密码,如何写密报。 “若是第一页,就写01,用0这个字数,来填补;每六个字数,代表一个字:两个字数是页数、两个是列数、两个是字数。”萧禛道。 飞鹰用心记下了。 他一开始是查,后来是自己写。 “……殿下,如此一来,密报再也不可能泄露。饶是皇帝问起,咱们可以搪塞,甚至能用另外的密码本去糊弄。”飞鹰同样兴奋。 萧禛微笑了下。 “殿下,您是如何弄到这样神奇的字符……数字的?”飞鹰又好奇。 “顾美人教孤的。” 飞鹰:“……” 他顿了顿,犹豫着问:“殿下,顾美人她可是南齐的细作。咱们如此做,岂不是将密报送给了南齐?” “你再想想。”萧禛气定神闲。 飞鹰是十二暗卫之首,他能时刻留在萧禛身边,除了他武艺高强,也是因为他脑子转得够快。 他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密码本,密报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符。 “顾美人也没这些密码本!”飞鹰松了口气,“那如此说来,您教给了属下,属下换个密码本,您也破译不了。” “对!” “殿下,若是用来传递军情,更保密!”飞鹰又道。 萧禛:“孤也想到了,只是……” 只是要等他登基之后,才会在军中推广,现在还不行。 萧禛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陆陆续续召回了自己另外的十一个暗卫。明面上是让他们回来述职,实际上是教会他们用阿拉伯数字,同时给他们一本密码本。 每个人的密码本都是独立的,只有萧禛一人有副本,也只有萧禛一人清楚这密码本的内容。 从此,他的情报都成了绝密。 第114章端阳 萧禛的密报,后来也被雍王截取过。 他做了反跟踪,挖出了雍王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传递了假的情报,让雍王再一次犯错,被皇帝大骂。 雍王弄得灰头土脸。 就在萧禛开始誊抄话本,制作密码本的时候,顾清儿人在寿成宫。 此事真是说来话长。 雍王妃的马球赛输给了顾清儿之后,进宫向她婆婆德妃告了顾清儿。 德妃目前还没想好如何收拾这个顾美人,就在太后跟前,说请顾美人过来给太后誊抄佛经。 萧禛最近找了个借口,忙活自己的事,闭门不出,无人给顾清儿撑腰。 太后让她去抄佛经,她就只得去了。 正好陈娥也无事,每日都要去给太后请安,她每次都叫上了顾清儿。 誊抄佛经,既累又枯燥。 顾清儿却不敢声张,只默默抄着。 “……幸而萧禛那狗男人让我练字了,要不然这会儿,太后就能寻个由头打死我。”顾清儿抄写佛经的时候,有点走神。 她现在的字尚可。 若是从前的字,太后瞧见了,跟鸡爬的一样,肯定要大怒。 “哪里是来誊抄佛经的?这分明就是故意玷辱佛祖。” 饶是顾清儿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堂堂南齐的公主,真的会写那么丑的字。 她轻轻舒了口气。 抄佛经很累,顾清儿苦中作乐,权当练字了。 她每日要誊抄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字越写越好了。 午膳她就在寿成宫用,陪在太后身边。 因此,她与宫里的娘娘、公主们,反而更熟悉了。 这些娘娘与公主,也时不时过来尽孝,陪太后用膳。 罗皇后听闻顾美人一直在寿成宫,也怕太后苛责她,亲自来了两趟。 别说罗皇后,皇帝偶然兴起,也过来瞧了瞧。 皇帝对太后说:“太子可是很器重这位美人,母后别累坏了她。” 太后就明白,折腾顾美人还可以,真要是对她动手,皇帝和罗皇后也要顾念太子的想法,不会同意的。 太子那么大的一个人了,他宠一两个美人,是他的权力。若是长辈非要阻拦,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皇家亲情本就淡薄,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都要顾及萧禛的感受。 因此,顾清儿在寿成宫很安全。 慢慢相处下来,太后也发现了她的沉稳与内敛,是个很难对付的。 她不急不躁的脾气,有点像罗皇后。 “你要用点心。”太后对陈娥道。 陈娥道是。 一连忙到了端阳节,萧禛终于暂停了手里的事,特意出关,过来给太后告假。 “孙儿要带她上山去祈福。”萧禛笑道,“过年时候,慧真师太到东宫,给顾美人看了看面相,说她今年要走血光之灾。 若要化解,需得佩戴师太给的法器。这半年,她平安无事,想必是菩萨保佑了。正值端阳节,孙儿带着她去还愿,顺便更换法器。” 慧真师太是敬堂庵的主持。 太后一听,顿时想到赵提赵五小姐,人就在敬堂庵修行。 萧禛带着顾美人去祈福是假,去看赵五小姐是真。 太后没有再阻拦。 “那就让她歇息两日吧。”太后道。 萧禛道是,带着顾清儿走了。 第115章尼姑 端阳节的时候,萧禛的密码本还没誊抄完毕,他只是抽空出来,兑现对顾清儿的承诺,带着她去梁州玩两天。 顾清儿向他诉苦:“妾快要累死了!” 萧禛:“给太后尽孝,这是你的福气。你回东宫问问,她们多少人盼着这个机会,你还敢抱怨?” “累成这样,还得感激?岂不是犯贱?”顾清儿叹了口气。 萧禛:“……” 从她这大逆不道的话里,萧禛就知晓她真烦透了。 她一向很懒的。 顾清儿能躺着,绝不会坐着。 她不求上进,成天就知道好吃、好喝。这次在寿成宫,她耐心写了一个多月的佛经,也真是委屈了她。 想到她的功劳,萧禛答应她:“再忍耐半个月,待孤处理好了身边事,再去向太后说情。” “殿下,您加油啊,妾等你救妾出火坑。”顾清儿哀切望着他。 “这话若是让人听到了,你死十回都够了。”萧禛白了她一眼。 顾清儿:“殿下又不会去告发妾!” 回到了永延宫,顾清儿简单收拾了。 他们说是去敬堂庵,自然不好空手去,萧禛特意叮嘱顾清儿带上心腹的宫婢。 顾清儿就叫上了如樱。 端阳节当天,萧禛与顾清儿天未亮就出发,往敬堂庵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到了郊外的山上。 山路可以通马车,一路上直接到了庵堂门口。 有师太领着小尼姑,上前迎接贵客。 这其中有一个人,身材修长,肌肤白皙,瞳仁黑而润。她带着帽子,一看就是个尼姑,然而神态庄静娴雅。 顾清儿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美人儿。 美人的骨相好,饶是尼姑装扮,也美得惊艳;哪怕是思柔公主,也要输给她两成。 她的五官很精致,组合在一起,又格外协调,是巧夺天工的。 “她肯定就是赵五小姐。”顾清儿心想。 萧禛看了眼她,冲她微微颔首。 顾清儿留意看了眼萧禛,却发现这狗男人对着美人,并无什么特殊的情愫。 他那双丹凤眼里,盛着的笑意很虚伪,一点真情实意也没有。 顾清儿又想到外界说他痴情,然而他自己娶八个小老婆的事,再看这位赵五小姐,顾清儿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言语。 慧真师太将他们请进了后院休息。 到了后院,萧禛让顾清儿更衣,换上了平常人家女子的衣裙。 这衣裙比起东宫美人的份例衣裳,质量就差太多了。 顾清儿换好了。 她这套衣裙是桃红色的。 待她更衣出来,萧禛看到的,是一位肤白胜雪的佳人,从树影里钻出来,好像是那桃花妖化了人型。 她身上总有种谲滟的气质,妖娆无比,让她一瞬间看上去不太像凡人,而是一只妖。 专门能拿住人魂魄的妖。 “走吧。”萧禛道,“两个时辰能到梁州,可以赶上午饭。” 他的侍卫、她的宫婢,都留在了庵堂里。 顾清儿则好奇:“殿下,这么急着走?您不叙叙旧?” 萧禛瞪了眼她:“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 顾清儿:“……” 她还不是关心他??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第116章轻视 顾清儿随着萧禛出城。 他们俩乘坐同一辆马车,由飞鹰驾车。 萧禛自己换了件玄色长衫,同色长裤,头发用一根木簪别住。他皮肤白,有点像个文弱书生了。 再看他,更像是肖峥。 太空军的将军,肌肤都偏白,肖峥又不爱美黑,他看上去总有点苍白,就像此刻的萧禛。 顾清儿盯着他瞧。 萧禛的浓眉蹙起:“孤有什么不妥?” “没有。”顾清儿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殿下挺好看的。” 萧禛:“你这是调戏孤?” 顾清儿:“……” 你也太敏感了吧?你又不是大姑娘家的,还怕人看?说你好看就是调戏? 简直是被迫害妄想症晚期了! 顾清儿觉得这奇葩简直没救了,不再搭理他。 车子出城时,照例要盘查。 萧禛递出两张通牒。 很顺利就过去了。 通牒收了回来,顾清儿急忙道:“殿下,给我瞧瞧。” 萧禛知晓她没见过。 她的好奇心,都在很奇怪的地方。萧禛犹豫了下,直接递给了她。 顾清儿拿在手里把玩。 古代的通牒,真是很容易造假。顾清儿瞧着那大印,她用萝卜就可以刻一个。 除了官府大印,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注意。 通牒上写了她的姓氏、性别,以及家庭住址所在地,连个具体名字也没有。 出入京师需要通牒,不需要“路引”,此事倒是很容易。 “殿下,此通牒在燕国都可通行吗?”顾清儿问。 萧禛颔首。 “这个很容易作假。”顾清儿又道。 萧禛问:“你有什么方法防止它作假吗?” “银票就不太容易作假,为何不用银票相同的印刻方式?”顾清儿问。 萧禛:“没必要。” “为何?” “人没有银子贵重,作假就作假。”萧禛道。 顾清儿:“……” 原来,朝廷根本不重视户籍管理,通牒也不过是个形式。 如此说来,想要逃走、隐藏身份,甚至更换身份,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顾清儿心情大好。 她突然看到了明媚的前途。 只要运筹得当,选好了要去的地方,她完全可以自己造一个通牒,溜出去。她有钱,到了地方就换成本地户籍,买房置产,很容易落脚。 顾清儿笑了笑。 “你笑什么?”萧禛狐疑看着她。 顾清儿:“妾想着,若是哪一天逃跑,肯定很容易。” 萧禛冷笑了一声。 顾清儿是细作,她打入燕国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逃跑? 她巴不得永远留在宫里。 萧禛当她说了句玩笑话,没放在心上。 马车走官道,很顺利到了梁州。 路上,顾清儿还在担忧:“会不会遇到土匪?听闻官道多土匪。” “不妨事,飞鹰可以以一敌百。”萧禛道。 顾清儿:“……” 待他们瞧见了梁州城门时,顾清儿脸上的愉悦是藏匿不住的。 有人接应,对着车帘行礼:“主子。” 萧禛带着顾清儿下了车。 接应的,是个和飞鹰差不多大的男子,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主子,已经安排好了客房。”男子道。。 萧禛带着顾清儿,在梁州城最好的一家客栈落脚了。 第117章背我 萧禛势力遍布天下。 梁州临近京都,有几个下属是很正常的。 只是,下属接到的消息,是殿下带着顾美人来梁州游玩,自然给他安排了最好的上房,且只有一间。 顾清儿看了眼。 她没有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等着萧禛去安排。 萧禛居然也没什么表示。 进了城,萧禛又换了套衣裳,是绸缎面料的,看上去是个富家纨绔子。 他递给顾清儿一个包袱,里面又有她的衣衫鞋袜。 顾清儿这套,是银白色绣暗纹的衣衫,以及葱绿色竹纹裙子,一双白色绣鞋。 两人更衣,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也就是这客栈对面的酒楼用午膳。 此处位于梁州城中,街道繁华热闹。 顾清儿等着上菜的时候,趴在窗口看了看街景。 萧禛:“用了午膳,下午去街上逛逛。晚上带你游画舫。” “还有画舫?”顾清儿问,“画舫是那种画舫吗?寻欢作乐的地方。” 她对画舫的印象,是明清时代苏杭的画舫青楼。 萧禛:“什么都有,唱曲为主。这是梁州一大特色,京里有纨绔子,专程到此处来听曲。” 梁州位于运河的尽头,水道四通八达,燕国想要到京师或者更北地方的船只,都要在梁州落脚。 交通便捷,这就造成了梁州的繁华,较之京都也不遑多让。 顾清儿发现,萧禛说带她出门玩,就是很认真的计划了,并非敷衍她。 她挺满意的。 两人吃了午膳,萧禛果然陪同着她,在街道逛逛。 不是逢年过节,街道不算特别热闹。 顾清儿不太喜欢首饰,对布料也不感兴趣。 路过一家布匹行,萧禛告诉顾清儿:“这是燕国最好的布匹行。南边的绸缎先运到梁州,进了这家布匹行,再销往京师。” 顾清儿:“哦。” “可要选几匹布?” “不必。有了上好的布,他们肯定会往京都卖,到时候让采办的人去买就行了。”顾清儿道。 千里迢迢带几匹布回去,岂不是脑子有坑? 萧禛:“……” 后来,他们路过了一处首饰铺子。 萧禛见她什么也没买,强行将她拽了进去。 顾清儿就买了一面铜镜。 萧禛在旁无语良久。 店里的伙计还以为他们俩是穷,拿眼睛看了萧禛半晌。 萧禛从未如此寒酸过,很想揍这女人一顿。 “不必替我省钱。”萧禛提醒她,“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顾清儿道。 她对珠宝首饰,真的不太感冒。 上次她治好了国舅,永康侯府送了她一匣子首饰,都是珍品,她至今都没仔细瞧过。 在宫里,戴得太花哨讲究,也是会招惹仇恨的。 顾清儿看得透,又想着将来带不走,对此的确很无所谓。 萧禛却不知她的打算。 倒是小点心,顾清儿买了好几样,而且一边走一边吃。 有种蜜饯,软软的,又不算特别甜,顾清儿爱得不行,一口气吃了小半包。 萧禛对她很无语,觉得这细作脑子有点傻。 他们逛了一下午,顾清儿一开始兴致还好,后来吃饱了,她就开始矫情了。 “夫君,我走得好累。”她拉着萧禛的手,非要萧禛背她。。 萧禛气得不轻:“你成何体统?” 第118章服侍 萧禛没有背她。 他既不喜欢她拉着他的手,也不喜欢她叫他“夫君”。 她的手掌,总是柔腻微凉的。每次触碰到萧禛,萧禛会在脑子里情不自禁回味很久。这种感觉,让他无法自控,很糟糕。 而她撒娇时,那一声声“夫君”,娇媚入骨,能传到人的心里去。 萧禛好几次梦到她叫他夫君,而梦里总是很亲昵。 对待细作,不应该如此,尤其是她尚未被萧禛收服。 萧禛长了这么大,心智坚定,总不能落入这么个小女孩子的美人计里。 因此他情绪不佳。 甩开了顾清儿的手,他阔步往前。 顾清儿不知他怎么就恼了,只得小跑着跟上,腿快要断了。 她以前也做体能训练的,只是她很讨厌,每次都找机会偷懒。 如今,终于不用再折磨自己了。 然而她这身体真有点虚,顾清儿在考虑,是否做一些简单的。 她随着萧禛回到了客栈。 她往床上一躺,嗷嗷叫着累死了,又对萧禛道:“殿下,您去跟店家说,叫个小丫头进来给我捏捏肩。” 萧禛:“……” “我瞧见了店家的女儿,她在前头帮衬着,您多给点钱,把她叫过来吧。”顾清儿道。 萧禛没理会她。 顾清儿就那么趴着,唉声叹气。 萧禛被她吵得心烦,坐到了床边,对她道:“就是捏捏肩?” “对。” 然后,她肩头一重。 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双肩,用力捏了起来。 萧禛很有手劲。 顾清儿诧异回头看了眼他。 “殿下,您服侍人还挺得法。”顾清儿的肩膀,一时间又酸又软,却很明显感觉轻快了点。 萧禛咬牙:“别得寸进尺。你成天这么作,是当孤不敢打你吗?” 顾清儿见好就收。 萧禛替她捏了很久。 捏完了肩膀,顾清儿又指使他捏捏小腿。 萧禛气得鼻子里喷火,还是捏了。她的小腿很细,隔着衣料,落在他掌心。 他不轻不重,替她梳理经脉。 顾清儿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她对萧禛道:“捏肩捶腿,就是得手劲足。多谢殿下了。” 萧禛对他亲爹都没如此孝顺过。 若不是她功劳实在无双,萧禛很想将她从窗口扔出去。 “……晚上还要出去吗?”萧禛见她快要睡着了,问她。 顾清儿:“当然!” 好不容易来一趟。 她出一趟东宫,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自然要到处瞧个仔细了。 今天她也有点收获,只是萧禛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么而已。 “那你小睡半个时辰,孤会喊你。”萧禛道,“孤出去有点事。” 顾清儿浑身轻快了,打了个哈欠。 萧禛出去,见了几名亲信下属,当然不是他那十二暗卫。 叮嘱了一些事,回到客栈时,顾清儿还没睡醒。 她睡着的样子,十分乖巧,更像个没长大的娃娃,粉雕玉琢的。 她的肌肤是很纯粹的白,白而无瑕;唇又红得很自然,处处都是毫无粉饰的痕迹。睡着了的时候,她毫无媚态,看上去就很纯真。 萧禛回神时,发现自己站在床边,看了她好半天。 “起来!”他推醒了顾清儿,“时辰不早了。” 顾清儿揉了揉惺忪睡眼。 她没睡好,坐在那里发愣。 萧禛:“走啊,不是要去画舫?你发什么呆?” 顾清儿晃了晃自己的脚。她脚上穿白纱袜子,一双脚很玲珑秀气。 她道:“替我穿鞋。”。 萧禛:“……” 第119章画舫 萧禛用了三辈子的忍耐,才没有一掌拍死这个女人! 她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你再说一遍!”他暗暗磨牙,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威严。 他平时如此说话,其他妃子都要吓得跪地磕头。 顾清儿打了个小哈欠:“穿鞋,穿鞋啊!” 她有点起床气。 睡眠中途被吵醒,是很痛苦的,顾清儿的起床气一直挺大。 若是丁嬷嬷那么一大把年纪的人服侍她,她还能忍。 瞧着是萧禛这只狗,她忍不了了。 萧禛:“……” 他重重坐在了顾清儿旁边,拎起了她一只脚,将她整个人差点掀翻。 用力将她的脚塞了进去,顾清儿的脚趾差点被他折断了,倒吸了一口气。 待萧禛将她的一双鞋穿好,她也被他折腾了一番。 “醒了吗?”萧禛冷冷问。 顾清儿彻底醒透了。 她冲着萧禛甜甜微笑,就好像不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醒了,多谢殿下。” 重新梳头、漱口,顾清儿随着萧禛出门。 客栈门口有马车等候着。 一路上,萧禛都是黑着脸,不搭理顾清儿。顾清儿识趣,也不答话。 下车时,飞鹰看了太子两眼,很想知道为什么太子此刻如此生气?是之前谁得罪了他吗? 顾清儿则低垂眉目,跟在萧禛身后。 萧禛如今是普通公子装扮,自然不好包下一整艘画舫。 画舫上放了搭板,锦衣华服的人络绎不绝。 顾清儿瞧着这画舫,约莫有两层楼那么高,像只自然行星上的中型船只。 “没想到,古代就有这么奢华的船了。”顾清儿在心里想,“不知能不能开?” 古代华夏的造船业,是挺发达的。 这艘船能容纳上百人,像一座小楼。不过,它是静止在岸旁的,并不能开到河中央去。 这个年代的技术,还是有些缺陷。 顾清儿随着萧禛上了船,很快就被人领着,到了一处雅间坐下。 侍女上茶。 他们是在二楼。 若不是窗外的灯火摇曳着水波,泛出细细的涟漪,可以瞧见那河面映衬的粼粼水光,顾清儿都会忘记这是在船上。 “公子。”一美貌歌女,抱着琴进了雅间。 她冲萧禛行礼。 萧禛微微颔首,让她自己唱曲。 小二端了酒菜,满满一桌子。 除了他们这个雅间,其他雅间也有丝竹之声。 “……公子,这是京里来的,最好的玉液酒,您尝尝。”又有婢女端了酒上来,给萧禛斟酒。 萧禛让她退下去。 整个雅间,只留了他和顾清儿、歌女三人。 顾清儿对今晚的消遣,脑补了很多。 结果发现,萧禛只是带着她过来听曲的,就这么关在房间里,吃吃喝喝,然后听人弹唱。 那歌女声音清脆婉转,十分动听。 她一曲毕,萧禛道:“今日是端阳节,唱几首应景的曲子。” 歌女道是。 萧禛饮酒,又问顾清儿,“你可会唱端阳节的曲儿?” 顾清儿摇摇头。 歌女就选了一首,重新起了调子,唱了起来。 萧禛喝了几杯酒,听了一会儿曲儿,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而顾清儿,对此挺失望的。 她觉得无聊。 不就是换个地方吃饭吗?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萧禛喝酒,她也跟着喝酒。 第120章共眠 靡靡之音,听起来有点缓慢、无趣。 酒算是非常好的酒,是萧禛酒坊里酿造出来的珍品。 萧禛慢慢听着曲儿,表情舒缓了下来,看得出他很喜欢这歌女的唱腔。 顾清儿却觉得无聊。 她对萧禛道:“夫君,我要出去走走。” 萧禛的脸又是微沉。 他拉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处处都是人,乱走动什么?” 他带着她来画舫,就是吃饭、喝酒。 顾清儿心中腹诽,却也只能重新坐定,也喝了几杯。 她酒量还好,萧禛微醺时,她还是挺清醒的。 萧禛吃饱喝足,顾清儿这才要求他带着自己四处看看。 整个画舫,就是一处酒楼,各色雅间,每个雅间都有闲谈与歌声。若是走动,会遭到人家护卫的盘查。 远处的河中心,有一两条画舫穿梭。 顾清儿指给萧禛瞧:“我们为何不上那种画舫?瞧着更有趣啊。” “那得提前大半个月去预定,上船就得给五百两银票。”萧禛道。 顾清儿:“……” 你抠门的样子,丝毫不像个太子爷。 而萧禛,只会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绝不会像顾清儿想象中那种,随便为了个伎人一掷千金。 他很务实。 他给顾清儿再多钱都不眨眼,但让他给画舫五百两,他心疼了。 顾清儿则是很乐意在娱乐上花重金。 五百两,就是五十万联盟币。为了某个音乐节,花个几万块买门票,顾清儿也是很愿意的。 她哀怨看了眼萧禛。 萧禛不为所动。 两人的第一次画舫之旅,就如此草率结束了。 回到了客栈,萧禛叮嘱她早些梳洗、睡觉。 “殿下,您不睡?”顾清儿问。 萧禛:“孤还有点事,你不用等。” 顾清儿今天有点累了,浑身疲乏无精神,又喝了点酒。 没有宫婢服侍她,她自己喊了伙计打热水上来,散发梳洗,又用青盐擦了擦牙齿,脱了外衣和鞋袜,就滚到了床里面去了。 她还体贴给萧禛留了空间。 可萧禛后半夜回来时,却见她已经横七竖八占满了整个床。 她的胳膊腿修长,头发又浓密,萧禛觉得哪里都是她。 推了推她,萧禛:“挪些地方。” 他的手却被她重重打了一巴掌。 她应该是很讨厌睡梦中被人打扰,眉头蹙起。打完了萧禛,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仍是一个人占了大半张床。 萧禛觉得这种细作,应该拉出去乱棍打死。 他在床边站了站。 顾清儿的一条腿身在床沿边上。 她的足心是粉嫩的,而整只脚又很小巧,脚趾细长,肌肤同样雪白;她的脚指甲,是一种很粉白的颜色,有点像珍珠。 萧禛将她的足提了起来,略在掌心停留了一瞬,然后才塞入被中。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点位置躺下。 待他有了点睡眠时,却见那细作一个翻身,把半边身子压在了萧禛身上。 他整个人一僵。 这女人身上带着一点微弱的清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端。 萧禛怀疑她在勾引自己。 然而,仔细一瞧,她睡得特别香甜。 这个晚上,萧禛没怎么睡,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驰意乱的原因是什么。。 反正他是很想掐死这个细作。 第121章拆桥 萧禛睡不着。 顾清儿轻浅的呼吸,就在他的脸侧。这种感觉很怪异,又莫名让人心悸。 他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同床而眠。他跟闫侧妃闫沐杭从小就认识,偶然他做戏,也会宿在她的宫里。 这种情况下,闫沐杭都是小心翼翼睡在床的另一边,绝不会碰到萧禛,甚至整晚不能成眠。 萧禛睡得很坦然。 如今却调转过来了。 这细作自己睡得香甜无比,把萧禛挤得只剩下一点床角。饶是如此,她还要贴过来。 女子清淡的香气,以及呼吸中微甜带暖的气息,都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萧禛好几次将她推过去。 她一会儿又自己凑过来。 他推得用力了点,吵醒了她,她就要在他身上打一巴掌。 一晚上,萧禛挨了四五下,很想问问这细作还要不要脑袋了。 终于到了黎明时分,萧禛略感疲倦,终于睡着了。 顾清儿却睡饱了,醒了过来。 她把萧禛给吵醒了:“殿下,不是说早上要回去吗?起来了。” 萧禛:“……” 好想掐死她! 回去路上,萧禛脸色一直很差。 顾清儿不明所以,还跟萧禛说:“殿下,妾昨晚没睡好。您总是推我。您干嘛呢?我是打呼噜吵到了您吗?” 萧禛转过身,对着另一边,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顾清儿则想道:“这货要是我男友,一天得打死八回!看他这德行!” 开开心心的来,回去时谁都不说话。 顾清儿在把玩一只蝙蝠络子。 这是客栈老板的女儿送给她的,说是长命络,是用五彩线编织而成的。 蝙蝠的“蝠”通“福”,寓意很好。 古时端阳节又被称为“重午”节,是恶日,五毒皆出。所以,要在端阳节的时候,制成这样的长命络,辟邪之用。 “……我快要及笄了吧?”顾清儿看着这只长命络,突然想到了昨天是端阳节,而她的生日,是在这个月十七日。 她偷偷瞥了眼萧禛。 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他。 看他的样子,今年应该不会招她侍寝的吧? 昨晚他们俩一块儿睡,萧禛的体验很不好,他总是推她。 顾清儿又暗暗松了口气。 “我要是真的想往南边逃,绝不能从梁州上船。”顾清儿又想到萧禛昨天去见了不少的下属,给自己警醒,“梁州好多他的眼线。” 她这边胡思乱想,马车就到了郊外的敬堂庵。 进了庵堂,顾清儿还以为萧禛会去和赵五小姐说说话。 不成想,萧禛只是叮嘱顾清儿:“赶紧更衣,要回宫。” 顾清儿道是。 如樱在庵堂里等了顾清儿一天,有点艳羡:“美人,梁州好玩吗?” “好玩啊。”顾清儿道。 要不是后来萧禛发脾气,她会觉得更好玩。 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换来这次的出行,好像不太值。 下次若是再有机会,顾清儿一定要拒绝萧禛同行。她带着侍卫,都比跟着萧禛去要玩得尽兴。 萧禛那狗脾气,不知怎么就惹恼了他,冷着一张脸。 马车回到了东宫,萧禛还没有忙完密码本的制作。 他快步往回走,带着几分恶意对顾清儿道:“你明日还是继续去寿成宫抄佛经。礼佛静心,你也修养几分。” 顾清儿:“……”。 说好了替我求情,让我歇歇呢? 第122章过关 端阳节之后,荼蘼凋谢,春华殆尽。 永延宫的石榴花开了,如火般灼烈,点缀着碧树虬枝,给初夏添了几分浓艳。 顾清儿每天都要随着陈美人,去寿成宫给太后抄写佛经。 她坐在小佛堂里,整上午、下午的抄写,直到五月初十那日,她将所有的佛经都写了个遍。 太后见她的字迹工整,态度谦卑,又把佛经都抄完了,只得道:“信佛需得虔诚。今后要更加用心,回去吧,明日不必再来了。” 顾清儿道谢。 她离开,陈娥还问太后:“娘娘,就这么放她走了?” 太后叹了口气。 她能如何? 这段日子,她也想寻这顾美人一个过错。然而,顾美人实在很狡猾,表现得体。 “她到底是南齐宫廷出身,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太后道。 对于宫廷礼仪,顾清儿很熟。 佛前的敬重,她也有。 太后想寻她的错处,却一直没找到。此前还不是得罪太子的时候,因此太后让顾清儿先回去了。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往床上一躺。 银狐雪球直接钻到了她怀里。 “想妈妈了吗?”顾清儿捧着银狐,问它。 丁嬷嬷正好听到了。 在这个年代,被称为“妈妈”的,多半是风月场上的老bao;当然,也有大户人家管事的妇人。 总之不算什么高雅称呼。 “美人,谨言呐!”丁嬷嬷担忧看了眼她,“您是不是跟太子出去玩,学了些不该有的话?” 顾清儿:“……” 她一开始很不想养银狐,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东西了,也不嫌弃它毛发上有无细菌,成天抱着它。 “以后不说了。”顾清儿从善如流。 太后那边,终于应付了过去。 顾清儿得出一个规律:很多时候,都要沉得住气。 谁更加沉稳,谁就拥有先机。哪怕拿不到先机,也不会轻易犯错。 太后是想要了她的命,她知晓的。 只是她这条命之后,牵着太子和罗皇后,皇帝都怕太后轻举妄动,特意到寿成宫看过了顾清儿。 太后这才暂时打消了心思,并不是顾清儿如何机灵。 政治是一种妥协,以及利益交换。 顾清儿狠狠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这件事之后,她也意识到,针黹女红、读书写字这些基本功,还是要做的。 有些时候,基本功可以保命。 这次她去抄佛经,若是下次太后让她去绣佛经呢? 总之,她不能再如此颓废了。 在离开东宫之前,她都要保住自己的小命,重生一回是不容易的。 “嬷嬷,以后每天我都要做一个时辰的针线,再写一个时辰的字。”顾清儿道。 丁嬷嬷很高兴:“美人的针线,也该练练了。还是老奴教您,您意下如何?” “行。” 事情定了下来。 顾清儿每天都有事做。 眼瞧着就要到五月十七了,她及笄在即。在这个年代,及笄了,就代表她算“成年女性”了,虽然也就是满了十五岁,虚岁十六罢了。 成年是一道坎。 顾清儿不知萧禛是如何打算的。 十六这日,萧禛派人将她请到了长秋宫,顾清儿的腿还有点软。。 “要谈侍寝的事吗?”她心中惴惴难安。 第123章敬重 顾清儿心里怀了几分忐忑,去了长秋宫。 结果,却在长秋宫的门口,瞧见了永淳公主。 八岁的永淳公主,穿着一袭绯红色衣裙,正在拿着鞠杖,练习马球。有几名侍卫站在一旁指导,其中就有灵蛇。 灵蛇先瞧见了顾清儿。 “顾美人!”他恭敬向顾清儿行礼。 他“起死回生”,不少人,包括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段日子,总有人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太医院那群人。 他们受了皇帝的命令,灵蛇也不敢拒绝。 灵蛇的身体与常人无异,能走能跳。除了最开始很虚弱,如今都恢复如常了。 太医院的人很震惊。 皇帝对此事也非常好奇,因此对顾美人保持几分忌惮和敬畏。 灵蛇是很感激顾清儿的。 他后来听飞鹰说过,顾美人不仅仅是缝合了他的伤处,还亲自给了他鲜血。 大概是巫医的血很管用,他才能真正活过来吧。 他越发敬重这位顾美人了。 “你今日也在?”顾清儿笑了笑。 她知晓十二暗卫不常在萧禛身边的,除了飞鹰。 “是。”灵蛇道。 他是管密报渠道的。 如今有了新的密码本,灵蛇的任务减轻了大半。 他也有空时常露面了。 他的马球打得很好,太子今日让他过来,是教永淳公主打球的。 永淳公主也瞧见了顾清儿。 顾清儿向她行礼。 “免礼。”永淳公主一副小大人的口吻,“顾美人,我是给你送礼来了。” 顾清儿不解。 永淳公主一双宝石似的墨色眼睛微微转动了下,很是机灵:“母后说你明日及笄,让我送一支钗子给你。” 及笄时,要梳头、插簪,表示已经成年了。 及笄时候收到的礼物,多半是都头上戴的。 萧禛让她过来,原来是为了此事。 “多谢皇后娘娘,也多谢公主。”顾清儿道。 永淳公主让她免礼。 她小大人似的,鞠杖顿在地上,笑问她:“我听德妃娘娘说,你会打马球?” 顾清儿:“德妃娘娘怎么说的?” 永淳公主笑道:“就说你的马球打得特别好,比雍王妃还要厉害。我见过雍王妃打球,她在宗学的时候就很厉害。” 顾清儿谦虚:“我会一点。” “那你教教我?”永淳公主眼睛里顿时发亮,“我也要学。” “公主,马球不单单是球术,马术也很重要。陛下和皇后娘娘让您骑马吗?”顾清儿问。 永淳公主:“……” 她一张小脸,顿时就垮了。 灵蛇在旁边偷笑。看着永淳公主很受打击的样子,灵蛇觉得自己的教学可以停止了。 萧禛这时才从殿内走出来。 几个人给他行礼。 萧禛颔首,示意顾清儿和永淳公主进来,又对灵蛇道:“暂时歇一歇。” 几个人进了内殿,灵蛇也进殿守卫,充当一般的侍卫。 萧禛又问永淳公主练得如何了。 “皇兄,我想要骑马。”永淳公主道,“我还没骑过马。” “等你再长大一点。”萧禛道,“你如今还没有马高。” “可是,雍王妃也是八岁打马球,她的父兄怎么会同意呢?”永淳公主带着几分委屈。 “她不是公主。她摔死了,也就死了,不值什么,他父亲可以再生无数个女儿。你不行,你是父皇的心头肉。你摔死了,父皇岂不是要伤心?”萧禛道。。 永淳公主更泄气了。 第124章拒绝 公主过来送礼,萧禛才把顾清儿叫到了长秋宫。 他顺便留下了顾清儿用午膳。 午膳时,永淳公主还在念叨着打马球,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皇兄,若是顾美人不会马球,那你就要输给雍王兄了。”永淳公主道,“她也是齐国公主,她的父皇怎么会同意她学呢?” 萧禛不为所动:“你有这伶牙俐齿的工夫,去磨父皇吧。孤哪怕同意了,父皇不肯,也是不行的。” 永淳公主:“……” 顾清儿在旁边笑。 公主瞧见了她笑,问她:“顾美人,你的父皇怎么会同意你学马球?” “因为燕国人喜欢马球。” “你们是学咱们?” “不是学,是为了讨好。”顾清儿笑道,“就像我和思柔,都要远远被送到燕国来。” 永淳公主一瞬间觉得她好可怜。 同样都是公主,顾美人却背井离乡,不辞千里嫁给她的皇兄;而永淳公主,将来可以留在父母身边,还能有自己的公主府。 她顿时同情顾美人。 内侍和宫婢上菜,很快就将桌子堆满了。 永淳公主不太饿,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其中有一道甜汤,里面放了糯米圆子,有点像酒酿圆子,只是个头稍微大那么一点。 公主很喜欢这道甜汤,舀了半碗。 萧禛叮嘱她:“当心呛到了,要慢慢喝。” 永淳公主点头,还是在说马球的事。 她千辛万苦,仍是没有说动萧禛。 饭后,她将钗子送给了顾清儿,就离开了东宫,回到了椒凤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顾清儿则看了看那支钗子。 这是一根点翠花枝钗,钗尾做成了花枝的形状,上面点缀着各色宝石,很是奢华。 她收了起来。 担心萧禛说什么,顾清儿起身就要告辞。 萧禛却道:“不忙,孤有话跟你说。” 顾清儿道是。 她忍不住瞥了眼萧禛,想要观察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萧禛慢慢饮茶,眼波收敛,一副冷漠至极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端倪。 “明日你就及笄了。”萧禛道,“明晚,孤去永延宫,提前告诉你,你让人准备好,自己也准备好。” “侍寝吗?”顾清儿直接问。 萧禛眉梢微挑,看了眼她。 顾清儿略感踌躇:“殿下,您不是说妾乃细作?细作也要侍寝?” 萧禛的侍寝,都只是给太监们一个记录,一个对外的东西。 他不想让顾清儿侍寝,是不想让细作怀上他的孩子。 既然不是真的,走个过场也无妨。 顾清儿却不知这一层。 “你是细作?”萧禛反问。 这必须不能承认啊。 不管哪个年代,奸细都是要杀头的。 然而这话却不太好回答,有种“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感觉,顾清儿用力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她笑道:“当然不是。” “那就回去准备。” “只是,妾不想侍寝。”顾清儿直接道。 萧禛:“……”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大逆不道的话。 “你真不怕死?”萧禛沉了脸,“你以为宫规是儿戏?” 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 如今这细作行事、说话,都无法无天了。她居然敢直接说出如此藐视太子的话来。换做其他妃子,诛全族都够了。。 “不,我是为了殿下考虑。”顾清儿道。 第125章欢喜 萧禛倒也不介意,听听她胡扯。 “为孤考虑?”他呼出一口冷气,“你哪一点是为了孤考虑?” 顾清儿整了整思路。 “殿下,您认为宫妃最重要的,是什么?”顾清儿问。 萧禛沉着脸看向她,没打算和她一问一答。 顾清儿等不到回答,便自己揭晓了答案:“别说宫妃,哪怕是普通人家娶新妇,也是为了上事公婆、下延香火。 东宫众妃,服侍太子很重要,诞下皇嗣才是重中之重。” 一席话,说得萧禛脸色更沉了。 他目前尚无子嗣,这细作在暗示什么? “……妾明日才满十五岁,身体柔脆,年纪很小。母体不健康,生下的孩子也娇弱,很容易早夭。 一位皇子是否成器,首先要有个健康的身体。若是从小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如何能成才? 反正妾生病的时候,别说念书、写字,哪怕是坐卧都费劲。殿下若是查访,就会发现母亲十五六岁生出来的孩童,多半不够健壮。”顾清儿继续道。 萧禛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生他时,才十七岁,以至于产后多病,没过几年就病逝了。 反而是德妃娘娘,被他母亲打压了几年,直到二十岁才诞下二皇子,如今仍是保养良好。 可见这细作并非胡扯。 女子早早生子,对自身有害。 “哪怕为了皇嗣,殿下能否通融妾三年?”顾清儿问,“至少让妾等到十八岁才侍寝。 妾教给了殿下阿拉伯数字,当时就说过是有所求的。如今妾的要求来了,殿下能否答应?” 顾清儿让萧禛知晓了数字和密码本的价值,用这个换取三年的时间,问题应该不大吧? 毕竟他还有剩下的七个女人。 太后的娘家过段时间,还要再送一个过来,他又不可能憋坏什么的。 况且这三年,肯定还要进其他人,萧禛到时候能半个月不带重样的,根本没必要和她较劲。 顾清儿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之后,她绝对可以逃之夭夭。 萧禛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道:“不行。” 顾清儿:“……” “不准在心里骂孤!”萧禛警告她,“至于皇嗣,你不用担心,短期内你也诞不下皇嗣。 你这次所虑,乃是宗族大计,孤不与你计较。若下次再无礼犯上、口无遮拦,孤绝不轻饶,你可明白?” 顾清儿在心里大骂他,脸上露出几分不满。 她不回答。 萧禛:“回去吧。” 顾清儿咬牙切齿。 她这幅样子,倒是很可爱,像只银狐在发怒。 萧禛想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笑了笑,心头闪过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快乐。 翌日,便是顾清儿的生辰。 思柔公主早早做好了长寿面,亲自端给了她;丁嬷嬷做了双寿鞋、如樱做了双袜子,恭贺她及笄。 太子那边,送了簪子过来。 另外,太子身边的万公公还亲自来,通知丁嬷嬷:“换上崭新的幔帐和床单被褥,殿下今晚要歇在这里。” 丁嬷嬷等人大喜。 殿下不仅仅要让顾美人侍寝,还要留宿,这可是东宫罕见的恩典。 从前,只有宋侧妃和闫侧妃才有如此殊荣,其他妃子是得不到的。 如今殿下却要给顾美人。 顾清儿坐在窗前,一言不发。。 没到最后一步,她也没觉得多泄气,反而是想好了今晚怎么应付萧禛。 第126章夜晚 夜幕初降,永延宫的西阁灯火透明。烛台的光,透过窗棂,落在庭院的石榴树上,将满树榴花染得晶莹璀璨,宛如红宝石雕刻。 顾清儿洗了澡,只穿了件银白色中衣,坐在床榻之上。 她那藕荷色的幔帐,换成了桃粉色。 烛光映衬着,落在她脸上,她似涂了层胭脂。 丁嬷嬷瞧着她:“殿下一定会喜欢美人的。” 这么看着的顾清儿,十分雅致妩媚,姿色竟不输思柔公主。 她只是吃了年纪小的亏。 若是再等两年,未必没有倾国之姿。她此刻的年纪太小了,总像个没有长开的孩子,是一朵尚未盛绽的花骨朵。 到底能开出怎样的绝色,目前尚未可知。 酉正刚过,东宫各处还没落锁,太子就来了。 他瞧见这架势,问:“用过晚膳了?” “是。”丁嬷嬷回答。 萧禛:“孤还没用膳,你去厨房端些吃食来。” 丁嬷嬷诧异。 今晚不是过来御幸顾美人的吗?怎么饭都不吃就跑过来了? 丁嬷嬷亲自去了趟厨房。 路上,她误解了萧禛的意思,想着:“殿下这是心急了吧?” 她便很高兴。 顾美人受殿下宠爱呢,待她到底与旁人不同。 萧禛进内殿,看了眼顾清儿。 见她只穿着中衣,端庄坐着,眉目低垂的模样,那般安静娴雅。 “……晚膳吃饱了吗?”萧禛问她。 顾清儿:“饱了。” “别装贞淑。”萧禛道,“过来,服侍孤用膳。” 顾清儿抬眸看了他。 萧禛瞧着她那单薄的小身板,居然颇有曲线,在中衣的衬托之下,玲珑有致。 她长得还不错。 “穿了外裳,别在孤跟前装腔作势。”萧禛说。 顾清儿:“……” 这狗太子太难伺候了。 片刻,丁嬷嬷带着厨房的小内侍,端了太子的份例晚膳过来。 他的晚膳,比顾美人的丰富太多,其中还有燕窝羹。 顾清儿看了眼,怀疑萧禛吃得比人家坐月子的女人还要好,她微微咋舌。 萧禛将燕窝羹推给了她:“吃一点吧,这个是甜的,你不是爱吃甜?” 顾清儿没有推辞。 因此,她和萧禛坐在餐桌前,两人吃了起来。 顾清儿喝完燕窝羹,有点开胃了,索性拿起了筷子,把萧禛的菜都尝了一遍。 然后,她对萧禛道:“殿下,同样的香酥鸭子,您这道比妾份例那道要好吃太多了。” “不是一个厨子做的。”萧禛道。 “妾能用您的厨子吗?” “可以,你不怕其他妃子嫉妒死你,你就用。”萧禛道。 顾清儿:“民以食为天,妾不怕!” 萧禛这货,一次次坑她,如今才来担心她是否受人嫉妒。嫉妒的火种,早已被萧禛亲自埋下了。 他今晚留宿永延宫,岂不是更招人嫉妒? 膳食上的嫉妒,顾清儿还能得一点好处,何乐而不为? “行,孤明日吩咐下去,以后你的饭菜,也由朱厨子做。”萧禛道。 顾清儿道谢。 晚膳之后,丁嬷嬷带着宫婢,过来服侍萧禛漱口、净手。 萧禛站定,让她们服侍着宽衣。 两人都穿着中衣,丁嬷嬷这才带着宫婢们退了下去。 顾清儿看着萧禛。。 萧禛往床上一坐,对她道:“过来。” 第127章答应 顾清儿也坐到了床榻之上,挨着萧禛。 萧禛伸手,要放下床幔的金钩,顾清儿的心猛然沉了沉。 真的要御幸她? 她这身子,才十五岁。万一真的怀孕了…… 顾清儿怀疑自己将来会一身病,并且英年早逝。毕竟,她的身体尚未成熟,太早开始*生活,会让她得各种妇科病。 而且萧禛很不干净。 这个年代没有避*套,他每个月都要睡东宫那么多女人,可能还要去外面打野食,古代人还不讲究卫生,他自己可能就有点什么病都说不定。 顾清儿心里一万个不乐意。 她微微咬唇。 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脑子里有数不尽的主意,只要萧禛愿意谈判,顾清儿可以再给他出几个好主意,让他在朝臣和皇帝面前露面。 依照萧禛的尿性,他会同意的。 他又不是真的非她不可,东宫还有七位妃子呢。 顾清儿想着,床幔放了下来,床内的光线顿时一黯。 萧禛脱了鞋,自己先躺下了。 顾清儿微愣。 “睡吧。”萧禛见她还在发呆,催促她上床。 “殿下?”顾清儿对他是什么意思,有点拿捏不准。 萧禛笑了笑:“你害怕?” “有点。” 她如此老实承认了,让萧禛唇角微翘。 他见她还在磨蹭,坐在床榻之上,不肯进来,他也索性坐起身。 “你上次不是说,要等你到十八岁,再给孤生一个健康的皇嗣?”萧禛语气里,既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认真,“你对孤有功,这个要求,孤答应了。” 顾清儿:“……” 那您这是闹那一出啊? 亏得她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还想出了好几个对策,结果就这么轻飘飘的混了过去? “……孤不能一直不来。”萧禛道,“总是不来,你又及笄了,其他人怎么看你?若是太后说你无用,要拿了你去,将你乱棍打死了,你冤不冤?” 那是挺冤的。 顾清儿连忙爬上了床:“殿下所虑周到。咱们就这么睡?你不会半夜反悔吧?” “混账,你当孤是登徒子?”萧禛不悦。 这女人,怎么就不知道感恩戴德? 她以为自己多大的魅力? 再怎么妖娆,她也只是刚满十五岁,在萧禛眼里,是个大孩子。 虽然这大孩子时常勾得他胡思乱想。 那也是他的责任,他实在素的太久了,跟她无关。 萧禛重新躺下,“你再聒噪,孤就来真的。安寝吧。” 顾清儿立马睡下了。 她躺下之后,觉得萧禛还是很有良心的。她争取到了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可以放下心来。 她心情舒畅:“殿下,您真是个好人,妾会肝脑涂地报答您的。” 除了不适合做丈夫,萧禛在其他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身为主子,是很厚道的。 顾清儿若是能成为他的谋士,将来放出宫去,她就不用逃走了,这样未必不好。 看萧禛的样子,他对她也没什么男女之情。 顾清儿觉得,这是备选方案。 实在逃不了的话,还不如笼络好萧禛。古代没有受宠的妃子,是可以被当做礼物赏赐出去的。 这还是上次瑶华告诉她的。 若她真的对萧禛有功,萧禛又一直不睡她,将她赏赐给某个下属,让他们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岂不是如了顾清儿的愿? 顾清儿觉得灵蛇就不错。 灵蛇生得比飞鹰英俊,又有点书生气,顾清儿见过他几次,感觉他眉清目秀,挺好看的。 况且,她还救过灵蛇的命呢,灵蛇未必不愿意。。 “睡吧。”萧禛笑了笑,轻轻阖上了眼帘。 第128章不同 帐内很安静。 萧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也能听到顾清儿的。 他颇为不自在。 他想了想,自己和宋湲、闫沐杭一起安寝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态? 好像没有,他就是睡他的,丝毫不在意身边人的小动作。 她们就好像此刻的他,僵硬、紧绷,时时刻刻留意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于是,萧禛开口了:“你可睡着了?” 顾清儿有点迷糊。 她晚上吃多了。 曾经她朋友告诉她,晚饭吃多了睡不着,顾清儿不能理解。她一旦吃多了,血管里的胰岛素就会让她昏昏沉沉。 比如说此刻。 一挨到枕头,她就自动想睡,睡眠好得不得了。 萧禛问话,她勉强清醒了几分:“还没呢。” 然而她的口齿,有那么点不清晰了,可见她快要进入梦乡。 萧禛顿感不公平。 他心里积蓄了一点怒火,想着他居然在这个小细作面前,落了下风。 “……殿下,您的密码本做完了吗?”顾清儿也察觉到了他毫无睡意,自己就这么睡着了,可能冒犯了他,就寻了个话头。 萧禛:“已经做完了。” 顿了下,他又问顾清儿,“这个数字,到底是谁教你的?” “我的很多事,解释给您听了,您未必就相信。您是想听我胡扯,还是愿意听真话?”顾清儿问。 萧禛:“真话是什么?” “真话便是,我并不是南齐的德清公主。”顾清儿道。 萧禛冷笑。 这不是废话,你当然不是德清公主,你是齐国精挑细选的细作。 “那你是谁?” “我叫顾清儿。”她笑了笑,“我曾经是个军医……” “放肆,你敢蒙骗孤?哪有女子做军医的?”萧禛不屑。 “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顾清儿道,“也许,我来自您不知晓的某个神秘地方。 在我们那边,世人终于放下了偏见,承认女子和男子一样。除了性别,没有任何差异。男子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萧禛:“……” 封建初期的太子,根本不能理解顾清儿说了些什么鬼话。 “总之呢,那些数字,不属于这个朝代。”顾清儿笑了笑,“您别问我是哪里得来的。” 萧禛:“你能预知前途?” “不能。” 萧禛:“……” 他顿了下,总感觉自己被顾清儿给耍了,“你莫不是在哄骗孤?” 顾清儿笑起来。 她这么一笑,有点清醒了。 丁嬷嬷等人,在外面听到了顾美人的笑声,彼此对视一眼,都很高兴。 “嬷嬷,今晚隔壁的人睡不着了吧?”如樱有点幸灾乐祸。 丁嬷嬷笑了笑:“理应如此,她睡不着也是活该。” 然而,丁嬷嬷等人高兴得太早了。 顾清儿和萧禛聊了半个时辰,她实在有点扛不住了,重新进入了梦乡。 萧禛自己也慢慢睡着了。 丁嬷嬷和如樱等人值夜,等着太子叫“用水”,结果一晚上,太子并没有出声。 也就是说…… 太子只是留宿了一夜,并未宠幸顾美人。。 那这个“留宿”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什么都没有呢,岂不是叫其他妃子们看笑话? 第129章人心 翌日寅正时分,萧禛起床。 顾清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殿下,这么早你做什么?” “卯初上朝,你说孤做什么?”萧禛没好气。 顾清儿昨晚胡说八道了一通,睡得可香甜了,萧禛却睡得很浅。 她昨晚又滚到他怀里了,弄得他一晚上精神都很紧绷,这会儿有点头疼。 他都不知自己在她跟前,怎么就如此多的防备。 后来,他想,也许因为她是细作,他提防她半夜行刺,这才如此紧张的。 “这么早啊?”顾清儿吐了吐舌头,“看来皇帝也不好做。” 卯初就是清晨五点。 顾清儿觉得五点就要上朝,四点得起床,挺没人性的。 “你再说大逆不道的话,孤要剁了你的头。”萧禛淡淡道。 这位太子,很是血腥暴力,不是要剁了顾清儿的爪子,就是砍了她的脑袋。 顾清儿吐了吐舌头。 “你偷懒能有几时?”萧禛冷哼,“将来进了深宫,你也该这个时辰起,卯初去给太后请安。” 顾清儿:“……” 她的后路,还是要么逃出去,要么做谋士吧! 她不想做后妃,太后都不行。 太后也得早起,等候其他宫妃们过来晨醒,有点可怕。 顾清儿把自己缩在被褥里。 她懒得出奇,萧禛也就没有费口舌,让她过来服侍更衣。 他只是喊了宫婢。 如樱带着两名小宫婢,过来给太子更衣,打水给他洗漱。 萧禛忙完了,带着他的小太监,离开了永延宫。 正如丁嬷嬷猜测那样,隔壁的陈娥,一夜未睡。 宫婢告诉她:“美人,太子走了。” “这个时辰才走,果然是留宿的。”陈娥语气淡淡。 宫婢很高兴:“昨晚太子殿下不曾要水呢。” 陈娥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太子在她这里,要了两次的水,可那又如何? 只不过外面名声好听,太子可什么都不曾给过她。只是轻轻拉过她的手,都不曾抱她一下。 可在顾美人那里,殿下不曾要水,却留宿了。 谁知道这一晚太子做了些什么呢? 萧禛这个晚上没睡好,早朝时不小心迷糊了下,还被皇帝厉声训斥了:“早朝打瞌睡,你成何体统?” 他连忙告罪。 此事,尚未下早朝,就传遍了内宫与东宫。 罗皇后听闻了:“昨天殿下歇在顾美人处?看来,他是累了。” “娘娘,殿下不曾要水。” “这个难说了。”罗皇后笑了笑,“殿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不过,顾美人昨晚受宠却是真的。” 太后也听说了。 老实说,太后如今不太相信陈娥了。 她听闻太子精力不济,便对身边的女官道:“那东宫,第一个受宠的,定是这顾美人!” 东宫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昨晚留宿却不要水,殿下这是在维护顾美人。 而他劳累了一夜,就证明他多喜欢顾美人了。 闫沐杭想到,殿下留宿在她的玉堂宫,总是睡得很安稳。 既然早朝都没精神,说明殿下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千万提防,最后却让南齐来的小狐狸精占了先机。”闫沐杭苦笑,“我们这些人,都不及她手段厉害。” “娘娘,殿下还是疼您的。” 真正的疼爱,是宠幸她,让她诞下皇嗣,而不是口头上的虚荣。。 闫沐杭不能对任何人说实情,心里有苦难言。 第130章发怒 萧禛离开之后,顾清儿继续睡。 她这天没什么事,昨晚又太饱了,早上也不饿。 丁嬷嬷等人没有叫她,她就睡到了巳时初,也就是早上九点。 这时,外面已然骄阳明媚,阳光落在了满地,金芒万丈。 初夏温暖,她懒懒伸了腰。 丁嬷嬷等人服侍她更衣梳头。 她们一改清晨的颓废,个个心情愉悦的样子。 丁嬷嬷甚至道:“美人,老奴先服侍您沐浴吧。哪怕殿下没有要水,您也该洗洗。” 顾清儿不解:“大清早的,洗什么?” “美人,您得听老奴的。洗得干净了,对您只有好处,否则将来身子不适。”丁嬷嬷道。 顾清儿一头雾水。 丁嬷嬷将她牵到了净房,如樱吩咐两个粗使的宫婢,打了热水进来。 她不太懂丁嬷嬷的意思,还是去洗了洗。 难不成古代人觉得,和男子一起睡了一晚,就要洗洗去晦气? 丁嬷嬷笑容满面。 如樱等人退了出去,丁嬷嬷问她:“听闻太子昨晚累着了。美人,您要顾念自己,也要顾念太子的身体。” 顾清儿此刻才听懂。 “他没累着,他睡得可好了。”顾清儿道。 丁嬷嬷失笑:“殿下不让您往外说,是不是?您放心,老奴嘴严。” 顾清儿彻底懂了。 她忙问这种误会是怎么传出来的。 丁嬷嬷说,萧禛在朝堂之上打瞌睡,被皇帝责骂了。 顾清儿:“……” 这个好死不死的男人,一下子把误会从内宫传到朝堂上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昨晚萧禛和她,折腾了一夜。 “嬷嬷,这种事皇家允许吗?皇后和太后娘娘,会不会想要打死我?”顾清儿问。 丁嬷嬷失笑,轻轻用水擦拭她的后背:“子嗣是大计,东宫还没有皇孙,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只有高兴的份儿。 再者,东宫之事,不同于内宫。哪怕是太子专宠您一人,朝臣也不好说什么的。” 顾清儿舒了口气。 她因为这个误会,一大清早白洗了一个澡,受了一肚子气。 萧禛他必须是故意的! 昨晚他们很早就睡了,她睡得可好了,也没见萧禛失眠,怎么他就非要在朝堂之上打瞌睡? 这不是故意害她吗? 旁人还以为,她是狐狸精呢。 这个狗男人! 顾清儿这一生,一直都在被萧禛坑! “我得远离这狗东西,否则我就要被他给毁了!”顾清儿叹了口气,“好死不死的,你在朝堂之上打什么瞌睡?” 若是她男友,她一定要让萧禛跪搓衣板,这货就是缺少教训。 顾清儿气得连早膳都吃不下了。 她吃不下,东宫其他的妃子们,也吃不下。 大家各有心思。 “……美人,殿下昨晚不用水,那将来您怀了皇嗣,如何算时间呢?”丁嬷嬷又有点担心了。 顾清儿:“您老操心太过了!” 丁嬷嬷还是不知太子到底是如何想的。 萧禛后来也听说了这些话,他一时啼笑皆非。 主管敬事的太监,还特意来问过他,昨晚的事要如何落笔记载,毕竟没有用水的具体时辰,太监不知该怎么办。 “昨晚不曾用水,不用记!”萧禛脸色铁青。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昨晚没睡顾清儿。。 他发火了,太监吓得半死,赶紧退了下去。 第131章直接 隔了几天,顾清儿再次去长秋宫,给萧禛送她写的字。 提到那晚的“侍寝”,她事后越想越好笑,还跟萧禛说了说,此事太滑稽了。 萧禛满头黑线。 “不许再提!”他面如玄铁,“哪里好笑?” “殿下为何要在早朝上打瞌睡?” 萧禛:“……”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顾清儿又问,“特显您的厉害?” “这是你一个女人家该说的话?”萧禛脸更黑了,“出去吧。” 顾清儿道是。 她刚要走,萧禛又喊住了她。 “明晚还在你那边留宿。”萧禛道,“明晚你想要如何安排?” 顾清儿不解。 “还是像上次那样。”萧禛见她怔愣,直接道。 顾清儿道是。 她离开了长秋宫。 这次留宿,仍是没有用水,不曾落笔记载,但东宫和内宫的人都说,太子仍是宠幸了顾美人,只是暂时不能有子嗣,不会让顾美人有孕,才不肯落笔。 顾清儿再次收获了大量的嫉妒,以及众人对她的忌惮。 七月中旬,眼瞧着就要到太后娘娘的六十寿诞。 在寿诞之前,太后的娘家定远侯府,终于选好了一位嫡女,送给萧禛为侧妃。 新的宋侧妃,依旧住在东宫的广明宫。 广明宫是东宫最好的位置,仅次于太子的长秋宫,也临近长秋宫和外书房。 纳侧妃,不像是纳美人那么简单。 它的程序稍微次于正妃,却也有不少的礼仪,东宫甚至要设宴,礼炮也不少。 这天热热闹闹的。 思柔公主到了顾清儿的永延宫,姊妹俩坐在一处闲话。 她不停看向顾清儿的肚子:“你可曾有孕?” “没有。”顾清儿道,“太子在这里留宿,不曾用水,我哪里的孕?” 太子至今都没有宠幸过思柔公主,连表面文章都不曾做过。 她是南齐的公主,在本朝没有娘家势力,朝堂上不会有人提起此事;而内宫里,也无帮衬;再加上她默默无闻,几乎没人记起她的存在。 顾美人不侍寝,太后和皇后都过问,但顾侧妃不侍寝,就无人提起。 “……我进宫的时候,宫里不曾设宴,也无礼节。”思柔公主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比不上宋家的女子。” “是啊。”顾清儿笑了笑,“咱们,是礼物呀。” 思柔公主微微一怔。 她心头万念俱灰。 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架子,拉着顾清儿的手,问她:“你能帮帮我吗?” “怎么帮?” “你在太子跟前有体面,替姐姐说说话。”思柔公主双眸含泪,“我不能一直不侍寝啊。” “不侍寝怎么了?” “就连宫婢和内侍,都会瞧不起我,我这个侧妃当得实在无能。”思柔公主道。 顾清儿笑了笑:“姐姐,我可以给你点钱,你花销上大方一点,这样就无人轻瞧你。至于太子那边,我还是不适合去提。” “你怕我抢了你的宠爱?” “对呀。” 思柔公主:“……” 她没想到顾清儿如此的直接,就端起了姐姐的架子,“你不能如此目光短浅。我若是得势了,难道不会帮衬你吗?” “我觉得你不会。”顾清儿如实道。 思柔公主:“……” 从那之后,思柔公主就不再到顾清儿这里表演虚假的姊妹情深了,顾清儿也清净了不少。。 今晚就是萧禛纳新的宋侧妃的好日子了,顾清儿想着早点睡觉,说不定明天还要早起去看这位新侧妃呢。 第132章危机 永延宫靠近后花园,是距离前殿最远的地方。 顾清儿听不到外面的喧嚣。 她散发之后,抱着银狐就上床睡觉了。 只是七月的京都,很炎热,顾清儿床上铺着凉席,她睡了片刻,仍是一身汗。 她献给萧禛的密码,已经露出了它的成效,萧禛很感激她,特意将他的用冰数量,拨了一半给她。 屋内搁置了冰,还是热。 古时候的夏天,是最难熬的,没有空调。 顾清儿去年熬过了寒冬,再熬过盛夏,她也算是圆满蜕变成了古人了。 太子前头设宴,款待宾客,其中就有他的弟弟们。 今年才十三岁的九皇子,正在大快朵颐。 他前几日淘气,打碎了皇帝最心疼的一方砚台,皇帝罚他闭门思过,且要背诵三篇文章。 九皇子不喜读书,痛苦不堪。 然而大家都知晓,皇帝很偏爱这个小儿子,否则就不是闭门读书这么简单了。 如今太子纳侧妃,他才被放了出来。 东宫有很多好吃的,九皇子闭门思过这些日子,饮食很清淡,他快要馋死了。 “殿下,您慢一些。”一旁服侍的太监,屡次提醒他。 这位太监上了点年纪,记得宫廷的事。 当初的五皇子,六岁时吃一粒花生米太急了,呛在了喉咙里,太医无论如何也弄不出来,生生噎死了。 他的生母大受打击,一病不起。 皇帝也大受震动,从此让皇子和公主身边的教养嬷嬷们,叮嘱他们吃饭细嚼慢咽,谁也不许狼吞虎咽的。 此事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里,宫廷不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就连陛下自己,也似乎忘记了。 九皇子今年十三岁,不是六岁孩童,不会那么容易噎着。平时在皇帝跟前,他吃饭也是很快的,皇帝没说过什么。 “啰嗦!”九皇子口中塞着满嘴的烟熏牛肉,吃得正痛快,白了内侍一眼。 此时,戏台上改换了武戏,正是九皇子喜欢的。 而宫婢们也上了新的菜,有一道是糯米团子。 九皇子一边兴奋看戏,一边去吃糯米团子,谁知这团子特别烫,他想要往外吐,那武生却有个精彩的亮相。 九皇子一心二用,那团子就顺便滑入了他的口中。 太监也走神,去看戏台,就见九皇子突然哽住脖子,使劲要去抠嗓子眼,又是捶打胸口。 内侍回神,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他在扮鬼脸。 而后才反应过来:“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九皇子被噎得翻白眼。 他想要咽下,或者吐出这口汤圆,都不得法,那汤圆死死卡住了他的嗓子,让他窒息。 他的脸开始涨红。 “不好了,不好了,九皇子噎住了!”内侍大呼。 萧禛正在旁边桌子,与他的四弟楚王闲谈、敬酒。 陡然听到内侍的声音,他急忙跑过来。 众人也围了过来。 果然见九皇子被噎得翻白眼了,脸色紫涨。 萧禛一把将他抱起来,要将他反过来,又大声吩咐:“快,去请太医!” 他越急,脑子转得越快,一下子想到了十年前的五弟。 当时五弟被噎住,太医们忙活了半晌,束手无策,就那么看着他被噎死了,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 “灵蛇,快去请顾美人!”萧禛扫视了一圈,没瞧见飞鹰,只看到了灵蛇,大声吩咐。 灵蛇道是。 “要快!”萧禛厉喝。。 灵蛇飞檐走壁,越墙而出。 第133章求援 九皇子被噎住,众人各有心思。 今日来的宾客,都是皇亲国戚,以及朝中三品大员的子侄,全是燕国位高权重之辈。 二皇子雍王、四皇子楚王,瞧见了这一幕,表面上很焦虑,心里却巴不得九皇子噎死好了。 幼子受宠,这是毋庸置疑的。 元寿帝最器重的是太子,最溺爱的是十三岁的九皇子。 若是九皇子死在了东宫,皇帝肯定要怪罪太子的,到时候自然要与太子离心。 皇家别说兄弟姊妹了,就是亲生的父子、母子之间,又有多少亲情?在他们眼里,地位比感情重要多了。 “不好了,九皇子快要没气了。”九皇子身边的太监,急得满头大汗,毫不顾忌仪态和尊卑,大喊大叫。 若是九皇子出事,这位贴身太监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他必死无疑。 他比所有人都紧张。 萧禛试用了各种办法,既把九皇子倒过来颠簸,也用手去抠他的喉咙。 九皇子一个劲翻白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太医院的人先过来。 领头的太医,跑得满头大汗,立马就要拿出针,给九皇子针灸。 萧禛大急:“这个时候还针灸?” “殿、殿下,要不灌水吧,用大量的水往下冲。”太医急忙跪下。 萧禛急忙派人去拿水。 可是气管被堵住了,加水只会加速九皇子的窒息。 九皇子像只溺水的鱼儿。 太医去按他的喉咙,以及穴位,试图将它的喉间异物催出,不成想却不得法。 众人手忙脚乱。 顾清儿热得睡不着。 灵蛇冲进来的时候,丁嬷嬷等人都吓了一跳。 “快请顾美人,九皇子噎住了!”灵蛇高声道。 顾清儿听到了。 噎住了? 她记得九皇子年纪不大。 小孩子噎住,很容易丧命的。 她立马爬了起来,披了件外裳就问灵蛇:“九皇子如何?” 灵蛇没想到她这么早就散发宽衣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殿下请美人速去!” 顾清儿道:“走!” 丁嬷嬷急忙阻拦:“美人,得梳头更衣!” “这哪来得及?”顾清儿随意把外裳的扣子系好了,脚上袜子也没穿,直接穿鞋。 她头发是披散着的,衣裳又穿得很随意,灵蛇却顾不上这么多。 顾清儿不习武,脚步沉重。 灵蛇道了声:“美人,得罪了。” 他一把将顾清儿抱了起来。 顾清儿吓了一跳,急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此刻东宫虽然有灯火,到底是夜里了,顾清儿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的侧颜。 他长得是挺清秀的。 顾清儿又想到,上次的备选计划里,若是能勾搭上灵蛇,离开这东宫,倒也不错。 如今见他腿脚灵便,奔速极快,办事又灵活不古板,在心里再次给他加分。 待到了前殿门口时,灵蛇这才放下了顾清儿:“美人,得罪了,您快进去。” 他浑身汗出如浆。 顾清儿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忙往里冲。 这时,皇帝、皇后、太后甚至九皇子的生母魏昭仪,都到了。 太医还在想办法,而九皇子倒地,好像断了气。 顾清儿心中咯噔了下。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窒息时间超过四分钟,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萧禛瞧见了她:“过来,快!”。 顾清儿急忙上前。 第134章清醒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顾清儿身上。 在前殿赴宴的,都是男子。 顾清儿此刻,披头散发的,又衣着简单,看上去很不成体统。 她大声道:“疏散人,不能围在这里,会让九皇子更加窒息。” 萧禛生怕九皇子死在东宫,闻言立刻让飞鹰和灵蛇把宾客都散出去。 雍王和楚王不想走,其他人则不敢不走,虽然他们都非常好奇,这位会巫医的顾美人,到底能否救活九皇子。 听闻她能让人起死回生。 众宾客都离开了。 顾清儿没有离开人群,她只是上前,将被太医头朝下放在桌子上的九皇子抱了起来。 她有些抱不稳,萧禛帮忙。 顾清儿从身后抱紧了九皇子。 十三岁的九皇子,继承了元寿帝的血统,个头已经和顾清儿差不多高了,顾清儿抱着他很费力。 她双手握拳跌交,置于九皇子的小腹三分之一出,然后用力去顶他的胸腔。这叫海姆立克急救法,到了太空时代也偶然会用到,非常管用。 太医瞧见了:“美人,这样不行!您得让九皇子头朝下!” 魏昭仪急得满脸的泪和汗:“快,快放他下来,哪有如此弄的?” 皇帝和皇后、太后没有开口,却也是满面的忧色。 强行留下来的雍王、楚王,瞧见这一幕,觉得这美人怕是也不行。还不如让太医继续,说不定能把那糯米团子挤出来。 然而,魏昭仪的话音刚落,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九皇子的口中喷了出来。 它滚落在魏昭仪的脚边。 正好是那只糯米团子。 场面突然一静。 众人没想到,太医和萧禛束手无策,弄了九皇子半晌,都没把这糯米团子弄出来,九皇子已经昏厥了过去。 这顾美人来了,用了种旁人看似不可思议的办法,几息的工夫,九皇子嗓子里的那块糯米团子,就吐了出来。 “啊!”魏昭仪忍不住惊呼一声,大喜过望,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顾清儿这才放下了九皇子。 皇帝要去搀扶心爱的小儿子,顾清儿大声:“陛下,不行,得把他放平,他已经休克了。” 皇帝被她吼得一愣,急忙缩回了手。 灵蛇在旁边瞧见了,倒吸一口冷气:这顾美人,好大的胆子,她连皇帝都敢吼。 其他人也是相同心思,纷纷诧异看着顾清儿。 萧禛上前,帮九皇子放平。 顾清儿就像上次对灵蛇那样,开始对九皇子进行急救。 她不停按压他的胸口,然后掰开他的嘴,对着他的嘴吹气。 魏昭仪:“……” 皇帝:“……” 楚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兄的这位美人,胆子挺大的,怎么感觉皇兄脑袋上都有点绿呢? 皇帝也被惊呆了,急忙去看萧禛。 萧禛是最镇定的。他对皇帝道:“父皇,九弟已经晕厥了,若是不给他度气,哪怕异物吐出来,他也醒不过来。” 皇帝还记得以前五皇子被小小花生米噎死的事,心里知晓此事艰难。 他不是怪顾美人,而是在怀疑,这样到底行不行? 众人都跟见鬼了似的。 太后的眉头深深蹙起,没见过这么怪异的救人方法。 九皇子已经晕厥了,若是不醒过来,会有危险。可是怎么醒,不是应该针灸吗? 灵蛇则后背僵了僵。 众人的疑惑尚未全部表达出来,九皇子呛咳两声。 他居然醒了。。 他居然被顾美人按了几下,又亲了几口之后,就醒了。 第135章恩人 九皇子坐起身。 他看着眼前的父皇、母妃以及皇后和太后等人,哇的哭了。 他中气不足:“我、我要死了,父皇,儿臣要死了……” 魏昭仪不顾礼仪,上前死死抱紧了他:“礼儿!” 九皇子名叫萧礼。 魏昭仪吓得肝胆俱裂,抱着九皇子不停的发抖。孩子哭,她也哭,已然忘记了陛下跟前的仪态了。 她真是吓疯了。 这会儿,魏昭仪都是手脚冰凉。 从前的五皇子,被一粒花生米噎死了。事后皇帝大怒,杀了两名太医,但是有什么用?五皇子又回不来了。 五皇子的生母,受不了这个刺激,也一病不起,很快跟着去了。 魏昭仪今年三十多了。她这把年纪,已经很难有圣宠,若是没了儿子,她也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才好。 顾美人可是救了他们母子两条命! “来,礼儿,快给顾美人磕头!”魏昭仪放开了九皇子,拉着他的手,就要去跪顾清儿。 萧禛急忙拦着。 “娘娘,这使不得。”萧禛道,“她只是孤的美人。” 罗皇后被魏昭仪那肝肠寸断的哭法,弄得心里酸酸的,眼角也湿了。 “顾美人当得起。”皇后道,“九皇子理应给她磕个头。” 皇帝也是很感叹:“礼儿,去给顾美人磕头,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然……” 要不然,你就要像你那短命的五哥一样,就这么去了。 皇帝这会儿的心绪,尚未平复,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后却不言语了。 和皇帝、魏昭仪相比,太后对这个孙儿没什么感情;和皇后相比,太后又少了那份多愁善感。 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 今晚是宋家的女儿进宫,大喜的日子。不成想,所有人都忘记了,如今皇帝眼里,怕只有太子的这位美人了。 这个顾美人,夺了新的宋侧妃的所有风头。 偏偏她的确很有能耐。 太后想起,她只不过是抱着九皇子,随意那么颠簸了他几下,居然把嗓子里的糯米团子颠了出来。 若是那么容易出来,太医们不会束手无策,等着被砍头了。 若是那么容易,从前的五皇子,就不会被花生米噎死了。 太后只感觉这女人,真的会点妖术。 “她最后又是亲又是按的,这算是怎么回事?”太后预备拿此事大做文章。 雍王和楚王也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听说过太子的这位美人厉害,是个很出色的巫医,能起死回生。 上次灵蛇的事,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不知真假,这次可是瞧见了。 这美人的确厉害。 小孩子被噎死,并不算罕见。连太医都没办法,顾美人几下子就把异物弄了出来;九皇子晕厥,她不用针灸、汤药,亲了他几下,他就醒了。 如此,她的巫医的确是出神入化了。 怪不得太子受她迷惑。 若是自己身边有个如此能耐的后妃,他们也要捧在掌心宠着的。 众人各有心思。 灵蛇却是愣了很久。 皇帝把九皇子带回了宫,说以后再赏顾美人,今天太晚了。 众人离开。 萧禛亲自送顾清儿。他没有送她回永延宫,而是将她带到了长秋宫。 众人离开,灵蛇突然问飞鹰:“上次我晕迷不醒,顾美人是否这样救我的?” 飞鹰看了眼他,眼风带上了几分锋利:“你想问什么?” 灵蛇一时默然。。 太子该告诉他的,都说过了。 第136章新妃 萧禛让人预备了热水。 顾清儿在长秋宫洗了个澡。 她浑身大汗,头发都湿透了;洗了澡出来,长秋宫的大殿里添加了冰块,丝丝缕缕的凉意涌入。 宫婢替她擦干了头发。 她穿着宫婢送过来的新衣,走到了殿内,又瞧见了冰镇的梅子。 “殿下,您这里待遇真不错。”顾清儿道,“比我那边好。” 好想搬过来,过了这个炎热的夏天。 她这么想着,往嘴里塞了个梅子,就开口了:“妾能过来住一个月吗?” 古时没有工业化,夏天热得有限,而且热不了多长时间。 再过一个月,就会有秋意了。 萧禛:“你真会挑时间开口!” 他有点服了这个细作,得寸进尺的功夫一流,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别有用心似的。 她刚刚又替萧禛化解了一场危机。 若是九皇子死在了东宫,萧禛承受的压力会很大。 皇帝那边,只怕真的要怪罪他。 这可是他的失责。 如今,皇帝带着九皇子,欣喜若狂离开了,萧禛还在皇帝跟前露脸。明日早朝,皇帝会夸奖顾美人,会赏赐萧禛。 他能拿到实际的好处。 顾清儿这个时候提出,要搬到长秋宫住一个月,萧禛还能拒绝她? 将一个细作放在身边,虽然不安全,可萧禛一时间也想不到很好的拒绝。 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拿到了密报,可能会去找她身后的人,萧禛可以趁机将她背后的人挖出来,斩断她跟南齐的联系? 这么想着,萧禛点点头:“一个月不行,没有这样的规矩。二十天吧。” 顾清儿算了算,二十天之后应该会凉快很多。 她道谢:“殿下大恩。” 然后,她又问,“那妾住东殿?” “住什么东殿?”萧禛冷冷道,“住孤的内殿好了。” 顾清儿谄笑:“不敢不敢。殿下,妾不过是觉得您这里凉快,您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萧禛:“……” 这位细作,若是觉得她上进,真是高看了她。 你觊觎的对象,应该是孤啊! 你就不能守一点细作的本分,对孤上点心吗? 萧禛一时间竟感觉很憋屈,觉得自己还不如冰块受用。 真是要活活气死了! 他从鼻孔里冷冷出气:“来人,给东殿加十盆冰!” 贪凉,冻死你好了! 顾清儿没想到,萧禛如此大方,一时间也对他改观了。 她不怕冷,况且再多的冰块也比不了空调。她在东殿里,睡得很惬意,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刻的萧禛,还在正殿独坐。 时间到了亥初,他该去趟广明宫了。今晚是新的宋侧妃第一天进宫,他无论如何都要去。 若是不去,岂不是打定远侯府的脸? 只是,他此刻一点心情也没有。 他被那细作气得有点颓废了,总感觉内心有什么情绪,被她高高吊起了。心里的某个地方很痒,却又挠不到。 这种无处着落的空虚,让萧禛提不起精神去应付宋家的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 直到亥正,他才去了广明宫。 一到广明宫,他差点气笑了,原本很不爽的情绪,瞬间到了顶点,很想要发脾气。 他死死攥紧了手指,才没有转身离去。。 宋家给他送了个什么人,又把他当什么人了! 第137章年幼 萧禛瞧着宋家新送过来的侧妃,真是既好气又好笑。 这女孩子肌肤雪白,一张娃娃脸,眼睛又大又黑润。 萧禛忍着脾气,问她:“你叫什么?” “回殿下,妾闺名一个渝字。”女孩子恭恭敬敬回答。 原来叫宋渝。 听闻她是宋家五房的。她父亲是庶子,这些年很争气,才得到了长房的器重,也连带着给了她一个前途。 “你今年几岁?”萧禛又问。 “十三。”女孩子道。 萧禛瞧着她粉嫩的脸,还以为她十一二岁,不成想居然是十三了。 她简直就是个孩子。 比起顾美人,这宋渝瞧着更小。 她的玉色肌肤、乌黑长发与大眼睛,都有点神似顾清儿。 难道宋家以为,他是喜欢半大的孩子,才特别宠爱顾清儿的吗? 外面其他人呢? 他们也这样揣测他吗? 萧禛一时间,不知该气谁比较好。到底是气宋家,还是气那只小狐狸。 宋家无辜揣度他的喜好,还揣度得如此不堪,这让他很恼火。宋家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而顾清儿呢? 若不是她,宋家会如此猜测吗?都是她那个小狐狸惹出来的祸。 萧禛很想将她一脚踢回南齐去。 他冷冷看了眼宋渝:“你年纪尚小,今后就好好在宫里待着,多跟其他姐姐们学着。孤身边的女人,不及笄不能侍寝。 若是太后问起,你就把孤的原话告诉她。平日里要多读书、写字,要通道理,否则就不伦不类了。” 他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很重了。 宋渝急忙跪下:“是,妾明白了。” 萧禛没有让她起来,转身就走了。 宋渝跪了好半晌,直到萧禛离开了半刻钟,管事姑姑才搀扶起了她。 “娘娘,没事的。”见她吓哭了,涕泪齐下,管事姑姑安抚她,“您是宋家的人,殿下不会生您的气。” “原本应该是六姐姐嫁进来的,大伯却偏偏要我。我娘说我太小了,大伯还说不妨事。如今太子生气了,又怪我。”宋渝大哭了起来。 她还是带着孩子气。 管事姑姑一时无语。 萧禛顺利回到了长秋宫。 他气不过,往东殿去。东殿内已经熄了灯,屋子里很凉快,宫婢等人坐在门口值夜。 瞧见了他进来,纷纷行礼。 萧禛让她们免礼,自己往内殿去瞧。就见顾清儿拥着薄薄的锦被,睡得正酣,还打一点小呼噜。 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萧禛恨不能咬她一口。 这屋子里很凉快,萧禛坐了片刻,心里的燥热减轻,人也没那么生气了。 他有点累,顺势在顾清儿旁边的床上躺下了。 他只是想歇一歇。 不成想,这东殿很凉快,萧禛躺着躺着就睡熟了。 宫婢进来,瞧见了这一幕,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说,连忙退了出去,替他们放下了床幔。 翌日,萧禛是热醒的。 后半夜的时候,顾清儿整个人趴在了他怀里。 屋子里的冰化得差不多了,顾清儿睡觉时,估计是习惯性抱点什么东西,顺势就进了萧禛怀里。 萧禛醒的时候,她也醒了。 她似吓了一跳:“谁?” “你床上除了孤,还能有谁?”萧禛气不顺,没见过如此愚蠢的问题。。 顾清儿:“……” 第138章参考 翌日,太子休沐,无需上朝。 早膳时,诸位妃子受命,都到长秋宫用早膳。 除了用膳,也是为了让众人见一见新的宋侧妃。 然而一瞧见她,大家都惊呆了。 “宋家这是在搞什么鬼?怎么给太子送了个小孩进来?”侧妃闫沐杭吓一跳。 她使劲盯着宋渝瞧,难以置信。 “她是真的如此矮,还是因为年纪小?她有十二三岁吗?”大章良娣也在腹诽,看着这小孩,感觉很怪异。 大章良娣挪开了视线。 她好像窥见了什么秘密。 难道这就是太子喜欢顾美人的原因?他喜欢年纪很小的孩子? 也不对啊,顾美人没那么小。 顾美人虽然刚及笄,但她个子高挑,又是尖尖小小的脸,有点像只狐狸,很有媚态,并不像宋渝这般“孩儿面”。 其他人的想法,也是大同小异。 侧妃谢子薇最后进来。 她被禁足了好几个月,直到宋湲去世,才放她出来。 这段时间,她也不敢乱走,太子派了两位嬷嬷过去,管束着她。 她今天才算真正出了兰林宫。 她是最后到的,听闻新的侧妃是宋湲的堂妹,她也很好奇。 一进门,她瞅了眼众人,只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还是个半大孩子。 “新的侧妃呢?”谢子薇问。 众人看了眼宋渝。 宋渝刚刚要行礼,谢子薇又道:“这位是谁?谁家孩子到这里来了?” 宋渝脸色微微发白。 萧禛眼眸阴沉,整个人的脸色有点发青。 谢子薇是最没脑子的,她仍没看出太子不悦,还在那里问:“不是说今天要见新的侧妃?怎么她还没来?” 众人都不太喜欢她,不开口。 一旁的宋渝,实在是难堪极了,走过来给谢子薇行礼:“姐姐,妹妹宋渝见过姐姐。” “什么?”谢子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将她的难以置信,表达得很明显,“你就是新的侧妃?你才多大啊,弄错了吧?” “住口!”萧禛冷冷道。 谢子薇心里突了下。 用过了早膳,太子将宋渝,带到了寿成宫,当着太后的面,沉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祖母,不如将这孩子养在您这里,待她及笄了再说。放在孙儿宫里,外人怎么想孙儿?”萧禛难得一见的不客气。 太后心里发虚。 “那就先留她服侍哀家几日,太子莫要生气。”太后陪着笑脸。 后来,太后又把她侄儿叫到寿成宫,大骂了一顿,问他们脑子是怎么想的。 定远侯也很委屈。 “姑母,侄儿是瞧那位顾美人得宠,好不容易弄到了她的画像,是东宫一位见过她的太监描述的。 瞧着那画像,她应该也是阿渝那么大的孩子,侄儿才……”定远侯跪下磕头。 “混账!”太后骂道,“好好的事,你们办成了这样!那顾美人得宠,是因她的能耐,而不是因为她小! 浪费了这么个好机会,你如此蠢笨!亏得哀家处处扶持你,你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定远侯再次磕头。 这件事,太后、萧禛和定远侯府,都不高兴,感受到了冒犯。 饶是如此,太后还是寻了个机会,把宋渝送回了东宫,又派了两个得力的嬷嬷,亲自教导她。 太子二十五岁才能有子嗣,宋渝不怕没时间,她可以等两年。。 “但愿她将来能有点用处。”太后想。 第139章实验 元寿帝对顾清儿的医术,非常好奇。 到底是不是巫术? 为了验证此事,元寿帝让心腹太监,秘密选了两个十三岁的小内侍,都是刚刚进宫的。 元寿帝让他们服下糯米团子,就是九皇子吃的那种。 然后,故意让他们噎在喉咙里。 尝试了好几次,两人才噎住,个个涨得面色紫红。 元寿帝隔着帘幕瞧着。 “还记得顾美人是如何救治九皇子的?”他冷冷问贴身太监。 当时,这太监也在场。 事后,太监还跟顾美人请教过。 顾美人告诉他,人的胸腔还有气,要用力按压腹部之上的地方,把胸腔的气推动,用里面的气将嗓子里的异物推出来。 “是,奴婢记得。”太监道。 “待他们晕了过去,再救治。”元寿帝道。 两名小太监噎得满地打滚,十分痛苦,皇帝却只是冷眼旁观。 对于生死,皇帝比任何人都平淡。 待一人晕过去,就像九皇子那样,刚刚昏迷不久,太监上前,从身后抱住他,用力顶压,将他喉间的糯米团子顶了出来。 另一人也晕了过去。 同样的方法,可以很快将异物挤出。 皇帝瞧见了,很满意:“果然只是医术。方法得当,就可以将异物顶出,并非什么巫术。” 两个小太监喉间的糯米团子都被挤了出来,但两人都昏迷不醒。 皇帝指了其中一人,又对贴身太监道:“还用顾美人的办法。” 太监也请教过顾美人这一点。 顾美人告诉他,是因为嗓子被堵住了,缺少呼吸,要人为催动他吸气。 太监上前,按压小内侍的胸口,然后学着顾美人的样子,给那小内侍口中使劲吹气。 片刻之后,小内侍呛咳着清醒过来。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浑身冷汗。 “陛下!”小内侍趴在地上,浑身发颤。 皇帝想要谁死,谁都必须死,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大臣,何况他们这些小内侍? 死里逃生,小内侍至今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太监又看着旁边另一位昏迷不醒的小内侍,见皇帝不发话,太监轻声询问:“陛下,是否救治他?” “不了。”皇帝淡淡道。 他让人把这个救活的小内侍送出殿外,就在门口等候着。 而他自己,和心腹太监看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另一名小内侍,没有经过吹气和按压,也就是顾美人那种又亲又按,他一直在昏迷。 两个时辰之后,他仍是未醒。 皇帝看了眼心腹太监。 太监上前,发现小内侍的身体已经僵了。太监吓得后退了半步,打颤回禀:“陛下,他已经死了。” 皇帝心中有数了。 顾美人不会邪术。 如果是邪术,就是除了她之外,任何人用相同的办法,都无法把人救活。 她会的,只是另一种医术,更高明的医术。 皇帝的心腹太监,他是了解的,心腹太监不会任何医术。 顾美人告诉了他如何做,他照着做,就救活了那名小内侍。 若光排出异物,却不吹气、按压,九皇子也得死。顾美人看似荒诞的行为,实则救了九皇子的命。 一个医术高超的宫妃,不会邪术,又对皇帝心爱的皇子有救命之恩,皇帝心情好了不少。。 他把萧禛叫到了御书房,决定重赏顾清儿。 第140章四成 皇帝把太子叫了过来。 太子正因为宋家的事,心情糟糕,见到了皇帝一番诉苦。 皇帝听了,频频蹙眉,也骂定远侯:“糊涂,不及他父亲的万一。他若不是太后的侄儿,朕定要罚他。宋家那个侧妃,你打算如何办?” 萧禛试探着问:“儿臣将她休回去?” 皇帝想了想,宋家的势力颇大,这样打定远侯的脸,不是很恰当;况且,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 宋侧妃年纪是小了点,然而是有过先例的。 皇帝自己做太子的时候,东宫最小的美人才十一岁,直到及笄才侍寝。 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和后族翻脸。 “养着吧,休回去不妥当。”皇帝道,“若是你看不顺眼,就将她送到寿成宫,让太后替你养着。” 萧禛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低声道是。 皇帝这才说起了正事。 “……不如封她做良娣。”皇帝道,“她这次救了礼儿,功不可没。” 萧禛不肯提拔顾清儿,因为她是个细作。 她的品级越高,将来越不好处理她。 如果萧禛彻底收服了她,就要让她作为德清公主先消失,再换个身份进宫,掩耳盗铃。 “父皇,不如赏她一些钱财与珠宝。”萧禛道,“她尚未侍寝,不好抬妃位。” “她不是及笄了吗?” 皇帝记得,萧禛是在顾美人那里留宿过的,只是在敬事太监那边,没有落笔记载。 那天早朝,太子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被他责骂了。 “父皇,其实儿臣对她有所怀疑。”萧禛道。 “怎么怀疑?” “她许是南齐的细作。”萧禛道。 皇帝一惊:“那如何留得她?” “她对南齐,并不十分的忠心,而她又有点本事。若是儿臣能策反她,她对儿臣有用处。”萧禛道,“况且,儿臣也只是怀疑,还没有实证。” 皇帝蹙了蹙眉。 他沉吟片刻:“可是你多心了?” “儿臣还在证实。”萧禛道,“也许是儿臣多心了,误解了她。一旦她是清白的,或者她被儿臣收服了,儿臣就提她的妃位。” 皇帝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她立功无数,你一直不肯提拔她,原来还有这个缘故。”皇帝道,犹豫着又问,“她有几成的可能是细作?” “四成。”萧禛撒谎。 其实,他有十成的把握,顾清儿就是细作。 皇帝心想,只是四成而已,未必就是真的。 顾清儿又对九皇子有救命之恩,给她个机会吧。 若是她清白,将来自然要重赏她;若她能反正,也可用她的救命之恩饶恕她一次。 皇帝自负宽容大度。 “朕不知还有这一层。”皇帝道,“既如此,朕赏赐她黄金五百两,头面两套。” “是。” “要抓紧证实了。”皇帝道,“若她从你处谋取了机密,伤了燕国,朕不饶你。” “父皇放心。” “你做事,朕一直很放心,去吧。”皇帝道。 萧禛一直不说顾清儿的细作身份,就是怕皇帝一怒之下,非要杀她不可。 直到这次,她救了九皇子,在皇帝跟前有了大功,萧禛才敢明说。 否则,他一直不提顾清儿的妃位,皇帝也会怀疑。 萧禛不愿与父亲生罅隙,被雍王和楚王抓到把柄挑拨离间。。 皇家父子、兄弟之间,也都是政治。 第141章隆恩 皇帝心中,总在思量这顾美人的身份。 “……如此有用的细作,不惜一切代价,也应该收服。”皇帝想,“太子比其他人都要睿智,考虑事情更长远。” 将来,太子是个明君,皇帝从他的行事中,能窥见一二。 身为燕国国君,皇帝也有种和萧禛一样的自负,就是觉得效力南齐没什么前途,改投在萧禛麾下,才是正道。 顾美人肯定会选择燕国。 在他们心中,忠于南齐是愚蠢不堪;忠于燕国,才是弃暗投明。 皇帝又想到了那顾美人的制酒策,让燕国有了最好的烈酒。 此酒能驱寒,让燕国北方的百姓能熬过寒冬;卖到了楚国,更是大受追捧,可以让燕国的细作借着经商,去楚国扎根。 而顾美人的医术,皇帝通过证实,的确不是邪术,只能说她高明。 萧禛还说,这顾美人身上,仍有其他尚未发掘的能耐,皇帝有点期待了。 又过了几天,雍王到御书房觐见,说起了顾美人。 “父皇,那天您也瞧见了,太医和皇兄都束手无策,那顾美人却能轻易让九弟吐出糯米团子; 她后来又是度气,怎么都很邪门。”雍王忧心忡忡,“父皇,她会不会是皇兄找来的妖女?” 雍王知晓,任何一位君主,都担心妖邪误国。 顾美人那惊世骇俗的举动,雍王瞧见了之后,就捉摸着向皇帝告状。 他想,父皇肯定也有如此担心。 只要他挑拨得当,父皇也许会赐死顾美人,这样就报了雍王输掉安道河的仇了。 雍王恨萧禛,也恨那个赢了他王妃马球的顾美人。 不成想,皇帝听闻了,没有丝毫的怀疑,反而是骂雍王:“你简直歹毒!那顾美人救活了你九弟,你不说半句感激她的话,反而要质疑她乃妖邪。 朕如此厚待你,给予你爵位、封地,将来你是否嫌少,还怪朕不肯将江山给予你?你如此狼心狗肺!” 雍王从未听过这样的重话,吓得半死。 他立马跪下磕头:“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绝不敢!” “你既无兄弟之情,也无感恩之心,朕白养了你!”皇帝余怒未消。 皇帝骂雍王的事,没有传到朝堂之上,却传到了后宫之中。 太后听说了,打消了扶持雍王的决定。 雍王以前很受宠。但从他屡次弄到太子的情报,反而证实了太子对皇帝所言都是实情之后,皇帝就开始更喜欢太子,反而疏远他。 顾美人又救了九皇子,皇帝自己证实了她的医术非邪术,心里正感激她,雍王如此一说,皇帝气炸了。 德妃则吓得半死,连忙去御书房求情。 皇帝见她来了,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是冷哼:“你倒是消息灵通!整个内宫,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怎么,朕也在你的掌控之下?” 德妃脸色顿时煞白。 他们母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禛听闻了,心情舒畅。 顾清儿还在他的东殿纳凉。萧禛瞧见了她,越发顺眼了。 这个顾美人,真是加固了他的地位。 萧禛把皇帝赏赐给她的金子和头面,都给了她。 “谢主隆恩。”顾清儿笑道。 萧禛:“你只有拿到钱财的时候,才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有钱还不高兴?”顾清儿诧异,“岂不是傻瓜?” 萧禛哈哈笑起来。 顾清儿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可笑的。。 她看萧禛,觉得这奇葩脑子可能不太正常了。 第142章习惯 顾清儿在长秋宫住了二十天。 这算是她在东宫最舒服的二十天了。 东宫有自己的冰窖,不跟皇宫通用,所有的冰块,太子都可以做主。 用萧禛的话说,顾清儿作得要死,一刻也不能热着,冰块随要随取,弄得萧禛的内殿分量都供应给了她。 萧禛只得挪到了东殿,在她这里取点凉意。 除了凉爽,就是饮食很精致。 长秋宫不管是主食还是点心,用的厨子都跟顾清儿的不同。 除了饭菜、点心,萧禛这边更是有各种鲜果。 在这个年代,交通不便,鲜果是非常罕见的,花钱也买不到。 萧禛有的,自己没捞到吃,全部进了顾清儿的肚子。 天气炎热,皇帝惫懒,萧禛时常要帮着处理政务,每天早上四点起床、五点上朝,下朝后去御书房帮着理政,直到下午三点多才回来。 他回来之后,一头钻进了东殿。 简单喝了茶,他就要小憩片刻。 这个时候,顾清儿都是坐在旁边练字,或者照着花样子做刺绣。 萧禛午睡时间不长,每次都是约莫一刻钟——古代一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 醒过来之后,顾清儿的字和刺绣都做完了,萧禛就让她陪着下棋。 顾清儿脑子里有好几个棋谱,但她本身不爱围棋,而且觉得很难。 每次,萧禛都要骂她笨:“教了你多少遍?” “没兴趣!” “你对什么有兴趣?就是成天吃、喝、睡?”萧禛气不打一处来,“你可有上进之心?” 顾清儿:我刚刚练字、做刺绣,你是瞎了吗? 她随手往棋枰上一拂,把棋子全部扫到了地上。 她赢不了就掀棋盘。 萧禛没见过棋品如此差的,气到了极致,一下子将她抱过来,按住她就要打p股,像父亲打女儿那样。 顾清儿:“……” 萧禛的巴掌还没有落下来,她就鬼哭狼嚎:“你还家暴?一国太子,你要打女人?” 萧禛:“……” 他不懂何为家暴,总之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 萧禛最终没打,甩下她,自己走了。 内殿的冰,都搬到了东殿。 萧禛回去之后,越坐越热,又回来了,却见顾清儿一个人拿着棋子在玩。 她玩得不像样子。 顾清儿:“要不,下五子棋?这个比较简单。” “什么五子棋?” “我教你。”顾清儿道。 五子棋的确很简单,像是给三岁孩子启蒙的。 萧禛见她终于有了点兴趣,心里恨铁不成钢,还是陪着她玩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俩天天下五子棋,顾清儿也不闹脾气了,感觉这个才有意思,她偶而也能赢一盘。 萧禛一边下五子棋,一边走神想其他事,两不耽误,倒也察觉到了一点乐趣。 二十天之后,天气果然转凉了,早晚的风都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顾清儿搬回了永延宫。 萧禛这天回来,照例往东殿去。一进去,才发现东殿人去楼空,只有两名小宫婢正在打扫。 瞧见了是他,小宫婢急忙行礼。 萧禛站在那里,愣了好半晌,心头莫名其妙觉得很失落。 “殿下,二十日到了,顾美人今早搬回去了。”万公公见他发呆,很意外的样子,提醒他道。 萧禛嗯了声,收敛了情绪。 他怔怔回到了内殿。 这个晚上,萧禛没什么胃口,早早睡下了,却一直睡不着。 他在东殿睡了二十天,突然之间,对自己原本的内殿感觉很陌生了。。 而身边也没有另一个人。 第143章务实 顾清儿没那么多的感想。 在长秋宫,像是度假;而永延宫,像是她那狗窝。 度假的环境很好,吃喝也爽,可到底不如自己的狗窝自在。 “美人,您以后还去长秋宫吗?”丁嬷嬷问。 顾清儿:“等明年夏天吧。” 冬天就是烧炭,哪里都一样。夏天的冰,却是按照份例的,少了就受不了。 萧禛那边,夏天去度度假就可以了。 丁嬷嬷心情很好,晚夕服侍顾清儿安寝时,又问她:“美人,您这次侍寝二十天,可有了身孕?” 顾清儿在长秋宫的日子,萧禛一直是和她一起睡。 她一开始还担心萧禛,怕他说话不算数,夜里对她不轨。 没想到,萧禛这方面还算君子。一开始,她夜里无知无觉滚到了他怀里,他还会生气,后来就习惯了。 最后几天,顾清儿早上四点多醒过来时,萧禛是搂着她睡的,两人都是一身汗。 除了搂着睡,其他都没有。 “我还没有侍寝。”顾清儿道,“您可以去问敬事太监,一直没有落笔记载嘛。” 丁嬷嬷:“可是……” 顾清儿跟她说实话。 “我求了殿下,让他宽容我三年,待我再长大一点。”顾清儿道。 丁嬷嬷这次相信了。 她脸色变了变。 大燕国的女孩子,都是十五、十六岁成亲,熬到十八岁的,都算比较大的了。 人家怎么就能早早出嫁、生子? 顾美人如今正得太子的宠,机不可失。三年之后,谁知道东宫会进什么样子的人,到时候还有她的位置吗? 太子说等三年,可三年之后,怎保还对她有兴趣? 丁嬷嬷说她:“美人,您这就太糊涂了。及笄了,侍寝是正常的,怎么还能拖三年?” “殿下也同意了。”顾清儿道。 丁嬷嬷心灰:“也就是说,您真的不曾侍寝?” “不曾。” 丁嬷嬷:“……” 她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一瞬间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很担心顾清儿的前途。 顾清儿却让她放宽心。 “在宫里,恩宠不能强求,也不能攀比,否则真活不下去。”顾清儿笑道,“你有的,其他人也有;甚至比你更多、更好。 嬷嬷,咱们虽然没侍寝,但咱们有钱呀!陛下赏赐了我黄金五百两呢,加在一起,整个东宫谁比咱们更有钱? 恩宠可以换来太监们的青眼,钱也可以。您放心吧,我总能想办法弄到钱,让咱们的日子有保障。” 丁嬷嬷被她逗乐。 顾美人的确有非常可观的财富。 这些财富,任何人都不敢觊觎,因为是殿下和皇帝赏赐的;而它的价值,不能被忽略。 哪怕是东宫主管太监万公公,拿到了顾美人给的五百两银子,不也对顾美人和她身边的人另眼相待吗? 有时候,钱比恩宠更好用。 “美人在这方面,还是聪明的,知道讨钱,不清高。”丁嬷嬷道。 “您放心吧,我不傻。”顾清儿笑了笑,“您老跟着我,以后会有好日子的,别犯愁!” 丁嬷嬷笑了起来。 顾清儿没有侍寝的事,她也告诉了如樱和陈先。。 丁嬷嬷、如樱和陈先,是她的心腹。 第144章超过 立秋之后,还是热了好几天。 东宫冰窖里的冰,却结束供应了。 大家没什么异议,毕竟每年都是立秋之后不再用冰了。 只有顾清儿知道,冰窖的冰是提前用完了的。 又过了两日,侧妃闫沐杭把众人都叫到了她的玉堂宫。 玉堂宫里堆满了绸缎。 今年的秋衫要做了,闫沐杭让众人过来挑选料子。 众人都知道,应该按照资历先后挑选的。 宋湲死后,东宫品级最高、资历最老的,就是闫沐杭了。 她又是闫太傅的女儿,和太子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谢子薇跋扈惯了。 “今年的料子都不错。”谢子薇笑道,“我还是十二套吗?” 侧妃一季衣衫十二套、良娣八套;到了美人这里,就是四套了。 “还是照旧。”闫沐杭道。 谢子薇就挑选了十二套。 她又瞥了眼顾清儿,很想找茬,却又不知如何下手。 她一边选料子,一边道:“顾美人也过来凑热闹?你想要好的料子,去跟殿下说一声,自然就有了。” “是吗?”顾清儿好像没听懂她的讽刺,有些意外道,“那我回头去跟太子说吧,你们随意挑,别顾及我。” 众人:“……” 这顾美人,平日里不走动,大家却知道她不是个善茬。 谢子薇冷哼了下:“倒是猖狂!你还能得意到几时去?” “那谁知道呢?”顾清儿慢慢撩拨着茶盏里的浮叶,茶水氤氲着她的眉眼,“这东宫尚无皇孙。若我是第一个诞下皇孙的,我怕是会得意一辈子。” 众人心头都咯噔了下。 谢子薇气得脸都变了。 她顿时没了选衣料的心情,很想和顾清儿打一架,却又担心太子给她禁足。 她看向了闫沐杭:“闫姐姐,你就任由她一个小小美人,如此出言不逊?” 闫沐杭脸色也是微沉:“顾美人,你不知尊卑!对着侧妃,你也敢如此说话?” 顾清儿站起身:“看来你们不欢迎我,那我先告辞了。” 她说罢就走了。 闫沐杭气了个倒仰。 她不是正妃,还真没立场去罚她,只得任由她嚣张。 众人相互安慰:“她得意不了几时!” 思柔公主也说:“德清以前在宫里不这样的,殿下宠坏了她,闫姐姐不要生气。” 只有良娣何锦妍,觉得顾清儿这脾气真过瘾! 大小章良娣也说了些风凉话。 这次的新衣,后来是万公公亲自派人把料子送到永延宫,任由顾清儿挑了四套;太子又特意赏赐了她八套。 她的份例,赶上了侧妃。 她在美人的品级上,拿着侧妃的份例,简直让人更加嫉妒了。 侧妃们气不平,却也不敢说什么。 大小章良娣却气疯了。 她们明明比顾美人进宫早,品级也高很多,结果份例衣裳却比她少了四套。 “再这么下去,东宫更没有咱们姊妹的地位了。”小章良娣道,“她的份例超过我们了。” 她已经忘记了,除了她们姊妹俩,良娣还有个何锦妍。 何锦妍是太子乳娘的侄女,平时里又很低调,为人唯唯诺诺,大家都不把她当回事。 “你打算怎么办?”大章良娣问。。 小章良娣:“我有个主意!” 第145章接触 秋衫的事,萧禛也听说了。 他现在每隔几天,都要到永延宫睡一晚上。 这个奇怪的习惯! 他也没什么举动,就是和顾清儿睡在一张床上,两人说说话。 说起秋衫闹的矛盾,萧禛说她轻浮:“你现在连侧妃也不敬重?” “你又不在现场。”顾清儿翻了个白眼,“谢子薇先挑事的,闫沐杭帮她不帮理。怎么,心疼了?” 萧禛:“放肆。” 顾清儿:“你也心疼心疼我吧!明明是她们先欺负我的。” “最后不都被你欺负了?”萧禛冷哼,“你个细作,还敢欺凌孤的后妃,你知罪吗?” “知罪了,睡觉吧。”顾清儿翻了个身,又在心里嘀嘀咕咕骂萧禛。 萧禛突然凑过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要去看她的表情,“你是怎么骂孤的?” 顾清儿:“……” 他清冽的呼吸,几乎凑在了她的脸侧。顾清儿若是自恋一点,都怀疑他要亲她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总是怀疑别人骂你。怎么,你是觉得自己该骂?” “混账,你讨打吗?” “你又不会真的打我,太子殿下拉不下脸打女人。”顾清儿有恃无恐。 萧禛冷笑了下,伸手就去挠她的痒。 这下子,抓到了顾清儿的痒处。她是最怕痒的,别说萧禛故意挠她,就是把手放在她的腰侧,她都会觉得受不了。 她大笑着要躲,又被萧禛圈在怀里。 顾清儿手脚并用,也逃不掉,一边无法控制的大笑,一边骂他:“你个狗东西,你恩将仇报!” “呵,原来是在骂孤‘狗东西’?你如此忤逆,孤今日就能砍了你的头。”萧禛冷冷道。 顾清儿还要躲。 他的手不停,还在挠她。 挣扎之间,顾清儿的中衣被弄开了。 她自己没留意到,萧禛却无意间碰触到了一点柔软。 他愣了愣,停了手。 顾清儿笑了半晌,使劲往旁边挪,后知后觉发现衣襟开了。 她刚开始还有点尴尬,后来又想到黑灯瞎火的,萧禛未必留意到了,还是别声张了。 于是她不着痕迹把衣带重新系上,当什么都没发生。 萧禛默默躺在旁边,呼吸停了几息,才慢慢透出一口气。 这个晚上,萧禛还是没怎么睡。 他指腹间那点柔软,弄得他心乱如麻,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 后半夜的时候,他的火稍微降下去一点,就起身走了。 住在隔壁的陈娥,全部都听到了。 自从第一晚之后,太子再也没去过陈娥那边,这让陈娥非常失望。 而方才顾清儿大笑的声音,陈娥也听到了。她攥紧了手指,差点把自己的指甲折断。 萧禛大半夜离开,顾清儿是不知道的,她睡得正香甜,陈娥还以为他是完事了,才走的。 翌日,丁嬷嬷问顾清儿:“美人,您怎么惹了殿下?他说了要留宿,却又半夜走了。” 顾清儿:“不知道啊。” 她后来睡着了,哪里知道萧禛抽什么风? 从那之后,整整一个月,顾清儿都没见到萧禛。 他不来顾清儿这里,却是往其他妃子那边去了。 顾清儿时常听说今晚谁要了水、谁要了两次水什么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萧禛太脏了。。 不认识的女人就算了,让顾清儿和闫沐杭、谢子薇之流用同一个男人,她感觉挺恶心的。 第146章秋梨 夏去秋来,硕果满枝。东宫的梨园里,红叶坠地,飒爽秋风带了几分温婉,梨子又甜又脆。 顾清儿想吃冰糖雪梨,就亲自去梨园摘。 宫婢如樱跟着她。 “……上次太后娘娘寿诞,新的宋侧妃和陈美人都去了。”如樱告诉顾清儿,“陈美人就是做了一道秋梨膏,听闻太后娘娘很喜欢呢。 既然梨子成熟了,美人要不要也做一点,送给太后娘娘尝尝?” 顾清儿:“我疯了?万一太后吃出个好歹,我长了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再说了,她厨艺很一般。 在后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顾清儿是个军医,她不是厨子。 她在工作,大部分时间是吃营养膏;下了机甲,落到了自然行星上,当然是去找各地的美食。 谁有空自己做饭?偶然做一次,也是心血来潮,味道并不如何好。 如樱笑出声。 她们主仆有说有笑,摘了不少的梨子。 正好大小章良娣也来了。 “妹妹,你摘梨作甚?”小章良娣问。 顾清儿:“新鲜的梨很好吃。秋季干燥,吃梨润肺。” “这倒也是。” 顿了下,小章良娣又道,“妹妹嗓子不太舒服吗?听你说话,好像有点哑了。” 顾清儿昨晚喝水太急,呛到了,咳了好几声,要不然她也想不起要吃冰糖雪梨。 “有点。” “京都是比你们南齐干燥,怕是你不太适应了。”小章良娣道,“我们刚来时,也不是很适应。” “你们也是南边来的吗?” “不,我和姐姐五岁的时候,就举家搬到了京都。”小章良娣笑道,“很多年了,我家原是南边的。” 顾清儿也没问,到底有多南。 简单寒暄,彼此告辞,顾清儿带着如樱回到了永延宫。 如樱一边帮着顾清儿做雪梨膏,一边很激动和她说起明天的事。 “……明天,宫人们都可以去后门口,家里会来人。我娘也会来的,她会做了黄豆酱送过来。 美人,我娘做的黄豆酱特别好吃,今年家里收成好,应该会做很多,到时候您尝尝。”如樱道。 如樱家是京都附近农庄上的。 她是宫婢,满了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去嫁人。 每隔三个月,宫人们的亲属,可以在东宫后院的小门,彼此见上一面。 宫人们的银钱,可以递出去;主子赏的东西,若是有明目记载的,也可以送出去。 顾清儿还不知道这个,就道:“你看着火。” 她拿了个五两的银锭子,又拿了一支金镯子,送给了如樱。 “这个给你娘。快要过冬了,家里添些新衣。”顾清儿道。 如樱吓一跳,忙说不用。 “美人,您平时赏得够多了,而且奴婢还有月银,家里日子很好过的。”如樱道。 “这是我赏赐的。”顾清儿笑了笑,“你也知道,你主子什么都没有,只是不缺钱。” 丁嬷嬷在旁边道:“你收着,美人不是虚套的。给你了,你就拿好。” 如樱感激涕零,又给顾清儿磕了好几个头。 五两银子,在她们乡下,能买一亩地呢。 翌日,如樱早早去了后院等候着。她存了九两银子,还有顾清儿赏赐的玉簪,加上昨天给的五两银子和金镯,家里可以翻新房屋了。 她欢欢喜喜去了。。 结果,这次来的,却是她弟媳妇。 第147章别扭 小章良娣每天都要路过永延宫,假装是去后花园。 她实则寻找机会。 正好,她瞧见了如樱。 如樱手里拿着个包袱,正在永延宫门口,偷偷抹泪。 小章良娣心头一喜。 这宫婢是怎么了?顾美人责罚她了吗? 小章良娣走了过去,柔声询问:“你是永延宫的如樱吧?” 如樱没提防有人过来,急忙行礼:“娘娘。” “怎么哭了?”小章良娣目光如炬看着她,闪烁着一点激动的火焰。 如樱诧异,不明所以。 她当即将包袱放下,低声道:“不曾哭,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小章良娣拉住了她的手:“可是顾美人责罚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求求情。” “没有,美人她很好。” “你这孩子,实在忠心。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服侍,算我的好运气了。”小章良娣笑道,“放心吧,哪怕顾美人不要你了,你可以去找我。 临池宫的份例,可比你们这永延宫强多了,你又合我的眼缘。有空了,常跟我那边的人走动走动。” 如樱道是。 她心中狐疑。 待小章良娣走了,如樱急忙拿了包袱,进了永延宫。 “美人!”她急忙去找顾清儿。 顾清儿还盼着黄豆酱,一瞧见了她,先是诧异:“你怎么哭了?” “我娘病了。” “可严重?”顾清儿问。 如樱:“弟媳说秋收时候,被钉耙伤了脚。大夫给敷了,不成想脚肿得老高,还发烧,走不了道儿。” 顾清儿的心,微微一沉。 这是破伤风吧? 古时候没有消炎药,破伤风是要死人的。 她刚想说什么,丁嬷嬷在一旁道:“年纪大了,不妨事的。再吃几贴药,应该无碍。” 顾清儿却摇头:“怕是吃药不行。这样吧,我让殿下派人去看看她。” “这、这怎么行?”如樱震惊。 殿下怎么可能派人去看她娘? 她只是个宫婢,怎么有如此的体面? “怎么不行呢?”顾清儿笑了笑,“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去求殿下,殿下会准许的。” 她果然去了趟长秋宫。 萧禛这段日子总是不见她,前几天她送写的字,萧禛也没让她进去,还派飞鹰告诉她,以后练字随她的心意,不必特意给他瞧。 今日再去,果然还是不让她进。 “美人,东宫的规矩,没有殿下的召见,长秋宫是不能进的,殿下望您知晓分寸。”飞鹰道。 有毛病吧这男人? 之前求着她的时候,还让她搬进来住了二十天,如今进都不给进了。 “飞鹰,我是有要紧事。”顾清儿笑道。 飞鹰很无奈:“美人,您别为难属下。” “那我有件事,你帮我跑一趟,如何?”顾清儿索性对他道。 飞鹰:“何事?” “我身边的宫婢如樱,她娘的脚受了伤。我想送一些药过去,你替我走一趟?”顾清儿道,“我不亏待你。” 飞鹰想了想:“美人稍待,属下去问过殿下。” 片刻之后,飞鹰出来了。 “美人,您宫中也有内侍,让他走一趟即可。这是腰牌,拿着它,一天之内可以出入东宫。”飞鹰道。 顾清儿微笑:“多谢了。” 飞鹰还礼。 顾清儿回去了,飞鹰往殿内瞧了眼,只看到了太子的侧颜。 他微微摇头。 太子也不知是跟顾美人赌哪门子气。。 飞鹰看来,太子自己气得更狠,他这些日子脾气极为暴躁。 第148章利用 顾清儿拿到了腰牌,回到了永延宫。 她喊了陈先。 “……你怕不怕伤口?”顾清儿问他。 陈先连忙道:“奴婢不怕。” “你带这几样东西过去。”顾清儿道。 她给了陈先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消炎药,口服的。 口服不如打针有效,可顾清儿自己出不去,只能退而求其次。 然后是一把小手术刀,就是她上次杀瑶华的那把,后来她消毒了放在空间里。 最后是一坛烈酒,从厨房要的。 “这个药一共六颗,一顿饭的时间吃一颗,两天的量;老太太脚上的伤处,不管大夫敷了什么草药,都要清洗干净。 这把刀,很锋利,你小心剐去她伤口的烂肉,到时候狠点心,别害怕;伤口用酒清洗,不要覆盖任何东西。”顾清儿道。 如樱听得直吸气。 丁嬷嬷也觉得很疼。 陈先才十五岁,倒是比她们俩都镇定:“奴婢明白。” “这是十两碎银子,你拿去打点好后门的侍卫。告诉如樱的弟弟,一旦他娘退烧了,脚上结痂了,就到后门禀告一声。 后门的侍卫拿了你的好处,肯定愿意通禀。”顾清儿又道。 陈先一一记下了。 如樱家里距离京城不过二十里地,陈先现在走,晚饭时分能回来。 顾清儿让他抓紧时间。 他果然就去了。 他一走,顾清儿有点无力,右手掌心裹着白布。 她又有了种贫血的疲劳感。 “嬷嬷,让厨房给我炖只鸡。上次补血的药材,都放进去一些。”顾清儿道,“我要睡一会儿。” 如樱还有话要同她说。 见她如此劳累,如樱也不敢说什么了。 顾美人脸色不太对劲,略有点苍白,如樱还是看了出来。 她睡了小半个下午,这才起来,厨房的鸡汤也端了过来。 顾清儿吃了一碗,又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起时,终于有了点精神,还是有点累。 陈先向她回禀。 “美人,都照您吩咐的做了。他们听闻是东宫的人,不敢有异议。如樱的娘脚上化脓了,奴婢遵照您的吩咐,洗去了草药,剐去了烂肉,也叮嘱他们不许覆盖。”陈先道,“药也给了他们。” 顾清儿点点头。 如樱给顾清儿磕头:“美人,多谢您救了我娘。” 顾清儿让她起来。 她还念叨着那黄豆酱。 “……早膳的时候,弄些给我尝尝。”顾清儿道,“还要补血的汤。” 丁嬷嬷道是。 顾清儿终于尝到了黄豆酱,觉得鲜美无比,很是喜欢。 如樱见她精神好了点,才对她道:“美人,昨儿有件事,一直没顾上跟您说。” “说吧。” “小章良娣在门口遇到了奴婢。她见奴婢哭了,还以为是您责骂了奴婢,就想要拉拢奴婢。”如樱道。 丁嬷嬷、陈先和顾清儿一起看向了她。 特别是顾清儿,对此很是好奇,“她怎么说的?” 如樱就把小章良娣的话,学给了顾清儿听。 顾清儿失笑。 丁嬷嬷则蹙眉:“这个小章良娣,她想要做什么?” “奴婢当时就觉得,她是想要利用奴婢。”如樱道,“奴婢没有声张。万一她拉拢奴婢不成,换成了其他人,美人岂不是措手不及?” 顾清儿没想到,平时闷声不响的如樱,居然还挺有城府的。。 “你做得很好。”顾清儿表扬她。 第149章引蛇 顾清儿又补了两天,终于缓了过来。 她实在很讨厌开启空间的方式,太痛苦了。 她手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如樱的弟弟在两日之后,果然到了东宫的后门,告诉侍卫说,她娘已经不发烧了,而且脚上的肿也消了,伤口在结痂。 侍卫告诉了陈先。 如樱大喜。 “看看,我就说没事吧?”顾清儿笑了笑。 “是美人的药好用。”如樱道,“美人,奴婢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快起来吧,一点小事。”顾清儿道,“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有事就开口。我力所能及的,都会帮衬你们。” 几个人纷纷道是。 丁嬷嬷见她精神恢复,如樱的娘又没事了,就再次想起了那个小章良娣。 “……美人,你说她想干嘛?”丁嬷嬷问,“收买如樱,替她做眼线吗?” “不至于。”顾清儿笑了笑,“东宫谁都知道我有钱。论起收买,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丁嬷嬷点点头。 如樱道:“美人,要不要婢子去趟临池宫,假装去跟那边的人借个花样子,试探试探?” “不行,不能太过于明显。”顾清儿笑了笑,“这样吧,咱们演戏给她瞧瞧,看看她有没有后招。” “怎么演?”如樱来了兴趣。 顾清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几个人。 这天下午,顾清儿再次去梨园摘梨。 如樱带着两名小宫婢随行。 小章良娣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也赶到了梨园。 不成想,正好碰到顾清儿在骂如樱。 “……一点小事你也做不好,笨手笨脚。”顾清儿很生气,“这次砸了我的头,上次弄坏了皇后娘娘送给我的簪子,你还能做什么?” 如樱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额头都见红了。 顾清儿在另一名宫婢的搀扶之下,正在揉按自己的额角。 小章良娣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顾清儿瞧见了她,站起身与她见礼,这才把自己微肿的额角给小章良娣瞧。 “这婢子笨手笨脚的,打梨就打梨,棍子还能打到我头上,简直是不中用!”顾清儿道。 小章良娣心里快要笑死了,表面上却一脸关切。 她上前看了眼,见顾清儿的额头的确红肿了起来。 她还睁眼说瞎话:“也没怎么样,可能就是疼了点。妹妹别生气。我替这婢子求个情,你饶了她这回。” 顾清儿叹了口气:“秋干气燥,我也是火气大了点。” 然后,她对如樱道,“良娣替你求情了,还不起来?” 如樱道是。 顾清儿又道:“谢过良娣。” 如樱哽咽着,向小章良娣行礼:“多谢娘娘。” “以后行事要小心。”小章良娣笑道,“一点小事,不必记挂。” 然后,她又看了眼顾清儿,“天气真的如此干燥吗?我瞧着你一直在吃梨。” “是,我不太适应。”顾清儿笑了笑。 “我娘家有茶园,其中香茗,清润降燥,只是味道略苦。”小章良娣道,“要不,送一点给妹妹尝尝?” “那就多谢了,姐姐破费。”顾清儿道。 “就让你这宫婢随我去一趟,给你带回去?”小章良娣又问。 顾清儿道好。 如樱跟着小章良娣走了。 顾清儿让剩下两名小宫婢,抬着梨子,回到了永延宫。 “怎样?”丁嬷嬷急忙问。 顾清儿按了下发疼的额头:“还挺顺利的,她来得好快。可见,小章良娣最近一直盯着我。” 丁嬷嬷慢慢舒了口气。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美人这一招引蛇出洞,是很好。”丁嬷嬷道。。 顾清儿点点头。 第150章送茶 如樱约莫半个时辰才回来。 她手里果然拿了一包香茗。 “……小章良娣说,假如美人问我怎么待了这么久,就说香茗藏在了抽屉里,钥匙在大章良娣身边的姑姑身上。 大章良娣去了宋侧妃处,故而耽误了。”如樱道。 “是吗?” “当然不是,大章良娣一直都在,只是小章良娣说了很多话。”如樱笑了笑。 顾清儿一脸听相声的激动,让如樱赶紧描述下小章良娣的所作所为。 丁嬷嬷瞧见了,有点无奈:“美人,您的心怎么这么大?” 人家小章良娣摆明了要算计你呀。 顾清儿笑道:“怕什么呢?咱们掌握了先机。” 如樱也道:“嬷嬷别担心,婢子不会让她们看出破绽的。” 陈先也很好奇,只是他话少,默默在旁边等待着。 顾清儿让他们都别打岔,如樱赶紧说一说。 “小章良娣先是问我,上次怎么打坏了美人的金钗。我便说,上次是我娘病了,才哭的,并不是弄坏了东西。 我娘生病的事,小章良娣能打听到,半真半假才可信,是不是美人?”如樱道。 顾清儿点点头。 孺子可教,如樱的确是很不错的。 “我不肯承认金钗的事,小章良娣更加认定我的话可信。她说,一个金钗而已,若是在临池宫,断乎不会为了个金钗打罚宫人。 她还说,美人您品级低,才正七品。我跟在您身边,哪怕将来放出去了,也只是个九品宫婢,做不了女官。 临池宫就不一样了,临池宫还缺一名女官,份例和月钱都高。她与大章良娣,又善待宫人。”如樱道。 顾清儿笑了起来:“的确很诱人。” “美人,其实也就是那样。宫婢的前途,都在主子的信任上。婢子真投靠了她们,她们也不会信任我,哪有什么诱人的?”如樱道。 丁嬷嬷很感叹:“我一直就说,你这个丫头脑子清楚。” 如樱笑笑。 她的确是个很有思想的女孩子。顾清儿觉得,将来自己应该为她谋个前途。 “……就说了这些。然后,大章良娣和小章良娣一唱一和,一个说顾美人得宠,一个又说美人侍寝不落笔,到底不行。”如樱又道。 顾清儿点点头。 “说完了,她才把这包茶给了婢子。小章良娣对婢子道,这茶很润肺,美人喝了肯定会很喜欢。 让奴婢每天三顿给您沏茶,这样就会讨了您的欢心,让婢子的日子也好过一点。她还说,茶虽然苦,效果却很好,让婢子劝着美人服用。”如樱道。 顾清儿的视线,这才落在了茶上。 丁嬷嬷连忙把茶包解开。 的确是很好的茶,就是不太多,足够沏茶两三天的。 “这茶有毒吗?”小太监陈先终于开口。 顾清儿摇头:“肯定没毒。敢这么下毒,她们俩别想活了。她们进宫也三年了,不会如此愚蠢。” “那是为什么呢?”如樱也不解。 顾清儿不是很了解茶。 “要不,婢子先尝一杯?”如樱道。 顾清儿笑:“不用,你们等我的消息。” 她拿起了这包茶,又去了长秋宫。 对于她三天两头来打扰,萧禛没了一开始的怒意,反而觉得她肯上心,这算是好事,就让她进去了。 顾清儿:“殿下,妾得了好茶,特意送给您尝尝。”。 跟着一起来的如樱:“……” 第151章喉疾 如樱听了顾清儿的话,差点给她跪下了。 美人啊,您真是不怕死!明知这茶有问题,您还拿给太子喝? 您不怕掉脑袋吗? 婢子怕啊。 如樱幸好是留在了殿外,没有跟着进去,否则她此刻双腿发颤的样子,萧禛一定会怀疑。 “……什么茶?”萧禛问。 顾清儿把茶递给了他。 萧禛闻了闻,闻到了一股子清香:“好像还不错,是什么茶?” “您尝尝就知道了。”顾清儿道。 说罢,让宫婢去取了茶壶,顾清儿放了一点进去,又让宫婢去沏茶。 片刻之后端上来。 顾清儿没喝,只看着萧禛。 萧禛估计没想到,顾清儿敢拿他练手,就毫无戒备喝了。 “闻着很香,但是味道很苦,应该很解暑。”萧禛道,“难得一见的好茶。谁赏赐给你的?” 他居然喜欢喝苦茶。 古人认为,味道越苦的茶,越是清热解毒。 “妾要卖个关子。”顾清儿笑道。 萧禛喝完了一杯,又续了一杯。 顾清儿一直没喝。 萧禛喝完了,还在问她:“你怎么不喝?” “妾怕苦。” 顾清儿也不走,留下来和萧禛闲聊,话题很快从宫里的琐事,说到了这些年军队花销。 她说起了马匹,问萧禛:“哪里的战马更好?” “自然是沧州。”萧禛道,“上次雍王想要那五千亩良田,你当他是为了种田吗?他是想要养马。” 关于战马,顾清儿知晓不少。 萧禛见过她的马术,还以为她是从小痴迷,和她交谈了起来。 片刻之后,萧禛觉得话说多了,嗓子有点不太舒服。 他清了两次嗓子之后,顾清儿问他:“殿下,您怎么了?” “天气干燥,嗓子不太舒服。”萧禛道。 顾清儿心头微微一动。 她道:“那殿下要不要吃冰糖雪梨?很好吃的。” 萧禛:“孤不爱吃甜的。” 顾清儿:“……” 她拿萧禛当了试药的小白鼠,得出一个结论:小章良娣送给她的茶,喝了之后会让人嗓子疼痛。 喝两杯还好,要是多喝几次,估计嗓子会哑。 并不是所有的苦茶,都清热解毒,至少小章良娣送过来的不会。 顾清儿得到了实验结果,起身告辞。 她认定这茶绝对没毒,小章良娣的手段在后面,所以她也没提醒萧禛。 萧禛这货,居然一个月不准她进长秋宫,顾清儿觉得他做一回小白鼠也是应该的。 她带着如樱回到了永延宫。 如樱腿还在打颤:“美、美人,万一太子……” “没事,一杯茶而已。”顾清儿笑了笑。 她把茶叶收了起来,三天之后,让陈先去御药房给她抓药,就说她嗓子疼。 她把自己嗓子疼得厉害的消息,放了出去。 萧禛听说了。 他过来瞧她,顾清儿故作嗓子嘶哑。 “是干燥。”丁嬷嬷道,“美人最近一直都说,秋季太干燥了,嗓子很不舒服。她成天要喝冰糖雪梨,还是不顶用。” 萧禛有点急了:“怎么不早说?喝那个管什么用?要吃药!”。 说罢,他就让人去请太医。 第152章计成 萧禛这狗东西的关心,真心实意,顾清儿略感诧异。 她一个细作,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刮目相看的? 顾清儿又想起上次拿他当小白鼠,顿时有点不太好意思了。早知道他还有点良心,就不那么欺负他了。 她暗暗低垂了头。 萧禛还以为她不舒服,忙问:“感觉如何了?” 顾清儿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她不能开口。 萧禛急得冒火。 太医过来,给顾清儿诊脉,又看了看她的喉咙。 这位太医很想说,顾美人既没有秋燥,喉咙也不红肿,到底为什么那么疼? 普通的药,应该是不管用的。 “殿下,还是开些清肺的药。”太医对萧禛道,“肺为声之门,金实则不鸣。” 因此,太医开了当归、生箭芪、升麻等,让顾清儿调养。 然而吃了两天的药,顾美人还是不见好。 萧禛每天都要来看她。 从宫里出来,他就直奔永延宫。 东宫的其他女眷,纷纷换上了崭新的秋装,花枝招展到永延宫探望顾清儿。 萧禛见她们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又生气又丢人,感觉这小细作那灵活的眉眼,在捡他的乐子。 倒是大章、小章良娣姊妹俩,衣着得体,就是过来探病的。 顾清儿示意如樱上茶。 如樱特意给大章、小章良娣端了一种新茶,里面加了蜂蜜,说是太子特意赏赐的。 姊妹俩喝茶。 她们俩的茶是不同的,和太子的也不一样,只是她们自己不曾留意到。 小章良娣的茶水有点甜,细细品味又有点苦。 可小章良娣没往心里去,对萧禛道:“殿下,前年太后娘娘也是嗓子不舒服,吃药不见效,妾拿了家中祖传的鸭跖草,太后娘娘就转危为安,您还记得吗?” 萧禛一愣。 此事过去两年了,且是点小事,他没放在心上。 日常事情太多,他早已把此事忘到了脑后。 前年的时候,是春上,太后娘娘受了风寒咳嗽,嗓子肿胀。 小章良娣说,她娘家有个压箱底的秘方。 在她的老家,有种很常见的草,叫做“鸭跖草”,能清热解毒,最适合治疗风寒之后的嗓子疼。 萧禛问过了太医。 太医说,京都没有鸭跖草,是南边的,他不太清楚。 后来,有位南边的官员,证实了这种草药管用,他们家乡也会服用此药。 鸭跖草在南边挺常见的,无毒,哪怕治不好,也不妨事。 萧禛就拿给了太后。 两贴药下去,太后娘娘的嗓子就不疼了。 “你可还有此草药?”萧禛急忙问。 小章良娣:“每年管事回家收租,都要带一些过来。今年中秋,妾家中来人,又送了点。” 萧禛舒了口气。 “你去拿些来。”他道。 小章良娣道是。 走出永延宫,小章良娣的眉眼上,全是笑意。 大章良娣也很开心。 “……没想到,事情如此的顺利。”大章良娣性格活泼,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姐姐,慎言!”小章良娣看了她一眼,“不到最后关头,不可得意忘形。” 大章良娣一想到,接下来顾美人就要倒霉,可能会死。哪怕她命大死不了,也会永远变成哑巴,她心中就很快意。 还是她妹妹有办法。 所有事,她们姊妹俩都沾不上半点干系。 对付顾美人,还得是她妹妹小章良娣厉害。 “你呀,真是聪明!”大章良娣笑道,“将来,皇后都应该是你。”。 小章良娣脸微红:“先别说这个。” 第153章发作 小章良娣将鸭跖草送了过来。 太医检查了,说一切妥当,可以煎水给顾美人服用。 很快,小厨房就煎好了药汤。 萧禛仍守在永延宫里,神色平和,外人看不出他的焦虑;大小章良娣也在旁边,没有离开。 待药汤端过来,顾清儿就开始作妖了。 她指着药汤,使劲摇头。 宫婢如樱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出来,只是摇头不肯喝。 太医劝解:“美人,从前太后娘娘嗓子不舒服,也是喝这味药好的,您放心吧。” 小章良娣更是道:“对啊,妹妹,难不成姐姐会害你?哪怕我真有坏心,也不敢当着殿下和太医的面,是不是?” 顾清儿不肯喝。 萧禛也忍不住了:“不妨事,没人要你的命。” 顾清儿就是不肯喝。 她突然又指了指小章良娣。 众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小章良娣微微沉了脸,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对着萧禛跪拜:“殿下,妾乃是好心好意。从前太后娘娘跟前都使得的,顾美人却如此怀疑妾。” 萧禛眉头微拧。 如樱在旁边,揣度顾美人的意思:“美人,您要如何才肯放心喝?” 顾美人指了小章良娣,然后又做出喝药的动作,再指了自己。 这下,萧禛也看懂了:她想要小章良娣亲自为她试药。 萧禛觉得这妖精作过头了。 他待要发作,小章良娣已然抢先:“我自然可以为妹妹试药。厨房还有吗?” 丁嬷嬷一直站在旁边,小心翼翼不敢开口,此刻才道:“还有一些,不小心煎多了。” “去端来,我亲自给妹妹试药。”小章良娣道,“妹妹,你是殿下的心头好,你得早日好起来,殿下才能安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了妹妹做。” 丁嬷嬷果然去端了药。 还剩下大半碗,小章良娣喝了下去。 见她喝得一滴不剩,顾清儿这才肯喝。 萧禛看到了,对她无可奈何,有点手痒,很想打她一顿。 她成天这么作妖,还不是仗着他给她撑腰吗? 小章良娣好心好意拿过来的药,太后都能喝,偏偏她非要逼得小章良娣试药! “娘娘,您喝口茶。”如樱又端了茶上来,“药太苦了吧?” 丁嬷嬷也在旁边道:“娘娘,是顾美人的错儿,您顾念她在病中,性情古怪。待她好了,会亲自向您赔不是的。” 小章良娣接过了茶。 她心中冷笑:好起来?她这辈子,都别想好起来了。 茶水有点甜,仍是放了蜂蜜,就是味道蛮奇怪的,香得过分了。 大章良娣抱怨了几句:“要我说,顾美人也太谨慎了,把我们当什么人!” 从这天开始,一连两天,顾清儿每天都要喝三顿药,每顿药都要小章良娣陪着喝一碗,她才肯喝剩下的。 小章良娣为了自己的计划顺利,也知道这些药解热解毒,喝了没什么不妥的,就都陪着喝了。 反正天干气躁的,提前喝点药,全当预防风寒了。 两天六碗药之后,顾清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这药真不错,妾应该谢谢小章良娣。”顾清儿对萧禛道。 萧禛白了她一眼,同时舒了口气。 她没事就好。 这个小细作,他是寄予厚望的,不想她就如此病死了。 然而,临池宫却出事了。 大章良娣哭得满脸是泪,跑到永延宫找萧禛:“殿下,我妹妹……我妹妹她……”。 “她怎么了?”萧禛眉头微微蹙起。 第154章毒发 小章良娣哑了。 她前天就感觉嗓子不舒服,有点痛。 只是她所有心思都在顾清儿身上,对那些不适没在意;昨天的时候,嗓子疼得更厉害。 昨晚她中途醒过来,口渴了,想要唤宫婢倒茶,却发现嗓子疼得剧烈,都开不了腔。 她使劲捶床板,这才惊动了大章良娣。 那时候,小章良娣还能发出一点声音:“我嗓子疼、好疼!” 大章良娣不明所以:“是不是喉疾?不妨事的,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半夜过来问诊。 小章良娣的喉咙红肿,应该是风寒的前奏。 “娘娘,您不是有鸭跖草吗?此药对喉咙红肿有奇效。”太医道。 大章良娣连忙让人去煎药。 只是,她心里不太明白。 “……你明明在永延宫喝了六次,按说绝不会发喉疾啊!”大章良娣拉着她的手,“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章良娣摇摇头,心情很紧张。 夜里煎了鸭跖草,她喝了一剂,继续睡下了。 不成想,待她再次醒过来,喉咙已经肿得剧痛无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吓得哭了,却发不出声。 大章良娣这才过来找萧禛。 顾清儿立马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喉咙痛还能传染?” “不许胡言!”萧禛呵斥她。 他转身就要去临池宫。 顾清儿也想去,被萧禛阻止了。 “你自己也是刚好,养着吧。”萧禛道,“此事不劳烦你。” 小章良娣痛得满床打滚。 她的喉咙全肿了,别说吃东西,就是喝水也喝不了。 太医来了,做了诊断,说她是喉疾过重,需得用清火的方子来治疗。只可惜,她用不了药了。 “怎么办?”大章良娣哭了起来。 萧禛被她吵得心烦,让内侍将她带出去。 他和太医挪步到梢间说话。 “她怎么会突发喉疾?”萧禛问,“之前还好好的。” 太医有点不敢多嘴。 “你照直说。”萧禛道。 “殿下,娘娘这病发得蹊跷,微臣怀疑是中毒,就是不知是什么毒。”太医道。 萧禛脸色一紧。 宫里暗中下毒的事,他见过无数次。 这些日子,小章良娣时常去永延宫,难不成是那小狐狸? 不对,小章良娣给她试药,又送药给她,她与小章良娣无冤无仇的,何必要害死她? “如何能查到?” “有些怪异的毒,是查不出来的。”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沉迟微弱,像是大气虚损,就是很普通的喉疾脉象。” 萧禛的心,再次一沉。 若是下毒也神不知、鬼不觉,很有可能就是顾清儿。 她可是巫医。 只是,她怎么动手的? 茶水吗? 东宫茶水的茶叶渣,都要保存三个月才准丢掉。若是在茶水里下毒,随便就能查出来。 “再给她用药。”萧禛道。 然而,一天之后,小章良娣的喉咙开始化脓,她疼痛的同时,开始发烧了。 大章良娣见状,吓得手脚冰凉。 “这怎么可能?”大章良娣突然反应过来,这症状应该在顾美人身上啊,怎么反过来出现在她妹妹身上? 然而,她不敢说。。 “殿下,我妹妹她是中毒,是中毒!”大章良娣哭道,“求求您给她做主,有人要害她!” 第155章哑口 小章良娣的喉咙堵住了,又肿又化脓,人发高烧,已经神志不清了。 大章良娣坚持是顾清儿害了她。 “殿下,是顾美人,顾美人害了她!”大章良娣哭道。 她非常清楚,这些病症应该在顾清儿身上出来,是她们姊妹俩精心设计的。 不成想,小章良娣却中招了,只可能是顾清儿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住口,她的病才好,如何能害人?”萧禛呵斥大章良娣。 大章良娣痛哭不止,跪在萧禛脚边:“殿下,一定是她。这些日子,我妹妹常在永延宫,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查一查就知晓了。” 她简直要疯了。 一旦查,也查不出什么,这个是她知道的,除非她把秘密和盘托出。 小章良娣的计谋,其实很简单。 她收买如樱,让如樱带给顾清儿的茶叶,其实是樟木叶。 樟木叶不是樟树的叶子,而是一种很矮的灌木叶子。 这种叶子,炒熟之后,很容易产生茶叶的清香,但味道苦,很难下咽。它本身有毒,长期饮用会让人喉咙发炎。 更妙的是,如果用鸭跖草的汤药催动,樟木叶的毒素会呈百倍增长。 这是一个和尚告诉章家祖父的。 此事外人知晓不多。后来,章良娣的祖父还用了此物两次,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了两个政敌。 她们姊妹进宫,祖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们俩。 “若是在宫中遇到了难缠的,就用此法。”祖父道,“切不可妇人之仁,要一击必中。” 祖父希望她们俩能有番作为。 鸭跖草是良药,祖父让她们找机会,献给贵人,提前告知众人。 太后犯喉咙痛的时候,小章良娣就献药了,治好了太后。 如今顾清儿再犯病,她再次献药,任何人都怀疑不到她头上。 至于那樟木叶,大小章良娣就咬死那是茶叶。 她们就不相信,老家山里不常见的东西,京都能有人认得出来。 反正只是茶叶。 “茶叶”喝不死人;鸭跖草是良药,太后娘娘验证过了。 顾清儿死得痛苦、蹊跷,跟她们姊妹毫无关系。 多么好的计划! 天衣无缝,可不知怎么的,顾清儿没事,小章良娣却出事了。 大章良娣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如樱很可能没有把茶叶给顾清儿喝下,她反馈的密报是假的。 而真正的樟木叶,被如樱混在了茶水里,倒给小章良娣喝了。 顾清儿还非要小章良娣试药! 如此一来,鸭跖草催动了樟木叶的毒素,小章良娣这才中招。 这些话,牵扯太多,大章良娣不敢说,否则她祖父也要遭殃,章家可能会面临灭门。 在宫里下毒,是大忌。 她们以前还把鸭跖草献给了太后,现在说小章良娣是因为鸭跖草而死,太后那边也不会饶过她们。 不能说,什么实话都不能说,只能胡搅蛮缠,以及让太子去请更好的名医! “殿下,哪怕不是她,她也是巫医,让她救救我妹妹,行吗?”大章良娣哭得更狠了。 她不能失去妹妹。。 从小到大,坏主意都是她妹妹出。没有了她,大章良娣觉得自己就是草包,斗不过这些宫妃的。 第156章拖下 东宫和内宫,都知晓了太子的良娣中毒,已经昏迷不醒。 至于哪里来的毒,太子决定查。 小章良娣去过永延宫,在永延宫喝过茶水,太子就要查茶叶。 “……这种茶叶,不是宫里的。”太监拿出一些茶叶,放在太子面前。 坐在正殿的,除了太子,还有东宫其他的几名妃子。 众人都伸头过来瞧。 听闻了此话,众人心中都咯噔了下。 谢子薇最沉不住气,怒道:“殿下,这贱人居然真的敢下毒!谋害良娣,她该死!” 顾清儿也在旁边。 她淡淡看了眼谢子薇,对萧禛道:“殿下,这茶叶是小章良娣送给我的,我的宫婢如樱可以作证。况且,这茶叶也没毒。” “谁知你宫婢话的真假?” “大章良娣还能说话,不如让她对峙了。”顾清儿笑了笑,看向了大章良娣。 大章良娣脸色铁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应该为了妹妹的公道,把什么都说出来,拖章家全族陪葬吗? 她不敢! 光想一想,她也不敢。 不等她说出什么,顾清儿看向了萧禛:“殿下,妾冤枉,这茶的确无毒,也是小章良娣自己送的。 当时妾收到了,心里很高兴,还特意送去了长秋宫,给您尝了尝。您若是不信,找一找长秋宫的茶叶渣,对比就知道了。” 萧禛心里咯噔了下。 大章良娣顿时脸色煞白。 她的后续计划没有做完,如樱也没有被灭口,茶叶是她妹妹送的,她抵赖不了。 现在,这茶叶居然被送给了太子喝过。 若是承认“茶叶”是有毒的樟木叶,就是她们姊妹谋害太子。别说全族,她们三族的命都保不住了。 必须承认是茶叶! “来人,去查!”萧禛道。 查出来的结果,是果然顾清儿那天送给萧禛的茶叶,就是此茶。 只是,顾清儿在给小章良娣喝的时候,在里面掺了红茶和蜂蜜,盖过了它的苦味。 “这茶有什么不妥?”萧禛问。 大章良娣比顾清儿更紧张。 她急忙跪下:“殿下,这茶的确是妾老家的茶,我们一直喝的,根本无毒。不是茶,顾美人下手的地方,绝不是在茶上。” “小章良娣在永延宫,只喝了茶、鸭跖草的汤药。这两样,都是你们送过去的。”顾清儿淡淡道,“大章良娣,您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大章良娣几乎晕厥。 她已经不想查什么下毒不下毒了。 她跪在萧禛跟前:“殿下,我妹妹的病要紧!您让顾美人救救她吧!” 谢子薇却不甘心如此放过顾清儿:“大章良娣,你莫要糊涂!有人在东宫下毒,此事必须严查。” “殿下,请您严查。”顾清儿也道,“妾不能背上这等污名!” 萧禛这会儿,已经气炸了。 他感觉,“茶叶”的问题很大。而这个细作,为了堵住大章良娣的口,居然把“茶叶”给他喝了。 怪不得他那天嗓子不太舒服,直到昨天才好些。 小章良娣也是嗓子化脓红肿。 而小章良娣听闻顾清儿嗓子不舒服之后,非常积极主动,拿出了鸭跖草。 顾清儿却矫情造作,一定要小章良娣试药。 结果很明显,茶叶和鸭跖草凑在一起,导致了小章良娣的中毒。 萧禛想到这里,狠狠刮了顾清儿一眼,这细作简直胆大包天!! 她又要害死萧禛的一名妃子,且把萧禛也拖下了水,为她作证。 第157章无解 “中毒”案,萧禛查了半晌。 顾清儿的嫌疑洗脱了。 除了谢子薇,其他人都明白,小章良娣在永延宫喝的,都是她自己送过去的东西,不可能有毒。 茶水、茶叶和茶盏都检查过了,全无问题。 大章良娣对此事,居然不是死咬不放,好像很不愿意提起她妹妹中毒的事,而是一直求萧禛,让顾清儿去救治小章良娣。 萧禛让她去。 顾清儿却拒绝。 “殿下,她乃是中毒。甭管什么人对她下手,妾牵扯其中,都解释不清。妾也没办法救她,没见过她这种病。”顾清儿道。 她不肯治。 况且,她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去治疗中毒。 她只是能放血,从空间里弄出一点药。 小章良娣到底中了什么毒,她不知道,没有特效药能应对。若是她接手了,很有可能小章良娣会死在她手里。 顾清儿现在就背负着“下毒”的恶名,哪怕证明了她的清白,也有人背后嚼舌头。 若是小章良娣在她手里不治而亡,别人会怎么说她? 大章良娣肯定以为,她是故意治死了她妹妹。 况且,若不是如樱忠心耿耿,若不是顾清儿自己小心,现在中毒的人就是她。 小章良娣对付她的时候,可没有半点手软。 若她病重晕迷的时候,谁来救她? 谁又珍惜她的命? 她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对方要杀她,虽然未遂,难不成顾清儿还要反过去救她? 她没那么圣母。 她的医德,不是用在这方面的。况且,她现在也没有医生执照,医术只是她的金手指,她不用受医德约束。 顾清儿是太空军的军医,对于生死,她也是很平淡的。 自己的命都不重要,她更加不会珍惜仇人的命。 “真的救不了?”萧禛冷冷问。 顾清儿摇头。 萧禛猛然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几乎带着咬牙切齿:“你自己下毒的,你解不了?你如此蛇蝎心肠,就要看着她死?”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 “殿下,您误会了,不是妾下毒的,妾真的救不了。”顾清儿道,“茶叶是小章良娣的、鸭跖草也是她的。 和我相比,她自己更清楚。大章良娣也是知情的,您听到她说什么了吗?她什么都不说。 亲姊妹都不珍惜她的性命,而我一个外人,差点死在她手里,和她一样倒在床上一病不起的人,如何救她?” 萧禛:“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妾是猜测的。如今看来,妾猜对了。” “那你就敢用孤试药?”萧禛大怒。 原来,他生气的地方在这里。 “那茶叶没事。”顾清儿道,“若是有事,小章良娣怎么敢明目张胆给如樱?她对如樱的收买,只是轻微的,让如樱讨好妾罢了,绝不是让如樱做坏事。 因此,妾才敢肯定,那茶叶单喝没事。给殿下喝,一是妾想知道茶叶喝完了之后有什么反应,好让小章良娣进一步行动; 二是,将来对峙的时候,妾要让大章良娣有口难言,免得她胡乱喷人,把错过推给妾,诬赖妾。” 萧禛:“……” “后来妾就知道,喝完了茶叶就喉咙痛。”顾清儿道。。 所以,她将计就计,装了几天病,把小章良娣骗进了圈套。 第158章歹毒 萧禛冷静了片刻,却发现他的愤怒,仅仅是顾清儿利用他“试毒”,而不是她对小章良娣下毒。 他居然觉得她做得很好。 若是她被小章良娣算计了,萧禛不会在心里高看她一眼。 上次宋侧妃算计她,丢了性命,萧禛都不怪她。 在宫里,既然争斗了,就要有流血和牺牲,小章良娣技不如人! 而这细作,把所有人都考虑到了。 她除了女子该有的贤淑贞德没有、才华没有,其他都很厉害。 “……你既知道会出事,为何非要害她?”萧禛语气仍是很冷,“自己逃过一劫,还要反过来坑她一回,你是何等歹毒?” 顾清儿的表情很平淡。 太子说她歹毒,她其实挺高兴的。 没人愿意自己的后宫里,有这么个歹毒的人物存在。 顾清儿对太子又有功,太子不会因为她的歹毒杀她,反而很有可能收她为心腹、谋士。 为了让她不祸害萧禛的妃子或者孩子,萧禛极有可能将她赏赐给其他人,顾清儿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离开这东宫。 她轻轻叹了口气,羽睫微垂:“妾的母亲告诉妾,‘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是后世文学作品里的名句。 萧禛自然也没听过。 他愣了愣。 他细细琢磨这话,觉得很有道理。 顾清儿的话,总是很对萧禛的脾气。她和萧禛一样,都有政客的天赋,知道该心狠手辣的时候,绝不能容情。 就像她上次杀宋侧妃,说“宁愿我付天下人”那样。 萧禛叹了口气:“你正经书不好好读,字也不好好写,这些歪理邪说,你倒是一大堆!” 说罢,他离开了永延宫,不再让顾清儿去救治小章良娣。 至于小章良娣,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那么愚蠢,喝茶、喝药,一点防备也没有。若是她有顾清儿那么聪明,就不会反过来被算计了。 如此说来,都是小章良娣自己的错。 是她先心术不正,想要害顾清儿,结果害了她自己。 顾清儿哪里得罪了她? 无非是受宠。 就这样,她还想要顾美人的命。 萧禛懒得管她,只让太医用心救治。普通的药物,根本治不了小章良娣的中毒。 小章良娣痛苦不堪熬了五日,喉咙都烂穿了,终于一命呜呼。 太医们尽力了,还是没治好她。 这毒如此难解,萧禛想到,它有一半的可能会发在他的小狐狸身上,就打了个寒颤。 小章良娣死有余辜。 大章良娣大哭不止,却仍是不敢说半个字。 “你害死了我妹妹,你害死了她!”她死死攥住手帕,指甲把掌心都掐破了,满手的血。 她迟早要替妹妹报仇。 短短半年,东宫死了一位侧妃、一位良娣。 皇帝听闻了,心情也不是很好。 然而,宫妃们去世,实在也很正常,他的宫里至今也会隔段时间死个把人。 大章良娣很受打击,病了一段时间。 顾清儿很久都没见过她了。 她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萧禛倒也没有因此特意苛待她,或者责罚她。 在萧禛心里,她一切如常。 小章良娣的死,在东宫也没掀起多大的涟漪。。 谁给她下毒的,大家各有猜测,别说顾清儿,哪怕是平素什么都不争的何良娣,也成了怀疑的对象。 第159章讨要 小章良娣的死,顾清儿颇有感触。 她对丁嬷嬷、如樱和陈先道:“真没想到,那些东西加在一起,毒素那么厉害,就连太医都治不了。” 丁嬷嬷和如樱打了个寒颤。 陈先则很担心,小心翼翼看了眼顾清儿:“美人,这事咱们还是别多说,当心叫人听了去。” 他不太愿意顾清儿多提它。 哪怕此事找不到他们头上,也怕有人去举报顾美人。 你说茶叶有毒?太子殿下喝过了;你说鸭跖草有毒?太后娘娘用过了。 有人敢去举报,大章良娣和章家也死活不敢认。至于两样加在一起的毒效,顾清儿可以推说不知情。 又不是她的东西,她怎么可能知晓? 真的有毒,那也是小章良娣命不好,怪不到顾美人头上。 也正是如此,丁嬷嬷和如樱不怕顾清儿提,也不怕隔墙有耳,但小太监陈先比较谨慎。 “你也太胆小了。”如樱笑道,然后又想起了小章良娣的病,打了个寒颤,“太医救不了小章良娣,也救不了美人。若真是美人服用了,那……” 丁嬷嬷一生仁慈敦厚,想到了此处,她大骂小章良娣:“该死的贱婢,她活该!” 顾美人的确会点医术。 可万一她自己病倒了,昏迷不醒,谁能救她? 她也自救不了。 那小章良娣真是该死。 顾清儿慢悠悠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他们感叹不已的时候,殿外突然有陌生太监唱喏:“九皇子与魏娘娘到。” 众人错愕。 顾清儿在自己的殿内,是歪着的,头发有点散了,衣裳也皱巴巴的。 她没想到突然有客。 丁嬷嬷赶紧出去迎接,然后对魏昭仪和九皇子道:“美人她在小憩,刚醒,娘娘和九皇子恕罪。” 魏昭仪温婉恬静:“不妨事。” 片刻之后,顾清儿才梳头、更衣,出来见了魏昭仪和九皇子。 十三岁的九皇子,已经是半个大人了,有着萧家男子的颀长身量。 “顾美人,上次多谢你救了我。”他站起身,比顾清儿高了一个头,客客气气对她道。 他到了男孩子变声的年纪,声音嘶哑得很难听。 不过,他生得是很俊秀的。 顾清儿忙道不必多礼。 魏昭仪解释:“听闻你生病了,我便带着九皇子过来瞧瞧。如今你都大好了吧?” 应该是听说小章良娣病死了。 顾清儿是和小章良娣差不多的病,她却活了下来。 上次她救了九皇子,昨日皇帝在魏昭仪宫里用晚膳,特意说了此事。 魏昭仪不是个傻的,知晓皇帝和皇后都很看重这位美人,今儿就带着九皇子,亲自登门道谢。 “劳娘娘挂念,妾已然大好了。”顾清儿道。 魏昭仪拿出一个首饰匣子,里面是一对玉镯。 “这是一点小心意。你救了礼儿,我尚未谢过。”魏昭仪道。 顾清儿忙说不必。 九皇子道:“你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然后,他看了看顾清儿的穿着,以及这永延宫的陈设,“皇兄待你不好吗?你这里,怎如此素净?” 魏昭仪用力咳了声。 顾清儿忙道:“太子殿下待妾很好,妾喜素净。” 九皇子哦了声。 他们母子俩离开,尚未走出东宫,九皇子就问魏昭仪:“母妃,皇兄肯把那顾美人赏给我吗?她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可以纳下她。” 第160章挨训 那日,顾清儿救九皇子的经过,被不少人瞧见了。 雍王、楚王这两位,都不安好心。 不知他们俩是谁说了什么,也不知是怎么说的,九皇子就跑到了魏昭仪跟前,和她商量,能否去讨要这顾美人。 “……她亲了我,当时父皇、母后和皇祖母都瞧见了,理应是我的人。” “我还有两年就可以开府,到时候我赏赐她一个侧妃之位,比东宫的七品美人要强一点。” “皇兄还不曾御幸她。既没有侍寝,皇兄可以将她赏赐给任何人,我能否开口?” 魏昭仪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依照礼制,七品美人,不过是个玩意儿,的确可以随意打赏出去,尤其是还没有受宠过的美人。 而顾美人当天为了救九皇子,也的确是对他有过亲昵举动。 太子也在场,他是否嫌弃? 若是他介意,将那美人冷藏起来,还不如去替九皇子讨要了过来,好歹全了顾美人救九皇子的恩情。 魏昭仪也挺喜欢顾美人的。 顾美人容貌绮丽,肌肤胜雪、头发乌黑,有种难得一见的娇嫩,让人心生欢喜。而她自己娴雅寡言,挺对魏昭仪的脾气。 有她给九皇子做侧妃,没什么不妥的。 今儿魏昭仪来,除了看望顾清儿,也是带着这层目的。 而九皇子觉得,顾美人在东宫过得挺惨的,看她的衣着素淡、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摆设。 她医术了得,还给皇兄献了制酒策,让皇兄大赚,是个很了不起的。 “看样子,皇兄很不喜欢她。”九皇子道,“瞧着她过得挺寒酸的。那永延宫,也是大杂院,听闻要住八位美人呢。” 魏昭仪不言语。 九皇子急了:“母亲,我什么时候能去说?” “不能急,待我先探探陛下的口风。”魏昭仪道,“按说赏赐给你,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太子是否愿意,就难说了。” 九皇子笑了起来:“母亲,您今日和父皇去提!” 魏昭仪点点头。 她果然去了趟皇帝的御书房。 她说自己去看望了顾清儿,又说她过得挺清寒的,还不如将她送到九皇子那边服侍。 九皇子今年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四,还有一年就满十五了,可以封王开府。 提前去服侍,也没什么不妥。 皇帝却蹙了蹙眉:“礼儿看上了顾美人?” “就是瞧着她挺可怜的。”魏昭仪道。 “此事不妥。” 魏昭仪心里咯噔了下。 “太子多次说起这位美人,那是他的心头好。再说,太子早已宠幸了她,不好将她赏赐出来。”皇帝道。 魏昭仪诧异:“可起居注上,不曾落笔。” “这是太子自己的考量。”皇帝道,“她只是个七品美人,不落笔也不算什么大事。莫要去讨没趣。” 魏昭仪急忙道是。 她心里仍是不解。 按说,东宫除了侧妃,还有其他的妃位有空。 这顾美人多次立功,救了九皇子一事,怎么也该提的妃位。 太子不提,一直就那么放着她。 如今皇帝却说太子器重她,让魏昭仪很糊涂。 不过,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她儿子,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美人真是太子器重的人,就万万不能去讨要,得罪了太子。 魏昭仪不想自己的儿子去争夺皇位,因此她希望孩子平顺,最好别得罪未来的国君。 “就知道雍王和楚王没安好心。”魏昭仪额头见了薄汗。 第161章大怒 魏昭仪回到了自己的金华宫,九皇子萧礼还在等着。 “母亲,父皇怎么说?”萧礼见她进来,立马站起身询问。 魏昭仪摇摇头:“陛下说,此事不妥。” 萧礼微愣。 “不妥?”他不明白,“怎么不妥?不就是个小小美人吗?” “太子已经宠幸了她。” 萧礼微微拧眉。 若是宠幸了,那的确就不太好要了。受过一次恩宠,也算是恩宠,从此这顾美人就只能老死在宫里了。 九皇子想到她那边的素净,觉得皇兄应该是嫌弃了她。 她挺可怜的。 她还救了他一命。 “不是说,没有宠幸吗?”萧礼问,“四哥说,皇兄不曾宠幸过顾美人,父皇是否弄错了?” “你莫要糊涂了。”魏昭仪道,“陛下不会害你,楚王却不一定了。” 萧礼不以为然。 他从小受魏昭仪的照拂,又得皇帝的偏爱,有点天真。 对于哥哥们,他还有点不成熟的信任,以为他们也很疼爱他。 四哥楚王今年十八岁,算是和他年纪最近的哥哥。在九皇子还小的时候,楚王时常带着他玩,还带他出宫。 说楚王要害他,九皇子是不太相信的。 他没有顶撞母亲。 魏昭仪再三叮嘱,这件事算了。 可九皇子想到那美人住在东宫的永延宫,穿那么素净的衣裙,头上也没金玉首饰,大概是因为救她而被太子视为“不洁”吧? 他心里过不去。 离开了金华宫,九皇子萧礼直接往东宫去了。 他在长秋宫里,见到了太子萧禛。 萧禛今日心情不顺。 秋季干旱,他沧州的牧场短了牧草,骏马大为折膘,他心中很是不快。 瞧见了九弟,他还是打起精神,问他怎么来了。 “……就是来看看皇兄。”九皇子坐到了榻上。 兄弟俩说了几句闲话。 转了几个弯儿,九皇子终于说明了他的来意:“皇兄,你若是嫌弃她,不如将她赏赐给我。我不会忘记皇兄的救命之恩。” 萧禛立马沉了脸。 他眼睑低垂的样子,九皇子有点害怕,只感觉皇兄身边锋芒顿现,全是杀意。 “皇、皇兄?”九皇子声音很不确定,“我没说错什么吧?” “孤已经宠幸过了她,怎么赏赐给你?”萧禛冷冷道,“谁让你讨要的?” 九皇子心中咯噔了下。 “……皇兄,虽说你宠幸了她,可不曾落笔记载。您已经不喜她了,不如赏给臣弟吧,臣弟不介意。”九皇子道。 萧禛猛然一击桌案。 九皇子吓得立马下炕,给萧禛跪下。 萧禛脸色铁青:“孤宫里的起居,是否落笔记载,你们一个个打听得倒是清楚!同为兄弟,你觊觎你兄长的女人,可有尊卑?” 九皇子年纪到底还小,怕萧禛胜过怕皇帝。 他还要解释。 “谁让你来的?”萧禛厉声逼问。 九皇子不想这个时候攀咬楚王,颤颤巍巍回答:“是我自己,皇兄息怒!” “你自己?”萧禛冷哼,“你没这个脑子,是老二还是老四?” 九皇子不言语了。 “飞鹰,送他出去!”萧禛道,“送到御书房去。告诉父皇,九皇子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飞鹰道是。 九皇子面色一瞬间惨白。 在殿外侯着的灵蛇,听到了主人大发雷霆,心里原本的筹划,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原本也很想讨要顾美人的。 如今九皇子都挨骂了,他断乎不敢了。 第162章迁怒 飞鹰将九皇子送到了御书房。 他将此事禀明了皇帝。 皇帝想着自己才告诫了魏昭仪,一转眼九皇子就去东宫自讨没趣,也是怒从心起。 让飞鹰回去之后,皇帝就大骂九皇子,让他跪在地上,半晌不肯让他起身。 “……你但凡有你那些哥哥们半个心眼,朕也不用愁。你如此愚蠢,朕万世之后,你如何立足?”皇帝又气又担忧。 这小儿子没什么心眼,也无远大志向,皇帝总要为他多操心一些。 不成想,他居然主动得罪了太子。 九皇子也是委屈。 一天之内,既被皇兄骂,又被父皇骂。 他辩解道:“顾美人救了儿臣的命,儿臣瞧着她在东宫过得清寒,这才……” “清寒?”皇帝冷笑,“她比你有钱!” 九皇子尚未开府封王,除了每个月的份例,就没其他进项。 他是皇子,不像公主们成日都在深宫,他总要外出交际,那点钱都不够用的。 皇帝私下里贴补魏昭仪,魏昭仪再给儿子。 论起来,顾美人手头的资产,怕是有好几万两,放在京都都算富贵人了,九皇子居然可怜她清贫。 “此事莫要再提。”皇帝又叹了口气,“哪怕你皇兄再不喜她,也不容许你惦记。回去问问你母亲,你错在哪里了!” 魏昭仪出身不高,但她父亲是有名的才子,她从小跟着读书,颇有智慧。 皇帝愿意把儿子交给她自己养。 九皇子平素念书用心,为人有礼,皇帝是很满意的。 跪了半晌,九皇子腿有点麻了,才被放出来,一瘸一拐回到了他娘的金华宫。 魏昭仪听说了他的蠢事,自然也不饶他,也数落了他半晌。 “母亲,孩儿今日挨了一天的骂,您歇歇嘴,也让孩儿歇歇耳朵。”九皇子小大人似的,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魏昭仪:“……” 后来,魏昭仪才告诉九皇子,为何太子殿下如此生气。 “……我原先也没想到。”魏昭仪自责,“你父皇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还记挂着当初三皇子抢他未婚妻的事,心里对兄弟觊觎他后院女子很忌惮。” 九皇子也想起了这茬。 他辩解:“这不一样。赵五小姐是未过门的嫂子,怎么敢觊觎嫂子?那是三哥的不对。可顾美人,只是个七品美人,跟宫婢差不多。” 魏昭仪也是如此觉得的。 所以,她之前没阻拦儿子去讨要,甚至主动帮他试探口风。 如今试探明白了。 太子对这些事深恶痛绝,对那顾美人也不一般。 九皇子反而存了一段心思,遗憾自己不曾解救顾美人,让她在永延宫受苦。 与此同时,萧禛把顾清儿叫到了长秋宫。 顾清儿不明所以。 一进门,瞧见萧禛脸色不佳,她还以为他又遇到了什么为难事。她满脸关切:“殿下,您怎么了?” 萧禛却冷冷看着她。 他的训斥之声并不高,却冰凉刺骨:“跪下!” 顾清儿愣了愣。 自从献酒策之后,萧禛不曾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她也会时常把他和肖峥混淆,在他面前总不怎么恭敬。 突然之间,他这般严厉,顾清儿愣了一瞬之后,给他跪下了:“殿下息怒。” 第163章亲吻 顾清儿跪在地上。 时至九月,京都略有薄寒。此刻下午,骄阳西垂,夕照将金色淡芒从窗棂撒入,铺着青砖的地面,又硬又凉。 顾清儿心里对萧禛那点亲近之意,一瞬间消失。 她低垂着的眉眼,顿时很冷。 到底是封建年代的男人,她怎么会想着和他亲近,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人,甚至有点像肖峥的人? “……你可知罪?”萧禛冷冷问。 顾清儿想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低垂了眉眼:“是,妾知罪。” 萧禛反而一愣。 他从她这样温顺的回答里,听出了一丝凉意。 他的怒意,反而有所降温,变得不那么炙热了。 “你知罪?那你知何罪?” “身为皇妾,殿下说妾有罪,妾便是有罪。”顾清儿道。 地位低,就是原罪嘛。 萧禛:“……” 他瞬间又怒了。 他看着她,半晌不言语。而顾清儿跪着,也不曾抬头看他。 屋子里的气氛僵持。 良久之后,萧禛才开口,声音仍像是淬了寒冰:“今日九皇子到孤这里,要孤将你赏赐给他。” 顾清儿听着,毫无所动。 萧禛:“他才十三岁,你连他都勾搭?怎么,你们南齐野心如此大,让你来搅弄风云,让孤兄弟失和?” 顾清儿仍在听着。 萧禛见她一直不言语,厉声:“说话!” “殿下,救命的时候说妾医术高超,事后又说妾行为不妥。总之嘴长在你们身上,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妾再辩解,也只是诡辩。”顾清儿淡淡道,“殿下要如何惩罚妾?” 萧禛:“……” 他那口气,被死死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这段日子,时常难以成眠。 梦里有她懦软的声音,叫着他“夫君”;有她那细腻的肌肤,触手凉滑柔软。 他已经两次半夜惊醒,起来更衣。 自从十五岁之后,萧禛就不曾做过那样的梦,还弄脏了中衣。 半夜起来更衣,是挺羞耻的,他本不该是这样的。 她把他变成了一个拙劣的少年人,被自己的冲动所支配。 他开始冷落她,不去见她。 他这厢为了此事犯愁,想着他真的中了南齐的美人计,她那边却偷走了九皇子的心。 若不是九皇子年幼,天真被人利用,萧禛真想一刀捅死他。 而顾清儿呢,她对自己释放的勾引,不以为意,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是萧禛要梦到她,是九皇子怜惜她,她没有责任。 明明她最有心机,却装作如此无辜。 萧禛越想越气,走上前去,令她:“站起身!” 顾清儿爬了起来。 她腿脚有点僵硬了,膝盖处也凉飕飕的。 萧禛立在她身前,抬起了她的下颌。 顾清儿看着他。 她的眸子那样清湛,此刻无波,就像是无悲无喜,黢黑瞳仁里倒映着萧禛的脸。 萧禛脸上的怒色尚未褪去。 他端详着她。 视线从她的眼睛,滑向了她的唇。 女子唇瓣秾艳如桃蕊,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她为了救人,亲过灵蛇,也亲过九皇子,却不曾亲过萧禛。 萧禛是她的夫主,却只能一次次在梦里幻想这唇瓣的滋味,岂有此理! 他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顾清儿则猛然睁大了双眼,一瞬间有些难以置信。 第164章旧情 眼前变故,顾清儿诧异万分。 萧禛清冽的气息,缠绕着她,她竟走神了。 她的脑海中,空白了一瞬,然后想起的不是眼前这位太子,而是她曾经的男友肖峥。 她无端想起第一次与肖峥亲吻。 她和肖峥的初吻,是在四月,距离第一次见面时间不久。 她刚回到内阁述职,她那个女强人的母亲让她回家吃饭,提到了她的年纪,很强势告诉她,今年就要给她安排相亲。 “对象有三个人,你自己挑一挑:一个是赵上尉,你赵叔叔的儿子,打小你们俩就很熟悉;第二个是五师的宋将军,他将来要继承第二星系的军权,是实权人物;第三个是肖峥,你知道这人吧?” 谁不知道肖峥? 顾清儿试探着问:“过几年不行吗?” “不行。” “一定要今年定下来?”她又问。 “对。” 顾清儿是内阁家眷,借助这层关系,她可以读最好的医科大学,可以得到军衔,可以做很轻松的军医。 这就是内阁家眷的好处。 坏处是,内阁与军部数百年联姻,她只能选军部的人做丈夫。 她有两个闺蜜,都是内阁子女,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在读书时候,学校与军部联谊,就找好了自己的对象。 因此,也算是自由恋爱。 顾清儿没想那么多,现在被逼到了跟前,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抉择了。 赵上尉叫赵子林,是她父亲战友的儿子,两家很亲近,她也从小就认识他。 赵比她大五岁,对她很好,就像个大哥哥。 身为兄长,赵上尉是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一直很照顾顾清儿;可作为结婚对象,他就太不适合了。 赵上尉大概是知晓自己的命运,将来要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因此换女朋友特别勤快。他所有的女友,都是娱乐圈的,甚至还谈过一线的女星。 他是很典型的颜控。 顾清儿觉得他将来会偷腥,对婚姻不忠诚。 宋将军不考虑,她根本不认识他,也没听说过他。 至于肖峥,她也不想考虑。 主要原因是,肖峥成名多年,却一直洁身自好,连一点风流韵事都没有。 曾经有位惊艳的大明星追求过他。那女孩子也是内阁家眷,可以和他配对,他直接以军务繁忙拒绝了。 顾清儿觉得,他一直单身,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第二,他冷淡。 不管是哪种,都很难搞定。 顾清儿有个特别好强的母亲,这就导致了她的逆反心理,她从小的上进心就不是很足。 让她去攻克冰山,她做不到,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思考了几天,只能在这三个人里选一个的话,她选择了赵子林。 将来他敢偷腥,顾清儿就让她妈去收拾女婿。 反正有她妈妈冲锋陷阵,她可以躲在后面岁月静好。 三月份有场舞会,就是军部和内阁每年的相亲舞会。 顾清儿遇到了肖峥。 肖峥这天,和其他人不同,他穿着军装来的。 那一袭铁灰色的军装,笔直板正,一丝不苟,看着就让人生畏。 他在人群里四下搜寻,目光很快落在顾清儿身上,盯着她瞧。 顾清儿不明所以,对着他笑了下。 肖峥回以微笑,虽然很短暂。 第165章定心 舞会开始,肖峥走过来,邀请顾清儿跳舞。 顾清儿挺诧异的。 老实说,肖峥第一次见到她,就主动开腔与她答话,这跟他的为人不太符合。 如今他又主动过来邀舞。 顾清儿瞧见了赵子林,心中并无犹豫,笑着拒绝了肖峥。 “不好意思,肖将军,我约好了舞伴。”她笑道。 她主动朝赵子林走了过去。 赵子林一脸晦暗,看得出他对相亲很抵触。 “你又长高了点啊。”他看到顾清儿时,对着她笑了下,还是不太情愿。 顾清儿叫了声他:“子林哥。” 赵子林对着她苦笑不止:“你也觉得很烦吧?走,咱们出去透透气。” 他们俩离开了宴会大厅。 后来,顾清儿听闻,肖峥当天只待了十分钟,就离开了宴会大厅。应该是顾清儿和赵子林出去之后,他就走了。 他好像是带着目的来的。 这次之后,顾清儿和赵子林差不多就算定下了,虽然赵子林很不满意。 他仍是不甘心娶内阁的女孩子。 他对着顾清儿吐苦水:“人类发展到了如此极致,却仍要相亲,简直可悲。” 顾清儿:“……” 大哥,你也顾及点我的感受啊,我就是你那个可悲的相亲对象。 赵子林觉得憋屈,她何尝不是? 因为赵子林的犹豫,虽然他们俩像是说妥了,却还没有正式公开,两家也没商量定下此事。 顾清儿心烦,又在假期,她就去第七星系旅行。 第七星系有一颗自然行星,是整个联盟环境最优美的,其中还有一处风景秀丽的湖泊。 顾清儿用她祖父留给她的遗产,在那边买了个庄园。 这庄园附近,就有个很天然的景观带,种满了各色鲜艳的花卉与植物,还有个废弃的机甲对接站。 顾清儿破解了机甲对接站的密码,自己把小机甲停靠了过去,在那边放了个安全气囊,当做躺椅。 她每天都要来,看看风景、读读书,或者看一些视频。 这天她正在午睡,机甲对接站突然有了来客。 她猛然惊醒。 那对接站居然没有发出警报,就接纳了另一架小机甲。 肖峥看着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后来,顾清儿才知道,这不是什么自然景观带,而是肖峥的私产。 只是他很长时间不来了,又不设防护网,被顾清儿错误当成了废弃的。 解释清楚了之后,肖峥道:“你可以常来,反正我也没空休假。” 顾清儿道谢,并且邀请他到自己的庄园小住。 她亲自下厨,给他们俩做晚饭。 晚饭之后,她还带着他在楼顶看风景。 肖峥就在此时,问她:“真的觉得赵上尉比我好?” 顾清儿不解。 肖峥俯身,揽住了她的腰,亲吻了她。 然后,他对她道:“选我行吗?我实在没空再去考察另一个女孩了,选我吧,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顾清儿:“……” 后来她才知道,肖峥早在三年前就确定了要和她联姻,一直在秘密观察她。 他知道她会打马球,常去第九星系消遣;知道她医术很不错,她研发过两款新药,都是很有成效;知道她服务过的老将军们,都很欣赏她,说她敬业。 他以为,自己对所有的少女,都是手到擒来,不成想她居然不选他。 因此,他特意追踪她,到了这里。 比起赵上尉,肖峥的诚意更足,而且他很了解她。 顾清儿立马把那个还在犹豫不决的赵上尉给踢了,选择了肖峥。 至于他的难搞,她一时忘记了。 美色跟前,她有点昏头。 而后的相处,她发现肖峥并不难搞。他对她很好,甚至会主动制造一些小浪漫,拿出他所有的热情对待她,让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在爱情里,只要对方喜欢你,关系就很好经营。 令她惊喜的是,肖峥真的很喜欢她,她居然对了他的脾气。 甚至可以说,肖峥其实三年前就看上了她,一直在暗恋她,是他先动了心。 第166章中意 第一次和肖峥亲吻,与第一次和太子的亲吻一样,都让顾清儿深感意外。 这种意外,没有酝酿出多少心动,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她有种时光重叠的错觉。 这一刻的心境,也是很相似。 待萧禛松开了她,她还是没怎么回神。 萧禛端详着她的神色,满心的怒火,已经被这个亲吻冲淡了。 “……膝盖酸吗?”他问。 “不酸。”顾清儿下意识回答。 然后,她盯着他瞧,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他的意图来。 不是说她是细作,怎么好好的要如此亲密? 可能是他太过于像肖峥,哪怕知晓他还有七个女人,顾清儿被他亲了,也没觉得多少恶心。 她从前的世界观,有点崩塌了。 “不酸就好。”萧禛轻轻咳了咳,语气放柔了,“以后不准你做这狐媚样子,到处去勾人。” 顾清儿:“……” 你确定脑子没坑吧? 然而,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亲了她,是对她有兴趣吗? 那他们约好的三年,他还打算遵守吗? 顾清儿直接问:“殿下,您是中意妾的吗?您看上我了?” 萧禛似被这句话踩了尾巴:“胡说什么,你怎如此厚脸皮?” 顾清儿:“……” 你不喜欢我,你亲我做什么? 她跟不上这狗太子的脑回路,只是看着他的样子,有点猜测不透他的用意。 而萧禛满心的绮念,被顾清儿这么直愣愣盯着,又被她大大咧咧问出来,所剩无几了。 他有点泄气。 他让她先回去。 这个晚上,他到了永延宫,留宿在顾清儿这里了。 他们俩好像恢复了从前,稍微有点亲近,却又不算特别亲昵。 他没有再亲吻顾清儿。 顾清儿躺着,一开始还担心他反悔,后来见他没有其他表示,心中微松。 她甚至想:“他是不正常的吗?” 顾清儿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女孩子,他难道是喜欢这种年纪小的?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年纪是不大,却没什么小孩子的稚嫩。她个子高挑,只比闫侧妃稍微矮一点。 她又不是新的宋侧妃宋渝那样的“孩儿面”。 一开始,顾清儿还避讳着,后来她睡着了,就又开始随心所欲。 她这次没有钻到萧禛怀里,而是把一双腿搭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横了过来。 萧禛就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人,将她抱正了些。 她这才顺势往他怀里一滚。 萧禛搂住了她,有点认命。 毕竟下午是他没忍住的,现在也不好怪她。 勾引就勾引吧,她原本就是南齐派过来勾引他的,上了她的贼船,也没什么不妥的。 萧禛心里,谈不上多喜欢她,只是会被她一瞬间的风采迷惑着,想要探知她的神秘。 这天之后,萧禛对顾清儿更好了一点。 他不提小章良娣的死,也不怪顾清儿用他试药。 到了重阳节前两天,他还让人给顾清儿送了好几盆金菊。 菊花层层盛绽,略带苦香,把她的窗台点缀得金灿芬芳,秋意更浓了。 顾清儿到了秋冬时节就很懒,当然她平时也没勤快到哪里去。 “一年了。”她突然感叹。 丁嬷嬷等人还以为,她是说嫁到燕国一年了。 顾清儿想的是,她换了种生活方式,穿越到这个古地球时代,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好像并没什么收获,只是痴长了岁月。 她刚来的时候,还不停想:“我落入了太空监狱里。” 现在,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的念头了。她随遇而安,居然把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 她很少想起从前,也很少想起肖峥。 要不是上次太子亲吻她,她都感觉肖峥像是隔了一层,在记忆里模糊了。 不管在哪个世界,肖峥都不存在了。这个念头,让她的心突然抽痛了下。 第167章重阳 重阳当天,萧禛早朝之后,没有帮皇帝处理政务,早早回到了东宫。 他让人把顾清儿请到了长秋宫。 顾清儿今日穿了件银白色素面长衫,同色裙子,越发显得她白。 她的肌肤红润,红唇娇嫩,耳朵上还戴红宝石的耳坠子,给她平添了颜色。 萧禛觉得她像眉梢雪,晶莹剔透之下,藏着红粉融融。 他呆了一呆。 “这衣裳不错。”他道,破天荒夸奖了她。 顾清儿:“上次殿下给妾做的,自然不错了。” 萧禛:“……” 她倒是会卖人情。 瞧着她,萧禛心里某个地方,总莫名其妙的痒,就好像缺点什么。 “今日重阳,带你出去走走。”萧禛道,“你可愿意去登山?” 顾清儿脸一苦。 爬山很累的,她现在这身体的体质不太好,一想到要登高望景,她有点退缩了。 她一个太空时代的人,什么美景没见过。后世那些人造的景观带,美得超过萧禛的想象,他连做梦都不知有多美。 顾清儿忙道:“殿下,您自己去吧,妾要留在宫里练字。” 萧禛沉了脸。 “你是懒,还是不想跟孤出门?”他冷冷问,“以前不是一天到晚想出去?” 顾清儿就实话实说了。 “妾想出去,是瞧瞧街景,吃吃美食,而不是跟着您去爬山。”顾清儿道,“妾爬不动。” 萧禛:“你果然是懒!” 懒怎么了? 她一个后宫女子,到底要多勤快,才算合格? “走吧。”萧禛站起身,然后打量了她,对外面的内侍道,“去趟永延宫,让人送一双合脚的靴子给美人。” 内侍急忙应下。 片刻之后,如樱带了一双小靴给顾清儿。 顾清儿换好了鞋,强行被萧禛带离了东宫。 其他人知晓了,肯定要羡慕死,而她居然腹诽了一路,又在心里把萧禛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他们去的地方,距离京城不远,出了城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萧禛带着她到了一处木樨园。 这个时节,满树的木樨花尚未凋谢,芳芬四溢。 或黄、或红的细蕊,落了满地,沾染了裙裾,就连裙带上,都是香甜的。 顾清儿:“这是什么地方?” “孤的庄园。东宫用的桂花糕、桂花蜜,甚至你们用的桂花头油,都是采用了此处的桂花。”萧禛道。 顾清儿哦了声。 山路铺了青石板,挺容易上去的。那些青石板上,亦落满了香蕊。 顾清儿走到了一半,就累得直喘。 萧禛这个时候,倒是没有讨人嫌。他只是放慢了脚步,随着她走走停停的,甚至还会搀扶她一把。 顾清儿想让他背着自己,又想到他最近说她勾引他,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山峦并不高,山顶有个小小凉亭。 此处山脉延绵往下,全是种满了木樨树,山下就是农田。 凉亭里有石桌石椅,顾清儿也不顾那石墩冰凉,直接往上面一摊。 “喝点水。”萧禛倒了杯水给她。 桌子上摆了个茶壶,四只茶盏。 除了茶壶、茶盏,还有两颗石榴。应该是萧禛的侍卫,提前把这些送了上来。 山风凉爽,顾清儿喝了茶、吃了一个石榴,终于缓过来一口气。 第168章试探 此处远眺,触目色泽繁盛。 这个时节的山林,有的树叶红了,有些黄了,有些则仍是青翠蓊郁,层峦叠嶂间,像被涂抹了颜料般。 “这木樨园,其实是我母亲的陪嫁。”萧禛突然开口,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几株树,“这几棵,都是她小时候亲手栽种的。” 顾清儿诧异。 这点,她倒是没想到。 她还以为萧禛在伤感,不成想他话锋一转:“回头挖一棵,种在你窗下吧。” 顾清儿:“……” 你这到底什么习惯啊? 好好的,我非要挖一棵树回去种,是有什么意义吗? 顾清儿一言难尽看着他。 萧禛站着观景,顾清儿吃了满手的石榴汁,顺势抹在了他的后背。 她如此触碰,萧禛身子微微一僵,回头问:“你做什么?” 顾清儿假装哀痛,秋水滢滢的眸子里,倒映着萧禛的脸:“殿下,不必伤感。” 萧禛怀疑她在他身上擦手,可见她又是一脸关切,他拧眉,有点不太敢确定了。 他说到做到,冲山林吹了个悠长的口哨。 半刻之后,飞鹰上山来了,还带了一把锄头。 顾清儿:“……” 这脑壳子有坑的龟儿子,居然真的要挖一棵桂花树让顾清儿带回去种! 她窗下有树! 况且,一想到这是去世的皇后娘娘亲手种过的,顾清儿觉得挺不吉利的,有点害怕。 萧禛倒是百无禁忌。 他亲自挖了一棵树出来,让飞鹰直接带下去,放在马车上。 和顾清儿略微坐了坐。 萧禛想起了某件事,直接问她:“你可愿意投靠孤?” 投靠? 所以,我的人设还是细作,只是加了点前缀,一个会勾引人的细作。 “妾愿意!”顾清儿毫无节操可言,当即表示自己愿意改换门庭。 反正细作什么的,你自己猜好了。 “谁是你背后的人?”萧禛问,“你把他交代出来,孤除掉他,你才安全。” 顾清儿:“……” 玩这么大,要不起,接不上牌! 她只是南齐的四公主德清,又不是真的细作。陪着妄想症的太子殿下过家家,居然还需要交代出什么。 她能说什么? 能把思柔公主卖了吗? 关键是,萧禛要审问的。她哪怕卖了思柔公主,萧禛也很快知道她撒谎了,因为思柔公主并不是背后接应她的人。 她背后根本就没这个人! 这局牌,还是玩不起。 “妾其实不是细作。”顾清儿讪讪笑了笑。 萧禛的眸子猛然一凝。 顾清儿:“真的,殿下您多心了。” 萧禛冷冷看着她,见她仍是冥顽不灵,想到自己的心猿意马,很想杀了她。 如此,他就不用受她迷惑。 不是他的人,他怎么敢任由自己动心?现在还没到他无法自拔的时候,将她杀了,埋在那株木樨树下,正合适。 他目光一瞬间很冷。 顾清儿绝对想不到,男人的心思一瞬间跨度这么大。 前一刻,还想着将他母亲的“遗物”送给她,下一瞬就想要剁了她。 她要是知晓,估计今晚就得跑。 萧禛的念头,一起一落,也只是那么几息之间。 杀她,到底舍不得。 况且,她还知道不少的东西,萧禛尚未用尽她。 待他真的难以自拔,将她彻底放在心上,而她还不肯投靠他时,他再动手。 他不会容许自己被一个女人利用。 第169章捏腿 两人聊了片刻。 下山时,顾清儿走得很慢,她的小腿隐隐作痛。 她很想抱怨,又生生忍住了,没多说什么。 回到了永延宫,萧禛让小内侍把那株桂花树种下,就种在上次顾清儿种的那株旁边。 陈娥也带着宫婢,在一旁瞧热闹。 “……殿下,这是什么树?”陈娥微笑着问。 萧禛:“桂花树。待它明年开花了,你也可以赏到。这里既离你的窗下远,不会熏到你,又能闻到花香。” 顾清儿:“……” 这狗东西假装温柔的样子,顾清儿看得不寒而栗。 陈美人难道看不出来,平时的萧禛不是这个样子吗? 他这样惺惺作态,是在哄骗陈美人啊。 顾清儿看了眼陈娥。 陈娥居然悄悄红了脸。 顾清儿简直要无力扶额。瞧着平日的陈娥很机灵,一旦上了圈套,竟是如此的小儿女姿态。 而萧禛,对他这种虚伪,丝毫没觉得过意不去。 她一言不发。 “熏到了顾姐姐,也不好。”陈美人脸上烫得厉害,笑容更加恬柔。 “就种在这里吧。”萧禛淡淡道。 陈娥借机,鼓起了勇气:“殿下,妾今年也做了点桂花酱,您可要尝尝?晚膳时用一点在甜汤里。” 顾清儿记得,萧禛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不成想,他却道:“如此甚好,正要尝尝你的手艺。” 顾清儿:“……” 原来做太子的,也要出卖色相,跟妃子这样虚伪应酬。 还不是因为这美人,是太后的眼线吗? 这个晚上,萧禛留在了永延宫用晚膳,却不是在顾清儿这里。 丁嬷嬷等人,自然是看不惯。 “……仗着有太后娘娘撑腰,她居然直接抢人。”如樱很为顾清儿不平,“看着她忠厚老实,没想到也如此有心机。” 顾清儿笑笑。 她这边也吃了饭。 饭后,顾清儿在殿内站了片刻。她原本就腿酸,这么一站更酸了。 不过,她不敢任由自己更懒散了。 这么不中用,将来逃跑的时候要吃苦头。她已经放纵了自己一年,还是要加一点体能训练,哪怕练练瑜伽也好。 站完了,顾清儿躺在床上,让如樱给她捏捏腿,要不然明早起来,肯定酸得抬不动。 “……用点力气,筋骨要松快了才行。”顾清儿道。 如樱力道有限。 她替顾清儿捏了半晌,力道太轻了,跟挠痒似的。 顾清儿叹了口气:“你还是手劲太小了,让小陈子来吧。” 陈先年纪不大,到底是太监,手劲应该比如樱足。 如樱道是。 她去殿外,待了好半晌,才有人进来。 而顾清儿趴着想心思,没有回头。 有人开始为她捏肩。 力道挺重的,捏得她肩膀又酸又软,正适合。 顾清儿很舒服,阖眼沉思。 身后的人,将她后背和大腿、小腿都捏了一遍,然后坐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累狠了吗?” 顾清儿:“……” 她一回头,瞧见了萧禛。 她笑道:“晚膳用完了?” 萧禛神色沉了沉:“完了。你方才是不是在取笑孤?” “我方才在睡觉。” “孤是说下午。” 顾清儿:“……” 你都知道了,还问? 第170章生气 顾清儿翻了个身。 她就那么平躺着,看向了萧禛。几乎一样的脸,只是表情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到,这个时代有个类似肖峥的人。真正难过的时候,可以看一看他。若是回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留恋的人不多,肖峥算一个。 顾清儿又想到太子下午对着陈娥做戏,笑问他:“你平常时节,还要应付自己的宫妃?哪怕是七品的?” 萧禛没言语,只是狠狠瞪了她。 顾清儿却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妩媚,眼波潋滟,自有风情。 和一年前相比,她长大了不少,整个人都褪了少女的青涩。 现在让她和思柔公主比较,她的魅力是远胜过思柔的。 “你再胡言乱语,孤要割掉你的舌头。”萧禛狠狠道。 顾清儿朝他做了个鬼脸。 萧禛:“……” 他又想起,上次他让她跪下时,她那冷漠的态度,让他莫名心虚。现在这样没大没小的她,反而让他心中暖暖的。 也许,他真是犯贱,就喜欢这女人忤逆他。 萧禛捧住了她的脸。 顾清儿想要躲,没有躲开。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眉心。 轻轻吻了她一下,他坐直了身子:“孤今晚住在那边。” 顾清儿哦了声。 萧禛端详她的神色,见她一切如常,并未露出半分的醋意。 他的心,又是一紧,有种难以言喻的委屈。 他倒是希望她又哭又闹。 如今看来,这是不可能的,这女人心里放不下他。 她还是不肯断了和南齐的勾连。 也许,她在南齐还有牵挂?是家人,还是……某个男子? 萧禛一想到这里,呼吸都慢了几分。 “……你在南齐,有家人吗?”他开口问。 顾清儿翻了个身。 “又说妾是细作,您不无聊吗?”顾清儿背对了他,“行了,您快去吧,春宵夜短。” 萧禛:“……” 他一脚踩空。 这天夜里,顾清儿非常恼火。 因为萧禛睡完了陈娥,在敬事太监落笔记录了之后,他居然跑回顾清儿这边留宿。 哪怕顾清儿不是真正的古代人,也感受到了冒犯。 他过来,只是睡觉,而不是睡她。 太监不落笔,她更尴尬了。 以前丁嬷嬷她们就说,萧禛在临池宫那两个良娣那边,是一夜二女,东宫传得可难听了。 “你不准宿在这里!”顾清儿恼火,“赶紧走!” “放肆!”萧禛已经脱了外衣,“你可有尊卑?” “你不自重,居然怪我没尊卑?”顾清儿气炸,“你就不能住在对面吗?才走几步路,到底有什么差别?” 老实说,她不爱萧禛,不介意他到底和谁做。 但是做完了,跑到她床上睡,这就让人恶心了。 顾清儿很想一棍子打死他。 她和她的床都要被萧禛的臭气熏到了。 萧禛一把抱住了她,将她往床上一扔,道:“安寝!你再聒噪,孤就要剁了你!” 顾清儿:“……” 好气啊! 她今天太累了,又被萧禛松了筋骨,哪怕再大的气,这会儿也沉重不堪。 她闹了一会儿,见实在赶不走他,自己强撑着要生气,可睡意很快席卷了她。 萧禛还想要解释,她已经睡熟了。 萧禛:“……” 他在黑暗中,细细描绘着她的脸,手指缓缓在她面颊上摩挲。 “你对孤,到底是怎样的心思?”他喃喃自语。 第171章使绊 萧禛在永延宫住了两处,翌日果然流言蜚语满天飞。 他从前在大小章良娣那边,也是如此。 陈娥翌日去给太后请安,眼睛是肿的,不知她是一夜未睡,还是哭了很久。 太后正在饮茶,轻轻撩拨着浮叶,茶水氤氲,她的神色莫辩。 “……是奴婢无能。”陈娥道,“留不住太子殿下。” 太后冷冷看了眼她。 一瞬间,太后眼前的雾气,消失殆尽。她冷冷睨向了陈娥:“哀家是让你去服侍太子的吗?” 陈娥突然一怔,整个身子都紧绷了。 太后让她去东宫做什么来着? 对,不是让她去取悦太子,也不是让她去诞下皇嗣,而是让她对付顾美人。 可她被太子迷昏了头,下意识觉得她也应该争宠。 她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见了。 太后何等精明? 这陈娥已经被萧禛迷了魂,难道太后看不出来吗? 想要对付顾清儿,还是得令用法子。 “下去吧。”太后淡淡道,“哀家不想看到你这幅鬼样子!” 陈娥心头警铃大作。 她只是陷入了萧禛的爱情陷阱,并不是个糊涂人。 她知晓太后这靠山多么重要! 没有了太后,别说其他宫妃了,哪怕是太子,又能多看她几眼? 萧禛也许爱慕她,可他还有其他更美貌的妃子,比如说顾美人,那位娇滴滴的南齐公主,这是陈娥比不了的。 “娘娘,奴婢知错!”陈娥立马给太后跪下,“奴婢理应早日清除顾美人,替太后分忧。 只是,奴婢最近找不到顾美人的错处,她实在很谨慎。奴婢会用心的,娘娘再给奴婢机会。” 太后叹了口气。 她是很信任陈娥的。 对她的失望有之,希望她弄死顾清儿也有之。 永延宫里,陈娥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方法好用,她是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那顾美人的。 “起来吧。”太后道。 陈娥这才敢站起身。 “用点心思。”太后道,“别再让哀家失望。” 为了安抚她,太后让人赏赐了她一百两白银,准她在永延宫收买人心。 陈娥道谢,心中大喜。 其实她和太后都估算错了。 论起钱财,别说永延宫,整个东宫的后院,没有人比顾清儿更丰厚。 顾清儿自己就是靠钱砸出一条路的,陈娥的一百两不少,可在顾清儿面前,实在不够瞧的。 陈娥离开,太后又想到太子一夜二女的事,心中微顿。 这太子,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女人? 太后盘算着,要再给他弄个良娣进来,填补小章良娣的缺儿。 再说,良娣可以八人,东宫此刻才两人,实在太少了。 应该给太子再选一批。 “最好从正三品大员家里选。”太后想。 因此,太后最近把那些有女儿尚未出阁的诰命夫人,都请到寿成宫喝茶。 萧禛很快就知晓了她的意图。 张罗为他选妃,是太后分内的事,太子不好推辞拒绝。 但太后选的人,父兄在朝中都有实权。 如此一来,皇帝会以为太后趁机帮太子拉帮结派,这对皇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是一种挑拨。 必须阻止太后。 可如何阻止? 第172章毒药 萧禛很头疼。 朝堂之上,他应付得当,然而太后此事,牵扯到了内宫与家务,政治手段怎么用都不恰当。 太后是他祖母,她打着“为了太子好”的名目,怎么反击,都失了孝道。 他与谋士们商议。 谋士们给他出了几个主意。 “都不好。”萧禛否决了,“宋湲死了、宋渝年纪小,这两件事,已经让太后不快。孤与她之间,罅隙已生。 再用强劲手段,就彻底将她推开了。孤的这位皇祖母,野心不小,她是想要后族把持朝政,还是想要自己万年不朽?” “殿下,还不如跟陛下言明,就说您也有苦处。” 萧禛再次摇头。 信任是最微妙的。 若是皇帝觉得,这是他和皇祖母配合着演戏,还把皇帝当猴耍,就得不偿失。 “这是扬汤止沸。”萧禛道,“太后想要对付孤,办法多得是,如何才能釜底抽薪?” 谋士们商议了良久,最后让太子去找皇后娘娘。 “……娘娘在内宫日久,她更清楚太后的软肋。”谋士道。 萧禛却蹙眉。 众人皆知,萧禛与这位皇后关系不佳。 理由很简单,皇后娘娘在萧禛母亲生病时,时常到东宫照顾,也时常遇到皇帝。 后来,萧禛的母亲病逝,这位年纪才十五岁的皇后娘娘,就成了他父亲的继妻。 萧禛一直怀疑,他这位亲姨母,是踩着他母亲的尸骨上位。 也许,他母亲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病上加气,才一命呜呼。 他和罗皇后一直不够亲厚,虽然他挺喜欢罗皇后的两个女儿,也就是他那两个亲妹妹。 萧禛迟疑了片刻。 皇家无亲情,萧禛可是只笑面虎,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果然去了趟椒凤宫。 罗皇后很意外。 听到他讲述了事情原委,罗皇后也深感棘手。 “你那良娣之位,的确是缺了六个人。”罗皇后道,“哪怕这次阻止了太后,下次她还是会找机会。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彻底忘记此事。要么让她沉迷某件事,无暇他顾;要么是让她烦恼某件事,也顾不上你。” 萧禛觉得挺有道理。 罗皇后看似软绵绵的,却一直坐稳中宫,的确有点能耐。 萧禛就更加怀疑,她当年是不是气死了他母亲。 他表面上笑得很温和:“母后,您可有更好的良策?” 罗皇后想了想:“我倒是没有。不过,你那位顾美人,她出身南齐皇室,又有个苗女的娘。 苗疆很多的东西,都能让人沉迷,或者烦恼。你不如去问问她。况且,她也是深宫出身,有些手段可能更新奇有用。” 萧禛一听,这话很不错。 他怎么舍近求远了? 他处理问题,经常是“威逼利诱”四个字打先锋。 这次,面对太后的时候,这四个字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居然束手无策了。 他起身告辞。 离开了东宫,萧禛脸上的笑容立马敛去,变得阴冷。 而罗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萧禛回到了长秋宫,让人去请顾清儿。 顾清儿很快就来了。 萧禛又问:“你可有令人沉迷的药?” “什么药?”顾清儿不解。 第173章恃宠 萧禛把事情向她说了一遍。 顾清儿听了,略感踌躇。 老实说,她可以用个很简单的办法,让太后娘娘沉迷,从此没心思去管萧禛后院那点破事。 对她而言,也是举手之劳。 然而,萧禛值得她这么做吗? 顾清儿想到上次他疾言厉色,不过是因为九皇子想要讨了她去;她又想到,她居然睡完陈娥又跑到她宫里去留宿,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心里就很气。 她凭什么要帮他? 此前,她该要的,都要到了。 暂时走不了,宫门出不去,外面的世界还是很让她迷茫。 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掠过。 “殿下,妾也没什么好法子。妾不了解太后娘娘,给她下药的话,更危险。不如您问问陈美人? 她是太后身边的人,从小服侍太后,了解太后的一举一动。”顾清儿道。 把这个机会给陈娥吧。 这样,这狗男人短时间内,就不会搭理她了。 萧禛似乎明白她有所保留。 “是吗?”他淡淡道,“我还想着把陈娥提一提品级,挪出永延宫,然后在永延宫后墙,修个小门直通清荫园。” 清荫园? 顾清儿记得这个地方,它长满了香茅草,可以用来熏牛羊肉。 此处荒废了多时。 萧禛还警告过她,不许她多踏入。 这地方有什么蹊跷吗? “清荫园怎么了?”顾清儿好奇。 “清荫园有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宫外,连接的是孤另一处宅院的后花园。”萧禛道,“以前,赵提时常会过来与孤下棋。” 顾清儿:“……” 原来,既有密道,也是他和赵五小姐私会的地方。 这不正是离宫的好去处吗? “殿下,妾又不能出去。”顾清儿道。 萧禛:“孤可以让侍卫接应。你先告知孤一声,再从此处离宫,可以玩个通宵再回来,孤也不管。” 顾清儿眼睛微亮。 真的吗?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有了一条退路? “殿下,您不怕有人心存不轨,从这密道打入东宫?”顾清儿试探着又问。 萧禛冷笑:“密道机关重重,没有孤的首肯,谁也进不来。” 也就是说,没有他的容许,谁也出不去。 那还不如再想其他办法。 顾清儿泄气,顿时对这密道没了兴趣。 萧禛见她不为所动,又想到她的接应人肯定在宫外,要不然她为何总想着出宫? 有个密道可以出去,她会心动。 于是,萧禛道:“孤可以将机关都告诉你。” 顾清儿:“……” 这么一说,顾清儿觉得更没必要出去了,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摇摇头:“若是将来出了事,妾担不起责任,还是算了。再说了,妾也没什么良策。” 萧禛看着她,只感觉她那双眼睛实在灵巧,里面藏匿着她的心机。 她是有办法的。 一旦萧禛提到了条件,她眼睛发亮,说明她有可以用来交换,只是她不愿意。 在这东宫,她是唯一一个不想讨好萧禛的人。 算是恃宠而骄吗? 威胁她? 她最害怕什么? “你既没办法,那就算了。”萧禛道,“回去吧。” 顾清儿道是。 她刚要走,萧禛又道:“美人,不如你搬到长秋宫来住,常伴孤左右吧。” 顾清儿的脚步立马顿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74章干醋 明明算是一句好话,顾清儿却感觉不对劲。 她以前也在长秋宫住过。 萧禛此刻这么说,让顾清儿感觉到了这只幺蛾子要扑腾了。 “殿下,长秋宫不是不能住吗?”顾清儿诧异。 “若你第一个怀上了皇嗣,自然要珍贵些。”萧禛道,“养在长秋宫,孤才放心。” 顾清儿:“……” 做个人吧,太子殿下! 她瞪了眼他:“殿下要言而无信?” “怎么无信?”萧禛带着几分坏笑,“孤宠你也不行?你去问问太医,谁说女子及笄了不能生子? 若是不能生子,那十五岁及笄做什么?干脆十八岁再及笄好了。你的歪理邪说,孤愿意当真就当真;不愿意当真,什么也不是。” “您不是说我是细作?” “细作怎么了?你孩子捏在孤手里,你岂不是更忠诚?”萧禛凑近她,“小狐狸,你敢对孤有所隐瞒,孤能有无数的办法折腾你。” “真了不起。您这么有能耐,自己去对付太后!”顾清儿冷声道。 萧禛却笑了起来。 “别用激将,孤现在没办法。”萧禛道,“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若是事成,孤难道还会亏待你?” 你自己没见过自己翻脸无情的样子吧? 上次说罚就要罚,如今还说不亏待? 这个狗男人! 这若是她的上司,那么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上司。 但军中铁律,上司大过天。 顾清儿微微攥了攥手指,只能忍了,谁让她摊上如此无良的上司? “办法我来想,不过暂时得卖个关子。”顾清儿道,“您告诉万公公一声,得随时听我吩咐。” “当然。”萧禛道,“孤也可以任你派遣。” 你能顶什么用? 你还不如气死我。 顾清儿白了他一眼。 萧禛立马捧住了她的脸,道:“你大逆不道,还敢对着孤翻白眼,是不是太放肆了些?” 顾清儿:“……” 幸好只是她上司。 若是她男友,她肯定得一刀捅死他。 为什么他的言行举止,不能有三分像肖峥呢? 想肖峥那时候对她多好。 顾清儿眼神黯了黯。 她离开之后,萧禛的笑容也全部敛去了。 他静静坐着,心里有了一些寒意。 “没有利益,她是不愿意为孤做事的。”他只能想到这一点。 她不屑于勾搭他。 “你到燕国,到底是带着什么目的?”他又很狐疑,“你既不是勾搭孤,又不想生下皇嗣,你到底图什么?齐国到底再下什么样子的棋?” 南齐送过来的这颗棋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萧禛猜不透顾清儿的心思。 他觉得烦躁。 他习惯了东宫所有的女人,活着就是为了讨他开心。 顾清儿却不。 她要先为了自己,才肯和萧禛做交换,她从不为了他。 她不会因他而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会因他的重视而竭尽所能。 “飞鹰!”他喊了侍卫。 飞鹰很快进来。 “你让天狐去趟南齐,孤要知道这细作的全部底细。尤其是……她是否有相好的。”萧禛道。 飞鹰心头微怔。 这很重要吗? 殿下这是怎么了? 瞧着殿下这架势,要把天狐派往齐国去查细作的底细,还特意想知道她是否有了心上人。 如此大材小用,完全是一副吃醋的样子。 飞鹰不敢多想,立马道是。 第175章保命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让如樱、丁嬷嬷开始磨墨,她要开始写写画画了。 小太监陈先在旁边帮忙裁纸。 “美人,这是要做什么?”如樱好奇。 “保命的。”顾清儿咬牙切齿。 她心情很不好。 如樱和丁嬷嬷对视了一眼,不敢多嘴,两人连忙服侍着。 顾清儿忙活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她每天都在画,除了吃饭就是坐在书案前,画得手都要废了。 她坐得太久了,手腕疼,腰也疼。 终于忙好了,顾清儿让人去请万公公。 万公公知晓这位美人,是这东宫里仅次于太子的主子,绝不敢轻待了她,亲自过来听训。 顾清儿对他很客气。 她把自己的想法,如此告诉了他。 她说得很仔细。 说完了,怕万公公记不住,又让他复述了一遍。 万公公很有耐心,从头到尾都恭敬有加,对顾清儿的要求也不敢马虎,轻声复述给她听。 见他都明白了,顾清儿这才放心。 “……多久能做好?”顾清儿又问万公公,“这是替殿下办事,殿下急用。” “美人,一天之内。”万公公道,“奴婢可以找寻五十名工匠,把此事给您办妥。” 顾清儿满意点点头。 她把事情交代下去,转身趴在了床上,对丁嬷嬷道:“我要睡一整天,谁也不许吵我。” 丁嬷嬷道是。 萧禛见到了万公公手里的图纸,诧异问:“这是些什么?” “顾美人给的,奴婢也不知情。” “那你快去办吧。”萧禛道。 他自己去了趟永延宫。 他到的时候,顾清儿在睡觉。 丁嬷嬷向他告罪:“美人累了三天,都没怎么睡,这会儿累坏了。殿下若是要喊醒她,老奴这就去。” 萧禛摆摆手:“不必。” 他亲自进了内殿。 顾清儿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她看上去很疲倦,梦里也是微微蹙眉的,手指不自然卷缩着。 他在旁边,看了她很久。 丁嬷嬷见太子进了内殿,快半个时辰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特意悄悄走进来。 然后,她就瞧见殿下坐在帷幔之内,正不眨眼瞧着美人。 丁嬷嬷出声:“殿下。” 萧禛被打扰,心情不快:“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丁嬷嬷急忙退出去。 如樱忙问:“殿下在内殿做什么?美人醒了吗?” “别打听。”丁嬷嬷道,“你去做事吧。” 如樱道是。 永延宫里静悄悄的。 隔壁的陈娥,却留意到了萧禛进了顾清儿的院子。 她让小丫头伸头探脑打听了半晌,都没打听到什么。 “娘娘,听说太后娘娘要给殿下选几名良娣。”小宫婢道,“不知此事真假。” 陈娥心里很烦。 “……若是真的,今后殿下还到永延宫来吗?”小宫婢又很担心。 陈娥打断了她的话:“不准多嘴!” 顾清儿从上午一直睡到了黄昏。 她睡觉之前,床上只有自己;睡醒时,发现萧禛躺在她身侧。 她一动,他就转头看她。 昏暗光线里,两人四目相对,顾清儿一瞬间恍惚,误以为自己是在从前。 “肖峥?”她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同时,她伸手,缓缓抚上了他的面颊。 萧禛微愣。 她从未叫过他的名字,还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叫法,又这般含情脉脉。 他心头涌入了暖流。 第176章麻将 顾清儿缓缓触摸着他的脸。 她在这个瞬间,脑子是短路的,心里想着他还在呢。 萧禛没什么反应,表情很温柔。 顾清儿贴近了他怀里,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让自己更靠近他。 萧禛这时候才开口:“醒了就撒娇,你成何体统?” 他说话时,声音是带笑的,就好像有只小狐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然而,顾清儿却从恍惚里,回到了现实。 她的手略微发僵,慢慢往回收。 萧禛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在这个瞬间,他很清楚感觉到,她心里是错把他当成了另外的人。 他一直怀疑,她其实心有所属,如今得到了证实。 萧禛的脸色一瞬间冰凉。 顾清儿坐了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喊如樱进来服侍,又对萧禛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萧禛压抑着他的情绪,淡淡道:“看看你事情办完了不曾。” “已经办完了。”顾清儿道,“等万公公把东西送过来,就成了。” 她睡了一整天,此刻很饿,肚子咕咕叫。 萧禛没言语。 如樱服侍顾清儿更衣、洗漱,然后端上了她的晚膳。 萧禛的份例也被小太监送了过来,只是不知他是否要用。 “……也摆上吧。”萧禛道。 两人同桌而食,谁也不说话。 顾清儿想到了肖峥,心情很不好;萧禛则察觉到了她的秘密,原不该介意的,心里却一直有团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男人的占有欲很强,哪怕萧禛既有白月光,也有数名宫妃,他仍是想要顾清儿心里有他。 两人都心事重重。 宫人服侍时,大气也不敢出去,全部默默守在旁边。 尚未用完,万公公就来了,手里捧一个颇为沉重的匣子。 萧禛先站起身,走过来瞧:“做好了吗?” 顾清儿也精神一正。 万公公道是。 “美人,您瞧瞧是否合心意?”万公公笑道。 顾清儿打开。 满满一盒子麻将牌,骨面竹背。骨面是雕刻牌的,竹背则打磨得光滑无比。 若不是东宫的人,不可能一天之内制作得如此精良。 顾清儿大喜,又赏了万公公三百两银子的银票。 她出手这般豪阔,萧禛也没阻拦。 “这到底是什么?”他再次问。 顾清儿笑道:“殿下,此物叫麻将牌,用来玩的。” “玩?” “就是赌钱。”顾清儿道。 萧禛顿时大感失望:“这就是你要给太后的?” “对。” “胡闹,太后跟你玩,还赌钱?”萧禛训斥她,“把自己累成这样,就为了做这种东西?” “真的很好玩。”顾清儿道,“要不,您先来试试?若是您都沉迷了,太后岂不是更会沉迷?您可比太后她老人家有毅力。” 萧禛:“……” 麻将牌倒出来,足足有一百多张,萧禛又有点傻眼了。 一旁瞧着的丁嬷嬷等人,也很诧异:“这么多?这如何记得住?” “很简单的。”顾清儿道。 她开始告诉她们,如何认牌。 丁嬷嬷和如樱是不识字的,但是牌面很简单,用心就能记住。哪怕记不住,数一数也就知晓了。 萧禛一听,颇有规律,的确不是很难。 “先明着打一局,然后学会了再来真的。”顾清儿笑道,“小陈子,你再叫上几名宫婢,都站在旁边看着,不要说话。明天瞧瞧你们是不是能学会。” 陈先道是。 第177章上瘾 萧禛耐下性子,决定给这细作一点信任。 打了三圈之后,萧禛已经摸透了规律,察觉出了有趣。 而如樱和丁嬷嬷,都是很机灵的人,又有太子在场,她们不敢马虎,全身心的学习,也慢慢上手了。 在旁围观的宫婢、小太监陈先,谁不想在太子跟前露脸?如此好的机会,大家都在拼命记牌。 五圈之后,大家都会了。 丁嬷嬷偶然出了点错,站在她身后一位做粗使活计的小宫婢立马提醒她,比她还要熟练。 “如何?”顾清儿道,“咱们下一圈就直接来了?不再打明牌。” “可以。”萧禛已经很会了。 如樱和丁嬷嬷也忙说可以。 这样更热闹了,谁也不知谁的牌,彼此就需要勾心斗角。 顾清儿会算牌,她把心思都放在萧禛身上。 她会让萧禛赢一局、输两局。这样,既不会让萧禛觉得容易,失去兴趣;也不会让他觉得太难,想要放弃。 萧禛很快发现,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也越发用心了。 丁嬷嬷和如樱等人,就是入门级的,堪堪把麻将摸熟了。 陈先是站在顾清儿和太子身后,他一边看顾清儿的牌,一边看太子的,他反而比萧禛更快懂得撬门。 他们是赌铜板的。 这个年代,赌博只是很普通的赌法,比如说什么斗鸡、赛蛐蛐,没有成为风气,也没有造成恶劣影响。 因此,旁人瞧见他们赌钱,不会很介意,更加不会有什么恶感。 萧禛跟前五十个铜板,很快就要被顾清儿赢光了。 他不服气。 “你有没有使诈?”他问顾清儿。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看向他:“殿下,这么多人瞧着呢,您怎么诬陷妾?您是不是输不起?” 萧禛:“……” 他又让陈先给他拿了一百个铜板。 顾清儿每次让他赢,他赢的都不多;顾清儿自己赢的,则是不少。 除了让自己赢,她也会照顾到丁嬷嬷和如樱,大家各有兴趣。 小宫婢们围观得津津有味,甚至替场上的人捏把汗。 萧禛的这一百个铜板输完了,他还觉得不过瘾,又对陈先道:“再拿一百铜板给孤。” 这是,他的贴身侍卫飞鹰进来了。 “殿下,该上朝了。”飞鹰道。 萧禛整个人一愣。 “什么?” “殿下,还有半刻,就到卯初了,您尚未更衣。”飞鹰道。 萧禛不知不觉,已经在永延宫玩了一整夜的麻将,足足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啊,多么漫长,一天也才十二个时辰。 而他,居然没察觉到。 他从头到尾,都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他还以为,最多一个时辰。 起身离开时,他脑子里嗡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顾清儿到底弄了个什么宝贝出来。 这麻将,的确会让人上瘾,而且特别容易消磨时间。 若不是要上朝,萧禛是不愿意离开的,他还没有赢够。 他脑海里提起的那点好胜欲,没有得到满足! “太后最是好胜心切,她一定也会上瘾。”萧禛想。 而且是光明正大。 哪怕是皇帝和朝臣,也不能说太子害太后,反而要夸太子孝顺。 萧禛一夜未睡,神采奕奕上朝去了。 他一走,顾清儿立马对众人道:“散了,我要睡了,累死我了!” 众宫婢里,除了丁嬷嬷年迈,有点撑不住,其他人居然觉得挺失望的。 他们也要上瘾了。 第178章受累 顾清儿赶紧补觉。 她从早上睡到了下午。 起来时,过了午膳的时辰。可太子殿下叮嘱了,厨房特意给她备菜。 而萧禛,居然在下朝时候略微睡了睡,又过来了。 不仅仅他在,闫侧妃和陈娥居然也在。 闫侧妃是听闻昨夜太子在永延宫玩了一晚上,特意过来打探情况的;陈娥是见闫侧妃来了,趁机也过来探听。 昨晚这边很热闹,一直灯火通明的。 陈娥不像顾清儿那么宽的心。 别人不睡,她也一夜未睡,就等着打听情况。 “……你们俩若是无事,也陪孤玩一局。”萧禛道。 闫侧妃和陈娥自然是大喜。 萧禛还道:“让你们身边的人也在旁边学着,麻将是要四个人才能玩的,越多人会越好。” 闫侧妃和陈娥更是高兴了。让她们贴身的宫婢都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帮她们分析。 而萧禛,已经让万公公重新去请工匠,再打磨三幅麻将牌出来。 他甚至打算推广出去,用此物赚钱。 顾清儿还没告诉他,最好别这么干,否则乡野之间无人劳作,所有人都沉迷赌博了,对国家没好处。 宫里的娘娘们无所事事,玩玩就好了,还是别闹出宫去。 她起来时,萧禛催促她赶紧洗漱、吃饭。 顾清儿:“……” 你昨天还信誓旦旦说此物无趣,今日就上瘾了。打自己脸最狠的,就是您自己了。 顾清儿叹了口气。 她还是好累,很想再睡一会儿,偏偏闫侧妃和陈娥还等着。 梳洗之后,时至申初,距离晚膳还有一个半时辰。 顾清儿让人拿了麻将牌出来。 她和萧禛一开始教闫侧妃和陈娥。 闫侧妃是闫太傅的女儿,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陈娥跟在太后身边,也读书,认识不少的字。 她们俩识字,学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打了两圈,她们俩差不多就弄懂了,正式打了起来。 萧禛在桌子底下碰了碰顾清儿的腿,意思是让陈娥更加容易上瘾。 顾清儿会意。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陈娥身上。 整个牌局,陈娥会输一局、赢一局,不会让她坐空;然后,她也会兼顾闫侧妃。 才打了三局,就到了晚膳时辰。 一向自持的闫侧妃,居然道:“这么快就用晚膳?” 外面天都黑了,永延宫点了灯。 闫侧妃说罢,脸微微一红。 萧禛让人去把他的份例晚膳翻倍,全部送到永延宫。 三位妃子陪着他用了晚膳。 这次,她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萧禛身上,而是在琢磨方才的牌局。 晚上,顾清儿又陪他们玩了个通宵。 结束时,萧禛终于感觉累了,没昨天那么狂热,因为他不再是单纯玩牌,而是要拉闫侧妃和陈娥入局,所以很费心思。 一旦不是单纯的输赢,就没那么好玩了。 闫侧妃和陈娥,以及围观的宫婢、太监们,个个精神抖擞,熬了一夜丝毫不疲乏。 结束时,萧禛要回去更衣上朝,顾清儿拉住了他:“今天别再来了,我熬了两个晚上,我吃不消了。” 已经很多人学会了。 闫侧妃那边,自己都能支撑一局;陈娥稍微差点,但丁嬷嬷等人可以陪她玩。 “你受累了。”萧禛真诚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 第179章沉迷 接下来的几日,东宫的妃子们,都学会了打麻将。 一开始,她们是想要讨好萧禛;而后却觉得,此事真有趣。 太空年代都还有麻将,传承几万年,说明它能激发人类的本能,哪怕后来的替代游戏那么多,麻将仍然有一席之地。 古代娱乐匮乏,麻将是很新鲜有趣的,那些妃子们全部入了迷。 此事也传到了内宫。 陈娥也陪着众人打麻将,两三天才去请安。 太后问她是怎么回事。 “就是麻将,一个小玩意儿。”陈娥不好意思笑笑,“打发时间的。” “那么有趣吗?”太后问。 陈娥忙道:“奴婢心智不坚,才感觉有趣,娘娘怕是不喜欢。” 太后听闻,她那个新进宫的侄女宋渝,居然也玩上了。 萧禛的妃子们,因此事而玩得很团结,众人都很感兴趣。 太后除了好胜心比一般人重,好奇心也不小。 萧禛没等她问,知道陈娥告诉了她之后,特意送了一副麻将给她。 “孙子送给了父皇一副、母后一副,这一副是给您的。”萧禛道,“看上去很麻烦,孙儿是自己很喜欢,才以己度人。祖母不要嫌弃。” 太后笑道:“哀家听说了。” 她犹豫了下,让萧禛教教她,应该怎么玩。 萧禛就把陈娥和她的贴身宫婢教过来,一起陪太后打麻将。 陈娥和她身边的人,都是太后的亲信,太后更容易接受。 结果这天,几十年如一日,在戌正安寝的太后娘娘,居然玩到了丑时末。 还是萧禛屡次打瞌睡,提出自己明早要上朝,想要回去睡半个时辰,太后才停止了的。 结束之后,太后还在问自己身边的女官:“哀家最后那张牌,是不是不该打?应该让太子的。” “娘娘,奴婢也不很懂。”宫婢道。 太后不悦:“你用心学,这么没用。” 宫婢连忙道歉。 老年人睡眠少,太后每天都是寅正醒,这次也不例外。 宫妃与公主、皇子们向她请安之后,她特意让人去东宫,叫了闫侧妃和顾清儿、陈娥来陪她打牌。 顾清儿的牌技最好。 她又故技重施,让太后娘娘赢两局、输两局的玩法,午膳太后娘娘都不想吃了,就在牌桌上用了些点心。 她彻底入了迷。 从此之后,寿成宫天天都能听到麻将声,太后娘娘好胜心极强,更容易着迷。 她盘算着给萧禛添新妃子的事,都被忘到了脑后。 那些什么娘家、野心,也被她暂时放下了。 她如今六十岁了,精力是有限的。 后来,皇帝和皇后也学会了。 皇后最快发现,此物好玩归好玩,但很误事,很容易让人玩物丧志。 她把此事回禀了皇帝。 皇帝也有同感。 只是,他没皇后那么担心。 他也沉迷了一段时间,把朝政都交给太子打理。 雍王和楚王急坏了,他们的党派朝臣,上折子参萧禛,说他利用邪物,迷惑了皇帝,被皇帝大骂了一顿。 “你们平日里打马球、听曲,朕说什么了?朕不过是小小消遣,你们就容不得了?”皇帝道。 众人不敢吱声。 萧禛也看出了此物的危害,决定不流传出去。 他原本想放到楚国或者南齐去。后来又想到,一旦民间流传开,燕国也禁止不了,最后大火燎原,他无法扑灭,还是别传出去为妙。 这个赌局,仅限于宫廷。 萧禛不许任何人制造此物,朝中大臣的家眷非常好奇,却不敢私造,大家只能忍住了。 第180章情话 顾清儿替萧禛解决了这个难题。 太后从此之后,真的很沉迷麻将,她比皇后和皇帝更爱玩此物。 东宫的女眷们,玩了半个月,就被萧禛强行没收了牌,瘾头慢慢就断了。 “这次的事,你办得的确很不错。”萧禛笑道,“孤受益匪浅。” 顾清儿:“殿下,可要将陈美人迁移出去?” 萧禛道:“那就提她两级,将她迁出去吧。” 反正太后也没空再管陈美人了。 别说小小陈娥,太后现在沉迷麻将,连她娘家定远侯府的事,也不怎么上心了。 萧禛说到做到,很快提升了陈娥。 陈娥大急。 她到东宫,是带着目的的,要杀了顾美人。不成想,她的计划尚未开始,她就要从永延宫搬走了。 太后生气了怎么办? 这算是她办事不力。 她对萧禛道:“妾不曾有功,如何敢受赏?” “孤要赏你,自然就是你很好。”萧禛笑道,“从此,你就是五品昭媛了,这是孤的恩典,你莫要辜负。” 陈娥去找太后。 太后还在麻将桌上,玩得很开心。 听闻了此事,她对陈娥有点失望:“怎么突然要提你?” “妾也不知。”陈娥急道,“娘娘,妾怎么办?” “能怎么办?”太后敷衍着,“三万。” 陈娥:“……” 太后娘娘真的被这麻将迷住了魂,对很多事都不上心了,心思全部都在牌桌上。 别说她,皇帝也很喜欢玩。 听闻皇帝过几天就要来陪太后打牌,母子感情前所未有的融洽,像一对真母子了。 太后不闹脾气,宫里更加和睦安顺了。 陈娥没办法。 她从陈美人,变成了陈昭媛,搬出了永延宫。 萧禛怕顾清儿这边突然走了人,很冷清,又拨了十二个宫人给她使唤。 她身边有贴身的管事嬷嬷,有九品女官如樱,管事太监陈先。剩下的宫婢有十二人,太监六人,赶上了侧妃的份例了。 “听说殿下升了陈美人,是因为顾美人不想永延宫里还有别人住。” “那永延宫,是东宫最大的宫殿了,服侍的人又多。” “殿下一直不提她的品级,然而她的吃穿用度,都在侧妃之上。咱们东宫没有太子妃,无人说她僭越。” “她真是受宠。” 众妃子嫉妒得不行。 而陈娥,原本是太后身边的宫婢,没人瞧得起她。哪怕她是五品昭媛,也是这东宫最没地位的。 离了永延宫,她几乎见不到萧禛的面了。 “怎样,顺眼了吗?”萧禛和顾清儿立在永延宫东殿的走廊上,瞧着夕照将庭院铺满,秋菊落下最后一缕花瓣。 她的面颊之上,也染了红霞,浑身似披了锦衣。 顾清儿微笑:“顺眼多了。” 陈娥在的这段日子,顾清儿一直不太痛快,只是她没说。 “以后,永延宫还进人吗?”顾清儿问。 “不进了。过几日,孤叫人打通它与清荫园,你可以从清荫园的密道出宫去玩。”萧禛道。 顾清儿道谢。 萧禛突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顾清儿微愣。 萧禛笑了笑:“你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真是个厉害的。孤见过的女人不多,论起来,没人比得过你。” 顾清儿:“……” 这算是一句情话吗? 他的意思,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顾清儿觉得好肉麻,一时不知该接什么了,并且很不舒服抽回了手。 第181章密道 一转眼,时至十月。 京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洋洋洒洒,落满了屋脊与树梢,处处银装素裹。 顾清儿院中那株木樨树,尚未落尽花蕊。香蕊之上覆盖着薄雪,幽香浸透,仿佛那雪也似花。 这是顾清儿在古地球上过的第二个冬天了。 和去年相比,她今年的处境好了不少。只是她姐姐思柔公主,和去年没什么差别。 永延宫成了顾清儿独有的。 后来,东宫又进了几个人,要么是八品的,要么是六品、五品的,无人七品,过来挤永延宫。 顾清儿不是最后一名妃子,也不是品级最低的妃子了。 她成了最特殊的存在。 萧禛时常会宿在永延宫里。只是,他每次留宿,敬事太监都要躲得远远的,不敢落笔记载什么。 他们仍是同榻而眠。 有过一两次很暧昧的时刻,都被顾清儿及时阻止了。 而永延宫的后墙,通往清荫园的路也修好了。 萧禛修了长长甬道,两边都建筑了高高围墙,一直连接着清荫园的园门。 这园子,除了从永延宫的后墙进入,居然没有其他的门可以进去了。 后妃们不知它的秘密,只说:“那成了顾美人的专用后花园。” 萧禛隐约成了这个世上最浪漫的男人。 他给她最大的宫殿,又特意给她连接一处后花园。 甬道建成之后,萧禛带着顾清儿走了一趟密道。 密道一共十二道机关。 每一道机关,都是危险重重,能工巧匠打造的,不容易被破除。 萧禛:“一旦你发现了危险,就告诉飞鹰。随便改一道机关,其他机关都会跟着变化,再照以前的方法进来,就是万劫不复。” 顾清儿打了个寒颤。 她很努力去记住那些机关。 然而没什么用。 就像数的组合,十二个字数,能组合成数不尽的数列,压根儿没办法记。 出了长长的密道,外面的院子小巧精致。 这院子坐落在永康侯府的西南侧,临近侯府西花园,还有个角门与侯府相通。 一处两进的院落,密道安排在后院主卧的床板之下。 正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四间厢房,院中花木凋零,光秃秃的,一副初冬的凄凉之相。 出了院门,就是垂花门。 垂花门外,有个罩楼,也是两层楼,约莫十来间,也是库房。 绕过这罩楼,才是前院。 前院很浅,只三间正房。 “这院子很不错。”顾清儿道。 萧禛颔首:“这是以前老晋王爷修养的别院,他去世之后,孤同晋王世子商议,这里如此靠近永康侯府,不如卖给孤。 晋王世子承爵在即,也怕孤暗中使绊子,同意了。因此,这院子就归了孤。只是对外仍是晋王府的私产。” “真会做买卖。”顾清儿夸奖他。 萧禛:“你又骂孤。” 顾清儿:“……” 你连这个都听得出来,不是个傻子。 她笑笑,又问萧禛,是否要去隔壁的侯府坐坐。 “没什么可坐的。”萧禛道,“你想去哪里走走?” 顾清儿要去街上。 萧禛就随着她去逛街。 第182章吃胖 顾清儿自己没有单独从这密道出去过。 原因很简单,萧禛并不信任她。 他亲过她,会和她一起拼床,甚至会夸赞她。 但从骨子里,他始终认为,她是细作,是他的仇敌。 也许,他天天到她这里睡觉,也是带着目的的,毕竟把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反监视,更安全。 顾清儿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第一是不能把萧禛当朋友,更不可能真的把他当丈夫;第二是别太自作聪明。 对她而言,活着挺重要的,她还有那么多钱没花完。 下了一场初雪,雪化了之后,天气又逐渐回暖,有了点晚秋的暖意。 顾清儿坐在临窗的炕上,一边撸雪球,一边看书。 萧禛下朝之后,直接用来跟她用午膳。 他最近十天有八天宿在这里,顾清儿怀疑他别有用心。 他不说,她也不点破。 她起身迎接了他。 萧禛身后的侍卫,还带了不少的奏折、笔墨,他今日似要在此处处理公务。 顾清儿诧异:“您的书房不能用了吗?” “书房怪冷清的,你这里热闹些。”萧禛道。 顾清儿:“……” 她这里也没热闹到哪里去。 他用计陷害顾清儿的手段,比宋侧妃、小章良娣高明不到哪里去,顾清儿一眼就能看穿。 她在心里冷冷鄙视他。 把我当傻子是吧? 她敢肯定,这一堆文牍里,绝对有什么军事机密,等着顾清儿去翻。 顾清儿才不会上当。 她不仅不会上当,还故意恶心萧禛,很殷勤道:“用了午膳,妾替您磨墨,红袖添香!” 萧禛简直无语:“美人,你这么大个人了,也读点书吧,‘红袖添香’不是这么用的。” 顾清儿:你妈哔! 萧禛看着她气鼓鼓甩袖而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在这里,顾清儿吃的就是他的份例膳食,生活条件大为改善。 吃了饭,两个人午睡。 顾清儿穿着中衣。 古代的中衣,长裤长袖,完全可以当外套穿出去,顾清儿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萧禛盯着她瞧。 顾清儿狐疑打量了眼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妥,直接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吃胖了?”萧禛很认真端详着她的下颌和脖子。 顾清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禛没察觉自己美人那杀人的视线,目光又落在她的腰上:“腰好像也粗了。” “你够了啊!”顾清儿气得不行,“根本没有吃胖。” 萧禛趁机在她小腹上摸了一把,肯定道:“肚子都有了。你再这么吃下去,明年开春,怕是有人要揣度你有孕了。” 顾清儿:“……” 她愤愤往床里一滚,拉上被子蒙住了头脸,气得不轻。 她自己也摸了摸小肚子。 没什么肉啊,还是挺平的。 萧禛在帐外哈哈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 这无聊透顶的男人,居然拿自己的小老婆涮开心。 有点出息吧你! 萧禛稍后上床,端详着顾清儿,见她气着气着就睡着了。 他轻轻摸了下她的脸。 “真是没心没肺,倒头就能睡。”萧禛感叹道。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细作? 南齐选择她的人,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呢? 在萧禛看来,她的靠谱只是偶尔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不太像个细作。 第183章午睡 萧禛的午睡,只是午睡,一刻钟就起。 顾清儿的午睡,没有一个时辰是不行的。 因此,萧禛在她房间临窗大炕上,批阅了半晌的奏折,顾清儿才慢慢转醒。 她醒了,喊宫婢给她喝水。 萧禛以为她喝完水就要起床,结果他估算错了。 顾清儿又在床上赖了半个钟头。 她成天就是这么打发日子的。 萧禛没见过睡懒成她这样的,大开眼界。 “……这有什么?”顾清儿对他的批评,不以为意,“若是天气好,我能在床上滚一天呢。” 她从前休假的时候,至少会有两三天的时候是赖在床上的。 毕竟那时候可以玩的电子产品很多,不像这个年代。 而且这个年代的床很硬,三个小时是极限了,再躺下去,顾清儿会骨头酸痛。 “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萧禛提醒她。 顾清儿:“……” 她洗漱更衣,又吃了些点心,也坐到了炕上,准备练字。 萧禛把一大堆文书挪了个地方。 其中有一本露了出来,写了“景州”二字。 景州是燕国与南齐交汇之处,距离南齐最近,重兵把守。 景州的谍报,肯定是跟军事有关的。而萧禛故意带过来,还故意露给她瞧,目的很明显。 他就是想让她去传递情报,然后抓住她身后的人。 顾清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当没瞧见。 她练字很快的,半个时辰写完了,就走到门口的走廊之上,逗弄丁嬷嬷替她养的几只雀儿。 萧禛透过窗棂,能瞧见她纤瘦背影,目光又落回到了那份谍报上。 “她方才明明瞧见了。”萧禛想。 只能说,他的意图被她识破了。 还是挺聪明的。 如此说来,她是南齐的长线了? 他把谍报收起来。 顾清儿逗弄了片刻的雀儿,又和如樱踢了一会儿沙包。 她决定要做点锻炼,先从沙包开始玩起。于是,萧禛觉得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玩得很开心。 她那对红宝石的耳坠子,随着她的踢腿一颤一颤,将殷红的芒落在她脸上,点缀着她的颜色。 萧禛有点走神。 他一下午都在她这里。 晚膳时,顾清儿突然问他:“咱们去清荫园散散步,如何?” 萧禛微讶。 “可以。” 只是,东宫的人,没有夜里散步的习惯。古代人相信鬼神,夜里绝不敢往后花园走,生怕撞了邪祟。 顾清儿不介意,萧禛也没提醒她。 他们俩吃了晚膳,还是从甬道往清荫园去,走得挺慢。 “……怎么晚膳之后要走走?”萧禛问她,“你不是一直很懒?” “殿下不是说妾胖了吗?”顾清儿道。 萧禛:“……” 他拿她逗趣罢了。 她有一段很纤细的腰,比这东宫其他女子都要纤柔。 一开始,萧禛以为是她年纪小。 而后见她身材逐渐玲珑,曲线优美,独独那腰肢,仍是很细。 两人往前走,一路上都悬挂了灯笼。 萧禛手里,还是拿了一盏明角灯。 “殿下,您还是不信任我。”顾清儿慢悠悠开口。 “那你值得孤信任?”萧禛反问。 顾清儿:“自然值得。妾对殿下,忠心耿耿。” 第184章信谁 甬道的光线暗淡。 饶是如此黯淡的环境里,也无法遮掩她的美丽。 萧禛回眸看了眼她。 他明白她为何说这些话。 萧禛自己,实在很不放心。总想要把她的一切都查清楚,至少要弄明白她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南齐,才肯对她给予信任。 然而,这一刻他有点不忍心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 顾清儿的手掌微凉,落在了萧禛宽厚温暖的手里,那细腻似白玉般的肌肤,让他心头微微荡漾。 他叹了口气:“你有诚心的话,孤才敢信任你。” 顾清儿:“我还没有诚心?我哪次替殿下办事,不是尽心尽力?尤其是制作麻将图纸、陪着打麻将,我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都累死了。” 她委屈的时候,总有点撒娇。 萧禛很喜欢听她撒娇。 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个真正的丈夫,听着他的小娇妻抱怨辛苦。 他微微笑了下:“孤知道。” “这都换不来您的信任。殿下,您再这么下去,妾要心寒了。”顾清儿道。 萧禛唇角的笑,慢慢收敛了。 他略有所思,脚步不停往前走。 清荫园的杂草已经清理干净了,萧禛自己专门开辟了农庄,种植香茅草,去熏牛羊肉。 初冬的清荫园,树叶落尽,处处光秃秃的,虬枝在黑暗中舒展着,似鬼魅。 萧禛回头看了眼顾清儿:“怕不怕?” “怕什么?”顾清儿不解。 她好歹也亲自开过小机甲,在茫茫的宇宙里穿梭。那样的环境,她都不害怕,一个小小后花园,她就害怕了? 萧禛:“傻大胆。” 清荫园只有门口两盏灯。 萧禛和她在园中凉亭坐下,将手里的明角灯放在桌案上。 顾清儿还是好奇,他手里到底有什么把柄,确定她就是细作? 萧禛则觉得,她一直不承认,甚至毫不心虚,也是颇有能耐。 “东宫这么多人,孤最看重的就是你了。”萧禛道,“其他人,孤一个也不信。和她们相比,孤居然更信任你这个细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顾清儿:“……” 她还应该高兴吗? 不过,萧禛这话也挺奇怪的。都是他的女人,他如此防备人家做什么? “您一个也不信?”顾清儿反问,“您觉得她们会害您?” “这倒不是。”萧禛笑了笑,“孤只是做了个设想。若孤某一天倒霉了,被废了,打发到偏远的封地去,她们绝不会跟着孤走。 她们会让娘家出力,用尽办法留在京都。这些女人,只能共富贵。孤不信她们,若是更有利,她们的确会害孤。” “这很正常。”顾清儿道,“禽择良木而栖。您现在也没多厚待她们,还想让她们忠心耿耿? 在宫里生活,不都是利益交换吗?您对她们有利,她们对您忠诚。一旦您失势了,自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萧禛:“……” 这细作太薄凉了。 若是某一天,他无用了,第一个向他捅刀的人,绝对是她。 萧禛微微沉了脸。 顾清儿就觉得,这位太子有点中二病,把什么事都想得太过于绝对。 她就从不苛责绝对的忠诚。 “这东宫的后妃们,你真的一个人也不信任?”顾清儿又问。 “倒是有一个。”萧禛道。 “谁?” 她略感好奇。 萧禛这样多疑薄凉的性格,居然有人值得他信任? 是闫沐杭吗? 听闻他和闫沐杭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第185章犯上 顾清儿侧耳倾听。 萧禛见她很感兴趣,没有逗她,如实道:“何锦妍。” “谁?”顾清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何良娣。 何良娣是萧禛乳娘的侄女。 她本应该是个宫婢。 只是萧禛和乳娘情同母子,善待她身边的所有人。听闻萧禛乳娘的儿子,和他差不多大,在军部任职。 何锦妍这个侄女,唯唯诺诺的,定亲了之后死了未婚夫,被婆家嫌弃说她克夫。她父母死得早,由姑姑抚养长******娘放不下她,托付萧禛照料她一二,萧禛索性把她接纳到东宫里,好吃好喝养着她。 说不定,他将来还会跟她生个儿子,让她终身都有依靠。 “何良娣?”顾清儿回想了下,还是觉得她面目模糊,“她是个很好的人。” 她从未留意过何良娣,那就说明,何良娣不曾释放过恶意,让顾清儿不舒服。 何良娣是这东宫最不争不抢的。 “她的确不错。”萧禛道,“若说谁不会背叛孤,大概就是她了。说来可笑,孤最怠慢的人,其实也是她。” 顾清儿:“……” 所以说你贱。 对你好的人,你不在乎;那些想要害你的,比如说你明明觉得我是细作,还偏偏要往我跟前凑。 男人都这么贱吗? 顾清儿默默翻了个白眼。 萧禛看着她:“你心里骂孤的时候,唇角都会撇一下。你要么别在心里骂孤,要么改了这个小动作。每次孤都能看见,很想掐死你。” 顾清儿:“……” 初冬夜里,在清荫园闲坐,一会儿就冷得不行了。 顾清儿见话题仍没什么进展,她还是要背负一个“细作”的名声,到此她就彻底放弃了,爱咋咋滴。 她站起身:“殿下,回去吧?冷。” “你既怕热,又怕冷。好吃懒做,成天就知道躺着。”萧禛念叨,“孤没见过像你这么差劲的。” 顾清儿:“殿下之前还说,没见过妾这么好的。您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 萧禛:“……” 他牵住了她的手。 他有种预感,自己所有的防线,都快要被她击溃了。 他哪怕念叨着她再多的不好,都无法激起自己对她的恶感。她杀人时心狠手辣,他都觉得她很果断。 他喜欢果断的女子。 看着她,他心里就踏实。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一头栽在她的美人计里,从此无法自拔。 她会从萧禛这里得到好处,更有甚者会毁了他的前途。 但有什么办法? 他的心,他自己做不了主。 如此小的女孩子,就能拿住他的心,萧禛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萧禛牵着顾清儿往回走,顾清儿试图抽回手,都被他死死攥住了。 不过,从这之后,他没有再拿重要文书到永延宫来试探顾清儿。对于她的目的,萧禛也不急于探求了。 天狐去了南齐。 过不了多久,萧禛会知晓她的全部。 若她真有个情郎,杀了那情郎便是了。她进了燕国的东宫,就应该是萧禛的人。 晚夕安寝时,萧禛在睡梦里,把顾清儿抱得特别紧,差点勒断了她的肋骨,也把她的睡意全部赶跑了,气得顾清儿大发脾气。 “你还敢犯上?” “半夜弄得我睡不着,我不仅仅要犯上,还要打人呢。”顾清儿一副泼妇相。 萧禛就哈哈笑起来。 两人闹腾了片刻。 丁嬷嬷、如樱等人听着,内殿就是在打情骂俏,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点欣喜。 第186章公主 燕国的初冬,并不算特别难捱。 无风的日子比较多,晴空万里,碧穹又高又远,窗外的树梢连接着远处的天空,是碧蓝色的。 真正冷的时候还没到。 萧禛之前天天在她这里,接下来却一连好几日没来。 人都会习惯。 一旦改变了,就莫名不适。 萧禛不来,顾清儿吃不到他的份例膳食,只能吃她自己的。 美食的品质降了三成。 她唉声叹气,问丁嬷嬷:“殿下这几日忙什么呢?” 丁嬷嬷笑。 然后,她小声提醒顾清儿:“美人,您这样可不行。殿下不能天天在永延宫,传出去不像话。” 顾清儿:“……” 他可以不来,他的份例膳食过来就行了。 丁嬷嬷提醒完毕,又道,“老奴听闻,是永淳公主生病了,殿下每天都要过去探望。” 萧禛与皇后生的两位公主关系不错。 尤其是永淳公主,今年才九岁,活泼可爱,是萧禛最疼爱的妹妹。 “什么病?”顾清儿问。 她对此并不是特别好奇。 左右宫里都有太医的。 不成想,丁嬷嬷声音更低了:“不知道,好像挺严重的。” 顾清儿蹙了蹙眉。 陈先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对顾清儿道:“美人,殿下派人把大章良娣接到了椒凤宫,回来时大章良娣就哭了。” 陈先心思细腻,又是个小太监,方便在各处行走。 顾清儿给了他不少的钱,让他到处收买人心。 他每一笔的花销,都会告知丁嬷嬷,不乱花钱。 然而,钱的价值不会被埋没。陈先如今耳目聪明,随便出去逛一逛,就有内幕传回来。 “怎么叫大章良娣?”顾清儿诧异,“她又不懂医术。” “奴婢听说,可能永淳公主是中毒,跟小章良娣一样。”陈先道。 顾清儿:“……” 怪不得了。 小章良娣的中毒,顾清儿没有去瞧。她也告诉了萧禛,她治不好。 因此,永淳公主的病,萧禛没有过来请她。他肯定是以为,这种病,她都束手无策。 的确如陈先打听到的那样,永淳公主病了,是喉痈。 公主的喉痈很严重,跟小章良娣中毒差不多,脉象弦而急,体内大热;喉咙肿胀,滴水不能进,脸都肿了一圈。 公主的乳娘急得大哭。 罗皇后反而比较镇定,一直陪坐在旁边。 公主已经不能说话了,人也昏迷着。唯一值得乐观的是,她没有像小章良娣那样高烧不止。 不过,她隐约也要发烧了。 “……比昨日严重了些。”萧禛午膳之后,才抽空过来。 皇帝这几天很急,没心思处理奏章,都由太子代劳。 萧禛不去永延宫,一来是担心永淳公主,时常要去看望她;二来也是公务缠身,要帮皇帝处理所有的奏章,就够他忙到夜里。 “太医院那群废物!”皇帝的心情更糟糕。 皇帝疼女儿,疼得更干脆一点,毕竟女儿不会抢夺他的皇位。 永淳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儿,又是皇后所出,皇帝是捧在掌心的。 她这么一病,皇帝的心情烦躁到了极致,一连休了三天早朝。 第187章封住 萧禛走到了永淳公主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有点发烫了。 和昨天相比,她的情况越来越危急。 也越来越像小章良娣当时的喉痹。 虽然太医说,小章良娣像是中毒,而公主绝对没有中毒的迹象。 “京里可有其他的名医?”皇帝问太子。 罗皇后走过来,扶住了皇帝的胳膊,让他坐下歇歇。 “陛下,您别担忧了,永淳有您庇佑,她会好起来的。再说了,哪怕再神的神医,进了宫也不神了。”皇后叹了口气。 这话是有出处的。 太医们,是医术最中庸的一群大夫,并不像民间传说中那么医术高超。 不是他们不行,而是他们胆小。 他们治疗的,要么是皇宫内苑的贵人,要么是王公贵胄。 这些贵人们,个个都惜命。一旦用药出现了差池,太医们不仅仅自己丢命,还会连累家人。 因此,在宫里做太医的,个个都小心翼翼,宁愿无疗效,也不敢用峻药。 他们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们甚至考虑到贵人的身娇体贵,会把药裁掉一部分,药效大减,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如此一来,宫里夭折孩子、妃子的概率,往往比外面还要大。 罗皇后早已看明白了这一点。 太医们个个吓得半死,谁也不愿做出头鸟。 碰到不够宽容的皇帝,稍微有点差错,就是人头落地。 “让顾美人过来瞧瞧?”皇帝突然道。 萧禛:“上次小章良娣生病,她去瞧了,说她也没办法。” 其实,萧禛并不是怀疑顾清儿。 要是顾清儿治好了永淳公主,却不救小章良娣,其他人怎么想她? 萧禛反正是不介意,却不愿添口舌,给顾清儿招惹麻烦。 “你那个良娣,不是中毒吗?”皇帝拧眉,“永淳又不是中毒。” “她是个巫医,医术也就那样。”萧禛道,“不如等太医们再试试。” 皇帝想了想,深以为然。 太医们继续来给永淳公主治病。 张院判这次过来瞧,发现公主的喉痈已经很严重了,根本无法服药。 不能服药,那还如何治病? 针灸是不行的。 张院判心中有了判断:永淳公主怕是活不成了。 谁是主治的太医,谁也要人头落地,可悲。 主治的陈太医,最擅长喉痈,不过公主乃是热毒内伏,来势汹汹,他也束手无策。 若是顾清儿在这里,她肯定能说得出,因为公主犯的,是急性咽喉炎。 中医、中药,对于急性病,处理速度总是很慢,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后世的中成药,对急性病很有疗效,只是这个年代的,都是草药,没那么有用。 陈太医跪地磕头:“陛下,微臣无能,公主的喉头已经封住了,难以用药,微臣……无能啊!” 他在说,他治不好公主了。 罗皇后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镇定了,浑身微微发颤。 陈太医的意思是,永淳公主没得救了。 永淳才九岁,难道也要夭折了吗? 罗皇后的眼泪顿时滚落下来。 皇帝大怒。 第188章六神 皇帝指着太医的鼻子,大骂他无用。 “这等废物,养着做什么?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皇帝怒喝。 就是因为这样,太医们才越发谨慎,不敢乱用药。 有些时候,急病就要用虎狼之药。 而虎狼之药太过于猛烈,肯定会有些副作用。 这些副作用,就是太医们承受不起的,很有可能人头落地。 就像这位陈太医。 三十大板,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陈太医急忙磕头求饶。 罗皇后很想劝皇帝息怒,然而她满心都是她的女儿,实在无瑕分心去劝皇帝。 萧禛则知道,这位陈太医尽力了。 “父皇,您别动怒。”萧禛劝解,“儿臣去叫顾美人过来。若是顾美人说,永淳是被这庸医耽误了,您再打死他不迟。” 皇帝对顾美人的医术,也存在一点怀疑,毕竟她只是巫医。 可治疗喉痈最擅长的陈太医都没办法了,就只能试试顾美人的。 皇帝点点头。 “还不退下!”他呵斥陈太医。 陈太医磕头,谢主隆恩,这才退出了殿内。 他已然是满头满身的大汗,贴着墙根就微顿在地。 太子替他说话,他才捡回来一条命。 做太医的,平常时节还好,就怕贵人们发急病。 急病不给大夫和汤药时间,再好的医术也无用,最后还要丧命。 陈太医在太医院十二年了,见过七位同僚人头落地,这还是皇帝比较开明、睿智的情况之下。 若是碰到了晕君,每隔几年,太医院就要换一拨人。 萧禛脚步极快,亲自回到了东宫,叫上了顾清儿。 顾清儿问:“永淳公主还没好吗?” “没有。” 顾清儿哦了声。 她随着萧禛,到了椒凤宫的东殿,瞧见了公主。 她上前把脉。 萧禛见过她把脉,知晓她除了巫医,也会点真正的医术。 顾清儿把脉完毕,然后蹙眉。 皇帝、罗皇后都在旁边瞧着。 对于她的医术,皇帝是挺信任的,就是不知她会不会治疗这种病,毕竟术业有专攻。 “如何?”皇帝最焦急,出声问道。 顾清儿:“陛下,就是普通的喉痈啊,并非中毒,怎么拖了这么多天治不好?” 萧禛在旁边解释。 “她喉咙肿胀,服不了药。”萧禛道,。“之前用的药,效果比较微弱,尚未起效,她的喉咙就全肿了。” “起效慢?”顾清儿更是不解,“没有六神丸吗?” “什么丸?”皇帝问。 顾清儿的脑海里,一旦出现了喉痈,就自动出现了最好的喉痈中成药——六神丸。 她脱口而出。 见皇帝诧异,她又在脑海中搜了一下,发现六神丸并非出自这个年代,而是清末,隔了上千年。 也就是说,这个年代并没有更好的中成药。 顾清儿急忙弥补:“陛下,齐国宫廷有种药丸,叫六神丸,治疗喉痈见效甚快。哪怕喉咙堵住了,也可以将药丸置于喉头,让津液慢慢溶解入腹。” 皇帝、皇后一听,都是大喜。 他们面上露出希冀。 “顾美人,你带这种药丸过来了吗?”罗皇后问她。 顾清儿的空间里,什么药都有。 但是,她需要用血进空间,这个非常痛苦。 她踌躇了下:“没有。” 罗皇后一愣,皇帝的脸色也立马变了。 现在去南齐的宫廷讨要,应该来不及吧?去一趟南齐,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一个月。 顾清儿继续道:“不过,我有秘方,只是我自己不擅长制药。宫里若有擅长制药的大夫,我可以献上秘方。” 萧禛:“……” 第189章秘方 萧禛觉得,他见过最大方的人,就是顾清儿了。 顾清儿似乎不明白什么叫“秘方”。 六神丸这种东西,燕国听都没有听说过,说明它在南齐也是宝贝,是宫廷御用之药。 一道秘方,可以传承几百年。 若是一家药房,有一道独家秘方,它可以生意兴隆,养活这一家子几代人。 哪怕是太医们,他们也绝不敢把家传秘方拿出来,只会拿成药。 而顾清儿,她轻描淡写说,她愿意献出药方。 就好像她的制酒策一样。 她永远都不知道,她那些宝贝多有价值! “父皇,陈太医就是制药高手。”萧禛急忙道。 医术和制药,是两件事。 每个大夫都要会制药;每个制药的人,也都要会点医术。 但哪一样更高明,这个就难说了。 有些时候,大夫的医术很好,他诊断出病人是什么问题,结果用药之后,病人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 病人可能以为,大夫是庸医。 其实,原因也可能出在药上。不是大夫的医术不行,而是病人喝的药,炮制不够好,药效大打折扣。 任何的药,都不是拿过来就可以直接用。它需要炮制,才能发挥药效。 这还只是草药。 至于成药,就更难了,这里面牵扯的工艺更多,不是家学渊博的,根本制不了。 萧禛之前替陈太医求情,不是因为他好心,而是因为陈太医跟永康侯府有点关系,是他外公推荐到太医院的。 如今,萧禛要为他保命,自然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他。 况且,陈太医的制药本事,的确很不错,他家里就有个药房,有两种成药,闻名遐迩。 “那就让他来。”皇帝道,“若是他的药好,朕就不计较他之前的错。” 萧禛道是。 内侍端了纸笔过来,顾清儿伏案,开始写六神丸的秘方。 写完了,她交给了陈太医。 陈太医听闻是南齐宫廷的秘方,接过来的时候,手微微有点发抖。 这样的好东西,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能问世,他可以偷偷写下来,传给他的儿孙,让他们将来有口饭吃。 一个秘方,就是数不尽的财富。 御药房什么现成的药材都有,陈太医拿到了秘方之后,立马去了。 顾清儿留在了椒凤宫,等待着成药。 永淳公主生病的事,已经是纸包不住火,内宫和东宫都知道了。 德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正在将此事回禀她。 “……听闻是东宫小章良娣一样的病。”女官道。 德妃闻言,略带欣喜。 “是吗?”她语气淡淡。 她很不喜欢永淳公主。 这深宫,如今还有三位公主待嫁,其中就有她自己的女儿。 和她的女儿相比,皇帝更疼永淳公主,德妃是很嫉妒的。 “跟上次小章良娣一样,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不过皇帝让人请了东宫的顾美人。”女官又道。 德妃冷哼:“她要是有法子,上次的小章良娣就不会死了。” “可不是嘛。” “走,去瞧瞧永淳公主。”德妃道,“也许,那顾美人害死了她,就再也瞧不见了。” 说罢,她换了件稍微素淡的宫装,去了椒凤宫。 第190章混账 顾清儿坐在椒凤宫的西殿,默默等待着成药。 萧禛也在旁边。 他向她解释:“孤怕你说不清楚,才没有请你。若不是永淳病重,也不会麻烦你。”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清儿却明白。 主要是,小章良娣得了同样的病去世了,顾清儿如果救好了永淳公主,在小章良娣那件事里,就落了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萧禛这货,居然关心她的名声起来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刻意打压她。 顾清儿觉得,他也算孺子可教,有进步。 “同症不同病,这是常识。”顾清儿道,“小章良娣是中毒,公主是喉痈,完全是不相同的病原。” 萧禛明白这个道理。 但流言蜚语不会如此说的。 顾清儿又笑道:“殿下,在宫里做老好人,又能有什么前途呢?” 她不介意旁人说她恶毒、见死不救。 在宫里,她需要仰仗鼻息的,是皇帝、太后、皇后和萧禛。 现在,太后沉迷麻将,不能自拔,已经成不了威胁;皇帝和罗皇后、萧禛三人,难道还会因为她救了公主,反过来怪她不救小章良娣吗? 至于其他人,觉得她恶毒也挺好的,至少轻易不敢招惹她。 顾清儿年幼时候,也曾因为同学误解而哭泣,她强势的母亲告诉她:不怕别人觉得你有心计,就怕别人觉得你傻。 世人都恃强凌弱,一旦觉得你傻,总会有意无意忽略你,甚至想要欺负你。什么好的机会,都落不到傻子头上。 唯一不能做的,是得罪了顶头上司。其他时候,越是强势,越有利。 顾清儿一辈子也没学会她母亲那般强势;当然潜移默化的,她也没那么软弱。 “永淳可有性命危险?”萧禛又问顾清儿。 顾清儿:“小小喉痈,不会要命的。” “但它发的很急。”萧禛道。 急病往往不给药物起效的时间。比如说上次灵蛇的肚子被割破,若不是顾清儿,他是救不活的。 药物没那么快愈合他的伤口。 “其实,太医是有办法对付急病的,只是他们不敢。”顾清儿对古代的太医,还是很了解,“他们不敢用虎狼之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太医这边,是以中庸之道为主,哪怕到了明清两朝,也没什么改变,宫里很容易夭折孩子。 “可恶!”萧禛冷冷道。 顾清儿端详着他的神色,笑道:“就是这样。” “哪样?” “您这样的,一句可恶,谁还敢用峻药?”顾清儿笑道,“若不是妾胆子大,妾也不敢。 治不好,那是命;治坏了,就是错。随时随地会掉脑袋,谁敢冒险?” 萧禛略有所思。 “此事不变,太医院就是养废物的地方。”顾清儿道。 萧禛:“……” “殿下,将来您登基了,可以立法。”顾清儿低声凑近他,“保障太医们的性命,不管什么时候,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且永远不牵连他们的家人。” “混账,那若是他们被人收买,下黑手,又当如何?”萧禛冷冷道。 顾清儿摊了摊手。 既然你这么怕大夫害你,活该你们生了病没人能治。 顾清儿发现,萧禛的被迫害妄想症很严重,时时刻刻担心旁人要他的命。 是他的命更珍贵吗? 第191章等待 德妃来了。 哪怕是罗皇后,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如今这大燕朝,一共四位皇子:太子萧禛、二皇子雍王、四皇子楚王、尚未成年封号的九皇子萧礼。 其中,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德妃所出。 罗皇后没有儿子,将来这江山是谁坐,也未可知。 她又是个内秀过人的,自然不会和德妃闹僵,打起精神与之周旋。 “娘娘,永淳好点了吗?”德妃很关切,“听闻病得很厉害?” “已经在配药,会好起来的。”罗皇后神色憔悴,表情却依旧温婉,没有半分失态。 德妃心中冷笑。 这些年,宫里一个个夭折孩子,怎么就不会是永淳公主呢? 公主才九岁,仍是个小孩子。而小孩子的腑脏最为柔脆,很容易病邪缠身,一命呜呼。 皇帝还在内殿。 他像个普通人家的老父亲,一刻不离守着他最心爱的小女儿。 德妃进去请安。 皇帝一直很器重德妃,虽然有时候也会生气,训斥她几句。 “陛下,您别忧心,保重龙体。”德妃低声劝慰。 皇帝颔首。 “听闻是东宫的顾美人,给永淳开了药?”德妃又问。 皇帝:“是她。” “陛下,您也信任她?可那小章良娣,不是死了吗?”德妃担忧道,“万一她的药不行,岂不是耽误了永淳的病?” 皇帝微微蹙眉。 “你把永淳和小章良娣比?”他的声音一瞬间冷了。 小章良娣可是个死人。 德妃今天说话,格外不中听,皇帝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陛下,臣妾不慎胡言,陛下您责罚。”德妃心里咯噔了下,急忙道歉。 皇帝无心与之纠缠。 德妃没想到,今天的皇帝这样难相处,应该是被永淳的病搅扰了心神,就不再多留。 她也瞧见了永淳。 永淳公主那张小脸,已经肿得像猪头。看她的病势,比当初的小章良娣还要急,不信那顾美人能治好。 德妃心中快意,离开了椒凤宫。 罗皇后看着她那纤瘦不输少女的背影,微微蹙眉。 顾清儿和萧禛还在西殿闲谈。 直到深夜,陈太医才把六神丸配制了出来。 顾清儿让人掰开永淳公主的口,把药丸放在喉间。 “不要让她喝水,用干净的帕子,沾一点水润润她的唇即可。”顾清儿吩咐。 宫婢道是。 从内殿出来,顾清儿打了个哈欠,她有点困了。 初冬的夜很冷。 萧禛脱下了自己的风氅,盖在了她身上。他身材修长挺拔,风氅几乎把顾清儿从头到脚都裹住了。 那股子暖意,直击肺腑。 顾清儿抬眸看了眼他。 萧禛:“走吧,孤先送你回去。” 罗皇后亲自走了出来。 她对萧禛道:“殿下,您也回去安寝吧。陛下不肯走,已经歇了三日早朝,朝中事总要人处理。 您要替陛下分忧,好好休息。本宫与陛下守着永淳,她不会有事。” 萧禛的确很疲乏了。 他往屋子里看了眼,点点头:“母后,儿臣先告退。” 他和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 翌日寅正,是萧禛平常起床的时辰,他照例醒了。 结果,却有一名椒凤宫的小内侍,守在永延宫门口。 “怎么回事?”萧禛心头一紧。 不会是永淳昨夜出事了吧? 第192章空间 小内侍立马跪下,给萧禛磕头。 他口齿清晰,言辞也顺溜:“殿下,公主昨晚丑正三刻已醒了,说渴。” 萧禛心头一喜:“能说话?” “勉强能说,声音很轻。”内侍道,“陈太医让公主再次服下了两颗药丸。皇后娘娘让奴婢再此处等候,将佳音告知殿下。” 萧禛郁结的心情,果然轻快了不少。 他回到了内殿,推醒了还在熟睡的顾清儿:“清儿,清儿!” 他从未这样叫过她。 跟叫魂似的,让顾清儿毛骨悚然,被他推醒了也没闹脾气:“怎么了?” “永淳昨晚醒了,你那个药很管用。”萧禛大喜,“她喉咙也通了,能喝水、吃药。” 顾清儿舒了口气。 六神丸是清朝就存在的中成药,是治疗喉痈的良方,哪怕到了太空时代,这中成药都保留了下来。 永淳公主第一次服用,身体没有产生抗体,肯定更容易痊愈。 “你可要去瞧瞧她?”萧禛又问。 顾清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太早了吧?” 萧禛:“……” 她轻轻拍了拍萧禛的手臂,翻了个身继续睡,示意萧禛别吵她。 萧禛对她很无语。 他只得更衣、洗漱,自己去了椒凤宫。 皇帝和罗皇后也睡下了,熬了好几天,都撑不住了。 永淳一醒,他们都松了口气。 萧禛进去瞧永淳公主。 她又睡着了。 她的脸还是肿着的,额头也微微发烫,只是喉咙勉强好了点。 萧禛坐在旁边,瞧了她片刻,这才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这几天不上朝,却不能耽误那些朝臣递奏章。 皇帝一件事也办不了,萧禛只得一点点帮着梳理。 不重要的事,他就给办了;重要的,他留下奏章,等着皇帝过几日亲自处理。 如此一忙,就忙到了午膳时辰。 他又去看了永淳。 在椒凤宫里,他碰到了顾清儿。 “……黄昏时应该会清醒。”顾清儿正在和皇后说话。 萧禛一眼就瞧见了,她脸色好像不佳,而且她的右手好像划破了。 “她已经不烧了,真是万幸。”皇后很高兴,“本宫之前还很担忧,如今算是宽了心。你的秘方,果然很好用。” 顾清儿笑笑。 萧禛走过来。 她站起身,像萧禛行礼。 “永淳怎样了,母后?”萧禛先问皇后。 罗皇后眉宇间充满了喜色:“那药甚好,永淳这几天都有点低烧,方才退烧了。” “真是好事。” “她还在睡,不过搀扶她坐起来,让她喝点水,她迷迷糊糊能喝了,也能吞咽。”罗皇后笑道,“顾美人真是神医。” 萧禛看了眼顾清儿。 他眼尖,视线落在了她的掌心:“手怎么了?” “早起时吃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妾没留意,自己去捡又滑了一跤,把手掌割破了。”顾清儿道。 萧禛好几次发现她手掌是破的。 每次她手掌破了,她都是很难受的样子,非要大补几天才行。 这次也不例外。 顾清儿又让萧禛送了些补血药材给她,让丁嬷嬷放在老母鸡汤里给她炖了。 永淳公主那边,果然到黄昏时就醒了过来。 皇帝与皇后大喜。 六神丸的确很管用,但顾清儿见永淳公主一直低烧不退,怕是六神丸起效慢,所以偷偷给她打了一针消炎药。 一针下去,公主喉咙的炎症慢慢消失,人也清醒了过来。 顾清儿却很难受。 她再次尝到了开启空间的辛苦。 第193章金牌 三天后,永淳公主的喉痈彻底痊愈。 而顾清儿,她的贫血症状,也由从前的好几天,变成了一天。 她现在失血之后,狂睡一下午,再吃上两大碗添了补血药材的鸡汤,继续睡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时,就能恢复到七八成的精气神。 对她而言,这算是好事。 她好几次开启空间,每次都能拿出三种药,并不是每次的药都用完了。 顾清儿也存了点。 比如说口服消炎药,她就剩下不少,是上次给如樱的娘时,拿出来一整盒剩下的。 她每次划破手掌,也很小心翼翼,甚至拿出了一瓶酒精,假装是萧禛的烈酒,注意擦拭伤口。 她的伤口,愈合速度也比从前快了很多。 萧禛拿起了她的手掌,正在钻研:“如此整齐的伤口,不像是茶盏碎瓷划破的。” 顾清儿:“……” 你如此聪明,下次你家里人出事了,你自己去救吧。 顾清儿没话遮掩,就撒娇:“殿下,疼!” 萧禛放开了手。 顾清儿重新裹上了巾帕。 萧禛对她这个伤口好奇,却又想不到原因是什么,心里始终存了几分疑惑。 永淳公主醒了之后,到处乱跑,还亲自到永延宫,给顾清儿送了一只红宝石的朱钗。 “这是父皇赏赐的,最纯正的鸽血宝石。”永淳公主道,“我送给你了,多谢你救命之恩。” “不,公主,我愧不敢当。”顾清儿推辞。 萧禛让她收下。 “皇妹是好意,你拿着。”萧禛道。 永淳公主古灵精怪的,从萧禛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当即道:“是啊,皇嫂。” 顾清儿:“……” 萧禛不恼火,只是在永淳头上轻轻敲了下:“胡言乱语,孤要告诉你的教养嬷嬷。” 永淳公主吐吐舌头。 罗皇后也赏赐了顾清儿一些布料、首饰甚至摆设,都是宫里的极品物件,其他妃子们享用不到的。 若是九皇子萧礼再来永延宫,就会发现永延宫现在金碧辉煌了。 除了皇后的赏赐,皇帝也亲自把顾清儿叫到了御书房。 萧禛陪同她去的。 “……这面金牌,先帝曾赏赐给了老晋王,他去世之后才收回,如今朕赏赐给你。”皇帝道。 太监捧了一面金牌到顾清儿跟前。 顾清儿接了过来。 金牌有点年岁了,微微发黯;上面雕刻着字,她也不太认识。 她磕头道谢。 皇帝继续解释:“拿着这块金牌,你可以随时出入宫廷。哪怕是冒犯了朕,也准你不死。” 顾清儿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下意识看了眼萧禛。 萧禛神色平和,冲她点点头。 顾清儿这才赶紧再次磕头,这次磕了九下:“谢主隆恩!” 真是隆恩! 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居然拥有像得宠公主一样的权力,可以随时出入宫廷。 入宫不算什么大事,出宫却难得。 而且,皇帝还准她不死。 就是说,皇帝不能杀她,更别说萧禛那个狗男人了。 顾清儿心里乐开了花。 这算是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得到的最大权利。 皇帝赋予的! “小章良娣,多谢你了,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顾清儿低垂了眉眼。 若不是小章良娣的死,皇帝和皇后也不会对永淳公主的喉痈那么担忧。 毕竟有现成的病例,小章良娣没有救活,她痛苦而亡。 这个时候,顾清儿再救了永淳公主,就不仅仅是治病,而是救命了。 怪不得皇帝要把赏赐给亲王的金牌,赏给了顾清儿。 第194章危害 皇帝赏赐顾清儿金牌的事,很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别说内宫,就是京师都传遍了。 “老晋王的那块免死金牌,陛下赏赐给了她?那真是皇恩浩荡。” “东宫有这么一位妃子,将来太子妃也要受她压制,日子不好过。” “左不过是第二位德妃。若是中宫有本事,就像罗皇后,也能压住她。若是没本事,自然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将来,她就是太子妃?” “不可能,南齐的公主,怎么会是太子妃?充其量就是第二个德妃,受宠一些罢了。” 这些都是宫外的议论。 京师望族之家,对朝中大事很关注。只不过跟他们无关,议论起来也是轻描淡写。 但内宫和东宫就不同了。 内宫众妃听闻了,都很诧异。没想到,应该赏赐给亲王的金牌,皇帝给了顾清儿。 “顾美人救活了永淳公主。要说起来,还是公主受宠,陛下才会把救她性命的人看得如此重要。” 内宫的妃子们,不是顾清儿的竞争者,她们说说而已。 只有德妃很震撼。 她还想看顾清儿这次救治永淳失败,看着永淳死,然后挑拨皇帝杀了这顾美人。 不成想,永淳居然活过来了。 “这不可能!她明明和小章良娣一样的病,怎么小章良娣就死了?”德妃难以置信。 心腹女官告诉她:“怕是她对小章良娣见死不救。” “本宫要去把此事告知陛下,让陛下知晓此女心思歹毒。”德妃气愤道。 对小章良娣不救,是何等居心! 心腹女官劝道:“娘娘,陛下这会儿,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德妃不是个愚蠢的。 她想了想,也觉得现在去说,反而会挨骂。 这件事,总归是顾清儿的一个污点,将来可以随时给她泼脏水。 “娘娘,您可以去向太后娘娘提一提。”女官又道。 德妃觉得言之有理。 不成想,寿成宫里,仍是麻将声不断,有几位宫妃轮流陪着太后打麻将。 太后娘娘现在是一天到晚,除了吃和睡,就是麻将。 离了麻将,她就受不了。 德妃也学会了,陪着打麻将的时候,顺便说起了此事。 太后听了,不以为意:“公主能跟小章良娣一样吗?糊涂!她拿出来的,可是南齐宫廷秘方,随便什么人她都给,岂不是成了傻子?” 她已经完全没心思去理会内宫的事,眼里只有她的麻将。 德妃心惊,太后这里行不通了。 现在,太后真的指望不上了。 再这么下去,定远侯府被皇帝端了,太后估计也觉得无所谓。 麻将真害人。 回去的时候,德妃突然想起:“这麻将……好像也是那顾美人进献的。” 她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妖女! “本宫一定要提醒陛下,妖女误国!她今天能让太后沉迷,改日就能用其他办法,让太子沉迷。”德妃心惊胆战,“甚至也可能蛊惑陛下。” 整个燕国,都要被这妖女掌控了。 德妃又想到,万一顾清儿是太子的心腹,忠心耿耿帮太子,将来想个什么法子迷惑住了皇帝,那德妃的两个儿子,还有什么希望去和太子争? 这妖女手段太厉害了。 “不行,一定要除掉她!”德妃紧紧咬了银牙。 第195章优越 天气晴朗,玉堂宫的琉璃瓦,筛下了斑驳阳光。 一匹匹锦缎,摆满了临窗大炕。 筛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那匹绣了金线牡丹的锦缎上,金芒熠熠。 “娘娘,您瞧这一匹如何?做一件长袄。”女官香尘姑姑,把绸缎给闫沐杭瞧。 闫沐杭摆摆手,毫无心思。 她是很有野心的。 她父亲是太子的老师,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念书,与太子的学识是师出同源,这就意味着,很多事情的见解上,她和太子是一致的。 闫沐杭很小就认识太子,爱慕太子,她是太子的青梅竹马,也理应是他的知己。 太子那位未婚妻赵提,将来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不知道。 毕竟,赵提还有四年才能还俗。 宋湲一死,宋渝又太小,闫沐杭隐约成了这东宫的女主人,她的野心更加熊熊了。 然而,没什么用。 萧禛不准任何人去长秋宫,她也不能例外。 可萧禛自己呢,却时常跑到永延宫去了。 他在永延宫做了些什么,从来不落笔;而他在闫沐杭的玉堂宫里,美其名曰宠幸她,其实也就是将她晾在旁边。 这方面,闫沐杭不敢猜测,不知萧禛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为了国祚,不敢要皇嗣吗? 闫沐杭觉得,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陛下那么信任太子,就是因为太子在细节处,处理得一丝不苟。 可他在永延宫,时常留宿,他和顾美人都做些什么呢? 也是敷衍吗? 闫沐杭争强好胜之心,都快要被磨灭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顾美人治好了永淳公主,皇帝给了她一块金牌。不仅可以免除她的死罪,甭管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还准许她随时随地进入宫门。 也就是说,哪怕太子妃,都没顾美人那么自由。 这样的地位,是皇帝首肯的,太子都不能说什么。 闫沐杭和从前的宋湲一样,只是太子的侧妃,皇帝对她都没什么印象。 顾美人却不同。 腊月二十,是闫沐杭的生辰,每年太子都会陪她过。 今年,万公公也提前送了几匹极品的绸缎过来,给闫沐杭添置新衣。 每年这个时候,闫沐杭都很高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哪怕她也没真正侍寝,她和其他妃子都是不一样的。 现在她却没了这种优越感。 她彻底明白,顾美人才是不同的。和所有人相比,顾美人是独一无二的。 “拿把剪刀来!”闫沐杭淡淡道。 宫婢们面面相觑。 香尘姑姑则恭敬道是,转身去拿了。 闫沐杭拿起了那匹昂贵至极的料子,顺着就剪了下去。 直到把料子剪得稀碎,她才好受了点。 “都留下了吧,就说这些布料,我都很喜欢。”她道。 往年,她都会选几匹,剩下的送回去。 今年就任性一点。 “你说,今年我过生辰,太子还会来吗?”闫沐杭突然问香尘姑姑。 来肯定是会的,但是否留宿呢? 香尘不知道,只敢说些让闫沐杭高兴的话。 闫沐杭心里很冷,静静看着窗外,良久不言语了。 当然,整个东宫,心理不好受的,绝不止是闫沐杭。 可谁让她们没本事呢? 第196章私通 永淳公主病愈之后,萧禛又给了顾清儿一万两银子。 零零总总的赏赐加起来,顾清儿已经有整整三万两银子了。 等于三千万块。 她算是个小富婆了。 “怎么突然又给钱?”顾清儿拿着一万两的银票,满满一大堆,有点不解了。 萧禛语气很自然:“买你的六神丸秘方。” 顾清儿:“……” 那你也太抠了吧? 一道治疗喉痈,甚至是急性喉痈的秘方,你就给一万两买断了? 不过,顾清儿暂时不缺钱,她能拿到金牌就很高兴了,人也变得格外宽容。 “您也开药房吗?”顾清儿问。 萧禛:“陈太医,他是孤外公府上的人。他家有一间百草堂,药就放在他家药铺里卖。” 有点类似家奴,却又不是。 陈家药房里,如果有了六神丸,自然就要名满京都,到时候赚得名利兼收。 赚到的钱,八成要孝顺给太子;然而剩下二成的收益,也会非常可观。 而且,带动了陈家的名声,以及陈太医的医术,这些好处是无形的。 “殿下,这秘方可不止一万两。”顾清儿笑道,“妾暂时也不跟你要。将来如果有什么事,您得再补偿我一个人情。” 萧禛瞥了眼她。 “你还不知足?”萧禛道,“旁人有了好东西,都会进献给孤。” 那是她们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好处,为她们自己和她们的家族。 我既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又没有家族拖累,凭什么要献给你? 顾清儿没言语。 萧禛“强买强卖”,把这个秘方给拿走了。 顾清儿脑子里记住的秘方多得是,她也不太在意。 她在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了,越发有了点自信。 她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饿死。 永淳公主病愈之后,皇帝能正常处理朝政,萧禛就清闲了不少。 他清闲下来,就不怎么在东宫呆了,时常要出门。 好几次,他都是借口在永延宫,然后从甬道去清荫园,再从清荫园的密道,偷偷离开东宫。 顾清儿觉得他会给她招惹灾祸。 这天,他深夜才回来,发现顾清儿未睡,仍在等着他。 “您乃是这东宫之主,出自己家门还要偷偷摸摸,您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顾清儿堵住他问。 萧禛:“放肆,你在质问孤?” “对呀。”顾清儿不为所动,“你拿我当挡箭牌,我自然要问清楚。” 萧禛:“……” 他沉吟了片刻,才告诉顾清儿,“孤最近要见一批楚国来的人,不好让旁人知晓。哪怕是皇帝。” 顾清儿倒吸一口凉气:“你私通敌国?” 萧禛狠狠捏她的脸:“你什么脑子?孤堂堂一太子,私通敌国做什么?只不过,这些人里,有孤安插的双面细作。 此事,不能让陛下知道,更加不能让雍王和楚王那对兄弟俩知晓,你可明白?” 顾清儿撇撇嘴。 总之,他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将来若是事发,也许他会把罪名推在她身上。 顾清儿有免死金牌,皇帝可能不会杀她,但也许会把关起来。 总之,她牺牲好大。 为了这么个臭男人,太不值得了。 “我贱呐!”她叹了口气。 萧禛:“……” 她虽然是骂自己,萧禛总感觉她其实是骂他。 第197章重伤 萧禛建这甬道,通向清荫园,说是为了顾清儿,其实他自己用得最多。 顾清儿就出去过一次。 她提心吊胆的,怕萧禛出点什么事,最后要把责任推在她身上。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顾清儿,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来什么。 这天半夜,顾清儿突然口渴,醒了过来。 今晚是丁嬷嬷值夜。 她年纪大了,顾清儿早已说过,让她不用值夜,甚至也无需任何人值夜,可丁嬷嬷不听。 值夜的时候,丁嬷嬷打算在临窗大炕上歪一会儿,结果就睡着了。 满屋子安静,只有窗台旁边点了一盏宫灯。 顾清儿撩起了床幔,起身给自己倒了水喝。 喝完了水,见丁嬷嬷还没醒,顾清儿自己去了趟净房。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了,碧穹一轮明月,在庭院洒下了碎芒。 顾清儿很少欣赏夜景。 她一时睡不着,就立在大殿门口,看了片刻的月色。 正在此时,有人推开了后院的小门,踉踉跄跄进来了。 顾清儿一愣。 她瞧见那身形狼狈不堪,是萧禛。 “殿下!”她急忙走过去,想要搀扶住他。 萧禛却推开她的手。 琼华如霜,顾清儿在幽淡的光线里,瞧见了萧禛浑身是血。 就知道他会出事! 她心里大急,想着他要是死了,东宫这些没有生过孩子的妃子们,全部都要陪葬,包括顾清儿,她打了个寒颤。 她没想这么死! “殿下!”她又去喊萧禛。 萧禛还想要挣脱她的手,打算往外走,一言不发。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说不出话,却仍要推开顾清儿。 顾清儿很快就明白过来,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他觉得顾清儿也不安全,也有可能要他的命。 “还觉得我是细作,对吧?”顾清儿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男人,真不值得对他好。 然而他实在不济,一头栽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顾清儿想要拖他,心里还在嘀咕:“飞鹰呢?” 飞鹰武艺高强,一直都在他身边。 她心里的念头刚落,一柄长剑抵住了她的后心:“别动。” 是飞鹰。 顾清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以及飞鹰声音里的颤栗。 他们俩,今晚遭了埋伏。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我没乱动,你还想要你家主子活命吗?”顾清儿冷冷道,“他已经休克了。” 飞鹰沉吟了一瞬。 长剑落地,哐啷一声,他在身后跪了下去,已然无力支撑了。 顾清儿一回头,发现他比萧禛还要惨,浑身都是血。 “我造了什么孽!”顾清儿简直是要崩溃了。 她又要开启空间,受一回大罪了。 顾清儿赶紧喊醒了丁嬷嬷、如樱和陈先,让他们别惊动其他宫婢。 丁嬷嬷吓得半死。 “把他们抬进我的内殿,要快。”顾清儿吩咐道。 她和陈先抬了萧禛,丁嬷嬷和如樱累死累活,把飞鹰也搬了进来。 “不准任何人进来。”顾清儿道,“要热水、烈酒,以及更多的蜡烛。” 如樱和陈先这个时候,反应就很及时。 永延宫里,如今什么都不缺。 顾清儿还把那坛假装是烈酒的酒精搬了出来。 第198章救命 飞鹰全是外伤,约莫有八处,其中两处很危险。 萧禛则是后背挨了一刀,伤口非常长且深,流血不止。 顾清儿瞧着他们这样的,若是古代医疗,两人必死无疑。 她一时间也头皮发麻。 “来,测测你们的血型。”顾清儿把空间里存货拿了出来,先给几个人测试。 她自己的血型,既不匹配萧禛的,也不匹配飞鹰。 因为上次灵蛇的血型,萧禛和飞鹰都用不了,只有她可以。 这次却很幸运。 陈先的血型,正好匹配萧禛的。 “……美人,全是血,到处都是血!”如樱吓哭了。 顾清儿道:“你先出去,拿了水,把这一路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还有,防止其他人醒过来,你先去告诉他们,谁也不准出屋子。” 这永延宫,除了他们主仆,还有很多粗使的宫人,约莫十四五人。 这些人不用值夜,但未必不会被吵醒。 如樱哽咽着道是。 她先去了趟耳房,让所有人都不准出屋,继续睡觉。 她自己打了水,开始擦拭地面,从殿内一直擦到殿外,一刻也不敢停。 顾清儿先给萧禛的伤口做清创。 她这次还把麻醉剂也拿了出来,花掉了她大量的血去开启空间。 伤口清创了之后,顾清儿就给他缝合。 萧禛隐约还有点意识。 陈先在旁边,替顾清儿掌灯,让顾清儿看得更明显。 瞧着顾清儿在太子的后背飞针走线,陈先脸色是雪白的。 “美人,太子他不知道疼吗?”陈先死死咬住了牙关,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顾清儿:“他暂时还不知疼,一会儿就知道了。” 萧禛这边缝合完毕,顾清儿让陈先给他输血。 “不要害怕。”顾清儿对陈先道,“我以前也给灵蛇输过血。人不会死的,反而换点血更有益健康。” 陈先想的是,他的血给了太子,就是卖了大人情给太子,太子将来肯定会重用他。 “美人,奴婢不怕死。”陈先向顾清儿保证。 顾清儿就让他站在旁边。 处理完了萧禛,顾清儿再去处理飞鹰。 飞鹰的情况,没有萧禛那么严重,需要的血也不是很多。 顾清儿只得从空间的血库里拿。 这样一来,她又得再次划破手掌,进入空间。 她简直要死了,脑子疼得像似要裂开了。 她顶着这样的痛苦,给飞鹰打了全身麻醉。 飞鹰很快清醒过来,第一句话是问:“殿下呢?” “他没事,你躺好了。”顾清儿道。 她尚未做完清创。 飞鹰想要起身,可全身绵软无力。顾清儿在他胸口处缝合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疼,就很诧异看了眼她。 顾清儿额头都是汗。 丁嬷嬷不停为她擦汗。因为太害怕了,丁嬷嬷死死咬住了牙关,一言不发。 飞鹰实在诧异:“美人,属下怎么不知疼?” 顾清儿累得说不出话。 “不要动。”她的声音很轻微,眼前一阵阵发昏。 处理完了飞鹰的伤口,顾清儿就晕倒了。 丁嬷嬷急忙搀扶她。 她只是太累了,昏了几分钟自己又醒过来。 她给飞鹰挂上了输血管子,将从空间里拿出了的、为数不多的血,输给了他。 她还要盯着陈先那边的输血,不能让他失血过度。 顾清儿全凭一口气撑着。 直到萧禛这边稳定了点,顾清儿拔了陈先的输血管,叮嘱丁嬷嬷回头给他大补,然后又给萧禛挂上了生理盐水。 她熬到了给飞鹰输血结束,也挂上了生理盐水,这才一头栽下。 这次,她没有再醒过来,顺着昏睡过去了。 第199章回忆 顾清儿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她迷迷糊糊中,做了很多的乱梦,其中就梦到了肖峥。 她去肖峥平时驻扎的基地,他快步走过来迎接她,惹得他的下属们都在偷笑。 后来大家一处喝酒,肖峥最亲信的副官说,从未见将军如此猴急过。 肖峥让他们走开,只留下她和他在酒吧的角落。 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唇:“这次休息没有回去述职,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这次是陪着奥尔将军巡查,要不然真见不到了。”顾清儿道。 “总这么聚少离多,也不是很方便。要不,我把你的档案调到我们基地来吧?”肖峥如此道。 顾清儿睁大了眼睛:“这样可以吗?你居然会公私不分?” 肖峥:“年轻嘛,总是粘腻一些。将来你烦我了,再申请调出去。” 顾清儿:“……” 当然,最后没有调。 将军驻守,还假公济私把自己女友调过来,这种行为很不够专业。军部那边,肖峥可能会受军法裁制。 顾清儿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梦到了这一段。 这大概是她确定,肖峥真的很喜欢她的一段证据吧。 一个男人是否爱你,总能在细节里体现出来。 肖峥平时一丝不苟,为人寡淡冷漠,居然为了她,想要暗戳戳的搞小动作。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事后想一想,是很甜蜜的;在他牺牲之后,也越发心酸。 顾清儿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尚未大亮。 她急忙爬起来。 萧禛的生理盐水输完了,飞鹰的还没有。 陈先很机灵,知道把针头拔下来,放在旁边。 顾清儿松了口气。 “美人,您现在要喝点鸡汤吗?”丁嬷嬷急忙问。 顾清儿颔首。 永延宫变成了顾清儿一个人的,小厨房里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丁嬷嬷早已弄好了鸡汤。 鸡是她去大厨房要的。 虽然天还没有亮,可时间已经过了卯正,也就是早上六点。 萧禛每天四点就要起床,因此大厨房的人,三点多便要开火,准备烧水,以及早膳。 丁嬷嬷是永延宫的。 整个永延宫的人,在东宫都能受到特别优待,丁嬷嬷就直接问他们要了一只鸡。 至于各种大补的药材,都是永延宫里,如樱收着的。每次顾清儿想要吃什么,如樱拿到大厨房去让他们炖。 这次,丁嬷嬷把老母鸡带了回来。 两个多小时,鸡汤已经炖得很熟了,各种药材也入味了。 顾清儿坐下来,喝了两大碗。 “还有吗?”她问丁嬷嬷。 丁嬷嬷忙说还有点。 顾清儿让她再去拿一些。 她把三碗鸡汤喝完了,又问如樱:“甬道的血迹都清洗干净了吗?” “美人,婢子一路上洗到了清荫园,全部弄干净了。”如樱道。 如樱也不知自己怎么那么大胆,敢半夜在甬道和清荫园之间穿梭。 比起黑黢黢的夜,她更害怕浑身是血的太子殿下,所以她宁愿在外面。 顾清儿颔首。 她去看了萧禛和飞鹰。 不出所料,他们俩在发烧,身体通过高烧的方式在自愈。 顾清儿给他们一人打了一针消炎药。 “我要睡一会儿,别喊我!”她道。 第200章保命 顾清儿这么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萧禛和飞鹰都在她的内殿。 飞鹰在临窗的大炕上,萧禛在她床上。她这次特意小心点,没有滚到萧禛身上去。 她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掌心,居然结痂了,隐约是要好了;而昨夜那种疲劳感,也消失了大半。 空间正在缩短她的伤口愈合期,以及她的痛苦期。 她爬起身,看了眼萧禛。 萧禛浑身滚烫,还在高烧。他是趴着的,双颊因发烧而酡红。 顾清儿重新给他的伤口换药,然后又给他输了生理盐水。 飞鹰那边,却没萧禛厉害。 顾清儿去看了看他。 飞鹰轻轻哼了声,顾清儿一靠近,他就睁开了眼睛。 “美人,殿下如何了?”他的声音虚弱沙哑。 顾清儿:“他没事。你感觉如何?” 她伸手,试了试飞鹰的额头。 和萧禛相比,飞鹰烧得没那么厉害。他虽然多处受伤,伤情却没有萧禛严重。 一支消炎药之后,飞鹰接下来就是需要慢慢调养,他的命基本上是保住了。 而萧禛,还有一条腿在鬼门关。 若不是顾清儿带着这么多的西药,以及她会手术,现在萧禛已经是个死人了。 中医不擅长急救,他这种失血过多的情况,只有死路一条。 “还好,挺稳定的。”顾清儿道,“你如今要做的,就是休养。你别动,我等会儿来给你换药。” 飞鹰道是。 顾清儿出去梳洗了一通,又喝了两碗鸡汤。 丁嬷嬷告诉她:“美人,说来也奇怪,德妃娘娘今早过来了。” 顾清儿的手一顿:“是吗?” “对。”丁嬷嬷道,“她还非要见到美人。老奴说,美人这个时辰还没醒,德妃娘娘不信。 老奴就掀开了床幔,让她瞧了一眼。她还想多瞧,老奴和如樱挡住了。当时,如樱和陈先在炕上放了好几床被子,挡住了飞鹰。 老奴又只是掀起了床幔的一角,德妃娘娘绝对没瞧见太子殿下,只瞧见了您。老奴说您不太舒服,她这才走的。” 顾清儿沉了脸。 如此说来,昨晚伤了萧禛的,不是雍王就是楚王,德妃的那两个儿子。 德妃是探听情况来了。 “嬷嬷,咱们有陛下的金牌。下次她再来,直接说不见。”顾清儿道,“你们可以强势一些,她还敢硬闯吗?” 丁嬷嬷道是。 如樱道:“美人,我们也是怕得罪了她。她看完了,这下才放心了。” 顾清儿嗯了声。 吃了东西,顾清儿重新进了自己的内殿,给飞鹰换药。 她这些都是军用外伤药,比普通的外伤药更好用。 换完了飞鹰的,她又去给萧禛换。 萧禛的盐水快要挂完了,浑身在出汗,把他的衣衫和顾清儿的床单都汗透了。 顾清儿喊了丁嬷嬷,让陈先过来帮忙,将床单换了下来。 她自己为萧禛擦洗。 后背的伤处,她也给萧禛换了药。 这天傍晚时,萧禛才醒过来,算是也保住了一条命。 “……谁知道孤在这里?”萧禛第一句话,就是如此问。 顾清儿:“没人知道,您放心吧。” “飞鹰呢?”他第二个,想起了他的下属。 “殿下,飞鹰在。”飞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第201章孩子 萧禛这一起、一惊,确定了最关心的两件事都有了着落,才松了口气儿。 劲儿一松,他浑身似针扎般的疼。 顾清儿搀扶了他:“殿下。” 萧禛看着她,见她唇色也有点白,顿时心生怜惜。 他想到昨晚那一刀。 萧禛今年二十三了,他十四岁就上过战场,也受过好几次伤。 什么伤、多重,他心里是有谱的。 昨晚那刀,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太医是绝对治不好他的。 若不是有个巫医,就像上次救治灵蛇那样,他和飞鹰哪怕退回了东宫,也是死路一条。 “你救了孤?”他问顾清儿。 顾清儿点头:“是。” 萧禛朝着她伸出手。 顾清儿握住了他的手。 他还有点发烧,掌心滚烫,又有薄茧。用力包裹住了顾清儿的手,他低声感叹:“好孩子。” 顾清儿:“……” 说罢,他又看了眼飞鹰。 飞鹰也知道自己在顾美人的内殿里躺着不妥,只是太子还没醒,他不知该怎么办。 昨晚的行踪,是一点也不能露的。 此刻,他挣扎着站起身:“殿下,属下这就出去了。” “你别动。”萧禛道,然后又问顾清儿,“你这里的宫人,也不知孤和飞鹰在此?” “没人见到,不过有点猜测,倒有可能。”顾清儿说。 萧禛沉吟。 他让飞鹰继续躺着:“你待夜里再走,暂时别动。” 飞鹰道是。 他们俩都不能吃什么东西,顾清儿只让丁嬷嬷端了米粥,给他们俩喝一点。 萧禛喝不下,顾清儿让他趴着,小心翼翼喂他几口。 半夜时,各处落锁,顾清儿院子里所有的粗使宫人,都去耳房里休息了,飞鹰才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 顾清儿千万叮嘱他:“不能剧烈运动,伤口撑开了就麻烦了。你出去之后,也要静养。” 飞鹰道是。 萧禛还在永延宫。 这天的后半夜,灵蛇进来了,是翻墙而入。 “……殿下,今日早朝时,国舅回禀了陛下,说您有急事,去了趟沧州,要五日才能回。”灵蛇道。 “陛下怎么说?” “陛下有些不相信,却也没在朝堂之上说什么。”灵蛇道。 萧禛点点头。 灵蛇又道:“昨晚那批埋伏的人,是雍王的。” “他从哪里弄来这些高手?” “是从天偃楼买的杀手。”灵蛇道。 萧禛的神色顿时阴沉:“怪不得如此厉害了。天偃楼的人,果然是了不得。” “雍王就是想抓住您与楚国商队秘密会面的证据,去向陛下告您谋逆。”灵蛇道,“咱们的人,已经从楚国商队里撤离了。” “很好。”萧禛舒了口气。 他所有担心的事,都解决了。 “告诉飞鹰,让他好好休养,孤以后仪仗他的地方还很多。”萧禛道,“孤就在这里,养几日再说。” 灵蛇道是。 交代完毕,灵蛇又悄悄离开了。 顾清儿趁机问萧禛:“密道还安全吗?” “密道若是不安全,孤就回不来了。”萧禛道。 顾清儿松了口气。 她这院子,可以连接着密道的。她真怕什么杀手找过来,到她这里,要了她的小命。 可没有第二个人能像她救萧禛那样,救她了。 第202章永远 萧禛躲在顾清儿的内殿养伤。 无人知晓他的存在,除了顾清儿和她的三个亲信。 如樱办事很利落,她把萧禛和飞鹰当晚的血迹,都清洗了一干二净。 而萧禛在退回来的时候,早已和国舅有过约定。 国舅知晓他出事了,却又不知什么事,就按照约定好的,在朝堂之上替他遮掩。 “……你要如何告诉陛下,这几天去沧州的事?”顾清儿好奇。 萧禛:“就说在沧州发现了南齐的密探,想要去处理一下。孤手里养了不少的双面细作,可以一用。” 顾清儿:“……” 你在南齐也有人? 所以,是你的密探告诉你,我是细作的吗? 顾清儿很想问。 萧禛却先问了。 他在光线幽淡的幔帐内,询问顾清儿:“为何要救孤?”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 为何要救你? 你也觉得自己不值得救,是吧?我也如此觉得。 可是你要死了,我就得陪葬。 萧禛见她一脸的一言难尽,似乎他问了句很蠢的话,萧禛也有点疑惑了。 “你不是南齐的细作?有什么计划,比要了孤的命更重要?”萧禛真的想不通,“昨晚那么好的机会,飞鹰也是重伤,你为何不动手?” 顾清儿:“……” 她使劲戳了戳萧禛的脑袋,好生以下犯上了一回。 “你这里装的,都是水吗?”顾清儿气愤道,“早就告诉你了,我根本不是细作!我是顾清儿,南齐的德清公主。” 萧禛愣了下。 继而,他笑了起来。 他握住了顾清儿的手:“你好大胆子!你这样不上进,派遣你过来的人,肯定要失望了。” 顾清儿:“……” 直到这一刻,顾清儿觉得,萧禛手里,肯定是有什么铁证如山,否则他为何能死咬不放? 认定她是细作,他是有什么成就感吗? “不过,你昨晚没有异心,孤明白了你的意思。”萧禛似有感叹,“也许,你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以的苦衷。” 顾清儿默默在旁边翻白眼。 这人一根筋,她说不动他,也就懒得再与他争辩什么了。 “你救了孤和飞鹰,孤心里感激你。”萧禛道,“你想走吗?” “去哪儿?” “回到南齐去。”萧禛道,“去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顾清儿:“……” 她要是敢走,还没有出京师,就活不成了。 萧禛这货,哪怕她救了他,他仍是要试探她。 他是有多贱呐! 顾清儿看着他的脸,又想到自己的男友肖峥。 肖峥从来不会这样。他那么冷漠的一个人,却总是在细微处,给予她温暖。他让她知道,她很重要。 萧禛的性格,和他是完全相反的。他这个人,不值得顾清儿对他有半分真心。 顾清儿的心里,冷了半截。 “我不走。”顾清儿道,“这是我的家,我要一辈子终老在这里。” 萧禛的唇角微扬。 他是趴着的,浑身又疼,实在无法起身。于是,他拉住了顾清儿的手,贴在了他的唇上。 他亲吻着她的手背,微微阖眼。 “一辈子。”他低低重复了这句话,呢喃低语,“一辈子很好,孤看着你能否做到。” 她要在孤身边一辈子呢。 萧禛倏然觉得,后背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 第203章反将 顾清儿的药好,加上她细心照料。 五天之后,萧禛能起身了,只是疼得厉害。 他脸色特别差。 如此重伤,他没一个月也恢复不了。 他还是挣扎着出门了,然后假装从沧州回来,去上朝。 皇帝见他这样糟糕,很是担忧。 “……遇到了一点小事。这次的密探里,居然有武艺很高的杀手,儿臣差点中了埋伏,受了点轻伤。”萧禛道。 “你身边那个飞鹰呢?”皇帝问。 萧禛:“若不是飞鹰,儿臣就回不来了。他伤得更重,儿臣让他先回去养病了。父皇,儿臣怀疑天偃楼的人搀和其中。” 皇帝蹙眉。 他是非常讨厌天偃楼的。 “你确定吗?”皇帝问。 萧禛摇摇头:“儿臣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若是有了证据,儿臣就直接拿来给您了。” 皇帝略微沉吟。 见萧禛气力不足,皇帝问他伤到了哪里。 “后背挨了一刀,不重。”萧禛道。 皇帝:“你赶紧回去休养,朕准你一个月的假。今后危险事,莫要亲自去涉险。你乃是太子,国之储君。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家国不宁,你可明白了?” 萧禛连忙道是。 他一走,皇帝立马派了自己的大内侍卫,让他们去查,是否在燕国境内,有天偃楼的人踪迹。 不成想,居然在京师就有。 “混账,谁敢把天偃楼的人招到京师来?”皇帝大怒,“这是要造反吗?给朕彻查此事!” 侍卫道是。 与此同时,在德妃的寿安宫里,雍王正在瑟瑟发抖。 “……天偃楼的人,都是废物吗?”德妃也是大怒,“怎么杀不了两个落单的人?” 雍王急得快要哭了:“母妃,当时明明重伤了太子。那样的刀伤,他绝对活不了。唯一的解释,是他那个巫医妃子救了他!” 德妃想起雍王的复述,也觉得萧禛能活着,完全是跟当初灵蛇的情况一样。 他那个顾美人,很是邪门。 “母妃,孩儿早就说过了,让您想办法除了那顾美人。”雍王急道。 德妃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雍王被她打懵了。 “你给本宫冷静点。”德妃冷冷道,“如此焦虑,成什么样子!就你这样的,还想做大事?” “母妃,孩儿是真的急。”雍王捂住了发疼的脸,“父皇派人在查天偃楼的人。您也知道,父皇年轻时,遭遇两次天偃楼的刺杀,早已放话,不准天偃楼的人踏入燕国一步,否则就要踏平天偃楼。” “人都撤了,怎么能查到你头上?”德妃很淡然,“不要自己吓自己。” 倒是萧禛…… “若是那巫医没来,你这次就应该成功了。哪怕杀不了他,将他困住,拿住他与楚国私通的证据,也能将他置于死地。”德妃道。 雍王也后悔不跌。 这次的好机会,错失了。 “母妃,咱们怎么办?”雍王问。 德妃让他先蛰伏:“度过眼前这关再说,暂时别轻举妄动。” 雍王道是。 他离开寿安宫的时候,此事就传到了灵蛇的耳朵里。 灵蛇在寿安宫的密探告诉他,他再告诉了萧禛。 萧禛冷笑:“就知道是他。” 这次,真是两败俱伤。萧禛自己的伤还没好,飞鹰还在休养,他腾不出手去收拾雍王。 况且,他现在是受害者,一副无辜的样子,能在皇帝面前得到更多的同情。 第204章习惯 萧禛养病,回到了长秋宫。 他见不到顾清儿,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因此把顾清儿召到了长秋宫。 他对她道:“孤这些日子不够警惕,你若是要动手,就尽早。若是孤恢复了,你就没机会了。” 顾清儿:“……” 正常人都受不了这样的羞辱。 顾清儿甩袖而去:“你自己跟自己过吧,不伺候你了!” 萧禛急忙去拦她。 他没想到,这细作居然如此大胆,说走就真的要走了。 他这么一拦,直接抱住了她的腰,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清儿见状,也不敢挣扎。她似怕惊了谁,低声问:“伤口挣开了吗?” 萧禛觉得没有。 但是,他故作唉声叹气,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怕是。” “让你折腾。” “放肆,孤不让你走,你居然敢走!”萧禛气笑了。 “你成天这么说话,谁能好脾气留在这里?”顾清儿不悦,“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想想她放血开启空间,遭受的那份罪,到底是为了谁? 如果可以,顾清儿宁愿一辈子不开空间的。放血的过程,以及它带给她的疲劳感和头疼,是无法想象的痛苦。 这就是开挂的代价。 然而,萧禛丝毫不珍惜她的付出。 顾清儿曾经被肖峥捧在掌心爱过的,因此她懂得什么是尊重。 她不会让自己犯贱,萧禛成天这么羞辱她,她还以为是打情骂俏呢。 谁愿意受这些? 萧禛就是个狗东西。 他长了一张和肖峥一样的脸,却不配给肖峥提鞋。 要说起来,当年肖峥的军功,全是自己赚的,而萧禛呢? 顶级富二代罢了! 萧禛要是在太空时代,顾清儿瞅都不会瞅他一眼,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你还来劲了?”萧禛笑了笑,“给孤看看伤口。” 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轻易不可能在崩开。 萧禛褪了外衣,顾清儿给他重新换了药。 “不妨事。”顾清儿道,“殿下需要静养。没什么事,妾要回去睡觉了,不早了。” 萧禛拉住了她:“你住在长秋宫。” “没必要吧?”顾清儿道,“妾夜里睡觉不老实,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伤口呢?” “前几天你挺老实的。”萧禛道。 顾清儿还是不同意。 “算了。”萧禛道,“走吧,回永延宫。” 顾清儿要走,不成想萧禛居然跟着她走了。 走了一段路,顾清儿道:“殿下,不用送。” “没有送你,孤也要去永延宫。”萧禛道,“你不在孤身边,孤睡不踏实。” 顾清儿:“……” 你骗鬼呢。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顾清儿打不过他,又不敢真的造次,毕竟这可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东宫。 她忍着一口气。 萧禛这德行,如此对待他的救命恩人,将来肯定要遭报应的。 顾清儿祝愿他将来生不如死! 她咬牙切齿,走得很快,萧禛一步不落跟着她。 两人折腾了一番,还是一起睡了。 萧禛只能趴着,睡得很不舒服,然而能听到她轻浅的呼吸,他就会心安很多。 他一直住在永延宫里。 第205章请安 太子受伤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罗皇后亲自带着永淳公主过来瞧,很是关切。 “……今后出门,多带一些侍卫。”罗皇后的关心是情真意切的,“这次真是万幸,只是轻伤。” 萧禛已经熬过了最开始那几天的危险,现在能起来,所以皇帝等人都以为他只是轻伤而已。 伤口他也没给皇帝看,说是怕皇帝瞧见了担心。 皇帝见他还好,果然也没非要细看不可。 永淳公主则很想看看:“皇兄,我能瞧瞧吗?” 罗皇后立马制止:“糊涂话!” 太子伤在后背,要看就得脱了外衣。公主也不算是小孩子了,怎么好去看年长的皇兄的赤膊? “皇兄,你真的没事吧?”永淳公主很担心。 萧禛:“真没事。” 顿了下,萧禛又道,“母后,您没听说什么吗?” “听说什么?” “最近雍王进宫频繁吗?”萧禛问。 罗皇后一下子就明白了。 “怎么,是他?”罗皇后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他敢对你下手?” “孤也是猜。” “此事,还是应该告诉你外公。”罗皇后道,“多个人替你防备着。” 萧禛说没事。 他暗示罗皇后,要留意德妃母子,罗皇后记住了。 除了罗皇后,东宫的其他妃子,也过来探望萧禛,都被拒之门外。 闫沐杭除外。 这天,顾清儿正在长秋宫,陪着萧禛下五子棋。 萧禛实在对五子棋没兴趣,那是小孩子玩的,然而顾清儿很喜欢,他只得忍耐着。 侍卫说闫侧妃来了。 萧禛下棋正无聊透顶,很想发脾气,又怕惹恼了顾清儿,她反而先撒一通火。听说闫沐杭来了,萧禛不用再下棋了,心情不免愉快:“请她进来。” 闫沐杭进来时,瞧见顾清儿穿着家常藕荷色短袄,坐在临窗的炕上,正在摆弄棋子。 顾清儿肤白胜雪,乌发垂了半缕,越发显她的颜色。 闫沐杭突然觉得,她的冰雪娇颜,已经胜过了思柔公主。这东宫大部分的女人,都没顾清儿漂亮了。 她心里沉了沉。 “殿下,听说您受伤了。”闫沐杭眼中噙泪,“妾很担心。” “没有大事,一点轻伤。”萧禛道,“坐吧。” 内侍给闫沐杭搬了一张小锦杌。 一个侧妃,就这样坐在下首。而顾清儿丝毫没有起身下炕的意思,她反而和萧禛平起平坐。 萧禛也没赶她,只是和闫沐杭说话。 “……还有一个月,就是你生辰了。”萧禛道,“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只管告诉孤。” 萧禛对闫沐杭说话的态度,和对陈娥说话的态度,没什么两样,就是那种很客套、很虚假的。 对顾清儿,他反而是有点真性情。 顾清儿默默将棋子一个个往回收,没有开口打岔。 闫沐杭自然说着些客气话,什么太子安康,就是她最好的生辰礼。 萧禛见顾清儿把所有的棋子都收了起来,松了口气。 “时辰也不早,你先回去吧。”萧禛道,“待孤好一点,再去玉堂宫看你。天气越发寒冷了,别往外走动。” 闫沐杭道是。 离开时,闫沐杭总感觉自己是给萧禛和顾清儿两个人请安了,心里一阵阵的憋屈。 第206章竞争 半个月之后,顾清儿见到了飞鹰。 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只是比从前稍微清瘦了点,身手很利落。 他给顾清儿行礼:“多谢美人救命之恩。” “无需多礼。”顾清儿笑道,“我这是能者多劳,谁叫我会这点本事呢?” 这可不是一点本事。 顾美人的本事,是能起死回生。若她是个男人,可以封圣、立生祠的。 萧禛自己的伤,也好了七八成。 不过,他为了示弱,在皇帝跟前装可怜,在外面还是一副很憔悴的样子,就好像伤情没恢复好。 皇帝准了他一个月的假。 萧禛这回老实了,不再带着飞鹰,鬼鬼祟祟出门。 他每次出去,身边都带七八名侍卫,一副被吓破胆子的怂样,都是做给雍王看的,让雍王放松警惕。 雍王那边,果然是没之前那么忐忑了,甚至主动到东宫探病。 十月下旬,京里又下雪了。 没什么娱乐,东宫里很无聊。除了顾清儿贪吃、贪睡,其他人都觉得日子难以打发。 思柔公主最近又时常过来找顾清儿。 这一年多,思柔公主和顾清儿,都是没有“侍寝”的,两个人在东宫的起居录上,没有落笔记载。 然而,顾清儿的恩宠,却是实实在在的。 思柔公主收敛了不少。 她和新的宋侧妃宋渝走得很近。 宋渝也没侍寝,跟思柔公主“同病相怜”,思柔公主又会打特别漂亮的络子,宋渝很喜欢,时常请教她。 “……新做的络子,配冬季的大毛衣裳上的玉坠子,更适合。”思柔公主送了两条络子给顾清儿。 络子是黑色丝线,压了金线配合,打成了葫芦形状,特别精致。 顾清儿道谢。 思柔公主还没走,闫沐杭又来了。 顾清儿诧异。 闫沐杭的性格稳重,又自持身份,从来不到永延宫来,怎么今日她也来了? 瞧见了思柔公主,闫沐杭倒也没什么诧异,只是微笑和她见礼了。 “宫里得了新上供的宝石,都是行商从西域带回来的,极其珍贵。”闫沐杭道,“太子赏了下来,让我给诸位妹妹们都分了。” 顾清儿和思柔公主道谢。 论起首饰,顾清儿她们姊妹俩目光是最高的。南齐“嫁女”,金银没有陪多少,首饰却给了很多。 各色指甲盖大小的极品宝石首饰,思柔公主有两匣子,有些是皇后娘娘都没有的;顾清儿也有一匣子。 如今听说宫里赏了宝石首饰,顾清儿和思柔反应都很平淡。 “顾妹妹,你的送到了九华宫,这盒是给你妹妹的。”闫沐杭道。 顾清儿道谢,接了过来。 她打开一瞧,里面一共三份: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一支、猫眼石耳坠一对、翡翠戒指一只。 红宝石挺大的,猫眼石又剔透,翡翠纯净无杂色,样样都是珍品。若是拿出去卖,这样的宝石,在银楼怎么也得一万两银子一块。 宫里最不缺如此珍宝。 然而,宫廷赏赐的,都要登记在册,不可能拿出去卖。换不了钱,就是一堆石头,顾清儿兴致乏乏。 “这是殿下特意赏下的,今后有什么大日子,大家都戴出去,让殿下高兴高兴。”闫沐杭道。 顾清儿道是。 她心里却产生了一点狐疑。 这样的东西,哪怕再名贵,也轮不到闫沐杭亲自来送,叫宫婢送过来不就行了吗? 她巴巴跑这么一趟,图什么呢? 顾清儿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竞争者,她嘴里道是,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第207章贪吃 闫沐杭要离开时,思柔公主站起身,与她一块儿走。 顾清儿出门送她们。 闫沐杭一眼瞧见了后墙的小门,突然笑问:“这门是做什么的?” 这门已经打通好几个月了。 自从陈娥一走,这门就开通了,闫沐杭好像才发现似的。 顾清儿忒实诚:“连接清荫园的。” 思柔公主微微遮唇笑了:“那清荫园,大门直接被封了,只能从这里进去。弄得我很好奇,总想去瞧瞧。” “没什么可瞧的,清荫园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只是有条密道,直通到宫外。”顾清儿道。 思柔公主:“……” 闫侧妃:“……” 顾清儿见她们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故作诧异:“怎么,姐姐们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东宫一点屁大事,她们都一清二楚。 就连皇帝,不也知道东宫有条密道可以出去? 皇宫也有啊,而且不止一条。 修密道,是一种退路,很多朝代都有,这没什么只得大惊小怪的? 只是这些妃子们,个个装得很无辜、很无知,顾清儿就直接戳穿了。到时候萧禛问起来,顾清儿就说她们是故意来打听的。 总之,谁也别想好过。 闫侧妃的脸色变了变:“这么大的秘密,妹妹怎么随意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顾清儿微笑道,“闫姐姐难道不知道吗?殿下应该告诉过您。” 闫沐杭:“……” 太子没有告诉过她,但是她知道。 她一时不知如何撒谎,愣了半晌。 就连思柔公主,脸上也不太自然。 她们俩一言难尽,离开了永延宫。 路上,思柔公主向闫侧妃道歉:“美人是年纪小,不通事务,闫姐姐不要怪她。” 闫沐杭冷哼了声:“她哪里是年纪小?她只是鬼主意多,看不得咱们好。谁问她密道了,她就自己说了出来?以后殿下如何敢信任她?” 思柔公主听了,觉得好笑,心道:哪怕是德清嚷嚷出来了,你还敢去跟殿下告状吗? 她陪着笑,不再多言。 思柔公主和闫沐杭一走,顾清儿把闫沐杭送给她的首饰拿了出来,摆放在炕几上,然后把银狐抱了过来。 萧禛在永延宫养病期间,银狐由如樱养着,不怎么进内殿。 这段时间,顾清儿有点忘记了它。 陡然将它抱进来,这小畜生很想念顾清儿,在她怀里蹭个不停。 顾清儿将它放在了炕几上。 银狐瞧见了闫沐杭送过来的首饰,当即扑了过去,把那支蝴蝶花簪给咬住了。 如樱大惊:“哎哟,别咬坏了!” “不妨事。”顾清儿道,“一点小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咬坏了多可惜!”如樱急忙要去拔出来。 但银狐很喜欢,似乎想要吃了它。 它常在顾清儿身边,并不喜欢咬东西,衣服、首饰,它一概是不碰的,除非它觉得这东西能吃。 这只银狐,是特意培养的,很通人性。 “来,尝尝这个。”顾清儿又拿起了另一只猫眼石的耳坠子,逗弄银狐。 银狐果然来咬。 “美人当心,别咬到了您的手。”如樱急道,“雪球今日是怎么回事?它平时不咬首饰的。” 顾清儿瞧着那些首饰,略有所思。 第208章攀比 顾清儿把首饰放在鼻端,轻轻闻了闻。 有点轻微的味道,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怪异。 丁嬷嬷和如樱看得奇怪:“美人,您闻什么?” 一般人是不会把首饰放在鼻端嗅的,又不是香囊。 顾清儿:“好像有点味道。” 丁嬷嬷狐疑,接了过来。 闻了下,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味道,像是铁锈,又像是血。 “怕是匠人的工具上带出来的,放几天就没事了。”丁嬷嬷道。 新做的衣服、首饰,有点味道不奇怪。况且这味道不重,非得很仔细才能嗅到,无伤大雅。 顾清儿点点头。 如樱也凑过来闻了闻,然后摇头:“美人,奴婢什么也没闻出来。” 顾清儿和丁嬷嬷都笑,说她是个傻丫头。 几个人服侍了顾清儿吃饭。 饭后,顾清儿想起了什么,抱起了雪球,对如樱道:“咱们宫里,有什么好吃的点心吗?” “都是大厨房做的,没预备多少。”如樱道,“上次嬷嬷做的桂花酥饼,您说猪油放太多了,很腻味,如今剩下不少。” 丁嬷嬷:“……” 她老人家喜欢重油、重糖,而下面的宫婢们,平常时节吃不到太多油水,她做出来的酥饼,一直很受欢迎。 不成想,顾美人却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了丁嬷嬷那酥饼。 酥饼一直放着。 “挺好的,你装八个,我要送给顾侧妃尝尝。”顾清儿道。 如樱:“……” 丁嬷嬷:“……” 非常难得的,丁嬷嬷有点不太好意思了。顾侧妃是南齐的思柔公主,嘴巴比顾美人还要刁。 送给她,岂不是让她瞧不上? 丁嬷嬷说了自己担忧。 顾清儿态度随意:“不妨事,我就是寻个名头去看看她。” 丁嬷嬷不再阻拦。 顾清儿这次去,只带了如樱。 如樱捧着红木雕花食盒,里面装了丁嬷嬷的酥饼;而顾清儿,自己则抱着雪球。 冬月的风很冷,饶是阳光明媚,也有寒风刺骨。 雪球这小畜生像顾清儿,怕冷又贪睡,此刻它死死缩在顾清儿的怀里,不肯动弹了。 如樱舍不得,说顾清儿:“美人不该抱雪球出来,它怕冷。” “它浑身都是毛,我还没毛呢,也没冷死。”顾清儿笑道。 如樱:“……” 美人,您拿自己和一只小银狐比,您是认真的吗? 一行人到了顾侧妃的九华宫。 思柔公主对顾清儿的来访,很是诧异。 上午不是才见过的?她此刻巴巴跑过来,是做什么? 德清可没这么热心。 瞧见了那只银狐,思柔公主表情微顿,因为她上次被银狐咬过。 后来,她再去永延宫,宫人们都把银狐抱走。 顾清儿现在这么大咧咧抱过来,是什么意思? 思柔公主眼神微微发紧。 “……丁嬷嬷做了特别好吃的酥饼,送过来给姐姐尝尝。”顾清儿眸子清澈,言语活泼,像个天真的小妹妹。 思柔公主笑容很勉强。 顾清儿也不兜圈子了,直接问:“姐姐,闫侧妃分给你什么首饰了?给我瞧瞧呗。” 思柔公主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她是攀比来了。 思柔公主不怕她攀比。顾侧妃的份例,肯定要比顾美人的多。 因此,她有五样首饰,其中一个蓝宝石的戒指,光华灼目,非常名贵。 她拿出来给顾清儿瞧。 第209章豹子 顾清儿瞧见思柔公主的首饰,双目微微发亮。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旁边的宫婢频频侧眸。 思柔公主的赏赐里,也有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猫眼石耳坠和翡翠戒指。 另外多出一枚蓝宝石戒指和翡翠玉镯。 “真好看。”顾清儿拿起了那只蓝宝石的戒指,对思柔公主道。 思柔公主:“你喜欢的话,就拿去戴吧,我不缺这点首饰。” 顾清儿推辞:“这怎么行?这是你宫里上谱的物件,我不能拿。” “我赏赐给你。”思柔公主笑道。 顾清儿既推辞,却又不放下。 她把每个首饰,都拿起来观察半晌,甚至还问她怀里的银狐:“雪球,好看不好看?” 雪球缩在她怀里,不为所动。 顾清儿每一个都玩遍了,这才对思柔公主笑道:“姐姐的好东西,我怎么敢要?” 她留下了酥饼,带着如樱和雪球回去了。 她一走,思柔公主身边的鸿乔姑姑和宫婢素月,就开始议论顾清儿。 “顾美人真是奇怪,一副很眼馋的样子,却又不肯要。”宫婢素月道,“娘娘,她不是也有很多好东西吗?听闻宫里和太子赏赐了她很多。” 鸿乔姑姑也道:“她的确是怪眼馋的。顾美人今天很奇怪,莫不是这些首饰有什么问题?” 素月立马道:“能有什么问题?首饰都是公中赏下来的。” 思柔公主沉默不语。 她把首饰收了起来,没怎么看,心里却在猜测顾清儿的用意。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再次她的首饰拿出来。 雪球还在她怀里,一瞧见那几份首饰,张口就想要咬。 顾清儿微笑:“果然,蹊跷在这里。” 如此想着,顾清儿就让丁嬷嬷出去打听:“我今日瞧见,顾侧妃也有一支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是不是每个妃子都有一支?” 丁嬷嬷道是。 东宫赏赐之物,有些时候是不保密的,宫人之间消息传播得最快。 各位主子得了什么,那她们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可能就不同。 宫婢、内侍,都是以主子为生,他们会特意观察主子的荣辱。顾清儿在这东宫,受到的特例是最多的,所以宫人们很敬重她。 丁嬷嬷去了片刻,回来道:“赏赐的首饰,侧妃一人五件、良娣四件、昭媛和美人都是三件。 侧妃多一只蓝宝石戒指、一只翡翠镯子;良娣多一只金镯子,昭媛和您的赏赐一样。这些不是头面,只是小玩意儿,所以不讲究品级。” 顾清儿哦了声:“就是说,她们都有那只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 “都有。” 顾清儿微微笑了笑。 丁嬷嬷却让她放心:“美人这下安心了吧?大家的都一样,闫侧妃特意送过来,没什么用心。” 顾清儿笑道:“我当然很放心,原本就放心呀。” 她已经搞明白了闫侧妃的用意。 接下来几天,顾清儿仍是歪着。 这个时候,就听闻南边封地的皇叔,又送了今年的瑞兽进宫。 除了祥瑞,还有两只黑豹,送给了太子。 太子的别苑里,养了很多猛兽,他非常喜欢这些。 每年围猎的时候,全部放出去,非常有趣。 “美人,殿下明日要在别苑看斗兽,大家都能去看,开开眼。”闫沐杭宫里的宫婢,特意过来提醒顾清儿,“您和诸位娘娘,都戴上太子赏赐的首饰,让他高兴高兴。” 顾清儿点头道是。 她自然要让太子高兴了。 第210章推搡 每年的年关,南边封地的蜀王,都要送瑞兽给皇帝。 所谓瑞兽,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都不是真的。 皇帝图个吉利,都养在皇家的别苑里,有些过了年就死了,也不坏事。 除了瑞兽,蜀王还送其他的猛兽:比如说什么狮子、猎豹、猛虎等,给诸位侄儿,包括太子。 这样,明年三月围猎,他们可以把这些猛兽放出去,博得头彩。 去年的银狐,也是蜀王带过来的。 今年,蜀王又给萧禛送了两只猎豹。 猎豹除了可以围猎时被射杀,平时也可以斗兽。 东宫旁边有个别苑,专门斗兽的场所。萧禛自己不爱这套,只是每年皇叔送了东西过来,他赶个新鲜。 冬月二十这日,天气晴朗,风是寒冷刺骨的,但穿着厚厚的长袄,外套皮草,晒着阳光也是暖暖的,很惬意。 萧禛便让自己的众妾,都到别院去欣赏斗兽。 众人一同出门。 闫侧妃让众人都带上太子前不久赏赐的首饰,给太子一个高兴。 只有一份头上用的花簪,所有人都带了那支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 比较讲究点的,比如说谢子薇,她还在鬓角插了两支赤金点翠缠枝菱花,左边斜带了珠花,富丽堂皇。 新的宋侧妃宋渝,也多戴了一朵珠花。她这朵珠花,全部由黄豆大小的南珠攒成,特别名贵。 其他人,多多少少另外配了几样首饰。 就连顾清儿,头上除了那只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之外,也带了两朵紫色宫花,衬托着她的紫色长袄,越发显得她妖冶。 只有闫沐杭和思柔公主,她们俩只带了太子赏赐的蝴蝶花簪,以及猫眼石的耳坠子,比较素净。 “她们俩许是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顾清儿想。 越是美人,打扮得越素净。 萧禛稍后过来,往众人里扫了眼,先瞧见了顾清儿。 “这红宝石瞧着还行,怎么戴在她头上,显得那么寒酸?”萧禛心里不太满意。 他应该赏顾清儿一个更大的红宝石首饰。 其实,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已经名贵无比了,外面至少得卖一万两银子一颗。 萧禛记得,他妹妹永福公主,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那样才好看。 “走吧。”萧禛心里一过,想着自己的库房里,好像没那么好的东西了,需得再去寻找。 他不再说什么,也没看其他妃子们,领着众人就往别苑去了。 女眷们走在一起。 顾清儿特意挤在谢子薇身边,挨着她比较紧。 谢子薇很烦她,大手一挥:“你为何靠得如此近?” 她这么一推,正好把走在她面前的思柔公主推了个踉跄;而思柔公主前面走着的,则是闫沐杭。 思柔公主仓皇中,扶了下闫沐杭,也把闫沐杭推了个踉跄。 她们俩,头上的蝴蝶花簪都在推搡中跌落了。 “闹什么?”萧禛停下了脚步。 他扫了眼谢子薇。 谢子薇很委屈:“殿下,不是臣妾,是顾美人她一直在挤。” 萧禛又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殿下,方才有只雀儿飞过去,妾看着走了神,不是故意推谢姐姐的。” 见太子不太高兴,思柔公主忙说没事。 闫沐杭也道:“一点小事。快看看,花簪跌坏了没有。” 她自己的贴身宫婢快速捡起了两只花簪,放在了闫沐杭手里,又默默退后。 都没有跌坏。 只是,已经分不清哪一支是闫沐杭的,哪一支是思柔公主的了。 闫沐杭见一支的蝴蝶尾部磕坏了点,当即道:“这支应该是我的。” 蝴蝶花簪的贵重,在于她的红宝石,而不是金托。 宝石没坏,闫沐杭很大度挑选了那只略有瑕疵的。 顾清儿瞧见了,微微抿唇,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幕。 第211章凶残 别苑就在东宫旁边,是一处不大的院落,修建了高高看台。 萧禛在主位坐定。 宋湲死后,东宫这些女眷们,越发没了秩序。 谢子薇泼辣强悍,她直接抢到了萧禛旁边的位置坐下。 其实,依照资历,这个位置应该让给闫沐杭的。只是闫沐杭习惯了不争不抢,温柔恬静。 萧禛看也没看。 他原本就不介意后宫妃子们的争斗,以及她们的没规矩。 顾清儿落在最后,她和陈娥坐在最旁边的位置上。 看台之下,是很大的教场。 萧禛坐定之后,内侍打了个眼色,就有人跑进去,片刻之后抬出两个大笼子。 笼子里装着威猛的猎豹。 猎豹体型较大,气势骇人。它们是经过训练的,没有真正野豹那样的野性,甚至拔掉了一些牙齿,可到底也是猛兽。 萧禛瞧着,心情愉悦。 他后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难得在宫里消遣,自然是高兴的。 “瞧着如何?”他还同身边的谢子薇答话。 谢子薇则道:“高大威猛。殿下,它们等会儿真的要撕咬吗?妾害怕。” 萧禛:“……” 没有比谢子薇更做作、更让他扫兴的女人了。 他往旁边扫了眼。 诸位妃子被他的视线扫过,略不自然低垂了头,羞红了脸。 她们的余光都看着他。 只有顾清儿,正在认真打量那两只猎豹,心情似乎还不错。 对于萧禛的打量,她没瞧见。 萧禛则在心里抱怨:“坐那么远!她不是最会挤的吗?怎么就挤不到跟前。” 她要是在身边,估计能应合他几句话。 他收回了视线。 两只猎豹,脖子上都套了铁链,由专门的人牵着。 被放了出去,这才解开了它们脖子上的枷锁。 教场上鼓声起。 两只猎豹,开始相互厮杀。 斗兽是件非常残忍的事,萧禛看得热血沸腾;他的妃子们,片刻之后就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像是吓到了。 出声的是谢子薇。 她这个人很矫情。 一只猎豹,咬下另一只猎豹的耳朵时,何锦妍吓得捂住了眼睛,没有发出声音;新近的两名妃子,顾清儿不太认识,她们俩吓得脸色雪白。 剩下的几位,闫沐杭、大章良娣,以前就陪着太子看过,心里有准备,又不像谢子薇做作,哪怕不舒服,也没什么反应。 思柔公主在南齐的宫廷里,也见过斗兽,她反应平淡。 陈娥陪着太后,也看过两次。她瞧了眼顾清儿,见她神色淡淡的,陈娥也尽可能平复着心绪。 萧禛很喜欢看斗兽,一旦投入了,就懒得理会身边人。 一只猎豹落败,很快就被咬死了。 萧禛大喜:“不错,这只豹子凶猛!” 看守猎豹的宫人,立马上前,给胜利的那只猎豹套上了铁链。 死掉的那只,被人抬了下去。 晚上,他们可能会吃这只猎豹的肉。 在古代,人都没有人权,更别说动物了。动物就是用来吃的,只要能吃,甭管是家养的,还是野生的。 萧禛走下了看台,要去近距离看看那只猎豹。 “你们都来,不要害怕。”萧禛道。 众女眷面面相觑。 最终,闫沐杭领头,众人一起随着萧禛下了看台。 第212章歹毒 第212章 东宫的一场斗兽,每年都要举行。 去年,太子殿下心情不太好,只带了闫沐杭和宋湲,这是特例;今年,他在东宫养伤,正是百无聊赖,闫沐杭觉得,他一定会叫上所有人。 闫沐杭想到顾清儿的种种,就很想利用这个机会,对顾清儿做点手脚。 哪怕不能杀了她,让她破相,从此失去太子的欢心,也是可以的。 宫里有祖制,宫妃绝对不能有明显残缺的。 最近的机会,也对闫沐杭有利。 此刻,她随着萧禛下了看台,心情愉悦。 猎豹被套上了锁链,由四位侍卫拉扯着,不能伤人;而它经过了一番残酷搏杀,累得精疲力竭。 萧禛走上前,几乎凑在了猎豹跟前,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猎豹发出一声低吼,对此很不满意。 萧禛微笑:“不错,皇叔今年送过来的,是猛兽。明年开春,围猎的时候把它放出去,怕是能博得头筹了。” 侍卫恭敬道是。 另一名机灵的,迎合萧禛:“蜀王给雍王和楚王的,都是老虎。” “老虎没有豹子迅猛。”萧禛笑道。 他略微后退了几步。 见他的女眷都站得很远,萧禛招招手,让她们都上前来:“不妨事,有人牵着呢,怎么就伤了你们?” 闫沐杭看了眼顾清儿。 她对众人道:“往前一点,别惹了殿下不高兴。” 众女眷只得稍微靠前。 顾清儿也随大流,并不怎么出头。 闫沐杭只对顾清儿道:“顾美人,你上前去瞧瞧,你最大胆了。” 顾清儿笑着摇头:“我可不敢。” 闫沐杭又让大章良娣去。 大章良娣不怎么怕,又很想表示,就意意思思往前凑。 萧禛见她过来了,扶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去触碰那豹子的头:“如何?” 大章良娣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面颊酡红:“挺温顺的。” 太子如此亲昵的举动,众妃子都很羡慕。 谢子薇立马上前,也要去摸猎豹。 萧禛同样将她护在怀里,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去触碰豹子的头。 顾清儿觉得,好歹也是一猛兽,沦落到玩物,也是满残忍的。 她一点也不想去摸豹子。 太子这等举动,给了众女眷信心。她们哪里是去摸豹子,分明就是组团刷太子。 顾清儿在旁边好笑。 就连思柔公主,也忍不住去摸了,和太子亲近了一回。 闫沐杭这个时候,就显出了她的贤良大度。她没有上前去抢,任由这些小狐狸精们,一个个蜷在太子怀里。 她的余光,瞥见顾清儿。 除了何锦妍,其他人都去摸过了。说害怕的女眷们,害怕得有限,何锦妍是真怕。 最后,只剩下了顾清儿和闫沐杭。 “顾美人,你也去吧。”闫沐杭笑道。 顾清儿:“我也害怕。” 闫沐杭笑道:“没瞧见你害怕。快去吧,下次想摸这样猛兽的头,可是没机会了。” “闫姐姐,您先去吧,您去过了我再去。”顾清儿道。 萧禛朝她们看了过来。 闫沐杭想着:“现在和她拉拉扯扯的,反而让她心生警惕,还不如我先去。等我摸完了,无论如何也要推她过去。” 这样,就可以把顾清儿推向死路。 闫沐杭想着,就朝萧禛走了过去。 第213章凶险 闫沐杭走上前。 何锦妍缩在了顾清儿身后,低声道:“妹妹,你别去了。你给我作伴。” 要不然,就只剩下她没去了。 何锦妍非常害怕猛兽。 她很小的时候住在村子里,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被豹子拖到了山里去了。 村里十几名猎户去追,后来只追回来半截。 何锦妍当时在河边洗衣服,那些猎户抬着半边身子的女孩子,就路过她身边,她吓出了心病,发了好几天的烧。 让她去摸豹子,还不如杀了她。 然而,大家都去了,显得她很矫情,她想要找个人作伴。 顾清儿笑道:“别慌,我不去。豹子是猛兽,猛兽发狠的时候,会咬人的。” 何锦妍慢慢透了口气。 就在此时,闫沐杭已经走到了猎豹跟前。 萧禛也扶住她的手,带着她去触摸猎豹。可尚未靠近,那只恹恹的猎豹,倏然睁大了眼睛,猛然嗅着什么。 它开始呲牙。 萧禛也是一愣。 这是豹子攻击前的举动,他看得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带着闫沐杭退了数步。 而侍卫们,也死死拉紧了铁链。 豹子却已经抬起了前爪,猛然挥向了闫沐杭。 萧禛速度极快,将闫沐杭往后一代。然而,闫沐杭不习武,她动作缓慢,衣裙又累赘,慢了半步。 豹子的爪子,从她腰侧滑过。 爪子非常锋利。 饶是闫沐杭穿了风氅、长袄,里衣,还是感觉腰上一痛,有很清晰的血痕。 若是盛夏,衣裳单薄,又没萧禛的拉扯,这一爪子,就能把她的腑脏都掏出来。 侍卫们急忙去拉猎豹。 然而这豹子爆发力惊人,似红了眼般,突然就要攻击闫沐杭,拉得铁链哗啦啦作响,眼瞧着四名侍卫都拦不住。 身后的女眷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个个尖叫着后退。 何锦妍死死拉住了顾清儿的手,带着她往后跑:“我就说了,豹子危险,危险!” 她哭了出来。 顾清儿随着她往后跑,没有去看。 那边,侍卫见豹子还要往前冲,似乎想要咬死太子和闫沐杭。 飞鹰利落现身,一刀刺向了猎豹的喉咙,将它制服。 “殿下,您没事吧?”飞鹰见猎豹慢慢倒地了,这才上前。 萧禛后背的伤,已经好了,却下意识觉得疼。 可能是心里的疼。 他有点难言:“这豹子是怎么了?” 而闫沐杭,已经凌乱不堪,整个人都吓疯了。 这怎么可能? 那只沾染了血水和肉糜味道的蝴蝶花簪,她明明给了顾清儿。 猎豹在搏斗之前,是不给喂食的,为的是激发它们的野性。 而野兽的嗅觉,要比人明敏无数倍。因此,当带着血和肉味的人靠近它,她会以为是食物来了。 它又累又饿,闻到了食物,肯定要拼命的。 闫沐杭把那支簪子给了顾清儿,任何人都怀疑不到。如果真的出了事,她就说是工匠制作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在上面留了残血。 工匠做工,时常会割破手,解释不清的。 不成想,猎豹却攻击了闫沐杭。 这怎么可能? 闫沐杭立马想到了自己头上的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 第214章警告 猎豹被杀,萧禛很心疼。 可没有出事,他才是真正松了口气。 见众女眷吓得花容失色,他淡淡道:“都回去吧,明日吃豹肉。” 然后,他低头去看闫沐杭的伤。 那么多的衣服,伤口还是有血珠。 “去叫女司药,过来给侧妃处理伤口。”萧禛吩咐。 他亲自把闫沐杭送到了玉堂宫。 冷静之后,他也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然而,闫沐杭什么也没说,还跟萧禛道歉:“殿下,让您损了一只猛兽。” “猛兽而已,人没事就好。”萧禛道。 女司药从宫里过来了,萧禛让她给闫沐杭的伤口擦一擦烈酒,这还是顾清儿告诉他的。 顾清儿说,外伤都要用烈酒擦,这样可以“消毒”。 女司药从来没这样做过,有点不解,却又没反驳太子。 烈酒涂抹在伤处,疼得闫沐杭一个激灵。 “娘娘,您忍耐些。”司药女官道。 萧禛在帘外。 闫沐杭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完毕,他就离开了。 走出了玉堂宫,他问飞鹰:“那猎豹是怎么回事?” “驯养他的宫人说,猎豹那个反应,是它饿了。”飞鹰道。 “饿了?”萧禛沉了脸,“饿了它就要吃人?皇叔送这只猎豹,是什么意思?” “它不吃人,它吃生牛肉。”飞鹰道,“要带血的那种。所以,闫侧妃身上,大概是沾染了什么,让豹子嗅到了。” 萧禛微微驻足。 他回想了一遍,没在闫沐杭身上闻到什么。 此事,到底是谁搞鬼的? 萧禛今日的好心情,全部被败坏了,他举步去了永延宫。 顾清儿已经脱了风氅,坐在床上吃板栗子。 丁嬷嬷炒了新鲜的板栗,顾清儿吃得很香甜。 萧禛:“你没吓到?”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丝毫没影响胃口。 顾清儿:“殿下说明天吃豹肉,说得我有点饿了,我还没吃过呢,所以用点板栗子填补填补。” 萧禛:“……” 这是没心没肺到了什么程度? 萧禛坐在旁边,见她吃得很开心,他也有点饿了,就剥了一个。 板栗子的确很香,又挺暖和的。 丁嬷嬷到了茶进来。 茶里面放了芝麻、核桃和花生等百果,也是很香,又很暖。 萧禛的精神,慢慢恢复了点。 他问顾清儿:“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瞧见了吗?” 顾清儿眨了眨眼睛:“您说猎豹伤人?野兽就是野兽,怎么驯服都带着野性。随时发怒伤人,不是很常见的吗?” 萧禛:“孤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顾清儿笑了笑:“妾倒是觉得蛮简单的。” 她顿了下,又笑道,“闫姐姐运气真好。要不是殿下拉她及时,那一爪子打在她脸上,能挠去她半脸的肉。到时候,她就不能在宫里待了。” 朝廷有规矩,残破了相的妃嫔,应该被送出去静养。 萧禛估计也不愿意看到一个阴阳脸的侧妃。 “你怎如此恶毒?”萧禛蹙眉,拿了一颗板栗壳丢她,“听你的口气,好像盼着她被毁容了似的。” 顾清儿白了他一眼。 “您别找茬。”顾清儿道,“妾不是说了万幸吗?您自己想想,她当时靠得那么近,那爪子是否很有可能落在她脸上?” 萧禛从她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你知道一点什么?”他逼问。 第215章心寒 顾清儿并不会惯着萧禛。 她羽睫微扬,眼神带着几分灵动:“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禛狐疑打量她。 突然,他问:“是你搞鬼的?” 顾清儿故意娇嗔:“殿下,您真让我寒心。之前我还拼命救了您和飞鹰,一转眼毫无根据,您就怀疑我。” 萧禛心里猛然一沉。 她看上去是说笑,可萧禛察觉到了她的不乐意。 他不应该怀疑她。哪怕铁证如山,他也应该为她开脱。 她可是救了他命的人。 “孤……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禛道。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不再自称孤。 顾清儿只是同他说笑,又不是给他撒娇。 他是不是这个意思,她也不太在意,毕竟他这个人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可在乎的。 “殿下不是就好。”顾清儿道。 这件事里,大家都以为是意外。 萧禛怀疑,却没有什么证据。他去看过了闫沐杭,知晓她只是皮外伤,也没当回事。 倒是思柔公主,回到她的九华宫之后,默默把玩着那只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 “这不是我的簪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她那只簪子,在顾清儿把玩过之后,放回了盒子里。 她当时没注意。 今早梳头的时候,宫婢素月很担忧说:“娘娘,簪尾卷了一点。这种赤金,太软了。” 思柔公主当时没说什么。 素月却道:“之前顾美人来玩,她手里没个轻重。从她之后,这花簪没拿出来过,怕是她不小心碰了。 顾美人也真是的,碰了就碰了,难道娘娘还会怪罪她吗? 她居然一声不吭,直接放了回来。若是娘娘心思窄一点,以为是宫婢们弄坏了,岂不是要我们受罚?” 素月一直很不喜欢顾美人,总在说她的坏话。 思柔公主听了,也只是笑笑。 她没往心里去。 可她们去别苑看斗兽的时候,思柔公主和闫沐杭都被谢子薇给撞了。 当时,她们俩的花簪都撞落了。 谢子薇还说,是顾美人挤了她。 花簪被捡起来,一支原本就是坏的,闫沐杭留了下来,思柔公主也不好去和她争辩什么。毕竟是她先开口说,那是她的。 思柔公主非要说是自己的,难道要说闫沐杭当着太子的面撒谎吗? 一支小小花簪,不值什么钱,南齐的公主觉得是小事,就任由闫沐杭换掉了。 如今看来,步步都透着危机。 “是德清!她在我的花簪上做了手脚。她到底是想要害我,还是要害闫沐杭?”思柔公主一时间手脚冰凉。 如果德清想要害思柔公主,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 思柔公主又不受宠。 若她想要害闫沐杭,那么她实在太厉害了。 她把众人的心思,都算计在内。 她找准了机会,让谢子薇去撞两个人,而不是她自己;她也让闫沐杭的宫婢去捡花簪。 她又知道,闫沐杭那虚伪的性格,坏掉的肯定要自己先挑选。 德清更加知道,思柔公主出身南齐,见惯了宝贝,不会为了花簪去和闫沐杭扯皮,她估计没当回事。 最终的结果,就是那花簪,被顺利换到了闫沐杭头上。 从头到尾,她一点嫌疑都没有。 思柔公主哪怕是知道了,也不敢去说,她都不知道德清到底动了什么手脚,而那花簪又是她自己的。 想到这里,思柔公主把手里这只完好无损的花簪,尾部放在桌上磨了磨,磨出同样的痕迹。 此事,她不想牵扯到自己头上。她的宫婢素月知道她的花簪坏了一点,她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会去告状。 太子不信任她,告状了她都解释不清楚。 第216章眼泪 萧禛又去了趟玉堂宫看闫沐杭。 闫沐杭精神不济,恹恹倒在暖阁里,瞧见太子来了,也是强打精神。 萧禛问她:“真吓坏了?” 闫沐杭便哭了。 她才五岁的时候,萧禛就认识她。那时候,萧禛跟着闫太傅启蒙,偶然溜出宫,不是去外祖家,就是去太傅家。 他年纪小,太傅又疼闫沐杭,带在身边,没什么避讳的。 闫沐杭打小就稳重。 闫师母是个温柔敦厚的女人,把闫沐杭教养得一板一眼,处处谨慎大度。 萧禛从未见过她的小儿女姿态。 “别哭了,以后斗兽不叫你们去瞧。”萧禛虽然头一回见她哭,却生不出特别多的怜惜之心。 因闫沐杭的做派,明明她比萧禛小两岁,萧禛总感觉她像是他的老姐姐。 “老姐姐”在自己跟前抹泪,男人不会生出惜花之心,反而很尴尬。 “殿下,妾不是害怕斗兽,而是害怕……”她说到这里,微微咬唇。 萧禛追问:“害怕什么?” “猎豹是蜀王进贡的。王爷每年都要进贡这些玩意儿,最是温顺不过的。今天,却突然攻击了妾。”闫沐杭哽咽着道。 萧禛也觉得此事蹊跷。 他坐下来,不管闫沐杭的眼泪,也不让她别哭了,只是询问:“你觉得有什么诡计?” “妾也不知。” “要孤替你查一查?”萧禛又问。 闫沐杭:“还是别查了,和睦为主。不管是谁,到底都是咱们宫里的,看不惯妾罢了。” 萧禛:“……” 闫沐杭总觉得,男人一定会以后宫和睦为荣,她也是很努力在这么做。 萧禛却从不觉得。 他一直都知道,和睦是一种虚伪的假象。很小的时候,他父皇多给三弟赏一块春饼,他和其他兄弟都会眼红。 他们是男子,而且父皇的宠爱而已,他们都会嫉妒。 更何况内宫这些女人。 闫沐杭不让查,可能并不是为了萧禛,而是此事她自己也有责任。 她破天荒这么哭哭啼啼,不过是试探萧禛的态度,以及表明自己的无辜。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有什么好哭的? 萧禛又想到,顾清儿那些暗示。这件事,哪怕跟那小狐狸无关,她也肯定知晓一点内幕。 他打算再去逼问她。 略微坐了坐,待闫沐杭收了眼泪,萧禛起身告辞。 他没有气愤,只是说闫沐杭多心。 闫沐杭就明白:一,自己的哭丝毫起不到作用,太子很烦她这样;二,太子也不在乎她受伤,根本不相信有人搞鬼。 第二点倒是令闫沐杭心安。 她也害怕太子查下去。 赃物回到了她自己手里,其他人找不到证据,而她也没受什么重伤。 她第一次算计别人,得了如此下场,心里多多少少不甘心的。 晚夕安寝的时候,她反复推演了好几次,仍是不知纰漏出在哪里。 “是意外吗?”她如此自问。 顾清儿那只蝴蝶花簪,不小心被她弄坏了,所以她换给了她姐姐思柔公主;而她和思柔公主又被鲁莽的谢子薇给撞了,两只花簪都落地,她捡起来的时候,自己把坏的那支拿了过来。 若不是意外,就是顾美人一手安排的。 她有这么厉害吗? 闫沐杭打了个寒战:“不可能,她只是那么小的女孩子,长得狐媚子一样!娘说,女人长得太媚,都很蠢!顾美人她只是生得漂亮,以及会点巫医!她没这个脑子和计谋!” 第217章嫉妒 萧禛这晚又宿在永延宫。 天气很冷,顾清儿沐浴之后,脚还是冰冷的。 她很自然的,把脚往萧禛怀里伸。 萧禛如今已经习惯了她的大逆不道,他隔着中衣,将她的一双小脚捂在怀里。 顾清儿的身子有点折叠了。 萧禛的手指,轻轻在她脚底滑了下,顾清儿立马就要缩回去。 她很怕痒。 萧禛抱得很紧,不让她动,有意无意想要挠她的痒,询问她:“今日斗兽,到底是怎么回事?孤瞧着,闫侧妃自己都是糊涂的。” “她都不知道,妾更加不知了。”顾清儿道。 萧禛的手指,用了点力气,顾清儿大笑起来。 她非常怕痒,难受极了。 她也是作死,这会儿双足拉不回来了。 “真不知道?”萧禛问,“你不知道,孤可就要严刑逼供了。” 顾清儿立马凑过来,低声求饶:“别别别!您知道我怕痒,别折腾我。我告诉您吧。” 说罢,她就把事情的原委,仔细跟萧禛说了一遍。 “……雪球那样驯养过的小畜生,都会忍不住想要咬那些首饰,首饰上肯定做了文章,我怀疑是鲜血。 红宝石那么璀璨,沾一点在背后,看不出来。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东西,我猜不着。”顾清儿道。 萧禛脸色阴沉。 床幔内光线暗淡,他看不清楚她的脸。 顾清儿继续道:“她既然想要害我,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先打听过了,大家都有这支蝴蝶花簪,就换给了思柔。 思柔平素喜欢和闫沐杭亲近,她们俩关系还不错,肯定会走在一块儿;谢子薇力气大,我碰到了她,她立马挥手,撞到了那两人。 就这样,闫沐杭自己把那支送给我的花簪,给换了回去。果然,猎豹闻到了那味道,就对她出手了。” 萧禛这次没有挠她。 他只是捧住了她的小足,用力捏了几下:“你怎如此恶毒?” “怪我?”顾清儿不解,“那花簪又不是我弄过来的。还是那句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闫沐杭想要害我,那就让她自己尝尝滋味。指望我默默咽下,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主动害她,我已然是这东宫最纯洁善良的人之一了。” 萧禛笑出声。 他的确不太介意。 听着她精密的推断,以及巧妙的还击,萧禛觉得痛快极了。 只是,他一想到前不久折了宋侧妃,之前又折了小章良娣,若是再死了闫沐杭,他这后院的名声怕是不好听。 “你哪怕披一张人皮,也不太像个人,骨子里还是一只恶毒的小狐狸。”萧禛道,“她要是真被咬死了,你忍心?” “忍心啊。”顾清儿道,“她害我的时候,就是想要我被咬死。她那么贤良一个人,都能忍心,我有什么不忍心的?” 萧禛:“……” 果然,他身边这些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女人的和睦,也的确都是虚假的。 就连闫沐杭,被闫师母教导了一辈子温顺恭敬,不争不抢,也只是假象。 她内心深处的嫉妒,丝毫不输其他人。 让一个人去遏制嫉妒心,是违反天性的,很难做到。 萧禛把顾清儿的双足使劲揉了揉,揉到她微微发烫了,他才松开了手。 “还冷吗?”他问。 “不冷了。”顾清儿道。 “那就睡吧。”萧禛语气平淡,没打算深究不放。 顾清儿哦了声。 第218章暧昧 顾清儿睡眠素来很好。 萧禛这段时间养伤,睡得太多了,反而睡不着了。 他把顾清儿扒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拥抱着她,就像抱了个又软又香的枕头。 这“枕头”一开始还醒了一下,不乐意挣扎着。 没有挣扎掉,她索性继续睡。 萧禛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哄着她入睡。白天那一幕幕,时刻都在萧禛脑海中盘旋。 他想起猎豹那一爪子,没有顾上心疼闫沐杭,反而是想到,假如落在他的小狐狸身上呢? 她这么娇气,又爱作,这会儿肯定要哭死了。 如此一设想,萧禛的心都疼得揪了起来,用力抱紧了怀里的人。 “这宫里,最没心机害人的,除了何锦妍,就没有第二个了。”萧禛想着。 反而何锦妍没有受宠。 哪怕是虚假,她都没受过,至今还是姑娘家。 将来萧禛登基了,这些没受宠的妃子,他打算都放出去。头一个可以离开的,就是何锦妍了。 至于顾清儿和思柔公主…… 思柔公主肯定不能走,她是南齐的把柄,萧禛还要拿捏好她。要不然,他为何要特意指名道姓求娶她? 还不是因为她是南齐皇帝的心爱之女? 顾清儿嘛…… 萧禛的手臂,略微用了点力气,又将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爱不释手。 心念起伏间,萧禛心里的酥痒,有点难耐了。 他只感觉自己越来越烫,不知是心口滚烫,还是其他地方。 忍了片刻,他勾起了顾清儿下巴,贴上了她的唇。 顾清儿在略感窒息中醒过来,发现萧禛整个人压住了她。 她吓一跳。 “殿下!”她努力去推开他,“您干嘛大半夜不睡觉?您想要什么?” 她一副很恼火的样子。 萧禛差点被她推开了。 他的脑子,也清醒了点。 她声色俱厉,让萧禛一瞬间无地自容,继而恼羞成怒。 萧禛从她身上爬起来,下床就喊了宫婢,让宫婢给他更衣。 他又是连夜走了,还是气鼓鼓走的。 他一走,宫婢如樱脸通红,跟丁嬷嬷说:“奴婢服侍殿下更衣,殿下他……一直没下去。他都那样了……怎么还走呀?咱们美人,又不是不能伺候……” 她是挺替顾清儿不值得的。 太子就那么嫌弃她吗? 如樱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很难耐的,却还要爬起来离开。 怎么就不能给顾美人一点恩典? 丁嬷嬷也是蹙眉:“美人不是说了,她要到十八岁才承宠吗?” “真拖到那个时候?还有两年多呢。”如樱有点急了,“嬷嬷,您是老人家,您应该劝劝美人。就像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殿下走。” 丁嬷嬷看了眼内殿。 顾美人素来很有主意,比一般的小姑娘心思都正。 “美人有她的顾虑。”丁嬷嬷道,“她又不傻,咱们别多嘴。主子的事,咱们不清楚原委。将来有没有富贵,都是命。 有些人承恩,倒是挺早的,也挺多,可就是没子嗣。有些人承恩一回,就得了皇子。这都是命。” “咱们美人命好。”如樱连忙道。 丁嬷嬷点头:“美人是命好,咱们就别吱声了。” 如樱连忙道是。 顾清儿隐约听到了丁嬷嬷和如樱在外面窃窃私语,她也有点睡不着了。 萧禛今天对着她那样,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至于多恶心,不舒服却是有的。 她翻了个身,再也睡不着了,难得有点失眠。 床上没了萧禛,被窝越睡越冷,顾清儿直到寅时末才睡着,几乎是失眠了一夜。 第219章游戏 萧禛休养了一个月,重新上朝。 猎豹的肉,也送到了永延宫。顾清儿怕野物的寄生虫多,不肯吃,让丁嬷嬷帮着腌好、熏上,晒干,等着明年炖汤的时候再放。 闫沐杭没有再找过她。 失利一回,受了点伤,闫沐杭不知是吓住了,还是有点灰心,没有继续再战。 思柔公主也当做若无其事,死死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顾清儿依旧每天在窗下晒太阳,盘算着明年的日子。 快要过年了,一年就要结束了。 “明年怎么办?”她问自己,“走吗?” 往哪里走? 出去了做什么呢? 现在的日子挺好的。哪怕她心思歹毒,萧禛也没怪罪她。 夜里一起睡,他也不是每次都想要占便宜。上次的事,顾清儿事后想了想,挺意外的。 估计是萧禛养病期间,素了一个月,才忍不住的吧? 他平时有那么多的妃子,不至于夜里失控。 如此想来,她倒也安心了。 现在真是很不错的日子。 人都有惰性,顾清儿的惰性更强。她没什么大的野心,就想着能好吃好喝,死宅在屋子里。 离开了东宫,很多美食就吃不到了。这可是古代,不是经济高度发达的太空时代,有些好东西,有钱都买不到。 比如说巨大的宝石,肯定要进献给皇家,普通人连佩戴都没资格。 又比如新鲜的瓜果,宫里可以吃到,外面就是买不到的。 这些都是问题。 顾清儿又是个贪图这些享受的人,她是过惯了好日子的。 “算了,得过且过,再忍几年好了。”顾清儿对自己道。 腊月初七,又是天气晴朗,顾清儿就和如樱、另一名小宫婢在院子里踢毽子。 她最近时常要踢一个时辰的毽子,腿脚比从前更有劲了点,没那么虚了。 萧禛进来的时候,就见顾清儿穿着银白色长裤、桃红色小夹袄,正在踢毽子玩,像个小孩子。 “不冷吗?”他主动问,“穿这么点?” 顾清儿的额头都见汗了。 她冲萧禛灿然一笑,脚下不停:“殿下您来了。” 之前的不愉快,就好像没有发生,顾清儿态度自然。 “怎么突然想起踢毽子?”萧禛好奇问。 顾清儿这才停了。 她叮嘱小宫婢,让她们继续玩,自己回去简单擦拭更衣,换下了有点汗湿的中衣,这才坐到了炕上。 丁嬷嬷捧了香甜的茶——仍是百果茶,里面放了蜂蜜、花生芝麻等物,有点烫,却是能果腹的。 顾清儿和萧禛吃茶,告诉他说:“上次重阳节,妾陪着殿下去登高,走得脚酸。总不能一直这样,所以踢踢毽子。妾比从前灵便了很多。” 萧禛很满意。 “孤早就想说你,太虚了不好。京里冷的时候太冷,热的时候又太热。身子虚弱,一场风寒能要了你的命。”萧禛道。 这丝毫不夸张。 在古代医疗条件落后,风寒感冒发烧,落下了病根,变成肺痨之类,多不胜数,一命呜呼是常有的。 “其实还好。”顾清儿道,“京里天气干燥。南齐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夏天又是湿热,那才难熬。” “这么说起来,你反而很喜欢京都了?”萧禛道。 他们俩就这样,闲话家常的,说了说风俗人情,把上次不愉快揭了过去。 他不提,顾清儿也半句话不提。 第220章委托 萧禛这次过来,也没什么事。 他闲下来之后,不到顾清儿这边坐坐,他就浑身不舒服。 他忍了忍,不好没事把她叫过去,只得亲自来。 “……这东宫,还是缺个管事的人。”萧禛道,“闫妃也不是那么顶事。” 闫沐杭其实还好,就是她做派有点小家子气。 她不是正妃,也做不了正妃,很多宫廷礼数,都没有长辈教过她。 以前宋湲还能办妥。 宋家门第高,宋湲又是嫡女,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做好高门大户的主母,甚至如何做好皇后。 上次,闫沐杭敢借着给诸妃送花簪的机会搞事,就可见她眼皮子浅。 宋湲就不会这样办。 这样是落下了把柄,宫中大忌。哪怕成功害死了顾清儿,闫沐杭也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声,要一并受罚。 萧禛也不喜欢一个人公报私仇。 私下里的恩怨,拿着他的赏赐做文章,岂不是打他的脸? 然而,顾清儿已经把宋湲给弄死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顾清儿慢慢喝了两口百果茶,好奇问。 萧禛:“明日就是腊八了。” 腊八要给众位妃子发腊八粥,还需要给妃子们的娘家一些赏赐。 这种吃食上的事,若闫沐杭再像上次首饰那样不知轻重,闹出了大事,岂不是让萧禛难堪? 比如说侧妃和良娣的娘家,都要送腊八粥的,这是宫里的恩典。 顾清儿也明白过来。 “新的宋侧妃不好吗?”顾清儿问,“您把她送到皇后娘娘身边去,让她教导几日,不就能用了吗?” 太后娘娘现在是不管事了。 她沉迷麻将,如今满脑子还是她的麻将。她散漫久了,年纪也大了,不知怎么就看开了,懒得多管。 只有皇后娘娘。 “糊涂话,娘娘那么忙。”萧禛道,“宋渝是个什么东西,她也配?” 说到了这里,他眼睛转了转,“你可愿意去跟皇后娘娘学学?过了年,钥匙给你管。” 顾清儿:“……” 你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我不是细作吗? “殿下,您这会儿,脑子是不是不太清楚?”顾清儿往他跟前凑了凑,“您喝醉了?” 萧禛瞪了她一眼:“你放肆!” “妾不敢放肆。”顾清儿笑了笑,“东宫事忙,妾就想天天歪着。管事,别说妾还不够格,哪怕够格了,妾也不干。” “不干?” “管家是要得罪人的,谁不恨管事的那个?除非是主母。妾累死累活,有什么意义? 将来正妃进来了,还得把权力让出去。妾平白无故把恶人给做了,什么也落不下,图什么?”顾清儿笑道。 萧禛:“你只顾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清儿道。 萧禛:“……” 这细作真是让他气得想要打人,偏偏她句句话都在理。 后来,他真的把宋渝送到了罗皇后那边,让她学着管事。 宋渝出身定远侯府,是有些底子的,教起来容易。 况且,这也抬举了定远侯府,给了他们点希望,让他们更加忠心耿耿。 一举两得。 第二天的腊八粥,没出什么事。闫沐杭这次终于聪明了,老老实实把粥给放了。 大家都吃到了宫里的腊八粥。 顾清儿和思柔公主的娘家不在,她们俩没得恩典,不能往外送东西,就彼此凑在一块儿闲聊。 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的事,思柔公主就好像没发生过,一句也没提,态度里也没带出来半分。 第221章伴读 东宫风平浪静过了几日。 年关在即,萧禛也很忙,时常要奉昭出京,要去替皇帝办点事,东宫里见不到他的人。 而东宫这群妃子们,在闫沐杭的号召之下,成日凑在一块儿,下下棋,说说闲话,却没人来请顾清儿。 她们在孤立她。 好在顾清儿的心愿,就是闲着逗逗她的银狐,和丁嬷嬷、如樱商量弄些什么好吃的,然后让陈先出宫门去采办。 萧禛受伤之时,是陈先输血救人,此事顾清儿回禀了萧禛。 萧禛就提拔了陈先。 陈先从小小内侍,变成了“太监”。所有的阉人,都可以称为内侍;只有品级的内侍,才可以称为“太监”。 太监是官职的意思,只是内廷的官职,有点类似女官那种。 陈内侍变成了陈太监之后,陈先就可以自己出入东宫大门。 虽然进出都要严查,但他的确多了些自由。 永延宫库房的事,也交给了他管,他每天都可以出去一趟,替顾清儿采办。 顾清儿才不管那些妃子们怎么孤立她,她依旧好吃好喝。 思柔公主身边的素月,在东宫妃子们连续聚了五天之后,开始对思柔公主笑道:“没人问一句顾美人,她也是挺没意思的。” 人都要抱团。 顾清儿被孤立,其他妃子们,好像得到了莫大的胜利;就连宫婢,都有了优越感。 然而,这种优越感还没持续多久,皇后派人把顾清儿请到了椒凤宫。 请顾清儿去的原因很简单。 顾清儿跟着太子练字,短短半年,写了一手很不错的字。 而皇帝最近看了永淳公主的功课,觉得她的字不成体统。 腊月初八之后,宗学里就歇了课业,夫子都回家过年去了。 皇后想找个人陪公主读书。 想来想去,宗室女都要准备过年事宜,没人有空;且是外臣女,成天进宫,也不是很方便。 听闻顾美人的字是太子亲自教的,皇后请示过了皇帝,皇帝也同意了,让顾美人临时做一段时间的公主伴读。 “娘娘,您是老先生亲自教导的,您的字比顾美人强多了,怎么不选您去给公主做伴读?”谢子薇的宫婢很不服气。 谢子薇自己也是气得半死。 她祖父是天下坐师,文采斐然。她从小没什么才女的能耐,独独字写得还不错。 结果,皇后要给公主选伴读,却不是选她,反而选了顾清儿。 那南齐来的外人,能比她强吗? “皇后是瞎了眼!”谢子薇骂道。 宫婢吓得半死,急忙让她谨慎,万一传到了皇后耳朵里,就是死罪。 东宫其他人也听说了。 她们原本还很热闹凑在一块儿,天天排挤顾清儿,却因为这件事,大家兴致都不高了。 排挤她又能如何? 在皇帝、皇后的心里,东宫所有女眷都是蝼蚁,是太子的妾,不值什么;独独顾美人不同,有什么机会,先想到了她。 加上谢子薇心情不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大家更加没了聚聚的兴致。 她们那小团体,很快就瓦解了。 思柔公主身边的宫婢,也觉得很扫兴,却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第222章技巧 顾清儿每日都去椒凤宫,陪着公主练字。 公主也是个懒货,且今年才九岁,是个半大的孩子,玩性很大。 顾清儿就用些小游戏,哄着她练字。 “公主练半个时辰,咱们就玩一会儿。”顾清儿笑道。 她的游戏很有趣。 有些是猜谜,有些是推断,对公主而言,既不难又充满了趣味性。 她果然认认真真练字了。 萧禛忙完了回来,给顾清儿带了一件皮草的斗篷,亲自送到了永延宫,结果却听说她被皇后叫到椒凤宫去了。 他赶了过去。 在椒凤宫西殿的暖阁里,萧禛瞧见自己那猴儿一样的小妹妹,安安静静练字。 而顾清儿立在旁边,默默盯着她,颇为认真。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懒,居然这样用心,实在难得。 萧禛诧异:“写字呢?” 永淳公主看了眼他:“皇兄您回来了?您等一等,我快要写完了。” 萧禛:“……” 居然不是放下笔,赶紧冲过来,而是让他等等? 真的转性了? 萧禛冲顾清儿使了个眼色。 顾清儿对她道:“公主继续啊,还有二十个字呢。” 公主道好。 顾清儿就到了隔壁梢间,宫婢端了茶给顾清儿和萧禛。 萧禛往正殿看了眼。 顾清儿解释:“皇后娘娘陪太后打麻将去了。” 太后还是很沉迷麻将。宫里的女眷们,多多少少都要去陪同她,包括皇后,这算是尽孝。 而皇帝觉得,打麻将能开阔思维,对脑子有好处,也乐意见宫妃们玩这个,只是别赌得太大。 就连他自己,也会隔三差五去陪太后打一整天的。 太后现在不熬夜打了,瘾头也没之前那么强烈。 只是吃饱喝足之后,她实在没事做,仍是要打几局消遣。 萧禛想起来,觉得自己也该去陪陪皇祖母。 “她怎么肯听话?”萧禛又问永淳公主。 “我把自己的方法,交给了她。”顾清儿道,“殿下,您磕过瓜子吗?” 萧禛微微蹙眉。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 有时候看戏,他也会磕一点;当然,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不会用此来消遣。 “你想说什么?” “我再教公主嗑瓜子呢。”顾清儿笑道。 萧禛:“你再不说明白话,孤要打人了。” 顾清儿:“脾气这么躁,你在外面吃亏了?” 萧禛:“……” 他假装扬起了手。 顾清儿急忙去躲。 她这才跟萧禛解释:“妾听闻,公主很喜欢猜谜,也很喜欢吃红豆糕。宫里没什么新鲜的谜给她猜,皇后娘娘也不准她多吃红豆糕,怕她吃饱了不吃饭。 因此,妾跟公主约定,一开始写三十个字,就有谜语猜;然后是五十个,也有谜语猜;然后是七十个,也可以猜一个;最后是一百个字,就可以吃一块红豆糕。” 萧禛想了想,这个办法的确不错。 不管是读书还是写字,一开始是很难的。 让一个孩子一口气写两百多个字,她估计有了抵触,不愿意写;但分开来,就容易很多。 写顺手了,后面的字就越来越容易写了,自己也没那么多的情绪了。 这方法不错。 顾清儿脑子是很机灵的。除了有点懒,心思有点毒,其他都挺好。 “这跟嗑瓜子有什么关系?”萧禛没有被顾清儿绕晕,直接问。 第223章厉害 正好梢间的炕几上,有一碟子瓜子。 瓜子是装得满满的。 顾清儿推给了萧禛:“殿下,您瞧见瓜子,烦吗?” 萧禛:“这有什么好烦的?” 瓜子挺好吃的。若不是顾念身份,他也乐意嗑一些,权当消遣了。 “如果妾让您把这些瓜子都剥出来,却不准吃一颗,您烦不烦?”顾清儿又问。 萧禛看了眼。 这么多,全部剥出来,剥到什么时候去? “剥它是宫人的事,孤为何要亲自做?”萧禛不悦。 顾清儿:“看,殿下您也觉得光剥就很烦人了,是不是?其实,您吃哪一颗瓜子,不需要自己剥呢? 一边吃一边剥,您觉得此事有趣;但单单去剥它,不能吃,您就觉得烦了。这是人的正常心理。 当我们做某件事,短期内没有任何回报的时候,是很烦躁的;若是有回报,再繁琐的事,也会觉得是消遣了。” 萧禛一愣。 他仔细琢磨这话,突然觉得顾清儿说得非常有理。 他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这细作揣摩人心的功夫,实在很厉害。 “……公主是不愿意写字吗?她自己也知道,一手好字,将来是值得夸耀的。然而,这点‘回报’,是很久之后的,而且是不定数的,未必就有。 看不到回报,练字就变得枯燥无味,就好像剥瓜子一样,看到就烦,心里想什么时候是个头。 然而,妾用好处诱惑着她,让她写几个字,就能有点‘回报’,猜个字谜,或者吃点点心。 就好比让她自己嗑瓜子,拨开一个,‘回报’就是这一颗瓜子仁。有了回报,让她嗑完这一整碟子,她都不会觉得烦。”顾清儿又道。 萧禛忍不住笑了笑。 那边,永淳公主已经写完了一百个字,高兴喊顾清儿:“顾姐姐,我写完了,红豆糕呢?” 顾清儿站起身,去给公主送了红豆糕。 公主吃了一块,意犹未尽。 “……皇兄走了吗?”她问顾清儿。 “没有呢。” “那我继续写,写完了三十个,我们猜谜,让皇兄也来猜。”永淳公主道。 顾清儿道好。 于是,公主自己展开了纸笔,不需要人催促她,她又开始迫不及待写第二份了。 萧禛在旁边梢间都听到了。 他再次想了想顾清儿的话,觉得她很适合教育小孩子。 将来,她如果成了他的皇后,皇子、皇女交给她教养,她肯定能把他们一个个都培养得很不错。 且她从不盲目善良,杀伐果断,也很适合培养太子。 萧禛有点走神了。 顾清儿回来,萧禛对她道:“你很有办法,谁教给你的?” “自己琢磨。” “这方法不错。”萧禛道,“看来,永淳的字要大有进益了。” “皇后娘娘说,公主光写字的态度,就比从前端正了不少。”顾清儿笑笑。 “都是你的功劳。”萧禛神色很慎重。 他如此严肃,顾清儿反而心头发虚。 “殿下,您这么说话,跟骂我似的。”她笑道,“您什么意思?” “孤在夸你。”萧禛认真道,“你怎么这样厉害?” 顾清儿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尴尬咳了咳:“教个字就厉害了?” “样样都厉害。哪怕是害人的时候,都很厉害。”萧禛道。 顾清儿:“……” 夸奖说得比骂人还难听,这位太子殿下,也是颇为奇葩了。 第224章奖励 顾清儿难得有了几分不自然。 在萧禛看来,就是她的羞怯了。她这么个懒散货,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羞赧,萧禛心头微热。 帘外还有宫婢服侍,他就在这等情况之下,握住了顾清儿的手。 “今年除夕,孤带你进宫赴宴。”萧禛道。 顾清儿诧异:“我可以去?” 按说,除夕家宴,皇帝的妃子们都可以参加,甭管多么低的品级。 只要是皇帝的妃子,哪怕是九品内命妇,也比三品外命妇要高贵。 这仅限于皇帝的妃子。 而皇子的妃子,跟皇帝的妃子不能比。哪怕是太子的妃子,也只能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妾一样——平时怎么受宠,都只是个玩意儿,是不能登大雅之堂。 至于东宫的七品美人,其实就是一个名分,为了区别管理,不上祖制的。别说她了,哪怕是东宫的侧妃,也只是妾,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她们和诸位亲王的侧妃、美人差不多,不能参加宫廷家宴。 家宴非得是太子妃、王妃这种身份才行。 萧禛说要带她去,她诧异无比。 “这有什么?孤向父皇讨个恩典。”萧禛道。 顾清儿:“……” 这多少人瞧着? 将来太子妃进门了,地位也会很尴尬的。太子这样抬举她,实在出格了。 顾清儿觉得萧禛又在害她,要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她急忙摇头拒绝:“宫里礼仪繁复。那哪里是去吃家宴的,分明就是去吹冷风的。 您要是疼我,就赏了我在永延宫,跟着宫人们自自在在吃喝吧。年礼上,您再多赏丰厚一点,就算您对我的爱护了。” 东宫没有正妃,其他人说什么品级,也是内部区分的。 要真正算起来,她们差别是不太大的。 萧禛再怎么厚赏顾清儿,只能说让东宫其他下人难做,以后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 但是,在朝堂大制上,他是不犯任何忌讳的。 若将来有了太子妃,萧禛赏赐顾清儿的东西,超过了太子妃,顾清儿受赏那才叫“逾制”,太子也要落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现在没有太子妃,一切都好说。 “孤若是封你为太子妃呢?”萧禛突然问。 顾清儿:“……” 这几年之内,她听到过最大的笑话,就是这个了。 顾清儿无所谓。 萧禛真想这么做,问问他父皇答应不,罗皇后同意否,他外公怎么想。 再说了,她不是细作吗? 这男人,偶然脑子一短路,什么话都能说。 怪不得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清儿故作惊喜:“那妾就感激不尽了,何德何能啊,殿下真是厚爱妾了。” 她夸张的语气,萧禛也听懂了。 他一时很尴尬,想要发作。 那边永淳公主写完了三十个字,要顾清儿去给“奖励”了,顾清儿就趁机走了。 她同公主说了一个谜语。 这次的谜语不算特别难,公主猜了出来,高兴得不行,继续去写字了。 小姑娘斗志昂扬。 而萧禛,今天说得每句话,都怪没意思的。他自己也讪讪,没有去说什么,默默离开了椒凤宫。 他一走,顾清儿反而有点走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有点搞不懂了。 她真是有些弄不懂男人了。 她以前觉得肖将军很难搞定,结果他人特别好;她觉得自己很了解萧禛这狗东西,结果他最近行事、说话,都让她捉摸不透。 怪烦人的。 第225章想念 顾清儿最近一直在椒凤宫。 她和公主混熟了之后,永淳公主特别热心,晚上也不让她走,她就索性住下了。 她白天陪公主练字,把公主驯服得服服帖帖的,皇后感动得不行。 “……本宫一直想,请个女先生在宫里,单独教教她。她在宗学里,那就是个点卯的,夫子时常跟陛下告状,说她最不用心了。”罗皇后道。 永淳公主吐吐舌头。 “夫子说话,我听不懂嘛。”她道。 夫子是河南一带的人,带一点口音,其实也不至于听不懂。 公主就是不爱学,找茬罢了。 偏她是整个宫廷最小的皇女。 这九年,宫里每年都添新的妃子,受宠的也有好几位,尤其是前年得宠的傅婕妤,皇帝每个月几乎一半时间都歇在她宫里。 饶是如此圣眷,傅婕妤也没诞下一儿半女。 永淳是皇后所出,真正的嫡公主,又是最小的,皇帝不疼她疼谁? 偏她生得珠圆玉润,一张圆脸像菩萨跟前的童女,就连慧明大师都说她有福,能给皇帝带来福运。 皇帝就更疼她了。 皇帝疼九皇子萧礼,也是有节制的,怕他将来恃宠而骄,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公主就没有这样的忌讳,皇帝疼得更毫无顾忌了。 夫子去告状,皇帝还嫌他啰嗦。 “公主嘛,认得几个字就行。”皇帝这样说,“别逼得太狠,看永淳都瘦了。” 后来,夫子就不敢去告状了。永淳原本就懒,现在更懒了。 皇后很忧心。 做母亲的,总要为了女儿的前途多考虑。女孩子多读点书,明理知事,对她自己有好处。 “娘娘,妾的学问真一般。”顾清儿笑道,“陪公主练练字还行。教公主,那妾真的教不了。” “你以前在宫里,不读书吗?”罗皇后还以为她谦虚。 “其实妾比公主还要懒。”顾清儿笑了笑,“妾的母亲一直受宠,在陛下那里说话有点份量。 她是不主张女儿家多读书的,平素就怕妾累着。所以,书读得不多。” 罗皇后笑笑。 永淳公主立马道:“母后,我也不想读书,您瞧顾姐姐也不读。” “胡闹。”罗皇后不为所动,“你顾姐姐想必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她母妃才顾念她。你好好一个人,不读书就要闲出病。” 晚夕,顾清儿和永淳公主一块儿睡。 公主睡不着,左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求她想想办法,让她能逃避念书。 顾清儿可不敢撺掇公主不上进。 她只得安慰公主。 萧禛一开始在外面忙,顾清儿住在哪里,对他没什么分别。可他回来了,顾清儿还在椒凤宫,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母后,让她回来吧。”萧禛道,“成天在椒凤宫,她都没规矩了。” 罗皇后失笑。 萧禛年轻,身边缺不了顾美人,罗皇后是能体谅的。 顾清儿只得回永延宫住。 她白天仍去教公主写字。 半个月的时间,快要到年底了,朝廷正是封印,要过了明年的正月二十才重新开朝。 皇帝到各宫走走,先到了椒凤宫。 一看公主的字,皇帝龙颜大悦:“进益了!” 公主的字,越写越好了。 第226章般配 公主是小女儿,听闻皇帝夸她,也就没个公主样儿了。 她坐到了皇帝怀里,学着普通人家的小闺女,搂着皇帝的脖子撒娇:“爹爹,永淳每天写一个时辰的字。” 皇帝稀罕得不行。 “累不累?”他摸了摸她的发髻,“瞧着是瘦了些。” 永淳公主又得意起来:“累倒是不累,挺好玩的。” 皇帝诧异。 这小懒鬼,怎么会觉得写字好玩? 永淳公主一张小嘴,颇为伶俐,嘚吧嘚吧的,把顾美人如何教她写字,如何跟她猜谜,如何赏她糕点的话,都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了,也是觉得不错。 公主撒了片刻的娇,宫人们摆了午膳,他们一家人吃了饭。 饭后,公主犯困了,由嬷嬷带着去了西殿歇午觉。 皇帝就问罗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美人陪着她练了半个月。”罗皇后如实道,“这顾美人,颇有点手段,永淳听她的话。” 她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一直知晓顾美人厉害。 只是,萧禛说她可能是细作,此事不得不防。 “你们亲近她,也要有点轻重。”皇帝道,“若她真是细作,永淳岂不是要吃亏?” 罗皇后心头一惊。 皇帝又道:“你也别太当回事。太子的意思,不是除掉她,而是收服她。她若是诚心投诚,也不会害你们。” 罗皇后微微拧眉。 “确定了吗?”她问。 皇帝:“也不是很确定,太子有这个猜测。” “臣妾瞧着太子,他反而是更器重她。”罗皇后道,“陛下,您不也赏赐了她免死金牌吗?” “就是为了免除她的后顾之忧。”皇帝道,“那金牌,也是太子的意思。如此一来,她才敢放心投诚。 皇后也瞧得出来,东宫那么些人,太子对此女是上了心的。这么大的儿子,好不容易心上有了人,要百般劝降她了,朕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罗皇后心中了然。 如此说来,太子对着顾美人的心思,比外面瞧着都要深一点。 可怜见的,太子一直英明果敢,算计这个、提防那个,却被南齐的小公主给抓住了心。 看他那样,罗皇后也于心不忍。 虽说太子总怀疑罗皇后,罗皇后心里却对太子没什么意见。 那是她长姐的儿子,又是她的继子。她自己没有皇子,荣辱都在太子身上,她是最盼望太子好的。 “要说起来,这德清公主,倒是配得上咱们禛儿。比赵五小姐更适合。”皇后道。 她刻意抬了抬顾清儿的身份。 哪怕顾清儿现在只是小小美人,而且可能用心不纯,她到底也是南齐的公主。 再小属国的公主,也是公主,出身尊贵。 皇帝和皇后,都是很不喜欢赵五小姐。 虽然皇帝原谅了赵家,也没阻止萧禛和赵五小姐的婚约,却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个儿媳妇。 三皇子是死在她手里呢。 只是赵五小姐还没有还俗,现在去和太子争论这件事,没意义。 萧禛另有心上人,皇帝和皇后都是挺高兴的。 他们也没把“南齐细作”当回事。 一个深宫女,能做什么大事?无非是南齐的闲棋罢了。况且,“细作”这个身份,还是太子猜测的,不能做真。 女人嫁了过来,燕国才是她的家,她投诚是迟早的。 第227章死宅 顾清儿还在东宫的时候,东宫女眷故意结伴排挤她。 她回来时,她们的小团体就散了;甚至连思柔公主和新的侧妃宋渝,也不怎么走动了。 年关在即,太子要赏赐年礼。 顾清儿的年礼,仍是独一份。其中,还有皇后娘娘特别赏她的。 不过,罗皇后没有给她拉仇恨。 除了赏赐她,罗皇后也赏赐了侧妃宋渝。因为前些时候,宋渝被太子送到了罗皇后处,跟着罗皇后身边的女官,学着理事。 宋渝一副孩儿面,是挺讨喜的,罗皇后也挺喜欢她。 年礼的时候,除了有功的顾清儿,也特意赏了宋渝。 “皇后娘娘赏赐美人镶蓝宝石梳篦一把、镶红宝石花簪一支、戒指四对、祖母绿手珠一串;紫檀木雕海棠花屏风一扇、羊脂玉观音像一座、累丝镶红宝石小手炉一只;各色绸缎二十匹。” 太监陈先一一念给顾清儿听。 顾清儿听得很认真。 听完了,顾清儿就让如樱造册,放入库房去。 如樱如今也认得几个字了,做起来得心应手。 “美人,这些布料都是颜色浅淡新鲜的,适合做明年的春装。”丁嬷嬷道,“不着急收起来,咱们可以喊了针线房上的,提前给您做。” 顾清儿:“先蹭点公中的便宜。要是公中没有好的,咱们再拿出来。这匹布料名贵,先省一点。” 丁嬷嬷:“……” 美人你不要总是说得那么寒酸,好像挺可怜似的。 这东宫有什么好东西,太子殿下还不都是先给您挑了吗? 如樱和陈先都忍不住乐了。 丁嬷嬷无奈,也跟着笑了。 时至除夕。 和往年一样,萧禛也进宫去,陪着皇帝、太后和皇后守岁。 诸位王爷和出嫁的公主,也要携眷入宫。 不过,比起往年的难熬,今年守岁特别轻松愉快,因为吃了家宴之后,皇帝主动开口,让众人移步到暖阁里去打麻将。 暖阁对面,就是戏台。 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戏,宫里开了四桌麻将。 低品级的嫔妃,就坐在梢间看戏、吃点心;稍微有点名头的,都上了牌桌,很是热闹。 萧禛依旧抽空,回了趟永延宫。 和他预想中一样,顾清儿歪在炕上,神色懒懒的。 “你有那么多的玩意儿,怎么不玩?”萧禛问她,“这么闲着,不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呢? 闲时把过去的生活在脑海里过一遍,或者搜寻芯片留给她的知识,她觉得很有趣。 反而是和萧禛说话,浪费时间又无聊。 她看了眼萧禛:“殿下怎么又来了?您这样陪着长辈守岁,三心二意的,太后娘娘没骂您?” 萧禛捏她的脸。 真是没有良心。 若不是特意过来瞧她,他跑回来做什么?想起去年陪着她放烟花,今年萧禛没什么特别的准备,就是过来坐坐。 “太后疼我,大过年的骂我做什么?”萧禛道,“况且,还没到点儿,我等会儿就回去。” 顾清儿哦了声。 萧禛看着她:“你成天这么懒,真的不无聊吗?” 顾清儿:“……” 若是他了解后世人的生活,顾清儿就很想告诉他,死宅一点也不无聊。死宅的快乐,是密集而隐秘的,不比任何其他快乐逊色。 第228章反常 萧禛脱了靴子和风氅,坐在临窗大炕上,与顾清儿闲聊。 他说今年宫廷的守岁很热闹,因为可以打麻将。 “……这东西误事。一旦乡野间流传此道,就无人愿意耕种了。以前不懂你这话的意义,如今见太后长期沉迷于此,孤才懂。”萧禛道。 他说罢,看了眼顾清儿,眼底带笑,“你这个人啊,很懂大义,胸有丘壑,丝毫不输男子。” 顾清儿:“……” 这褒奖,还是怪怪的。 萧禛说她的好话,顾清儿听着都毛骨悚然的。 他们说了说麻将,萧禛又说起了如今的天下局势。 顾清儿就知道,燕国和楚国,实力旗鼓相当,谁也不能打服谁,目前相对平和。但天下统一乃是大势,将来不是燕国吞并了楚国,就是楚国征服了燕国。 “楚国朝廷有九个儿子,孤一直派人在挑拨,让他们兄弟阋墙,自己先斗起来。他们先烂了,再攻打进去,就很容易。”萧禛道。 顾清儿白了他一眼:“您和雍王、楚王的关系,也没那么好,难道不是人家反过来挑拨的吗?” 别以为就你聪明。 “孤没说不是。”萧禛道。 顾清儿:“……” “哪怕再挑唆,我们也只有三个人。礼儿年幼,又有些单纯,魏昭仪将他教养得很好,他是不会搀和其中。 哪怕将来他长大了,真的要插一脚,也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他目前连封地都没有。”萧禛道。 提到他的九弟萧礼,萧禛想起那厮跟他讨要顾清儿,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他打量了顾清儿。 顾清儿一本正经听着,丝毫没在意这些。 萧禛突然拿她打趣:“你们南齐,有哪些皇子?” 顾清儿接得顺口:“殿下不是说妾乃细作?细作怎么知晓皇室的事?” 她是真不知道。 萧禛反而被她噎得半死,一时无语。 他伸手过来,捏顾清儿的脸:“你就气孤!你要不是有点本事,孤杀你十次都不解恨!” 他说如此市侩的话,反而有点活泼劲。 顾清儿被他逗乐。 在丁嬷嬷等人看来,顾美人和殿下是非常恩爱的。他们俩在一起,甭管多么剑拔弩张,站在帘外服侍的人,总能听到他们的打闹,或者欢笑。 就像普通的小两口。 大过年的,顾清儿和萧禛闹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他,就不再顶撞他了。 两人又端坐闲话。 炕几上有点心、瓜子。 看到瓜子,萧禛又想起顾清儿上次说的“嗑瓜子”理论,眸光落在她身上。 “你一点也不像个不满十六的孩子。”萧禛突然道。 顾清儿摸了摸脸:“您觉得我老?” 萧禛白了她一眼。 “你像一只活了千百年的妖精。很多事,大臣都没你通透。”萧禛道。 顾清儿表情一怔。 她脑海里的芯片,承载了千百年的知识,而她又的确来自太空时代,右手掌心还有个保命的空间。 要说起来,她的确有点妖。 “反常则妖”,她的哪一点不反常呢? “殿下,您骂人都蛮高超的。”顾清儿笑道,“大过年的,您又骂我做什么?” 萧禛定定望着她。 他晚膳的时候喝了点酒,没醉,只是这会儿在葳蕤烛火里瞧见了她,他心念微动,已经熏熏然了。 起身,越过了炕几,萧禛抱住了她。 顾清儿:“……” 第229章将军 除夕的晚膳,大家都会喝点酒。 顾清儿也不例外。 她的酒量很好,哪怕贪杯了,也没半分醉态。 只是,酒精会麻痹一些理智,这是毋庸置疑的。 萧禛突然越过炕几,将她搂在怀里,顾清儿的心里猛然一热。 她当然没对着狗太子动情,而是通过他这皮囊,想起了另一个更真诚、更温柔的怀抱,心里又酸又疼。 她的肖峥,彻底消失了,再也回不来。 没什么比死亡更可怕,一点念想都没有。幻想碧落黄泉总有相见的一天,也是枉然。 顾清儿又想起,自己与他相见的第一天,他那点特意释放的善意,她就很想哭。 其实,她没怎么哭过肖峥。 军人战死,乃是荣耀。肖峥还在的时候,就跟她谈过此事,她也一直记得。 这一刻,她却有点忍不住。 也许是萧禛的外貌,实在太像他了,顾清儿被他抱着,心里无限的伤感和委屈。 你怎么就走了? 而我,又为什么会离开那个时代,拥有这样诡异的遭遇? 因此,萧禛抱住了她,她也迫不及待回手,抱住了他的腰,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微微发颤。 萧禛很明显一喜。 他微微偏头,就想要亲吻她。 男人做这种事,是一种本能驱使,并不意味着他对顾清儿有什么特殊的情愫。他此刻想的,甚至不是某个特定的人,而是一种特定的释放。 和男人相比,女人就往往更感性,她们只愿意和自己有好感的男子亲昵。 顾清儿的心绪起伏得太过于厉害,她口中喃喃:“将军……” 这句话,她以为自己尚未说出口,萧禛却实实在在听到了。 他那满心的热情上,被浇了一瓢冷水,冻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一直猜测,顾清儿在南齐,并不是有什么把柄,而是受了她心上人的驱使。 她一句低喃的“将军”,几乎把萧禛的猜测都点透了。 一瞬间,他骨头缝里都凉了。 萧禛的手臂收紧,恨不能就此把顾清儿给捏碎。 而顾清儿吃痛,也清醒了点。 萧禛不知弄到了她哪一处的关节,顾清儿轻哼了一声。 萧禛这才松开了她。 低头看她时,她眼底水光盈盈,已然有了泪意。 萧禛当即下炕。 他不喊宫人,自己穿好了靴子,拿过了自己的风氅,撩起帘子就走。 随着他的太监、侍卫飞鹰,都在梢间暖阁里喝茶,没提防太子就这么闯了出去,都没叫人。 还是陈先急忙去提醒。 几个人赶紧追了出去,萧禛已经走出了老远。 飞鹰脚步极快,跟上了太子。 内侍们却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殿下,您把风氅穿上吧。” 飞鹰见萧禛的风氅拿在手里,这样刺骨寒冷的夜,萧禛就穿着常服。而常服,是不能御寒的。 萧禛回神。 他不觉得冷。 走得太快,他的手脚在发烫;脸上也在发烧,那是怒极的表现。 “找到那个人!”萧禛几乎要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孤要知道,她心上的人是谁!” 飞鹰心里咯噔了下。 殿下在吃这种无名干醋。 他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吗? 第230章怀念 萧禛出去逛了一圈,又回到了宫里。 太后等人还在打牌,戏台上仍是很热闹;有人留意到太子离席了片刻,都能理解,他可能是回东宫去安抚他的那些妃子们去了。 无人说什么。 萧禛选了个地方坐下,陪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看戏,并没有去打牌。 永淳公主很想和他搭讪。 然而,永淳看得出来,皇兄心情不佳,讪讪没敢往前凑。 她都能看出,其他人又不傻,个个比永淳公主还精明,谁瞧不出来? 无人触太子的霉头。 萧禛一个人静坐,心中沸腾的怒意,这才慢慢散了下去。 盛怒之后,他有种无法排解的憋屈与屈辱。 她在他身边一年多了,难道他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不能在她心中落下痕迹吗? 燕国这样强大、繁盛,他又是个有本事的,她就看不出来,她的前途就在燕国吗?南齐有什么值得她效忠的? 她心里那个什么“将军”,可以把她献出来,不管是什么计谋,其中都有美人计的成分。那样的男人,毫无担当,甚至不怎么怜惜她,有什么值得惦记? 反而是萧禛,不值得她托付终身吗? 他一次次告诉她,他可以给她依靠;他甚至让皇帝赏赐了她免死金牌,这些不都是他的承诺吗? 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萧禛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有点咬牙切齿。 而在永延宫的顾清儿,好像明白自己办了件错事。 她也很懊恼。 丁嬷嬷等人,前一瞬还听到美人和太子说笑,后一刻太子就气哼哼走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几个人进了内殿服侍,个个面面相觑。 “美人,殿下是怎么了?”丁嬷嬷大着胆子问。 顾清儿扶住了额头。 “大概,是我惹了他。”顾清儿道。 她心里的话,怎么就说出口了? 他又不是肖峥,她明明很清楚的,为什么在那一刻鬼迷心窍? 她不应如此放纵自己。 肖峥已经去世了,她怎么能对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就怀念了起来? 这是挺无趣的。 她应该走出来的,从前她就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美人,您别慌。”丁嬷嬷很持重,“您告诉老奴,老奴等人为您参详。明儿就是大年初一,要去给殿下拜年,到时候您说几句中听的话。” 顾清儿苦笑。 她还真说不出口。 她顿了顿,怕身边的人心里惶然。他们是依靠着她生活,她要是倒了,他们个个都会惶惶不可终日。 前途自然是没有了,命能否保住都难说。 顾清儿为了让他们宽心,道:“一点小口角。殿下肯生气,也是说明他在意我。明日我去拜年,给他道个歉。” 丁嬷嬷等人松了口气。 依照顾美人在太子跟前的恩典,的确是很难失宠的。 她可是救过太子的命。 除了太子,灵蛇和飞鹰的命,也是顾美人救的;更有甚者,九皇子、十五公主永淳,也受过顾美人的恩惠。 还不提其他的事:国舅的病、献酒策等。 这么多加在一起,顾美人的功劳,足够她在这深宫富贵到死的了。 这些道理,别说丁嬷嬷能想通,哪怕是如樱和陈先,也能懂得了。 他们倒也不是很担心。 第231章疼我 丁嬷嬷等人很乐观,顾清儿自己却不。 她总感觉,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大。 萧禛那奇葩的脑回路,不知他会怎么想。顾清儿只是一句话说错了,他抬脚就走,都不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清儿熬到了子时,把岁守成了,放了炮就打算睡觉。 然而,外面的炮竹声不停,还有远处寺庙庆贺新年的钟声,响了彻夜。 顾清儿心中有事,睡不着。 她辗转反侧。 “奇怪了,平时天天看到萧禛,也没什么触景生情的,怎么就在那个瞬间失控了呢?”她又翻了个身。 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事。 说她担忧,倒也不至于,萧禛还能拿她怎么办? 他怀疑她是细作,都没杀她,也没苛待她,难道就因为她说错了一句,看似给他带了个绿帽子,就要虐待她了? 不至于。 她进宫之后,除了萧禛自己的舅舅和表兄,顾清儿没见过任何外男,也不认识什么“将军”。 他真要猜疑这么个人,那也是顾清儿到燕国之前。 她来燕国之前才多大啊。 不满十五,哪怕真的有了心上人,那也只是有了,不会发生点什么。 毕竟,谁对着十四岁的孩子,行不轨之事? 这件事,很好解释。 顾清儿也不知道她在烦恼些什么,就是很烦。 后来她想了想,她大概是在烦自己,把肖峥和太子混淆了。 这对她很不利。 她若是混淆了他们,她迟早会对太子产生感情。 感情在皇家,可是奢侈品,是极其昂贵的奢侈品,顾清儿要不起的。 先不说其他的,萧禛自己有个心上人赵五小姐,东宫有十名妃子。 这些妃子,都是潜邸旧人,将来萧禛登基,她们和她们的娘家,都有封赏。 光这十个竞争者吗? 以后每隔几年都有选秀。随着旧人颜色衰退,新进来的女子们,一个个颜色鲜嫩。鲜明的对比,能把人逼死。 一波波的冲击之下,心要受多少磨难,才能坚硬如磐石,不再难受? 顾清儿想想都毛骨悚然。 她爱谁都可以,除了皇家的男人。 她可受不了这些苦。 顾清儿一夜未睡。 她到底没有做好给萧禛当后妃的准备,毕竟后妃的贤良淑德、不争不抢,甚至为了皇嗣,主动把身边更好的女子献给皇帝的事,顾清儿做不出来。 “要是太子因此事而疏远我,那么我就趁机和他远离一些。”顾清儿想,“给自己一点时间。” 她的钱财,哪怕没有了太子的赏赐,她也能大手大脚活个三五年,过最富贵的日子。 她身边有了个管事太监陈先,他可以随时出入宫门,顾清儿想要什么,更容易指使陈先去买了。 现在没有了太子的特殊照顾,她也可以过得特别好。 “就这样吧,新旦去拜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顾清儿给自己下了决心。 她这个人,一旦有了决心,就不容易动摇,睡得很香甜了。 于是,凌晨还是炮竹声不断,顾清儿却踏踏实实睡了两个时辰。 大年初一,她早早起床了,精神不算特别足,却也还好。 “美人,您别担心。”丁嬷嬷还在那边安慰她。 顾清儿:“不担心,殿下疼我呢。” 第232章宝石 和往年过年一样,大年初一的朝会很早,太子要带领文武百官,向皇帝贺岁;还要跟着皇帝去太庙祭祀。 待他回到了东宫,已经是快午膳时辰了。 顾清儿用了早膳之后,因为她的品级,没资格去宫里拜年,她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起来时,才知道皇后娘娘的椒凤宫、九皇子的生母魏昭仪,都给顾清儿送了贺岁礼。 娘娘们的贺岁礼,都是宝石、珍珠、金饰以及绸缎。 顾清儿对这些,都没兴趣。 原因很简单,这些东西太过于贵重,又是宫里上了谱的,她没办法变卖。 她又不会在燕国的宫里住一辈子,更加不可能有儿有女要继承她的这些财物。不能换成钱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石头。 她简单看了几眼。 皇后娘娘赏赐的一盒子宝石里,其中有两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名贵无比,丁嬷嬷等人看得直吸气。 “真是太贵重了。”丁嬷嬷道,“皇后娘娘真疼您。” 顾清儿:“……” 她已经有好多这样的宝石了:红宝石、蓝宝石甚至黄宝石,她都有。 她知道古代采矿技术不行,这样的宝石非常名贵。 但是物依稀为贵,再名贵、难得,太多了也没什么感触了。 除非送她一只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否则她都难以动心。 她倒是没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 “还行吧。”顾清儿淡淡道。 丁嬷嬷等人转念又想,顾美人是出身南齐皇室,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饶是见过了很多次,丁嬷嬷等人还是不能像顾清儿这样平静。 收下了年礼,顾清儿打算下午的时候,再去皇后和魏昭仪那边磕头谢恩。 丁嬷嬷等人服侍她更衣、梳头,脸上细细匀了粉,长秋宫就来人了。 太子请所有的妃嫔们,都去长秋宫用午膳,顺便给他拜年。 丁嬷嬷等人都叮嘱顾清儿:“瞧见了殿下,嘴要甜、膝盖要软,眼睛要水。” 就是说,甭管多少人在场,该跪就跪,该说好话就说好话,该哭就哭。 戏要足。 顾清儿真的被这群近身服侍的人逗乐了,只感觉他们个个比她会演戏,笑了半晌。 瞧见她笑,几个人心情也不错,知道顾美人没太把事情放在心上。 进了长秋宫,顾清儿发现她又是最晚的一个。 估计是大家都穿戴整齐了,就等着萧禛一声号召,立马过来了;而顾清儿,长秋宫的内侍去传信的时候,她还没上完妆呢。 况且,她的永延宫靠近后花园,也是距离长秋宫最远的。 大家都到齐了,就给太子磕头、拜年。 接下来就是太子的贺岁礼了。 众人有了心理准备,只当今年顾美人的贺岁礼,仍是最特殊的一份。 不过,今年也的确很特殊。 “殿下赏赐顾美人宝石一颗。”太监念道。 念完,就把礼单给了顾清儿。 众人:“……” 顾清儿:“……” 气性很大啊这位太子殿下。 去年赏赐她的东西,比侧妃都要多,今年就一颗宝石搪塞了她。 再说了,宝石也分低等、中等和高等,都是一匣子、一匣子这样赏赐的。用低等碎宝石铺底,然后是中等宝石,最后点缀一两颗高等宝石,凑满一匣子。 哪有赏赐一颗的? 众人很诧异,顾清儿也看了眼萧禛。 萧禛倒是神色如常,没看出他特别生气,对众人道:“都起身吧,摆膳。” 第233章凤冠 新年的第一顿饭,东宫女眷们都吃得兴致乏乏。 她们满脑子都是顾美人那“一颗宝石”的贺岁礼。 “是那宝石特别名贵,还是她失宠了?”众人都有如此猜测。 这关乎她们的命运。 顾美人独占太子已久。若她失宠,其他人便有了机会。特别是在顾美人后面进宫的几位妃子,对太子而言还是新鲜面孔,可以趁机好好表现,争取成为第二位顾美人。 众人眼珠子转来转去。 萧禛瞧着,甚是好笑,没往心上去。 顾清儿也只是默默吃饭。 她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去,看看萧禛到底赏赐了她什么宝石。 宫妃的贺岁礼,只是给她们看一眼单子,并不是让她们接。 东西早已让人送到了各自的宫殿。 顾清儿这厢挠心挠肺的,萧禛似看出来了,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他倒是没捉弄她。 午膳之后,他利落遣散了众人。 顾清儿带着女官如樱,快步回到了永延宫。 丁嬷嬷和陈先等着她。 两人脸上,都有喜色。 “……早上收到皇后娘娘和魏昭仪的贺岁礼,美人看上去不是特别激动。如今太子殿下这份,美人该高兴了。”丁嬷嬷笑道。 顾清儿心头微动。 高兴……就是说,并非碎宝石。 “快拿来!”顾清儿道。 陈先立马把太子殿下的宝石送了上来。 宝石装在楠木小匣子里。小匣子八角包金,楠木又沉重,顾清儿接过来时,感觉特别重。 她打开,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匣子里是一颗红宝石。 红宝石晶莹剔透,红的有点黯淡,是最正统的红,似血。 这宝石色泽非常正。 色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它大,真的足有鸽子蛋那么大。 这样的红宝石,有市无价,真正的价值连城。 顾清儿:“……” “美人喜欢这颗吗?”陈先也故意打趣顾清儿。 顾清儿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么大的宝石,若是做成项链,可以成为传世之宝。 她摩挲了好久。 把玩了片刻,顾清儿问身边人:“做成什么比较好呢?” 话音刚落,萧禛接腔:“制成头面吧!” 众人一愣,急忙行礼。 萧禛进来,不准人通禀,他自己随身太监也没唱喏。 屋子里几个人看宝石看迷了眼,都没留意到,众人连忙下拜。 顾清儿也行了礼。 萧禛接过她手里的红宝石。 宝石被她把玩很久了,触手微热。他再次道:“将来镶嵌在头面上。” 顾清儿:“……” 什么品级的头面,有资格用这样的红宝石?除非是皇后的凤冠。 现在的罗皇后,原本是有一枚的,又在她的大女儿永福公主出嫁时,送给了公主。 她白了眼萧禛。 萧禛把宝石还给了她:“喜欢吧?” 口吻很笃定。 只要不傻,谁能不喜欢这样的红宝石?顾清儿点点头:“非常喜欢,多谢殿下!” 昨晚不是生气了吗? 怎么一夜之后,别说处罚她,还送这样名贵的宝石给她? 他到底存了什么样子的心思呢? 顾清儿突然发现,她真的不了解萧禛。 萧禛所做的一切,是想要拉拢她,还是单纯的……喜欢她? 第234章拜年 顾清儿一时迷惘。 而后,她很快就想到,萧禛心里的白月光赵五小姐。赵五小姐还在清修的时候,萧禛移情别恋的可能性很小。 况且,真正喜欢一个人,会吃醋、愤怒,甚至冷落。 而不会这边才出事,那边就讨好。 堂堂一国太子,萧禛应该没那么贱。 哪怕是肖峥,功名利禄都是自己赚的,可以说习惯了各种妥协,也不会贱到这个程度。 所以,唯一的解释,还是萧禛想要拉拢顾清儿,让她为自己所用,割断与南齐的所有联系。 顾清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心里轻松了不少。 没有感情的牵扯,对她是件好事。 她很满意,笑容就变得更加真诚了,她甚至亲手给萧禛倒茶。 萧禛坐在她炕上和她吃茶,用顺口一问的口吻问她:“还缺什么吗?” “不缺。”顾清儿笑道,“不过,殿下,妾没空陪您久坐。早上皇后娘娘和魏昭仪都给妾送了礼,妾得去拜年。” 萧禛想了想:“孤陪你去椒凤宫,顺便瞧瞧永福去,她应该回来了。” 永福是三公主,比萧禛小五岁,兄妹俩感情最是亲厚。十五公主永淳虽然也得萧禛的喜欢,却因为年纪相差十几岁的缘故,萧禛有点拿她当晚辈宠。 顾清儿道好。 她换了件淡粉色长袄,银白色长裙,外面罩狐皮斗篷,随着萧禛去了皇后娘娘的椒凤宫。 果然,远远就听到了笑声。 皇后很少如此开心的。 进了正殿,远远就瞧见一女子,穿着公主的朝服,头上戴着头冠,端庄坐在皇后身边。 她面容姣好,一双酷似萧禛的丹凤眼,给她添了说不尽的妩媚。 “皇兄!”她在萧禛一进来的瞬间,就站起身,语气轻快愉悦。 “你果然在,我就说你还没走。”萧禛笑道,同时打趣妹妹,“是不是还没讨到年礼?” 罗皇后也笑起来。 永福公主的目光,顺着萧禛,也落在了他身后的顾清儿身上。 她听母亲和舅舅都说过顾美人,一看这女孩子似玉雕的,就知道是她了。 永福公主露出了她浓郁的善意,对着顾清儿点点头。 顾清儿给她行礼。 “免礼!”永福公主亲自搀扶了她,对她十二分的敬重,“我是不常到宫里走动,你没怎么见过我。 我不讲究虚礼的,你又是我皇兄身边的人,就是一家人了。别这样客气,待我像永淳那样自在就行了。” 顾清儿心头跳了下。 永福公主这几句话,不太像是对太子的妾说的,而像是对他的妻。 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只是道了句“是”。 皇后让人赐座。 萧禛又同妹妹说笑了几句。 顾清儿抽空,向皇后表达了她的谢意,同时又给皇后娘娘拜年。 “……娘娘,不打扰您和公主相聚,妾还要去趟金华宫。”顾清儿坐了片刻,就起身要告辞。 金华宫里住着魏昭仪。 自从顾清儿救了九皇子的命,魏昭仪就处处善待她,也给她送了年礼和贺岁礼。 “你快去吧。”罗皇后笑道,“回头再过来,别出去吃饭了,晚膳就在这里用。” 顾清儿去看萧禛的脸色。 萧禛冲她点点头。 顾清儿只得道是。 第235章富贵 顾清儿到金华宫时,金华宫也有客人。 是宫中低等的妃嫔,过来给魏昭仪拜年的。 魏昭仪态度闲散,脱了朝服,只穿家常衣裳。 瞧见了顾清儿,她很高兴,打发这些小姊妹走了。 顾清儿给她拜年了。 魏昭仪连忙搀扶了她:“别客套!” 然后又向顾清儿笑道,“我是真有点累了,幸而你来了,打发走了她们。昨晚陪着太后打了一夜的麻将,我真吃不消。” 顾清儿笑笑。 宫人上了新鲜的茶,顾清儿喝了几口茶,随意聊了几句,打算告辞。 不成想,她刚想走,九皇子就快步进来了。 他尚未开府,还住在外宫,随时可以到内宫走动。 有些日子不见了,九皇子好像又长高了些许,越发像个大人了,身上没有太多男孩子的稚嫩。 他穿着皇子的朝服,头上玉冠,面容英俊。 “母亲,儿子给您拜年了。”九皇子进来之后,先行礼。 魏昭仪却是心头咯噔了下。 九皇子早上拜过年了,这会儿又来,大概是听闻顾美人来了。 上次他去讨要顾清儿,被萧禛骂了一顿,魏昭仪也让他赶紧歇了这个心思,不成想…… “事情忙完了?”魏昭仪问他。 九皇子道是。 他的视线,落在了顾清儿身上,对着她笑了下:“顾美人,你怎么还是如此寒酸?皇兄待你不好吗?” 顾清儿:“……” 这位九皇子,到底要女人怎样打扮,他才会觉得人家富贵? 难道要满身绫罗、满头朱钗? 那岂不是成了暴发户? 顾清儿失笑。 她一笑,九皇子也跟着笑了:“我母亲赏赐你的东西,是不是不够好?” 顾清儿:“已经很好了,多谢殿下挂心。” 然后,她跟魏昭仪告辞。 “就走啊?”九皇子似乎有点失望,“再坐一会儿,我还有话问你。” 顾清儿去看魏昭仪。 宫里耳目众多,九皇子这样行事、说话,等会儿就会传到太子耳朵里。 魏昭仪心惊胆战。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我是有点累了。顾美人,改日再请你过来闲坐。” 顾清儿道是。 她往外走,九皇子居然要送她。 魏昭仪喊住了他:“礼儿,你稍等,母亲有句话问你。” 九皇子很不甘心站住了脚步。 顾清儿离开了金华宫,又往椒凤宫去了,一路上畅通无阻。 魏昭仪则是被儿子气得头疼:“谁让你这个时辰进来的?” “母亲,我听闻顾美人来了。”九皇子道,“母亲,过去这么久了,皇兄还是没恩宠顾美人,那……” “不与你相干!”魏昭仪厉色道,“上次你父皇的话,你忘到了脑后?” “母亲!”九皇子定定看着魏昭仪,眼底添了几分不甘心,“儿子最近打眼瞧去,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了,儿子……” 在顾美人之前,九皇子一直懵懵懂懂,分不出女人的美丽与丑陋。 如今,他开了情窍。 魏昭仪气得差点拿茶盏砸他。 “你再敢这样胡言乱语,三皇子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母亲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让母亲怎么办?”魏昭仪气得要哭。 九皇子怔怔看着魏昭仪。 他有点傻气,反问魏昭仪:“三哥不是自尽的吗?我又不会自尽。” 魏昭仪:“……” 她突然意识到,儿子被她教得太老实、太天真了。 整个宫里,谁相信三皇子真的是自尽?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龌龊事,还没爆发出来罢了。 第236章鲁班 萧禛坐在椒凤宫,听他妹妹说起永福公主府的种种趣闻。 这个年代的公主,不像明清朝代被管束得那么严格。 公主府里,没有宫廷派过去的管事嬷嬷,驸马也只是公主的下属,公主是那一方天地真正的主人。 而永福公主是皇后所出,又有封地,又有权势滔天的外祖家撑腰,她自己又干练老辣,日子过得很滋润。 她会谈论府上的幕僚、谈论驸马的温柔。 “……你如今就缺个孩子了。”罗皇后说女儿,“此事也得抓抓紧。” “驸马不争气,难道也怪我?”永福公主笑道,“为了此事,我拜了多少次佛,请了多少名医问诊?” 罗皇后:“……” 永福公主又打趣萧禛:“皇兄,我那嫂子不是个神医吗?让她给我也请请脉。” “她是巫医,不管这方面的。你要是断胳膊断腿的,可以找她。” “那就让她画个符咒给我。”永福公主道,“皇兄,你别小气!妹妹有了子嗣,不是好事吗?” “我自己还没子嗣呢。” “那是你不要,又不是没有。”永福公主笑道。 兄妹俩大大咧咧讨论起了各自的子嗣,皇后也不阻拦。 片刻时候,有人在宫门口晃动了下。 萧禛瞧见了是自己的内侍,就借口要去净房,起身出了正殿。 他的内侍低声和他耳语了几句。 萧禛往金华宫的方向看了眼,眼底添了一抹愠色。 “知道了,退下去吧。”萧禛道。 他去了净房,片刻又回到了正殿,重新和皇后、妹妹闲聊家常。 顾清儿也回到了椒凤宫。 萧禛的视线,在她脸上滑动了下。 他不动声色,表情却有了点冷意,就连永福公主也感受到了。 永福公主腹诽:“皇兄这喜怒无常的,怎么有点像落入情网的女子呢?” 只有深陷情网的人,才会因对方的言行而情绪莫测。 传闻她皇兄被顾美人迷得不行,看来是真的了。 顾美人的确很漂亮,她整个人像是白玉雕刻而成,肌肤毫无瑕疵。光这份光洁,就极其讨喜。 更别说她身材高挑纤瘦,五官精致明艳了,真正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顾美人只是去了趟金华宫,怎么就惹了他?去之前,不是他也同意了吗?”永福公主不是很懂。 男人还蛮难伺候的。 永福公主又想到,顾美人也是南齐的公主,如今却要伺候她大哥;而她和顾清儿身份差不了多少,却是驸马奉承她,处境天壤之别。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幸运。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清儿已经给皇后和太子重新问安。 皇后给她赐座,永淳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永福还想搭句话,又去看她皇兄的脸色,见皇兄神色转回了不少,她的话就到了嘴边。 不成想,永福公主还没说呢,殿外传来了太监唱喏的声音:“陛下驾到。” 几个人连忙出去接驾。 顾清儿落在了最后面。 皇帝好像没看到她,脸色不佳,对着自己的妻儿就抱怨开了:“楚国越来越不像话!” 关乎朝廷大事,众人脸色肃穆起来。 罗皇后还以为起了战事,急忙问:“楚国怎么了?” “他们送的年礼,居然把钥匙放在一个机关里。”皇帝气哼哼道,“还说,若是燕国无人能解,就砸了它好了。这岂不是挑衅?” “什么机关?”萧禛好奇。 皇帝就让人去御书房拿过来。 他还打算等过了年,再召集朝臣,商议如何解开。 砸了,岂不是承认燕国无能人? 皇帝不会服这个软。 机关拿了过来,顾清儿也伸头看了眼:“不就是十二柱的鲁班锁吗?这有什么难的?” 第237章会解 所谓的“鲁班锁”,相传并不是鲁班发明的,而是诸葛亮。诸葛亮利用建筑上的榫卯结构,创作了此物。 因榫卯乃是鲁班所创,所以榫卯结构的机关锁,也叫“鲁班锁”,别称孔明锁。 这都是传说。 此前的朝代,肯定是在战国之后的很多年,然而皇帝、太子等人,都没见过鲁班锁似的,可见传闻的确只是传闻。 也许,是后世某人创作的,假借孔明、鲁班之名,也说不定。 反正已经无可考了。 顾清儿这厢有点走神,那边九岁的永淳公主,已经不顾仪态,把鲁班锁从内侍手里抢了过来,好奇东看西看。 “这是什么?”她问皇帝。 元寿帝迟疑:“楚国的人说,是一种机关锁,朕也不认得。禛儿,你可认得?” 萧禛被点名,眉头微微蹙起:“父皇,儿臣见过两次,不过都是六柱的机关锁。光六柱的,已经很难解了,而这个有十二柱……” 他觉得很难,眉头深深蹙起。 罗皇后凑过来瞧。 她也算见多识广,立马道:“有点像咱们造家具的结构。” “是榫卯结构。”萧禛道,“母后要不要试试?” 罗皇后摇摇头:“我可没把握。陛下,您试过了吗?” 皇帝在御书房,和贴身太监摆弄了半天。 他气冲冲到椒凤宫,也是因为弄不开,心里很受挫败。 然而,此刻他却不好明说,只是冷冷道:“楚国这是挑衅,朕弄它做什么?” 永福公主和妹妹永淳一样,从小受尽了宠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挽了挽袖子:“我来试试。” 罗皇后看着她这土匪做派,一时无语。 永福公主咬牙切齿,弄了半晌,那些木头左进右出的,就是没办法拔下一块。 她弄得一头汗,还是没理出个头绪。 皇后开口了:“行了,你放过它吧,我瞧着你是不行的。” 永福公主不服气:“再试试,母后您别泄气。” 永淳公主还在旁边瞎指挥。 萧禛看着他两个猴儿似的妹妹,全无庄重沉稳,忍不住乐了。 皇帝也被这两个活宝女儿逗笑,心情松快了些。 余光瞥见了顾清儿,皇帝又想起,此女是颇有点鬼才。 上次顾清儿教永淳公主练字的办法,皇帝就很赞同,觉得她会因材施教,脑子灵活。 永福公主和永淳公主姐妹同心,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砸了它完事!”永福公主恼火了,“楚国的年礼,能有什么好东西?敢这样弄虚作假,不要他们的。” 两国势力相当,打是不敢明着打,都在休养生息,因此就在小处上,恶心对方。 一旦砸了,燕国皇室就算认输了,传到楚国去,还不知被怎么编排呢。 楚国民间的戏文里,可是没少编排燕国皇室的隐私,尤其是萧禛和赵五小姐那一出,简直是热门大戏。 “不能砸!”皇后接了过来,“叫你别逞能,你不听!” 皇帝看了眼顾清儿,随口问她:“顾美人,你见过这种机关锁吗?” 萧禛也回眸看了她。 她一直悄无声息站在后面,跟宫人一样敛声屏气的,萧禛差点忘记了她还在。 “见过。”顾清儿声音清脆,“我们把此物叫鲁班锁。” 皇帝眼前一亮。 第238章难题 鲁班锁? 顾清儿算是第一个能说出此物名称的人,那么她是不是会解? 皇帝心里升起了几分期待。 萧禛、罗皇后和两位公主,也都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何为鲁班锁?”永福公主问。 顾清儿就说了说后世记载的传说,又说此物的别名叫“孔明锁”。 “……十二柱都是简易的,最难的是108柱。”顾清儿道。 众人倒吸一口气。 108柱? 那怎么可能解得开? 顾美人一开口就说,十二柱是“简易的”,口气好大! 皇帝眼底,有了隐隐笑意:“你既然觉得是简易的,可会解?” 永福公主有点替她担心。 这是皇帝跟前。 若是说了大话,顾美人又解不开,就是“御前失仪”了。 御前失仪与大不敬一样,都是一顶可大可小的帽子。皇帝高兴的时候,自然没什么的;皇帝若是不悦,事情就严重了。 永福公主看了眼萧禛。 萧禛却似乎没有担忧,反而是和皇帝一样,对顾清儿升起了一丝期盼,目光专注落在她身上。 顾清儿恭恭敬敬回答:“十二柱还是挺简单的。若是四十二柱,我就不敢说了。” 皇帝把鲁班锁递给了她。 几个人都看着她。 众人就见鲁班锁落在了顾美人的掌心上。 永福公主还在看她的手,因为她的手特别好看:手指修长,肌肤莹润白皙,手腕上戴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 那翡翠很名贵,似有绿水盈盈,缠绕着她的手腕,越发显得她肌肤更白。 永福公主啧啧称奇:“皇兄好福气!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亏得南齐用心送过来。” 她这边走神,还没有欣赏够她哥哥的小妾,那边啪嗒一声,鲁班锁开了。 永福公主是最走神的,因此她也是最真切反应的,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看着那机关锁,变成了十二根小木头,落在了顾美人的掌心。 中间果然有一把钥匙。 “开了!”永福公主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十岁的永淳公主就叫了起来,很是兴奋,“居然开了!顾姐姐好厉害!” 皇帝的笑意,从眼底爬上了眼角,眉梢的锋锐都敛去了。 他难得开怀,笑起来:“果然是简单的,顾美人没有撒谎。” “陛下明鉴,我不敢撒谎!”顾清儿奉上了钥匙。 萧禛上前接了。 他眼里也有笑意,把木头条和钥匙都接了过来。 皇帝看了,很是诧异:“这是怎么解的?” “陛下,这中间有技巧。”顾清儿答道,“我可以教您。” 永淳公主叫了起来,替她父亲回答了:“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皇帝道:“你来说说。” 顾清儿重新把那些木头拼凑了起来。 鲁班锁的技巧,的确不算特别难,至少比魔方的拼凑要简单很多。 她说了一遍。 萧禛先学会了。 他把顾清儿拼起来的鲁班锁,给解了,然后对皇帝道:“父皇,的确是不难。”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然而,皇帝、皇后和永福公主,都没学会。 永淳公主也没有,她在旁边囔囔:“再教一遍,再教一遍!皇兄欺负人,我还没看懂呢。” 萧禛笑了起来。 顾清儿教了三遍,皇帝和皇后先弄懂了;然后永福公主也搞清楚了七七八八,最后永淳公主才懂。 “说透了,也就是这么点事。”皇帝笑道。 “这个是简易的,它的木头,只用了一种榫形。我会一种很刁钻的,就是用九种榫形,四种咬合,制成三十六柱。 这种,我自己制作的,自己解起来都可能要花好几天的功夫。陛下,若是给楚国回礼,他们估计更头疼。” 众人:“……” 萧禛:“……” 这小狐狸好恶毒啊,但是非常合他的心意。 皇帝愣了愣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这件事交给你办!”皇帝道,“你来做一个,给楚国当回礼。” 第239章刁钻 皇帝事后回想顾清儿的话,越想越觉得有趣。 这顾美人,真真刁钻。 “……怪不得禛儿喜欢她。满宫里自负贤良淑德的女子,个个把自己的心机藏起来。但这顾美人不同,她有多少本事,就说多大的话。 算计起人来,她也不含糊。就这点爽快劲,禛儿不疼她才怪了。”皇帝对皇后道,“朕也不反对女子有心机。不傻的人,装傻才可恨呢。” 罗皇后也笑。 “的确是个机灵的。”罗皇后道,“可能是相似的出身,一想到她,妾总能想到永福和永淳。 一样都是公主,她这些机灵劲儿,可见她的父皇、母妃,也是狠疼过她的。给禛儿做个美人,真委屈她。” 她又提起了这话。 顾清儿这一手阴人的,因为阴的对象是皇帝讨厌的楚国,皇帝对她没什么反感,反而是好感大增。 若她真不是细作,将来封她为太子妃,也没什么使不得。 齐国再小,到底也是一方国家,这德清公主也是金枝玉叶。 她配太子,倒也使得。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能否洗脱嫌疑。”皇帝道,“若她真是细作,也只能可惜了。若不是,提拔她做了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妥。” 皇后心里也担心。 “改日问问禛儿。” “他心思深,不肯谈这个。”皇帝道,“哪怕朕问他,他也是遮遮掩掩的。” 罗皇后叹了口气。 “他与陛下感情深厚,待我反而要疏远些。他连您都不肯告诉,自然也不肯告诉我了。”罗皇后道。 这话,看似是抱怨,实则是告诉皇帝,太子最亲近的,还是他这个父亲。 不像其他皇子,都有母亲可以亲近,心里不把父亲当回事。 皇帝听得出妻子的言外之意,眉梢微微松了,心里是明白的。 “这个以后再说。”皇帝道。 接下来几日,顾清儿都在忙着制作新的鲁班锁。 宫里的匠人替她制作了九种榫形。 皇帝给了她一份写在绢帛上的文书,是他回给楚国的,毕竟年礼已经送过了,这次的文书是答谢楚国的礼。 顾清儿把文书团起来,放在一个小小蜡丸里,然后把蜡丸裹在鲁班锁中间。 她制作时,萧禛在旁边,瞧了个仔细。 顾清儿花了三天时间,才制作完成。萧禛尝试着解了两天,都没办法解开。 “……父皇,这个的确非常难。”萧禛道,“儿臣亲眼看着顾美人制作的,却也解不开。” 皇帝大喜。 楚国的使臣要回去了,皇帝让人把这个新的鲁班锁,送回去给他,让他带给楚国国君。 使者见他们的鲁班锁被解开了,一根根小木柱完好无损,都有楚国匠人留下的记号,甚是诧异。 “他们居然解开了?”使者心头震惊。 楚国的皇帝可是说,天下无能人解。 “陛下,微沉斗胆,这鲁班锁,是何人解开的?”使臣问。 皇帝哈哈大笑:“是太子。他随意弄了几下,就解开了。很简易的小玩意儿。” 使臣诧异。 “微臣想当面恭贺太子殿下。”使臣道。 萧禛却不肯见。 这位使臣,来过燕国三次,却从来没见过燕国的太子萧禛。 对此,他有点疑惑了。 有必要如此神秘吗? 第240章花灯 顾清儿的确给楚国出了难题。 楚国那边,请了那位制作十二柱鲁班锁的人出面,花了四个月的时间,还是没办法解开顾清儿送过来的那道。 她那个太阴了。 九种榫形、四种咬合,这里面牵扯多广啊。 看楚国送过来的,十二柱却只用一种榫形,足见他们的手艺粗糙。 皇帝回文书的时候,让楚国国君瞧见了,给他一封回信。 就是说,你们什么时候解开了这锁,把木头还回来。 结果,半年都不见音讯。 依照楚国国君的好胜心,怎么也会送回来的。一直没送,说明半年都没解开。 皇帝大喜,每次想起来,心里都畅快得不行。 估计此事能让他乐到过年。 “明年楚国的使臣来,朕要当面问问。”皇帝扬眉吐气。 两国既然不能名正言顺打一仗,自然就要在这些小事上,彼此分个高下。 这回,燕国可是把楚国比到尘埃里去了,皇帝心里能不高兴吗? 他这么一高兴,又想起顾清儿,觉得这丫头做太子妃也使得。 她为燕国出力不小! 她若是个男人,她这些功劳,封个外姓王都足够的。 这是后话了。 而在永延宫里,顾清儿制成了另一个三十六柱的鲁班锁,给萧禛玩。 萧禛没事的时候,就要在灯下折腾半个时辰。 他已经通晓了诀窍,又见过顾清儿组装,解起来就不是睁眼瞎,而是知晓路在哪里,只是走不通。 “你怎么什么都会?”萧禛笑问她,“真怀疑你是狐女转世。” “狐女转世,算妖还是算仙?”顾清儿问。 萧禛瞪她:“要点脸!你居然还敢自称仙?” 顾清儿笑起来。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十分灵动,萧禛心头一片火热。 然而,又想到除夕那声“将军”,还有九皇子萧礼特意去金华宫等她的事,萧禛心里又闪过几分阴霾。 到底是不快。 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惦记着,心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气儿。 萧禛不能问。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萧禛再次带顾清儿出门去看花灯。 他们俩没有再次去京都的中心,而是去了城郊的白马寺。 “今年是归善长公主做善事,在白马寺点两千盏花灯。这花灯,反而比城里更热闹。”萧禛和顾清儿坐在马车里,同她解释。 “长公主为何做这么大的善事?”顾清儿问。 两千盏花灯,所费不赀。 朝廷封“长公主”的,都是皇帝的姐妹,也就是萧禛的姑姑。 萧禛对亲姑姑家的事,很是门清:“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去年久病,眼瞧着不治了。 她在菩萨跟前许愿。不成想从那之后,她儿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如今居然跟正常人差不多,只是稍微虚弱点罢了。” 在白马寺点两千盏花灯,引来多少人围观,今年的香火必定很旺盛,又增加了白马寺的声望。 围观的百姓,可以顺便过来祈福,等结束的时候,还能取走一盏花灯,这也是造福百姓的善事。 而白马寺更灵验的消息,也能在世人心中埋下伏笔。 “还有这个讲究?”顾清儿笑起来。 萧禛:“等哪一日,孤也给你点两千盏花灯。” 顾清儿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男人。 他那边才说,归善长公主是因为儿子快要病死了才点花灯;这边就说,要给顾清儿点,这是盼着顾清儿也病死吗? “你好恶毒。”顾清儿缩了缩肩膀,离他远远的。 萧禛哈哈笑起来。 第241章哥哥 白马寺约莫五百阶石台,走上去并不累。只是人头攒动,到处都是人影,颇为拥挤。 一路上延绵的花灯,点缀着夜景,处处结彩。 小贩挑了扁担,在半路叫卖,更增了繁华。 顾清儿蹙眉看了眼,对萧禛道:“若是发生了踩踏,后果不堪设想。” 萧禛:“别扫兴。” 顾清儿:“我不愁旁的,就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萧禛笑起来,说她:“这么怕死?不妨事,你没瞧见山道两旁都有木制的护栏吗?再说了,佛门净地,不会出现推推搡搡的。” 再看众人,果然人人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佛祖不快。 信仰的力量是巨大的。 萧禛很自然的,牵了顾清儿的手:“走吧,咱们也去求个签,顺便求一盏花灯带回去。” 顾清儿的手微微寒凉,落在了萧禛的掌心。 他的手宽厚、温暖。 顾清儿生怕自己被人群拥挤开,或者踩踏,他如此照拂,她倒是感激其厚意,不曾阻拦什么,乖乖任由他牵着。 他们俩走得不快不慢。 旁边有一对兄妹,男孩子约莫十一二岁,女孩子六七岁,都生得不俗,衣着也算锦绣,应该是城中富户的儿女。 两人身后,还有个粗使护院跟随着。 “哥哥,您看双鱼灯。”女孩子指给男孩子瞧。 “好漂亮。”男孩子附和。 “哥哥,有卖栗子糕的。” “买一点吧。” “哥哥,我喜欢那个绢花。” “只能买一朵,好吗?” 他们兄妹二人一直在顾清儿和萧禛的不远不近。 顾清儿听那女孩子,叽叽咋咋叫了一路上的“哥哥”,又闻到了小贩摊子上的各种香甜糕点,她也有点馋了。 一开始担心被踩踏的戒备,都消去了。 路过一处小摊,不少人围着,远远就能嗅到热气腾腾的香甜气息,居然是在卖牛乳酥。 顾清儿有点饿,对萧禛道:“哥哥,给我买那个!” 她不自觉学会了那小女孩子撒娇。 萧禛则是整个人一愣。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收紧,死死攥住了她的手。 顾清儿不解看了眼他。 以前出门叫他“夫君”,他很不乐意;如今叫他“哥哥”,也好像不开心。 真是难伺候。 顾清儿想了下,下次叫他“公子”,不知他会有何反应。 萧禛叮嘱:“等着。” 然后,看了眼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飞鹰。 飞鹰点头,保证自己会护住顾美人的安全。 萧禛快速挤进了人群,在小贩摊子前,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酥,给顾清儿。 碗是用竹子做成的,小小竹筒碗,比较粗糙。 这种牛乳酥,是在牛奶里加了类似玉米粉的东西,香甜可口,粘稠果腹,非常好吃。 顾清儿立在旁边,吃了一整碗。 吃完了,碗可以扔掉,也可以送还给小贩;顾清儿想了想,放在了小贩摊子旁边,随着萧禛继续往前走。 萧禛重新牵住了她的手。 那一声“哥哥”,简直像是拿住了他的魂儿,他此刻还是很不冷静,满心的酥痒,让他几乎有点晕眩。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牵着她的手。 第242章求签 顾清儿一路往山上走,一路上又买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 她在宫里,也不怎么馋。 但出门在外,没吃过的好东西,她都想要尝一尝。 她还有个很好的习惯,哪怕东西不好吃,她也会吃完,不浪费粮食,这点萧禛很满意。 懂得体恤民力,这是好事。 快要到白马寺门口时,顾清儿已经吃饱了,浑身暖融融的,足下很有劲儿,一路上来也不觉得累。 不得不说,她这段时间踢毽子的效果,已经显露出来了。 她没从前虚弱。 白马寺正殿门口的场地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花灯。 虽然稍次于去年见过的灯王,却也是极其讲究、奢侈,算是今晚白马寺灯会儿的“灯王”了。 顾清儿研究了半天,耐心欣赏了一番。 萧禛:“这不算什么,也不是很好看。” “我觉得挺好。”顾清儿和他唱反调。 不少香客聚集在旁边看。 顾清儿观赏完毕了,就拉了萧禛进入内殿,两人开始在佛前上香。 白马寺有好几个大殿,供养了各路菩萨,顾清儿和萧禛一一拜了过去。 特别是顾清儿,态度很虔诚。 萧禛说她:“平时不见你礼佛,还以为你不信佛。” “不管信不信,到了人家的地盘,态度就要恭敬,否则为什么要来?”顾清儿道。 萧禛:“……” 最后,回到正殿的时候,顾清儿和萧禛都抽了一支签。 萧禛求问的是“家事”,而顾清儿求问的,居然是“前途”。 他的家事,关乎着他的那些妾室,也包括顾清儿。萧禛暗戳戳问什么,只有他自己内心知道。 而顾清儿问“前途”。她一个后妃,既不做官也不经商,问什么前途,还不是问关于她丈夫对她的宠爱? 萧禛心头一热。 两人去取签。 萧禛问的家事,取了个中下签,他心情不算特别好;再看顾清儿…… 她的前途,取了个下下签。 顾清儿:“……” 她当时求签的时候,问的是:“今年能走吗?机会适合吗?” 结果佛祖告诉她,还是再苟一年吧! 好在她也没打算今年走,否则真是要大受打击。 萧禛接过来看了眼,他的脸色反而比顾清儿更难看:“怎么是下下签?” “手气不佳。”顾清儿道。 萧禛狠狠白了她一眼:“佛堂圣地,你胡说什么?” 顾清儿:“……” 还要她怎么说? 抽签不就是个手气的事吗?然后再强加在自己身上,做一点心理安慰?这就是信仰的全部意义。 如果她真的今年就想走,哪怕是下下签也挡不住她,事在人为。 除了手气差,顾清儿实在想不到自己抽下下签还有什么原因。 难不成泥塑的雕像,真的能预知她的命运吗? 顾清儿不信这一点。 她拜佛虔诚,和她根本不相信命运早有安排,是不冲突的。 “那就是今年运气不好。”顾清儿也没想和他争辩,“我回去多积德行善。” 萧禛不再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和尚送了顾清儿一盏八角宫灯,她也欢欢喜喜接了,拎着上了马车。 “哥哥,看这个好看吗?”她坐上了马车,还在那里问萧禛,把花灯给他瞧。 萧禛猛然回头,定定看着她。 第243章试探 “哥哥”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撩拨着萧禛。 萧禛心里滚烫,某个地方几乎要灼人。 他只感觉她捏住了他的心,任由揉搓着,让他无处躲藏。 他很热,也觉得痒,甚至渴。 车厢里放了暖帘,不冷,只有一盏明角灯照亮,光线不大;顾清儿手里的八角宫灯,制作略微粗糙,灯罩磨得不够薄,光线也是昏昏淡淡的。 在这样暧昧的气氛里,萧禛整个人都燥热得厉害。 她的那声“哥哥”,重新将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给点燃了。 萧禛用力将她拽了过来。 她手里的八角灯垂落,灯往旁边一滚,熄灭了那点烛火,车厢里的光线更暗淡。 在这样的光线里,只有她的眸子,隐隐有光。 萧禛凑近她:“你方才求前途,是在问什么?” 顾清儿诧异。 她有点难以启齿,又因为这个姿势很奇怪。 她整个人被萧禛抱在了怀里,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视线上方,好像随时要亲吻她;而他灼热的呼吸,是无法藏匿的。 顾清儿眼珠子转了转。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答,萧禛的吻就席卷了她。 顾清儿再次一怔。 这是萧禛第三次亲她了。 第一次是因为九皇子萧礼的事,他当时气急败坏;第二次是她半梦半醒间,他压住了她,当时他好像很失控。 而这次,是因为什么? 他们不就是上山看了花灯、吃了零食,以及抽了个签吗? 这一切都很平淡,是哪里不对,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这样反常? 顾清儿又想到了大年初一的那颗红宝石,心里再次疑惑起来:“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她生得挺好看,这是身边的丁嬷嬷、如樱告诉过她的,说她如今比思柔公主还要漂亮。 她现在的容貌,和以前的容貌没什么差别。 肖峥对她一见钟情,甚至默默暗恋她三年,就可以看得出,她的外貌的确具备一定的攻击性。 萧禛这货,见色起意? “这不完犊子了吗?”顾清儿在心里腹诽,“他不会真的这么贱吧?” 萧禛的心绪起伏极大,顾清儿却走神走到了十万八千里。 待萧禛松开她时,她的呼吸只是有点生理上的不匀,心里倒是毫无起伏。 对他的亲昵,她也没尝出什么滋味。 萧禛却将她的头,用力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心,跳得甚快。 他的嗓子也暗哑了:“不许你勾引孤!你若再做这样的媚态,你别怪孤不讲信用!” 顾清儿:“……” 勾引,其实是个非常可笑的借口。 他若是意念不动,任何的勾引在他看来,都只是跳梁小丑。 他宫里那么多的妃子,谁不想勾引他?他又单独宠爱了谁? 顾清儿自觉什么也没做,却被他一口咬定。 无非是他先起意。 这狗男人,有那么多美妾还不知足,有个赵五小姐也不忠贞,还觊觎她的美色! 顾清儿真是一眼都看不上他! 她也没和他吵,只是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转过脸去,默默把打落的八角灯捡了起来。 她慢慢摆弄,对萧禛的态度也很冷:“殿下,您不会真的对妾有意吧?” 第244章直男 萧禛心里咯噔了下。 有意吗? 这件事,他从未细想过。 一个男人,属意一个女人,是怎样的心情? 他好像从来没体会过。 天家薄情,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他用不着去在意谁。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兴趣,别人就会蜂拥而至。 他有时候也会为了什么东西着迷。 比如说,刚开始打麻将的时候,他若不是及时阻止,肯定要着迷一段时间,就像太后那样。 他曾经也很喜欢某样食物,或者某件兵器、兵书。 他有一本兵书,在得到之前,他也是焦心了很久,患得患失,生怕错过了;得到之后,他也异常欣喜,十分宝贵,至今都珍藏着。 想起来,还是会心动。 当然,他也怀疑自己落入了南齐的美人计。 然而这些诱惑,对他而言都是短暂的,可控的。 就像他此刻被顾清儿引诱着。 属意她? 若这样就算是属意了,那么他是吧,他承认自己被这个小细作迷惑,甚至想要得到她,就像当初的那本兵书一样。 萧禛笑了起来,靠近了顾清儿几分:“孤的确有意于你。” 顾清儿回眸:“您变心了?” “什么?” “您不是钟情赵五小姐吗?”顾清儿问。 萧禛的笑容,一瞬间敛去。 顾清儿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是说了句很愚蠢的话。 这是古代封建王朝,而不是后世的太空时代。 在选择女人这方面,萧禛不需要专一。只要他愿意,赵五小姐、六小姐什么小姐,他都可以装在心里。 顾清儿曾经很爱名表。 她买了十几块,其中三四块都是她的心头好。她喜欢这一块,不代表下次看到了新鲜的,不会买。 她还是会买,还是会喜欢更新的。 当然,旧的还是在她心中很有份量,又不会减轻。 在法律不具备婚姻排他性的前提之下,去问一个人对感情的忠贞,实在有点愚蠢。 而顾清儿,她又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婚姻和爱情。 她做人家小妾,已经很毁三观了,断乎不能再降格调了。 “怪不得我抽了个下下签,今年不管走不走,日子都怕是不好过。”她想着。 萧禛若真的把她看成了一块新的名表,想要将她和赵五小姐一起收集在他心里,她有什么办法? 怪膈应的。 除了三年之约,也没什么拒绝他的权力,毕竟她现在就是“物品”啊,哪有什么人权可言? “……你在吃醋?”萧禛冷冷问,“进宫之前,南齐的人没教过你?做天家的女人,善妒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顾清儿:“……” 她以前听过肖峥直男式的表白,觉得没人比肖将军更不通浪漫了。 如今听了太子这席话,顾清儿只感觉她是碰到了直男癌的祖宗了。 就这货,真是不配给肖峥提鞋。 在这个关头,他居然说什么乱棍打死! 顾清儿觉得十分好笑,反而不怎么生气了:“妾不敢了,殿下棍下饶人吧!今后妾离您远远的,免得再次诱惑了您。” 萧禛:“……” 他看到了她唇角一闪而过的冷嘲,心里莫名烦躁不安。 第245章中计 萧禛碰了个软钉子。 被这么顶了回来,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对顾清儿的种种冲动,令他陌生。他其实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愿意承认。 无非就是中了美人计! 此事没什么好羞耻的,哪怕是皇帝,也免不了受美人计。 现在皇宫特别受宠的傅婕妤,就是萧禛的弟弟雍王献给皇帝的,时常替雍王说话,不也是雍王给父亲使用的美人计? 皇帝心里清楚,照样盛宠傅婕妤,两年多仍是宠爱不衰。 美人计就是这么回事,明白归明白,只要这美人不算特别过分,都能忍了。 中了计,就是心甘情愿。 萧禛不觉自己比父皇高明到哪里去。 南齐对他用美人计,他也是一脚踏足其中,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多宠她一点就是了。 他却又不甘心,因为他这美人,好像比他还要抵触“美人计”。 若说她有心勾搭,她又很无辜;若说她无意,她又的确是南齐的细作。 车厢里光线暗淡,一时静默。 马车回到了东宫,飞鹰去叫门,萧禛就自己下了车。 他对侍卫道:“直接进去吧,这是孤特许的。” 顾清儿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四周又很暗,周遭安安静静,只有东宫悬挂的灯笼,照耀着方寸天地。 有种迷茫感,充盈了她。 她一时又在想:“现在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 说不是,有点昧着良心。好吃懒做的日子,谁不喜欢? 说是,她也觉得亏心,到底不如意的事太多了。光萧禛就占了一大半,她实在很不满意这个丈夫。 “要是稍微富饶人家就好了。”她想。 富贵人家,她的智慧可以赚钱。也许享受不到现在这样的奢侈用度,但基本上的温饱可以满足。 “夫主”还没有正妻,她努力一把,争取上位,然后把其他小妾都遣散出去,以后死死拿捏住这个人,倒也可以为之奋斗。 东宫却不行。 皇帝后院的子嗣,关乎家国大计。这“善妒”的帽子盖下来,可不是小事。御史可能会弹劾她、朝臣也会主张废除她。 总之是很麻烦,不值得她去努力。 顾清儿微微阖眼,心里五味杂陈,前面的每一条路看似都平坦,实则都坎坷。 她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荡,回到了永延宫。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丁嬷嬷等人连忙迎接出来。 “服侍我散发吧。”顾清儿没有二话。 丁嬷嬷几个人面面相觑。 简单洗漱,丁嬷嬷服侍顾清儿在梳妆台前坐下了,瞧见她脸色不佳,询问:“今晚玩得不开心?” “还好。”顾清儿敷衍。 “是和太子拌嘴了?”丁嬷嬷又问。 顾清儿:“这倒也没有。” “那怎么不高兴?” “我和太子一起抽签,他抽了个中下签,我抽了个下下签。”顾清儿道。 丁嬷嬷吸了口冷气。 她是很相信这个的。 想了很久,丁嬷嬷觉得是顾清儿平时不念佛、不诵经,菩萨怪罪了。 “今后要虔诚一点。咱们有好几樽白玉观音像,拿出一樽供奉起来。”丁嬷嬷道。 顾清儿:“好。” 翌日早起时,丁嬷嬷就在西厢房布置了,果然弄了个小佛堂出来。 她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再啰嗦顾清儿,顾清儿也舒了口气。 第246章撞见 燕都的正月,一旦天气晴朗和煦,就有了几分融融暖意。 庭院的树木光秃秃,尚未发出嫩翠,但梅花盛绽,灼灼炫耀其华,点缀着冬日的枯燥。 上元节的亲昵,让她和萧禛心里都膈应,太子一连好几天不见她了。 这次,萧禛不仅不见她,也不去其他宫妃那边,整个东宫肃静、压抑,所有人都在猜测出了什么事。 “太子给她的贺岁礼,是一颗巨大的红宝石,有鸽子蛋那么大!” 这个消息,也在东宫不胫而走。 这样巨大的宝石,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顾清儿拿到了又能如何? 谢子薇最直接:“她要打了首饰戴出来,就是逾矩,陛下不惩罚她,皇后娘娘也要打断她的腿!” 就连年纪最小的宋渝宋侧妃,也在跟身边的姑姑和嬷嬷们闲聊此事。 “殿下的意思,是要封她为太子妃吗?”宋渝眼底闪过了几分忐忑。 “不可能吧?”她的嬷嬷一口否认了,“太子妃的位置,是留给赵五小姐的。” “若是赵五小姐,倒也可以。”宋渝道,“赵家素有贤名,赵五小姐又是礼佛多年的人,肯定宽容大度。 顾美人却不同了。她跋扈嚣张,又阴险恶毒。若是她做了太子妃,咱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这些话,都是思柔公主有意无意向她透露的。 宋渝听了进去。 她仔细观察,也觉得这顾美人不简单,一副狐媚子相。 红宝石引发了一串的猜想。 顾清儿没当回事。 萧禛不来,她依旧过自己喜欢的小日子,也懒得去思考前途。 反正今年的前途是个“下下签”,明年再说吧。 她每天都练字半个时辰,做刺绣半个时辰,然后踢一个时辰的毽子。 有了运动,她越发好吃好睡,腰身都紧实了不少,更显得窈窕了。 这日她坐在窗前练字,瞧见一小宫婢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一支红梅。 顾清儿瞧了瞧自己的书案,实在有点单调,就突发奇想:“咱们去寒香园逛逛,也摘两支红梅回来养。” 如樱道是。 丁嬷嬷也跟着顾清儿出去。 路上,丁嬷嬷和顾清儿聊了聊她身边贴身女官的事情。 “照说,您身边该再有一个九品的女官。”丁嬷嬷道,“如今只有如樱一人,您可想再添一个?” 落梅去了之后,顾清儿身边缺一个人。 顾清儿却摇摇头:“我不信新的人。况且,您和如樱服侍得很好,不缺人手使唤,平白无故添这个风险做什么?” 顿了下,她又道,“可以再要一个人的月俸吗?” “是。” “那就报上去,说如樱辛劳,我将她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唤,让她拿两份月俸。”顾清儿道。 如樱先是一喜。 谁不喜欢钱呢? 然而,她又有点担忧:“美人,怕是没这个先例。” “问问呗,不行就算了。”顾清儿随意道,“反正平时我也有赏钱,不缺这点银子。” 丁嬷嬷也道:“可以问问,万一成了呢?谁还怕钱多?”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往寒香园去了。 不成想,却见萧禛和闫沐杭立在寒香园门口,两人似偶然遇到了,正在闲聊。 顾清儿想要转身就走,然而飞鹰等侍卫和内侍,已经瞧见了她。 第247章勾引 顾清儿转身就要走的动作,被萧禛捕捉到了。 他差点要气死。 这细作,瞧见了他居然不过来行礼,还敢扭头就走! 这些日子,她也不在乎他是否生气,不去讨好他,就这么晾着他。 萧禛觉得自己但凡有点骨气,都不想再见她了。 然而瞧见了她,心却快于理智一头,无端雀跃起来,眼神都软了。 闫沐杭正在和他商量龙头节的事。 每年的二月二,是卯月之初,民间称“龙抬头”,宫里有简单的祭祀。 这天也是农事节,太子需得去庄子上,假模假式种一点东西;而后妃们,也可以在太子妃的带领之下,去太子的田庄上玩。 以前,每年太子都会带她们去的。 除了二月二,还有清明节的踏青等,都是女眷们难得可以出门的日子。 如今东宫后院的事交给了闫沐杭,她自然要用心。 她正好在寒香园碰到了萧禛,询问起今年二月二的安排,不成想才说了开头,萧禛就走神了。 余光再一瞧,果然是顾清儿这狐狸精来了。 闫沐杭心中很是不快。 她又看了眼太子。 萧禛敷衍道:“此事还照旧,你去查一查库房的旧制,照规矩办就是了。” 闫沐杭:“当日,所有人都去吗?” “都带上吧,你们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门。”萧禛道。 闫沐杭道是。 那边,顾清儿已经上前。 她给萧禛见礼,又喊闫沐杭叫姐姐,然后乖乖立在旁边。 萧禛说完了正事,直接对闫沐杭道:“你先走吧。” 闫沐杭只得道是。 她离开了,萧禛才问顾清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能来吗?”顾清儿毫无敬重之意,反问他,“难道现在东宫改了规矩,后花园不能随意来?” 阳光落在她脸上,她那双眸子在碎芒的映衬之下,熠熠生辉。 萧禛觉得她的眼神异常明亮,是难得一见的灼目。 他又想起了那声“哥哥”,简直比她叫他“夫君”更勾魂夺魄。 “孤随意一问,你怎么如此多事?”萧禛不悦,“没大没小。” 顾清儿冲他吐了吐舌头。 萧禛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大不敬,但憨态可掬,非常有趣。 “我来摘两支梅花,带回去养着玩。”顾清儿道,“就是突发奇想,无聊嘛。” 无聊你都不去看孤! 萧禛满腹的抱怨,实在不适合讲,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去摘吧。”他道。 顾清儿道是。 她还以为,萧禛要走了,不成想这货像是也很无聊,居然跟着她去了寒香园。 顾清儿再次想起,去年寒香园里,她怼宋湲和谢子薇的事。 那时候,萧禛还帮了她。 她忍不住莞尔。 萧禛狐疑打量她,怀疑她在心里编排他,才露出了笑模样。 “你乐什么?”萧禛问。 顾清儿收敛了表情:“没有呢,就是高兴。” 她一时福至心灵,“遇到了殿下,所以高兴呢!” 萧禛一把揽过了她的腰,让她贴紧了他,也不顾还有宫人在场,低声道:“你又勾引孤!” 顾清儿:“……” 所以呢,你就这么容易被勾引?你是狗吗,给个肉骨头你就跟着跑? 顾清儿有口难言。 第248章闺秀 萧禛抱了她一下。 他嗅到了她身上淡淡清香,心头一顿,冲动又起。 松开了她,萧禛轻咳了声,默默退后几步。 “想要哪一支?”萧禛问她。 顾清儿还在看。 她拿不定主意,觉得哪一支都挺好的,逛了半晌。 萧禛随着她在园中走动。 幽香馥郁中,阳光洒在两人肩头,萧禛有种难得的心安。 他也觉得这女人麻烦。 顾清儿挑选了一支很不错的,对萧禛道:“就要它吧,你能帮我弄下来吗?” 萧禛成了她的苦力。 粗壮的梅枝,不是那么好折的。 萧禛身材高,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匕首,他开始锯梅枝。 他干这种粗活,累得不行,顾清儿还嫌弃他干得不得法,说他:“要锯得整齐点啊。” 萧禛:“……” 你真是个不怕死的,孤现在就好想翻脸杀人。 他忍着被嫌弃的屈辱,把梅枝给锯了下来。 略有点沉重,萧禛喊了飞鹰,让他先送到永延宫去。 然后他又问:“还要吗?” “看了半晌,只有这一枝好的,其他的不要了。”顾清儿道。 萧禛:“……” 这满园的梅树,少说也有上百棵,她居然只看中了一棵,简直是太挑剔了。 萧禛没见过像她这么能作的。 “既然喜欢,回去赋诗一首,也不枉孤辛辛苦苦替你锯下来。”萧禛故意为难她。 他知晓顾清儿不通文墨。 除了会骂人,她肚子里没什么文采。 想象她一张愁眉不展的脸,萧禛心里就觉得痛快。 有时候,捉弄她也是很有趣的。 顾清儿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听好了: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萧禛:“……” 居然还像模像样,平仄押韵。 他诧异了:“你自己写的?” 顾清儿笑起来:“你又傻了?我要是有这本事,字能写得那么差吗?我听来的。” “听谁说的?”他也不顾她言语不敬,直接问。 “不太记得了,以前宫里的夫子教的吧。”顾清儿漫不经心,“夫子还教了很多呢。” 萧禛:“……” 他像是被这个小细作摆了一道。 两人出了梅园,萧禛去永延宫坐了坐。 丁嬷嬷笑逐颜开,非常恭敬给萧禛上茶,大概是他好几天不来,这些下人们有点担心自己主子失宠了吧? 比起这些宫人,顾清儿本人,实在太没心没肺了。 那枝送回来的腊梅,已经被装在了青瓷梅瓶里,摆放在顾清儿的书案旁边。 萧禛看了几眼:“不错,这么一点缀,有点像大家闺秀的闺房了。” 顾清儿喝了口茶。 她也欣赏了几眼那腊梅,然后很顺利转移了注意力。 她问萧禛:“您和闫姐姐说些什么?我隐约听到了一点。” 萧禛就如实说了。 顾清儿自己出去了好几回。 萧禛误以为她喜欢出宫去玩,其实她想出宫,只是想找到将来逃跑的路线。 去萧禛的庄子上,不能实现顾清儿这个目标,她有点兴致阑珊。 不过,如樱和丁嬷嬷进宫之后,再也没机会出去,她们应该很愿意去逛逛。 “这次,我能带几个人服侍?”顾清儿问萧禛。 第249章无趣 萧禛带着女眷们出门,不介意身边服侍的人多。 他一眼看穿了顾清儿的心思。 不就是想提携身边的人,给她们一个出去逛逛的机会吗? 这点小恩小惠,萧禛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你乐意带几人服侍,就带几人吧。”他道。 萧禛道谢。 她的心情顿时大好,让如樱、丁嬷嬷和陈先都跟着她去庄子上玩。 陈先还好,他时常能出门,如樱则高兴坏了;哪怕是沉稳如丁嬷嬷,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丁嬷嬷还叮嘱顾清儿:“美人,要去打听打听,看看其他宫里带几个人去,免得咱们失了分寸。” “不妨事。”顾清儿大包大揽,“哪怕她们呷醋,我也可以说是殿下特准的。” 之前萧禛时常害她,让她成了这东宫的独一份。 仇恨早已拉稳了。 现在,哪怕她什么人都不带,低调到尘埃里去,她们也会嫉妒她、憎恨她。 既然如此,顾清儿索性放手作为,还能让自己身边的人沾点福利。 何乐不为? 到了二月二这日,下起了薄薄细雨。 细雨如雾,似丝线斜斜密密,萦绕在庭院的虬枝上。那虬枝被薄雨浸透,也似染了层浅绿。 竟真有点稀薄春意了。 顾清儿瞧着这天气,叹了口气:“这还怎么出门?” 她讨厌湿漉、粘腻。 “今日天气真好,下了点小雨。”顾清儿听到外间丁嬷嬷和如樱的谈话。 说这话的,是如樱。 丁嬷嬷竟然很赞同:“是,难得这样好。” 顾清儿:“……” 这到底哪里好了? 她又想起了那句“春雨贵如油”,这当然是指北方,南边的春雨总是下个不停,不可能“贵如油”。 北国的春天,难得有薄雨,怪不得丁嬷嬷和如樱欣喜不已。 且今日是春耕,太子带着众女眷去农庄,一半是为了玩,另一半也是为了种地。 丁嬷嬷等人说“天气好”,是指适合春种。 顾清儿被丁嬷嬷催促着起床了,穿戴整齐。 丁嬷嬷寻出了她的衣裳,让她今日穿件月白色的长裙,适合配深色木屐,又不怕弄了泥水洗不干净。 顾清儿打着哈欠,任由她们摆弄着,把衣裳穿好了,又梳了头。 待出门时,雨更小了,只有零星一点半点,在头上飘荡着。 若是不打伞,也弄不湿头发,只是宛如下了层薄雾,将眉头、鬓角染上几分晶莹。 众女眷在东宫门口上车时,个个神色兴奋,只有顾清儿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萧禛远远瞧见了她过来,叮嘱身边的太监,让他传话。 “美人,殿下让您往前头去,他有话吩咐。”太监道。 顾清儿只得往前走。 萧禛的马车在最前面。 他冲她招手:“过来坐。” 原来,是让她陪着他坐。他就如此耐不住寂寞,自己坐车去庄子上都受不了,还非要个美人陪同吗? 顾清儿翻了个白眼。 她对他很不屑,还是乖乖上了他的马车,没有给他趁机发作的机会。 一上车,她依靠着车壁,昏昏沉沉打盹。 萧禛问:“昨晚没睡好?” 顾清儿:“嗯。” 不是没睡好,是觉得提不起精神。一来觉得庄子上无趣,二来觉得萧禛这个人无趣。 所以她恹恹的。 萧禛则没看出来,往她脸上瞧了瞧:“怎么没睡好?” 第250章薄情 萧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让顾清儿微讶。 怎么又这样关心她了? 她稍微打起了点精神,与萧禛闲扯:“做了个噩梦。梦到我掉河里,活活淹死了。溺水的滋味太难受了,嘴巴、鼻子都不能呼吸,肺里又很疼。” 萧禛:“……” 他不太相信这话。 斜睨了她几眼,萧禛沉着脸:“你是不是在胡扯?” “是你先胡问的。” 萧禛:“……” 不要以为他不敢揍她,这小细作,就是欠揍! 萧禛忍了又忍:“你对孤不敬!” 然而除了这句话,他也没什么办法能治她了。 顾清儿笑笑,依旧靠着车壁打盹,养精蓄锐。 一路上从东宫到了萧禛自己的田庄,顾清儿睡着了。她睡的时候,是靠着车壁的;醒过来的时候,靠的却是萧禛的肩膀。 她略感诧异。 “殿下……” “你口水流到孤身上了。”萧禛面无表情说,“你还打小呼噜。” 顾清儿:“……” 她急忙摸了摸唇角,并没有口水残留,至于小呼噜…… 她看了眼萧禛。 萧禛眉梢,闪过一点戏谑,自己先下车了。 他扳回了一局,终于也调侃了她一回。 他先下了马车,顾清儿也赶紧拿了小铜镜照了照。 头发还算整齐,她整了整衣衫,也下了马车。 身后的马车陆陆续续停稳,女眷们纷纷下车。 顾清儿闻到了泥土的芬芳。 郊外不同于东宫,田野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绿茵,春意从四面八方涌入。春意昂然,天空仍是阴沉沉的,层云一点点压下来。 春寒料峭,顾清儿打了个寒颤。 早有侍卫安排好了宅子,马车也是停在宅子门口。 众人进了大院。 青砖墨瓦的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两株垂柳,添了一点鹅黄色的嫩芽,迎风缱绻。 顾清儿等人进了院子。 院子三间正房,左右各自四间厢房,还有后罩的八间小耳房。 “今晚要宿在这里吗?”顾清儿瞧见屋子干净,好奇问萧禛。 萧禛反问她:“你想留宿一晚?” “想就可以吗?” “嗯,你想就可以。” 顾清儿:“……” 你这口吻,有点像昏君宠溺妖姬。怎么回事,咱们俩的人设还能不能稳定一点了? “我不想。”顾清儿道。 萧禛哈哈笑起来。 一句话而已,居然逗得他开心,顾清儿一头雾水。 内侍安排其他人各自歇脚,正房里只有顾清儿和萧禛。 谢子薇被安排在西厢第一间。 她很不满意,特意过来问萧禛:“殿下,为何她可以在正房歇脚?” “孤特许的。”萧禛淡淡道,“怎么,你想要和孤理论?” 谢子薇缩了下脖子。 她虽然泼辣,却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对于皇权,以及象征皇权的萧禛,她是很惧怕的,连抬杠都不敢。 她嘟囔:“她又不是正妃,凭什么压过我们?” “凭孤喜欢她。”萧禛道。 谢子薇:“……” 谢娘娘差点就要气炸了。 而萧禛,说完这句话,余光瞥向了顾清儿,想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顾清儿的反应却很简单明了——她面无表情。 哪怕他说“喜欢”她,也不能令她动容半分,这个狠心的女人! 第251章奇葩 一番安顿,众人暂且各自消停、收拾。 半刻之后,萧禛换了身短打扮,脱了鞋袜,穿着草鞋就出来了。 顾清儿瞧着好笑:“真要下田?” “你当玩笑?”萧禛看了眼她,“你也换条长裤,别穿裙子了。” “我没带。” 萧禛:“……” 众女眷瞧见了萧禛的新装扮,表现各异。 老妃子们抿唇笑了,觉得很新奇;宋渝、思柔公主以及另外三名妾室,都没见过,默默红了脸。 顾清儿无动于衷。 众女眷带着各自的宫人,浩浩荡荡,随萧禛去了田间。 庄子上的人,都是萧禛的仆从,这会儿哪里敢冲撞了诸位娘娘? 处处不见人影,只见炊烟;两只小黄狗,时不时吠一声。 田间有牛和爬犁,萧禛一到了田边,就脱了草鞋,挽起了裤腿,打算下田干活了。 顾清儿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觉得怪冷的。 女眷们都在岸边看着。 顾清儿也想瞧着萧禛出丑,不成想这货赶牛用犁耙,像模像样的,真像是做惯了农活的样子,让顾清儿很诧异。 他这边将田耕好了,他的随从在后面撒了种子。 田不大,萧禛也干了半个时辰,才算把这块田种完。 弄完了,他上岸,在水边洗脚。 他特意走到了顾清儿这边,一脸得意问她:“孤干得如何?” “很得力。”顾清儿道,“若是给您一块田,您饿不死。” 算是很中肯的话了。 萧禛笑道:“孤从小就会做,这点小事。将来若是咱们落魄了,可以种田养活自己。” 你落魄你的,别算上我,谁跟你“咱们”? 我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去种田,卖苦力讨生活。 我的本事,比你想象中多多了。 顾清儿一言难尽看了眼萧禛,默默往旁边站了站,不打算理他。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旁人没听到,只能看到萧禛表情舒缓柔和,而顾清儿反而很嫌弃他的样子。 众女眷快要发疯了。 简直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的太子殿下,要对这个小贱人如此痴迷?她也就是生得漂亮了点。 可她们都不丑啊。 能入东宫的,谁会丑陋? 萧禛这边洗好了脚,那边侍卫就送了草鞋过来,他重新穿上。 众人往回走,打算去养蚕。 种田是萧禛的活,养蚕才是她们的。 养蚕的地方,就在她们住的大院隔壁,有专门一个院子。 侍卫带着几名农家小丫头,正在等候着。 这些小丫头,都是太子田庄上的家眷,非常懂礼数、知轻重,个个低眉敛目,温柔敦厚,目光从不乱飘。 女眷们要亲自给蚕喂桑叶。 这个时节的桑叶,刚刚发芽,又嫩又青翠。 蚕也才刚刚发出来,嫩白无比。 思柔公主却微微变了脸,强忍着不适。除了她,也有好几名女眷害怕白白嫩嫩的蚕,非常不舒服。 萧禛见她们的脸色,担心顾清儿也害怕,去看她。 却发现她在偷偷咽口水。 萧禛:“……” 这是怎样的奇葩? 那些又白又嫩的蚕,不至于可怕,也不好吃啊。难道她看蚕吃桑叶,还把自己给看饿了不成? 美人,你争点气啊,孤亏待你了吗,你馋成这样? “殿下。”后来,顾清儿悄悄拉萧禛的袖子,“这蚕,能带点回去吗?” “你想干嘛?”萧禛很警惕。 第252章美食 想干嘛? 顾清儿很想把蚕带回去,裹一点面粉,油炸了吃。 肯定很美味,蛋白质还很高。 她真有点馋了。 她又不是没吃过这种的。 只是,古代的蚕好像是经济作物,蛮重要的,顾清儿也不知它能不能吃,一时间很犹豫。 她怕犯众怒,反而压低了声音,对萧禛道:“我想吃它。” 萧禛:“……” 太子殿下再有心拉拢她,此刻也离她八丈远! 孤真的委屈她了。 真的,她过得太清苦了。 她连蚕都想吃。 萧禛要是再善心一点,都要为她落泪了,多可怜的姑娘啊。 此刻,他却恨不能一巴掌将她拍出庄子。 他微微咬牙:“你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事!” 顾清儿:“……” 你这个无知的古代人! 众妃子们纷纷上前,去给蚕添一把桑叶,萧禛却把顾清儿拽了过来,不准她靠近。要是她当场抓一只蚕塞嘴里,萧禛怕其他妃子会吓疯。 为了大家,也为了萧禛自己,还是让顾清儿离这些蚕远远的。 顾清儿不知萧禛如何在心里编排她的。 她被挤到了最后面,也是一头雾水。然而,萧禛狠狠瞪了眼她,顾清儿就识趣了,没有继续往前凑。 几个人象征性喂了蚕,这次春种的所有任务,就结束了。 萧禛告诉所有的妃子:“可以在庄子上走走。西边还有个小山坡,能登高望远。” 女眷们略感兴奋。 顾清儿让丁嬷嬷和如樱也去逛逛,她自己要歇一会儿了,睡个午觉。 被太子拉出来参加这种无意义的活动,顾清儿好无聊。 不成想,萧禛却没放过她。 他对她道:“此处有梨园,这个时节梨花差不多开了,孤带你去看看。” “开花的时节,梨园里不沤肥吗?”顾清儿好奇,“农家肥那么臭,咱们去赏花,还是去闻大粪?” 农庄的梨树,肯定不是用来观赏的,就需要大量用肥。 古代的肥,都是粪便。 顾清儿想想那味道,一点也浪漫不起来。萧禛自负会耕田,其实也没什么农家生活的常识。 萧禛:“……” 他果然没有去了,只是让人去摘两支梨花,回来给顾清儿把玩。 他坐在大堂,让人端了茶,以及上了几样农家小点心。 他逼问顾清儿:“怎么会想吃蚕?不恶心吗?” “不啊。”顾清儿道,“很好吃的,裹上面粉油炸,特别脆。以前吃过几回,念念不忘。” 萧禛慢慢舒了口气。 这么一想,倒也不算特别恶心,毕竟还裹上了面粉。 只是,仍不可理喻。 “真想吃?”他犹豫了很久。 他正在用心拉拢顾清儿,因此对她的好,有点无底线了。 顾清儿用力点点头。 萧禛叹了口气:“飞鹰。” “殿下,我自己去炸,我怕别人弄的不好吃。”顾清儿立马笑嘻嘻站起身,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萧禛对她是心服口服了:“去吧。” 顾清儿立马去了。 她离开之后,萧禛正在想心事,庄子上的主管,就拿了账本给他瞧。 萧禛有一搭没一搭看着。 片刻之后,他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顾清儿端了个碟子,进了正院大堂,手里还捏着两双筷子。 “殿下,刚刚出锅的,快来尝尝。”她热情招呼萧禛。 萧禛:“……” 第253章贪嘴 萧禛闻到了一股子浓香。 那是食物特有的香气,芬芳四溢。 宫里主子们的肠胃柔脆,很少会做这种油炸食品。 他犹豫着。 顾清儿一脸期盼,双目似噙了一点水意,灼灼望向了他,等待着他的品尝。 “算了,就当孤死了一回。”萧禛狠了狠心。 他夹起了一只。 已经看不出蚕的模样了,只知道是一块面裹住的点心,被油炸成了金黄色,油香酥脆,看着就很有食欲。 萧禛还是记得,这是蚕。 他微微阖眼,把这只送到了嘴巴里。再次狠心嚼了嚼,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顾清儿:“如何?” 萧禛很不想自己那么没出息,他故作风轻云淡:“尚可。” “只是‘尚可’?”顾清儿不太相信。 她把碟子放下,自己也尝了一口,仍是非常美味的。 这狗男人口味很刁钻。 顾清儿自己又吃了好几个,还催促萧禛:“殿下你也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还以为,萧禛会不买账。 不成想,萧禛果然又吃了一口、再一口。 片刻之后,一碟子油炸蚕蛹,就全部进了他们俩的肚子。 顾清儿吃得很饱,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身心舒泰。 她还告诉萧禛:“将来若是犯了蝗灾,别惊慌,全部抓起来炸了吃,也特别美味。” 萧禛:“……” 他不得不承认,这吃货说的是真的。 虫子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油炸了之后的味道,是其他任何食物都无法比拟的。 没出息的太子殿下,意犹未尽,很想再吃一碟。 然而,蚕还是农作物,吃了一次已经很作孽了,萧禛不敢再有他念。 “怎么会想到吃蚕?”萧禛问她,“蚕吃完了,穿什么?” 顾清儿:“……” 她一时还不知怎么回答。 出去逛逛的女眷们,只有何锦妍先回来了,她跟其他人都格格不入。 瞧见了萧禛和顾清儿在正院,她过来给太子见礼。 “这么快回来了,何姐姐?”顾清儿和她打招呼,“你还是晚了一步,我们刚刚吃了好吃的。” 何锦妍不馋,只是笑笑,非常温柔低垂了头。 萧禛也问她,怎么不到处看看。 “庄子上的景物,妾都是见惯的,外面又有点冷,就回来了。”何锦妍道。 她原本就是农家女子出身。若不是她姑姑做了太子的乳娘,她也没机会享受现在的好日子。 “孤问你,你们平时吃蚕吗?”萧禛突然想起了这茬。 何锦妍一愣。 她脸色白了白:“这怎么吃啊?” 她不怕蚕蛹,但想象那些白色的软虫子入腹,何锦妍打了个冷颤。 萧禛:“……” 果然,其他人都不吃,独独这小细作另辟蹊径。 回去的时候,萧禛又让顾清儿单独上了他的车,叮嘱她:“想吃什么,就派人告诉孤,别成天钻研那些怪东西吃。” 顾清儿:“……” 你也没少吃一口啊。 “那再吃一回蚕,行吗?”顾清儿问,“最后一回了,以后不吃。” 萧禛听了这话,很没骨气咽了下口水。 顾清儿留意到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禛气急,按住她就要打她,两个人闹成了一团,远远就能听到顾清儿的笑声。 其他妃子们再次心情低落。 后来,萧禛特意选了很好的蚕蛹,又和顾清儿吃了一回,两人这才心满意足。 第254章教导 二月二的出行,比顾清儿预想中更好玩,毕竟她吃到了美味。 其他人也觉尽兴。 顾清儿不知妃子们如何反应,丁嬷嬷和如樱是时常谈论此事,说起那庄子、田庄屋舍等,都赞不绝口。 “……乡下哪有那么干净整洁?那是殿下的农庄,才特意收拾的。”丁嬷嬷道。 顾清儿哦了声。 “美人,您瞧见了吗?”丁嬷嬷还问她,“宋侧妃和谢侧妃还说,庄子上比东宫要好。她们是没去过真正的农庄。” 顾清儿笑起来。 “她们那么喜欢,若是她们犯了事,让太子打发她们去农庄好了。”顾清儿道。 打发去农庄,等于是幽禁起来。 她这话说得刻薄。 然而,丁嬷嬷和如樱既不喜欢谢子薇,也不喜欢宋渝,都跟着她偷笑。 顾清儿这主仆几人,自成一派,已经不把什么“敦厚”、“纯善”当荣耀了,丁嬷嬷也不再提醒顾清儿要注意言辞。 她们在顾清儿的影响之下,反而学会了睚眦必报。 顾清儿把古代人都带坏了。 至于蚕,顾清儿也很想给丁嬷嬷和如樱、陈先吃一次。然而她一提,如樱和陈先脸色就发白。 他们没吃过,不敢想象,此事就算了。 接下来一个月,萧禛又是很忙,顾清儿没有再见过他。 她倒是不得空闲。 除了每天练字、做刺绣、踢毽子,顾清儿也时常被皇后娘娘叫到椒凤宫去,陪伴永淳公主读书。 不仅仅是她,侧妃宋渝也时常在椒凤宫。 宋渝还在跟着皇后学管事,学得像模像样,皇后也挺喜欢她的。 然而,皇后对她的态度,又跟对顾清儿不同。 在皇后心里,宋家的女孩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萧禛的正妃。哪怕学会了管家,也只是替将来的太子妃分忧。 这不单单是为了萧禛考虑,也是为了皇后自己。 罗家和宋家,在朝廷之上已经对立。若是宋家成了太子的岳家,会大大削弱罗家的地位。 出身罗家的皇后娘娘,不能接受。 反而是顾清儿,得皇后器重,幻想她将来成为萧禛的正妃。 顾清儿没有娘家,她可以完全依附皇后和罗家,少一个后族与罗家争;她又是南齐的公主,身份地位配得上萧禛。 因此,皇后教宋渝管事的同时,却会教顾清儿一些做“主母”的技巧。 “……底下人爱表现,就给她们机会,你做到心中有数即可。”皇后说。 顾清儿:“……” 她听懂了皇后的说教,以及把她和宋渝的对比,她暗暗吃惊。 同时,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娘娘,您真是想太多了。 别说萧禛看不上她顾清儿,哪怕他真的有心了,顾清儿也无意于他。 她只是想苟且偷生,让自己在这个朝代扎根,而不是想要什么位置。 她只得苦笑。 除了去椒凤宫,顾清儿剩下的时间,都是靠自己打发,每天居然也过得忙忙碌碌的。 一转眼,就到了清明节。 三月的清明节,也是踏青好时节。别说东宫女眷了,就是皇后,也打算亲自去御用的农庄散散心。 第255章风筝 三月三的活动,非常盛大。 京师附近的田埂道路上,时不时有华盖马车经过,成群结队。 农庄外面的小山坡,甚至围上了帷幔,充满休息之所。 高门大户的女眷们,都会在这几日出门踏青。 除了赏景,还有各种活动。 其中,放风筝是很重要的一项。 放风筝,寓意是放走这一年的霉运、病痛和灾难,是一种祈福性质的,深受内宅女眷们的欢迎。 慢慢的,风筝也成了攀比的工具。 京都最好的手艺匠人,他扎出来的风筝,一只能卖到二两银子,非常的昂贵。 “要说风筝,自然是锦绣阁做的最好。”陈先对顾清儿道,“锦绣阁的风筝,骨架最轻便,能飞得特别高;颜色正,涂料讲究;画工精湛。” 顾清儿想了想,放起来之后,就要掐断线,任由它扶摇直上。 就这么个象征性意义的东西,还要花好几两银子去买,太不值得了。 有那个钱,不如买点栗子糕回来吃。 顾清儿道:“咱们不买,自己做吧。” 陈先:“……” 丁嬷嬷和如樱立马道:“对,还是节省一点为好。” 陈先还以为顾清儿讲究这个。见她如此说,他也改口:“美人,奴婢会做骨架。风筝的骨架,交给奴婢来扎。” 顾清儿道好。 如樱则负责糊纸。 至于在风筝上画画,肯定要顾清儿亲自来,其他人办不了。 主仆四人忙活了一下午,做出了一只非常丑的燕子风筝。 几个人都不是很满意。 顾清儿却无所谓:“挺好的。咱们又不是手艺人,能做成这样就不错了。我瞧着轻便,肯定能飞起来。” 她拿着试了试,的确很轻。 萧禛便是在此时进了永延宫。 他像是被辣到了眼睛,错愕问顾清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风筝。”顾清儿微笑,甚至把风筝递给他瞧,“好看吗?” 萧禛:“……” 光想一想,都玷辱了“好看”这两个字。萧禛有点牙疼似的,一言难尽。 “哪来的?”他艰难问。 他很想说,是不是你自己做的;又觉得这样问出口,有点羞辱了顾美人。 什么人做这么丑的风筝? 不成想,顾清儿却美滋滋告诉他:“我们自己做的。很轻,应该能放起来。” 萧禛:“……” 他莫名有点心疼了。 难道他没发话,宫里采办的人就没给她买风筝吗? 看着她用如此寒酸、丑陋的风筝,萧禛于心不忍。苛责一个人是有限度的,这样折辱她,他过意不去。 “回头叫人给你买几个风筝。”萧禛道。 顾清儿不想要。 她早已看出了萧禛对她风筝的嫌弃,故意捉弄他:“妾不要买的。殿下若是对妾好,亲自给妾做一个吧。” 你不是能耐吗? 你不是嫌弃这、嫌弃那吗?有本事你自己做一个好了,看你能做出什么花样来。 做风筝很难的,嫌弃别人的同时,也掂量下自己的能耐吧太子殿下! 萧禛则是微微一愣。 他略带沉吟,然后点点头:“行,孤给你做一个。” 顾清儿:“……” 你认真的吗? 会不会去偷偷买,然后假装是你做的? 顾清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常不客气道:“殿下,妾要去帮忙。” “你是要去监督吧?”萧禛冷冷戳破了她的谎言,“以为孤糊弄你?想去就去。” 顾清儿嘿嘿笑了两声。 第256章像极 萧禛不会扎风筝。 他堂堂一国太子,也犯不着去做手艺活。 在这个年代,士农工商,做手艺活的都是低等人,还不如农民有地位。 试想,全天下的女子,都要以取悦太子为荣,太子需要去奉承谁? 饶是太后、皇后,也不会刁钻到需要太子去扎个风筝给她们的。 她们不会如此不敬太子。 其他人就更加不敢了。 偏偏顾清儿提了。 这细作胆大包天,丝毫没意识到她面前的乃是太子殿下,什么要求都敢提。 她提了,萧禛为了争一口闲气,居然也答应了。 事后想想,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抽风了。 可君子一诺,岂能轻易反悔? 萧禛再如何不情愿,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他对飞鹰道:“你去请两个手艺好的匠人过来,孤先要学一学。” 学会了,他再去那细作跟前显摆,让她知道燕国太子的厉害! 就凭她,也敢小瞧了太子,不给她点厉害怎么行?她都快不知天高地厚了。 飞鹰一脸不解,还是去了。 一边走,飞鹰一边腹诽:“殿下知道自己在干嘛吗?总感觉他自己走入了死胡同,快要把他给困死了。” 饶是如此腹诽主子,飞鹰还是给萧禛请来了两位锦绣阁的老师傅,让他们教萧禛扎风筝。 要扎风筝,首先得学会削竹条。 这个竹条,需得削得非常轻薄,且要均匀。 两位老师傅下手不慢,简简单单就把竹条削得轻薄如纸。 萧禛心里打了个突儿,问师傅:“非得这么薄,做出来的风筝才能飞起来吗?” “也可适当厚一点。”师傅道。 萧禛:“……” 此刻的他,觉得他学一辈子,都削不出这么薄的竹条。很想掐死那小细作,然后假装没这回事。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让顾清儿练字时,她那种当头一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萧禛愣了好半晌,才认命拿起了小刀。 光削竹条这一样,他就学了整整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后来他手指都有点麻木了。 万幸的是,萧禛一次也没削到手指。看那老师傅,个个手指上伤痕累累,就知道不削到手,是多么不容易。 两个时辰之后,萧禛终于能削出一根像样的竹条了。 虽然比师傅削的粗了一点,却也勉强能过关。 然后就是扎风筝。 这个过程中,如果不小心,竹条也是很容易断的。且要扎成好看的样式,也是很费工夫。 萧禛又学了一个时辰。 最后是糊纸、绘画。 萧禛的丹青不错,绘画对他不算难事,后面两样反而容易点。 一整天的学习,萧禛累得快要虚脱了,终于做成了两只完整的风筝。 他亲自试了试。 今日无风,助跑了几步,还是能轻易放起来,萧禛非常满意。 锦绣阁的师傅,就是厉害。 有了这些功力打底的萧禛,翌日早朝之后,就派人把顾清儿叫到了他的外书房。 “不是要做风筝?”他淡淡道,“孤给你做一个蝴蝶的。” 顾清儿兴致勃勃围观:“行。” 萧禛就开始忙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做得很生疏,却非常专注。他垂首削竹条,给了顾清儿一个侧颜。 他正在用力,因此微微抿唇,这个动作和侧颜,像极了肖峥,顾清儿心头突然一热,有点情绪正在破壳而出。 第257章豪赌 风筝做起来,的确很不容易。 萧禛专心致志,顾清儿也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两人都很安静。 萧禛知晓她正在注视他,想着他这般俊朗,不怕她看,就怕她瞎了眼瞧不见,还在心里惦记着那个什么“将军”。 难道他不及那人优秀、英俊吗? 萧禛自负他是很好的。 他这边稍微走神,竹条应声而断,被他削废了一根。 他重新开始。 顾清儿也没开口。 萧禛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扎好了一只蝴蝶风筝。 风筝轻巧极了,做得颇像那么回事;骨架很好,绘画也精致,萧禛丹青方面的造诣很深,把蝴蝶画得惟妙惟肖。 “殿下真厉害。”顾清儿不吝啬夸奖,“既会种地,会做小手艺。” 她想起萧禛以前跟她说,将来落魄了,他们可以自谋生路。 “……殿下靠做风筝,都能养活自己。”顾清儿补充道。 萧禛捏了捏她的脸:“孤要沦落到做风筝养活自己?孤乃一国储君,你说这话大逆不道,孤要砍了你的脑袋。” 顾清儿:“……” 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顾清儿瞥了他一眼,很是嫌弃。 她为了验证萧禛的手艺,特意去了院子里,将风筝放了起来。 风筝顺利飞上了天。 萧禛一脸淡漠,但顾清儿从他的瞳仁里,瞧见了一点得意。 他居然在得意。 会做风筝而已,有什么可得瑟的? 顾清儿想不通这狗男人,还是欢欢喜喜收下了这风筝,并且告诉萧禛:“比我做的强太多了,殿下真厉害。” 萧禛微微愣了愣。 继而他转过脸去,声音严厉批评顾清儿:“轻浮!” 夸你一句,你不道谢,居然说我轻浮? 顾清儿无语良久,越发搞不懂这男人了。不过他待她不错,居然真的做了风筝给她,顾清儿就不计较了。 东宫众位女眷,是在清明节之后的第三天去踏青。 已经晴朗了好几天,阳光明媚。 郊外一改之前的颓败,处处绿草如茵,似在人间铺了长绿毯。路边的野桃树,开了满树的画,灼灼绚烂,尽情夸耀着春日的绮丽。 田埂间也开着不知名的小花,或红或白,点缀在绿草之间。 众女眷再次去了萧禛的农庄上,后山有一大片空地,别说放风筝了,跑马都使得。 每个人都带着宫婢,拿了风筝。 “姐姐,你这个风筝也是锦绣阁的吗?”宋渝问思柔公主。 思柔公主道是。 几位侧妃,都是从锦绣阁定的风筝。 彼此鉴赏了一番,思柔公主问顾清儿:“你是哪里买的风筝?” 顾清儿把风筝拿在手里。 她待要回答,谢子薇已经瞧见了。 这风筝和锦绣阁的一比,肯定就太差了,一眼瞧得出拙劣。 “路边买的吧?”谢子薇不屑道,“顾美人,你也太节省了。” “我这个风筝,那是无价之宝。”顾清儿淡淡笑道,转向了谢子薇,“绝对比你的风筝值钱。” 谢子薇冷哼。 “你敢打赌吗?”顾清儿笑道,“不如咱们请人评一评,看看谁的更贵重?” “好呀!”谢子薇双目放亮,“咱们比比,这么多妹妹都在,她们给评评。若是我的值钱,你就涂一脸牛粪,三天不许洗脸。”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谢子薇好刁钻。 不过,她们都嫉妒顾清儿,闻言居然有了点期盼。 第258章可敢? 谢侧妃知晓自己并不得人心。 她从来不屑于拉帮结派,与东宫女眷们牵扯。但是,她明白另一个道理:比起顾清儿,她还没那么遭人记恨。 东宫女眷们,更加讨厌顾清儿。 顾清儿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不刁蛮。但她受宠,就是原罪。 太子只有一个,她独占了,就是其他人的劲敌,谁能不恨她? 和顾清儿打赌,这些女眷里,或明或暗都要帮谢子薇的。 顾清儿见谢子薇信心满满,笑道:“可以啊。不过,你也得同样。到时候也涂一脸牛粪,三天不准洗脸。” 这是谢子薇提出来的,她只是把这个惩罚,重新踢了回来。 谢子薇仰起头:“你倒是省事,直接用了我的惩罚办法。行,既然是我提的,我绝不会反悔。你呢?” “我自然也不会反悔。” “那就请殿下过来,做个见证。”谢子薇道。 一来,是确保顾清儿不会耍赖;二来,谢子薇的风筝比顾清儿的好上百倍,哪怕思柔公主想要帮她,当着太子的面,她也不敢胡说。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在谢子薇这边的。 顾清儿颔首:“行。” 很快,有人去告诉了萧禛。 萧禛一听,微微蹙眉。他对女眷们的争端,毫无兴趣。 听了内侍的禀告,得知顾清儿搀和其中,他这才走了过来。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萧禛狠狠瞪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无辜看着他。 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惹事的,是谢侧妃先提出来的好不好? 顾清儿觉得委屈。 如果谢子薇贬损她的风筝,她都不辩解一句,岂不是更辜负了太子殿下? 萧禛看了眼谢子薇,难得同情她:“打赌可以,惩罚换一换,别那么损。” 众女眷不吭声。 谢子薇却不依:“殿下,咱们姊妹玩呢,妾已经说妥了。不用换,这样才好玩嘛。再说了,牛是吃草的,牛粪可以当柴禾烧,不脏的。” 萧禛:“……” 这蠢货,她以为他是在帮顾清儿吗? 想到谢子薇要顶三天牛粪,萧禛也觉得恶心,到底是他东宫的人。 “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萧禛不悦。 谢子薇眼珠子快速转动:“那就吃一碗牛粪好了。反正牛是吃草的,牛粪吃不死人。” 众女眷听了,都很想吐。 萧禛的眉头蹙得更深。 而谢子薇有心惩罚顾清儿,不依不饶:“殿下,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您别扫兴啊。” 顾清儿则忍笑,忍得很辛苦。 萧禛觉得,谢子薇不吃点亏,真不知道收敛。 她自己作死,随便她吧。 他无奈道:“你自己说的。” “妾自己说的,妾绝不会反悔。”谢子薇急忙道。 她生得美艳,眉目飞扬时格外妩媚。 萧禛都不忍心看她了。 “顾美人,你呢?”谢子薇挑衅着问顾清儿,“你敢不敢?” “姐姐想玩,我自然陪同。”顾清儿使劲忍笑。 “那就比比,咱们先说这风筝的做工、画工,最后比一比谁的飞得高。”谢子薇道,“你敢吗?” “我敢呀。”顾清儿笑了起来,“谢姐姐,你可别反悔。” “当着殿下和诸位姊妹,我不可能反悔。”谢子薇美目流沔。 大概是一想到要整顾清儿,她就很激动吧。 第259章压人 众女眷围了过来。 谢子薇的风筝精致,她们都是知晓的。她们觉得吃牛粪的惩罚很恶心,但如果这个惩罚是用在顾美人身上,大家还是喜闻乐见的。 因为,最恶心的应该不是她们,而是太子殿下。 没瞧见太子殿下一脸的不乐意吗? 如果他的美人吃了牛粪,他还愿意去永延宫吗? 众人舍身处境想一想,也觉得太子会恶心得远离顾美人。 顾美人失宠了之后,她们才有机会,谁心里不是暗暗期盼着谢子薇能赢? 谢子薇果然开始说她的风筝:“这骨架,乃是锦绣阁最轻的,整体不过七钱,薄如纸张;纸是我祖父珍藏的,彭先生亲自制作的纸;画也是我祖父亲自画的。” 她的祖父是谢祁,天下坐师。 谁人敢说自己的画比谢祁更好? 至于纸,天下最轻薄的纸,就是彭先生制作,只可惜他已经去世了。 这样名贵的风筝,锦绣阁也买不到。 谢子薇今儿的确会拔得头筹,哪怕是皇后娘娘的风筝,都没这么好。 她说罢,得意洋洋看向了顾清儿。 顾清儿微微笑了笑。 她的声音很轻,宛如屋檐之下的铃铛,婉转悦耳:“我的风筝,是太子殿下亲手做的。” 众人:“……” 谢子薇:“……” 一时间,场面有点尴尬,也是寂静无声。 怪不得顾美人如此气定神闲。 这天下,的确没人的纸比彭先生的更好,也没人的画能超过谢祁老先生。 但这些话,她们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吗? 让她们当面说太子的画不行、太子的纸不行,太子亲自削的竹条不行吗? 她们不敢! 女眷们一时间各有心思,彼此对视了一眼。哪怕再圆滑,在大是大非面前,都要站得稳。 萧禛就在旁边站着呢! 众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心里都很清明。 谢子薇却是愣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脸。她鲁莽归鲁莽,倒也不是真愚蠢。 “你……”她气得牙齿打颤,“你莫要以势压人。比风筝就比风筝,你说殿下做什么?” “我没说殿下做什么。”顾清儿淡淡道,“殿下自己说,外面的风筝都不好,还不如他亲自给我做一个。 因此,就有了这个风筝。姐姐你不曾问过我,风筝哪里来的,我还能怎么说?殿下让我们别赌,可是你坚持要赌的。” “那……那我们先试飞,看谁的风筝飞得高,再说评比。”谢子薇道。 她的脸色铁青。 种种表明,她今天想要赢很难。 可一旦输了…… 谢子薇不敢想,一想她就要恶心得想吐,接受不了那个惩罚。 比脸上涂牛粪还要恶心。 她也终于明白,太子殿下那悲天悯人的一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谢子薇恨不能撕烂顾清儿的脸。 顾清儿却笑了笑:“可以啊,那就比比吧。” 其实,风筝本身是不能发力的,它需得借助风力。 借助外物起飞,只要本身不是特别沉重,飞高、飞低,就靠操控人的本事。 她这个风筝也不重。 她和谢子薇亲自比。 顾清儿技巧更娴熟,跑得也更快,片刻之后,她那只蝴蝶风筝摇摇上了天。 而谢子薇心情沉重,脚步也很沉重,居然半晌都没放起来,还是她的宫婢帮了忙,才把风筝放上了天。 第260章帮忙 两个风筝都上了天。 顾清儿那个,无疑飞得更高、更稳,而谢子薇的,落后很大一截不说,还摇摇欲坠的。 萧禛和其他女眷们看了半晌。 “是顾美人的风筝飞得更高。”萧禛道,“可以收回了。” 顾清儿道是。 她慢慢把风筝收回来。 谢子薇那边,脸色已经从铁青转为惨白,收线的时候手在发抖。 因为手抖的缘故,也可能是她的纸太过于轻薄,收回来时,她那只风筝居然破了一处。 再次比较,就远远不如顾清儿这个了。 名贵又能如何? “行了,你们评评。”萧禛扫了眼众女眷。 众女眷还能说什么? 从实用性上说,太子殿下的风筝,无疑更牢靠,飞得更高;从制作和艺术上讲,难道她们敢说太子不如匠人、不如谢老先生吗? 闫沐杭心里恨顾清儿恨得要死,甚至不惜想要谋杀她,却也要在此刻表态。 她最先开口:“顾美人这盏风筝更好,不管是做工还是结实,都是上乘佳品。” 她这么说了,其他人纷纷附和。 每个人都把这风筝夸了一遍。 谢子薇的风筝,因为破损了一处,想要夸她用料讲究都说不出口。 顾清儿一边倒的赢了。 她赢了之后,看向了谢子薇。 谢子薇那双美目里,此刻全是眼泪。她哀切看着萧禛:“殿下。” 萧禛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怎么?” 他简洁反问。 反而谢子薇是听懂了:你自己说的赌局,还敢不遵守吗?你还敢明知故犯吗? 谢子薇无力跌坐在地上,打算撒泼打滚:“殿下,妾……” “起身!”萧禛冷冷道,“你是要孤派人将你加起来,强行让你履诺吗?” 谢子薇嚎啕大哭:“妾不要!殿下,妾不要。” “这个赌局,可是你自己说的。”萧禛丝毫不为所动,“你既然提了,难道是要当着孤的面撒谎?” 当然不是。 她只是没想过自己会输。 她的风筝,明明比太子殿下的要好。只是飞起来的时候,稍微逊色,但是她的工艺更完美啊。 太子殿下凭什么和锦绣阁的老师傅比,又凭什么和她祖父比丹青? 那些评理的女眷们,都是马屁精。 谢子薇不服。 “飞鹰。”萧禛冷冷看了眼旁边的侍卫,“将她带下去,强行执行。既让孤做了见证,此事就要履行。” 众女眷瑟瑟发抖。 闫沐杭也很不喜欢谢子薇,可看到她输在了顾清儿手里,她不忍心:“殿下,不过是妹妹们开个玩笑……” “是不是玩笑,孤不知道吗?”萧禛冷冷回视她,“若孤不来,你们就打算这样合计害顾美人吗?” 闫沐杭立马缩了肩膀,不敢多言。 太子殿下宠溺顾清儿,这是给她撑腰来了。 这个狐狸精,真的拿住了殿下的魂儿! 闫沐杭心有不甘,却又不能说什么。 其他女眷没闫沐杭这样的体面,见闫沐杭都挨骂了,她们自然不敢再求情。 谢子薇就被侍卫带了下去。 后来听闻,谢子薇回来之后吐了好几天,众人都知道她被喂了牛粪,只是没有亲眼所见。 大家在心里,更加记恨顾美人,以及忌惮她了。 第261章误导 踏青之行,最后变成了这样,大家都觉得扫兴。 除了顾清儿,所有人都不愉快。 顾清儿也察觉到了。 她问萧禛:“我是不是太刻薄了点?” 她其实可以提前把太子给她做风筝的事说出来,这样谢子薇就不会非要比,也不会落得那么惨。 当然,谢子薇那叫自作自受。 假如顾清儿真的只是随便买了个风筝,估计就要受气。 所以,她丝毫不同情谢子薇,毕竟事情是谢子薇先闹出来的。 她就是觉得扫兴——扫了其他人的兴,让大家游玩的好心情都没了。 萧禛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刻薄,是恶毒!” 顾清儿:“……” 萧禛顿了下,又道:“恶毒点好,解气。” 顾清儿:!! 殿下,你的三观好像崩塌了,要不要重塑一下? 在萧禛看来,他自然是希望顾清儿赢,赢得痛快。他是站在顾清儿这边的,顾清儿的任何行为,他都觉得很好。 况且,那个风筝是他送给她的。 他送的东西,怎么能被人说不好?顾清儿维持了他的体面,他就是很高兴。 谢子薇那边,听说她恶心了好几天,都没吃饭。 她气得骂顾清儿,甚至也骂太子殿下。 此事传到了萧禛耳朵里,想她不思悔改,居然还忤逆他,萧禛又让人给谢子薇禁足。 谢子薇如此惨,众人也是心下戚戚然。不过,谢子薇平时不得人心。 大家讨厌顾清儿,也未必喜欢谢子薇。看到她那么倒霉,大家当天觉得扫兴,事后回过味来,也觉得挺爽的。 谢子薇和顾清儿狗咬狗,其他女眷又不会把自己代入狗的角色,所以不会产生什么同情心里。 此事,居然传遍了京师。 太子的侧妃这样丢脸,不仅没有隐瞒,还人尽皆知了,此事变得越发有趣。 后来,皇后还问宋渝:“踏青之日,到底怎么回事?” “是顾美人她拿了殿下送给她的风筝,和谢姐姐比。其他人不敢说殿下的风筝不好,只得判了顾美人赢。 谢姐姐输了,殿下就让人强行给她灌了牛粪,此事我们也不敢劝。”宋渝道。 皇后听了,深深蹙眉。 宋渝的三言两语,把顾清儿和萧禛联合害谢子薇的事,说了个明白。 若不是皇后很了解谢子薇的鲁莽脾气,差点就信了。 后来,皇后又单独问了萧禛。 萧禛对宋渝的表现,倒也有几分惊讶:“她是这么说的?” “她说的不对吗?” “本末倒置了。”萧禛淡淡道。 然后,他就把实情,仔仔细细告诉了皇后。 整件事,都是谢子薇自己挑起来的,也是她不依不饶,萧禛没办法,才同意了比赛。 那个惩罚的办法,更是谢子薇自己提的,她不就是想要害顾美人吗? “她这叫多行不义。”萧禛道,“孤倒是没想到,宋渝的春秋笔法如此厉害。” 罗皇后微微笑了笑。 她对萧禛道:“你刚送她过来时,我觉得她生得孩儿面,乖巧可爱。后来慢慢相处,发现她颇有点心机。到底是宋家的人呐,不简单。” 罗皇后对宋家的人,没什么好感。 萧禛一时间表情冷凝。 第262章腹泻 踏青结束,顾清儿又开始缩在永延宫里,除了锻炼、看书写字,就是瘫着。 她的雪球也和她一起瘫着。 这只小银狐,一开始来还很活泼。然而,宠物随主,顾清儿瞧着它,发现它越发好吃懒做,特别像她自己了。 谢子薇还是不肯吃饭。 萧禛让人给她灌了一嘴牛粪,她从此记恨萧禛比顾清儿更甚。 此事,还是被丁嬷嬷等人嘲笑了良久。 “她活该!”丁嬷嬷每次说起来,都要笑半晌。 看到仇人倒霉,是挺愉快的。 然而,才过了三天,陈先从外面回来,告诉了顾清儿一件事。 “……大章良娣病了。”陈先道,“是腹泻。从踏青那天回来开始,就没好过。听闻很严重,怕是不行了。” 顾清儿微微蹙眉。 小章良娣死后,顾清儿和大章良娣就没有再说过话。 只有大章良娣最清楚内幕,是小章良娣想要害死顾清儿,却被顾清儿反杀了。 大章良娣不敢声张,只能在心里默默记恨,两人见面连虚套的礼数都没有,除非是在萧禛跟前。 “她病了就病了。”丁嬷嬷道,“又不与咱们相干。” 陈先也只是当个新鲜事,告诉顾美人知道。 他点点头:“的确不关咱们的事。” 萧禛也听闻了。 他去了看了一次。 腹泻是很常见的小病,却也时常听闻谁因腹泻数月而弊的。哪怕常见,形成了顽疾,也是要命的。 萧禛的东宫,最近折损了两名妃子,他是不愿再添事端。 没有了妹妹撑腰,大章良娣的性格谨慎了很多,萧禛对她没什么恶感。 他去看了大章良娣,很快就出来了。 腹泻病人的卧房里,一股子恶心的臭味,萧禛对着她,就生不出什么同情。 他素来情谊寡淡。 从此,他只是叮嘱内侍,让派人去临池宫给大章良娣请脉。 和平常一样,萧禛一个月又大半个月会歇在永延宫,他和顾清儿两个人仍是并肩而眠。 晚夕时,他们也会闲聊几句。 顾清儿不知怎么的,提到了大章良娣,询问她的病情。 “还没怎么好。”萧禛道。 “太医怎么说?” “无非是踏青那日受了风寒。”萧禛随口道。 顾清儿:“……” 她陡然的沉默,让萧禛不解。 “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腹泻跟脾胃有关。脾胃虚弱,运化无权,清浊不分才会导致腹泻;或者体内湿盛,湿盛也会导致清浊不分。”顾清儿道,“你说什么受了风寒,要么是你没仔细问,要么是太医都是酒囊饭袋。” 顿了下,顾清儿继续道,“妾觉得是殿下不走心。” 萧禛:“……” 他那么多的妃子,个个都走心,他得有多少心? 他伸手捏了捏顾清儿的脸:“睡觉吧,孤又不是太医,操心不上。若太医也没办法,就是她命该如此。” 见顾清儿还在沉吟,萧禛又问,“怎么,你想去给她治治?” “妾不敢!”顾清儿立马道,“她妹妹的死,她心里有数。哪怕妾给她开了方子,她也不敢喝。” 萧禛笑了下。 这倒是实情。 小细作很有自知之明。 第263章撞邪 大章良娣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腹泻,让她整个人快速消瘦下去。她本来就窈窕,如今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面颊单薄无肉,如此暴瘦之下,形销骨立,脸似骷髅。 就连近身服侍她的宫婢,都会被她的样子吓到。 东宫女眷们,陆陆续续去瞧她。 侧妃宋渝则去了九华宫,询问思柔公主:“姐姐,咱们要去探病吗?” 她以思柔公主马首是瞻。 和从前的宋湲不同,宋渝年纪小,行事没那么沉稳。 她很喜欢思柔公主。 “要去的。”思柔公主道,“只是不知该送些什么给她。她也是可怜。” “姐姐,你说章良娣是撞邪了吗?”宋渝又问,“那天她带着宫婢单独往后山去了,好久之后才回来。” 思柔公主心头微动。 若是撞邪,那要不要请巫医? 巫医是会画符的,给她喝一点符水试试看?而这东宫里,就有现成的巫医。 顾美人不就是吗? 只是,顾美人的医术不错,思柔公主怀疑她真的能治好。到时候,反而给她出彩的机会了。 如此想着,思柔公主又不太愿意去说这话。 “我也不知。”思柔公主道。 宋渝想了想:“我听闻,已经把太医院内擅长内科的太医,都请了一遍。腹泻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一日重似一日? 若是脱肛便血,就很难治好了。我家七叔,年轻体壮,二十岁生辰那天吃了什么东西,腹泻了两个月就去世了。” 思柔公主顿了下。 既然如此,让大章良娣去死好了。 东宫少一个人,岂不是更好? 然而,这话不应该说出口,她想了想忍住了。 顿了片刻,思柔公主才道:“咱们去叫上顾美人,一块儿瞧瞧章良娣去。” 宋渝连忙点头。 思柔公主又笑道:“妹妹如此心善,真像是菩萨跟前的童女。” 宋渝不好意思笑了。 她的表情温婉,又带着几分童真,思柔公主是不怎么提防她的。 两人去了永延宫。 思柔公主邀请顾清儿,陪着她们俩去看看章良娣。 顾清儿很不想去,然而思柔公主狠劝她,她又不太愿意和思柔公主扯皮,只得同意了。 路上,思柔公主又把宋渝的想法,占为己有,询问顾清儿:“你觉得是撞邪吗?” 顾清儿:“……” 唉,你们这些天真的古代人! 饶是心里觉得思柔公主单纯得可爱,顾清儿还是没有戳破。 她似才反应过来,笑了笑:“治了半个月不见好,真有可能是撞邪。” “若是撞邪,是不是要用巫医?”思柔公主又问,“德清,你去瞧瞧她,若是能救她,你就救救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积德的大好事。” 顾清儿漫不经心听着。 她瞥了眼旁边的宋渝。 宋渝的表情温柔,从眼角眉梢都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变化。 哪怕思柔公主抢走了她的主意,她也没露出半分不悦。 和刚到东宫时相比,宋渝也长高了点,比以前漂亮了。 三人各有心思。 只有思柔公主以为,她左边拿住了顾清儿,右边拿住了宋渝,她才是最运筹帷幄的。 至于顾清儿和宋渝,各自心里是怎么想的,思柔公主就猜测不到了,甚至她也不太在意。 可能是脑子都用来装点她漂亮的头颅了,思柔公主很多时候,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精明。 第264章求生 三人到了临池宫。 临池宫比较大,原本是姊妹俩住的,如今只大章良娣独住。 宫婢出来,迎接了三位妃子。 “良娣刚刚好了点。”宫婢告诉她们,“这会儿还清醒着。” 思柔公主领头,三人去内殿看望大章良娣。 内殿的味道,非常难闻。 然而,她们三个人进来,却只有思柔公主不由自主蹙了蹙眉头,顾清儿和宋渝好像没闻到。 宫婢看在眼里,诧异看了眼这两位年纪更小的宫妃,不知她们俩是鼻子都被堵住了,还是心机深沉。 思柔公主也很快调整了表情。 腹泻的人,随时都可能会倾泻,哪怕换床单被褥再及时,也无法遏制满室污臭,思柔公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用力攥了攥手指,挤出了笑容。 然而,瞧见大章良娣那副鬼样子的时候,她的笑容又有点破裂。 她索性做出了泫然欲泣的模样:“妹妹,你怎么……怎么瘦成这样了?” 大章良娣有气无力。 对于思柔公主的关切,她心里没半点感动;对于害死了她妹妹的顾清儿,她也生不出憎恶。 大章良娣只是觉得累,累得她脑子都不转了。 “用了些什么药?”思柔公主拉住了她的手。 大章良娣的手也形同枯槁。 她实在没力气,说话极轻、极慢:“什么药,都用过了……我怕是……要死了……” 说到这里,她眼中涌出了浊泪。 “我想我娘了。”她哽咽着道。 进宫之后,想要见到自己的家人,除非像顾清儿那么受宠,可以随时被太子带出门;亦或者熬到了太子登基,她成了有品级的宫妃,才可以每年召母亲进宫见上几次。 现在就不要想了。 瞧见她哭,宋渝也跟着哭了。 宋渝年纪小,哭起来情真意切:“姐姐,你会好的。” 大章良娣哭得更惨了,不停抽气。 思柔公主陪着抹泪。 顾清儿觉得自己很尴尬。 她既哭不出来,又不好转身就走,立在那里。 思柔公主哭完了,对大章良娣道:“妹妹,你别灰心,也许你是撞了邪。我妹妹德清,她擅长巫医,可以给你看看。” 大章良娣泪眼婆娑看向了顾清儿。 顾清儿还以为,她会非常抵触。 不成想,在这个瞬间,大章良娣眼底,居然有了几分渴求和期盼。 “真、真的吗?”她问。 顾清儿:“……” 大章良娣求生心切,这的确是好事。见她没什么恶感,顾清儿这才上前:“还不知是否撞邪。 我先给你把把脉,一旦真的是撞邪,我可以给你画符,喝下去试试看。” “好,好。”大章良娣道。 她是死马当活马医。 临池宫的宫婢和嬷嬷,却是大惊失色。 顾美人是很厉害,但她对临池宫的人,是不安好心的。 良娣病糊涂了吧? 嬷嬷拼命给大章良娣使眼色。 而大章良娣,她是病人,她的心情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她对生存的渴望,也超过了一切。 她很想活着。 活着为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害怕死亡。 一旦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母亲应该会很伤心。妹妹已经不在了,母亲的荣华富贵,都要靠她了,虽然她自己也不曾受宠。 第265章符水 顾清儿的余光,也瞥见了临池宫那位管事嬷嬷的暗示了。 她真应该置身事外。 然而,大章良娣求生的渴望,又让她不好退缩。 病人自己在求她。 顾清儿放下了成见。 不管大章良娣这份求生里,是否掺杂了其他东西,顾清儿都决定试试。 她上前给大章良娣把脉。 大章良娣的脉象里,并无脾胃虚弱的症状,也无湿盛。 她居然有点像中毒。 顾清儿回想起,那时在庄子上瞧见的一种花。 她再次想起,大章良娣的娘家,曾经用鸭跖草治病,也用了樟木叶进宫,说明大章良娣很敢尝试各种草。 顾清儿收回了手,询问她:“姐姐,你那天在庄子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大章良娣摇摇头。 “……往花丛里走了吗?”顾清儿问。 大章良娣回想了起来:“有种花叫槐花,很香很甜,我们小时候用它来做菜。我当时看到了,尝了一点。” 顾清儿:“……” 第一,槐花不是这个时节开;第二,萧禛的庄子上,没有槐花树。 “是很矮的树上长的吗?”顾清儿又问。 大章良娣点点头。 什么槐花? 这位良娣,六七岁就离开了家乡,对植物也是一知半解。她估计只见过摘下来的槐花,没见过真正的槐花树,因此错把芫花当槐花了。 芫花是矮矮的,颜色很鲜艳。 若是了解它的人,就知道它并不像槐花,反而大章良娣无疑不了解。 大章良娣更加不了解的是,芫花有毒。 清末的时候,有本书叫《池上草堂笔记》,上面记载了芫花的毒。 芫花会导致腹泻,甚至会致死。 此事在漫长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直到清末的时候,才出现了记载。 这个年代的太医,哪怕医术再高超,也不会知晓芫花有毒,更不知道如何解。 而《池上草堂笔记》也记载,防风可以解芫花之毒。 需要把防风直接磨成粉末,不需要煎,直接加水喝下去。 顾清儿不想去说什么超前的医理。 思柔公主、宋渝和大章良娣都以为她是巫医,那么她便是巫医好了。 “你怕是撞了花神。”顾清儿道,“你摘了花神的孩子吃,她发怒了。” 思柔公主:“……” 宋渝也诧异看了眼顾清儿。 大章良娣却似找到了靠山,用力挣扎了下:“怎么办?” 她这么一动,又腹泻了一回。 众人在屋子里,已经差不多被熏得麻木的鼻子,重新被一股子异味包裹着。 “不急,我回去给你弄点符水。”顾清儿道,“你先修养吧,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思柔公主和宋渝也松了口气。 三人退出了屋子。 一走到屋外,几个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被憋死。 至于大章良娣的病,思柔公主和宋渝将信将疑。 什么花神,哪有这回事? “德清,她到底是怎么了?”思柔公主询问。 顾清儿:“撞了邪祟。” 思柔公主:“……” “真的要用符水吗?”宋渝也好奇。 顾清儿回眸看了眼她,她的笑容变得真诚而明媚。 萧禛告诉顾清儿,说宋渝在皇后跟前给她上眼药,应该是很不喜欢她的。 此刻,她却是这样恭顺温柔,这小女孩子也是很不简单的。 “对,要用符水。”顾清儿道。 第266章善良 从临池宫回来,顾清儿没有着急去开药方。 她派陈先去了趟萧禛的长秋宫,问问他在不在。 萧禛在,并且让陈先告诉顾清儿:“殿下说,美人想要寻他,直接去长秋宫,不必特意遣人去问。” 顾清儿翻了个白眼。 话还不是由这位太子自己说? 高兴的时候,你怎么都可以;不高兴的时候,你便是忤逆犯上。 总之,你就是一个小宠物,逗逗你就好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顾清儿起身,去了长秋宫。 萧禛坐在临窗的炕上,正在批阅一些不要紧的奏折。他辅助监国,很多事都要为皇帝分忧,每天都很忙。 瞧见了顾清儿进来,他手下不停,只是随意道:“免礼,坐吧。” 内侍立马端了茶。 顾清儿也上了炕,坐在了他的对面,看着他奋笔疾书。 萧禛写完了,已经是半盏茶之后了,似乎这才想起了她。 “有事?”他揉了揉微微发酸的脖子,问顾清儿。 顾清儿点头:“有点事。” 她把今天思柔公主和宋渝邀请她去看望章良娣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萧禛听。 至于章良娣的病情,她也一并说了。 她说了一大串,整个过程萧禛都耐心听着,没有打扰她滔滔不绝。 她把自己都说口渴了,端起茶大大灌了一通,一口气喝掉了半盏,才道:“妾顺着她的话,故意说她是撞邪。” 萧禛听了,微微蹙眉。 “太医没说她是中毒。”萧禛道,“她的确食用了芫花?” “我问过了她,她食用了。”顾清儿道,“那天庄子上,很多的芫花,我也瞧见了的。” 萧禛想了想:“庄子上的确没有槐树,不可能有槐花。” “哪怕有,也不是这个时节开。” 萧禛略微沉吟:“孤要问问太医们。” “别问了,他们肯定不知道。”顾清儿道,“再拖下去,大章良娣的肠道失调,其他病症一起找来,更麻烦了。” 萧禛:“就凭你这么几句话,孤得相信你?” “随你。” 萧禛:“……” 就她这个态度,足够她死十回八回的。 太子殿下在顾清儿面前,毫无威严,心里也是很憋屈。 这女人怎么就不能尊重他几分? “防风,真的能治?”萧禛又问。 “试试呗。”顾清儿道,“反正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拖下去她也是死。死马当活马医吧。” 萧禛不满:“放肆,你就这样治病?” “我原本也没想过要救她。”顾清儿道,“她和她妹妹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没忘记呢。我已经很善良了,殿下还要我如何?” 萧禛:“……” 美人啊,你真是毫无自知之明,你跟善良二字,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就你这样的,好意思自称“善”? 萧禛无奈摇摇头:“此事孤心里有数了,你随孤去趟临池宫。” 说到这里,想起临池宫臭气熏天,萧禛自己有点犹豫了。 而顾清儿,已经蹙眉了。 她道:“殿下,妾不想去。病人的房间太难闻了,妾差点憋死。” 萧禛:“……” 最后,萧禛让自己身边的飞鹰,去御药房要了防风,让太医院的人研磨成粉末,送到了长秋宫。 顾清儿用开水冲开,直接让飞鹰再送到临池宫去,给大章良娣服用。 “殿下,我可没搞鬼。她要是喝死了,您别怪我。”顾清儿道。 萧禛:“……”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有时候看这细作,活泼有趣;有时候又恨不能一天掐死她八回,才能解气。 她为了安全,直接把责任推给了太子殿下,殿下难道不委屈吗? 萧禛看了眼她,对她只能生出无可奈何来。 第267章所好 飞鹰把药送去了临池宫。 在临池宫,他居然还遇到了顾侧妃,也就是思柔公主。 思柔公主去而复返,似乎对大章良娣特别关心。 不仅仅思柔公主在,还有两位太医也在,正在重新给大章良娣开方。 “……这是顾美人开的符水。”飞鹰道,“给良娣服下吧。” 太医们面面相觑。 大章良娣的贴身嬷嬷吓得半死,噗通给飞鹰跪下了。 “大人,病还是需要治疗的,符水不管用。”嬷嬷给飞鹰磕头,“您去求求顾美人,放过良娣吧!” 飞鹰面无表情:“不是良娣自己求顾美人的吗?” “良娣她病糊涂了。” 太医们也连忙道:“飞鹰大人,良娣的病情已经慢慢稳定了,不是痢疾,也不曾有血,还可以治疗。” “对啊,这个时候改药方,实在不明智。” 飞鹰仍是贴面无情:“我只是送药的。殿下吩咐,请良娣喝下去。” 嬷嬷吓哭了,急忙磕头。 太医们也陪着下跪,请飞鹰大人饶章良娣一命。 好像飞鹰送过来的,不是什么符水,而是毒药。 一旁的思柔公主,忍不住开口了。 她先对嬷嬷道:“您别急,我妹妹真的会巫医。您忘记了她治好了多少人?永淳公主、九皇子,国舅,甚至还对灵蛇起死回生了。” 嬷嬷仍是跪地不起。 顾美人再厉害,又能如何?她可没治好小章良娣。 大、小章良娣算计顾美人的时候,这位嬷嬷一清二楚。 小章良娣的去世,是顾美人对她们姊妹的警告。如今顾美人送符水给大章良娣,能安什么好心? 大章良娣真是病糊涂了。 她稍微有一分理智,也绝不敢喝顾美人送过来的符水。 “嬷嬷,哪怕你护主心切,也别让飞鹰大人难做。”思柔公主又道,“是殿下让他来送药的。” 嬷嬷仍在求饶。 太医们也帮着说话。 飞鹰终于明白,为什么顾美人要先去太子那边。 在这宫里,好人难做。 做好事,往往没好报。 飞鹰素来面冷,他的七情不上脸,只是静静瞧着。 后来,是大章良娣派了宫婢出来。 “……我的确是撞了花神,既然是符水,肯定比药有用。”大章良娣求生心切,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了,“把符水拿来。” 她对撞邪这件事,深信不疑。 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腹泻,又为何久病不愈? 她身体还不错的。 嬷嬷劝不住她,太医们也劝不住,飞鹰把药送给了她。 防风研磨而成的水,喝下去有点粘稠,嗓子还痒。 大章良娣更深信这是符水了,用力咽了下去。 她的贴身嬷嬷眼底,闪过几分绝望。 这位嬷嬷很怕大章良娣也死了。若是她死了,这临池宫就没了主人,她们这些服侍的人,何去何从? 不成想,大章良娣糊涂到了如此地步。 两位太医也觉得可惜了。 明明还有得救,却不吃药,非要去喝什么符水。 顾美人的医术,的确很不错,但符水这种东西,就是纸烧出来的,是翻不出花样的,还能有什么效果不成? 几个人各有心思。 倒是思柔公主,很想看看结果。 第268章动情 飞鹰回到了长秋宫。 萧禛已经处理完了政务,正在等着用晚膳。 他留顾清儿。 顾清儿贪图他的份例饭菜好吃,就不走了,两个人正在下五子棋。 每次下五子棋,萧禛都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羞辱。 飞鹰在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是多么迁就顾美人。 “迁就”这个词,太子殿下估计也是最近才学会的。 他这一生,生下来就是皇长孙,他的祖父非常疼爱他,又有个厉害的外祖,更得父母的器重,他怕是从不知“委曲求全”是什么滋味。 如今在顾美人这里,倒是尝到了。 萧禛一边走神,一边敷衍着下五子棋,还是把顾清儿虐得体无完肤。 “……怎样,药喝了吗?”萧禛问飞鹰。 飞鹰便将临池宫的种种闹剧,都告诉了太子殿下。 萧禛听罢,冷笑了声。 顾清儿立马道:“果然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大章良娣自己开口了,我绝不会给她送药的。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这个病人才是最重要的。她既然信我,我委屈一点也无妨。” “你委屈什么了?”萧禛瞪她,“送药的是飞鹰,飞鹰才受委屈了。” 顾清儿笑嘻嘻,立马转向了飞鹰:“对,飞鹰你替我受委屈了。” 飞鹰立马垂首:“美人和殿下取笑属下,属下可当不起。” 顾清儿又笑起来。 她毫无负担,愣是逼着萧禛输给她两局,才心满意足。 晚膳的时候,有一碗人参乌鸡汤,比普通的鸡汤要好喝数百倍,顾清儿爱得不行。 “……哪怕是做个鸡汤,殿下您的小厨房都比大厨房里做的好吃。”顾清儿抱怨,“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小厨房?” 宫里的女眷,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他人是没资格用小厨房的。 萧禛如实道:“等你做了皇后吧。” “不好吧?”顾清儿想了下,“陛下都快五十了,皇后娘娘还年轻。我取而代之,不道德呀。” 萧禛:“……” 太子殿下放下了碗筷,就要揍人。 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按住顾清儿就要打。 顾清儿再三求饶。 她甚至用了杀手锏:“哥哥,饶命,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乱说了。” 萧禛最受不了她叫“哥哥”二字。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格外的绮靡,让萧禛心口发热。 要打的动作,变成了其他。 萧禛将她按在了炕上,吻住了她的唇。 顾清儿:“……” 这顿饭,吃得很兵荒马乱,顾清儿后来也没心情喝鸡汤了。 萧禛及时打住了,才没有进一步,然而表情已经全变了。 他声音嘶哑:“你回去吧。” 再留下来,他不知自己会干出什么。答应了给她三年时间,萧禛得守喏,否则他成什么了? 他的承诺,是她用功劳换来的,不是他随口给的,萧禛更加不能随便就打破。 只是,他越发觉得自己难以忍受了。 顾清儿饭还没吃饱,因为嘴贱,被中途打发回了永延宫。 回来之后,她仍是觉得饿了,吃了好几块点心才填补上。 “哥哥”而已,很普通的称呼,为什么每次都能在萧禛那里拨火?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清儿倒也没觉得他多喜欢她,无非是男人动了心思。 第269章奇迹 顾清儿没有再去长秋宫。 翌日,她派了陈先,去告诉飞鹰一声,让他再次把药送给章良娣。 飞鹰仍是去了。 这次,他受到的待遇,却是和昨天完全不同。 那位要死要活阻拦的嬷嬷,变得异常热情:“大人辛苦了。” 飞鹰仍是面无表情。 他看了眼这位嬷嬷,递上了药碗:“良娣的符水。” 嬷嬷虔诚接了过来。 她让小宫婢送了进去,自己对飞鹰滔滔不绝,言语中全是兴奋:“这符水真管用,良娣喝完了,昨儿居然只泄了两回。若是平常,至少得七八回。 今日早起至今,人是好好的,没有半点要倾泻的意思。殿下赏赐的符水,简直是神药,老奴多谢太子殿下。” 飞鹰心里冷冷笑了声。 这老东西,把功劳都推给了太子,巴结太子的意思很明显。 可她不会忘记的,这符水是顾美人的。 她不说感谢顾美人,只顾用自己主子的好转,去巴结太子,简直市侩。 飞鹰是否高兴、是否生气,外人一概瞧不出来。听到这老奴的话,他连眼神都不动一下,转身就走了。 大章良娣那里,喝完了这碗“符水”,重新倒下睡了。 前些日子,她哪怕是睡了,也只能睡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她一定会腹泻一次,然后拉在床上,自己也醒过来。 昨晚她却睡了个囫囵觉。 再次喝了“符水”,她进入了睡眠,一口气睡了三个时辰。 醒过来时,床榻和衣物上,都是干干净净的。虽然肚子有点隐隐疼,却没有便意。 大章良娣病了这半个多月,从未如此舒爽过,忍不住愣了愣,继而她哭了。 “我不会死了,我要活下来了。”她哽咽难以成声。 怪不得她一直不好,原来不是因为她生病了,而是因为她撞邪了。 她身边的人见她哭,忙问是怎么回事。 得知情况之后,个个喜极而泣。 晌午时,太医过来复诊,还以为大章良娣昨天那符水喝坏了自己,不成想却听说她痊愈了。 太医跟见鬼了似的。 “这……这闻所未闻。”太医错愕道,“真的好了吗?” “千真万确。”大章良娣道,“我只是撞了邪,已经无碍了。” 两位太医震惊了。 两人回到了太医院,把此事告诉了同侪。 众人皆惊。 “真的吗?”大家都不是很相信,“你瞧见顾美人亲手画符了吗?” “没有。长秋宫只是送了符水过来,说是顾美人自己制作的。”太医道,“真是神了。原来,还真的有撞邪这么一说?” “撞邪乃是神志不清,没听说过谁撞邪,能撞出个腹泻来。” “对,腹泻怎么可能是撞邪?此事太蹊跷了。肯定是那药有问题。” “只能说,顾美人比咱们都高明,她的药很好。” “到底是什么药?” 众人议论纷纷。 此事在太医院传开了,很快也在内廷传开了,就连皇帝、皇后都听说了。 这顾美人制造了太多的奇迹,听到这件事,皇帝和皇后的心情,还算是比较平稳的,没有大惊小怪。 “她真是能耐。”罗皇后对身边的南姑姑道,“若她能嫁给禛儿为正妃,将来便是他的贤内助了。” 第270章灵巧 大章良娣的事,再次震惊了宫廷。 “……春上花神多,你们不管是走在后花园,还是出门游玩,都要当心。”太后娘娘在麻将桌上,对陪着她打牌的宫妃们道。 有人把大章良娣撞邪的事,告诉了她。 太后娘娘很相信这个。 这段日子,她的瘾头小了点,不过还是爱打牌。 不打牌她也没什么事。 宫里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太后娘娘估计一辈子都不知何为“愉悦”,麻将却带给了她这样的轻松愉快。 有了太后娘娘的话,大家都在私下里彼此叮嘱。 “花神是有的。” 罗皇后却把顾清儿叫到了椒凤宫,询问她是怎么回事。 顾清儿一一告诉了她。 “……如此说来,根本不是什么撞邪?”罗皇后问。 “反正妾没见过撞邪。一病之起,必有病因。大夫要找到病因,而不是推给鬼神。”顾清儿道。 罗皇后愣了愣。 她继而笑起来:“你这孩子,心思通透得很。你母妃和宫里的教养嬷嬷,肯定对你很用心。” “多谢娘娘夸奖。” 皇帝后来也问起了此事。 罗皇后如实告诉他,说是大章良娣中了毒。 “因她自己相信是撞邪,顾美人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了。”罗皇后道,“这顾美人真是灵巧,她会用巧劲。您瞧以前她教永淳练字,也是用巧宗儿。” 皇帝听了,频频点头。 这女子是不错的。 儿子身边有这么个机灵的,皇帝也很高兴。 “……这么说起来,太医院这些酒囊饭袋,不如她的人多了去。”皇帝道。 罗皇后也说:“陛下,哪怕咱们是天潢贵胄,也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这顾美人得笼络好了,关键时刻,她能救命。” 皇帝立马想到,当初若不是顾美人,九皇子就要噎死了;若不是顾美人,永淳公主也要一命呜呼。 她的确能救命。 “朕会告诉禛儿,让他用点心。”皇帝道,“别待顾美人太轻慢了。他快要满二十四,如今也该有子嗣了。” 罗皇后也知晓当初惠明大师的那句话。 那大师一句话,让萧禛素了这么多年,也是怪委屈他的。 “……若这顾美人诞下了禛儿的长子,朕就封那孩子为‘皇太孙’。”皇帝道。 罗皇后笑了笑。 太子、太孙,都是要册封的,是将来皇位继承人。 萧禛已经是太子,若他的儿子被封了“太孙”,那么他的太子之位会更加稳固。 罗皇后乐意见到此事。 皇帝这么说,不仅仅是器重太子,也是提拔了顾美人。 有了太孙傍身,哪怕她做不了太子妃,将来也是贵妃。 如果她命长,再往后她儿子登基之后,她就是太后之一了。 这可比什么都贵重。 年轻时有福气,不算什么;老来有福,那才是真正的洪福齐天。 帝后这边有了盘算。 顾清儿却毫不知情。 萧禛也不知他的父皇和母后已经打算到了这一步,他还在临池宫,关怀章良娣。 大章良娣能下床了。 她仍是瘦骨嶙峋,萧禛特意叮嘱了万公公:“每日给大章良娣的份例里,老母鸡多添两只、羊肉、牛肉都多添两斤。” 万公公道是。 萧禛还没走,宋渝和思柔公主又过来瞧大章良娣,正好遇到了。 二女急忙行礼。 第271章迷信 萧禛与自己的三位妃子,坐在临池宫的西梢间喝茶。 西梢间里空气清淡,大章良娣除了消瘦,身上也不再带恶臭。 大章良娣生死里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变得更加开朗了。 “若不是顾美人说起邪祟,我真不知。”大章良娣感叹道。 一旁的思柔公主,眼眸微微一静。 思柔公主轻笑着,看向了萧禛:“其实,妾也是瞎猜的。当时就想着,章妹妹的病很蹊跷,怕是撞邪了。 妾这才去告诉了德清,她来看了,果然说是撞邪。幸好猜对了,要不然真耽误了章妹妹的病。” 萧禛看了眼她。 大章良娣很诧异:“原来是顾姐姐您猜到的?我还以为是顾美人。她居然也不说……” 宋渝慢慢喝茶。 她那张孩儿面,安静无波,就连眼神都不曾动一下,好像思柔公主说的话,跟她完全无关。 是宋渝提出的“撞邪”,如今被思柔公主不打招呼占为己有,宋渝居然没有半分不悦。 萧禛不知内情。 大章良娣感激思柔公主。 几个人又闲话了几句,萧禛叮嘱大章良娣好好养身体,早日恢复健康,这才起身离开,让思柔公主和宋渝也莫要打扰大章良娣。 众人离开,大章良娣身边的嬷嬷就感叹:“顾美人多奸诈!她姐姐的主意,她居然一句话也不提。” 大章良娣很感激思柔公主,但她也不能抹杀顾美人的功劳。 “主意归主意,本事算本事。”大章良娣道,“若不是顾美人,我就要病死了。她的本事,这个人情我是要记住的。” 嬷嬷就不再多言。 而思柔公主离开时,心情很不错,因为萧禛特意又和她多聊了几句闲话。 宋渝看在眼里,面上仍是毫无波澜。 萧禛看完了她们,转而去了永延宫,说起了大章良娣的病。 “……才喝了两次药,就痊愈了。”萧禛道,“你的本事,果然有些出神入化了。” 顾清儿笑笑。 “对了,顾侧妃说,撞邪是她提出的,此事真的吗?”萧禛问。 他不是很相信思柔公主。 说心里话,思柔公主的矫揉造作,在萧禛眼里并不高明。 顾清儿:“应该是宋侧妃说的。” 萧禛点点头。 果然如此。 他再次回想了下当时宋渝的表情和神态。功劳被抢占,思柔公主的嘴脸那么难看,宋渝却神色如常。 又是个厉害的。 年纪小的女孩子,都这般有城府吗? 萧禛提醒顾清儿:“这宋渝怕是比从前的宋湲更厉害,你得当心她。” 顾清儿道是。 萧禛又道:“御花园如今贴了很多的符,都是祭拜花神的。以后神神鬼鬼的话,还是少说,免得人心惶惶。” 顾清儿无语看了眼他。 何为“过河拆桥”? 这位太子殿下,把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顾清儿都不歇冲他翻白眼了。 萧禛却捏了捏她的脸:“你又在心里骂孤。” 顾清儿:“你还管别人心里怎么骂你?” “旁人不管。你在心里骂,孤就要管。”萧禛道,“不许你腹诽孤。” 顾清儿:“……” 看样子,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她白了他一眼。 萧禛似乎很受用,哈哈笑起来,满屋子都被他的笑声填满了。 第272章真诚 又过了三天,大章良娣亲自到了永延宫,给顾清儿道谢。 她这几天好吃好喝,气色略有点恢复了,还是很消瘦。 “……过去的事,我就不多提了。”大章良娣略微低垂了头,“我知晓说什么都无用,在你听来都很虚假。你不计前嫌,救了我的命,我心里感激你。” 顾清儿没想到她如此识大体。 她救大章良娣,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好心。反正依照她的性格,是断乎不会救的。 如今听到大章良娣如此说,她的好心似乎有了好报,顾清儿不免笑了笑。 “举手之劳。”顾清儿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大章良娣是很会说话的。 然而面对顾清儿,她始终有点笨拙,不知该说什么才妥当。 随意坐了坐,送了些礼物,大章良娣就告辞了。 她一走,丁嬷嬷和如樱进来服侍。 丁嬷嬷道:“老奴瞧着大章良娣,倒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顾清儿赞同这话。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话果然不假。 大章良娣非常惜命。 大概是她牵挂太多了吧。 顾清儿救了她的命,她分得清好坏,心情是很感激顾清儿的。就连她妹妹的死,在她那里也等于一笔勾销了。 她和顾清儿之间,不再有仇怨。 少了一个潜在对手,自然是好事,虽然顾清儿并不忌惮大章良娣。 “还不错,她不至于无药可救。”丁嬷嬷又道。 顾清儿:“人很复杂。” 人心的确复杂,难以揣摩,顾清儿不想浪费这个工夫去想。 大章良娣的转变,到底有几分真心,顾清儿也没兴趣知晓。 三月过后,天气一日日热了起来。 初夏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到来了。 庭院的荼蘼花,开得如火,像是要燃尽暮春最后一点颜色。 风温暖和煦,还带着荼蘼的幽香。顾清儿穿着单薄的中衣裤,坐在炕上逗银狐喝甜汤。 雪球夜里非要喝点什么,才肯去睡觉,否则半夜就要闹腾。 它什么都爱喝,放了糖或者蜂蜜的水,更是爱得不行。 萧禛便是这个时候,走进了永延宫。 “……你这么早就要睡了吗?”他问。 此刻才酉时正,外面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去。 她如此早就打算安寝了,萧禛对她很无奈。 哪有这么懒的人啊? 顾清儿站起身,给他行礼,然后胡乱拉了见外裳披了。 “下午踢毽子,出了一身汗,索性就早早洗了澡。今天有点热,洗了澡之后,又不用出门,就干脆换了中衣。”顾清儿道。 萧禛:“……” 还是懒。 他斜睨了她:“若是孤召你呢?” “今天不是妾的日子。”顾清儿道,“殿下要宿在这里吗?” “就宿在这里吧。”萧禛道。 顾清儿算了算。 从今年开始,萧禛要么住在长秋宫,要么宿在永延宫。 而他们俩之间,除了那点快要失控的亲吻之外,也没什么。 二十四五岁啊,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这货好几个月不搭理他的其他妃子,就在顾清儿这边苦熬。 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顾清儿不愿意往下想了,觉得怪没意思的,而且跟她无关。 “那殿下用膳了吗?”顾清儿又问。 萧禛说没有。 晚夕的时候,仍是萧禛份例的饭菜,送到了永延宫。 第273章礼物 用膳时,顾清儿再次感叹,说萧禛的份例好吃。 “……好想要个小厨房。”顾清儿道,“什么时候才能做皇后呢?” 萧禛一言难尽。 说她上进,真是太抬举她。 人家想做皇后,是因为权势,因为地位;她想要做皇后,仅仅是因为皇后可以有个小厨房。 他有时候真是被她气得半死,她对他一点也不用心;有时候吧,又觉得她这样散漫的性格,日子很舒服。 对于顾清儿,他真是感情复杂。 “不要总说大逆不道的话。”萧禛道,“哪怕孤不去告发你,你也要当心隔墙有耳。” “想做皇后,就是大逆不道?”顾清儿诧异。 “皇后不是你想的,而是天家赐给你的。”萧禛道,“内宫女子,不能有争权之心。” 顾清儿:“……” 她不再多言。 萧禛却一直记得,她很想要个小厨房。 翌日,萧禛特意对外说:“顾美人救活了大章良娣,孤要赏她。” 他拿此事做文章。 然后,从这天开始,顾清儿不再吃大厨房的份例饭菜了,而是吃萧禛的小厨房。 小厨房又添了两位南边的厨子,专门给顾清儿做各种好吃的。 顾清儿觉得他们的手艺,像是古地球时期的粤菜系。 她本身没什么固定的口味,好吃就行。 吃了两天,顾清儿满意极了,赏赐了厨子两次,每次都是五两的银锭子,非常大方。 她也很感激萧禛。 萧禛肯为了她破例,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样就高兴了?”萧禛打趣她,“你是小狗吗,给你一个肉骨头,你就跟着跑?” 顾清儿笑呵呵的,讨好他道:“是殿下的小狗。” 萧禛:“……” 唉,就这么个东西,丢出去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吃好、喝好。除了他用心养着,还能怎么办呢? 萧禛被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下,不再说什么了。 有了小厨房之后,顾清儿的饭菜水平稳稳上升,她再次萌生了“在宫里过一辈子算了”的念头。 目前而言,她是样样满意的,生活顺风顺水。 只有不顺的时候,才会想要改变,顺利的时候就像温水煮青蛙。 顾清儿觉得自己这只青蛙,快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她居然还没有半点危机意识。 思柔公主那边,则是很不开心。 她的宫婢素月提醒她,去把宋侧妃的功劳占了,她果然也做了。 结果,大章良娣的病好了之后,太子只感谢了顾美人,却没提思柔公主。 思柔公主还以为,太子怎么也得照顾她一二。 不说和德清同样的功劳,召她侍寝,也是应该的吧? 她进这东宫一年多了,至今还没有侍寝,她特别着急。 思柔公主甚至给萧禛做了件外裳,送到了长秋宫。 然后,萧禛接下来了,却穿给了顾清儿瞧。 “你姐姐做的。她还是嫡公主呢,针线活这么好。你再瞧瞧你。”萧禛啧啧有声,“可自惭形秽?” 顾清儿:“……” 她再次肯定,萧禛这货脑子就是有坑。 他这样穿过来,是指望她吃醋,然后有点危机意识吗? 太天真了,顾清儿没有。 谁爱做谁做,反正她是不想做的。 第274章人选 萧禛总说顾清儿不上进。 顾清儿有种错觉,觉得萧禛很像她那个女强人的妈。 她居然在古地球时代,也逃不掉妈妈风格的唠叨,很想要爆炸。 萧禛炫耀了半晌,顾清儿也没什么表示,他就觉得此事无趣。 “你也练了大半年的针线,会做点什么?”萧禛问她。 顾清儿想了想。 她真的很认真想了。 她似乎什么也不会做,因为她做针线是很敷衍的,目前为止,还是在练习。 “要不,你给孤做双鞋?”萧禛问。 顾清儿:“……” 她实在不了解男人。 针线房上的鞋子,又漂亮又舒服,难道不够他穿的? 还非要自己的小老婆也做。 顾清儿见他颇为认真的样子,估计自己是逃不掉了。她和萧禛讨价还价,表示自己从未做过鞋。 而做鞋是高难度,比做衣裳还不容易,她怕是没这个本事。 最后,在萧禛快要发脾气的时候,她主动提出:“要不,我给您做个香囊吧?从简单的开始。” 萧禛嫌弃死了这懒鬼。 废了半天的唾沫,只讨到了一个香囊,谈不上有什么成就。 他无奈:“香囊就香囊,用点心。孤喜欢金丝海棠纹,香料就用沉水香。” 顾清儿道好。 这个还是很容易的。 她这么想着,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萧禛失策在于,他当时没规定时间。 顾清儿就开始了漫长的拖延。 她今天做几针,明天又做几针,小小香囊被她做出了花样,就是很难成形。 萧禛催了她几次,她还不高兴了。 “殿下,没您这样的。礼物需得用心,我不能敷衍您啊。” 萧禛:“……” 为了不把自己气死,萧禛就不再过问了,随便她拖,看看她到底能拖延到几时去。 三四月份,是马球赛的黄金时节。 萧禛的马球供奉很厉害,他的马球场也很热闹。 今年,他没有带其他妃子去苑囿,只带了顾清儿。 “……这一批是新的马球供奉,孤需要选出四个人,重点培养。”萧禛指了指马球场的两队人马,对顾清儿道。 这个年代的马球赛,一队最少不低于四人,不高于八人。 场上虽然只有两队,却足有十六人。 “你的马球好,你也帮孤瞧瞧。”萧禛道,“孤相信你的眼光。” 顾清儿道:“不如在他们的后背上,都贴了数字,这样更容易区分。就他们这样的,都穿相同衣服,妾一会儿就看混了。” “胡闹,数字不是密报用的吗?”萧禛压低了声音。 顾清儿:“可以用咱们认识的数字,壹贰参肆啊殿下,你怎么死脑筋?” 萧禛:“……” 他居然又被这小细作给鄙视了。 饶是如此,萧禛还是让人裁剪了布料,用两种颜料——朱砂和黑墨,在布料上写了八个数,然后分别让人缝在马球供奉的后背上。 简单的缝补,很快就弄好了。 众供奉不知缘故,却又不敢声张。 马球赛正式开始。 有了编号,顾清儿看得很仔细。 “黑七号不错,他的骑术高超。”顾清儿立马道,“在骑术的基础上,可以练好球技。” 她开始一一点评。 第275章越王 顾清儿和萧禛在箭楼上看马球。 这十六名马球供奉,个个都很出色,都是萧禛精心培养的。 萧禛无法区分他们谁更优秀。 顾清儿却眼光毒辣,很快从这十六人里,挑选出了四人。 她每说一人,萧禛就盯着瞧半晌,发现她果然所言不差。 “马球这方面,怕是那些疆场老将,也不如你。”萧禛真心佩服她。 顾清儿笑笑:“玩意儿嘛。殿下是没空钻营,否则哪有我显摆的机会?” 萧禛:“……” 她居然还懂得谦虚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上前轻轻握住了顾清儿的手。 顾清儿一愣。 正好此时,飞鹰在门口回话。 顾清儿趁机收回了手。 “殿下,九皇子来了。”飞鹰道,“他想见见殿下。” 萧禛微微蹙眉。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对飞鹰道:“请他上来吧。” 飞鹰道是。 萧禛对顾清儿道:“他快要开府了。一转眼,他都到了开府的年纪。” 开府就是要封王,搬出宫廷,从此不再是皇子,而是朝廷的亲王了。 从身份地位上,都提高了一级。 顾清儿对此却没什么兴趣。 九皇子一个小屁孩,还没顾清儿大,顾清儿根本不会对他上心。 萧禛却看了她好几眼,然后问:“你知道他的封号是什么?” “什么?” “越王。”萧禛道。 顾清儿哦了声。 他们俩说着话,门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九皇子萧礼快步进了雅间,给萧禛见礼:“皇兄。” “免礼。”萧禛道。 顾清儿站起身,也给九皇子见礼。 萧礼好像才看到她,一时竟有点局促:“你、你也在?” 面对他哥哥的小妾,什么你不你的,好像他们俩很熟似的。 顾清儿眉头微微蹙了下,还是回了他一句“是”。 “皇兄,我没打扰您吧?”萧礼后背笔挺,突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表现似的。 萧禛冷冷看了眼他:“不打扰。你怎么跑到马球场来玩了?开府的事,都办妥了吗?” “那些自有礼部和户部去办,我也插不上手。”萧礼道,“今日天气好,就出来散散心。” 他的余光,又瞥向了顾清儿。 顾美人到底受宠不受宠啊? 皇兄至今不曾恩宠她,可出门看球却带着她。 而她,好像更漂亮了。 萧礼冷眼旁观这么久,目前为止,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大概就是此女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其实,顾清儿的容貌,真不算什么国色天香,然而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她正好入了萧礼的眼。 “皇兄,我先出去了。”萧礼打过了招呼,又因为顾美人在,他有点失态似的,眼睛不由自主想看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萧禛挥挥手,让他先退下去。 他一走,萧禛就冷哼了声,看向了顾清儿。 顾清儿:“……” 她也看得出来,九皇子在偷偷瞥她。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萧禛请她去救九皇子的吗? 又不是她故意攀交上了九皇子。 萧禛瞪她,她立马瞪回来,语气不善:“殿下别这么看我!” 萧禛:“……” 第276章巴结 萧禛从鼻孔里出气。 他的怒意,的确有点迁怒。此事不怪顾清儿。 然而,他就是很不高兴。 他闲闲坐着,声音不冷不淡:“九皇子好像挺中意你。” 顾清儿:“许是妾生得好看,九皇子见色起意吧。” 萧禛:“……” 她把他弟弟形容成一个“色鬼”,他居然还觉得挺开心的。 他瞥了眼她:“你就这样议论皇子的?” “要不然呢?”顾清儿不解,“难不成妾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人爱的?妾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啊。” 萧禛:“……” 这也太妄自菲薄了。 她的魅力,绝不止她出色的容貌。 短短一年多,她最大的变化,的确是在她的外貌上。 和刚进宫时不同,她已经有了绝色风华。眉眼长开了,似一朵花,刚刚盛绽,是最繁盛的年纪。 萧禛偶然见她发呆,也会在心里惊艳一下。 她笔挺的鼻梁,小巧的下巴,将她这张脸衬托得更加精致动人。 萧禛试探着道:“孤将你送给他,如何?” 顾清儿看了眼他。 哪怕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她摇摇头:“不好。” “为何不好?”萧禛的神色,果然松缓了些许,露出几分淡笑。 “能数出好几条呢。”顾清儿道。 “你数数看。” 顾清儿:“……” 哄一个闹脾气的大男孩子,其实很容易。萧禛自负精明,此刻他就是在闹脾气。 顾清儿顺毛捋他,一条条数给他听:“第一,他不及殿下您英俊,为何要选择他?第二,东宫自然要比将来的越王府富贵,难道我好日子过到头了,非要去过差日子? 第三,东宫没有太子妃,后院我可以无法无天,越王府却很快会有正妃,岂能让我好过? 第四,我与殿下您已有恩情了,不管好坏,您总会多照顾我一点,我与九皇子又不熟。 第五……” 她滔滔不绝,说了十几条。 每一条都能说到萧禛的心坎上。 直到她说到了第十二条,萧禛才反应过来,她在拍自己马屁。 虽然他被拍得挺舒服。 他打断了她:“行了行了,孤知晓你忠心。此事,以后不提。” 顾清儿舒了口气。 她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真是的,溜须拍马也不容易,说得她口干舌燥的。 狗男人不好伺候。 虽然不好伺候,萧禛这天的心情,却丝毫没受到影响。 九皇子萧礼那边,却是坐不住,总要往这边雅间看。 他贴身的太监瞧见了,胆战心惊的:“殿下,昭仪娘娘是如何吩咐您的,您都忘记了吗?” “我又没做什么。”萧礼不耐烦,“我就是好奇,皇兄出门带着他的美人做什么。” “听闻顾美人马球打得好,能赢过雍王妃。”太监说。 “她这么厉害的吗?”萧礼眼睛亮了亮,“是不是南齐的公主,都这么厉害?” 太监:“……” 魏娘娘要是知晓九皇子还如此天真,非要气死不可了。 九皇子一点也没把三皇子的死,当成前车之鉴。 太监却吓坏了。 惦记太子的女人,哪怕是一个没受宠的女人,也是自寻死路。 太子在这方面,是有心结的。 萧礼的目光,却一直看着那边,心不在焉的,连马球赛也没心情去看了。 第277章相似 这次出行,萧禛的心情谈不上多坏。 顾清儿吹捧了他一通,让他身心愉悦,就连九皇子那点小心思,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萧禛还亲自下场,去打了马球。 九皇子也很想去,和太子各领一队,两人比了起来。 结果不出意料,九皇子被太子虐得很惨。 看着萧禛欺负那么小的孩子,顾清儿简直没眼看他了。 “……怎么这样幼稚?”顾清儿觉得挺有趣的。 她回想了下肖峥。 肖峥有过很幼稚的举动吗? 好像也有过那么一两次,也是因为吃醋的缘故,酸溜溜的。 顾清儿一想到他,心就很柔软,柔软中又带几分疼痛。 待萧禛上楼时,发现顾清儿看他的眼神很软,有点像呆萌的小动物,他心头微动。 他牵了她的手:“孤今日赢了球,带你去吃好的。” 顾清儿这才回神。 萧禛赢了九皇子四个球,心情自然是很不错的。 两人下了箭楼,去乘坐马车。 九皇子跑了过来。 他的目光先在顾清儿身上停留一瞬,才道:“皇兄,您回宫吗?带上我吧。” 他到底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对于自己的心思,藏匿不住。 顾清儿没觉得自己多有魅力,实在不知这孩子发什么疯。 大概是被人蛊惑了吧? 在背后鼓动他的,是谁?雍王和楚王那对兄弟之一? 用了什么办法? 顾清儿很想提醒萧禛。 然而,她又想到,萧禛心里肯定跟明镜一样。他对九皇子,多多少少是醋味,而不是什么仇恨。 说明萧禛也知道,这孩子只是被人利用了,不知天高地厚,处处犯他的忌讳,并非有意和他作对。 顾清儿先踩上了马凳,回到了马车里。 外面,萧禛对九皇子道:“你没瞧见孤身边带了人?怎么还能带你?你多大人了,这点事也不懂吗?” 九皇子嘀咕了句什么。 萧禛:“你先回去,过几日孤单独请你吃饭。你要开府了,总得给你庆祝庆祝。” 片刻之后,萧禛也上了马车。 他略有所思。 顾清儿看着他,没有言语。 萧禛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你也看得出来,礼儿被人算计了吧?”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我瞎。” 萧禛捏了下她的脸:“狡猾的小东西。” 顾清儿揉揉脸,不满瞪了眼他。 他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进了城,到了一处奢华酒楼,顾清儿和萧禛要了三楼的雅间。 两人坐下,享用宫外的美食。 下楼时,楼下大堂有人在说书,这次好像是说太子殿下的某位侧妃,心肠歹毒,自作自受什么的。 “居然有戏文。”顾清儿不想走了,“好像是说宋湲呢。” 萧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大堂。 与此同时,角落里有两个人,目光不经意往这边瞥了眼。 其中一位粗壮男子,低低开口了:“主子,那位是谁?怎么如此像大公子?” 另一个身材颀长、面容白皙的男子,只是略微抬了抬眉眼:“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大表哥在家,不可能身在两处。” “要属下去跟踪他吗?” 男子摇摇头:“莫要打草惊蛇。” 飞鹰坐在旁边另一处的桌子上,默默站起身,付钱走人。 他脚步不轻,不像是个习武之人,处处透着他的平凡,因此低声交谈的两人,没注意到他。 他却是把这两人尽收眼底,回去向萧禛禀告去了。 第278章对食 从宫外回来,顾清儿直接回了永延宫。 飞鹰找太子回禀,两人说了好半晌的话。至于说了些什么,顾清儿不得而知。 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在东宫是最特殊的存在。她享受特权,和其他人不同,宫里的一切都好像跟她隔了一层。 除了每天必须要做的事,顾清儿最大的爱好,就是听陈先和如樱说八卦。 内廷和东宫后院的消息,在下人之间流传得最快。 顾清儿给陈先银子,让他结交人脉。 陈先本身年纪小,又很沉稳。他是顾美人身边的管事太监,顾美人最受宠,其他人多多少少会高看陈先一眼。 且陈先出手大方。 一来二去,陈先认了太子身边管库房的大太监方英为干爹;又认了两个内廷的太监为干哥哥;还认了个干娘。 “……私下里认干亲,犯忌讳吗?”顾清儿问。 陈先摇头:“不犯忌讳,主子们多半都知晓,没人会阻拦。” 顾清儿这才知晓,宫婢、内侍、女官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些关系,表面上看不出来。 一说到这里,丁嬷嬷就告诉顾清儿:“美人,老奴也有个干女儿,叫嫣儿,是针线房上做杂活的。 那丫头的娘和老奴认得,去年出去了,送了她进来。她今年才十三岁,机灵得很,绣特别好看的缠枝海棠花。” 顾清儿:“……” 她真有点诧异了。 她又问如樱。 如樱没有认干爹、干娘的。 丁嬷嬷就说如樱:“她太过于老实了。多少人想和她结交,她都婉拒了。” 如樱不好意思笑笑。 顾清儿问她为什么。 如樱:“奴婢不擅长揣摩人心。如今众人看着奴婢是美人身边的女官,他们才想要认干女儿,或者认我当姐姐。 奴婢区分不了真心和假意,索性都推了。好在嬷嬷和陈先在外头都有威望,美人又受宠。哪怕没有干亲,也无人敢苛责奴婢。” 顾清儿笑起来:“你是懒。” 顿了下,她又道,“连你都像我了,完了。干脆,我认你当干女儿算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 如樱急忙要磕头:“奴婢可当不起,没有主子认奴婢当女儿的道理。” 顾清儿笑笑。 她也没有做干娘的瘾,就是觉得如樱太老实本分了。 弄清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顾清儿才知道,他们的八卦都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德妃那边,暂时有什么动静吗?”顾清儿问陈先。 她是想到了九皇子。 九皇子肯定受了雍王或者楚王的挑拨,才敢去触太子的逆鳞。 而雍王和楚王,都是德妃的亲生儿子。 “德妃时常去太后娘娘那里,陪着娘娘打麻将。”陈先道。 顾清儿:“雍王或者楚王,时常进来瞧她吗?” “两位王爷每隔两日就要请安,这是皇帝特许的。王妃们每隔五日来一次。”陈先道。 顾清儿点点头。 她还以为,没什么料可挖。 陈先却道:“美人,奴婢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 “德妃娘娘身边的女官,苏茹姑姑,她与太后娘娘身边管府库的太监吴同番,结了对食。”陈先道。 第279章火玉 陈先说他打听到了一件事,顾清儿忙问详情。 “德妃娘娘身边的女官,苏茹姑姑,她与太后娘娘身边管府库的太监吴同番,结了对食。”陈先道。 宫女与内侍结“对食”,最早的记录是汉代,隋唐时比较盛行。 宫里一直不反对。 阉人可怜,宫婢孤寂,两下相互安慰,并不触犯什么,皇帝和皇后多半是默许的。 当然,有些朝代很憎恶这种事。 但顾清儿记得,历史记载,整个封建王朝的宫廷里,结“对食”一直存在,可见屡禁不止。 顾清儿对宫婢和内侍结对食这种事,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此事更不算什么新闻,不知陈先为什么要巴巴告诉她。 德妃在太后身边安排人,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怎么了,他们俩是有什么不妥吗?”顾清儿问。 陈先:“苏茹姑姑非常的冷淡。以前咱们东宫的洪公公,很喜欢她,她拒绝了。” “洪公公是谁?” 丁嬷嬷接话:“他以前是管车马的,前年就出去了,美人不知道他。当时,太子挺器重他的。” 拒绝了东宫,却和寿成宫走得很近,此事的确令人遐想。 顾清儿笑了笑:“那你们以后多留意。” 陈先道是。 顾清儿也没当回事。 又过了几日,萧禛不知从哪里弄了些盆栽榴花进宫,送给了宫里的诸位主子们,包括了太后、皇后甚至德妃。 当然,他也送给了顾清儿。 “没想到,还有这么早开的榴花,我以为要一个月之后呢。”顾清儿道。 石榴花特别漂亮,盛绽时似火,烈烈飒爽,没有比它更明艳动人的花了,顾清儿非常喜欢。 萧禛瞧见她立在花前,人面与花相应,仍是一样的绮丽。 他很想把她画下来。 一时间,他心里有了构图,打算回去就动笔。 就在此时,有宫婢来了永延宫。 居然是德妃身边的女官苏茹。 顾清儿才听闻苏茹的八卦,不免好奇多看了她几眼。 苏茹生得漂亮,比起东宫那些妃子们,也不遑多让。 听说她性格冷淡,顾清儿冷眼看着,的确是个气质如雪的女子。 她低垂着眉眼,先给萧禛行礼,然后才对顾清儿道:“德妃娘娘感念殿下送的榴花,无以回礼。 前日太后娘娘高兴,赏赐了娘娘一只玉镯,娘娘让奴婢赏给顾美人。” 萧禛的人情,还在他心爱的美人身上,不算什么。 说罢,苏茹打开了小匣子。 顾清儿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德妃是脑子有坑吗? 不成想,萧禛瞧见了,却是有点惊讶似的:“这是火玉吧?这可是贵重东西,娘娘太破费了。” 顾清儿:“……” 殿下啊,你们古代人真的好无知,而且很会作死。 这哪里是什么火玉? 你们为什么要乱创造名字? 这分明就是信石。 所谓信石,也叫砒石,就是毒药砒霜的原材料,你们都不认识的吗? 她内心惊涛骇浪,面上半分不显。 见萧禛把那信石拿在手里,顾清儿很想提醒他,等会儿记得洗洗手。 然而,萧禛似乎毫无察觉。 算了,你爱死不死吧! “……你收下吧,明日去给娘娘磕头谢恩。”萧禛道。 顾清儿道是。 收下了一块毒物,明天还要去谢恩,顾清儿觉得此事实在太滑稽有趣了。 德妃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坑顾清儿一把。 萧禛不认识此物,德妃呢? 第280章渣浪 苏茹姑姑走后,萧禛还问顾清儿:“怎么不试试这镯子?上好的火玉,很难寻的。” 信石宛如榴花,非常的明艳。 看上去特别漂亮。 顾清儿突然明白了一句话:越是美丽的,越是有毒。 德妃既然想要害她,她就要以其人之道还回去,因此顾清儿没打算透露。 她淡淡道:“妾更喜欢翡翠。” 然后,她转移了话题,“没想到,德妃娘娘身边有那么漂亮的女官。听闻您宫里的太监,还有人看上过她的?” 萧禛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太好。 “陈年旧事,你是从哪个角落里打听的?”他微微蹙眉。 顾清儿:“听人随便说说的。德妃娘娘好大的胆子,她就不怕苏茹被陛下看上吗?” 萧禛错愕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反而不懂他的眼神了。 萧禛见她似乎真疑惑,就道:“哪位娘娘宫里没几个美婢?” 顾清儿:“……” 她消化了片刻,才做贼似的低声问,“那苏茹姑姑,她承过宠,怎么还做女官?” “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谁都有可能承宠。要么特别得圣心,要么自己主子力主,或者怀上了子嗣,否则是没资格铺宫的。”萧禛道,“你不懂这个?” 顾清儿:“……” 皇帝好渣! 也就是说,宫妃身边的宫婢,皇帝想睡就直接睡了。 升她做宫妃,除非她怀孕,或者皇帝特别有良心,亦或者她自己的主子很有良心,替她争取。 而一般情况下,皇帝更喜欢选秀进来的女子,看不上宫婢。宫婢睡了就睡了,那是恩典,主动提出给她铺宫,可能性不大。 宫婢的主子们,巴不得身边多一个人招揽皇帝,更不愿意多个宫妃争宠,一般也不会提。 这就导致了,宫婢承宠之后,全靠运气——诞下了皇嗣,才有资格有名有份,否则仍要是个宫婢。 德妃娘娘身边的苏茹,那么冷艳,肯定是承过宠的。 只是,苏茹没有怀孕,仍一直服侍德妃而已。 因此,她连东宫的管事太监的面子都不给。 顾清儿想了想,觉得宫廷的阴私事太多了,很多非常毁三观,她接受不了。 “还是走吧,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她暗暗想。 见顾清儿脸色有异,萧禛道:“这有什么的?别说宫里,就算是普天之下的女人,都是陛下的。” 顾清儿:“……” 你个渣渣! 好不容易看着你送我榴花的份上,觉得你不错,只是蠢了点。 如今你这么说了,方才你摸过信石的手,我就不提醒你洗了。回头你被毒死了,别怪我狠心。 顾清儿瞥了眼萧禛。 萧禛则好笑:“你这是吃醋?” 顾清儿:“……” 你不仅渣,想象力还爆棚,简直是又渣又浪! 顾清儿懒得理会他。 萧禛略微坐了坐,起身回长秋宫去了。 他坐在书案前,眼前仍是顾清儿立在榴花旁的样子,就开始动笔描绘。 说来也奇怪,她的容貌,在他心里格外的清晰。落笔时,几乎能一笔不错勾勒出她的轮廓。 第281章丹青 萧禛独坐了两个时辰。 一副丹青的描绘,需得仔细、耐心。他画完了之后,脖子酸得厉害。 仔细端详,他觉得挺满意的。 顾清儿的神态,他都描绘得很生动,就像她立在了自己跟前。 画完了,萧禛才想:“又不是不能瞧见她,天天都可以看到,孤画她做什么?” 这么一想,又觉得索然无味。 这幅画很好,既然画完了,萧禛很想直接送给顾清儿。 “画都画了,孤干嘛要自己留着?”他想。 可转念又想,“送给她做什么呢?” 萧禛真是罕见左右为难。 他把画收了起来。 而后几天,萧禛也到永延宫留宿,晚夕和顾清儿说些闲话。 他甚至还问顾清儿:“德妃娘娘送给你的镯子,怎么不见你戴?” “我的镯子太多了。”顾清儿道,“别说德妃娘娘了,就连皇后娘娘送的,都压箱子里呢。” “你对新鲜的首饰不感兴趣。” “嗯。” “那你除了吃喝,还有什么是喜欢新鲜的?”萧禛问。 “风景。”顾清儿答。 萧禛记得她屡次提出要出宫去玩。 现在是四月,六月皇家围猎就要开始了,是在沧州北边的一块草原上。 那边的草原,四周都是皇家御庄,维护得很好。整个草原约莫五千亩,除了草场,还有两处山峰。 不管是骑马还是打猎,都很有趣。 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会在那边训练宫廷护卫,也会带着达官贵胄们去玩。 当然,女眷也可以去。 萧禛把此事告诉了顾清儿,说带她去看看新的风景:“去年没顾上,孤自己都没去。今年一切平顺,孤也可伴驾,你随孤一同去吧。” 每次皇帝离京,太子就要监国。 去年萧禛就没去成。 今年风调雨顺,朝中局势安稳,皇帝特许太子也同行。 “真的?”顾清儿一下子坐了起来。 光线幽淡的幔帐内,她的眸子一瞬间精亮,开心极了。 像只兴奋的小兽。 比起银狐雪球,顾清儿有些时候的神态更萌。 萧禛揽住了她的腰,将她重新按回了被褥里:“睡觉,瞎激动什么!” “妾好久没出去玩了。” “当面撒谎,孤前几日才带你去了苑囿看马球。”萧禛没好气。 “可是,苑囿已经去过一次了。” 萧禛:“……” 去过一次了,就不新鲜了,不算什么好风景了。 这个细作,实在太挑剔了。 萧禛按住了她,不许她乱动,感叹说:“美人,就你这么作的,哪个男人消受得起?你趁早收一收心。” 顾清儿:“……” “你不仅爱作,还妖里妖气的。孤怎么就遇着了你?”萧禛又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添了几分暧昧不清,不像是单纯的抱怨。 顾清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萧禛自己感叹了番,翻身睡了,顾清儿却在想围猎的事。 “在沧州北,那么距离京师,至少得有五天的路程了吧?”顾清儿想。 她上次去梁州,也不过是一天来回。 这算是她真正头一回出远门呢,顾清儿难免激动。 她一激动,就失眠了。 第282章做梦 顾清儿失眠,脑海里不免想起了很多事。 她从出行,想到了德妃。 “她是宫里的贵人,位高权重,却频频跟我一个小小美人作对,也不够她害臊的。”顾清儿腹诽。 老实说,德妃亲自对付她,有点把她当个人物的意思了。 从这方面去想,顾清儿甚至得感谢她——谢谢德妃如此看得起她。 只是,那只信石的玉镯,顾清儿收下了,到底不甘心。 她这个人散漫归散漫,心思却毒。 大概是遗传了她母亲,或者耳濡目染的缘故,她并不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 旁人要害她,还想让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这不太可能。 “怎么对付德妃?”她心中盘算着。 她心里乱七八糟想着事情,整个人平躺着,呼吸也平稳轻匀。 睡梦中的萧禛,猛然翻了个身。 他翻错了方向,伸手一摸,没摸到人,一下子就惊醒了,坐了起来。 顾清儿瞧在眼里,喊了声他:“殿下?” 萧禛这才把脸转过来,人还有点懵,是半睡半醒的状态:“你……你没睡?” 顾清儿也坐起身:“您做梦了吗?” 萧禛看上去是噩梦刚醒。 他轻轻舒了口气。 萧禛不是个处处娇惯的人。他有点口渴了,起身下床倒茶喝。 顾清儿:“给我也倒一杯。” 萧禛:“……” 于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成了半夜值夜的,还要服侍她喝茶。 两人喝完了茶,外面值夜的宫婢才反应过来,急忙要进来服侍。反正醒了,萧禛去了趟净房,回来时发现顾清儿居然在吃点心。 顾清儿不太好意思:“我有点饿了。” 萧禛上前,又去捏她的腰。 “你真不怕胖?”萧禛问她。 其他妃子们,个个把自己饿得紧,瘦成弱柳扶风。倒是顾清儿,平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忌口。 当然她年纪还小,说她还在长个子也使得。 她成天好吃好喝的,也没怎么发福。 顾清儿则躲开了他的手:“我心里有数呢,吃不胖。再说吃胖了也没事,胖胖的有福气呢。” 萧禛:“孤不喜欢胖女人。” 顾清儿明明白白翻了个白眼给他瞧——谁稀罕你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正好,我就可以出宫去过更好的日子了。反正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是你的女人。 吃了点东西,顾清儿睡不着,萧禛一时也不着急睡。 两人闲话家常。 顾清儿特意问起了德妃:“她到陛下身边,应该是比你母亲还要早吧?” 皇帝对德妃格外恩宠,除了她擅长保养、生了两个儿子,又是个温柔的解语花,也因为幼时情分。 德妃可是很早就在东宫的。 “她十岁就到父皇身边了,两人一块儿长大。”萧禛道,“她的父亲是武威将军。父兄战死之后,她母亲投缳自尽,太后将她接到宫里抚养。 从那时候起,就定了她是太子婕妤,将来要封妃的。别说父皇了,就是我祖父,也格外疼她。” “有这么个人,你母亲进宫之后,日子很难过吧?”顾清儿问。 萧禛笑了笑:“母亲进宫,还没有孤呢。等孤长大了,她也去了,孤上哪里知晓?不过,孤倒是记得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略微低沉。 顾清儿问:“哪件事?” 第283章偏心 半夜不睡觉,两个人闲聊,聊的话题还如此不讨喜。 也就是顾清儿有这个资格。 换个女人,萧禛定然要发火。 顾清儿不知是对德妃感兴趣,还是对皇家有兴趣,问个不停。 她甚至问萧禛:“你小时候,受过德妃的欺负吗?” 萧禛说没有。 “……不过有件事,孤倒是记得,那时候孤都三岁了。”萧禛道。 那是他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年。 他的父亲尚未登基,他们全家住在东宫。当时的东宫,和现在的东宫差距很大。 现如今的东宫,是后来修缮的。 他父皇在东宫住的年岁太长了,觉得条件艰苦,登基之后特意修缮了东宫,把东宫的面积扩大了三倍不止。 萧禛母亲卧床不起时,德妃搬到了广明宫住,也就是当时他母亲的寝宫。 “……东宫有一口甜水井,那是德妃专用的。”萧禛道,“她用的水,只从那口井里打。 我母亲的小宫婢早起去开水房拿水,不小心拿到了德妃那壶。德妃的宫婢就拿起了热水,浇了那小丫头一脸,烫得小丫头皮开肉绽。 母亲素来好脾气,那是她第一次发怒。她叫人把那宫婢狠狠打了十板子,又当着我父皇的面,扇了德妃两个耳光。” 顾清儿:“……” 沉默了片刻,顾清儿才问萧禛:“那么,这件事皇帝后来是站在谁一边的?” “父皇没说什么。”萧禛说到这里,脸色微微沉了沉,“不过,后来进宫之后,宫里有三口甜水井,父皇单独给了德妃一口。 那口水井,只能德妃用。她平时喝水、洗澡,都用那口甜水井的。其他人,要么合用,要么用不怎么好的水井。” 顾清儿听到了这里,眼睛微微一亮。 还有这么回事? “这也说明,皇帝是觉得德妃委屈了?”顾清儿问。 萧禛不言语了。 顾清儿叹了口气。 不过,这倒是解决了她的一桩心事。 她凑近了萧禛,两个人在幽黯的帐子里,就像做贼似的,低低交谈:“我有件事,想求殿下帮忙。” “什么事?” “我要用飞鹰,让他做点事。”顾清儿低声道。 然后,她就把自己想要做的,一点点告诉了萧禛。 萧禛听了,频频蹙眉。 顾清儿抱住了他的胳膊:“行不行?” “你知道父皇偏心德妃,还要作死?万一弄巧成拙,孤可帮不了你。”萧禛道。 顾清儿很淡然:“不妨事,我自然有说辞。殿下,拜托了。” 萧禛无奈看了眼她。 他的眼底,闪过了几分期待,又有点不确定:“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在孤面前,装一点善良。” 顾清儿:“……” 你这个奇葩的古代人! 你自己也不见得多善良,非要我如此虚伪做什么? 这可是宫廷啊。 德妃能做初一,顾清儿就要做十五,总之她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她还有太子撑腰呢。 要是有了太子撑腰,还这么上不了台面,顾清儿都为自己难堪了。 “算了,既然是德妃起的头,就让她自作自受吧。”萧禛道,“睡觉!” 这就是答应了。 他的美人要作孽,他没有阻拦,居然成了帮凶。 萧禛觉得他已经不好了。他这个做太子的人,心偏得太厉害了。若将来顾清儿不是他的皇后,那么她就是第二个德妃。 想到这里,萧禛略微愣了愣神。 为什么总是想到封她做皇后? 她只是个细作啊。 第284章丢失 宫里最近很热闹。 六月围猎的事,已经确定了下来。 沧北草原的牧场,准备妥当了,听闻释放了上千头猛兽,其中还有两只瑞兽,都是蜀王进贡的。 皇帝会带宫廷女眷们去,也准许王公贵胄携眷随行。 总之是热热闹闹。 内廷那边,听闻皇后、德妃、傅婕妤和魏昭仪,都是要去的;而东宫这边,萧禛可以带三位妃子。 他想了想,却只带了顾清儿。 此事引发了不满。 和内廷的激动、热闹相比,东宫怨气颇大。 沧北草原已经远离了京师。 顾清儿估计是五天的路程,其实她估算错了。 沧北草原距离京城,足足有八天的路。 大部分的女眷,一辈子不曾出过院门。如此好的机会,谁不想去逛逛? 她们不敢去跟萧禛闹。 身边的宫婢,纷纷出主意。 然后,东宫女眷们,把目光看向了顾清儿,希望她能跟殿下求求情。 第一个登门的,仍是顾清儿的姐姐思柔公主。 她的态度很委婉,就是想跟着出门。 “……路途遥远,咱们姊妹俩也能相互照应,是不是?”思柔公主一副很关切顾清儿的模样。 顾清儿:“此事由殿下做主,我怕是没办法。” “你可以跟殿下提一提,带上我和宋妹妹。路上有个万一,咱们三人可以扶持,也免了你孤单。”思柔公主道。 她居然还要带上宋渝。 和顾清儿相比,思柔公主似乎更把宋渝当亲妹子。 顾清儿还是不松口。 任由思柔公主说破了嘴皮,顾清儿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轻轻松松把问题给踢了回来。 “我做不了主,这是殿下的意思。”顾清儿道。 思柔公主无奈,回去的时候,脸色都是铁青着的。 她都碰了钉子,其他人听闻了之后,暗暗在自己宫里骂顾清儿,却不敢上门求情了,反正求了她也没用。 “她巴不得太子独宠她呢。”闫沐杭冷笑,“就她这样的,上不了台面。” 若顾清儿是个做太子妃的料子,她就应该主动劝太子,多接纳其他妃子,也给其他妃子机会,处处为太子的子嗣考虑。 也为东宫的和睦考虑。 而不是像顾清儿这样,有了便宜自己占,完全不把大局当回事。 她越是这样小家子气,闫沐杭就越发瞧不起她。 闫沐杭觉得,只有像她这般大度温婉的,才有资格做太子正妃。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永延宫里却也闹开了。 当然,顾清儿不是为了六月的围猎而闹,而是为了她的首饰。 “德妃娘娘赏赐的火玉,何等宝贵?这样的东西也能丢?”顾清儿气得大骂,“赶紧找出来,否则我就要搜屋子了。” 整个东宫都知道,德妃娘娘送了顾清儿一只很漂亮的玉镯,结果被人偷走了。 谁敢偷主子的东西? 此事,也传到了德妃耳朵里。 德妃深深蹙眉。 她问苏茹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听永延宫那边说,顾美人夜里让人把火玉拿了出来,打算早上佩戴的。不成想,早上梳妆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苏茹姑姑如实回禀。 德妃的眉头更深了。 “依你之见,是怎么回事?”德妃问苏茹姑姑,“她是发现了什么?” “奴婢瞧着,永延宫不成体统,那顾美人自己年轻轻浮,管束不住下人。东西被偷,倒也很有可能。”苏茹道,“她应该不会发现的。 娘娘放心,太子很偏袒这位顾美人,一定会下令严查。只要搜出来,还是顾美人戴,到时候她怕是更珍惜。” 德妃仍觉得此事扫兴。 她的心情不好。 好不容易送给顾清儿的“火玉”,居然没起到半分作用,就被弄丢了。 第285章自查 顾清儿把永延宫弄得鸡飞狗跳。 她所有的宫婢和太监住的下房,都被搜查了一遍。 别说,这么一搜,居然收获颇丰。 有三位宫婢藏了银票,说不出来历,也绝不是她们的月俸;还有一位更出格的,居然藏了一小包砒霜,说是用来毒老鼠的。 这四位,肯定要交上去严审。 前三位受了其他人的收买,顾清儿没打算要她们的命,叮嘱陈先去照看几分,差不多就打发出去。 至于藏砒霜的,就不能任由顾清儿这边做主,肯定要被宫里监管司的人审查,命大概是保不住了。 四位小内侍那边,没有这种纠葛,倒是有一位私藏了见女子的私衣。 他具体和谁结了对食,顾清儿也不知道。 这些有问题的,全部打发了出去。 萧禛后来听闻了:“这宫里,真应该严查一番。” 顾清儿急忙阻止。 “平白无事,自己抄家检查的,真不吉利。不如借我这件事,把那几个犯事的都处置了,以儆效尤。”顾清儿道。 萧禛也只是说说。 他又看了眼顾清儿:“我还以为,你乐意赶这样的热闹。” “我难道是恶鬼吗?”顾清儿对他很无语,“只要别人对我没有坏心思,我也不会成天琢磨害人。 我每天想着吃什么,都够花心思的了。东宫也是我的家,乌烟瘴气的,难道我瞧着就舒服了?” 萧禛:“……” 一句她的家,彻底安抚了萧禛。 永延宫减掉的人,萧禛要再拨几个过来。 顾清儿拒绝了。 “剩下的这些,要么足够聪明谨慎,要么忠心耿耿,都是我需要的。就这些吧,我不需要太多的人服侍。”她道。 萧禛随了她的心意。 一番整顿,只有几名小宫婢受贿,以及私藏毒药,没什么大的丑闻,此事没引起多大的关注。 倒是其他的宫人们,越发小心翼翼了。 东宫一时间整肃了不少。 萧禛对此很满意。 而其他妃子们,居然也学着顾清儿的样子,进行了自查。 她们是关起门来自查的,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查到了什么,也只是寻个借口,把人打发出去。 至于顾清儿的火玉镯子,始终没找到。 她也不找了。 “既然丢了,就是我跟着镯子无缘,改日亲自去跟德妃娘娘告罪。”顾清儿对外道,“没必要闹得人心惶惶,四下查找。” 众人还以为,这件事真的只是火玉镯子,也以为事情过去了。 顾清儿也去了趟寿安宫,向德妃赔罪。 德妃脸上不算特别好看,却也没给她难堪,只说以后让她当心,要用心教导宫婢们。 顾清儿恭敬,一一记下了。 接下来几天,她就等着她的计划成形。 她加大了运动量,除了踢毽子,她还在床上做做瑜伽。 偶然萧禛下午过来,就发现她把自己扭曲成诡异的姿态,被她吓了一跳。 得知是锻炼,萧禛无语了良久。 “……不如孤带你去打马球,这样有什么用?”萧禛不屑。 顾清儿不理会他。 过了几天,顾清儿先听闻德妃娘娘胃口不太好;而后又隐约听闻,德妃娘娘背后生疥癞。 第286章痛快 德妃后背生了疥癞,是真事。 为此,德妃大发脾气,让太医院的人赶紧去医治。 宫里两位有名的女司药,也被传唤到了寿安宫。 萧禛听说了此事。 他心头骇然。 “……没想到,真是信石!”他沉着脸,对顾清儿道。 顾清儿:“殿下,妾何曾骗过您?” 德妃送了顾清儿一块“火玉”镯子,萧禛自己也没认出来。 前几天,顾清儿告诉萧禛,那是信石,可以提炼出砒霜。她让萧禛派了飞鹰,偷偷将信石玉镯扔到德妃的甜水井里去。 那口井,只有德妃一个人用。 德妃吃喝和沐浴,都是用那口井的水。 这才几天,德妃就不太舒服了。 信石没有经过提炼,不至于要了人的命,但它的毒素,让人胃口不舒服,且发作在身体上,长了疥癞。 再拖下去,德妃的疥癞会长满全身。 顾清儿问萧禛:“要捞起来吗?” 萧禛沉了脸。 顾清儿:“反正德妃娘娘送给我,也是想要害死我的。我不介意让她浑身生疥癞而死,她是自作自受。” 萧禛沉吟了片刻。 让德妃就这么死了,实在有点太便宜她了。 皇帝到时候还会可怜她,更加怜惜雍王和楚王那对兄弟。 应该让德妃做的事败露。 萧禛脸色变幻不定。 顾清儿瞧在眼里,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笑道:“殿下,上次我宫里私藏砒霜的那个婢子,被监管司打死了吗?” 萧禛回神:“还没。” “不如就用她吧,反正她私藏砒霜,已经是死路一条了。”顾清儿道。 在宫里私藏砒霜,不管什么目的,的确是只有一条死路。 宫婢也有父母家人,若是提出交换,那宫婢未必不肯。 换一种死法,对她的结果没什么不同,却可以许诺她重利。 “……怎么还没处理她?”顾清儿又好奇。 萧禛:“她尚未交代砒霜的来历,是受了何人指使。她嘴巴挺硬的,故而一直没处理她。” 顾清儿:“……” 没想到,她的永延宫,还有如此人才。 暗处的汹涌,是顾清儿没留意到的。当然,哪怕她留意到了,也不太在意。 她笑了笑。 萧禛派人,去把那位宫婢提了出来。 宫婢名叫月娥,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十分狼狈。 萧禛知晓她家中有父母兄弟,都在京师不远处,就问她可愿意帮他做事。 月娥的确受了人收买,藏在永延宫。她敢供出身后的人,她的家人全部遭殃,所以她宁可死,也不敢开口。 “孤不追究是谁指使你的,也不追究你的目的。”萧禛道,“只需你开口,说玉镯是你偷了。” 月娥意外看着萧禛。 “你便说,偷了之后,你怕被人查出来,丢在了寿安宫的甜水井里。”萧禛道。 月娥更加不明所以。 “你这么说,孤今晚就给你一个痛快,让你好好上路。上路之前,还会给你一顿饱饭。你的家人,孤也承诺不为难他们。”萧禛道。 月娥眼底,有了解脱的希冀。 她是多想死! 在监管司这段日子,她每天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了折磨。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活着离开了。早一点走,少受点罪。 她立马给萧禛磕头:“殿下,婢子愿意!” 第287章中毒 德妃后背生了疥癞,又痒又痛,还有一两个已经破烂,泛出了恶臭。 像她这般懂得保养的宫妃,身患如此恶疾,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太医、女司药都去诊断了,说不出什么缘故来,只说:“娘娘这病蹊跷。” 皇帝去看了德妃两次。 他对德妃还是有感情的,见她这样痛苦,他并未露出嫌弃。 他叮嘱太医:“再仔细诊断。” 同时,皇帝又想起了顾清儿。 他当即道,“去趟东宫,把顾美人请过来,让她给德妃娘娘把脉。” 整个太医院,没人比顾清儿的医术更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皇帝一想到她的好医术,心头就安定了,对德妃道:“你放心吧,那位顾美人肯定能治好你。” 德妃不以为然。 当然,她送给顾清儿信石的事,她自以为没有败露,也不会怀疑顾清儿想要害她。 她只是点点头。 更让德妃难受的是,她脸上隐隐约约也在泛红,似乎也是又疼又痒的,也要发疥癞了。 疥癞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德妃最害怕这样了。 她一辈子以色侍君。若是破相了,还不如杀了她干脆。虽然她已经年纪大了,而且地位稳固,可她仍不想变丑。 “妾等着顾美人。”她对皇帝道。 顾清儿很快就被请到了寿安宫。 一同前来的,还有萧禛。 皇帝也在。 顾清儿先给皇帝行礼。 皇帝点点头,对她非常和颜悦色。哪怕为了德妃的病着急上火,皇帝仍是保持着他的温和。 “你给娘娘瞧瞧。”皇帝道,“要用心。” 顾清儿道是。 她上前,先给德妃请安,观察了下她的脸。 德妃的左颊,也要长疥癞了,只怕势不可挡。 如此甚好。 顾清儿也不想德妃这样轻易全身而退。她弄来信石的时候,可没想过顾清儿的花容月貌要怎么办。 坐定,顾清儿闻到了一点疥癞的臭味,她认真给德妃把脉。 诊脉片刻,顾清儿站起身,对皇帝道:“陛下,娘娘是中毒……”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就连皇帝,脸色也瞬间铁青。他几乎咬牙,一字一顿:“中毒?” 萧禛在旁边,假模假式说顾清儿:“你可有把握?千万别胡言乱语。” 顾清儿行礼,半蹲下身子,回答了萧禛和皇帝的话:“妾医术不佳,诊断之后,发现的确是中毒。至于是否准确,妾不敢保证。” 皇帝让她平身,脸色更难看了。 萧禛看了眼顾清儿。 床上的德妃,猛然坐了起来。 她双目一沉,眼泪就滚了下来:“陛下,妾进宫三十多年了,到老却得如此下场,妾真是寒心。 妾年老色衰,何人要如此恶毒,对着妾下手?” 这个瞬间,德妃也懵了。 她一时没想到,到底是什么人敢害她,居然能对她下毒。 正如她所言,她在宫廷生活了三十多年,顺利诞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保养良好,她和自己身边的人,拥有应对各种陷害的办法。 是哪里出现了疏漏? 虽然说得可怜,德妃的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谁要害她? 是那个傅婕妤? 不至于,傅婕妤是她儿子进献给皇帝的,站在德妃这边,却又无子嗣,不至于如此大胆。 除了傅婕妤,还有谁? 第288章不打自招 德妃平素跋扈,没少得罪人。 不过,在这后宫,她是仅次于皇后、太后的宫妃,哪怕她嚣张,谁又敢真的记恨她? 德妃自以为地位稳固,却没想到居然栽了。 “此毒何解?”皇帝问。 德妃也被皇帝的问话,弄得回神。 对啊,此前最关键的,不是搞清楚谁害她,而是弄明白怎么解毒。 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德妃对着顾清儿,从未有过如此和蔼:“顾美人,我的病全拜托你了。” 顾清儿却露出了一点为难。 她看向了皇帝,轻声道:“陛下,妾通过把脉,还是不知到底是何毒。既然不知是什么毒,就不知怎么解。 当前最要紧的,还是得查查娘娘的吃穿用度,搞清楚了原委,再对症下药。您看,这些天太医和司药们开给娘娘的药方,都是对疥癞的,却毫无用处。” 皇帝的脸色没有半分好转。 他沉着脸,咬着牙:“查,速给朕查!” 他喊了心腹的太监,让他们赶紧去调查此事。 从寿安宫出来,萧禛送顾清儿回东宫。 路上,萧禛低声问她:“接下来,可能会有暴风骤雨。万一失控了,牵扯到了你,你别害怕。孤自然保你。” “我一手安排的,我怕什么?”顾清儿笑了笑。 萧禛:“……” 她果然是胆大、心狠、手毒! 这女人身上的这些特质,随便拿出一样,都够骇人的,但萧禛却疯了一样着迷。 他很喜欢她不择手段的样子。 像只猎豹。 猎豹可以温顺躺着。一旦遭受了冒犯,就会给敌人致命一击,不输给任何猛兽。 萧禛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好孩子!” 顾清儿:“……” 寿安宫那边,正在紧锣密鼓查德妃的中毒。 两天后,还是没查出来。 然而,德妃脸上的疥癞,却发作了出来。既然已经发作了,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德妃简直要炸。 就连她最亲近的女官苏茹姑姑,也挨了她两巴掌。 德妃现在瞧见苏茹的花容月貌,就恨不能挖烂她的脸。 到了第三天,不是德妃这边查到了什么,而是监管司那边,查到了永延宫顾美人丢的火玉镯子。 “殿下,月娥交代了,说她把顾美人的火玉镯子,扔到了德妃娘娘的甜水井里。她那天准备去找德妃娘娘宫里的太监孙定,让他帮忙送出去,结果却听说出事了,索性把镯子往水井里一扔。”监管司的太监回禀。 月娥和寿安宫的太监孙定认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宫里的宫婢、内侍之间,关系错综复杂。 月娥说完了之后,就自尽了。 萧禛将此事回禀了皇帝。 皇帝正在为德妃的中毒而烦,道:“既然贵重,派人去捞就是了。” 萧禛道是。 此事也传到了寿安宫。 德妃猛然从床上起来,大叫:“是太子殿下和顾美人,是他们要害我!我要见陛下!” 这几声嚷嚷,她没有避开其他服侍的宫婢和内侍。 苏茹姑姑连忙去劝:“娘娘,您说糊涂话了。” 她死死握住了德妃的手。 德妃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然而,内宫的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德妃嚷嚷的几句,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不明所以。 然后,他又听说,德妃不肯再用甜水井的水了,让换了其他水给她。 皇帝最是精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对贴身太监道:“你亲自去,把那只火玉镯子打捞上来。” 第289章福气 火玉镯子被皇帝的人先捞了起来。 德妃一开始,只顾愤怒: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毒了,原来是顾美人! “这个蛇蝎妇人!”她怒喝,怀疑顾清儿是故意害她。 想到自己的脸和后背的疥癞,德妃气得发抖。她再精明,也是靠着皇帝的恩宠过日子。一旦自己的脸可能会留下痕迹,她也许会失宠,她不冷静了。 不冷静的后果,就是她失去了先机。 她应该先派人去把那镯子捞起来,然后借口大发脾气,把镯子给砸了,毁尸灭迹。她现在是病人,皇帝哪怕怀疑,也没什么证据。 这样,哪怕不能攀咬到太子和顾美人头上,却也不会给自己招惹祸端。 至于中毒,她只能咬牙先忍了。 既然是信石的毒,让太医开了解毒的药,自然可以痊愈了。 将来,她再慢慢跟太子和顾美人算总账。 但她一时情急之下,居然嚷嚷什么“太子和顾美人”对她下毒,把这件事变得很可疑。 而皇帝那边,速度极快,抢先把玉镯捞了起来。 德妃这会儿懵了。 她懵了,苏茹姑姑也懵了。 “娘娘,咱们要咬死不知情。”苏茹姑姑道。 德妃颔首。 当然是咬死不知情了。 皇帝拿到了那镯子,发现它的确漂亮,是很名贵、罕见的火玉。 “……这镯子,有什么蹊跷吗?”皇帝问身边人,“为何一听说玉镯落在了德妃的甜水井里,她就说太子和顾美人害她?” 太监也不知。 “去请了京里的几个老匠人,朕要问问这镯子有什么蹊跷。”皇帝道。 太监立马去办了。 他们请了四名老匠人进宫。 其中三人,都没见过火玉镯子,又因为在面圣,非常紧张。 只有一位,是银楼的老师傅了,今年快七十岁了,沉稳干练。 他见多识广:“陛下,草民记得当初的晋王府就有一枚火玉戒指,不知是否还保存着。两下拿过来一对比,就知道这并非火玉镯子。” “这是何物?”皇帝追问。 老匠人:“此乃信石。” “信石?” “信石,也叫砒石,就是制作砒霜的,此物剧毒。”老匠人道。 皇帝猛然一惊。 太监们吓死了,立马喊了宫婢打水,要给皇帝净手。 皇帝方才可是把玩了那玉镯良久。 他自己也吓到了,仔仔细细把手洗了两遍。 洗手的时候,皇帝突然明白,德妃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说,德妃知晓这并非火玉镯子,她仍是送给了顾美人?”皇帝沉了脸,“而这镯子落在了德妃的甜水井里,顾美人和太子,他们知晓这是什么吗?” 皇帝又想,“如果顾美人知情,她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德妃的病情,并不会指出德妃是中毒。” 这么一想,顾美人和太子对此事完全不知。 顾美人是运气好,这样的毒物被宫婢偷了去,她才躲过一劫。 皇帝心里,做了这样的判断。 后来,他让晋王把自家的火玉戒指找出来,两下对比,发现果然很像;而一般的信石,也没这样的。 这块信石,是与众不同的。 将它打磨成玉镯,到底是故意,还是认错了? 从德妃的反应看,她完全知晓这是什么,可见并非弄错,而是有意害人的。 一瞬间,皇帝的心凉了半截。 德妃做事狠辣,他其实是知晓的。 只是她待他一片真情,比其他妃子们更爱他。皇帝也是普通人,他很享受她的爱恋,对她的感情不同寻常,很多事不计较罢了。 现如今呢? 萧禛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一直在沉默。 他突然对萧禛道:“禛儿啊,这人生在世,不是你有多聪明就能成事。很多时候,老天爷看着呢,你得有福气。 朕冷眼旁观,你身边那位顾美人,她真正是个有福气的。有福气的人好啊,能福泽天下苍生。” 第290章包庇 萧禛是何等精明的人? 皇帝这席话,萧禛听懂了——他以为,顾美人逃过一劫,是因为她幸运,而非她知情。 在皇帝看来,顾美人没事,镯子还被偷,全是她的好运气。 皇帝很相信命运一说。 他既然觉得顾清儿福泽深厚,就意味着他很喜欢她,将来萧禛如何安排顾清儿,在皇帝这里都没什么阻力。 萧禛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了不解。 他试探着问:“父皇,是不是德妃娘娘说了什么,让您误解了?” 他也知晓德妃在宫里发脾气说的那几句话。 他得知道。 他要是不知道,皇帝会更加起疑。 皇帝却转移了话题:“寿安宫的事,你就莫要掺和了,德妃那边有太医。” 萧禛仍是一脸疑惑。 他转身走了。 皇帝让人去查这块信石的来历。 宫廷内事,瞒不住皇帝,很快就查到是从太后的库房出来的。 “……是蜀王送给太后的。只是,火玉贵重,太后娘娘若是得了这么一块火玉,怎么也要说道的。 太后那边,却是半个字也未提。此物稀里糊涂的,出现在太后娘娘的库房账目之上,又被娘娘赏赐给了德妃。”太监禀告。 太监还说,管理太后娘娘库房的太监,和德妃身边的苏茹姑姑,结了对食。 这一切,都说明了问题。 要是闹大了,太后知晓,怕是想要打死德妃的心都有了。 德妃到底还给皇帝生了两个儿子。 她利用太后,去对付东宫,在皇帝看来,目标肯定不是什么小小美人,而是太子。 太子多宠幸顾美人啊。 此物不小心被太子沾到了,他也要遭殃。在皇帝看来,德妃真正想要害的,还是太子。 皇帝生气归生气,却也不想德妃死。 “还跟年轻时一样,贪心不足。”皇帝叹了口气。 人就是如此,有些时候明知对方的缺点,却也不会因此而想要将她置于死地,除非是真的厌烦了,情分到头了。 皇帝亲自去了趟寿安宫。 他让服侍的人都出去,和德妃聊了半个时辰。 顾清儿不知后续。 她问萧禛:“怎样了?” 萧禛也在观察:“还不知道。” 三天过去了,德妃闭门不出,她身边的女官苏茹,却因为犯了德妃的忌讳,被监管司带走了。 宫廷沸腾。 监管司是专门针对宫里犯了事的下人,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苏茹是德妃的心腹,又承过宠,一向眼高于顶,算半个主子的,怎么突然就要杀了她? 又过了两天,听闻苏茹在监管司受不了委屈,咬舌自尽了。 萧禛听到这么个结果,便知事情解决了。 他苦笑着对顾清儿道:“看到没有?篡改太后的库房记录,疑似对太子下毒,结果也只是牺牲了一个身边女官,就平息了事态。 为何雍王和楚王那对兄弟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得宠。父皇对德妃,情分是不同的。 哪怕孤的母亲还活着,也怕只能和德妃平起平坐。在这宫里,皇帝不想让谁死,哪怕是犯了天大的事,也死不了。你以后多加小心,尽可能远离德妃吧。” 第291章捅破 信石玉镯之事,没那么轻易了结,因为萧禛捅到了太后那里。 他去陪着太后打麻将,同桌的还有两名老妃子,都是他很尊重的庶母,他就大大咧咧说起了这件事。 “……蜀王叔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就连这种东西,都送进宫。幸好是给了顾美人,若是祖母您佩戴了,岂不是遭罪?” 太后的手微微一顿。 破天荒的,太后这天早早歇了牌局。 她被麻将吞噬的脑子,并没有彻底报废。 她让其他人都回去,只问萧禛:“你具体跟哀家说说。” 萧禛就说了。 太后听罢,神色严厉。 蜀王送了什么好东西,太后心里能没数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火玉镯子。 肯定是苏茹勾搭了太后这边的太监,篡改了记录。 “你先回去吧。”太后道。 她派人去请了皇帝。 皇帝心如明镜,知晓此事肯定跟德妃有关,到了寿成宫。 太后一见到他,就诘问:“此事当真吗?德妃居然借用哀家的手,去给太子下毒?” 皇帝正因此事而不快,听到太后这么说,头都要大了。 “母后,可能是底下的人出了纰漏。”皇帝尽可能替德妃说话。 “出了纰漏?既然是纰漏,你火急火燎杀了那叫苏茹的女官做什么?皇帝啊,你这心眼偏得太厉害了。”太后道。 皇帝:“……” “从前老三觊觎太子的未婚妻,那件事你做得就不地道!如今呢,德妃这件事上头,你又不地道。你当太子心里无怨气?”太后反问。 皇帝知晓萧禛有气。 要是没怨气,反而很奇怪了。正是因为心里不高兴,萧禛才把事情告诉了太后。 “母后,儿子心中有数。”皇帝道,“总归是家丑,还是要低调处置。” 太后冷哼了声。 皇帝得罪了太后,又对太子有愧,更感觉对不起那个顾美人,一时间的愤怒,都发泄在德妃身上了。 他心中对德妃的那点旧情,所剩无几。 六月的围猎,他不打算再带德妃去。 “德妃伤情未愈,就在寿安宫好好养着吧。”皇帝下旨,“宫里其他人,都莫要去打搅了她。” 这类似于将德妃禁足。 宫廷素来敏感,众人嗅到了不同寻常。 顾清儿也听说了。 “……总是劝我善良。殿下您做的事,也跟善良不沾边啊。”顾清儿调侃萧禛。 真那么善良,跑到太后那边去挑拨离间做什么? 德妃在宫廷一呼百应,如今被禁足,又疥癞未愈,声势要大受打击。别说内廷,就是朝堂之上,那些幻想雍王或者楚王能取代太子的朝臣们,也该收收心了。 这件事,对德妃母子三人打击巨大。 皇帝是想遮掩过去的。 “孤乃是太子,自然要狠辣。你一个女人家,那么毒辣做什么?”萧禛道。 顾清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殿下,您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萧禛捏捏她的脸:“不许你跟孤抬杠,孤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天到晚的,你没大没小!惯得你这脾气,将来你还不骑在孤头上?” 顾清儿:“……” 第292章跑马 “信石”没有扳倒德妃,却也给德妃一派沉重一击,顾清儿和萧禛很满意。 最让人满意的是,德妃脸上生了疥癞。 用药之后,德妃脸上的疥癞虽然消除了,但那些痕迹,却一直都存在。 德妃擅长保养,白净红润,突然半边脸留下了丑陋痕迹,对她的打击巨大。 再加上,她损失了心腹的女官苏茹,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德妃狼狈不堪。 “听说德妃娘娘破了相。”太监陈先把此事告诉了顾清儿。 众人皆知。 顾清儿早已知晓:“她都那么大年纪了,早已不是靠美色固宠。是否破相,又有什么要紧的?” 丁嬷嬷和如樱听了,略有点失望。 陈先则道:“美人,六月的围猎,德妃娘娘不去,这次由傅婕妤伴驾。” 顾清儿点点头。 她让陈先继续留意宫里的动向,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她。 德妃之事,萧禛还是挺满意的。 他告诉顾清儿,很多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埋下火种。 “……德妃今日行事,父皇以后想起来,都是心中一根刺。”萧禛道。 顾清儿:“皇家好麻烦。” 萧禛戳了下她的额头:“妄议天家,你脑袋又不够砍了。” 顾清儿:“……” “不提这些,明日出去骑马。”萧禛道,“天气好,孤带着你出去跑跑马,松松筋骨。” 顾清儿觉得不错。 “往城外去,行吗?”顾清儿道,“沿着官道跑。城里都是街道,跑马容易误伤人。” “当然是城外。”萧禛道,“敢在城里跑马,明日御史台的吐沫就要把咱们淹死。” 顾清儿笑起来。 翌日,碧穹万里无云,果然是晴朗的好天气。 顾清儿换了今年新做的骑马装,和萧禛一块儿出去了。 她这套骑马装是银红色的,通体似火,衬托得她颜色格外娇艳。 萧禛打量着她,觉得她比早开的榴花还要艳。 “这套衣裳不错。”萧禛道。 “殿下的衣裳也好看。”顾清儿和他商业互吹。 萧禛:“……” 两人齐驱,在城里是慢腾腾的走着,只有飞鹰远远跟在身后。 出了城之后,顾清儿用力一挥马鞭,她的马就飞速跑了起来,扬起灰尘无数,扑了萧禛满脸。 萧禛咬牙,差点被这细作气死:“你不知道等等孤?” 顾清儿没理会他。 她的马脚力好,跑起来风驰电掣,顾清儿骑在马背上,回想起在第九星系打马球的日子,连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萧禛的马术也不错,却始终落后她几步,跟在她身后。 不知不觉跑远了,远处的村庄都瞧不见了,官道也越发人烟稀少。 顾清儿的马蹄有点不对劲,她停了下来。 萧禛这才赶上前:“怎么了?” “马蹄好像撇了。”顾清儿道。 她下来查看。 这么一看,才发现它居然没有用马蹄铁,怪不得蹄子容易坏。 萧禛也看到了,说顾清儿:“你骑得太快了。混账东西,哪有这么糟践马的?” 顾清儿试探着问了句:“殿下,马蹄子坏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换下去休养。”萧禛道。 顾清儿:“……” 这也太浪费了吧? 小小马蹄铁,那么低成本的东西,可以让马蹄子不受损伤。 第293章闹剧 回去时,顾清儿和萧禛缓步慢行。 顾清儿的马已经不能跑了,被拴在了原地,回头会让牛车将它拉回去。 飞鹰会处理。 说起马,顾清儿就故意试探萧禛:“马蹄子很容易损坏,怎么不想想办法?” 马蹄铁那么简单的东西,古代早就有了,你们居然没想到吗? 不过,依照顾清儿知晓的历史,马蹄铁一开始是出现在罗马,并非中华。 直到元朝后期,才在古中国流传开来。 而此刻的燕国,历史应该比元朝早好几百甚至上千年,他们不知道也不奇怪。 一点点小东西,说破了就是那么回事。可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天才了。 果然,她的问题让萧禛也很头疼。 萧禛:“没什么办法,马蹄损害是常见的。普通的马匹还好,军中战马的损耗,八成都是因为马蹄坏了。 要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可以省下数不清的费用,我们打下楚国都指日可待了。” 顾清儿:“……” 突然很不想告诉萧禛了。 因为,她不想要打仗。 战争,哪怕是古代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都是生灵涂炭,百姓苦。 顾清儿很想在太平世界过完她这荒诞诡异的一辈子,而不是辅佐某个男人争霸世界。 要那么多的地盘做什么? 平头百姓,和她自己,都过点小日子,安安稳稳的,这才是她想要的。 “怎么一天到晚想打下楚国?”顾清儿一想到马匹受了撇蹄子的苦,又有点不甘心,“现在的日子过烦了?” “孤说说而已。”萧禛道,“孤不好战。五十年内,最好与楚国和平相处,对两国百姓都有好处。” 顿了下,萧禛苦笑道,“将军一战成名,黎民家国破的苦,谁又懂呢?孤不想留名千古。” 顾清儿看了眼他,心里突然有点软了。以前,肖峥也说过不爱打仗,战争对每一方都是消耗。 萧禛没留意到顾清儿的眼神,又说到了马匹的损伤。 马蹄子坏了,也是一种资源的消耗。 顾清儿听到他如此说,心中稍定,还是决定帮帮他。 萧禛对顾清儿是不错的。 如果不去比较,不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顾清儿觉得萧禛尚有可取之处。 亦或者说,相处久了,他的很多缺点,顾清儿都能容忍了,反而愿意想一想他的优点。 “日久生情”吧,虽然不是爱情,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怎么?” 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萧禛回眸问她。 顾清儿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要如何解决马蹄的问题。” “不必操心。”萧禛道,“你又不是专门养马的。这种事,自然有人去想。” 顾清儿哦了声。 两人走了很久,不知不觉有点累了。 前面有个茶棚。 茶棚里除了有茶水,还有种农家蒸出来的糕点,非常松软可口,带几分米香,顾清儿很喜欢吃。 她和萧禛坐下喝茶,要了两块糕点。 打算走的时候,附近村子里来了不少人,男男女女的。 有个女人哭得很厉害。 顾清儿对旁人的热闹很感兴趣,拉着不让萧禛走,非要瞧瞧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抓奸呢。”顾清儿眼神发亮。 萧禛:“……” 就不能有点高雅的爱好吗,美人? 太子殿下一脸嫌弃的,陪着他的美人,津津有味围观了一场乡下人抓奸的闹剧。 第294章夜归 这场闹剧,非常有意思。 情节反转了好几次,一共牵扯了三男两女,加上他们的家人,人越来越多,就连茶棚的老板也去围观了。 顾清儿不舍得走,非要看出个结果。 萧禛也没催促她。 这就导致了,两个恶趣味的人,光顾着看戏,忘记了时间。 萧禛看到了最后,因果纠缠他这个局外人是看明白了,就索然无味。他突然发现日头偏西,快要到关城门的时间了。 “快走!”他拉了顾清儿。 顾清儿还没看到结果呢,哪里肯依:“不急。” 萧禛在她脑袋上敲了敲:“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顾清儿:“……” 她也看了眼天际。 的确是很晚了,而他们又跑了满长一段路,回去至少得一个时辰。 萧禛和她这次出门,只有飞鹰知晓,若是在东宫宵禁之前回不去,怕是要急疯一大群人,甚至可能闹到皇帝那里去。 此事就麻烦了。 “完了,得快点。”顾清儿反而更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萧禛:“……” 太子殿下快要被这个小细作气死了。在气死之前,他还是把顾清儿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骏马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又已经跑了一回,此刻显得力不从心,跑起来比较慢。 顾清儿整个人被萧禛圈在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清冽的气息,又被傍晚时的和煦暖风一吹,心头莫名其妙多了点安逸。 这么久以来,她好像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个古地球时代的人了。 骏马仍在飞奔。 萧禛瞧着夕阳垂到了山的那一边,忍不住气笑了:“回头怕是要惊动不少人。” “不妨事,有我呢。”顾清儿道。 “你顶什么事?” “我可以背锅。”顾清儿道,“上古时期的帝王,败了国都可以推给女人,比如说妲己、妺喜等。 女人红颜祸水嘛。太子殿下偶然一次出宫不报备,又回去晚了,就说都是我的错,你是无辜的。” 萧禛一时竟无语了。 他越想越觉得好笑,自己先笑了半晌,才用力一抱她:“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 他还没有无能到需要女人给他的错误背锅。 不过听她说话,总感觉像是打开了另一条思路,是蛮有意思的。 毫不意外的,他们俩的确是回去迟了。 在城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因为已经关了城门。 幸好侍卫灵蛇在大门口接应,证明了太子的身份。 至于皇城那边,也要落锁了。 萧禛和顾清儿回去时,万公公带着数名内侍,也在门口等。 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万公公大大舒了口气。 萧禛脸上也过不去,道:“路上有点事,耽误了。都回吧。” 他一直板着脸,隐藏着他的尴尬。 顾清儿也假装若无其事。 直到两人回到了长秋宫,顾清儿才绷不住笑了。 她滚在临窗的炕上:“哎哟,明日整个朝堂都知道了,太子出去游玩,半夜才归。” 萧禛要去挠她:“你还幸灾乐祸。” 顾清儿尖叫着要躲,萧禛不肯饶过她,两个人打闹了片刻,都笑得不行。 而后,萧禛时常会想起这一天。 他一生中真正快乐的日子不多,这天算一次的。 虽然没什么有趣的事,但他的确得到了满足。 第295章临时抱佛脚 萧禛与顾清儿出城去玩,然后误了时辰的事,果然传遍了皇城。 内廷和东宫都知晓了。 闫沐杭正好是小日子。她一到小日子,心情就不好,陡然听闻了这件事,气得她砸了一个茶盏。 “……姐姐,我听说闫妃很不高兴,咱们这几天别去她跟前招惹没趣。”宋渝对思柔公主说。 如今的东宫,最亲近的两个人,就是宋渝和思柔公主。 因为宋渝很奉献。 她在思柔公主面前,是个软弱的小妹妹,什么事都依仗她。哪怕被思柔公主抢了风头,她也若无其事。 思柔乃是齐国的嫡公主,千金之躯,一直被人捧着长大,自然很享受宋渝的恭维。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思柔公主苦笑,“比起我们,她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思柔公主和宋渝是东宫唯二的两个“没侍寝”的人。 她们俩不知别人的侍寝都是假的,包括顾清儿,只知道她们俩被太子不喜。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走得如此亲近。 太子独宠顾美人,闫侧妃不高兴;可和她们相比,闫侧妃就是太不知足了。 反正思柔公主很难同情她。 “姐姐,顾美人真是好厉害。”宋渝似感叹,“我真怀疑她会妖法。” 思柔公主的手指,略微攥紧。 此刻的她,非常希望赵家五小姐赶紧还俗回宫。 哪怕她们得不到,也不想顾清儿如此独宠,还不如让赵五小姐回来,和顾清儿斗一斗。 别说她们,东宫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萧禛带着顾清儿出去玩,自然是开心;其他人都像是当头一棒,个个有点蔫了。 陈娥更是绝望。 她终于明白过来,在太子心里,她只是太后的眼线。说什么太子喜欢她,那是假的,太子真正喜欢的,只有顾美人。 “为什么不能是我?”这大概是所有女眷们的心声。 她们也铆足了劲儿,想要争宠。无奈太子行事狠辣,不给她们机会。 和东宫的愁云惨淡相比,内廷多半是看个热闹。 椒凤宫里的皇后娘娘,也在和南姑姑说起此事。 “我以前还担心,禛儿非要等到赵提不可。陛下心里,对赵提一直有芥蒂的,何苦非要和陛下作对? 如今好了,他那颗心,终于彻底偏向了顾美人。再过几年,赵五小姐是谁,怕是他都不太记得了。”皇后笑道。 南姑姑:“顾美人有本事。若她没能耐,也讨不了太子的欢心。” “她的确是很有能耐。”皇后笑道。 顾清儿的本事,是普通女子无法匹及的,这也是为什么萧禛如此偏爱她。 萧禛心高气傲。 当初他选择赵提,还不是因为赵提容貌冠绝京都? 不是最好的,他都不要,从小就是这么个孤傲的性子。 如今的顾美人,容貌虽然输给了赵提几分。可她的能耐,却不是小小的赵家五小姐能比拟的。 “我也算是放下了一段心思。”皇后笑道,“禛儿的婚姻,算是有了个着落了。我再跟陛下吹吹风,让这顾美人做太子妃,也未必不可。” 南姑姑在旁边笑:“那最好不过了。” 她们主仆正说着,九岁的永淳公主从宗学回来了。 她小脸上挂着泪珠,一进门就扑在皇后怀里哭了。 “这是怎么了?”皇后吃惊。 正好此时,萧禛带着顾清儿过来给皇后请安,也撞见了这一幕。 永淳哭得可伤心了。 “谁欺负你了?告诉皇兄,皇兄给你报仇。”萧禛很护短。 第296章夸口 顾清儿打算过来,给皇后请安。 她如今也要交际。 皇后对她很好。当她再次成了皇城关注的中心,顾清儿觉得风头太过了,还是要到皇后这里抱抱佛脚,求得皇后庇护。 她刚走出东宫,就遇到了萧禛。 萧禛一听她是要去给皇后请安,诧异:“你变得这么孝顺了吗?” 昨日晚归,不好全部赖萧禛,主要是顾清儿自己看热闹看忘记了。 因此,她也没拿萧禛撒火,只是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萧禛对她很无语:“你还真是临时抱佛脚。就你这点小心思,皇后能不知道吗?你当心适得其反。” 孝顺是一回事,刻意巴结求庇护,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禛正好也空闲,就索性自己把顾清儿带了过来。 不成想,一进门就看到永淳在哭。 永淳公主和顾清儿一样,是个厚脸皮的懒货,平素很少会觉得委屈。哭成这个样子,别说皇后了,萧禛瞧着也心疼。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 永淳呜呜哭着,口中含混不清。 皇后和萧禛听了半晌,没听懂。 一旁的顾清儿,倒是听明白了,解释道:“公主的功课不好,夫子向陛下告状,陛下生气了。” 皇后:“……” 萧禛:“……” 陛下是最疼永淳的,平素什么事都依着她。 连皇帝都生气,可见永淳最近的功课,真是一塌糊涂。 萧禛见她半晌说不清楚,就不再逼迫她了,而是让飞鹰去趟宗学,问问夫子到底怎么回事。 永淳公主也被女官带了下去,去梳洗更衣。 片刻之后,飞鹰回来了。 “……夫子教了两百个字,其他公主和贵女们都学会了,独独永淳公主学不会。”飞鹰道,“陛下去了趟宗学,检查功课。 陛下发现,周尚书家那位素来愚蠢的小姐,都比公主认识的字多,这才生气的。陛下生气,就当众教训了公主几句。” “骂了几句就哭成这样?”皇后不太相信。 永淳没那么娇气。 她要是如此娇气,就不至于懒成这德行了。 “这倒不是。陛下说,公主若不能识得两百个字,今年围猎不许她去。”飞鹰解释。 皇后:“……” 这就说得通了。 永淳最贪玩了,一年一度能出宫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过,怪不得哭得那么惨了。 不过,快九岁的女孩子,也在宗学里念了两年的书,连两百个字都不认识,她也是活该受点教训了。 皇后一想到她,也是很头疼。 她的长女永福公主,非常上进,从来不让她操心,让皇后没什么经验。 萧禛也沉默了。 他有点束手无策。 他自负没有夫子那么厉害。 夫子教了永淳两年,永淳还是那样的水平,萧禛能有什么好办法? 永淳自己不上心。 也许,这次可以给她个教训,让她多认识几个字也未可知。 她将来要独领一府的,若是字都不认识,日子该怎么过? “娘娘,您别担心。”一旁的顾清儿,突然开口,“离围猎还有两个月,不就是两百个字吗?妾可以教会公主四百个字。” 此言一出,萧禛和皇后都看向了她。 第297章认字 皇后知晓顾清儿很有本事。 上次她教永淳练字,如今永淳找到了描红的诀窍,也喜欢写字了。 只是,大部分的字她都不太认识而已。 如今,顾清儿再次下了保证,皇后有点期待。 萧禛则看了眼她:“你别说大话。” 永淳多难教,怕是顾清儿自己也不太清楚。万一给了皇后希望,又做不到,岂不是得罪了皇后? 萧禛还是希望她慎重一点。 顾清儿也不敢打十足的包票。 萧禛如此一提醒,她笑了笑:“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妾也不敢说一定会成功。只是有个办法,可以尝试下。两百个字应该问题不大。” 皇后看了眼萧禛,又去看顾清儿,对他们俩笑道:“别如此拘谨。永淳什么资质,我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吗? 顾美人,你有什么办法,只管用上,能教会几个字就是几个字。况且,也不急于一个月。不去围猎就不去,她就是玩疯了,才如此不上进的。” 顾清儿道是。 皇后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顾清儿微笑:“娘娘,妾想先卖个关子,明日再来告诉您。况且,妾也要准备准备。” 皇后道好。 萧禛带着顾清儿,离开了椒凤宫。 永淳公主哭累了,吃了点东西就睡着了,睡梦里也是一脸委屈。 而皇帝,在宗学发了脾气之后,越想越后悔。他对其他孩子,都不会如此心软,唯独永淳不同。 想着小女儿的眼泪,皇帝坐不住了,晚膳时辰到了椒凤宫。 “……怎样了?”他问皇后。 皇后叹了口气:“用了一下午的心,还是记一个忘一个。” 说到这里,皇后对皇帝道,“她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有点傻?” 皇帝微微蹙眉。 永淳不傻,就是不上进而已。 “别这么说孩子。”皇帝反而替女儿说好话,“要不,再换个夫子,单独教她,别去宗学了。” 皇后就把今天顾清儿的话,告诉了皇帝。 “陛下若是同意,永淳就先在椒凤宫,跟着顾美人学一个月,看看成效如何。”皇后道。 皇帝眼前一亮:“顾美人这么说的?” 女儿的教育问题,能得到解决,皇帝自然很高兴。 皇后:“她好像是有点办法。上次她陪永淳练字,就颇有点手腕。” “顾美人是有大智慧的,而且她这个人运气好。”皇帝道。 皇帝总记得那只信石玉镯。 他从不怀疑顾清儿知情,只当她福泽深厚,冥冥中有什么神灵庇护着她。 因此,他更加器重顾清儿了。 听说她要教永淳,皇帝是既高兴,又有点期待。 “明天让她试试。”皇帝说,“朕明晚再来瞧瞧成果。” “陛下也别太抱希望。”皇后怕给顾清儿压力,提前对皇帝道,“试试而已。夫子教了一辈子书,他都不行,顾美人又不是神仙。” 皇帝点点头。 虽然如此说了,皇帝到底有点期待。 而萧禛,也对此事很好奇。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之后,就开始埋头写字,还不让萧禛去看。 萧禛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好像他稀罕看似的,真是!他才不好奇!他堂堂太子殿下,什么没见过! 第298章启蒙 顾清儿很快就写好了。 萧禛还想要看,顾清儿不肯给。 她不仅不肯给,还故意调侃萧禛:“您怎么什么都好奇?” 跟好奇宝宝似的。 萧禛:“……” 太子殿下好生气,却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很想要把自己的美人揍一顿解解气。 顾清儿不理会他,带着她的文章,去了椒凤宫。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椒凤宫里,叫永淳公主认字。 皇帝去看了,顾清儿也是神神秘秘的,只说:“一点小办法,先不能让陛下知晓。万一不成功,就成了笑柄了。” 皇后娘娘在旁边笑。 皇帝见她这般慎重,不再说什么,甚至与顾清儿开了句玩笑:“你连朕的面子都驳了。若是教不好公主,朕要连同你和公主一起罚。” 顾清儿认真行礼:“陛下放心,一定会教好公主的。” 皇后娘娘也不知道顾清儿到底怎么教。 只是,公主那懒货,居然没有半分不耐烦,认认真真跟着顾清儿学,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公主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念得还挺顺溜的。 七天之后,顾清儿请皇帝和皇后过来检查功课。 萧禛也急忙来赶热闹,他对此事更加好奇。 永淳公主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写了两百个字,每个字都是她认识的。 皇帝惊呆了。 短短七天,公主已经能认识这么多字了,而且还有几个字挺难的。 皇后也是诧异。 “这是怎么记住的?以前可都记不住。”皇后笑道,然后暗暗为顾清儿请功,“还是顾美人有办法。” 皇帝和萧禛都看了眼顾清儿。 永淳公主耐不住了。 她知道自己过关了,就扑到了皇帝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开始撒娇:“父皇,顾姐姐教我背诵《千字文》呢。” “《千字文》?” 顾清儿这才把这七天教公主的教材,拿了出来,给皇帝和萧禛、皇后等人看。 《千字文》是地球时代幼儿启蒙读物,由南北朝时期的周兴嗣编纂,流传了上千年,一直都很管用。 所谓《千字文》,就是指由一千个汉字组成的韵文。它对仗工整、条理清晰,又朗朗上口,对于初学的幼童而言,是最佳的认字辅佐工具。 时间太短了,顾清儿七天的时间,只教会了公主两百个字。假如能好好学,公主把这一千字都学会不算什么难事。 也只需要短短一个月的功夫而已。 皇帝见成效如此好,接了过来。 只见《千字文》开头如此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怪不得永淳公主记住了“昃”这个字。 皇帝读着读着,越发觉得这些字全部都朗朗上口,而且有一定的规律,都是能对应得上的。 如此一来,启蒙认字就不至于毫无章程。 他眼睛亮了亮。 看罢,皇帝递给了萧禛。 萧禛快速读完了,在心里忍不住感叹:“她真是个天才,这样的文章都能弄到。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父皇、母后,此文可以付梓,交给天下私塾,作为启蒙的范本。”萧禛立刻肯定了这篇文章的意义。 它可以改变现在的启蒙方式,可以帮助更多的孩童尽快认字。 此文可以流传千古。 第299章扬名 皇帝、皇后和萧禛,都非常肯定《千字文》的价值。 它不仅仅对永淳公主有用,还可以造福天下学子。 皇帝看顾清儿的眼神都变了。他不再将她视为内廷的女人,而是用一种看朝臣的目光去看她。 这样有本事,她若是个男人,可以成为肱骨大臣,辅佐江山的。 当然,她现在也可以。 就像魏昭仪,因为她很有学识,皇帝就把九皇子交给她教养。以后,萧禛的孩子们,也都可以交给顾清儿养。 凭借她的能耐,肯定可以教导出圣明的天子、贤明的王爷。 “……这是你自己想的?”皇帝问顾清儿。 顾清儿:“不是。以前念书的时候,姑姑教我的。她是单独教我读书,所以只传给了我。” 皇帝没有去深究。 不管是她自己作的文章,还是别人教她的,她都给燕国带来了一篇宝贵的启蒙文章。 她给燕国的好处,也远远不止这篇文章。 皇帝都不知该如何赏赐她才恰当了。 他把文章收了起来,让人誊抄一份,继续给永淳公主读。 皇后笑道:“既然如此,剩下的我来教永淳吧。已经劳烦顾美人好几日了。” 顾清儿这几天都在椒凤宫,太子寂寞了,时常到椒凤宫来坐坐。 皇后都不忍心了。 顾清儿道是。 她和萧禛从椒凤宫出来。 他们俩一走,皇帝让人把永淳公主带下去写字,自己和皇后坐下吃茶,闲聊了此事。 “……这位德清公主,配咱们禛儿最适合不过了。”皇后把自己的心思,又跟皇帝说了,“要不,破除旧俗,封她为太子妃吧。” 皇帝略有几分沉吟。 有些事情,他不好开口去说,毕竟当初三皇子的死,他和太子之间有点心结。 太子是他的储君,他不能像普通父亲那样,对他随意打骂,不顾忌他的体面和心情。 萧禛扬言要等赵提,已经天下皆知,还因此得了“深情”的盛名。现在让他纳了顾清儿为太子妃,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件事,麻烦在这里。 “要不,皇后你去跟他提?”皇帝问。 皇后一愣。 继而她笑着,如实跟皇帝说了心里话:“禛儿与我,总有点隔阂,陛下您也应该看得出来。这话我去说,只怕好事变成了坏事。” 皇帝也知晓萧禛对皇后的那点芥蒂。 他并不介意他的妻子和他的长子之间有隔膜。 皇家代表着权势,玩的就是平衡术。 “不如先放一放,一切都顺其自然。也许再过一年,禛儿会自己求着朕,给顾美人封太子妃。到时候,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皇帝道。 做皇帝的,最不缺就是耐心。 政治就是需要极大的耐心,而皇帝是最会玩弄政治的人。 皇后知晓皇帝心思,点头道是。 皇帝离开之后,皇后去教小女儿学习《千字文》了。 而皇帝回到了御书房,让太监把此文发布天下。以后启蒙,就用此文作为读物。 此文一发,立刻激起了千层浪。 它赢得了天下学子们的一致称赞,就连天下坐师谢祁老先生,也专门上书,大肆褒奖了此文。 “应立法典,将此文定为启蒙第一本书。”谢祁老先生如此建议,可见对此文的赞赏极高。 与此同时,天下人也知晓,此文出自内廷,是太子身边那位顾美人所写。 顾清儿再次声名大噪。 第300章才女 《千字文》风靡一时。 它得到了天下文豪的盛赞,也得到了学子们的追捧,将它视为“启蒙第一书”,它的实用价值,远远胜过了它的文学价值。 顾清儿因此在燕国的京都,得到了一个“第一才女”的名声。 “南齐送给太子殿下的德清公主,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一篇《千字文》,心思机巧,无与伦比。哪怕是谢祁老先生,也承认此女才华无双。” 这些话,都是萧禛告诉顾清儿的。 顾清儿:“《千字文》不是我写的,怎么算到了我头上?” “这是父皇的意思。”萧禛道,“要替你吹捧吹捧,毕竟关乎皇家的体面。” 顾清儿不乐意了,撇撇嘴:“皇家那么多人,干嘛非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现在得了一个‘第一才女’的虚名,若将来有机会,被大文豪当面考校,我不是丢脸吗?” 萧禛大笑。 他捏了下她的脸:“你想法真奇怪。你乃是孤的后妃,谁能当场考校你?” 顾清儿:“……” 她觉得此事不妥,无奈风声已经放了出来,她“才女”的帽子已经戴上了。 事后她想了想,发现皇帝很有可能是在抬举她,利用她的“才名”,去跟赵五小姐的艳名打擂台。 顾清儿这段日子常在椒凤宫。 椒凤宫里,不少人知晓皇后娘娘的心意,口风却又没那么严,因此顾清儿偶然一次,听南姑姑说漏嘴,说顾清儿将来会是东宫的女主人。 也就是说,皇后居然很想让顾清儿做太子妃。 皇后能这么想,肯定也是和皇帝通过气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帝要抬举她了。 他们希望萧禛移情别恋,忘记赵五小姐呢。 然而,却没人考虑顾清儿。 顾清儿不想做这个狗太子的太子妃。他那么多女人,一旦做了太子妃,顾清儿就要端起正妻的“贤良淑德”,连醋都不能吃了。 况且,她还想走。 做了太子妃,上了谱,她能逃到哪里去?出去就是个死啊。 这不是断她的后路吗? 她一想到此处,就闷闷不乐。 萧禛挺奇怪的:“有盛名还不高兴?难道你只喜欢钱?要是这篇《千字文》给你换来几万两银子,你是不是会开心点?” “对啊。”顾清儿道。 萧禛:“……” 他对这位美人,多多少少是“恨其不争”,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东宫的其他妃子们,也读过了这篇《千字文》。 她们一开始还不服气,后来看到了,个个偃旗息鼓了。 “她能有什么才华?”闫沐杭身边的香尘姑姑,非常不服气,“听说她之前连字都写不好,还是殿下逼迫她练字的。” 闫沐杭算是整个东宫学问最好的了。 谢子薇虽然是大文豪谢祁的孙女,却不思进取,在学问上平平,无法超过闫沐杭。 饶是如此,闫沐杭也跟“才女”不沾边,勉强算是通读了一些书。 不成想,顾清儿却爬到了如此高位,拥有这样的盛名,把闫沐杭最引以为傲的才学都比了下去。 闫沐杭简直要气炸了。 第301章上心 一篇《千字文》,让永淳公主很顺利过关,可以跟着去围猎。 公主高兴坏了。 她特意到东宫来找顾清儿。 顾清儿很喜欢天真娇憨的永淳公主,和她在长秋宫的东殿临窗大炕上坐下,两人翻绳玩。 萧禛正好回来,瞧见这一幕,一脸无语。 顾清儿好歹及笄了,带着公主下下棋、绣绣花,萧禛都能理解。但她带着公主玩翻绳,那是小孩童才玩的。 简直了! 整个皇宫里,大概只有永淳公主能和她玩到一块儿去。其他公主,像永淳这么大的,也该读书认字、琴棋书画了。 两个不思进取的! “……姐姐,咱们去围猎的时候,你乘坐我的马车。”永淳公主再次说起了围猎的事,“我的马车又大又舒服。” “是吗?” “当然。”公主很得意,“还有很多好吃的,都是我让嬷嬷放在车上的暗格里的。” “那还不错。”顾清儿居然真的露出了一点向往。 萧禛:“……” 她不为非作歹的时候,真像个孩子,又懒又馋。 “殿下,我能坐公主的马车吗?”顾清儿还问萧禛。 萧禛:“你打算跟公主去,还是跟孤去?” “当然是殿下。” “那你就要坐孤的马车。”萧禛道。 永淳公主不乐意了:“皇兄,你怎么跟我抢人?” “本就是孤的人。” “那你把姐姐赏赐给我吧!”永淳公主道,“这样,她就是我的人了。” “不行,她已经是孤的了,就只能是孤的。” 顾清儿:“……” 这话题的走向,好像不太对,不是说马车和零食的事吗? 怎么,我是牲口吗,你们兄妹抢来抢去的?虽然很抢手,但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爽啊。 永淳公主哼哼了几声,低声抱怨:“皇兄不疼我。” 顾清儿在旁边笑。 后来,她先回去了,留下了永淳公主和萧禛兄妹俩。 萧禛对永淳说:“你成天叫她姐姐,就不知道改个口?” 永淳是真的懵懂无知,没听出这话的意思:“改口叫什么?叫她美人吗?” “可以叫皇嫂。”萧禛道。 永淳诧异了片刻。 她虽然稚气,却也不傻,皇嫂能随便叫吗?那是要皇家发册的正妃,才可以被称一声“嫂”。 就像雍王妃、楚王妃那样。 “顾姐姐拿到太子妃的金册了吗?”她一脸认真询问。 萧禛:“……” 随便一句调侃,萧禛自己反而怪没意思的。 他原本打算留永淳吃饭的,现在也吃不下去了,派人把永淳送了回去。 永淳一肚子疑问。 她回到了椒凤宫,询问皇后娘娘:“母后,顾姐姐什么时候拿到了金册?我都不知道。” “什么金册?” 永淳就把皇兄的话,复述了一遍。 皇后笑出声。 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那是你皇兄疼你顾姐姐。私下里的时候,叫一声皇嫂也没什么不可的。” “真的吗?” “童言无忌。”皇后笑道。 也许,太子也是这个意思吧? 皇后一想到萧禛这边松了口,他应该不会再惦念着赵五小姐,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还是顾美人有办法。”皇后心想,“她能拢住太子的心。” 太子的心,已经完全落在了这美人身上,只是他自己知道吗? 亦或者,他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像顾美人那样的女子,谁能不爱她? 第302章风头 送走了永淳公主,萧禛独坐。 回想起自己脱口而出时对妹妹说过的话,让她喊顾清儿一声“皇嫂”,萧禛心里格外不得劲。 他这个人,习惯了旁人的付出。让他舔着脸去求个女人,他做不到。 他都不知道顾清儿的心思,自己就一腔热情,让他很看不起自己,因此心情也很惨淡。 他随意往后花园去,打算散散步。 一名小太监则告诉萧禛:“殿下,闫师母今日进宫,可要请她到东宫坐坐?” 闫师母是他侧妃闫沐杭的母亲,偶然会进宫看望太后,给皇后娘娘请安。 闫沐杭如今只是东宫的妾,没资格接见外命妇。等萧禛登基,闫沐杭封了妃,她才可以让她母亲进来拜见她。 现在她想要见见,需得萧禛开口特许。 这名小太监,估计是收了闫沐杭的好处。阉人生活苦,宫妃们愿意给他们一些甜头,让他们带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萧禛不会介意。 哪怕他心情烦躁,仍是抽出了心思,点头:“让万公公去趟宫里,请师母去玉堂宫看看侧妃。” 小太监欢喜道是。 萧禛略微逛了逛,更觉得没趣,还不如去玉堂宫吃饭,顺便见见他师母。 他从前跟着闫太傅念书,时常去闫家吃饭,师母对他极好。他师母温柔敦厚,却又不谄媚,与之相处很舒服。 闫沐杭学师母,只学到了皮毛。她的厚道都是装腔作势,不似师母那般发自内心。 玉堂宫里,闫师母果然在与闫沐杭聊天。 太子进来,两个女人起身行礼。 萧禛还礼,客客气气叫了声:“师母。” “殿下金安。”闫师母微笑着,“前些日子听闻殿下受伤,我竟未曾来探望。” 萧禛:“很久之前的事,还劳烦师母挂心。” 寒暄几句,说起了闫家的近况。 闫师母顺势说到了闫太傅最近的差事,突然就说到了那篇《千字文》:“真是好文章,连我读了也深为震撼。” 萧禛心头微暖。 那是顾美人的杰作。旁人夸奖她,萧禛听了很舒服,就好像夸奖他自己似的。 一旁的闫沐杭,却是微微变了脸。 “顾美人写的,她就是喜欢钻研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成体统。”萧禛谦虚道。 闫师母:“那篇《千字文》,可是大智慧。” 萧禛的心情,彻底好转。 他先动了心,又能如何?这样优秀的顾清儿,不值得吗? 她值得的。 他起身去了永延宫,没有留下来陪师母用膳。 他一走,闫沐杭就沉了脸:“娘,您说什么呢?” 闫师母一头雾水:“怎么,不能提吗?” 香尘姑姑在旁解释:“夫人,您怎么当着太子夸顾美人?如今太子偏爱她,她要是知道侧妃的母亲也夸她,她该多得意啊。” 闫师母笑了笑,不以为意:“她能多得意?总归盖不过沐杭啊。沐杭跟太子的情谊,她应该比不了吧?” 香尘姑姑:“……” 看来,闫师母高估了自己的女儿,根本不知道闫沐杭在东宫的地位,还以为女儿很受宠呢。 而闫沐杭,也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更添了无穷无尽的恨意。 她真是恨死了顾清儿。 她母亲的话,也让她觉得刺心。 所有人都在夸顾清儿。 一篇《千字文》,让顾清儿出尽了风头。她以前那些医术、制酒策,厉害归厉害,却传播不远,都不如这篇《千字文》。 第303章樱桃 顾清儿并不知自己如此招人记恨。 她从长秋宫回来,换了家常的衣裳,坐在炕上吃樱桃。 四月中旬的樱桃,算是很早的一批。 宫里是进贡的,半个时辰前才送到了东宫,并未分派下来。 顾清儿吃的,是皇后娘娘特意送给她的。 萧禛进来时,就瞧见她手里端一只白瓷碟子,吃得正开心。 顾清儿穿一件水红色上衣,她头发乌黑,肌肤雪白,那件衣裳被她衬托得越发鲜艳了。玉手托住了碟子,那樱桃在她的纤柔手指上捻起,红得似火。 萧禛看得呆了呆。 这只小狐狸,已经美艳无双了。 “殿下,来吃樱桃。”她随意招呼萧禛。 鲜红的唇瓣间,衔着一颗樱桃,点缀得她的唇越发秾艳。 萧禛喉头微动。 他微微攥了攥手指,心里某一处被挠到了,又酥又痒。 他很想俯身,吻住她的唇,尝一尝她唇瓣上的樱桃汁。 念头一起,又被他生生压住了。 顾清儿见他愣神,就主动递了一颗小樱桃给他:“不酸的,很甜。” 萧禛理应用手去接。 他却懵懵懂懂似的,张口含住了,并且裹住了顾清儿的指腹。 舌尖在她指尖蹭了下,萧禛叼走了那颗樱桃。 顾清儿则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她讪讪收回了手,很想把手指擦一擦。蹭了萧禛的口水,多脏啊。 然而,她若是敢擦,从脚后跟想想都知道,矫情的太子殿下,肯定以为她嫌恶他,到时候又要聒噪了。 顾清儿最擅长装傻了。 哪怕被萧禛那么舔了下手,有点暧昧,她还是假装若无其事,笑着问他:“怎样,甜吧?” 樱桃甜不甜,萧禛没尝出来,她的手指倒是很甜。 他点点头:“还不错。” 顾清儿又把盘子递过来一点,请他也吃。 萧禛这个时候才回神:“哪里来的樱桃?樱桃尚未上市。” “已经快要上市了。”顾清儿道,“是皇后娘娘派人送给妾的。” 古地球时代,水果都是节令性的食物,不可能反季节。 因此,水果总是很稀罕的,而樱桃种植不易,保存和运输更难,便是水果中的珍品。 哪怕到了上市的季节,也是价格昂贵,普通人家消费不起。 “……东宫应该也有。”萧禛道,“既然你喜欢吃,回头让万公公都送给你,不分给其他人了。” 顾清儿美滋滋道谢:“多谢殿下。” 要是其他妃子,怎么也要顾忌面子,营造一个大度的形象,让萧禛分给其他妃子们一点,顾清儿却不。 她爱吃独食,而且理直气壮。 她对萧禛有功呢,她拿出来的《千字文》,只得到了虚无缥缈的名声,没啥实际的好处。 老实说,什么第一才女的名头,还不如几斤樱桃让顾清儿开心。 萧禛一开始,总是不适应她这种自私的行为。而后想想,她才是真正的赤子至纯,不会嘴里一套、心里一套。 她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殿下对我太好了。”顾清儿还不忘拍拍萧禛的马屁。 “有吃的就是对你好,有点出息吧你!”萧禛忍不住被她逗乐。 贪吃、贪玩,怎么都像个孩子似的。要不是她越来越美,萧禛都快要忘记她已经及笄,是个大姑娘了。 第304章独宠 顾清儿的《千字文》,给皇家挣了脸面,萧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赏赐她。 能想到的,他都给过了。 唯有在小事情上,多厚待她一点。比如说,新上市的樱桃,先供应了宫里,东宫分到了十斤,萧禛全部给了顾清儿。 其他妃子们,一个也得不到。 顾清儿是个贪嘴的懒货,为人又不圣母,给了她就是她的。 樱桃酸酸甜甜的,她自己先吃了个够,然后分给了如樱、丁嬷嬷和陈先一人一斤。 宫人们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分给他们,他们也要拿去做人情。 比如说丁嬷嬷,她既有干女儿,也有义结的姊妹;陈先则有干爹、干娘、姐姐妹妹以及师兄师弟一堆,这些都是顾清儿授意的。 如樱比较死宅,她没什么交际,因此她把自己的份例,留下一把自己尝尝,剩下的平分给了丁嬷嬷和陈先。 此事在东宫也传开了。 宫人们都特别羡慕。 “要说好处,咱们东宫能得最多好处的,就是永延宫了。主子们都吃不到的新鲜樱桃,他们永延宫的下人能拿出一斤半两。” “丁嬷嬷跟对了主子,太子如今最宠顾美人了。” “不是最宠,而是独宠。那樱桃,其他主子们一点也没得,全部给了顾美人,足足十斤呢。” 一时间,东宫所有服侍的宫人们,都知道谁是这个宫里最得势的。 就连丁嬷嬷、陈先和如樱在外面行走,也能得到更多的奉承。 陈先俨然成了这东宫仅次于万公公的第二位权势太监。 别看他年纪不大,做事极有分寸,哪怕他擅长交际,为人也很谨慎,口风很严,是个成算很深的。 樱桃一事,其他妃子们自然也听说了。 “前些日子,娘娘胃口不佳,还特意暗示了殿下,说想要吃今年新上供的樱桃。不成想,殿下完全没把此事放在心上。”闫沐杭身边的香尘姑姑,跟另一名管事嬷嬷低声抱怨。 她们替闫沐杭不平。 闫沐杭是侧妃,又是管事的,更是最早进宫的,宋湲死了之后,她理应是东宫第一人。 不成想,顾美人完全盖过了她。 闫沐杭气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饭,只勉强喝了几口燕窝粥。 “我真后悔,当初设计猎豹案的时候,应该更精密一点。”闫沐杭对心腹的香尘姑姑道,“她是东宫的祸害,是妲己、妺喜一流的人物,不能留她。留下她,就是对殿下的祸害,对江山的祸害。” 香尘姑姑点头。 顾美人越长越美,妖里妖气的,又是异国的公主,的确可能会祸害大燕国的江山。 她不能留。 早该除了她的。 只是,现在也没什么机会对她下手了。 “娘娘,您应该告诉太傅,让太傅请人弹劾顾美人。”香尘姑姑道。 闫沐杭摇摇头:“行不通的。” 当然行不通了。 东宫的女人,除了正妃,都是皇妾。 她们不同于内廷的妃子们。内廷的妃子们,是有品级的内命妇,父兄要封侯进爵;而东宫的女人,只是妾。 妾如何受宠,都无碍于朝纲。 除非将来顾清儿成了宫妃,还如此专宠,就可以请朝臣参她一本。 现在是不行的。 这个计划,需得等上很多年才能实行,闫沐杭一想到此处,内心就急躁。 她竟是一时没了主意。 第305章调包? 一点小小的吃食,看似只是樱桃,却关乎妃子们的体面。 有了顾清儿,她们体面全无,因此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愤愤不平。 有人公开叫嚣,比如说谢子薇。 谢子薇冷嘲热讽:“她这么厉害,将来能做得了太子妃,才算永保宠爱呢。” 否则,太子妃进门了,太子再敢这么宠顾清儿,朝臣一顶“宠妾灭妻”的帽子压下来,太子也不好受。 顾清儿一个狐媚子,不可能做太子妃! 哪怕太子想让她做,皇帝和皇后也不会同意的,这是谢子薇的认知。因此,她肆无忌惮讽刺顾清儿。 有人则偷偷嘀咕,比如说思柔公主和宋渝。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德清手腕这么厉害。”思柔公主叹气道,“她从前不这样的,她以前很木讷。” 宋渝听了,也是好奇。 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很聪明? “姐姐,你以前跟顾美人很熟吗?”宋渝问,“她怎么木讷?” “呃……”思柔公主一时答不上来。 老实说,她跟德清并不熟悉。 思柔公主是嫡出的公主,除了每天“琴棋书画”繁杂的功课,就是要跟着她母后学待人接物,晚上还要抽空练习女红。 德清是贤妃娘娘生的。贤妃跟皇后不是一派,除了每三天一次的请安,也没什么来往,思柔公主不可能天天见到德清。 只有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她才会和德清见上一面。 在出发来燕国之前,思柔公主对这个妹妹的容貌都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来的路上,她仔细打量,觉得德清生得一般,不及她美艳。唯有皮肤细嫩,吹弹可破,是她的一大优点。 “我跟她,倒也不算特别熟。”思柔公主笑道,“我并不是很了解德清。慢慢的,她都不太像我记忆里的容貌了。” 宋渝随口道:“那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你妹妹,被掉包了也未可知。” 她说这话是有根据的。 宋家也是大家庭。 很多的堂姐堂妹,宋渝都只有个笼统的轮廓。有次在檐下遇到了她的一位堂姐,因对方成亲了,换了衣裳,梳起了刘海,又清瘦了点,宋渝愣是没认出来。 明明偶然会见一次的。 思柔公主笑出声:“你呀,总是奇思妙想。” 宋渝也笑,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堂堂一国公主,怎么可能被调换? 要是真的被调换了,太子和大燕国肯定会感受羞辱,会攻打南齐也说不定。 南齐不会冒这个险。 她们俩说着话,话题换到了自家姊妹身上,慢慢就忘记了樱桃。 毕竟,气急败坏也轮不到她们俩。东宫的好东西,向来是没她们的份儿。 然而,思柔公主和宋渝的这番话,却被一位倒茶的小宫婢听到了。 宫人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位小宫婢偷偷告诉了自己的一位义姐;她义姐又是陈先师兄的对食,就告诉陈先的师兄。 陈先就听闻了。 “哦?”顾清儿一下子坐了起来,“说我是被掉包的?” 她很惊讶,而不是害怕。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萧禛成天一口一个“细作”,难不成她真的是被掉包的细作,而不是什么公主? “这也太狗血了。”顾清儿道。 陈先:“什么是狗血?” 顾清儿:“……” 第306章做酱 顾清儿不曾想过自己是被调包的细作。 原因很简单,南齐没必要这么做。 若是非要掉包,说明这个女儿很重要。论起重要性,美艳的思柔公主更重要,为什么非要冒险掉包她? 真安排一个细作? 那也没必要用公主,太显眼了,可以在公主的陪嫁里安排几个人。 当然,她和思柔的陪嫁,一进宫就被萧禛全部杀了。 这个狗男人! 现在,顾清儿成了唯一有嫌疑的。 宋渝这么猜,将来其他人是否也会如此猜? “萧禛到底是掌握了什么内幕?”顾清儿此刻特别好奇。 他一定是知道一点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顾清儿是细作,而不是猜测。 他到底知道什么呢? 也许,应该试探试探他。 小小樱桃,引发了这么一连串的事儿,出乎了顾清儿的意料之外。 樱桃不好保存,顾清儿还剩下四斤。 那些宫妃们嫉妒她,说她的闲话,她才不会好心分出去喂养这些白眼狼。 真的分了,人家不见得感激,还会说她显摆,得不偿失。 顾清儿对如樱道:“咱们把它做成樱桃酱。” “太奢侈了吧?”如樱现在胆子也大了点,故意跟顾清儿凑趣。 顾清儿笑道:“我受宠啊!现在不奢侈,将来没机会的。你没听到她们说吗,等太子妃进宫之后,我就没好果子吃。” 如樱笑起来。 很显然,她没把这话当回事。凭什么顾美人没好果子吃? 顾美人有钱,好着呢。 她听了顾清儿的话,去拿了个小砂锅进来,又搬了个炉子,兴致勃勃要帮着做樱桃酱。 丁嬷嬷去厨房要了两斤糖。 四斤樱桃,放了两斤的糖,制成了樱桃酱。 这次是丁嬷嬷看着火的,因此火候特别恰当,樱桃酱很成功,酸酸甜甜的。 “要是有面包就完美了。”顾清儿尝了几口,有点感叹。 不过,丁嬷嬷会做一种很软的糯米点心,涂抹上樱桃酱,一样很好吃。 “面包是什么?”如樱问。 “就是一种馒头。不过是烤出来的,不是蒸出来的。等天气冷的时候,我们搭个面包窑,可以烤很多东西吃。”顾清儿道。 没听说过。 如樱觉得顾美人什么都懂,果然是南齐的公主,比普通人厉害多了。 “听上去很好吃。”如樱有点向往了。 顾清儿笑起来。 萧禛再次过来的时候,顾清儿请他吃点心,顺便把樱桃酱给他抹上。 “……挺好吃的,就是太浪费了。”萧禛道,“这个时节的樱桃,很难得,你全部作贱了。” “我的东西怎么吃,凭我高兴。”顾清儿笑道,“我高兴了,就不算浪费。” 萧禛:“……” 他吃得也挺开心的,一口气吃了三四块点心。 太子殿下平时不爱吃甜的,但这樱桃酱里面,带一点点酸味,甜而不腻,他倒是挺喜欢的。 顾清儿坐在他对面,心里盘算着事情,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萧禛看在眼里:“你又在想什么?” “殿下,您听到宋侧妃和思柔公主的悄悄话了吗?”顾清儿问他。 萧禛:“……” 全东宫都知道了,算什么悄悄话? 平时妃子们说一句什么,并不会天下皆知,宫人们也不是闲来无事,天天传话。 但关乎顾美人的,总是会传得比较快,毕竟顾美人乃是这东宫第一红人。 就像那当红明星,一点小动静都要上头条。 “你想说什么?”萧禛斜睨了她一眼,“要坦白?” 坦白你妹! 不可能承认自己是细作的顾清儿,朝萧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禛:“……” 第307章荷包 萧禛心里,酸酸甜甜的,很有滋味。 他颇喜欢顾清儿白他。 这话不能对外说,旁人若是知晓了,肯定笑话他犯贱。 他就是喜欢顾清儿跟他没大没小,两人好像无隔阂。 其他人若是敢这般,他怕是要发火的。 “不想坦白,你问这话作甚?”萧禛又吃了一块点心,蘸着樱桃酱吃的。 顾清儿:“就是好奇。殿下您成天说我是细作,您到底拿住了什么把柄?” 萧禛含笑,意味深长看着她:“你觉得呢?” 顾清儿:“……” 我觉得什么?你这个死男人! 顾清儿有点气急败坏,萧禛反而觉得有趣,哈哈笑起来。 他寻思了片刻:“你试探我知晓多少?” 顾清儿发现,自己和他的消息,是不对等的。 萧禛总以为,她在装傻;而她并非原主,她也没继承原主的记忆,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现在都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南齐的德清公主了。 她以前很肯定的,毕竟思柔公主是她姐姐,她总不会认错的。 直到思柔公主和宋渝的谈话被小宫婢偷听到,顾清儿才明白,南齐皇室的公主多,思柔公主压根儿就没多瞧过这位庶妹,她对德清的容貌和品性,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因此,哪怕德清被掉包了,思柔也未必清楚。 顾清儿突然就有点慌了,也没之前那么确定了。 她若真是南齐的细作,那她得赶紧跑,留在燕国岂不是等死吗? 她越想,心里越是没底。 “殿下知道多少?”顾清儿笑盈盈问,甚至用手轻轻覆盖住了萧禛的手,打算用她的美人计迷惑萧禛,让萧禛把实情说出来。 不成想,萧禛却笑出声。 她拙劣的美人计,实在太好笑了。 顾清儿立马收回了手,心里大骂萧禛这个混账,不给面子就算了,居然嘲笑她。 萧禛笑完了,也挺后悔的。 她肯这样拙劣卖弄她的风情,他应该给她点面子。说不定她有了信心,会更加努力投怀送抱。 岂不是正中了太子殿下的下怀? 他正了正神色:“孤知晓多少,总不能如此轻易告诉你吧?你用什么来换?” “您想要什么?” “上次让你给孤做个荷包,至今也不见成品。你如此敷衍孤,还想让孤告诉你实情?”萧禛道。 顾清儿:“就要个荷包?” 这还不容易吗? 萧禛:“别说大话,你会做吗?” 会做就不至于拖这么久。 顾清儿:“……” 你是有多瞧不起我啊?我之前不是不会做,而是懒得做。 萧禛离开之后,顾清儿犯了难:这个荷包,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做的话,露出了她的心虚,好像她非要打听点什么,间接承认了她的细作身份。若萧禛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瞎猜的,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做的话,萧禛果真什么都不会说,顾清儿怕是一直蒙在鼓里。 她真是恨透了这件事,没个准信给她。 后来丁嬷嬷建议顾清儿做个荷包:“那是给殿下的,您做了也不吃亏。殿下给您这么多樱桃,您就说是回礼。” 这倒是个借口。 萧禛若是非要诬陷她,她就用“回礼”挡回去,真是个不错的契机。 她的确要和萧禛谈一谈细作的事了。 顾清儿被丁嬷嬷一语点醒,拿起了针线,给萧禛做个荷包。 她决定用荷包做敲门砖。 第308章珍宝 萧禛的确是小瞧了顾清儿的针线活。 他以为她平时学着玩的。 不成想,三天之后,顾清儿给了他一个荷包。 荷包不是萧禛上次要求的金丝海棠纹,顾清儿不太擅长绣海棠,这也是为什么上次那个荷包她一直没绣好。 这次的荷包,是用白绸段子打底的,上面绣了很繁复的“雪地仙鹤图”。 仙鹤被她绣得栩栩如生。 荷包的针脚细密,除了仙鹤,还点缀了祥云,也是处处精致。 萧禛拿在手里,一时间竟不太敢相信:“你绣的?” “千真万确,妾可不敢糊弄您。绝对没人帮忙,您要是不信,妾可以当您的面再绣一次。”顾清儿道。 萧禛没有不信。 顾清儿答应了他的事情,都会做到的,并不会弄虚作假糊弄他。 他忍不住笑了笑:“孤何曾不信你?绣得不错,孤只是没想到你进步如此大。” 萧禛很满意,并不介意荷包上的花纹非金丝海棠。 顾清儿也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夸奖。 萧禛便想到,其实她很有天赋的。 以前逼迫她练字,半年时间,她就练了一手好字;后来她自己要学针线,也不过短短半年,就能把一只仙鹤绣得如此生动。 萧禛的心思有点活泛了。 要是狠狠逼一逼她,她能否把琴棋书画都学起来呢? 萧禛再次想到,她的骑术精湛、马球技术高超,可见她不管学什么,只要用心学了,都会学得很透彻。 他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那懒货,斜倚着引枕,似乎是做荷包累坏了。 萧禛一时又舍不得逼迫她了。 要是逼她学琴,她肯定要天天在心里骂他。她那么懒,就让她瘫着吧,反正不缺她一口吃的。 只要萧禛得势,总会护着她的。 “荷包很好,孤收下了。”萧禛道。 顾清儿:“殿下,那细作的事,您不打算说说?您到底知晓些什么?” 萧禛:“美人,你是要承认自己是细作?” “我只是想知道,您为什么怀疑我。” “孤自然有孤的情报。” “您那情报可靠吗?” “混账,你怀疑孤?” 顾清儿忙道不敢,又问:“情报具体是怎么说的?说南齐用细作替换了公主?” “大概吧。” “什么是大概,您到底说不说?”顾清儿恼了,“不说荷包还给我,我要送给其他人去!” 说罢,她伸手就要抢。 萧禛一把将她按住,顺势用手臂夹住了她,把她夹在自己怀里:“放肆,你又犯上!” “您不守承诺。”顾清儿恼火,“说说嘛,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禛被她逗乐:“你急什么?你自己是谁,难不成你还不知道?” 顾清儿:“……” 我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急了。 后来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荷包,是肉包子打狗,一点作用也没起到,还白白辛苦了三天。 萧禛的态度,顾清儿捉摸不透。 很多事情,在顾清儿心里,也会存在几天。 当樱桃的事情过去了,思柔公主那番言论也没人提起了,顾清儿也就懒得计较细作不细作了。 倒是萧禛,平白无故得了个荷包,心情极好。 他平素不爱戴配饰,这个荷包他放在了中衣里,贴身藏好了,竟是日夜都戴着,非常宝贵。 然而,越是珍惜的东西,越容易弄丢。 萧禛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不小心把荷包给弄丢了。 幸而有人捡到了。 第309章拒绝 燕国的宫廷极大,头尾走上一圈,需得花上一两天的时间。 遇到了要紧事,宫里的大太监、女官可以骑马去通禀;娘娘们出门,两宫之间走动,可以乘坐软轿,或者小辇。 宫廷的南苑,还有个巨大的马球场,靠近宗学。 萧禛也不是天天去自己的别苑打马球。 燕国人好战,宫里设从禽之地,以马球锻炼马术,充当习武。 皇帝偶然也会打。 萧禛丢了荷包的当天,正好是在内廷南苑打马球。 当时,皇帝、楚王和雍王兄弟俩、九皇子也在。他们父子兄弟五人,很少聚得如此齐全,就分成两队对战。 此前最受宠的妃子傅婕妤在旁观看。 傅婕妤闺名叫傅潭衣,今年二十岁,是楚王进献给皇帝的。她出生市井,家里是卖豆腐为生。 自幼多食豆腐,让她肌肤娇嫩柔软;又在市井帮衬父母做过生意,擅察言观色,最会看陛下的脸色。 且她有九分姿色。 如此美人,自然深得陛下喜爱。饶是她不会高雅的歌舞、琴棋书画,皇帝也偏宠溺她,觉得她处处温顺可人。 哪怕是打马球,陛下也要带着她围观,让她在旁边指点几句,为他助兴。 萧禛与九皇子一队,皇帝和楚王、雍王一队,各自领了马球供奉。 九皇子球技平常,萧禛也不愿意扫兴,因此两队打了个平手。 结束时,萧禛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中衣,这时候发现荷包不见了,一下子变了脸。 他四下里看,一时很惶然。 皇帝瞧见了,还以为他丢了太子大印,当即走上前:“什么不见了?” “一个荷包。”萧禛神色丝毫不见缓和,仍是很焦虑,“定是丢在了球场里。父皇,儿臣要派人过来找一找。” 皇帝:“……” 哪个女人送的荷包,这么要紧? 楚王与雍王对视了一眼,打算说点什么,傅潭衣走了过来。 她莲步款款,走到了皇帝跟前,询问何事。 得知是太子丢了荷包,傅婕妤轻声问:“是什么样子的荷包?” “白色的,绣了雪地仙鹤图。” 傅婕妤轻笑起来:“方才我的宫婢捡了个荷包,我瞧着精致有趣,就收了起来,不成想居然是殿下的。” 萧禛立马看向了她。 傅婕妤从袖底拿出了一个荷包。她看了眼萧禛,却是递给了皇帝。 皇帝一瞧,这荷包果然做工精致,是花了大心思慢慢做出来的,打算还给萧禛。 不成想,傅婕妤却开口了:“陛下,这花样子真好,臣妾很想拿来学习,照着这样子,也给陛下做一个。不知能否赏赐臣妾,让臣妾观摩几日?” 皇帝想着,此事虽然为难,却也没什么不可的。 他待要点头,太子却开口了:“不行。” 傅婕妤嫩白小脸上,顿时一红,眼神很是尴尬:“妾唐突了。” 她说话的时候,不看萧禛,目光仍落在皇帝脸上,“陛下,妾冒犯了太子,妾该死。” 皇帝:“一点小事,何来冒犯?禛儿,既然傅婕妤喜欢,不如把这荷包给她看看,又不是不还你。” 萧禛却不同意。 他看向了皇帝:“父皇,此乃儿臣心头好。” 皇帝一时间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了。 第310章掌掴 萧禛很少忤逆皇帝。 为了个荷包,真犯不着。 然而,他此刻的表情严肃,却是一步不让,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皇帝想着,定是哪位女子所赠。 不可能是太子的妃子们。自己的妃子,他每天都能见到,不会把她们送的东西,巴巴戴在身上,睹物思人。 这么一想,估计是赵五小姐送的。 皇帝想起赵五小姐就来气,脸色微沉,冷哼了声。 他没有将荷包递给萧禛,而是给了傅婕妤:“既然是你捡的,你便还回去吧。” 竟然不想和太子答话了。 雍王和楚王兄弟俩看在眼里,彼此的表情都是微微一喜。 九皇子很想替皇兄说句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怕自己多说多错,反而让皇兄和父皇的关系更僵。 傅婕妤接了过来。 她眼底闪过了一点狡狯,递还荷包的时候,故意手一松。 荷包掉在了地上。 前不久下了一场雨,马球场外有几块小小水坑。 很不巧的是,荷包一下子掉在了小水坑里。 白绸段子最怕沾染了污水,一沾就脏,洗也洗不掉。 萧禛速度极快,捡了起来。 见荷包已经湿透了,他怒从心头起,狠狠逼问傅婕妤:“娘娘故意的吗?” 傅婕妤:“殿下,我只是不小心……” 她话音未落,突然挨了萧禛一巴掌。 清脆一声响,别说几位王爷,就是皇帝也惊呆了。 众人怔怔看着这一幕。 萧禛不算什么好脾气,但对皇帝,他素来恭敬有加,也很少闹脾气。 对皇帝的妃子动手,还是受宠的妃子,这是犯了大忌。可萧禛偏偏就是打了,还是很用力,结结实实一巴掌。 傅婕妤则被打懵了。 她从小生得好看,男人们总是呵护着她;她成了皇帝的女人,更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被人捧在掌心,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她的半边面颊都肿了起来,疼痛甚至席卷了她半边头颅,牙关也隐隐发酸,齿缝间有了血腥气。 她愣了愣,继而大颗大颗掉眼泪。 萧禛却丝毫不觉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他死死攥住了那只脏污了的荷包,态度僵硬:“父皇,儿臣告退。” 说罢,他翻身上马,居然不等皇帝示下就快马离开了南苑。 楚王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凑到了皇帝跟前,看着梨花带雨的傅婕妤,低声对皇帝道:“父皇,皇兄也太嚣张了,这点小事……” 楚王话音未落,突然也挨了一巴掌。 皇帝怒气无处发泄,扇了儿子,狠声道:“滚,你此前落井下石,当朕是愚蠢不堪?” 这番话,把楚王吓得面无人色,不管脸上疼痛,给皇帝跪下了。 雍王和九皇子敛声屏气,半句话也不敢说;傅婕妤捂住肿痛的脸,眼泪竟流不出来了,满心都是惧怕。 皇帝哼了声,让内侍牵了马过来,他翻身上马,也离开了南苑。 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傅婕妤的眼底,恨意与惧意都有。她的宫婢小心翼翼过来,要搀扶她上软轿,回宫去。 九皇子看着这一幕,有点没搞懂。 他一头雾水的想:“皇兄发疯了,父皇也发疯了。看来做皇帝的人,和即将要做皇帝的人,都有点疯气。” 第311章风波 萧禛回到了长秋宫,让人打了水来。 飞鹰亲自过来服侍,端了一盆温水给太子殿下,又拿了香胰子过来。 所有的内侍和宫女,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宫里的事情,总是现在下人之间传播得最快。然后,才会经由下人们的口,说给各宫的主子听。 消息灵通的宫人们,已经知晓太子殿下当着皇帝的面,打了傅婕妤一巴掌。 傅婕妤虽然只是小小婕妤,却也是宫妃,不同于东宫的妃子们——东宫的妃子们只是皇妾,而傅婕妤乃是萧禛的庶母。 占了“母”这个字,就关乎伦理。 萧禛那一巴掌,极其不孝。若是皇帝震怒,可以惩罚他。 厄运是否会降临东宫,这东宫会不会换主人,都未可知。 一旦有了风吹草动,这些命如草芥的宫人们最先遭殃,所以他们战战兢兢。 萧禛仍在死命洗那个荷包。 荷包见了泥水,再用力搓揉,已经变了形,那些脏污仍是清晰可见。 萧禛脸色铁青,使劲了力气去洗,仍是洗不掉。他那阴沉的神色,似乎是要置傅婕妤于死地。 一个荷包,不至于的。 飞鹰在旁,不知该如何劝说太子殿下。 “殿下……”犹豫了片刻,飞鹰试探着开口。 萧禛却恶狠狠打断了他的话:“出去!” 他对飞鹰,从不疾言厉色,这还是头一回。 飞鹰看了眼盆中那荷包,轻轻叹了口气:殿下陷进去了,他已经陷入了南齐的美人计里了。 荷包是洗不干净了。 白绸最不经脏的。 萧禛放下了荷包,沉默坐在旁边,心里的郁结却是越积越深。 这是那只小狐狸送给他的荷包。她辛苦了三天,做得这般精亮,却全毁了。 她那么懒,做如此精巧的活计,肯定是费了心思的。萧禛都能想象,她肯定是一边做,一边喊累,然后在心里默默骂他。 倒也挺可爱的。 萧禛独坐,将荷包拿了起来。 立在屋檐下,瞧见了宫婢,萧禛将荷包递给了她:“拿去晒干。待晒干了,再拿给孤。” 宫婢道是。 接过荷包的时候,宫婢双手都是发颤的。万一她不小心把荷包掉地上,太子殿下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如此想着,宫婢视若珍宝般,将荷包拿去晾干了。 萧禛掌掴傅婕妤的事,很快宫廷内外都知晓了。 朝堂之上,楚王和雍王这对兄弟,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撺掇门下的朝臣上书攻讦萧禛,说他“御前失仪”。 打皇帝的女人,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这是大逆不道。 奏书上了一大摞,皇帝的反应却是置之不理。 楚王和雍王还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借此狠狠责骂太子,替傅婕妤出气。不成想,皇帝态度平淡。 “听闻太子殿下去了趟御书房,陛下待之甚亲。” 楚王的内线,传出来这样的消息。 雍王和楚王这对兄弟气炸了,没想到萧禛这般嚣张,居然平安无事。 “父皇还是很器重他。想要动摇他,除了让父皇对他忌惮,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楚王道。 雍王点点头。 不仅外廷知晓,内廷也在议论此事。 顾清儿听闻了,有点担心。万一太子被废,她是不是也要跟着吃苦啊? 她还没享受够好日子。 “干嘛要打人?”顾清儿派陈先去打听消息。 结果,打听回来的实情,却让她微微发愣。 第312章妖姬 皇家的父子,既是亲人,也是君臣。 是君臣,家事即国事。而国事,就意味着妥协与忍耐。皇帝不可能像普通的父亲那样,为了小老婆把儿子打一顿。 太子是怎么跟皇帝解释的,外人不知。 众人只知道,皇帝最近时常歇在魏昭仪处,冷落了盛宠的傅婕妤。 傅婕妤挨了打,没得到皇帝的怜惜,反而是要失宠了,让朝臣们看得清楚:在皇帝心里,太子这个储君的地位,牢不可破。 哪怕太子对皇帝大不敬。 顾清儿也挺担心。担心之余,她也有点期待。 若是太子被废,肯定要打发他去偏僻贫穷的封地,他的妾室们都可以带去。 那么,顾清儿逃走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也会顺利很多。 不成想,等了几日,事情居然不了了之。好似巨浪滔天,却消弭于无形。 一切平复,萧禛依旧到永延宫来。 他一来,顾清儿就拉住了他。他打傅潭衣的细节,她问了个仔仔细细。 她问,萧禛不答。 他心情倒也还好。 “……真是为了个荷包吗?”顾清儿好奇,“不太像你的性格。什么荷包那样精贵?总不会是我送给你的那个吧?” 萧禛:“……” 飞鹰在门外当值,正好听到了这句,心想:顾美人啊,你可真会问。 除了你送的,还有谁送的,能让殿下那般珍视? 飞鹰不知殿下会如何回答。 依照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殿下嘴硬心软,断乎不会承认的。 果然,飞鹰听到太子如此道:“当然不是为了荷包。荷包只是发作的借口,那妖姬作孽多时,孤只是警告她。” 飞鹰:“……” 殿下啊,您直接承认不行吗?扯这些有的没的。 “真的?”顾清儿一下子坐正了,有点担忧拉了拉衣领,“她都做了些什么孽?” “你紧张什么?” “您废话嘛!您成天对外宣称,如何如何宠爱我,我在外头比傅婕妤更妖姬呢,我心里要有底。 今天你敢打傅婕妤,明天其他皇子、公主就敢当众打我。我得有点心理准备,尽可能低调一些。”顾清儿道。 萧禛:“……” 他一时无语,只得伸手,狠狠捏了捏她的面颊。 “妖姬?你想得美!要傅婕妤那么好看的,才是妖姬。你算了吧!”萧禛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天他总是沉着脸,此刻终于笑了。 顾清儿:“我不如她好看吗?” 萧禛往她脸上扫了扫。 要说起来,顾清儿和傅婕妤一样,都是细白瓷似的肌肤,吹弹可破,光这一点就很有风姿。 萧禛眼里,他的女人自然更美一些。 只是,他不能助长顾清儿的臭美脾气,当即道:“当然不如。” 顾清儿嘀嘀咕咕。 萧禛没听清,却也知道,她又在骂他了。 他微微用力,将她抱坐到了自己腿上,凑近了问:“骂孤什么?” 顾清儿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点不上不下的,使劲往后躲,想要下来,萧禛却不松手。 “没有骂你,快放开我。” “清儿,再给孤做个荷包,行吗?”萧禛抱紧了她,凑近问,“上次那个荷包,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顾清儿:“毁了就毁了,它又不是什么传世珍宝,稀罕它做什么?” 萧禛:“……” 这不解风情的小狐狸,真是气死他了! 他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一把。他想用很大的力气,让她疼一疼,可最终还是收回了力道,只是不轻不重碰了下她。 顾清儿却夸张呼痛。 两人打打闹闹的,热闹极了,萧禛的心情也彻底好转。 在她这里,他总能得到些许安慰。 那个荷包,已经被洗得不成样子,而且脏污也没洗掉。饶是如此,萧禛仍是每天都贴身戴着,视若珍宝。 这是他的小狐狸送给他的。 第313章面子 荷包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内廷的女眷们,仍是会议论——傅婕妤被太子打了,没脸。 皇帝冷落了她几天,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皇帝又往她的飞羽宫去了。 “到底年轻漂亮,又有手段,哄人的本事厉害。”皇后身边的南姑姑如此评价傅婕妤,语气里倒是挺佩服傅婕妤的能耐。 皇后笑了笑,对此倒也不以为意。 别说为后多年的本分,哪怕是刚到皇帝身边那会儿,他宠谁,她也不吃醋。 嫁他,为的是家族和荣耀,有了这两样就足够了。 “太子殿下这次是闹大了。若不是老侯爷出面说项,陛下未必肯轻饶殿下。”南姑姑又道。 此事里,老侯爷出面斡旋了一二。 老侯爷很多年都不管事了。此次为了太子殿下,亲自走动,用心良苦。 皇帝看着老臣的面子,不可能拿太子如何。加上太子素来孝顺,一次小小冒犯,不算什么。 况且,是傅婕妤有错在先。 “这倒也不是。”皇后又微微笑了。 “娘娘,什么不是?” “不是老侯爷的斡旋,陛下才算了的,而是那荷包的主人,是顾美人。”皇后道。 这话,南姑姑就不太懂了。 “顾美人一篇《千字文》,得天下文人盛赞,陛下很满意她,还用猜吗?”皇后笑道,“在陛下心里,怕是钦定了这个儿媳妇。” 南姑姑一愣。 皇帝一直很器重顾美人,此话不假。 顾美人对大燕国的贡献甚多,且她屡次救皇子、公主,陛下很感激她。 感激她,却也没到同意她做太子妃的地步。 《千字文》一出,就不同了。 才华出众者,可封侯拜相。顾美人这般才华,若她将来为后,自然能令文臣、学子们信服,可稳定朝纲。 皇帝很中意她。 那个荷包,皇帝当时猜测是赵五小姐所赠,这才不悦;而后知晓是顾美人所做,怒意全散。 因此,他原谅了太子的一次大不敬。 “娘娘,这可是大事。”南姑姑心头一跳。 她想着,以后顾美人过来给皇后请安,她对她的态度,应该更恭顺些。 哪怕是皇后身边的管事姑姑,也不能随便得罪将来这后宫之主。 “的确是大事。”皇后道,“我们罗家也多次受顾美人恩惠,老侯爷说此女有福气。此事能成,皆大欢喜。” 不止是老侯爷说顾清儿有福气,皇帝也说。 皇帝信仰很广,佛、道两家他都相信。德妃害顾清儿,顾清儿避开了,皇帝却一直以为是她运气好。 一个女人的气运,也会给江山增添福祉,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很中意她的缘故之一。 顾美人封太子妃,似乎是迟早的。 皇帝属意、老侯爷和皇后也有心撮合,此事板上钉钉。 南姑姑想着,改日要跟顾美人身边的如樱走动走动,结个干姊妹也挺好的。 还有顾美人身边的太监陈先,将来也是内廷的权贵;至于丁嬷嬷,她年纪大了,南姑姑要是去结交她,就显得太过于刻意。 众人各有心思。 唯独顾清儿对此一无所知。 第314章生动 顾清儿不敢想自己还有做太子妃的时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是既有才又有福、还能把赵五小姐挤出去的理想人选。 有才华、有福气、能挤走赵五小姐,这三样缺一不可。 傅婕妤挨了打,众人都说皇帝和太子生了罅隙,但椒凤宫的南姑姑却时常往顾清儿这边来。 “……美人,南姑姑夸奴婢的络子好看,请奴婢过去教教她。”如樱有点困惑,对顾清儿道。 南姑姑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人,最是忙碌,平素也不是轻易能接近的。 打络子是个借口。这内廷里,络子打得比如樱好的宫婢多得是,偏偏让如樱去教,就是想结交如樱。 如樱不知自己哪里值得南姑姑另眼相待。 难不成,南姑姑也想借自己害顾美人? 不太像啊,皇后娘娘和永淳公主可是很喜欢顾美人的。南姑姑是皇后的心腹,怎么会害美人? “哟,挺好的啊。”顾清儿笑道,“姑姑这是要提携你。你的好运气来了,其他人想给南姑姑打个络子都没机会。” 如樱:“……” 她无语看了眼顾美人。 顾清儿见她心事重重,戳了下她的脑袋:“傻丫头,南姑姑犯得着对咱们使心眼吗?若是她有什么坏心思,打压咱们的手段很多。 既然让你去打络子,就是器重你。甭管因什么而器重你,都是好事。你去吧,多走动也不错。” 如樱这才去了。 回来的时候,如樱笑容满面。 顾清儿问她为什么这样高兴。 “听姐姐们说笑话儿,挺有趣的。”如樱道,“椒凤宫的姐姐们,对我都和气。” “我就说嘛。” “美人,她们怎么突然对我和气了?”如樱还是不放心。 顾清儿被她气笑了,又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被迫害妄想症都快赶上太子殿下了,成天疑心这个、疑心那个的。” 如樱:“……” 什么症? 美人这是骂我,还是骂殿下呢? “又在编排孤什么?”门口突然传来男子低醇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如樱急忙行礼:“殿下。” 萧禛摆摆手,让她先退下去,坐在顾清儿的炕上,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问她:“你又在说孤什么?孤听到什么症了,肯定不是好话。” 顾清儿冲他吐吐舌头。 萧禛:“……” 好,知道靠卖萌过关,她进步了,也能耐了。 萧禛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坏东西!” 顾清儿:“……” 丁嬷嬷端了茶点进来,顾清儿和萧禛在炕上对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说起萧禛打傅婕妤,顾清儿数落他:“打女人,真小人!” 萧禛:“孤这小人能打傅婕妤,也能打你。你讨打是不是?” 顾清儿缩了缩脖子,继续讽刺萧禛:“殿下好能耐,会欺负女人呢,真了不得。” 萧禛没生气,反而被她逗乐。 他可能真的有病。她骂他,他却是很开心。没大没小的她,非常灵巧生动,像一副徐徐展开的画,让人爱慕又向往。 萧禛亦向往她。 他慢慢喝了一口热茶,心头暖融融的。 第315章携眷 萧禛掌掴傅婕妤的事,表面上处理好了,实则留下了隐患。 他外祖父说他粗莽。 “你父皇越是平静,心中越是介意,此事只怕是一根刺。”外祖父对萧禛如此道。 这段日子,萧禛也在想办法弥补。 身为太子,他行事多受约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他和谋士、外祖父等人,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很简单,萧禛要去请庆鸿先生出山,教导他帝王之道,辅助他的大业。 庆鸿先生真名孙仹,足智多谋,先帝时名誉天下。他指点过皇帝几次,皇帝受益匪浅,虽不是恩师,却一直记挂着,以师道待之。 皇帝多次对皇子们说:“若得庆鸿先生教导,你们成才指日可待,朕万世之后也安心了。” 只是,庆鸿先生行迹不定,想要寻到他很难。 再加上庆鸿先生会相面之术,若不是真正的真龙,他不会辅佐的。 也就是说,假如萧禛能请动庆鸿先生,那么皇帝就会明白,他这个儿子才是真龙转世,是江山唯一的继承人。 晚夕安寝的时候,萧禛歇在了永延宫,把此事告诉了顾清儿。 他说他要出去一个月左右,让顾清儿别闹事。 顾清儿仔细询问他去做什么,萧禛居然一一告诉了她,丝毫没隐瞒。 “……所以说,殿下要去丘山请他?”顾清儿眼睛微微发亮,“能带上我吗?” 她不在乎什么庆鸿先生、什么真龙天子,她只想出去看看。 丘山在古地球时代的河南,距离京师至少十几天的路程,顾清儿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她非常向往。 这趟出去,她应该可以搞清楚远行的一些情况,对她将来跑路很有帮助。 “胡闹,孤是去办正经事。”萧禛笑了笑。 顾清儿不依,坐起来摇晃他的胳膊:“带上我吧,殿下!您怎么去劝说庆鸿先生呢?人家不图名、不图利的。 万一你不是真龙之相,人家就是不肯出山辅佐你,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这次去,皇帝肯定知道的。 带上我,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也许机缘巧合的,我能帮上忙呢。带上我吧,我很想出去看看。” 萧禛:“……” 他当时没有松口。 翌日,萧禛脑子里一整天都在琢磨这件事。 倒也不是指望顾清儿能帮忙,而是他需要出门一个月,见不到她…… 一想到长时间的分别,他心头竟然闪过几分不舍。 虽然他不肯承认,他的确有点舍不得这个小细作了。 他又说服自己:“她那么坏,真留她在东宫,还不知道她会闯出什么祸事,那些妃子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况且,她的确有点鬼才,带上了她,真有个什么事,她也能想想主意。” 如此一来,带上顾清儿,就不单单是为了太子殿下私人的感情了,他心里好受了很多,也终于能说服自己了。 否则,出门还要带上美妾,他真算荒诞无稽,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 这天他再次去永延宫,和顾清儿一起用晚膳,顺便告诉她,他可以带着她去丘山。 顾清儿大喜。 她恨不能亲萧禛一口。 “殿下真好,殿下是个好人。”她笑嘻嘻的,一副傻样子。 萧禛心头闪过几分甜蜜,嘴上却说她:“就知道贪玩,一说出去高兴成这样,没出息!” 顾清儿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心情好,看他都觉得顺眼了很多,丝毫不介意他的挖苦。 第316章糙汉 四月底的夜,星光漫天,屋檐下悬挂一盏灯笼,将疏影散满窗棂。 东宫的长秋宫里,顾清儿和萧禛尚未入睡。 明日就要出发,去河南一处名叫丘山的小镇,寻找庆鸿先生,萧禛需得准备。 他要带好衣裳鞋袜,以及给庆鸿先生预备的三样礼物:前朝先圣的字画、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一只通体洁白的瓷瓶。 白瓷瓶细而薄,比鸡蛋壳还要薄,隐隐能透光,是古代烧窑技术的顶峰。 顾清儿看过历史记载,还以为是传说。 “……这种瓷瓶是珍宝,还不能保留到后世,太可惜了。”顾清儿拿起了瓷瓶,连连感叹。 萧禛发现,她连感叹都说不出什么有诗意的好词,真真不学无术。 “你当心,此物乃是皇宫珍藏,世间罕见。要是砸了,孤想要杀了你偿命。”萧禛淡淡道。 顾清儿:“……” 她还是把玩了片刻。 萧禛收拾了两个箱笼,才开始装这只瓷瓶。他用了无数的绸缎,一层层包裹起来,十分珍重。 顾清儿也很担心此物在路上摔碎,在旁围观。 萧禛见她一直看热闹,就问她:“你行李可收拾妥当了?” “妾要收拾什么?”顾清儿反问他,“妾带几身换洗衣裳足够了。” 萧禛:“……” 女子出行,听闻很是麻烦,胭脂水粉都要预备齐全,头面首饰色色都要精致,衣物、鞋袜全部都要配好。 不成想,这细作懒到了如此程度,就像个邋遢的男子,随便收拾两件衣服就能走了。 萧禛简直没眼看她。 他吩咐自己身边的太监,让这太监去趟永延宫,叮嘱丁嬷嬷等人:“替美人收拾出两个箱笼来。 丘山天气不定,这个时节忽冷忽热,给美人预备的厚、薄衣裳要相当。” 太监道是。 顾清儿:“妾都收拾好了,又麻烦一次,殿下真是烦人。” 萧禛腾出手,在她脸上捏了捏:“你又犯上!” 顾清儿清清楚楚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萧禛不以为忤,继续收拾他的东西。很多行李,他都要亲手收拾。 顾清儿是吃了晚膳,留下来看他准备的珍宝,才没走。 见他忙个不停,她打了个哈欠:“殿下,妾先告退,回去睡觉了。” 萧禛:“这么晚了,回去作甚?今晚住在这里。” 顾清儿无所谓。 反正她不管住在哪里,都要和萧禛在一起。 她哦了声,随意往炕上一躺,四仰八叉的:“行!” 萧禛:“……” 这毫无姿态的躺姿,差点把太子殿下气笑了。 生气之余,他心中亦有几分高兴:她终于不和他见外了,在他面前自由自在的。 她能放下所有的防备,跟他撒娇、耍懒,都是很好的征兆。慢慢的,他便会成为她最信任的人。 那时候,她自然就是他的了。 萧禛没有说什么。 他又忙碌了半个时辰,将该收拾的东西,全部装入了箱笼。 一只巨大的箱笼,装满了东西,少说也有上百斤。萧禛不用喊人,自己很轻易就扛了出去。 顾清儿瞧见了,替他喝彩,很讨嫌的夸奖他:“殿下将来没活路了,去做苦力也能讨一碗饭吃。” 萧禛咬牙切齿:“你盼孤一点好!” 顾清儿哈哈笑起来。 她笑得爽朗又大声。因为要出门了,她的心情轻盈,笑声也格外清脆。 第317章矫情 翌日清晨,晨曦熹微时,四辆马车从东宫门口出发了。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早便难得有了薄雾。雾如轻纱,笼罩着巍峨的皇城,尚未灭下去的明角灯影影绰绰,似一双双窥探人间的仙目。 浓翠墨绿的碧树亭亭,立在雾中恍若仙子,树梢之后的红日,露出了羞涩的娇颜,只是被雾纱遮挡了,日光也显得暗淡。 顾清儿撩起车帘,往外面看了眼。 街道两旁的小贩,已经摆满了摊子,各色早点的香味四溢。 “想吃猪肉饼,我闻到猪肉饼的香味了。”顾清儿对萧禛道。 萧禛:“……” 在这个年代,猪肉乃是贱物,权贵是不吃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会煮,且猪都没有阉过,猪肉特别腥臊,不同于后世的猪肉。 顾清儿觉得红烧肉乃是美味,可以争取下。 最后,猪肉饼肯定没吃成,萧禛借口要赶路,把她的奇思妙想给遏断了。 马车走官道,浩浩荡荡。 飞鹰带着十名高手侍卫,护卫萧禛。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扮成了普通的镖行,还打出了镖行的旗子。 他们日夜兼程,路过城池从不留宿,夜里宿在荒郊野外。 诸多不便,萧禛担心顾清儿会闹幺蛾子:比如说洗澡、如厕,全部都很粗糙,老爷们能忍受,她如何忍得? 不成想,他多虑了,他的美人比汉子更糙,早起不洗脸,她压根儿不在乎。 有次没水了,萧禛让侍卫去远处找水源,打水给他们洗脸,顾清儿还说萧禛:“矫情,不洗能怎样?漱漱口就可以了。出门在外,殿下不能将就一些?” 萧禛:“……” 他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拿起屠刀的手。 飞鹰时常偷笑,跟着顾美人捡自家主子的乐子。 和顾美人相比,太子殿下实在很大家闺秀了。 当然,萧禛讲究的只有卫生,比如说食物冷的、生的,他都可以吃。这个时候,顾美人就不依了。 她在吃食上很挑剔。 萧禛说她真是猪,又脏又挑嘴;顾清儿说他是公主殿下,矫情难伺候。 两人时常在马车里拌嘴。 比如说早起时,顾清儿还在睡,面颊细嫩红润,萧禛看着觉得很好,就故意逗她,拿帕子强行给她洗个脸。 顾清儿还没醒透,嗷嗷叫着要骂人。 她发起床气的时候,骂人丝毫不顾忌,什么“狗东西”,照样骂出口。 萧禛就会狠狠亲吻她,堵住她的口。 顾清儿一想到自己早起尚未漱口,立马要躲,这个时候才会求饶。 两人一路闹过去,时间过得很快。原本要十几天的路程,他们十天就赶到了。 到了丘山小镇的时候,正好是黄昏。 晚霞缠绵天际,旖旎着秾艳,将小镇都裹上了璀璨的金红色,路边的树木仿佛渡了金边,美不胜收。 萧禛等人在小镇的一家最大客栈里住下。 住进了客栈,萧禛第一件事就要热水洗澡。 顾清儿也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洗头发的时候,她觉得头发快要馊了,幸好这次出门不是夏天。 忙好了这些,明日就要去拜访庆鸿先生了。 第318章隐士 古代的通信很不发达,消息也不灵通。 因此,经过了消息高度爆炸年代的顾清儿,很不理解庆鸿先生的“隐居”。 庆鸿先生住在丘山小镇。 在本镇,他算是比较富饶的门第,有高大的院墙,家里还养了两名护院;他田产颇多,在本地很有威望。 “这也算隐居吗?”顾清儿问萧禛。 萧禛:“无人知晓他是庆鸿先生,怎么不算?” 顾清儿:“……” 她对于古代的很多事,还是需要在脑子里再三转化一下,才可以接受。 比如说没有照相机的年代,哪怕你说某人就是庆鸿先生,他也可以否认。除非你消息确切,就像萧禛这样。 而想要确切的消息,在这个年代又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顾清儿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跑出去、藏起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嘛。”她想。 没有遍地的摄像头、没有身份证、没有照片,一个人他到底是谁,很难被确定下来,就像庆鸿先生。 誉满天下的庆鸿先生,大大咧咧在小镇过土财主的生活。天下皆是他的传闻,却无人知晓他的住处。 四邻每日与他打招呼,也不知这位老先生曾经辅佐帝王,权谋通天。 萧禛去见庆鸿先生,原本打算单独去敲门,顾清儿却非要去。 他只得带上了她,让她装扮成家丁,跟在他身后。 顾清儿自然应允。 庆鸿先生的府邸,磨砖对缝的院墙的确很高大,这个时节爬满了翠藤,微风过处碧浪翻滚,郁郁葱葱。 朱红色的大门,气派巍峨,不同于农家小院的寒酸;两只倒扣的门钹,黄澄澄反衬着日光,熠熠生辉。 萧禛上前敲门。 门一敲就开。 一位四十来岁的管家,立在门口,目光里带着几分疑惑,开口就对萧禛道:“公子是从北边来的吗?” 顾清儿诧异,萧禛还没自我介绍呢。 萧禛很显然也有点吃惊,不过他是个笑面虎,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看不出来,总是一派温和有礼:“是……” “我家老爷请您进来,说您是贵客。”管家道。 管家是真的很吃惊。 这些年,总有些贵客拜访,他见过很多人器宇不凡。 老先生会算卦,每每有人来了,他都能提前几天占卜个七八成,然后让管家去阻挡。 管家从未见自家老爷待客。 而这次来的,是个英俊不凡的年轻人,身边带一名清秀过人的小厮,老爷居然让管家恭敬请他进去。 这次来的,是什么来头? 管家满心疑惑,还是遵从了自家老爷的吩咐,客客气气把萧禛和顾清儿领进了正院。 顾清儿一路上顾不上看景致,只想瞧瞧庆鸿先生的模样。 听闻他还会相术。 待进了门,顾清儿瞧见正院成套的花梨木家具,当中端坐一位老者。 老者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胡须都是半白,显出了他的年纪。 他冲萧禛略微颔首,亲自站起身:“殿下。” 管家心头一震。 殿下? 这位是皇子? 不会,是太子萧禛吧? “先生,久仰大名,有幸能拜会。”萧禛也见礼,客客气气道。 第319章假肢 庆鸿先生能掐会算,这点不假;他二十年前见过一次年幼的太子殿下,此事也不假。 他和萧禛坐下,顾清儿因为是小童子的打扮,就只能站立在旁边。 萧禛与庆鸿先生寒暄了几句。 庆鸿先生先问了陛下安好,然后又问了皇后和罗家老侯爷。 萧禛一一作答。 正好到了午饭的时辰,庆鸿先生略备了家宴,请萧禛入席。 萧禛没有推辞。 顾清儿没有到门下去吃饭,陪在旁边服侍着,听听萧禛怎么说服庆鸿先生的。 萧禛说了很多。 他说天下局势,说自己的理想;又说他即将要做的善政,希望庆鸿先生能指点,为百姓谋福,辅导他监国。 他给庆鸿先生盖了大帽子。 庆鸿先生的态度,始终是很平淡的,没因为萧禛的话而动容。 一顿午膳快要吃完了,他才淡淡开口:“不瞒殿下,老朽这些年偷窥天机,犯五弊三缺,只怕不适合留在殿下身边。” 萧禛急忙道:“先生过谦了。五弊三缺也不过一点小忌讳,孤是不怕的。” 两人又扯皮了起来。 庆鸿先生说自己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奔波;他喜欢本地的环境,不想换地方;他的女儿们多嫁在附近,他要享受天伦之乐。 萧禛则一一化解。 他说年纪大,萧禛就说他精神矍铄,理应为朝廷出力;他说环境,萧禛就说京都干燥,更适合老年人;他说孩子,萧禛就说可以把他的女婿们都迁到京都去做官等等。 最后说下来,老先生有点疲于应付了。 饭后,老先生送客,顾清儿饿着肚子从他家出来。 她旁观者清,对萧禛道:“我看殿下想要请动他,需得花时间。他的确是不想出山。” 萧禛的眉头也是微蹙。 顾清儿能看得出来,他自然也能。 庆鸿先生并不想辅佐萧禛,甚至都不太愿意指点他。 “还得再想想办法。”萧禛道。 顾清儿:“不如跟本地人打听打听。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有些生活习惯,也许我们不知道。” “也没什么生活习惯。”萧禛道,“他不愿意离开,我也能理解。” “理解?” 萧禛快步往前走,进了一家饭馆,点了好几个菜。 他还记得顾清儿没吃饭。 顾清儿心头微微一暖,想着他对她,倒也很细心。 等着上菜的时候,萧禛跟顾清儿说起了庆鸿先生不愿意离开本地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小儿子。” 庆鸿先生有四女、六子。 他说自己犯“五弊三缺”,此话不假。他的四个女儿,只养活了两个,如今都嫁在附近的镇子上。 而他的六个儿子,只养活了一个,其他都早夭了。 他的老来子,一出生就寄托在庙里的菩萨名下,勉强算是养活了。很不凑巧,去年他的小儿子断了腿。 他小儿子的右边小腿,整个儿被马车轮子碾过,压得粉碎,只能锯了。 他儿子尚未娶亲,如今又变成了残疾,右腿只剩下半截,更加不容易说亲了。且仕途也大受影响。 听说他儿子闹过好几次自杀。 那孩子性格孤傲张扬,很难接受自己的残疾;而庆鸿先生要上京,势必放不下这个残疾的儿子,带上他,他肯定又不乐意。 因此,庆鸿先生不可能离开本地了。 “锯了半截腿而已,算什么大事?”顾清儿不解,“装上假肢,不就可以了吗?” 萧禛:“什么是假肢?” 顾清儿:“……” 第320章调戏 什么是假肢? 这个问题,让顾清儿噎了下。 哪怕她再努力,她也学不成真正的古代人。比如说,她觉得假肢是个常识性的问题,对于古代人而言,却是无稽之谈。 萧禛完全不能理解,肢怎么还能造假? 顾清儿也不知如何解释。 正好店小二端了菜上来。 她拿起了筷子,笑着对萧禛道:“殿下,若真只是他儿子的残疾问题,我可以尝试解决。要不这样,我明日去拜访孙夫人,您继续游说庆鸿先生,咱们双管齐下。” 庆鸿先生本名叫孙仹,他在本地不是用本名,却仍是自称姓孙。 顾清儿要去走他夫人那条路,然后去见见他儿子。 假肢很容易造,请个手艺高超的匠人,一天就能打造一个木制的。 到时候,练习几天,就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虽然走路的姿势会不如普通人那么自然,却也是可行的。 孙少爷是去年才被锯了腿,他从内心深处接受不了;如果告诉他,他可以站起来,虽然走路不如从前自然,他怕是会欣喜若狂。 他也知道,不可能回到从前;但退而求其次,也是惊喜。 “你要怎么做?”萧禛问。 顾清儿只顾吃饭。 吃了饭,他们回到了客栈,她才仔仔细细跟萧禛解释假肢。 “……就像马鞍一样,做一个套子,把木制的腿套上去,就能正常走路。”顾清儿道。 萧禛听了,目瞪口呆。 他从未这样想过。 顾清儿笑道:“咱们试试呗,万一成功了呢?” 萧禛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腿断了还能做假?”他目光炯炯看着顾清儿,“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你莫不是神仙下凡?” 顾清儿很做作捂住了脸:“殿下,你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萧禛:“……” 见他不说话了,顾清儿放下了手:“别停啊,再多夸几句。会说话的时候,你就多说一点嘛。” 萧禛:“……” 他伸手,再次捏了捏她的脸:“调戏孤,好玩是不是?” 顾清儿展颜轻笑。 她让萧禛别着急,此事由她来办。 萧禛将信将疑,觉得算是一条新的出路,就答应让顾清儿试试看。 果然,萧禛再次登门的时候,就不让顾清儿打扮成童子,而是大大方方,称这是他的顾美人。 皇妾是有地位的,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小妾,所以庆鸿先生的夫人亲自出来,招待顾清儿。 孙夫人消瘦单薄,脸色微黄,应该是为了小儿子的腿,时时刻刻提着心。 她知晓是太子的妾,待顾清儿恭恭敬敬。 顾清儿随着她在内院喝茶,话题转来转去的,最终转到了她儿子身上。 “听闻小少爷有腿疾?”顾清儿问。 孙夫人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她很尴尬,不知如何接话,好半晌才道:“出了点事,家门不幸,美人您见笑了。” “宫里有位太医,医术高超,他曾经说过,哪怕是锯了腿,也能站起来。”顾清儿笑道,“令郎如今还想站起身吗?” 孙夫人震惊:“还有这种医术?” 她既不相信,又忍不住浮动了几分希望。 她儿子还能站起来?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第321章神医登门 顾清儿一席话,让孙夫人神色几变,不敢置信里,又带上了几分狂喜。 孙夫人身子微微前倾:“美人,到底是何等医术?您可细说?” 顾清儿颔首。 她告诉孙夫人,可以制作一个假肢,接在断腿上。 “……恢复与从前一样的步调,肯定很难。但只要假肢合适,走路不成问题,甚至还可以跑呢。”顾清儿道。 古地球时代的后期,就有残疾人运动会。只不过,那时候的假肢更加轻盈、便捷。顾清儿说“可以跑”,无非是画更大的饼,让孙夫人相信她。 太空时代,医疗极其发达,别说小小断肢,哪怕是脊椎断了,在医疗舱里躺上几天,都可以恢复如初。 顾清儿享受过医疗的便捷,对此前的束手无策,有种无力感。 好想回去! 哪怕没有了肖峥,她也宁愿回到那个时代去。 她这点情绪,隐藏得很深,丝毫没表露出来。 孙夫人则是听呆了。 她起身,留下顾清儿喝茶:“美人,老妇有点急事,去去便回。” 顾清儿让她自便。 孙夫人从偏房出来,立马让人去请庆鸿先生回来,夫妻俩商量商量。 庆鸿先生正在和太子下棋,夫人派人来请,他让夫人稍等。不成想,夫人又派了一次,庆鸿先生误以为有什么急事,只得先回去了。 孙夫人就把顾清儿的话,告诉了他。 她情绪很激动,虽然克制着,可嘴唇不停的抖,声音很急:“若此事当真,可救我儿!” 庆鸿先生微微愣了愣。 他心中,也在一瞬间燃起了希望。 然而,理智告诉他,世间没有这样的医术,人的腿又不是木头,断了还能接一段上去,再行走。 不是自己的腿,怎么行走? 这根本行不通,从未听说过。 “闻所未闻,只怕是太子殿下想要说服我的噱头。”庆鸿先生叹了口气,“你莫要当真。” 孙夫人不依:“老爷,您可不能迂腐!太医的医术,自然不同凡响。” “你错了,太医是最中庸的一群人。”庆鸿先生见识不俗,立马指了出来,“真正医术厉害的人,绝不会进太医院。” 孙夫人还是怀着希望:“总要试试。我儿不能废一辈子,他本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岂能一辈子卧床不起?” 他们只剩下这么个儿子了! 但凡再有其他的依靠,孙夫人也不至于这样冲动。 她何尝不知此事蹊跷? 她何尝不明白,人的腿跟桌椅不同,不能说接就接? 但有半点希望,做母亲的就要为儿子争取。 若是失败了,只不过回到原状,还能更差吗? 庆鸿先生叹了口气。 “老爷,您为了儿子,想想吧!咱们一辈子,到老不就是这点指望吗?”夫人又劝道。 庆鸿先生沉默了良久。 他知晓此事不可成,但为了夫人、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他还是决定试试。 他最终点点头。 再次出来时,庆鸿先生说话就松了口。 “……只要我儿能站起身,能走路,我便随殿下进京。”庆鸿先生道。 萧禛大喜。 “殿下,神医在何处?”庆鸿先生又问。 萧禛:“孤的美人,她便是那位神医。” 庆鸿先生:“……” 答应得太轻率了。 第322章激将 庆鸿先生见过顾美人,一开始便知晓她是女子。 他心中对此女有点敬畏。 他擅长相术,看一眼某个人的面相,就能推断出他大概的前途。 但顾美人却不同。 此女的面相之上,似笼罩着一层云,让庆鸿先生看不清楚。 她要么是大富大贵之人,要么就是天生的祸国妖孽。这种能影响天下局势又天赋不凡的人,普通人是看不见他们的运势。 当然,这都是庆鸿先生从书上看来的。他活了一辈子,还从未遇到过顾美人这种情况,因此很忌惮她。 太子说她是神医。 庆鸿先生恍惚想起,突然问:“殿下,是写《千字文》的那位美人吗?” 萧禛笑道:“先生也读过《千字文》?正是她所作。” 庆鸿先生一时愣住,继而心中微小的希望,变成了狂喜。 顾美人啊,他怎么糊涂了! 这些日子,他时常听人说起,东宫多了一位美人。此女容貌绝俗、医术超群,可以起死回生。 她既然能活死人,小小断腿对她又算什么难事? 庆鸿先生一直把这些传闻,当做戏文听的,故而太子带着美人登门时,他没想到这一层。 如今提了出来,他才猛然醒悟。 “这顾美人的文采,的确是非同凡响,一篇《千字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是传世神作。不知她的医术,是否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庆鸿先生暗暗想到。 就这样,他同意了。 萧禛带着顾清儿,去孙家后院看望那位卧床的孙少爷。 孙少爷脾气极坏。 他原本是个温润如玉的佳公子。从小跟着他父亲读书,有学问,懂礼数,一表人才,走到哪里都受人敬重。 一朝残疾,他不能接受这等落差,心情失落,从而性格也变得乖张刻薄,对服侍的下人随意打骂,对自己的父母也恶声恶气。 庆鸿先生和夫人领着萧禛、顾清儿进去的时候,闻到了屋子里一股潮湿的气息。 这房间常年不开门窗,气味难闻。 瞧见了人进来,孙少爷先是蹙眉。继而,他瞧见了萧禛——好腿好脚的年轻公子,心里嫉妒,一时火起。 他狠狠将手里的书扔了出去,骂道:“进来做什么?看马戏吗?” “呈儿,这是当朝太子,你莫要无礼。”庆鸿先生呵斥。 孙呈冷笑了声,丝毫不添敬畏之心,冷冷道:“太子?太子与我这废人有何干系?我无礼,他能杀了我吗?杀了我正好!” 说罢,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顾清儿身上。 女子美貌轻盈,若是从前,他也许会心生爱慕,此刻却只是对比出了自己的残缺,更是心头火起。 他还要说什么难听的话,萧禛开口了:“你无礼,孤自然不能杀你。孤只不过有点失望,还以为你尚有几块硬骨,不成想也一块儿断了。可惜了,真是个废人!” 孙呈脸色骤变。 庆鸿先生和夫人也无比错愕。 当着矮人,不说矮话,哪有太子殿下这样戳人短处的? 而孙少爷自从废了之后,竟无人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废”字,他第一次听到,只感觉无比刺心,一瞬间眼珠子都红了,愤怒盯着萧禛。 第323章欺世盗名 顾清儿从来不知,太子殿下可以这般刻薄。 对着孙少爷,萧禛句句诛心,什么“看你的样子,连瘸子都不如,瘸子还能走路呢,你就只能躺在床上。” “不如给先生过继一个儿子,好过守着这么个废物。” “孤原本带了神医过来,还想看看你可有得救。如今见你这般,怕是没得救了。神医医人,不能医心,你真是废了。” 孙少爷脸涨的通红,眼珠子快要瞪出血来,恨不能爬起来和萧禛打一架。 他差点就被萧禛气死了。 萧禛的激将法,差不多快要成功了,顾清儿适时开口:“我倒是可以试试,也许能救孙少爷。” “孤带过来的神医,肯定能让你站起来、走几步的,只是你已经软骨头了,怕是再好的神医也不行了。”萧禛故意叹了口气,“唉,可惜。” 他一再说可惜。 庆鸿先生见状,对萧禛哀求道:“殿下,还是让神医试试吧。若万一能治好他……” 孙呈知晓自己的腿,绝对没有好的可能。已经被锯了,是长不出来新腿的,他一辈子只能这么残废着。 听到萧禛字字句句,他气得快要吐血。 他才不相信萧禛带过来的女人能医好他。 听到他父亲的恳求,他怒气冲冲道:“爹,你莫要求他。他能有什么神医?欺世盗名罢了。” “孤的神医,真的可以治好你的腿。”萧禛笑了笑,“你不信的话,咱们治一下?若治不好,孤就算输给了你。” 孙少爷立马道:“好!你若是输了,就要当马给我骑出去!” “行啊。”萧禛笑道,“孤堂堂一国太子,当马就当马,你敢打赌吗?” 太子、打赌和激将法三效合一,孙少爷脑袋一热,同意了。 他始终忍着一口气。 接下来就容易很多。 顾清儿让人把他抬起来,又让他努力站稳了,她好丈量两腿的长短,以及查看他的截口处。 她一番丈量,记录了很多数据,孙少爷都非常配合。 出来之后,庆鸿先生跟萧禛道谢:“若不是殿下激他,他断乎不肯让人查看他的伤处。此乃他的心结,还是殿下有办法。” 萧禛搀扶庆鸿先生:“先生不怪孤说话难听就很好了。沉疴用猛药,孤也是逼不得已。” “殿下客气了。” 说罢,庆鸿先生又去看顾清儿。 顾清儿微笑:“只是截了小腿,腿关节还在,很容易安装假肢。先生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请匠人打造假肢,令郎便可重新站起。” 孙呈的情况,的确比顾清儿预想中要好。 他的膝关节还在。 这个年代,没有高科技的材料,假肢的关节特别难做。假如他是膝盖之上都断了,顾清儿怕是没办法。 既然是膝盖之下,就容易很多了。 其实,孙呈从前是太过于傲气了,不肯用双拐支撑,他应该是能站起来的。 而这个年代,就跟制酒一样,小小的蒸馏器,说破了就是那点事,愣是没人能想到。因此,孙呈消沉了一年多。 “他的腿肌肉还算有力。”回去的时候,顾清儿对萧禛道,“才一年多,他没有完全废掉。若是躺个三年五载的,假肢也救不了他。” “辛苦你。”萧禛道。 顾清儿微微笑了笑。 第324章不信 孙家请了本地手艺最好的木匠,到客栈来,听从顾美人的吩咐。 消息像长了翅膀,居然传开了。 小镇的人少,什么事都能被传个七七八八。 孙家的下人,不知晓萧禛是太子,还以为他是京城来的贵客。 “……京里来的,好大的口气,一来就说能治好我们家少爷的腿。少爷的腿都锯了,怎么治?”下人们当个笑话,四下里议论。 还议论出了孙府。 景沛在小茶馆休息,就听到有人唾沫横飞,说起孙家的笑话:“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医’,居然自夸能治好孙少爷的断腿。那腿,是锯掉了。” 众人哈哈大笑。 “听孙府的人说,是三日为限。咱们过三天瞧瞧,孙少爷能否站起来。” “不可能!” “又不是折了,而是被锯掉了。孙家老爷一向睿智的,这次被江湖骗子骗了。” 景沛听得有点入神。 他身边的随从低声道:“主人,咱们得赶路了。” “听说有神医。”景沛笑了笑,“大姑母的病,一直想寻个神医。若是咱们机缘巧合碰到了……” “主人,这是胡闹,怕是江湖骗子。”另一名随从道。 景沛却保存着几分好奇心。 他沉吟了片刻,“咱们这趟是回家,不着急。不如多留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两名随从对视了一眼,还想要劝。 此处到底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家为妥。只是自家主子,看似温吞,实则最有主见。他打定了主意,多劝无益。 “主人,最多再留五日。”黑脸的随从低声道,“咱们需得早回。” 景沛笑容温柔:“行。” 消息在小镇沸沸腾腾,就连萧禛都听说了。 他吃饭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取笑新来的“神医”,说得很夸张,快要把他气死了。 顾清儿却觉得好玩。 “百姓的智慧真惊人,损人起来,一套一套的。”顾清儿笑道。 萧禛:“你是多没心没肺?” “他们不懂嘛。我遇到了不懂的事,也会嘲笑的。”顾清儿道。 超前的东西,的确很容易引来嘲讽。 就像古地球时代的人,肯定无法想象,后来的人可以随意在太空行走,也无法想象医疗舱的神奇,哪怕全身骨头都断了,在地球时代是高位瘫痪,都能治好。 所以,小小的假肢,被小镇的人当趣闻取乐,顾清儿也能理解。 她的假肢已经制作好了。 图纸、尺寸,她另外写了一份,毕竟木制的假肢很容易坏,坏了就需要重新打造一份。 三天之后,她的假肢制作完成了,带着假肢去了孙府。 孙府的下人们,都心痒难耐,好奇这神医到底是怎么行骗的。 顾清儿把假肢、捆绑假肢的皮革带子,都给孙家的人瞧了。 “这个绑在腿上,这样腿就不用直接和木头接触,走起来不疼。想要脱下来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个松开,像绑马鞍似的。”顾清儿一一说明。 庆鸿先生老眼骤然发亮。 “有了这个,少爷就当自己穿了一双和别人不一样的鞋子。”顾清儿笑了笑,“鞋子肯定不如脚舒服。但能走路的,就是好鞋。” 孙呈冷哼了声,嗤之以鼻。 他就不相信,这块木头能让他站起来。 他的腿没有了,他废了,凭什么还能站起来? 第325章喜极 孙少爷和萧禛赌一口气。 对于假肢,他不抱任何希望。为了证明萧禛错了,他愿意尝试一下。 顾清儿在他腿上捆绑了一圈,先把皮革鞍子给他固定好,又问他:“少爷,感觉如何?太紧了吗?” 孙少爷试了试腿,不紧,却冷哼一声不答话。 皮革鞍子固定好了,假肢拿了过来,给他接上。 木制的假肢,肯定比不上后世的轻金属。这假肢既然要承重,就不可能太轻;当然,最好的木匠手艺巧,这假肢也不算太重。 套好了之后,顾清儿让两个小厮搀扶住孙少爷,对他道:“试着走一走。” 孙少爷挪了挪脚。 假肢有点份量,却不算特别沉,带动起来很容易。 他的眼睛里,带上了几分疑惑。 在小厮的搀扶之后,他走了两步、三步。而后,他越走越快,恨不能要跑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少爷,慢点慢点!” 小厮们急忙要扶住他。 孙夫人也急了,在旁劝说:“慢慢走,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庆鸿先生紧紧抿唇,不言语,生怕自己喜极而泣,露出丑态,在太子跟前失了仪。 孙呈走得极快,走着走着就泪如雨下,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是疼了吗?”孙夫人去搀扶他,满脸关切。 他却死死拉住了他母亲的胳膊,泣不成声:“我、我能走路……” 他这一辈子,还能走路,还能站起来! 不可思议! 他不让小厮扶,自己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他就这么挣扎着,走到了顾清儿跟前,噗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神医!”他用力给顾清儿磕头。 孙家后院铺了青砖,脑袋磕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顾清儿吓了一跳,心道:“别磕出脑震荡啊,要不然给你治好了腿,还要再给你治脑子。” 她要去扶。 萧禛拉住了她,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受他的礼!” 受了大礼,孙少爷心里才会踏实点。 于是,顾清儿没有动,任由孙少爷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她听着都替他疼。 扶起他的时候,他额头果然见红了,有点破皮。 庆鸿先生努力忍着,还是湿了眼角。 孙夫人则跟着儿子哭,母子俩全是泪眼汪汪。孙夫人也要给顾清儿磕头道谢,这次萧禛阻拦了,没让她跪下去。 小厮们看呆了。 孙呈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平静和温润,之前的狞气一瞬间消散了。 他在院子里慢慢练习走路。 孙家置办家宴,款待顾清儿和萧禛。 吃了饭,顾清儿回客栈去休息了,萧禛留下来,和庆鸿先生商量上京的事。 庆鸿先生已经是满口答应,会辅佐太子,愿意跟萧禛上京。 只是具体事宜,还需要筹划,两人在书房里商量了大半天。 而孙家少爷孙呈,迫不及待练习走路,他不知疲倦的,从前院走到后院,再从后院走到前院。 孙家的下人们,亲眼瞧见他们家锯了腿的少爷,居然真的站起来了,没有用拐杖,是靠着自己站起来走的。 下人们全部惊呆了。 神医的消息,再次传遍了丘山小镇。 第326章围观 景沛没有离开丘山小镇。 他换了一件青色长衣,坐在孙家斜对面的一家饭店,目光看着外面。 孙少爷站起来了的消息,传遍了小镇,众人皆惊。 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 现在听说是真的,仍是不相信,都想到孙家门口瞧瞧孙少爷,眼见为实。 孙家斜对面有个小饭庄,厨子手艺一般,平素也没什么生意,这几天却爆满。 景沛生得高大,眉目英俊,又是细白瓷的肌肤。饶是他穿得普通,身上也有种尊贵气质,不同于小镇的男子。 不少人也在看他。 有人与他搭腔。 他气质温柔,哪怕是微扬的眉梢,都透出一股子儒雅,说话不紧不慢。 他带一点南边口音,不是本地人。 小镇的人围观他,带着几分试探和戒备。 “……听闻孙家有个神医,我想亲眼见见。我是做生意的,偶然路过。我家大姑母常年患病,一直到处寻觅神医。若能见到,就是造化了。”他对身旁的人如此说。 他是富商之子,因此他的气质就有了解释,毕竟是富贵出身嘛;他留下来看热闹,是为了大姑母寻个名医,也情有可原。 小镇的人搞清楚了他的身份和目的,就不再围观他了。 他们还在讨论孙少爷。 “……孙家的厨子说,孙少爷已经能走路了,从前面走到后院,不太费劲。” “用的是假腿,用木头做的。” “腿还能做假?真是奇怪了,怎么做的呢?要是能做假,其他大夫怎么不知道?” “所以说是神医。” 然后,又有人神神秘秘,道:“孙家的小厮说,那神医是个年轻女人,特别漂亮。”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越来越玄乎了。 有个中年胖子,自家就是开药堂的,是小镇唯一的药堂东家。 本镇最好的大夫,也在他家药堂坐馆,他才不相信有什么神医,能比他家大夫更好。 于是他冷冷道:“都是传言,你们谁见到了孙少爷?我看就是假的。” “耿东家,你别这么说,免得自打嘴。” “你们爱信,你们就信,我反正是不信!孙少爷真能站起来,我从此地爬回我们药堂……” 他话音未落,围观的人突然骚动了起来,纷纷跑出了饭庄。 原来,孙家门口,出现了孙少爷的身影。 他和孙老爷、孙夫人正在送一位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高大英俊,气质尊贵,比起小饭庄的青衣公子更显气度不凡。 他上了马车。 众人就瞧见了孙少爷。 孙少爷的确没有用拐杖,而是自己站着的。 他站起来了。 锯了腿的孙少爷,真的站着的。带马车离开,孙少爷好奇看了眼围观的人群,往前走了几步。 继而他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又往回走。 走路有点陂,不像正常人那么自然,可他能走。 人群里发出了骚动。 众人皆惊。 那位药堂的耿东家,睁大了眼睛,似见鬼了般。他趁着人群不留意,自己灰溜溜撤了。 而景沛和他的两名随从,却是目光深沉,没有去看孙少爷,反而看向了萧禛马车远去的方向。 第327章神女下凡 孙少爷的确站了起来。 这件事,成了本镇最大的谈资。饶是轰动了小镇,却没人知道神医到底是何许人也。 孙家的下人都说,是个年轻小姑娘,无奈小镇的人不相信。 小姑娘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医术? 断了的腿,用木头就能接上,真正出神入化。 而景沛和他的随从,回到了客栈,打算离开。 “主人,那人容貌酷似大公子,咱们在燕国京都也见过他一次,他是京里人。”随从道。 景沛略有所思。 他那张温柔的面容上,带上了几分凝重:“奇怪了,这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上次咱们在燕国京都时,大表兄人就在府上,此事不假。他不是大表兄。” “只能说,人有相似。” “可他是谁?”景沛又问随从,“能打听得出来?” “怕是要去燕国的京都,才能打听。孙家的人都不知这位的来历,只说是他们家老爷的朋友。” 景沛点点头。 顿了顿,他突然问:“那位孙老爷,他是什么人?对方既然拜访他,怕是跟他有点渊源。” “主人,此事也蹊跷,我们查不到这位孙老爷的来历。他是二十年前搬到本地的,就在此处落脚了。” 景沛眉头蹙得更深。 他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萧禛了。这个男人,长得像极了他大姑母的养子姜墨。 姜墨虽然是他大姑母的养子,却因为为人稳重、做事勤勉,深受大姑母的器重;而他也很尊重姜墨,称呼他为大表兄。 “主人,咱们这次回去,再查查大公子这段时间的去向,就能知道那人是不是大公子。如果不是,就是天下真有两个容貌相似的人。”随从道。 景沛颔首:“人有相似,也没什么稀奇的。” 随从又问:“还要去查神医吗?” 景沛刚想说要去查的,听说是个小姑娘,不成想另一名随从急匆匆进来。 他在景沛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沛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动荡,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他点点头:“咱们立刻走,不要和天偃楼的人碰到。” 随从听闻“天偃楼”三个字,神色骤变,急忙去收拾东西。 他们主仆三人,连夜离开了小镇。 顾清儿和萧禛,则不知他们被人盯上了,也不知天偃楼有人在此处。 他们正在客栈的大堂用晚膳。 有个人,兴致勃勃讲述孙家少爷的事,说什么断腿重新长了出来,只是稍微有点不便,孙少爷站起来了。 顾清儿听得津津有味,还发问:“真的吗?那大夫也太厉害了吧?” “听说那神医,是神女下凡。对了小姑娘,她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不可能啊,神医不是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吗?”顾清儿震惊睁大了眼睛。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哪有什么神女?越说越不靠谱了。” 萧禛看着她如此做作,就是为了听人多夸她几句,一时竟是无语。 他这美人,实在太奇葩了。 吃了晚饭,萧禛要回房,顾清儿不走:“还没听够呢。” “我回去单独说给你听。这些词我都听熟了,我也会说。”萧禛道。 顾清儿这才满意,点点头:“行。” 萧禛:“……” 第328章相遇 萧禛这货,夸顾清儿的时候,是连夸带损,顾清儿听得很想要挠他。 安寝之前,他们俩闹了片刻。 “……说真的,在孙呈站起来之前,孤心里也没底。”萧禛如实道,“腿断了用木头接,真是不敢想象。” “真的接上去了,就会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顾清儿笑道,“很多事,看上去特别复杂,难以登天,其实解决起来特别容易。” 萧禛同意这话。 顾清儿趁机道:“上次殿下说,马蹄子很容易坏,战马损耗特别厉害,其实也有很容易解决的办法。” 萧禛立马坐起身。 他诧异看着顾清儿,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怎么解决?” 顾清儿却故意卖关子:“妾不说。” 萧禛:“……” 他一把将她搂过来,狠狠抱住了她:“快说!不说,孤要挠你的痒痒肉了。” 顾清儿想要躲。 萧禛却抱着不放,不肯让她撤离。 她挣扎着,坐到了萧禛身上,然后就感受到什么东西膈到了她。 她愣了愣。 萧禛自己,也是微愣。他在昏暗的帐中,看着顾清儿的眼睛,缓缓凑近了她。 他想要亲吻她。 顾清儿撇开了头,声音不自然:“不睡觉了?” 萧禛:“……” 他松开了她。 这么一闹,马蹄的事暂时就不谈了。 萧禛要安排庆鸿先生上京。 庆鸿先生没有信任的仆人,他需得把家产留给自己的两个女婿。 至于他的女儿、女婿们,大概都不清楚自家老父亲就是闻名天下的庆鸿先生。 这件事要忙。 萧禛每天都去孙家。 孙夫人则陪着顾清儿,去附近逛逛。听闻附近有个寺庙,香火鼎盛,远近闻名。 小镇没什么可玩的,顾清儿待在客栈也无聊,就决定和孙夫人去寺庙看看。 寺庙坐落在小镇二十里的一处矮山上,四周种满了桑树,这个时节桑果满枝,或青或红或紫,点缀着翠叶,色泽繁盛。 因此,这寺庙也叫桑林寺。 桑林寺气派,占据了整个山头,修建得富丽堂皇,门楼高大巍峨,快赶上了京都白马寺了。 “真的很不错。”顾清儿道。 孙夫人笑道:“所以说,您应该来拜拜,能祈福的。” 她就是常来拜拜,祈求自己儿子能好起来。结果,时运这样神奇,她儿子真的能站起来了。 到了寺庙,住持等几个大和尚,都认识孙夫人。 孙夫人给的香油钱极其丰厚。 因此,住持要单独给孙夫人讲讲佛法。 孙夫人很信这个,顾清儿却听不下去。她对孙夫人道:“我能到处拜拜吗?” “去吧。”孙夫人笑道。 顾清儿从正殿溜了出来。 她四下里走动,把寺庙前前后后都逛了个便。 有个小沙弥在门口吃桑果,吃得满口的紫色,还请顾清儿吃。 顾清儿摇摇头。 除了正殿,后面还有成套的厢房,修建得也豪华,是给贵客住的。 厢房再往后,竟然还有房舍。 顾清儿猜想,应该是静修的地方。她有点无聊,就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是几处凉亭,然后是一段下坡路。 山坡之下,又有几处建筑,殿门轻阖着。顾清儿好奇,往那边走了过去。 于是,她在这里遇到了景沛。 第329章血迹 坡下的房子,看上去有点旧,花纹却很奇怪。 顾清儿主要是无聊,这才下坡,打算去看看。 她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此处是什么静修之处;然而,她闻到了陈腐的气息,才知道是废弃的院落。 花纹有点像飞天,可此处又不是敦煌。 顾清儿还想要细看,又见殿门没上锁,还打算推门进去瞧瞧,看看此处供奉住什么菩萨。 不成想,她刚刚推开门,一条腿迈了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血腥味并不算特别浓烈,夹杂在腐朽的灰尘里,不算清晰。顾清儿恰好闻到了,她心头一惊。 她打算后退时,暗处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有人低声道:“不想死,就往里走,关好门。” 顾清儿当然不想死。 她犹豫了下,想着自己随身带了一把匕首,心头稍安。 她当然不可能靠着匕首脱身,但她的匕首能划破自己的手掌,她可以从空间里拿出麻醉针。 只要机会合适,她能借机脱身。 她正在犹豫,落在她脖子上的剑重了几分,若是她敢往后退一步,这剑就要割断她的喉咙。 顾清儿识时务,立马道:“好汉饶命,我不想死。” 她进了正殿,在一把剑的胁迫之下,关上了殿门。 屋子里满是灰尘,处处陈旧,光线黯淡中,她瞧见了一张英俊的脸。 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介于男孩子与男人之间,仍带几分稚嫩;他的肌肤是惨白的,五官精致如雕刻般。 他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睛,明亮黑润,只是此刻的眼神有点涣散。 他拿着长剑的手很稳,然而另一只手却是血迹斑斑。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地上也流了很大一滩。 顾清儿:“你流了很多血。” “我知道。”他道,声音很稳,并不露出他的虚弱。 “你的伤口应该要处理一下,要不然失血过多,你会死在这里的。” “已经包扎了。” “有用吗?” 男子:“……” 他沉默了下,看着顾清儿,莫名笑了笑:“无用。” “别杀我,我只是个好奇心重的香客。”顾清儿道,“我可以替你处理伤口,让它不再流血。” “我见过你。”男子道,“你不是普通的香客,你是最近镇子上都在谈论的神医,你从京都来的。” 顾清儿:“……” 大哥,你谁啊? 没人知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京都见过你一次。”男子又道。 顾清儿更骇然了。 老实说,她在京都是很少出门的,能遇到她的人不多。 一时间,她沉默了。 “……我的伤口,要如何处理,才不流血?”男子说罢,居然询问她。 顾清儿看了眼他。 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虽然虚弱却有点温暖。 他这样的眼神,让人无端很想要信任他,甚至给他卖命。 顾清儿:“要缝合。先给伤口做清创,然后缝合,它才不会流血。我要去拿点烈酒过来,才能给你做清创。你相信我吗?” “寺庙没有酒。” “有和尚偷偷藏了一坛,我看到了,我去偷过来。”顾清儿道。 她总不能说,她空间里有吧? 她需得找个借口。 开启空间太痛苦了,假如他真的信任她,她干脆跑掉算了。 男子沉吟了一瞬,长剑慢慢收起。 他点点头:“劳烦神医了。” 顾清儿:“……” 不是,你是血流过多,缺心眼了吗? 第330章麻醉剂 顾清儿退了出来。 闻到了新鲜的空气,她快步往外跑,心中想着劫后余生,还是赶紧跑掉好了。 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在京里见过她,甚至也可能见过萧禛,也许会对萧禛不利。 他重伤,应该不会追出来杀她,只要她脚步够快,她就可以逃出去。 她一开始是疾走,而后索性小跑着,一路跑到了厢房那边,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顾清儿攥了攥手。 她往那边看了眼,没人追过来。 他居然相信她! 对于医生而言,承诺了病人,就应该遵守;而病人给予了信任,也应该珍惜。 顾清儿心中七上八下的。 转到了厢房前面,再往前就是大殿了,他果然没有追过来,顾清儿想着应该快点跑,去找孙夫人。 然而,心念转动间,她往僻静地方一钻,用匕首划破了掌心。 “咦?” 这次进入空间,让顾清儿很诧异的是,她居然可以一次拿走五样药品。 以前只能拿三样的。 她的空间,居然在升级? “我做什么了,就突然给我升级?”她有点疑惑。 难道是因为她突发善心,遵从了医生誓言,恪守医德、救死扶伤,奉行人道主义精神,空间给她的回报? 她以前救人,好像都带着目的。 救灵蛇、萧禛甚至如樱的母亲,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而她这次开启空间,想要救这个陌生的男人,完全是出于无私,没有任何私人的计较,也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甚至还冒险。 所以,她通过了一次考验,空间给她升级了一次? “还有这种好事?”顾清儿诧异。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那么歹毒,对小章良娣不闻不问了。 这也不对。 若是为了升级空间去救人,那么空间估计也不会给予她肯定的。 她算是明白了。 顾清儿脑子转了一瞬,很快从空间里拿出了缝合针线、一把干净的手术刀、大量的生理盐水、一针麻醉剂和一针消炎药。 她简单处理了下掌心,往回走。 她推门进来时,那男人已经跌坐在废屋的一角,衣裳都被血染透了。 他的唇色惨白,眸子却黝黑,看人的时候带着别样的真诚。 他略微颔首,好像对她很信任,对她去而复返一点也不意外。 顾清儿一次意外的善心,直接升级了一次空间,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连那点忐忑也不见了。 她先给男人打了一针麻醉,然后给他做了伤口清创。 伤口清创,先要用大量的生理盐水进行冲洗,把伤口的杂物和血迹都冲洗干净,然后还要切掉创面的失活组织。 “不用担心,不疼。”顾清儿道。 男人嗯了声。 他的声音虚弱不堪,眼神却无比的温柔。 顾清儿偶然对上了他的眸子,心头闪过几分诧异,想着此人性格应该很好吧?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她出手极快,清创术原本就很简单,她做得驾轻就熟。 处理完毕,顾清儿还要给他缝合。 男人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你果然是神医。” “怎么说?” “你用针缝我的皮肉,我不疼。”男人道。 顾清儿:“……” 你这个无知的古代人,你大概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种东西叫麻醉剂。 第331章仙女 景沛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屋子里的光线暗淡,她一针一线缝合得很认真。 只是她缝合的对象是人的皮肤,而不是衣物,就有点骇人了。 景沛没觉得怕。 大概是因为不疼,所以他不怕吧? 这位神医,她能用木头把人腿接上,让锯了腿的人站起来,那么她用针线缝合人的皮肤,又有何不可?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低头缝合的时候,景沛只能瞧见她的侧颜。 她的侧颜是一段很优美的弧度,面颊的线条柔和,小小的唇,鼻梁高挺鼻尖微翘,美丽又可爱。 她的肌肤特别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瓷白,这就显得她的头发和眉眼异常的黑。黑与白对比太明显了,让她无端添了些妖冶。 景沛从未见过这种有妖艳与纯净两种气质的女子,一时看得呆了呆。 缝合的过程很快。 完毕之后,顾清儿简单用一个沾了酒精的棉签,给他擦拭了伤口。 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过去,景沛仍感觉不到疼痛。 擦拭之后,她又拿出一个银色的小东西,就像之前那样,对着他的胳膊打了进去。 景沛不知这是消炎药。 打完了,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拢,放在旁边一个小巾帕上,打算收起来。 “好了,血止住了,应该没有大碍。”她抬眸,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冷漠,“你流了很多血,不过可以跑路了。” 景沛没有回答她。 他望着她,突然道:“我叫景沛。” 女孩子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她轻轻蹙了蹙眉:“怎么,我救了你,你还要杀我?” “不。”景沛立马道,语气里的疑惑无法掩饰,“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你突然自报家门,我还以为你想说:冤有头债有主,到了阎王跟前,知道杀你的人是谁,这才说了名字。”女孩子道。 景沛:“……” 这思路好奇怪,异于常人。 神医大概都不同寻常吧? 他轻轻笑起来。 “不,仅是想结识你。”景沛道,“你是京城人?我大姑母有点顽疾,能否请你去医治?” “我不是什么病都会治。” “你叫什么名字?我若是去京都,去哪里找你?”景沛又问。 顾清儿沉吟。 “我是仙女,不住在人间。”她道。 景沛:“……” 她站起身,把小巾帕裹起来,对他道:“我先走了。” 景沛也想起身,却又缓了一步,叫住了她:“我如何报答你?” 你已经报答了。 你让我的空间升级了一次,而且让我知晓了空间升级的秘诀,算是最大的报答。 “活下去吧,别浪费了我的心血,要不然白救你了。”顾清儿道。 她快步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她把医疗垃圾收进空间,这次是一口气不停,跑到了前面的正殿,去找孙夫人去了。 孙夫人还在听住持讲佛法,非常认真。 顾清儿坐在她身边的蒲团上,心里也有点后怕。 虽说今天收获巨大,但实在太冒险了。 这件事,顾清儿不打算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萧禛。 第332章落差 回去的路上,顾清儿用一条帕子裹住了左手,沉默想着心事。 孙夫人问她:“美人,您抽签了吗?” 顾清儿回神:“没有。” “应该抽一支的,桑林寺的签特别灵验。”孙夫人道。 顾清儿就想起,正月十五时,她和萧禛去白马寺抽签,她抽了个下下签,当时忍不住笑了。 “今年的运气好,无所求,就不抽签了。”她道。 孙夫人不再说什么。 马车回到了孙府。 庆鸿先生的事,已经办妥了,他可以随萧禛一同上京;夫人和儿子会跟他一起去,家宅有管家暂时照顾,田地和铺子分给了两个女婿。 晚夕回到了客栈,萧禛见顾清儿左手上裹着巾帕,想起她每次救人时,好像都要在左手上裹点什么,就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了下,已经不疼了。”顾清儿道。 她有点奇怪。 以往每次开启空间,都要头疼欲裂,虚弱不堪,这次却只是有点小困,没什么感觉。 空间升级,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好处。 萧禛却不信。 他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非要查看。 瞧见了伤痕,他沉了脸:“这是匕首划的。怎么回事?” “我想吃桑果,拿匕首砍桑树,不小心划到了手。”顾清儿道。 萧禛:“……” 他一时又好气,又心疼。 “为了口吃的,你有点出息!”他恨铁不成钢。 顾清儿:“……” 萧禛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手破了,心里存了点疑惑。然而,顾清儿不说,他也不问,尽可能去尊重她。 翌日,他们便要回京了。 马车出发,顾清儿坐在车里,昏昏沉沉打着哈欠。 萧禛也有点犯困。 后来,有一段小路很颠簸,顾清儿又有点饿,先醒了。 她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风景,见萧禛阖眼打盹,她没有开口说话。 窗外都是田野,看了片刻就乏味了,她收回了视线。目光不经意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掌心,顾清儿解开了那巾帕,想要看看伤口。 “这次都不怎么累。以前开启空间,都是痛苦不堪的,这次却不一样。这些都是升级带来的好处吗?”她默默想着。 就在她沉思里,她解开了巾帕,发现自己左手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浅浅伤疤。 顾清儿很惊喜:“恢复能力也变强了。” 真不错。 她再次想起了那个叫景沛的男人。 她难得全无算计的,好心好意救他,结果得到了这样的机缘,让自己知晓了空间的另一个秘密。 她当时怎么想的? 顾清儿已经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心情了。依照她的性格,她绝对会跑掉的。 只能说,也许她跟那人有点缘分吧。 “缘分”二字,在她心头微微动了动。 要说起来,真的有缘分。她在京都的时候,出门只有几次,而景沛居然说在京里见过她。 他若不是知晓她的身份,故意等她,就是真的颇有缘分了。 “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顾清儿想。 后来,她突然明白过来,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像极了她和肖峥浓情蜜意的时候,肖峥看她的样子。 这就是为什么,顾清儿鬼使神差的,非要回去给他止血。 “怎么叹气?”车厢里,突然想起了男子低醇的声音,一下子把顾清儿拉回了现实里。 记忆里肖峥的柔情,再看眼前这狗逼傻太子,顾清儿蹙了蹙眉。 落差好大啊! 第333章温泉 回程时,不赶时间,夜里遇到了城池就投宿。 顾清儿有点走神。 她总在想她的空间,不知道它最终会升级成什么样子,下次又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才升一次。 萧禛不知缘故,有点担心她:“怎么,是不太舒服?” “没有。”顾清儿思路被打断,有点不悦,干脆阖眼打盹,不理萧禛。 萧禛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细细观察她的神色,心头竟有几分惶然。 是上次投宿的时候,她非要吃糖葫芦,他没给买吗? 不至于吧,为了这点小事恼火? 这天夜里,他们没赶上入城,就在城郊的空地上露宿。 天气不冷不热,夜空澄澈,和煦暖风里飘荡着荼蘼的清香,已是晚春时节了。 顾清儿缠着庆鸿先生,要听他讲讲前朝、今廷的趣事。 朝廷大事,庆鸿先生哪怕没有亲身经历,也都有耳闻,说起来口若悬河。他说罢,还要点评一二句,辛辣又犀利。 顾清儿最爱听他评价朝廷大事,觉得萧禛找对了人,这位庆鸿先生见识真真卓越。 他们俩还能一问一答。 他们聊得热络时,萧禛走到了旁边,叮嘱飞鹰:“替孤留意,看看这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飞鹰不解:“殿下要玩?怎么突然想要玩?” 萧禛板着脸,故作严肃:“你去找吧,哪那么多废话?” 飞鹰:“殿下,顾美人又跟您闹脾气了?” 萧禛脸上挂不住了:“你也没大没小了!孤平日太纵容你们了,你们都要造反了是不是?” 飞鹰忍着笑:“属下不敢!” 又过了两日,距离京师还有三天的路程,到了飞鹰很熟悉的地界。 他告诉萧禛,附近有处温泉山庄,不少王公贵胄在这边置办产业,冬日过来取暖。温泉山庄天然地暖,四季如春。 “……如今虽然是初夏了,泡泡温泉亦可排毒解乏。”飞鹰道。 萧禛颔首。 这天夜里,他对庆鸿先生道:“先生,孤有点事,要耽误一日。护卫先送你们进京,宅子都安排妥当了,使唤的人也是东宫拨过去的,一切都便意。” 庆鸿先生既然来了,萧禛就是他日后的主子。他很好说话:“殿下有事就自便,不必顾念老臣。” 萧禛道好。 顾清儿诧异,很想问萧禛有什么事,却又不好细问。 到了晚上,她才对萧禛道:“殿下,妾也要先跟庆鸿先生他们一道回京吗?” 萧禛:“……” “不妨事的,妾也玩够了,您自去忙吧!”顾清儿还很体贴。 萧禛咬了咬后槽牙,这个该死的细作。 他忙什么! 他连庆鸿先生都怠慢了,就是为了抽空带着她去消遣,他都昏庸成这幅样子了,她居然丝毫体会不到! “附近有温泉,你若是没兴趣,就自己回去,孤要去泡一泡。”萧禛道。 顾清儿一愣。 旋即她才明白过来。 她略感震惊,因为萧禛在忙正事里,居然搞小动作,替她谋点福利。 就像当年的肖峥,因为很想她,居然尝试要把她的档案调到他的基地去。 这种一本正经之下隐藏着的私心,让人很感动。 顾清儿心头一暖,笑出声了。 她给萧禛面子,故意哀求他:“妾也想泡温泉,殿下带我去!” 萧禛一把抱紧了她。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别声张,咱们悄悄的去。” 顾清儿:“……” 悄悄就悄悄的,你把气氛弄得这样暧昧,是想怎样? 第334章干爹 萧禛还没有做皇帝,已经露出了他昏君的潜质——放下自己千辛万苦挖来的名士,带着他的小老婆去泡温泉。 顾清儿越想越可乐,自己嘿嘿偷笑。 她不再是心事重重的,而是鬼精鬼精的拿萧禛打趣,萧禛心情好了不少。 他真怕她闷闷不乐。 她不高兴,他的心情也会跟着低落,恨不能掏尽所有哄她一笑。 史上那些昏聩的君主们,为了美人能做出亡国的蠢事,萧禛似乎也能理解了。 “殿下,宫里怎么没有温泉水?”顾清儿问,“其实可以派人去取了水来,再兑上热水泡澡。” 萧禛:“你别作死。” 顾清儿:“……” 这怎么就作死了,这不是很合理的要求吗? 只要价格合适,总有人愿意去做的,还能促进市场经济。当然,如果强行派人去取水,还不给钱,那就是作孽了。 顾清儿脑海中的市场经济,其实跟现在的封建社会体制完全不符合。 因为经济没那么灵活。 很多想法是好的。比如说,她想要温泉水,愿意出钱,有人愿意出力去替她挑,挣这个钱,不是皆大欢喜吗? 然而,她是东宫的人,她想要温泉水,给钱让太监去办。太监只会把原本扫地的小内侍派出去,并不会给他钱,却增加他的工作量。 因此,这就是作孽。 萧禛很清楚这些,顾清儿小小的要求,他能看透这背后带来的怨气——多一点享受,就是宫人们多受苦。 他也把这些,都细说给顾清儿听。 顾清儿听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生活在封建社会里。人与人之间,不是平等的,有些人被人使唤,劳动力被剥削,并不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妾懂了,殿下。”顾清儿道。 萧禛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 他这个动作,带着无比的慈爱,就像一位温柔的老父亲。 顾清儿想着他们俩的年纪,相差八岁呢。假如萧禛愿意的话,顾清儿真想认他做干爹,混个郡主当当。 郡主有封号,混得好还能有封地,找个不如自己地位的丈夫,真是神仙一样的好日子。 她抬眸看着萧禛,见萧禛也看着她,她就问:“殿下,您想做父亲吗?” 萧禛表情一怔。 他心头直跳了几下,有点口干舌燥。他凤眸微睐,压抑着眼底的情绪,看着顾清儿:“不是说三年之后才给孤生孩子?现在才过了一年。” 顾清儿:“……” 她沉默了下,才道:“殿下,妾不是想给您生孩子,而是想问问您,妾认您做干爹,您乐意吗……嗷!” 她话音刚落,就被萧禛气急败坏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他从未下过这样的重手,顾清儿差点脑震荡了。 干爹还没认,就遭家暴,她这该死的运气,也太差了! “你居然真的打女人!”顾清儿骂他。 这位太子殿下,太没有人品了。 萧禛已经变了脸,脸色是铁青的,恨不能一刀剁了顾清儿:“孤没那么老!你再胡言乱语,以下犯上,孤要治你大不敬!” 顾清儿捧着脑袋,往旁边挪了挪。 真讨厌,让他当爹,这是多好的事啊,什么人都能给顾清儿当爹吗?如果有人认她做爸爸,她高兴都来不及。 这个愚蠢的死男人! 第335章搓背 两人闹了点不愉快。 到了温泉山庄时,已经是黄昏了。 初夏的山林,郁郁葱葱,虬枝隐藏在丰茂的树叶里,山花烂漫,彩蝶蹁跹。 而温泉水给山林笼罩了一层薄雾,橘红色的晚霞隐秘在轻纱般的薄雾后面,更添了神秘,整座山庄宛如仙境。 “……小晋王爷在这里有两个别院,属下给您借来了一个。”飞鹰对萧禛道。 老晋王是当年唯一一个留在京都的王爷,没有去他的封地;他去世之后,他儿子承爵,仍是很受皇帝器重。 小晋王乃是萧禛的堂弟,只是个闲散王爷,平时得空了进宫陪皇帝打打马球,或者陪太后聊聊天。 如今,小晋王也时常进宫陪太后打麻将。 晋王的别院,借过来很容易。 “你退下去吧。”萧禛对飞鹰道。 飞鹰道是。 临走时,飞鹰还给顾清儿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说点好听的话,讨好讨好别扭的太子殿下。 顾清儿也想愉快泡个温泉。 进了山庄,有几名美貌婢子将温汤准备妥当了,垂首安静立在旁边。 顾清儿看了眼她们,心想小晋王真是个纨绔王爷,很会享受。 她瞧见萧禛往温汤那边走过去了,略带殷勤跟上:“殿下,妾服侍更衣吧?” “不必。”萧禛眉眼冷淡,不再看她。 两位绯衣婢子急忙上前,为太子殿下更衣脱鞋。 另有婢子来服侍她。 顾清儿忙问:“就一个温汤池子吗?” 婢子尚未答话,萧禛那边就冷哼出声:“怎么,孤不配和你泡一个池子?” 顾清儿:“……” 当着婢子们的面,顾清儿没有和他再起争执,转到了屏风后面,换了件泡温汤专用的长衣。 待她出来时,萧禛已经下了池子。 水雾氤氲着他的眉眼,他的凤眸噙着锋利,更添了他的英俊。 他真的很像肖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个过分俊朗的男人。当年肖峥的声名,一半靠他的军功挣来的,另一半是靠他的美貌征服的。 整个星系的女人,从老到小,提起肖将军,都要赞叹一声。 饶是整容高度发达的太空时代,他也稳稳占据了第一美男子的名号。 若不是内阁立法,名人的脸不可以照着整,肖峥绝对会是整容医院第一号参考对象。 再看萧禛,顾清儿就明白东宫那些女子的心情了。 殿下对她们再冷淡,也不能熄灭她们爱慕殿下的心。 顾清儿愣神的时候,萧禛也在看她。 待她回神,正好对上了他的眸子,她有点尴尬咳了咳。 “殿下,妾给您搓搓背?” 萧禛:“你一边去!” 一句“搓背”,把所有的浪漫和旖旎都破坏了,这细作必须是故意的。 萧禛有时候真恨她,恨不能咬她几口泄愤。 她真年轻,到底只是不满十六岁的孩子。和她相比,萧禛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 她都想认他做干爹了。 想到这里,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平息的满心怒火,再次扑腾了上来。 而顾清儿,坐在他旁边,悠悠泡着温泉,很是惬意。 萧禛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 “啊!”顾清儿不提防,被他用力一拉,足下又有点滑溜,她结结实实扑倒在他的肩头。 他肩骨磕到了顾清儿的下巴,她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第336章直男癌 温汤池子里的水温不低,顾清儿被蒸得双颊泛红,是桃蕊初绽的娇嫩颜色。 萧禛黑色眸子笼罩着薄雾,深不可测。 “清儿,替孤生个儿子吧!”他的声音,莫名有了几分暗哑,粗粗刮着顾清儿的耳膜。 顾清儿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死直男癌,一开口就要儿子。儿子儿子,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呃,你家真有皇位要继承。 当我没说。 她定定看着他,萧禛那双凤目微微收敛了光。 他看出顾清儿在走神。 “孤不会亏待你。”萧禛继续蛊惑着,“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顾清儿:“……” 想要什么都给,前提是给你生个儿子。可我不想和你有这种关系,也不想给你生儿子,所以在此前提下的“任何东西”,我全部不想要。 她轻轻推了下萧禛:“殿下,说好了再等我两年。您要说话算数。” 萧禛:“孤不想等。这普天之下的女子,十六岁生子多如牛毛。清儿,你别害怕,宫里的司药医术极好,会保全你们母子的。” 顾清儿:“……” 她挣扎着要跑。 萧禛一个不慎,真的被她挣扎开了,他反手急忙捞住了她。 顾清儿与他面对面的姿势,变成了背后相拥。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亦然。只能感受到他双臂的肌肉线条,一寸寸绷紧,将她牢牢圈住。 他喷在她颈侧的呼吸,炙热粗重。 顾清儿心中微微发慌。 “殿下,您想想妾的好处。答应了妾的事,您不能反悔。况且,马蹄的事,妾还有办法呢。”她有点急切,说话口无遮掩。 萧禛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的手臂泄了力,稍微轻了几分。顾清儿也识时务,没有继续挣扎,任由他虚虚将她圈在怀抱里。 两人都沉默下来。 唯有山林间的翠鸟,从树梢低低掠过,羽尾裁开了漫天温暖的薄雾,洒下最后一缕夕阳。 天渐渐黑了。 屋檐下亮了灯,橘红色的光芒砸在水池里,萧禛轻轻靠着水池的壁,将他的美妾拢在双臂之间。 好半晌,他才叹了口气,笃定道:“还是不想跟孤,是吗?” 顾清儿没吱声。 有些话,萧禛可以猜测,顾清儿却不能说出来,否则她命都要没了。 “想回南齐去?”他继续问,“那个派遣你的人,你想要回到他的身边去?” 顾清儿心中微动。 萧禛想法真多。除夕的误会,至今也没解开,他还以为顾清儿在南齐有个情郎。 若是如此,倒也是一条脱壳之计。 她可以辩解:她不是不爱慕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而是心有所属。如此一来,保全了太子的面子,又能脱身。 于是,她轻轻嗯了声。 “他待你好吗?”萧禛又问。 顾清儿莫名想到了肖峥。 他待她的好,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像肖峥那么疼爱她了。 顾清儿觉得自己眼眶红了,有热泪落在面颊上。然而这只是她的错觉,是温泉水蒸腾的热气而已。 她很少哭,哪怕肖峥刚刚牺牲的时候,她也不曾流过太多的眼泪。 她只是在得到他死讯的一瞬间,心如死灰。 她听到自己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稳,没有任何的哭腔,只是带着浓浓的伤感:“没人比他更好了。” 第337章禛儿有福 萧禛待顾清儿,时冷时热。 好的时候,同她打闹玩笑,将她圈在怀里,骂她贪嘴懒惰。 坏的时候,其实更温和。他会客客气气同她说话,宛如他对其他妃子们那样,一双凤眸全是温柔。 顾清儿能区分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那天在温泉池子里,她一句“没人比他更好”,冷了萧禛的心。他当时一言不发,站起身从池子里离开。 当晚,他们便离开了山庄,快马加鞭赶上了庆鸿先生,回到了京都。 一回来,萧禛就忙起来了,表情温柔对顾清儿道:“美人先回去休息吧。” 他恼了她。 他对着她笑的样子,跟他对陈娥做戏时一模一样。 顾清儿没觉得哪里不好,反而是重重松了口气。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脱身的概率又大了几分。他知晓她还有用,杀是不舍得杀的。 只要不杀她,其他都好说。 萧禛请回了庆鸿先生,皇帝又惊又喜。 这些年,他一直想请庆鸿先生出山,都遭到了拒绝。不成想,庆鸿先生却给萧禛这个面子。 皇帝没觉得吃醋。他反而觉得,萧禛有大才,才肯让庆鸿先生赏脸而来。 “……你这次去丘山,带了顾美人去?”皇帝单独问萧禛。 萧禛道是。 “朕早就说过了,此女福泽深厚。你能请动庆鸿先生,定有她的功劳。”皇帝笑道。 萧禛神色端正:“父皇,其实都是她的功劳。她治好了庆鸿先生的儿子,先生这才答应上京的。” 皇帝忙问细节。 萧禛就把顾清儿接腿的事,告诉了皇帝。 皇帝听罢,亦是万分感叹:“用木头做了假肢?腿都可以造假,这顾美人的医术,真正出神入化了。” 说罢,皇帝让人请庆鸿先生的儿子孙呈,到御书房面圣。 孙呈本是个颇有才干的年轻人,只因残疾之后消沉,才那么愤世嫉俗。如今面圣,他举止从容,只走路有点陂,丝毫看不出残废的颓靡。 皇帝问话,他应答适宜,让皇帝很满意。 “你既有学问,可愿意去国子监担任四门博士?”皇帝问。 “四门博士”是个官职,就是国子监教书的,从六品的官。 孙呈今年不过十九岁,又废了一条腿,皇帝却如此重视他,他感激不已,急忙跪下磕头谢恩。 他从地主家的残疾儿子,变成了朝廷的从六品官员。 孙呈心中,感激太子,也感激顾美人,越发的积极刻苦,不负皇恩,这是后话了。 皇帝见完了孙呈,看过了他的腿,回到了内廷,直接去椒凤宫,与皇后闲谈。 “……若不是朕亲眼所见,朕也不敢相信。真是木头,接在断腿上。你说说这个顾美人,还有她办不到的事吗?”皇帝语带兴奋。 皇后听了,也很感兴趣:“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皇帝笑道,“朕早就说过了,这顾美人有大福。若不是她医术好,接了孙呈的腿,庆鸿先生如何肯出山?禛儿身边有了她,的确是事事顺心。” 皇后也很高兴。 她忍不住又笑了:“顾美人真有本事。” “大本事!”皇帝道,“禛儿有福,也是江山有福!南齐好大方,把他们的珍宝送给了咱们!” 第338章装傻 庆鸿先生父子两人都入朝为官了。 孙呈任从六品的四门博士,而庆鸿先生任太子太傅。 虽然说闫太傅还在,不过太子可以有多名太傅,教导他念书、学**王之道。 就在庆鸿先生入朝的第二天,皇后娘娘派了南姑姑,亲自前来,把顾清儿请到了椒凤宫。 南姑姑对顾清儿的态度,越发恭敬。 “听闻是你接好了孙呈的腿?”皇后开门见山。 顾清儿:“雕虫小技。” “你太过于实在了。”皇后笑容温婉,“这可不是雕虫小技,而是神技。哪怕是太医,都不敢如此想,你做到了。” 顾清儿:“娘娘过誉。” “陛下很高兴,夸你是福星。”皇后笑道,“这次若不是你,庆鸿先生断乎不会来。我们家老侯爷听闻了,也夸了你。” 这话不假。 萧禛不会独占顾清儿的功劳。他已经把如何请动庆鸿先生的事,告诉了他父皇和他外祖父。 昨天罗老侯爷进宫,到椒凤宫拜见皇后娘娘,父女俩说起了此事,老侯爷很是感叹,说顾清儿帮了太子很多。 罗老侯爷:“她可不只是运气好,而是真有大本事。她若是男子,此刻名满天下了。” 皇后当即笑道:“一篇《千字文》,已经让她名满天下了。” “还是太委屈了她。”老侯爷说。 老侯爷从未这样狠夸过某个人。说起顾清儿,却是赞不绝口。 皇后和罗家肯定愿意扶持她为太子妃,皇帝也同意。 如今唯一对此事态度暧昧不清的,反而是太子本人。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还惦记着赵五小姐,众人也不好问,更不好强求。 若他无心,强行封了顾清儿为太子正妃,太子心中存了怨气,和她疏远了,顾清儿那些才干,怕是再也不会辅佐太子了。 如此一来,反而把好事变成了坏事。 哪怕皇帝很想给顾清儿发金册,也要讲究策略。他和皇后心知肚明,都没点破。 如今见顾清儿,提到她的丰功伟绩,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够某个人吹嘘一辈子的,她却是真的态度随意,不骄不躁。 皇后更欣赏她了。 “你莫要谦虚。”皇后笑道,“本宫冷眼旁观,没有人比你更好的。” 顾清儿:“……” 这种句式的话,她最近说过,也听过。为此,还和萧禛闹翻了。 现在听到皇后也如此说,她苦笑了下。 “懂得用木头接替肢体,真正是神医。”皇后又道,“你这般能耐,本宫和陛下都看在眼里,你且放宽心。” 顾清儿:“……” 娘娘,您暗示得好明显,我想装傻都好难。 但是,我并不想做你们家的儿媳妇啊,我还想溜呢。 不是宫里不好,而是萧禛那狗东西太差劲了,不值得顾清儿把一辈子都陷在宫里。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故作懵懂,把一脸无辜摊平给皇后娘娘看。 你说你的,我假装没听懂。 皇后观察她的表情,也发现她无动于衷,心中不太确定了。 她明白了吗? “假肢”一事,也在京里传开了。 顾清儿反而替萧禛担心。要是旁人说庆鸿先生上京是因为顾清儿的恩惠,那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好在皇帝并不是那么想的。 第339章神话 说起庆鸿先生上京一事,顾清儿将她的担忧告诉了皇后。 皇后笑起来:“你处处替太子考虑,真是个痴心的。” 顾清儿: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皇后:“本宫问过了陛下。陛下说,正是因为太子有真龙之相,你才会到他身边,机缘巧合感动了庆鸿先生。” 顾清儿:“……” 皇帝还是把此事的功劳,算在太子头上。 “且太子不隐瞒,把实情说了出来,陛下说太子磊落英明,真正的帝王,不是那贪功冒进的小人。”皇后又道。 顾清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她真为楚王和雍王那对兄弟不值得。 他们平素那般钻营,皇帝就是看个乐子,打心眼里瞧不上那两个儿子,觉得他们猥琐不堪。 顾清儿见事情没有办砸,稍微放心。 皇后留她吃杏仁茶,特别香甜,还管饱,顾清儿吃了一碗还想要,就没走。 “你和永淳一样,都爱喝这杏仁茶。”皇后道。 顾清儿:“……” 她听明白了,皇后说她贪嘴。 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皇后却笑起来:“本宫就是喜欢你这样,把椒凤宫当自己家。咱们婆媳俩,还不是跟亲母女一样,别客气。” 顾清儿:“……” 娘娘您不要说得这么露骨,我不愿意啊,您儿媳妇还在寺庙里,我何德何能? 您问问您儿子吧,他未必愿意我跟您是“婆媳俩”呢。 顾清儿低垂喝茶,茶水微烫,她面颊泛出了酡红,皇后还以为她害羞了,不再多谈。 她跟皇后聊了很多。 听闻太子至今还要念书,顾清儿就觉得做太子也挺不容易的。 “这有什么?”皇后笑道,“太子的功课,比其他亲王重十倍不止。”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培养帝王,岂是那么容易的?亲王们认识几个字,懂一点礼义廉耻,可太子就要事事精通。 你说这天下的山川河流,每个府县的位置与地名,太子得知道吧?万一某地发个水灾,折子递上来,他连在哪里都不知道,像话吗? 还有各部衙门、官员,太子得知晓吧?再说各种赋税,太子也得清楚吧?本宫说的这些,都只是皮毛,还有更多呢,不学习怎么行?” 顾清儿听了,连连咂舌。 她从小到大,就没努力学习过。他们生活的年代,芯片把这些枯燥、繁重的学业都取代了,直接灌输到脑子里。 顾清儿想一想萧禛每天的功课,都要头疼死了。 “做皇帝也不容易呀。”她感叹说。 皇后笑起来:“做什么事容易呢?” 顾清儿附和着点点头。 她发现,想要取代太子,其实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不知道楚王和雍王那对兄弟俩是怎么想的。 如果顾清儿是亲王,她就会主动和太子搞好关系,然后有钱有地盘,得过且过,才不去受那个罪。 只要稍微情商高一点,不去触犯太子的逆鳞,太子也不见得容不下兄弟。 王爷那么多呢。 顾清儿在皇后这里坐了坐,回到了东宫,丁嬷嬷和如樱等人,都用非常崇拜的眼神看向她。 顾清儿就知道,假肢的事,东宫也传开了。 “美人,你真的能如此厉害?”如樱都不敢相信了,“断了的腿,你都能让它长出来?” 顾清儿:“……” 传闻就是这样,越说越夸张了。很多不可思议的神话传说,都是这么来的吧? 第340章泼天富贵 假肢的事,东宫众妃的确都听说了。 “……是真的,腿都被锯掉了,她用木头做了个假的。不成想,那假腿真的能走路。”闫沐杭身边的香尘姑姑道。 闫沐杭频频蹙眉:“怎么可能?” “有人在国子监见过那位孙少爷,他的确能站立行走,甚至还能骑马。” 闫沐杭:“……” “外面都在夸她。”香尘嗤之以鼻,“把她捧得这么高,看她何时摔下来!” 闫沐杭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非常看不起顾清儿,觉得她妖里妖气的,根本没有做正妻的资本。 但就是这么个小妖精,名声一日日壮大,皇帝未必听不到。到时候,皇帝和皇后会怎么想? “皇帝和皇后娘娘肯定看不上她。”闫沐杭自我安慰,“那种妖精,做个小玩意儿罢了。只有我这种正统出身,行事稳重的,才是皇后娘娘喜欢的。” 她觉得,她很有可能争一争太子妃的地位。 她父亲是太傅,她出身名门,却又没什么势力,将来的后族不会成为大患,也不会抢罗家的风头,皇后娘娘肯定很满意她。 闫沐杭觉得不能留下顾清儿,她最近都在酝酿一个计划,可以除掉她。 而宋渝和思柔公主,也谈论起此事。 “咱们想出一次风头,都好难。可她不同,她不停出风头。姐姐,我真羡慕她。”宋渝一副小女孩子的娇憨。 她把心里的嫉妒,直接说了出来。 思柔公主笑道:“我难道不羡慕?我若是有她的本事……” 她若是有德清一半的能耐,现在肯定都生下皇长孙了。 这东宫的女人,甭管能不能做太子妃,生下皇长孙,才是一辈子稳打稳的荣华富贵。 思柔公主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我是真没想到,德清如此有本事,我还以为她的医术只是小打小闹呢。不成想,她连断腿都能接。”思柔公主又道。 宋渝感叹:“是啊,她怎么想到的?那么多名医,没人想到用木头接一段,她真是厉害。” 她们长吁短叹。 永延宫的众人,打听到了各宫主子对他们美人的评价,纷纷学舌给顾清儿听。 “美人,她们这次不服不行。”如樱道。 陈先:“咱们美人的功绩,随便拿出一件,都够她们学一辈子的。更何况,咱们美人还不止一件。” “是,美人是奴婢见过最厉害的。”如樱道。 丁嬷嬷也道:“何止你们,老奴在宫里一辈子,独独咱们美人的本事不凡。美人,你将来定有泼天的富贵。” 也许,你可以做皇后、做太后呢。 这话,丁嬷嬷不敢说,宫里还是要谨言慎行,不能给美人招惹祸端。 顾清儿笑起来:“什么叫泼天的富贵啊?我不稀罕,有钱就行。” “光有钱也不够,还得有个孩子。”丁嬷嬷压低了声音,“有了皇长孙,就是泼天的富贵了。” 顾清儿:“……” 这个年代医疗如此简陋,生孩子太危险了,她又不能自己给自己接生。她才不想给萧禛那个狗东西冒险。 “美人,您得留心。”丁嬷嬷又道。 正好此时,萧禛走了进来。 顾清儿忙让众人散去,她自己起身,迎接萧禛。 第341章做戏 萧禛闲步而来,脸上线条温柔,下颌的锋利也收敛,凤眸含笑,最是含情脉脉。 顾清儿有点怕他这个样子,虚伪得要死,一瞧就是应付她来了。 还不如不来呢。 他这样,顾清儿也不敢大意了,恭恭敬敬站起身,行礼:“殿下金安。” “起吧。”萧禛微笑着,待顾清儿礼数周全。 丁嬷嬷奉茶。 瞧着这一幕,老嬷嬷胆战心惊。殿下与美人,素来没大没小的,何曾这样客套过? 美人不是才立功的吗? 怎么,她和殿下的关系,反而疏远成了这样? 殿下待她,仿佛与其他妃子们无异了。 丁嬷嬷不敢在殿下面前搞小动作,提醒顾美人,怀着满心的担忧退了下去。 顾清儿亲自把茶点推过来几分:“殿下吃些点心,都是我们新做的。” 萧禛嗯了声,只端起茶喝了几口。 “……庆鸿先生安排妥当了,孙夫人想改日进宫来拜见你。孤想着,东宫到底不太方便。你何时有空?孤带你去趟孙太傅府上。”萧禛道。 他是来说正经事的。 估计是孙太傅、孙少爷和孙夫人都想感激她,然而孙太傅和孙少爷不能进东宫,只得请萧禛带了顾清儿出去。 “妾随时都有空。”顾清儿笑道。 萧禛颔首。 他轻轻撩拨了浮叶,抿了两口茶。似乎压抑着他的情绪,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更加温和:“那便后天了。” “是。” 萧禛与她一板一眼,两人做戏做了全套的,谁也不肯落下风。 离开的时候,萧禛心里堵得更厉害。 顾清儿是何等聪明,她如何不知他在生气?她若是战战兢兢,露出她的不安,甚至求饶,萧禛都能稍微消气点。 但是她不。 你做戏,她也做戏。哪怕是太子,也别想让她低头认输。 萧禛甚至觉得,她更乐意见两人关系疏远。她在南齐,还有个心上人。她不像其他妃子们那般担心失宠。 她担心的,是萧禛太过于宠爱她。 萧禛是喜欢她。 她不同寻常,她能力过人,喜欢她没什么丢脸的。 但既然她不愿,萧禛不至于贱到去强迫她。他堂堂一国太子,也不会去求她,自降了身份。 两人便这样僵持了下来。 萧禛快步从永延宫离开。 两天之后,萧禛带着顾清儿去了趟孙府。 孙府坐落在皇城不远处,只隔了两条街,是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下。 院落挺大,修建却很清雅,带一点江南小镇的雅致。五月榴花璀璨,孙府大门口的屏围左右,各放了两盆盆栽石榴树,秾艳榴花如火般热烈。 庆鸿先生和夫人、孙少爷,早早在门口等候着。 “美人,您难得出来,妾身预备了好酒。”孙夫人笑道,“定要让您喝好。” “最好的酒,都是太子酒坊出来的,是殿下送给您的吗?”顾清儿问。 孙夫人笑道:“是的。” 几个人都笑起来。 这顿午膳,顾清儿吃得很尽兴。她不怎么出门,难得来一趟,好心情可想而知了。 饭后,她在孙家小坐,随太子回宫。 萧禛仍是很虚伪待她,对着她微笑;顾清儿假装看不见,也很虚伪,客气应付着。 等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时,却见丁嬷嬷和如樱、陈先等人,满脸焦急。 “美人,出事了!”丁嬷嬷神色凄惶。 顾清儿被他们吓了一跳:“怎么了?慢慢说,不要着急。” ——*——*—— 今天的十一更来了,小可爱你还有月票和推荐票吗?求求求票! 第342章宴请 丁嬷嬷吓坏了,如樱与陈先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连口说“出事了”。 顾清儿素来镇定,此刻也有点慌了,忙让他们先静一静,再仔细道来。 “美人,飞羽宫来人了,说请您过去说说话。”丁嬷嬷道。 顾清儿:“……” 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飞羽宫的主子,是傅婕妤。 上次傅婕妤被太子打,皇城皆知。众人还以为她要倒霉了,不成想皇帝很快又宠幸她,在飞羽宫小住了三天。 这三天,稳固了傅婕妤摇摇欲坠的地位。 但众人都知道,傅婕妤和太子算是结下了深仇。 试想,任何人被人打脸,都恨之入骨,更何况傅婕妤是那般娇滴滴的美人。 两宫既然有矛盾,就要彼此提防着。如今傅婕妤派人来请太子最宠爱的顾美人,目的是什么,叫人不得不猜测。 也怪不得丁嬷嬷等人如临大敌。 他们估计都以为,傅婕妤秋后算账,不敢找太子的晦气,就要拿太子的美人撒火了。 “不妨事。”顾清儿反而笑了起来,“既然娘娘请我,我去便是了。陈先,你随我去吧。” 去宫里拜谒娘娘们,可以带一两名大宫婢随行,也可以带上管事的太监。 顾清儿出行,如果没有太子陪同,她一般都是带如樱。 然而如樱胆子小。 飞羽宫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带个胆战心惊的如樱去,反而坏了顾清儿的计划。 所以,她宁愿带陈先。 “是,奴婢随您去。”陈先道。 稍微更衣,顾清儿上妆,带了头面首饰,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还用上了一支红宝石金钗。 这只金钗上的红宝石,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足有拇指盖大小,非常贵重。 当然,更贵重的宝石顾清儿也有,就是太子赏赐的那颗鸽子蛋。但那等宝石,她不敢戴。 那样的宝石,只皇后有资格佩戴,她带出去便是僭越,会被人找个错处乱棍打死的。 如此想着,顾清儿和陈先出门了。 她对陈先道:“要说起来,我还是缺个管事的大宫女。如樱虽然忠心耿耿,有些事却做不了。我需要一个更机智点的。” 陈先:“美人,需要奴婢替您留心吗?” “你留心看看吧。若是人品好,又不是某位娘娘身边的,咱们可以要过来。” “奴婢谨记。”陈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不急,我得先把这个意思告诉如樱,免得她以为我是找人取代她。”顾清儿笑道。 她身边的人,都是她需要的。她就像对待下属那样,既指望他们做事,又要顾念他们的情绪,而不是把他们当附属品的奴隶。 陈先看了眼顾清儿的背影,没说什么。 他素来沉默寡言。 顾清儿和陈先一路闲聊,一路步行去飞羽宫。 皇城极大,虽说东宫和内廷只是隔了一道门,走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们足足走了将近五十分钟,才到了傅婕妤的飞羽宫。 到飞羽宫的时候,顾清儿做好了心理建设。 飞羽宫的情景,却是大大出乎了顾清儿的意料。 就连陈先,也深感诧异。 他们主仆都没想到,傅婕妤会如此接待顾清儿。 第343章酒壶 顾清儿与陈先在来时路上,对傅婕妤的态度,都做了预测。 当时,顾清儿还对陈先说:“她无非是两种做派——要么冷落咱们,故意不出来,把咱们晾在大殿里;要么就是很热情,好像不计前嫌。” 陈先很赞同。 除了这两点,应该没有其他了,傅婕妤不至于当面对顾清儿冷言冷语。 若是这般,她请顾清儿过来,就毫无意义了。 不成想,事实出乎了顾清儿的预料。 傅婕妤竟不单单是请了顾清儿,还请了其他的妃子们。 飞羽宫的正殿内,响着很清晰的麻将声。 因此,顾清儿和陈先大为意外。 傅婕妤若不是受了高人指点,就是比他们想象中更聪明。 “顾美人,就等你了。”一瞧见她进来,傅婕妤先站起来。 她生得美艳,肤白胜雪,一席水粉色长衣,衬托得她腰似弱柳,款摆皆有风情。 她携了顾清儿的手,让她的大宫婢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顾清儿,然后请顾清儿入座。 她居然邀请顾清儿来打麻将。 同坐的,还有两名皇帝的宫妃,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都是前些年新入宫的,个个美艳无比。 她们还没有子嗣,如今也不是很受宠,又不是老妃子那般,有皇帝的旧情在,因此她们很巴结傅婕妤。 “请美人过来,乃是因为这麻将是你所创,我们不懂的地方,还请你指教。美人,不怪我唐突吧?”傅婕妤秀眉微扬,笑容娇婉。 顾清儿:“娘娘客气了。能教娘娘,是我的福分。” 她入了牌局。 傅婕妤醉翁之意不在酒。请顾清儿来打麻将,无非是告知内廷众人:她和太子的美人有走动,她与东宫并无仇怨。 当然,仇怨还是在的,就看能否扳倒太子了。 扳倒了萧禛,将来一块儿算总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扳不倒,萧禛乃是未来人主,傅婕妤不仅不敢怨怼,还要极力恭维。 现在和他的美人打好关系,就是为将来的恭维做好铺垫。 在这深宫生存,进退皆要有度。 顾清儿假装不知情,坐下来慢慢洗牌,陪着她们玩。 牌桌上笑语声频。 到了晚膳时辰,傅婕妤停了牌桌,留顾清儿一到用膳。 顾清儿还在想:“这傅婕妤,若不是德妃在背后指点她,就是她真的颇有成算。” 听闻傅婕妤出身市井,宫里不少人觉得她并无心机。 其实一个人的心机,往往跟她的经历有关,而不是她的出身。傅婕妤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顾清儿也不知道。 “两位姐姐也留下,一起用膳。”傅婕妤还挽留另外两名妃子。 她就是要多留一些人,免得她和顾清儿面对面尴尬。 她这一手颇为高超,把初次接触的尴尬都消弭了。 陈先一直在外面服侍。 顾清儿从头到尾,都在赞赏傅婕妤城府深,还有能耐,知晓如何埋线,为将来做好打算。 她是对傅婕妤刮目相看了。 直到晚膳时,酒壶端了上来,顾清儿才在心里咯噔了下。 她面上不露分毫,心里重新对傅婕妤打分。 她看着那酒壶,唇角有一抹冷笑。 “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我真是高看她了。”顾清儿心想。 那酒壶,放在了顾清儿面前。 然而,待顾清儿抬头时,她又是吃了一惊:傅婕妤自己案几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酒壶。 第344章银铅 眼前情景,顾清儿有点没琢磨过味儿来。 傅婕妤拿出一只铅壶当酒壶,顾清儿还以为她要害人;然后,顾清儿瞧见,傅婕妤和两位宫妃的面前,也摆放着铅壶。 “用铅壶当酒壶,真是人才啊。”顾清儿在心里感叹。 这傅婕妤到底是有心害人,还是真的天真愚蠢,就看她自己喝不喝这酒了。 顾清儿的手放在案底,用左手的指甲,挠自己右手的胳膊,把胳膊上挠出来一条条清晰的痕迹。 她的目光,仍看着傅婕妤的案几。 宫婢和内侍上前服侍,端了饭菜,又给诸位主子们添酒。 傅婕妤自己的酒,也是从铅壶里倒出来的;其他两名宫妃面前,也是相同的铅壶。 置办妥当,傅婕妤先举杯:“头一回请顾美人用膳,不周到之处,你多担待。” 说罢,她自己先饮了一杯。 顾清儿看到她喉头滚动,一杯酒的确是喝进了肚子,她才明白过来。 “哦,我到底高估了她,她自己也不知道呢。”顾清儿想。 其他两名宫妃,也一饮而尽。 只顾清儿没喝。 傅婕妤瞧见了,眼底多了几分不屑。 这个顾美人,难不成还以为她下毒吗?她未免眼界太低了,把这内廷当什么地方了? 傅婕妤微笑着,修长羽睫轻轻扬起,漆黑眸子里带着几分调侃:“顾美人怎么不喝?难道是不放心?” 两名宫妃看过来。 她们俩不知该说什么,表情有点尴尬。 顾清儿笑道:“娘娘,妾中午喝了不少的酒,一下午浑身发痒,怕是不耐这酒力。” 说罢,她举起了自己的右边小臂。 右边小臂被她挠出了一条条痕迹,的确像是发了风疹。 一名宫妃哎哟一声:“真是不耐酒力。还是别喝了,回头痒得不行,好几天都不能好,太痛苦了。” 她也发过风疹。 “这是湿疹吧?”另一名宫妃也道,“湿疹是不能饮酒的。顾美人,太可惜了,你没口福,今晚这酒很美味。” 傅婕妤心中疑惑解除。 她立马笑了笑:“倒是我多心了。顾美人,你就别饮酒了。若是风疹加重,太子殿下该心疼了。” 顾清儿道是。 她不喝酒,傅婕妤有点失望。她的失望,是那种想要显摆却没成功的失望,而不是想要害人的失望。 顾清儿一时无语。 “今天的酒,的确是不错。你们可知道为何?”傅婕妤得意问两名宫妃。 两名宫妃只感觉今日的酒,有种甜美的滋味,却又不用于糖或者蜜,入口甘醇至极。 “妹妹,这是什么酒?” “不是酒,而是酒壶。”傅婕妤得意,“此乃异域商人带过来的酒壶,酒入此壶,味道格外不同。” “此壶有点像银壶。”一名宫妃道。 “不是纯银,而是银铅。”傅婕妤笑道。 “怪不得这样好看了。”宫妃恭维。 顾清儿也笑着恭维:“是呀,真漂亮,雪亮雪亮的,比银壶还要好看。” 傅婕妤更加得意。 她又饮了一大杯。 顾清儿叹了口气:“没文化真是害死人,这傅婕妤,怕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吧?” 第345章越美越有毒 顾清儿一口也不敢碰那酒,因为装酒的壶,的的确确就是铅壶。 铅这种东西,在古代乃是宝贝,不少道家炼丹,就是用铅。 帝王相信,铅丹可以让人长命百岁。 铅还特别漂亮,有银白色的光泽,比银更雪亮好看,而且擦一擦就可以了,不像银会变暗淡。 因此,在很长时间里,女人们用的粉里面,都添加铅。 铅粉擦在脸上,白,却又不是死白,而是很有光泽的亮白,让女人们趋之若鹜,肌肤似珍珠般细腻白亮。 “洗尽铅华”这个很普通的词,就证明了铅在女人护肤品里长久的地位。 直到医学证明,这些满面铅粉的女人们,不能生育、病重而亡,都是因为铅,人们才意识到铅擦在脸上的危害。 铅除了好看,它还好吃:铅壶里面含的二价铅离子是有甜味的。把酒加入铅壶,酒就会沾染上那二价铅离子,滋味甘醇宜人。 古罗马的贵族们,特别爱用铅器,爱用铅壶喝酒,他们最后癫狂残暴,英年早逝;而那些服用铅丹的中国帝王们,也没人能如愿长命百岁,一个个都是短命鬼。 所以,当傅婕妤拿出铅壶的时候,顾清儿还以为她要害自己的。 不成想,傅婕妤居然是把此物当宝贝,拿出来显摆。 顾清儿默默吃了一口菜,喝了一口汤——铅壶装酒,需得慢慢才会发病,不是毒药,顾清儿什么也没说。 东宫与傅婕妤之间的恩怨,也不是打一场麻将就可以解决的。 傅婕妤用铅壶,顾清儿冷眼旁观。 另外两名妃子,服用一回铅酒,只要不是日积月累的,就不会有事。 在这个年代,铅壶是从异域来的珍宝,除了傅婕妤,她们也没资格长久服用。 就让傅婕妤活在她的虚荣里吧。 晚膳之后,离宵禁的时间不远了,顾清儿和陈先乘坐飞羽宫的马车,回到了永延宫。 “美人,急死老奴了。”丁嬷嬷急忙迎上来,关切上下打量,生怕顾清儿在飞羽宫吃了亏。 “美人,傅婕妤没有为难您吧?”如樱也很急。 顾清儿摇摇头,笑道:“她就是请我打麻将。” 宵禁之前,陈先回了下房,丁嬷嬷与如樱服侍顾清儿更衣、梳洗。 顾清儿没说傅婕妤作死的事,只说了今天的牌局。 “婕妤这是想要缓和跟殿下的关系。”丁嬷嬷很有见识。 顾清儿点点头。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那傅婕妤。 上次她故意为难萧禛,因为她是楚王送进宫的,是德妃和楚王、雍王那一派的。 傅婕妤如今消停了,不代表她以后不跟萧禛作对。 “若她再闹幺蛾子,就用铅对付她。”顾清儿道。 她还有一种更狠的办法。 既然傅婕妤爱用铅壶,顾清儿就要用此物置她于死地。 当然,傅婕妤如果消停,不再作乱,顾清儿也不至于要去害死她,一切都看她是否自己作死。 她微微阖眼。 “铅真的很漂亮。”临睡前,她还在想这个问题,“铅粉比普通的粉更好看。” 可惜,越美越有毒。 第346章下坡 傅婕妤用铅壶装酒,顾清儿一个字也没说。 她要是说了,不就是否认了铅丹吗?皇帝可是迷信道教的,估计也服用仙丹,这不是打皇帝的脸? 太过于超前的东西,如果不能证明它的毒性,光靠嘴巴说,别人不相信,还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顾清儿缄口不言。 况且,她也不能肯定皇帝服仙丹,她又没见过。 翌日,萧禛下朝之后,早早到永延宫来了。 他这次的态度,没那么假,而是带上了几分真诚的关切。 “昨日你回来之后,傅婕妤派人请了你去?”萧禛问。 担心傅婕妤为难她。 顾清儿笑道:“是。” “如何?” “她待妾不错。殿下,若她为难妾,妾是不会忍气吞声的。那么,昨晚您就会听到,您的美人在飞羽宫对傅婕妤大打出手等消息。”顾清儿道。 萧禛:“……” 这句玩笑话,他并非买账。 他表情里含着三分疏离,点点头:“没事便好。” 顾清儿点头。 她其实很喜欢现在和萧禛的这种距离感。昨晚他没过来睡觉,顾清儿一个人睡一张床,不知道有多爽。 太靠近了,顾清儿最担心的还是怕自己脱不了身。 如今有点隔膜,又没彻底翻脸,对她最有利,也是最好的局面。 她给萧禛行礼,也客客气气道:“多谢殿下关心妾。” 萧禛的凤眸里,漆黑一瞬间转浓、转冷。他的眼睛越冷,面上的表情反而越柔和:“不必多礼。” 若是从前,她大概会调侃他几句,说他瞎操心,而不是这般冷冷道谢。 萧禛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哪怕给了台阶,人家也不打算下,就想和他这么僵持着。 她愿意这样,就这样吧。 萧禛又不是缺女人。 他离开了永延宫,脚步越走越快,似乎很后悔自己巴巴跑这么一趟。 接下来几日,傅婕妤每天请顾清儿去打牌,顾清儿也都去了。 傅婕妤每次都留她用膳,仍喝那种铅壶装的酒,而且越喝越多,傅婕妤有点上瘾了。 顾清儿则谎称自己的风疹尚未痊愈,太医叮嘱半个月内不能饮酒,推辞了。傅婕妤还替她可惜。 “这样的好酒,你没口福了。”傅婕妤笑道,“等你的风疹好了,再请你来喝。” 顾清儿道谢。 你自己喝吧,我才不喝呢,我又不嫌命长。 我的命宝贵着呢。 打了几次牌,傅婕妤觉得差不多了,顾清儿也觉得可以了。下次傅婕妤再邀请时,顾清儿拒绝了,傅婕妤也顺势不再勉强。 大家都恢复了原状。 “太子殿下请了庆鸿先生回来,就连傅婕妤都服软了,天天巴结顾美人。”南姑姑对皇后说起了此事。 庆鸿先生一来,皇帝非常高兴,而朝臣们的态度也大为转变。 之前摇摆不定的,终于定下心,彻底站在了太子这边。 萧禛在朝中的处境,大大改善。他高兴之余,想起了顾清儿。若不是她,请动庆鸿先生怕是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想,他又怪自己心急了。 知晓她在南齐有那么个人,怎么还跟她较劲?不是下定了决心,要慢慢收服她、扭转她的心意吗? 萧禛又觉得还是应该跟她示好,主动下坡。 眼前就有个很不错的机会。 再过几日,就是顾清儿的生辰了。她今年满了十六岁,虚岁就是十七,真正是大姑娘了。 第347章偷听 宫里出现了铅壶,顾清儿一开始很漠视。 旋即她又想到,她在宫里是有靠山的,比如说萧禛,又比如说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若是出事,少个人替顾清儿撑腰;萧禛若是死了,她更惨,搞不好得殉葬。 因此,她借口去了趟长秋宫。 她去的时候,萧禛不在。 萧禛给自己找回来一位师父——庆鸿先生,因为课业加重,每天都要听庆鸿先生讲帝王之道。 除了听课,庆鸿先生还喜欢带着萧禛出门,去市井坊间,或者去田野山头。 萧禛忙起来,夜里履行监国之职,帮皇帝批阅不紧要的奏章;白天双重功课,累得不行。 他不在,顾清儿也不走。 长秋宫的人都知道,这位顾美人将来会是重要的主子。待太子登基,她至少得是个正一品的妃。 宫人们待她很热情。 顾清儿把长秋宫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尤其是萧禛的寝卧和书房。 宫婢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阻拦,任由顾清儿旁若无人的查检。 有位小内侍很聪明,急忙去告知了万公公。本应该告诉飞鹰的,只是飞鹰伴随着殿下,今日也不在宫里。 万公公是东宫总管太监,不会时常在长秋宫,除非有什么要紧事。 他片刻方至,顾清儿已经查完了。 “美人,您寻找何物?奴婢更熟悉,可以替您找找。”万公公恭恭敬敬问。 自从顾清儿赏赐了他五百两银子,万公公就知道,这位美人会钻营,将来贵不可言,从此绝不得罪她。 顾清儿笑了笑:“上次去飞羽宫打麻将,见傅婕妤用一种酒壶,她说乃是银铅,雪亮光洁,酒倒进去味道变得甘甜。 听闻是进贡之物,从异域传来的,不知殿下得了没有。我倒也不是想要,就是好奇,想仔细观摩。” 万公公仔细想了想:“奴婢不曾见过此物,应该是没赏到东宫来。” 顾清儿点点头。 “美人若是想要,奴婢去跟内侍省的人说一声,若库房还有,就以东宫的名义要一只,您意下如何?”万公公又问。 顾清儿忙摇头:“不不,千万别要!” 继而她又笑着,解释道,“傅婕妤不是有嘛?咱们去要了,她还以为咱们跟她攀比,没必要招惹麻烦。” 万公公应了声,心里不解。 顾清儿见这边安全了,心中微松,起身去了椒凤宫。 她走过一个时辰,萧禛才回来了。 万公公把顾清儿今日言行,都回禀了他。 “银铅壶?”萧禛问,“她想要吗?” “奴婢听美人的意思,竟是很害怕殿下这里也有。瞧着美人的神色,此物只怕有什么蹊跷,应该不是好东西。”万公公道。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 萧禛沉吟了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孤并没有见过。” “奴婢也不曾见过,没有派到东宫来,美人说她在傅婕妤处见到了。” “她人呢?” “美人往椒凤宫去了。”万公公答。 萧禛点点头,也步行去了椒凤宫。 然而,他尚未走近,就在椒凤宫的西边拐角处,瞧见了顾清儿。 不止是她自己。 立在她对面的,是九皇子萧礼。他前些日子已经开府了,如今的封号是越王。 萧禛脚步微顿,带着飞鹰往旁边一闪,越到了假山后面。 飞鹰:“……” 殿下,咱没必要偷听啊,怪猥琐的。大大方方上前,问顾美人和越王聊什么,不行吗? 第348章九皇子的深情 顾清儿去了椒凤宫,她也没想到会在椒凤宫遇到九皇子萧礼。 萧礼是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他开府之后,就搬出了宫,平素进来看他母亲魏昭仪,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随便了。 每次进来,看望完了魏昭仪,他还需去向主母皇后请安,正好碰到了顾清儿。 顾清儿见他身长玉立,衣着锦绣,乃是王爷的便服,不同于皇子的,气质大变样,很是英俊。 他的眸子颜色略浅,看向顾清儿的时候,眼神就格外温柔。 有些日子不见了,九皇子好像又长高了点,如今都快赶上萧禛了,是个修长挺拔的年轻公子。 顾清儿也给他见礼。 他看顾清儿时,目光全是赤诚,甚至有点明目张胆。 这孩子是看上了顾清儿,至今也不死心。 顾清儿坦坦荡荡,表情都不变,也没和他多说什么。 九皇子请安完毕,皇后这边又有客,他先告辞了。 顾清儿才向皇后问起了铅壶。 “……那银铅壶只有五只,花纹乃是一套的,听闻把酒倒入其中,酒会变得甘甜无比。”皇后道。 “您没有吗?” “陛下原本送了本宫一只。剩下的四只,都给了傅婕妤。既然是一套的,本宫也就成人之美,顺便送给了傅婕妤。”皇后道,“怎么,有何不妥?” “没有。”顾清儿微笑,“妾就是问问,好奇嘛。” “在本宫这里,你不必拘束。”皇后笑道,她看得出顾清儿话里有话。 顾清儿自然不会作死,把那银铅壶的秘密说得到处都是。 她告诉了皇后,皇后要不要去提醒傅婕妤? 不提醒吧,皇后心里过不去;提醒吧,傅婕妤不相信,还以为皇后便着法儿嫉妒她,损了她和皇后的关系。 顾清儿要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真的只是随口一问。”顾清儿道。 她特意跑过来,又特意问了此事。一听是皇后没有,她还一副放了心的样子,皇后这般聪明,会猜出来的。 有些话,不能说破。 顾清儿说完了,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 从内廷回东宫,很长一段路,今晚皇帝又要过来用膳,皇后不方便留顾清儿。 顾清儿目前的身份,到底不是太子妃,不能算是皇帝和皇后的儿媳妇,留下来同桌而食,不合礼数。 她从椒凤宫出来,不成想还没有拐出椒凤宫的宫墙,就在墙外遇到了越王萧礼。 萧礼立在一丛翠竹之下,风姿绰约,卓尔不群。 顾清儿微愣。 萧礼上前,对顾清儿微笑:“娘娘跟前,没顾上跟你说说闲话。还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想给你送礼,不知你喜欢什么。” 顾清儿诧异看了眼他。 这样直接了当,你不怕被太子殿下打死吗? 她心里腹诽,面上表情也冷峻了几分,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什么也不要,王爷太客气了。” “有点小心意。你既然没什么想要的,那我就随便送了。”萧礼说。 顾清儿:“别,王爷还是别送。” “为何不要?” “妾解释不清。殿下问起来,妾不知如何说。” 萧礼:“你便如实说,是我送的,不要紧的。” “我怕太子殿下打断你的腿。” 萧礼:“……” 第349章表白 顾清儿也不知九皇子到底怎么回事,就看上了她! 就因为救了他那次吗? 关键是,施救的过程中,他一直晕迷不醒,他知道什么呀? 顾清儿想起萧禛说,九皇子其实没什么脑子,都是楚王教唆的,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东宫没有承宠的妃子,可以送出去,这点不假,但堵在椒凤宫门口,跟顾清儿拉家常,就显得太过于轻佻了。 顾清儿也很想打断他的腿:跟太子抢女人,你脑子是不是昏了? 保住你的王位,这天下什么漂亮女人你要不到?哪怕真的要不到,退而求其次,也有二等美女供你挑选啊。 犯得着吗傻孩子? 顾清儿的确很想出去,嫁给其他人,但她首选第一人是灵蛇,而不是九皇子。 “你……你不要害怕。”九皇子不知是要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顾清儿,“我会向皇兄讨要你的。既这样,送你生辰礼,就不算什么了。” “我不愿。” “什么?”九皇子没听懂。 还是不愿要生辰礼吗?他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不高兴吗? 她在东宫,一直不承宠,肯定也不会有孩子。哪怕将来封了妃,又有什么前途呢? 还不如跟了他。 他肯定会宠她的。 “我说,我不愿意跟王爷您。”顾清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此刻正值下午,日影西斜,翠竹修长的影子,落在了顾清儿的眼睛里,给她水润乌黑的眸子,添了一些阴影。 因此,她那柔软的眸光,突然多了一份伶俐与凛冽。 九皇子定定看着她,似乎难以置信。他没想到,他把话说破了,得到却是这么个结果,下意识反问:“为何不愿?” “因为我爱慕太子殿下。”顾清儿道,“哪怕是死,我也想死在殿下身边。” 萧礼:“……” 立在假山后面的萧禛:“……” 听到了这里,萧禛唇角微动,有个愉悦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口的重石终于散去了,他心情一下子轻盈了起来。 碧穹蔚蓝,似乎更加高远了。 萧礼则很受打击:“我不如皇兄好吗?” “当然,您没太子殿下英俊,还没有他高,我不喜欢矮子。” 萧礼当胸中了一箭,差点吐血,下意识反驳:“你、你胡言,我一点也不矮,况且我还能长个子呢!” “那也不行,我就喜欢太子殿下那么高的,高了或者矮了,我都不喜欢。”顾清儿道。 萧礼脸色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像个小孩子,赌气般看着顾清儿:“但是皇兄不喜欢你,他……” “谁说孤不喜欢?” 突然,从假山后面传来了声音,把顾清儿和萧礼都吓了一跳。 只见长衣锦袍的萧禛,缓步而出,阳光下他锦袍的银丝暗纹,泛出淡淡光晕,将他笼罩其中。 顾清儿和萧礼都下意识看了眼那假山。 方才,太子殿下是躲在后面偷听吗? 顾清儿连忙反思自己:“我有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萧礼则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合理,反正皇兄一直不曾宠幸过顾美人。 “你若是不想挨打,以后就别再动歪心思。”萧禛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怎么动怒,“调戏东宫的美人,你有几个脑袋?” “我……”九皇子还想要辩驳。 萧禛冷冷扫了眼他:“最后一次,听到了吗?若再有下次,孤绝不饶你。” “皇兄,真的不能将她赏赐给我?”九皇子还是不甘心。 第350章美色 能否将她赏赐出去? 当然不能! 此世间原本就人才难觅,像顾清儿这等鬼才的,连庆鸿先生听说了她的所有事,都大赞她,说“自愧不如”。 哪怕萧禛与她无私情,也不可能将她赏赐给自己的弟弟。 “这个问题,孤也希望是你最后一次问。”萧禛眉宇越发冷冽,“若再有下次,孤……” 他说到了这里,突然出手,袭向了九皇子的左臂。 稍微用力,顾清儿就听到了咔擦一声。 九皇子发出惨叫。 再看过去,九皇子脸色都白了,抱着胳膊弯着腰,左臂已然不能用力。 萧禛这货,卸下了九皇子的左臂肩膀关节。 “记住。”他的声音更冷淡,整个人似笼罩在寒霜里,“下次你再说这等混账话、再敢拦路调戏孤的美人,孤断的就不只是你的手,而是你的脖子。” 九皇子此刻才明白,他哥哥真生气了。 他额头见了汗,疼得要死,还是得赶紧跪下:“是,臣弟明白。皇兄,臣弟鲁莽了。” 萧禛哼了声。 若不是见他年幼无脑,受人撺掇,萧禛扭断他的脖子都不解恨。 “滚吧,去太医院接上你的手。”萧禛道。 他看了眼顾清儿,示意她跟上。 顾清儿道是。 他们俩往东宫而回。 顾清儿还回头看了眼九皇子。见他仍看着这边的方向,眸光里带着哀痛,轻轻摇摇头。 待远离了椒凤宫,已经瞧不见了,顾清儿回过神来。 她还以为,萧禛也会对她发火,毕竟中国人讲究“一个巴掌拍不响”。 要是萧禛非要说歪理,问她为什么九皇子不招惹其他人,只招惹她,顾清儿真真有口难辩。 她也不知道九皇子看中了她什么。 难道是美色? “我真的很美吗?”她在心里想着,“要不然越王殿下这样执着做什么呢?” 她不太好参考。 也不好去问萧禛。 回到了永延宫,丁嬷嬷等人瞧见是太子殿下陪同美人回来的,都是微愣。 继而大家心中暗喜,连忙端茶。 两人在偏殿坐定、喝茶,顾清儿这才试探着看向了萧禛的脸色:“殿下,您若是不高兴,可以发火。妾知晓错了。” 萧禛挑了挑眉。 他没露出之前那种虚伪和做作的笑容,而是带上了几分调侃:“哦,你错在何处?” “妾今天不该去椒凤宫。”顾清儿道,“若是不去,就遇不到越王殿下,也不会招惹是非。” 萧禛表情很平淡。 他没笑,也没发脾气。他像只被撸顺了毛的猫,所有的锋利都收起来了,不管是硬刀子还是软刀子,都不见了。 他称得上心满意足、心平气和。 “不与你相干。”萧禛道,“孤太纵容礼儿了。上次就应该给他点教训,痛了他才能记得住。” 顾清儿看向了他。 这么讲理? 怎么回事呢,他也被穿越了吗? 换人了吗? “过几日就是你生辰,你想要什么生辰礼?”萧禛问。 顾清儿心中仍是不解。这个时候,他还主动问此事? 他明知道九皇子是闹着要送礼,才阻拦顾清儿的。他真的一点芥蒂也没有,大大方方谈论起此事吗? 他真是萧禛吗? 容貌、举止,甚至小动作,都是很像的,就是态度不同寻常。 “妾倒是真有个想要的。” “想要什么?”萧禛问。 ——*——*—— 今天的9更到了。我一直很努力码字,也很努力求票。推荐票、月票都来吧,爱你们!! 第351章撒谎 顾清儿说她真有个想要的礼物。 萧禛问是什么。 他没承诺自己一定可以办到。顾清儿有些时候的想法,很跳脱,他需得有所保留,才不至于落入她的圈套里。 “你说说看。”萧禛道。 “妾想要殿下的一个诺言。”顾清儿道。 萧禛立马在心里起了警惕。 “诺言?” “妾一直很想做谋士。”顾清儿道。 萧禛预料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心沉了沉,眼神也重新染上寒霜。 “……做谋士挺好的,总有点用处,不像后妃那般不自在。若将来殿下仁慈,能否给妾这个恩典?”顾清儿问。 萧禛:“……” 他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之前觉得又高又蓝的天空,再次黑沉沉压了下来,压得他无法喘息,心中充满了委屈与不甘心。 他真的不如那人吗? 说来说去,就是不愿意跟他。 萧禛沉默了很久。 顾清儿也不再开口。 良久之后,萧禛才道:“你当着九皇子的面,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顾清儿都是信口胡扯,现在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说,你爱慕孤。哪怕是死,你也想留在孤身边。”萧禛咬牙,“你是撒谎?” 顾清儿:“……” 她缓缓低垂了头。 她以为,萧禛会像以前那样,转身而去。不成想,他却是挪了过来,坐在了顾清儿身边,轻轻拥抱了她。 顾清儿诧异。 萧禛的声音,低低在她头顶响起:“清儿,别跟孤闹脾气。孤待你怎样,你心里是清楚的。 若是觉得孤不如其他人,你再冷眼看两年。孤答应过你,两年内不碰你。若两年之后,你仍觉得孤不好,孤答应你的要求。” 顾清儿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他居然采取了迂回战术。 为了她的美色,他肯这样用心,也是蛮厉害的。 顾清儿嗯了声。 她轻轻依靠着萧禛。 老实说,这狗男人不阴阳怪气的时候,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不喜欢他那么虚伪待她。 如今他能主动退让,甚至把他们之前的“三年”承诺拿出来讲,顾清儿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因此,两人再次和好。 萧禛越发有耐心了。 他每次回想起顾清儿对九皇子说过的话,心头总是闪过些许甜蜜。那些话,他反反复复在心中回味着,甚至去揣摩当时顾清儿的态度。 也许,那些都是真话,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萧禛重新有了好心情。 他也问顾清儿:“你问铅壶,是做什么的?你想要吗?” 顾清儿说不要,就是随便问问。 她没打算把这件事说破。她既然不肯和皇后说,自然也不肯和萧禛说。 又过了几日,就要到顾清儿的生辰了。 这是她在燕国过的第二个生辰。 她又大了一岁。 她穿越到这个古地球时代,也快两年了,真是时如逝水。 生辰前一天,皇后娘娘就派人送了礼,无非是一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萧禛则没什么表示。 顾清儿还以为他不送礼的时候,却在生辰当天早上,收到了他的“礼物”,是一份很特殊的礼物。 第352章生辰礼 顾清儿再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一份生辰礼——一碗长寿面。 太子殿下亲自煮的长寿面。 古时候讲究“君子远庖厨”,男人是不会下厨房的,更何况尊贵的太子殿下。 长寿面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要一根面条不断,做成一碗。 萧禛居然给她做了。 顾清儿看着那碗面,心中有点些许的动摇。旋即她又想到:“这男人做事是有目的的,他想要拉拢我,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感动。” 她强行收敛了情绪。 心中不触动,她表面上仍是很欢喜的,做出惊讶万分的样子:“殿下给我煮面?” 丁嬷嬷在一旁,笑容压抑不住,向顾清儿道:“殿下寅正就起来了,学了好久,这才做成了这碗面。 美人,您快来尝尝殿下的手艺。今日是您生辰,美人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顾清儿笑了笑。 寅正,是早上四点,萧禛往常起床上朝的日子。 不过,他今天休沐。 顾清儿坐了起来。 面条很劲道,汤既清淡又鲜美,肯定是用了口蘑来调汁的。 的确很好吃。 顾清儿不需要表演,就连汤带水一口气全部吃完了。 她笑笑,对萧禛道:“真的很好吃,多谢殿下。” 萧禛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你又大了一岁。” 除了长寿面,萧禛也给顾清儿准备了其他生辰礼,布料、首饰,两个箱笼抬进来,都是东宫里的好东西。 顾清儿说她不需要,萧禛仍是很坚持。 “过生日,总归不一样。”萧禛道,“还想要什么,只管去告诉万公公,从库房给你拿。” 顾清儿:“……” 她的妖姬人设,已经很稳了,牢不可破。 罢了,得过且过吧。 顾清儿的生日一过完,离去沧北草原围猎的日子就不远了。 永淳公主很兴奋,提醒了顾清儿数次,不停念叨此事。 “那篇《千字文》,永淳已经背熟了,认得了一千个字。她现在对认字也有兴趣了。”皇后娘娘跟顾清儿说起了此事,“本宫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娘娘无需客气,这是妾与公主的缘分。”顾清儿笑道。 皇后还是很感激的。 说起沧北草原一行,皇后的心情也很不错。只不过,这次她不打算去。 她对顾清儿说:“本宫小时候,也时常骑马射箭,跟着父兄去围猎。” 罗家是靠军功起家的,罗皇后从小就是个洒脱的性子。 “真的?我只会骑马,不会射箭。”顾清儿笑道,“若是要围猎,我怕是什么也射不到了。” “是吗?”皇后笑起来,“让太子抽空教教你。” 顾清儿:“……” 不是,娘娘,您好好的,怎么突然助攻了起来?您又不是萧禛那厮的亲娘,至于替他操心吗? 看着顾清儿的表情,皇后又笑了起来。可不知想到了什么,皇后的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凝重。 顾清儿不解。 从椒凤宫回来,正好萧禛过来,顾清儿就问萧禛,皇后娘娘对沧北草原有什么心结没有。 萧禛哪里知道。 “殿下,妾不会射箭,到时候妾不参加围猎。”顾清儿道。 萧禛却露出了一脸意外:“你不会射箭?你怎不会射箭,你骑术那么好。” 第353章头上好绿 顾清儿有口难言。 骑马、射箭,似乎在古代是连为一体的,学习骑术怎能不习射箭? 可顾清儿的骑术,全是玩马球练出来的。她难得要告诉太子殿下,她是为了玩,才刻苦钻研骑术的吗? “妾不喜箭术,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顾清儿找了个借口。 萧禛:“……” 美人,你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你哪里还有什么体统啊? 你就直接说你懒,练了马术不愿意练习射箭,难道孤还不知道你的德行? 萧禛白了一眼她。 顾清儿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打算把此事混过去,萧禛便站起身:“走吧。” “干嘛去?” “孤教你射箭。”萧禛道。 顾清儿:“……” 不是很想学啊,学来干嘛呢?将来你对不起我的时候,我一箭射死你你答应吗?你答应我就学。 她低垂着头。 萧禛知道,她又在嘀嘀咕咕骂他,也不与她计较,携了她的手,两人去内廷南苑的一处校场练习。 南苑有点远,萧禛与顾清儿乘坐太子的辇车去的。 到了校场,却远远瞧见了一抹火红色身影,在几名公主和宫婢的簇拥之下,正在练习射箭,热热闹闹的。 顾清儿好奇看了眼。 她瞧见了几位公主。 宫里的公主们,除了皇后娘娘生的永淳公主,顾清儿都没怎么见过。 公主们平时要在宗学念书,闲时各有忙碌,不会跑到东宫去看太子的妾室;她们聚在一起,一般都是皇家宴席,身为太子的妾,顾清儿没资格参加。 她去年有段时间天天去寿成宫给太后抄写佛经,见过几位公主,认得出其中就有三公主宁阳、十四公主宁德。 至于那位穿红衣的女子,顾清儿没见过。 顾清儿瞧见了她们,那群人也很快留意到了她和萧禛。 众人放下了弓箭,朝着太子走了过来。 “皇兄。” “殿下。”红衣女子笑盈盈见礼。 叫殿下,而不是皇兄,那应该就不是公主了。 顾清儿打量了她几眼,但见她的鹅蛋脸上,一双漆黑眸子,流光溢彩,格外动人,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只是年纪稍微大一点,约莫二十一二岁。 二十来岁的女子,是最美的。古人称这个年纪的女子为“花信年华”,就是一朵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繁花似锦。 她们没有少女的青涩稚嫩,肌肤丰盈、眼神含水,美艳至极。 萧禛让她们平身,然后顾清儿发现,红衣女子正看着萧禛微笑。 萧禛也对她笑了笑。 他的笑容,不是对着东宫后妃们的虚伪,也不是对自家妹子那般,慈爱里带三分威严。他是很正常的微笑,礼貌而熟稔。 “怎么来练习射箭,围猎你也要去吗?”萧禛问红衣女。 红衣女笑道:“我不去,是宁阳和宁德央求我过来教她们,她们俩要去。” “你怎么不去?应该去散散心的。”萧禛又道。 “不了,太远了,怪累的,我还是宁愿陪伴太后娘娘。” 顾清儿在旁边,听着他们一问一答的,口吻非常热络。 她心里八卦的小火苗,蹭蹭冒头,心痒难耐的想要打听一下。 萧禛这厮,对这位美貌如花的女子这般温情脉脉,而且是真情实意的,他不会跟她也有私情吧? “哎哟,赵五小姐头上好绿。”顾清儿幸灾乐祸的想。 然而她又想到,自己也可能是绿赵五小姐的人之一,又有点尴尬。 虽然她不是自愿的。 她天马行空感叹了一瞬,有点走神,发现红衣女正在看她。 她到底是谁? 顾清儿面上含笑,心中腹诽,目光斜斜睃向了萧禛:给我介绍一下啊! 第354章相拥 萧禛察觉到了顾清儿的眼神,他这才开口:“美人,这位是静乐郡主。” 郡主的身份,自然远远高过顾清儿这个东宫的小妾。 因此,顾清儿给她行礼。 静乐郡主叫她免礼,态度温柔,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深深酒窝,让她的笑容更加甜美无比。 “早就听说过你了,那篇《千字文》,真真名扬天下。”静乐郡主笑道。 顾清儿回以微笑。 萧禛又道:“我们是过来练习射箭的,闲话有空再谈。” 静乐郡主道是。 萧禛冲她轻轻点头,然后带着顾清儿,往另一边的靶子走了过去。 内侍递上弓箭。 顾清儿的余光,发现静乐公主还在看他们,就好奇问萧禛:“我怎么从未听闻过这位郡主?她常在宫里吗?” 萧禛好笑:“大燕国的公主、郡主那么多,你听说过几位?除了皇后娘娘的那两位公主,你也没见过谁。” 这倒是实话。 她哦了声。 萧禛已经拉开了架子,教顾清儿如何射箭。 弓有不同的力道,萧禛拿给顾清儿的,是一张三斤的弓。 所谓三斤,并不是指弓本身的重量,而是指拉开这张弓,和提起三斤的重物,需要相同的力量。 弓自身很轻,顾清儿试了试,感觉有点费劲。 “拉不动。”她道。 要是能把枪给弄出来就好了。 古地球时代,早早就有了火药,只要冶铁技术再发展一点,顾清儿完全可以弄出简易的火铳,也就是枪的最基础版。 到时候,打猎就简单了。 她的枪法是很好的,虽然太空时代的枪都是激光枪,更容易操作。 顾清儿的父亲是军部出身,他迷恋古董的子弹枪,家里有个专门的地下室作为训练场,顾清儿打小就跟她爸一块儿玩。 后来父亲牺牲之后,她就没碰过了。 她从弓想到了枪,又想到她父亲,略微走神。 “拉不动?”萧禛误解了她的走神,“这又不重。” 顾清儿试了试。 她射击的经验,让她对射箭颇有天赋。 第一箭射出去,她力道没掌握好,拉弓的时候有点偏了,还是被她射中了靶子。 萧禛非常满意:“不错。你果然就是懒,不懒早就学会了。” 顾清儿冲他翻了个白眼。 萧禛被她逗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他不顾校场还有其他人,上前拥住了顾清儿,扶住她的手,教她射第二箭。 他此举非常亲昵,呼吸几乎喷在顾清儿颈侧。 好在顾清儿没怎么在意,注意力都在弓箭上。 不成想,几位公主和静乐郡主,却都看向了这边,然后很不好意思扭过头去。 宁阳公主骂:“不要脸,她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得皇兄行事不端庄。” 这位宁阳公主,今年十七岁,是宫里最大的待嫁公主。她之所以尚未嫁出去,是因为她的未婚夫去年丧父,需得服孝三年,耽误了她的婚事。 她很不喜欢顾清儿,原因也非常简单,宁阳公主是德妃娘娘的亲生女儿,她与楚王、雍王是亲兄妹。 顾清儿早已得罪了德妃那一脉。 “她真的很受宠。”静乐郡主的眼神略微黯淡,笑容也没之前那么自然了,虽然她极力遮掩着。 “待赵五小姐回来,就没她什么事。”宁阳公主冷哼,“她比赵五小姐差远了,得意什么?” 静乐郡主又看了眼,没接宁阳公主的话,慢慢收回了视线。 第355章殿下的宝贝 顾清儿练习了半个时辰。 萧禛是个很好的老师。顾清儿没想到,他在教导她的时候,会如此有耐心。 当她提问时,他会敏锐觉察出她到底是哪里卡壳了,然后亲自为她示范。 她满意这个老师,萧禛也满意自己的学生。 顾清儿很通透。 她懒,但她认真学习的时候,总是格外有天赋,什么东西学一学她很快就能掌握,并不是那种死脑筋。 两人都挺愉快的。 他们射箭尚未结束,公主和郡主等人先走了,校场只剩下他们俩,以及服侍的宫人。 顾清儿学得不错,有点飘了,对萧禛道:“要不,你在脑袋上顶一只碗,我试试能不能把碗射下来。” 萧禛:“……” 他用力捏她的脸:“美人,你刚刚学会走路,就想要登天,看把你能的!” 顾清儿被嘲讽了一翻,仍是不死心。 她沉吟了下,对萧禛道:“从身上取个挂件,挂在树上,看看我能不能射中。” 萧禛不理她。 顾清儿见他身上并不携带玉佩等物,就伸手往他怀里摸:“试试嘛,你有没有戴什么东西出来?” 结果,就在他怀里摸到了一个东西。 顾清儿手速极快,掏出了一瞧,发现是个很脏又皱巴巴的香囊。 她只当这香囊有不少的年月了,心里揣度:“是不是赵五小姐小时候送给他的?” 她非常尴尬。 萧禛也很尴尬,一时僵住了。 顾清儿干笑着,想要把香囊往回塞:“抱歉,不知是殿下心爱之物……” 萧禛脸上似挂不住,抢了过来。 他拿在手里,感觉有点烫手。这个香囊都毁了,他还如此珍藏着,要是被这细作调侃几句,他真是没面子。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样笨拙愚蠢。 “孤不是非要放在身上的,早该扔了。还不是怕你挑刺,将来问起来,孤总不能辜负了你一番心意。”萧禛板着脸解释。 顾清儿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 她后知后觉,又不太敢置信,去抢他那香囊。 抢过来一瞧,的确是雪地仙鹤图,是她特意为了显摆,给萧禛做的。只可惜,后来被傅婕妤扔到了泥水里。 为了这事,还惹出了不少官司。 香囊已经毁了,顾清儿自然以为萧禛随手丢了的。 不成想…… 他是故意,他肯定是故作姿态,让顾清儿感动。 顾清儿拿着,也感觉烫手了。 她笑了笑:“都坏成这样了,还留着做什么呢?我再给殿下做一个好了。” 说罢,她随手把香囊扔了出去。 萧禛来不及阻拦,看着那香囊落地,他心口一阵闷疼,控制不住想要发火。 他快步上前,捡了起来。 还好,今日没有下雨,只是沾了一点灰尘,擦擦就掉了。 他回首,目光阴沉:“你扔孤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顾清儿:“……” 都毁成那样了。 “我再给你做一个。” “这是你给孤做的第一个香囊,再做了也不是它!” 顾清儿:“……”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半个字。 哪怕萧禛恶声恶气的一副死样子,她心口某个地方,仍是莫名其妙有点热。 第356章另一个德妃? 一天的练习,顾清儿双臂酸痛难当。 她很想要找个人替她揉按,最好是萧禛。 晚膳之后,萧禛主动留了下来,他也留意到了她的胳膊有点不便。 他是时常拉弓的,初次拉弓之后哪里不舒服,他最清楚,因此他知晓顾清儿的酸痛。 “酸得厉害?”他问。 这样体贴。 顾清儿本着“能用就用”的想法,点点头:“很久没这样用手了,两条胳膊都酸。要是不松松筋骨,明早起来,饭都吃不了了。” 萧禛让她趴在床上。 顾清儿道谢,笑嘻嘻趴了上去。 已经是五月下旬,夜风和煦,空气里的榴花味道散尽,初夏的蛩吟阵阵。 她的寝殿里,挂起了纱帐。 纱帐的空很细密,蚊虫钻不进来,而明角灯放在账外,橘黄色的光,朦朦胧胧照在帐子里,一切都变得隐秘而温馨。 顾清儿趴在帐内,萧禛坐在她旁边,替她揉按两条胳膊,顺便松松她的后背。 “殿下,静乐郡主是谁?”顾清儿问。 她白天没顾上,但始终很好奇,总要问个明白。 萧禛:“你没听说过静乐郡主?” 顾清儿对各宫的八卦,都挺感兴趣的。偶然陈先说起,她也听一耳朵。只不过,内廷的事,陈先还不能件件都打听清楚,也就没说过静乐郡主。 “她姓刘,乃是镇北将军的嫡女。”萧禛道。 “太后很喜欢她?” “她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能不喜欢她吗?”萧禛道。 顾清儿:“……” 好像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她催促萧禛:“那她和德妃的经历很像啊,都是太后养大的。你仔细说说嘛,之前我在寿成宫,怎么没见过她?她是回娘家小住了吗?” “她没娘家,镇北大将军府的人早就死光了。”萧禛道,“寿成宫就是她娘家。你之所以没见过她,她是出嫁了。算了,孤从头跟你说。” 静乐郡主本名叫刘莹莹,高门贵女。她父亲军功显赫,三个哥哥也英勇不凡,就连她母亲,也是巾帼英雄。 刘夫人自己也是出身将门,且亲自披甲上阵,是真正的将门夫人。 刘莹莹还小的时候,北边匈奴人的一场偷袭,她母亲战死了;而后,有一年北边灾害严重,匈奴人再犯,她父亲和两位兄长也牺牲了。 她和她三哥回到了京都,住进了镇北将军府。 她三哥继承了她父亲的军衔。 刘莹莹九岁那年,太后,也就是那时候的皇后,跟随先皇去沧北草原围猎,遭遇了刺客。 她三哥替太后挡了一剑。 那剑有毒,她三哥用自己一命,换了太后一命。 “……镇北大将军府死绝了,她一个孤女,就被太后接到了宫里抚养,封了静乐郡主。”萧禛道。 顾清儿听了,觉得好惨。 军功都是用人命和鲜血填的。 刘莹莹的三哥,原本要把父母和兄长用命换回来的爵位继承下去,不成想他也这样不幸。 “那她嫁给了谁?”顾清儿又问,“怎么从前没见过她?哪怕嫁人了,也可以回宫探望太后。” 第357章吃醋 顾清儿从未见过静乐郡主。 当然,她没见过的郡主太多了,不知道为何,她却独独对刘莹莹很感兴趣。 也许是萧禛对她那种熟稔的态度,让顾清儿觉得异常。 萧禛可是从来不轻易与人相熟的。 在绝大多数的人面前,萧禛都是一副很虚伪的面孔。 顾清儿觉得,萧禛在刘莹莹跟前的那种真实感,和在她面前的真实感,有点差不多……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萧禛心里有点特殊,如今见另一个和他没有血缘的女人,与自己地位平起平坐,自然要多问几句。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承认。 “她是远嫁。”萧禛道。 顾清儿仔细听他的声音,见他一切如常,没有丝毫的难过或者遗憾,她心中稍安。 “多远?” “她嫁给了楚国的二皇子,也就是周王。”萧禛道。 顾清儿:“……” 和亲吗? 燕国和楚国占据了天下百分之九十的疆土,平分秋色。两国通商,过年时也互赠节礼,通婚自然不稀奇。 只是顾清儿不知道,燕国有哪位王爷娶了楚国的公主或者郡主的。 “那她这次回来,是探亲?”顾清儿问,“她都是楚国的王妃了,就这么大咧咧的回来探亲?” 如果是真的,那皇帝与朝臣们,就太粗心大意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禛的手劲加重,因为她说了句蠢话,污染了他的耳朵。 “自然不是了。”萧禛道,“她嫁过去不足三月,周王就去世了。那位王爷从小体弱多病。她是守足了三年的孝,向父皇请求,接她回来的。” 顾清儿哦了声。 这样就说得通了。 可是,这位静乐郡主倒也不太像是守寡的做派。她那袭红衣,比晚霞还要明艳璀璨,衬托得姿容动人。 “她守孝结束了,就不用守寡吗?”顾清儿问。 萧禛:“是太后的意思,叫她不必守寡。她嫁给周王,乃是替朝廷出力,全当一场差事。既然差事交代完毕了,她仍是大燕国的郡主,没必要替楚国的死鬼王爷守节。” 顾清儿点头。 果然如此。 这位郡主不过二十出头,这般美艳,又算是太后的养女,她肯定还要再嫁的。 皇家的女儿,若不是真正受宠,婚姻都是政治。 作为政治物品,越是漂亮越有作用,太后和皇帝自然不希望她守寡了。 又因为她亡夫是楚国人,算是敌人,更加名正言顺二次启用她,怎能好好浪费了她的国色天香? 这个年代的女人,真的挺惨。 出身高,要做政治工具,顾清儿自己就是一个政治工具;出身低,更是身不由己。 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可怜她?”萧禛不解。 “有点。” “大可不必,太后娘娘会安排好她的婚姻。”萧禛道。 顾清儿点点头。 她自然没空去多考虑旁人,她自己还没从泥潭里爬出去呢,哪有资格可怜旁人? 刘莹莹再怎么惨,也是大国的郡主,比顾清儿这个小国的公主还要尊贵,哪里轮得到顾清儿去可怜她? “殿下,您跟她很熟吗?”顾清儿随口问。 萧禛竟一时沉默,没答话。 顾清儿狐疑,扭头看了眼他。 第358章多疑 顾清儿扭头看萧禛,发现萧禛亦在看她。 萧禛的凤眸微微眯起,眸光聚拢,格外的锋利:“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龌龊事?” 顾清儿:“……” 她已经问得很随意了,还是被萧禛听出了话外之意。 顾清儿陪着笑脸,歪着头问:“就是见殿下与她很熟,是很真诚的熟悉。” 萧禛冷哼了声,算是接受了她的服软,手上力道不停,继续替顾清儿松筋骨。 他沉默了下,怕顾清儿胡思乱想,把他的清白都玷辱了,索性跟她解释:“孤的确跟她很熟。 我们年纪相仿,又同在宗学念书。那时候她马球打得好,偶然也一块儿打球。她出身将门,性格爽朗,很好相处,故而算是很熟的。” “那您跟闫沐杭,也是年纪相仿,怎么不太熟?” “你直呼侧妃名讳,没大没小的。”萧禛道,“闫妃她从小行事就端庄,有点像孤的长姐般。” 顾清儿:“人家比你小!” 要是闫沐杭听到了这话,估计得气死。 闫沐杭一直以自己的端庄、贤惠而骄傲,不成想正因为如此,萧禛觉得她死气沉沉的,跟她亲近不起来。 顾清儿又问他,除了跟刘莹莹,还同谁比较熟。 萧禛认真想了想:“孤自幼多疑,很难与人亲近。哪怕是静乐郡主,孤与她也不算真正相熟。” 顾清儿瞧见他与静乐郡主交谈时很放松,可萧禛自己不觉得。 他唯一放松的,就是在顾清儿面前。 他之所以喜欢她的没大没小,喜欢她偷偷骂他,是因为这样的她很真实。她先真实了,萧禛付出真心时,不会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而静乐郡主,也许他在她跟前的放松,是一种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表现。 萧禛挺欣赏静乐郡主的,又很了解她。正是因为了解,觉得她没有威胁,故而在她跟前不会紧绷。 他这种状态,被顾清儿误解了。 顾清儿肯定暗戳戳的猜想,编排他和静乐郡主的龌龊事。 想到这里,萧禛竟觉得有一丝甜蜜:也许,她吃醋了吧? 懂得吃醋,挺好的。 萧禛的心情不错,与顾清儿闲聊。 顾清儿问他:“你为何从小就多疑?” 她发现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 他从小就是皇太孙,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哪怕他父亲还没有登基。 他抱着聚宝,身边的血脉弟弟们,个个眼馋,想要抢夺,用尽了手段。那些后妃们,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联合自己娘家,谋害他。 他肯定遭遇过无数次的不测。 要不然,他的外祖父也不会在他那么小的时候,放十二名侍卫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他能相信谁? 他得怀疑一切,才能让自己时刻警醒,不至于遭了暗算。 顾清儿也突然理解了他的被迫害妄想症。 “没有为何,就是多疑。”萧禛道。 “那您也别把这多疑用在我身上,我真不是细作。”顾清儿趁机给自己辩白。 “孤不信。”萧禛道,“孤不是傻子!” 顾清儿立马坐了起来,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还不傻?我对你掏心掏肺的,哪有我这样的细作?对你这么好,还怀疑我!” 萧禛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你替孤做一件事,孤才肯承认,你是真的好。”他凑在她耳边,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 顾清儿有点不自然:“什么事?” 第359章来访 萧禛的声音很低,轻轻贴着顾清儿的耳朵,呼吸的温热让她颇不自在。 “替孤生个儿子,孤就承认你的好。”萧禛道。 顾清儿:“……” 成天把儿子挂嘴边,你这种直男癌,要是换到我们那个世道去,你连老婆都讨不到。 顾清儿好想吐槽。 然而,她也能理解古代人的传宗接代思想,世道真的不一样,价值观无法调和。顾清儿不能接受萧禛的三观,却也理解。 毕竟他活在这个封建王朝的顶端家庭里。 顾清儿推开他。 “又提这话,再说就烦人了啊。”顾清儿嘟囔。 萧禛笑起来。 他们俩闲坐着,说了说静乐郡主的八卦。 得知萧禛和她没什么私情,顾清儿一点热闹也没赶上,竟有点失望。 翌日,顾清儿睡了个懒觉。 她起来的时候,听到屋檐下的雀儿叽叽咋咋,很是喧嚣。金色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匝地生暖,初夏的空气都是轻盈的,人也跟着轻盈起来。 天气极好,从窗口就能瞧见高远蔚蓝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无。 顾清儿又在床上打了个好几个滚儿。 直到如樱急匆匆进来:“美人,宁德公主和静乐郡主来看您了。” 顾清儿诧异,急忙爬起身。 她起身,如樱拿了衣服给她穿上。如樱为她更衣的时候,顾清儿问:“她们有什么事吗?” “奴婢没问。”如樱道。 顾清儿哦了声。 古代的衣物繁复,发髻也复杂。顾清儿随意穿了件外裳,又让如樱简单替她梳了条大辫子,她用青盐擦牙齿、漱口之后,脸也没洗,就出去了。 如樱还想喊她洗洗脸,但见她肌肤红润白皙,哪怕不上脂粉,也比人家扑了粉的还要白,如樱就打住了话。 顾清儿很快出来。 静乐郡主和宁德公主正在喝茶。 宁德公主今年才十二岁,身量不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的母妃生她时难产,太后时常照拂她,她总在寿成宫里。 顾清儿跟她们俩见礼。 “顾美人,我们叨扰了。”静乐郡主刘莹莹微笑,笑容很甜美,像是纯净无瑕,“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教关于麻将的一些打法。” “郡主请说,我知无不言。”顾清儿道。 刘莹莹陪着太后打麻将,突然发现可以作弊。 她觉得手速足够快的时候,可以把牌事先藏在掌心,洗牌的时候,就能控制好坐庄时的牌面,让自己稳赢。 顾清儿听了,心中赞服。 她自己就是会出千,所以能掌控牌局,想要谁赢就让谁赢。 “郡主,您这招叫出千。”顾清儿笑道,“您真聪明。” 刘莹莹的确很聪明。 太后等人玩了这么久的麻将,都没发现这些诀窍,刘莹莹才回来不到两个月,居然就通晓了。 “顾美人过誉了。麻将那么多牌,你能创造出来,这才叫厉害。”刘莹莹礼尚往来,也恭维顾清儿。 顾清儿:“不是我创造的,是我们齐国的宫人们想出来的。” 刘莹莹还是夸她聪慧。 两人闲聊,言语似乎很投机。 刘莹莹便道:“顾美人不善射箭吗?上次见太子哥哥教你。” 哥哥? 萧禛这厮,好像很喜欢别人叫他哥哥。 “不太擅长。”顾清儿如实道。 “哦,那太不巧了。宁德原本还有事相求你呢。”刘莹莹有点失望。 一旁坐着的宁德公主,性格腼腆温吞,沉默寡言。 “公主有何事?”顾清儿态度和蔼,直接问她。 第360章惊喜 宁德公主胆小怯懦,与皇后娘娘生的永淳公主性格有天壤之别。 见顾清儿突然问她,她一时手足无措,大概是跟顾清儿不熟的缘故。 她嗫喻了半晌,去看刘莹莹,目光里带着求助。 刘莹莹笑容温柔,含笑鼓励她,用眼神暗示她自己开口了。 顾清儿也是表情舒缓。 她生得漂亮,却没什么锋芒,很多时候她自己都像个大孩子似的。宁德公主见她笑盈盈的模样,也没把她当个大人。 公主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开口:“我、我也想学射箭……到时候……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顾清儿却听懂了。 “公主,围猎您也去,但是您不会射箭,想要到时候跟着我,让我顺便教教您?”顾清儿问。 宁德说一遍,她就理解了,没有反复去询问,让宁德心里压力顿时减轻了,焦虑也舒缓了很多,点点头。 刘莹莹瞧着,发现这顾美人的确像传说中那么厉害。 能言善道,很会笼络人心。 怪不得太子哥哥那么疼爱她了。 刘莹莹想到这里,笑容更深,眸光亦深。 “当然可以了。”顾清儿答应了宁德公主,“我怕是会跟永淳公主一起,公主介意我们三人同行吗?” “不介意。”宁德立马道。 她大大舒了口气。 她很喜欢永淳的,也时常去皇后娘娘的椒凤宫找永淳玩。 宁德长到了十二岁,几乎没出过宫门。她年纪慢慢大了,将来要开府出嫁。自己统领公主府,总这样唯唯诺诺的,不是受驸马的欺负,就是受恶奴的欺诈。 这次围猎,太后就让她也去。 她非常不想去。 她找不到伴儿,自己既不太擅长骑马,也不会射箭,去了做什么呢? 她想静乐姐姐能陪她去,可惜姐姐说她不适合抛头露面,不肯去。 姐姐说,帮她找一找顾美人,到时候让顾美人给她作伴。 来的时候,宁德还很忐忑,怕顾美人拒绝。没想到,顾美人也这么好说话。 宁德心中宽松了不少。 刘莹莹瞧着这一幕,眼帘微垂,修长羽睫挡住了视线,情绪莫辩。 说了片刻的话,顾清儿留她们俩用午膳,刘莹莹却要告辞。 “答应了陪太后娘娘用膳,下午还要陪着老人家打麻将,就不麻烦顾美人了。”刘莹莹笑道。 她带着宁德公主,从永延宫离开了。 离开时,立在永延宫的门口,瞧见了高大巍峨的院墙,刘莹莹回眸驻足,看了半晌。 宁德公主不解:“静乐姐姐,您看什么?” “不看什么。”刘莹莹回头。 两人往内廷而回。 她们来的时候,是乘坐辇车的,回去也同样,很是方便。 刘莹莹不怎么说话了。 宁德公主解决了一件心头事,轻松了很多,也不那么忐忑,默默盘算着出行要带的衣物。 还有几天就要出发了,她其实也有点期盼,谁不想出去看看呢? 回到了寿成宫门口,快要下车的时候,刘莹莹轻轻拉住了宁德公主的手臂,笑道:“宁德,姐姐有个惊喜想要送给你,你想不想要?” “什么惊喜?”宁德公主神色一正,满怀期待看着她。 ——*——*—— 今天的十更来了,求月票、推荐票 第361章蛊惑 谁不喜欢惊喜? 然而说出来的,还算惊喜吗? 十二岁的宁德公主有点糊涂了,看向了刘莹莹。 姐姐是不会害她的。 姐姐笑起来那么甜,她的笑容肯定是格外真诚的。 宁德坚信这一点。 她仍怀着期待,看向刘莹莹。 刘莹莹:“这次沧北草原的围猎,姐姐陪你去,如何?” 宁德不敢置信。 她睁大了眼睛,生怕刘莹莹反悔,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真的?姐姐你不骗我吧?” “不骗你,姐姐陪你去,教你射箭,带你骑马,好么?”刘莹莹的酒窝里,似盛了满碗的蜜,甜得腻人。 “好,当然好!”宁德公主大喜。 她性格怯懦,最害怕人多的时候出行,还是去遥远的沧北草原。 顾美人是可以照顾她,永淳也会陪伴她,但都不如静乐姐姐。静乐姐姐跟她更熟,让她更有安全感。 刘莹莹也笑了笑。 回到了寿成宫,刘莹莹向太后提起了此事。 太后还在打牌,摸了一张麻将,暂时停了手上动作,笑问刘莹莹:“怎么突然想起去围猎?” “宁德害怕,我担心她。”刘莹莹道,“长途跋涉的,总得有个人照拂她。” 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刘莹莹是人精,太后也精。 太后之前就让刘莹莹去围猎。皇帝不仅带自己的儿女和妃子,还会携带大臣;大臣也有家眷同行,不乏未婚配的儿女。 这俨然是另一场相看。 刘莹莹回到了燕国,无需守寡,去围猎时出出风头,让人知晓静乐郡主回京了,仍是那般美艳非常。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是郡主,又是太后身边养大的,自然有那些会攀附的人,想和她结亲;也有年轻公子,会被她的美貌打动。 刘莹莹却拒绝了。 她似不想考虑婚嫁。 太后没逼她。她才回来,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不成想,她去了趟东宫,回来便拿宁德公主做借口,想要跟着去围猎。 太后隐隐看透了她的心思。 “太子生了张好皮囊!明明狠心又薄情,她们却一个个被他蛊惑。陈娥是这样,如今静乐也这样。”太后想。 她们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太后也懒得管。 天大地大,麻将最大,太后目前只爱麻将。 静乐爱去,那就去吧。 她原本就跟皇家没有血脉。若她真有能耐,进了东宫,做了太子的身边人,将来会留在深宫,太后也多个人作伴。 静乐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很有感情,她也乐意见她留在深宫。 “宁德是胆小了点。”太后道,“那你去吧。来人,去请孙铉。” 孙铉是寿成宫的管事太监,很多大事都是他做主。 小内侍道是。 孙铉很快就进来了,恭恭敬敬行礼:“娘娘万福,奴婢听命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静乐也想去围猎。你去跟皇后那边的人说一声,给安排了。”太后打了张牌,口吻随意。 她老人家态度散漫,看似口不过心,孙铉却不敢怠慢。 静乐在旁行礼:“多谢娘娘。” 太后摆摆手,让她退下去:“还有几日就要出发,你也去收拾收拾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静乐道是。 她走出了正殿。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有了个愉悦的弧度。 第362章情敌 六月的围猎在即,宫里很热闹。 公主和后妃们,有不少人要伴驾随行。这次,皇后娘娘居然也要去,她原本是不打算去的。 顾清儿很惊奇:“娘娘不是说,不爱凑这个热闹吗?” 皇后笑了笑:“陛下特旨,令本宫伴驾。傅婕妤到底年轻,她第一次伴驾出远门,陛下不放心她。” 德妃还在禁足之中。 往年伴驾的,第一人选是德妃,皇后自然就可以坐镇中宫;今年德妃不去,傅婕妤年轻,没办过事,皇帝不放心。 所谓“伴驾”,并不是去照顾皇帝,而是统领后宫的女眷,比如说后妃和公主们,都需要照顾到。 傅婕妤陪伴皇帝自然没问题,但照料所有人,她就力不从心了。 “原来如此。”顾清儿笑了笑。 皇后要同行,最不开心的是永淳公主,因为她又要受管束了。 以为出门就可以放松玩几日,其他娘娘们不敢管她,顾姐姐也会顺着她。结果,她母后要去。 永淳公主唉声叹气的。 “……静乐郡主也要去。”皇后突然提到了此事。 顾清儿:“她之前说不去的。” “太后让她照顾宁德,她才去的。”皇后道。 顾清儿哦了声,没往心里去。 皇后却看了她几眼,有点暗示。 顾清儿看懂了她的暗示,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怎的,难道还要她把刘莹莹当情敌吗? 真的是情敌,也是赵五小姐的情敌,跟顾清儿没关系。 她只是个小妾,而且准备跑路。 从椒凤宫回来,皇后娘娘送了她一些药,都是预防路上腹泻、风寒、咳嗽等常见病的药。 皇家的药,自然都是好的,顾清儿闻了闻,却觉得不如她的好用。 她还是带上了。 萧禛下朝之后,被皇帝叫去了御书房,商量起了西北的驻军问题。 现在的守军将领冯谷恩母亲去世,他上表要回乡丁忧。皇帝不准,要他夺情,他却再三请求,一副至孝模样。 总不能不准大将丁忧,这有违孝道。 “这一丁忧,就是三年。”皇帝叹了口气,“让谁接替他,朕都不放心。匈奴人被冯谷恩打怕了,他们只服他。” “父皇,宋明可以接替他。”萧禛建议,“宋明这个人,老谋深算,虽一直和水匪打交道,却罕有败绩。不如让他去西北锻炼几年。” 宋明是罗老侯爷的旧部,皇帝有点不放心。 虽说罗老侯爷非常识趣,在皇帝登基不久,主动交了兵权,称病赋闲在家,打消皇帝对罗家的顾虑,督促儿孙念书,走文臣的路子,皇帝仍是很顾忌他。 宋明十岁从军,一直在罗老侯爷麾下。老侯爷退了之后,他被调往东南水军,这些年和楚国、水匪打交道,战功显赫,步步高升。 饶是如此,皇帝还是不太敢重用他,怕罗家军死灰复燃。 “宋明?”皇帝微微眯了下眼睛,带上了几分警惕,“宋明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他太年轻了点。” 萧禛看透了他父亲的心思。 宋明是老侯爷的旧部,肯定就是萧禛的支持者。他年纪虽然轻,却骁勇善战,萧禛很看好他。 为了把他推上高位,让他去西北历练几年,萧禛煞费苦心。 正好冯谷恩丁忧,现成的好机会,众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挤,萧禛肯定也不甘心错过。 与匈奴人打仗,很容易出战功,是武将封侯拜爵最好的途径了。 “父皇,不如择将的事先缓一缓,再发书让冯谷恩夺情,看看他的意思。”萧禛转移了话题,“儿臣最近看到兵部的奏疏,今年的军需不减反增,耗了国库大半。” 提到这个问题,皇帝也很头疼。 “是啊,这些年都是小战事,军需却这般繁重。若遇到了大战事,如何了得?” “军中花销,最大的耗费不是粮草,而是战马和军饷。”萧禛道,“军饷不能克扣,但战马折损的问题,应该能想想办法。战马蹄子易损,折损八成因为这个。父皇,若能解决此道,岂不是能节省一大笔?” “战马蹄子?”皇帝不太明白,“这如何解决?” “儿臣也不知,但顾美人上次提起,她说她有个法子。”萧禛道。 “什么法子?”皇帝顿时来了兴趣。 顾美人的奇思妙想,皇帝是见识过的。她多次立功,对社稷亦有帮助。她说她能解决马蹄问题,皇帝是相信的。 他很好奇。 “来人,宣顾美人。”皇帝心急了,直接让太监去通知顾清儿,省了萧禛转口。 第363章钉起来 顾清儿正在收拾箱笼。 这次围猎出行,每个人只能带一只箱笼,需得把衣裳鞋袜等用度都塞进去。 依照顾清儿的想法,她带两套衣裳就能出发了。 但丁嬷嬷等人不许。 “到时候诰命夫人、贵女多的是,哪怕美人不想比,其他人也要打量。东宫只去您一人,您就是殿下的脸面。”丁嬷嬷道,“衣着穿戴,样样都要仔细。” 顾清儿:“怪麻烦的。” 她正在吐槽,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来了,说请顾清儿去御书房。 永延宫众人吓一跳。 顾清儿却见这位公公态度恭敬,眉宇含笑,很是温和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坏事。 只怕还是好事呢。 要去面圣,她自然不能穿家常衣裳、梳一条大辫子。 如樱急忙服侍她更衣梳头。 出了永延宫,顾清儿在上辇车之前,扶了一把那位公公,趁机塞了个小荷包给他,询问他:“公公,陛下召见是何事?” “太子殿下也在。具体何事,奴婢不甚清楚。”太监道。 萧禛也在,这就是很明确告诉她,不是坏事。 顾清儿这才放心上了车。 太监摸了下荷包。 荷包很轻,里面应该是银票。大燕国的银票,最少是五十两起,所以顾美人的打赏,哪怕只有五十两,也是极其丰厚的。 而实际上,顾清儿给的就是五十两银票。 太监忍不住心花怒放,并且默默感叹:“这顾美人为人处事通透,又大方,怪不得太子殿下独宠她。” 辇车到了御书房,顾清儿下了车,径直进去。 御书房里,除了服侍的内侍,只有萧禛和皇帝父子二人。 皇帝的眼睛里,带着很明显的期盼。 一瞧见顾清儿进来,他不待顾清儿行礼,就迫不及待问:“顾美人,太子说你能解决战马马蹄受损的问题,此事当真?” 顾清儿只好免了礼,恭敬回答:“陛下,有个法子,不知是否起效。” “什么法子,你直接说来。”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让铁匠打造一种环形铁,直接钉在马蹄上。”顾清儿道。 皇帝:“……” 萧禛:“……” 这是什么鬼办法? 皇帝眼底的期待,一下子变成了失望。他还不死心:“就这样?” “是,就这样。”顾清儿道。 牛、马等牲口的蹄子上,最底层有约莫两到三厘米厚的坚硬角质,和地面接触、摩擦。虽然很坚硬,到底是碳基生物自己长出来的东西,坚硬得有限,跟铁这样的金属比不了。 因为蹄子的角质坚硬度有限,与地面摩擦、被积水浸泡之后,很容易脱落。 一旦没有了这层角质的保护,马蹄子里面的嫩肉是走不了路的,因此这匹马就要休养很久,甚至可能从此不能跑。 战马的损耗,八成都是来源于此。 古罗马人发明了马蹄铁,在马蹄子的角质外层,钉上一层环形铁。 马蹄铁保护了马蹄的角质,延缓了磨损,而且它还能让马蹄更牢固抓稳地面,对骑马或者驾车更安全。 所以说,马蹄铁是唯一能保护战马受损的。 此物到了元朝,才传到华夏。 “……竟只是这样?”皇帝的语气,是浓浓的失望。 皇帝与萧禛没听说过,只觉得荒谬无比,顾清儿也能理解。 第364章嘲笑 皇帝叹了口气。 兴致勃勃让顾美人过来,结果她说了个很荒唐的主意。 在马蹄子上钉了铁,马还能不能跑另说,单单说此举,透出一种不靠谱之感。 就好比,荒灾之间,没有粮食吃,顾美人让人把百姓的嘴巴缝上一样。 他挥挥手:“朕有点乏了,你们退下去吧。” 顾清儿道是。 萧禛也退了出来,跟上了顾清儿。 顾清儿想和他解释,其实这个办法真的很管用。 萧禛却轻轻握住了顾清儿的手。他的声音里,隐含着一点兴奋:“告诉孤,那种铁怎么打造?” “殿下信我?”顾清儿倒有些诧异了。 “你说的哪一件事,不是绝好的主意?”萧禛笑了笑,“虽然孤没见过,试试又何妨?” 顾清儿:“……” 殿下,您有点盲目崇拜我了,这样不好。 她告诉萧禛,如何打造马蹄铁。在公元一世纪,罗马人就会用马蹄铁。此前的冶铁技术,足以制作一个。 她画了个图纸。 萧禛让人去办此事。 内廷的消息,时常不胫而走,尤其是一些敏感的。 比如说,太子想要把自己外祖父的亲信宋明塞到西域去戍守,此事关乎很多人的利益,皇帝和太子又不是秘密交谈,当时有服侍的内侍在场,此事传到了消息灵通的人耳朵里。 而皇帝召见顾清儿,兴致勃勃,此事也有人清楚。 顾清儿关于马蹄铁的消息,就在内廷传开了,甚至宫外也有人听闻。 他们都觉滑稽。 翌日,一位妃子陪着太后打麻将,就说起了此事。 “顾美人想出风头想疯了。马蹄子容易撇坏,顾美人居然让陛下把马蹄子钉上。”妃子对太后道。 同坐的静乐郡主刘莹莹,手头一停,秀眉轻轻蹙了蹙:“是否有点残忍?” “陛下当时就不高兴,就发火了。”妃子道。 皇帝并没有发火,但流言蜚语总是会加油添醋,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太后冷哼了声:“哗众取宠。此女占尽了投机取巧的便宜,如今在皇帝跟前,也敢胡言乱语了。” “是呀!”妃子立马接腔,“也不该拿战马做筏子。” 刘莹莹摇了摇头。 顾美人也没传说中那么厉害,更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精明。 精明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荒诞的话? 把马蹄子钉起来,这是怎么想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在御前这样放肆吧? 刘莹莹打了一张牌,不再评价此事。 太后这边都听说了,皇后肯定也知道。 她对南姑姑说:“顾美人太实诚了。哪怕陛下信任她,也不该什么话都说。这回闹了个大笑话。” 南姑姑也有点担心。 虽然知晓皇帝喜欢顾美人,很想让她做太子妃,可顾美人也不能辜负皇帝的喜爱,胡乱说话。 “娘娘,顾美人这次举止,是否太轻浮了点?她真的说把马蹄钉上?”南姑姑问。 皇后:“应该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想。”南姑姑目瞪口呆。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也不知她怎么糊涂了,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成内廷的笑话了。” 不少人私下里议论。 就连宫婢、内侍,都拿此事取乐,说顾美人此次翻了船。 第365章丢脸 萧禛派人去打马蹄铁。 此次围猎,皇帝留了宰相坐镇京都,并让罗家老侯爷监督朝政。 萧禛忙完了,顺便去了看外公,说一说宋明的差事。 到了罗家,他和外公在书房谈起了彼此的打算。 “宋明忠心耿耿,有勇有谋,将来可为你守住半壁江山。西域是重镇,一定要争取让他去戍守几年,增长阅历。 没有在西域打过仗的将军,是难以服众的,自己也成长不起来。”老侯爷道。 军功都要靠在西域拼杀。 其他地方,再多的战绩,都要打个折扣。皇帝不认可,天下百姓也不敬佩。 萧禛:“我正在筹划此事。冯谷恩丁忧之事,我会派人造势。他敢夺情,朝中吐沫会淹死他。” 丁忧是孝道。 一个人连死了父母都不回去守孝,说明他贪恋权势,又不孝。 不孝父母,如何忠诚国君? 所以说,不忠不孝总是连在一起的。 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仕途全毁,将来皇帝想起,还会怀疑他,朝臣们也鄙视他,他的前途也就所剩无几了。 皇帝极力劝说冯谷恩夺情,但萧禛派人到处造势。 冯谷恩是骑虎难下,肯定要退的。他一旦退下来,宋明就可以接替他。三年之后,西域只怕再也没有冯谷恩的地位了。 祖孙二人说了说军务。 话题结束时,老侯爷突然问:“我听说了一点流言,顾美人建议陛下把马蹄子钉上,此事真假?” 萧禛一愣:“传得这么快?” “冯谷恩丁忧的事,多少人盯着,自然传得开。顾美人这事,搀和其中,故而也传了出来。”老侯爷道。 萧禛笑了笑:“是真事。” 老侯爷呆了下。 他还以为,是旁人污蔑顾美人的,看着她受宠而泼脏水。 不成想,居然是真的。 “这……实在不靠谱。”老侯爷叹了口气,“马蹄钉上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回头看看吧。”萧禛道。 老侯爷摇摇头,说外孙:“你太宠她了,她这样会惹事的。” “不妨事,我可以应付。” 老侯爷不再说什么。 萧禛从罗家离开,在二门口遇到了表弟罗庭。 罗庭也要跟着去围猎,甚至还要带两个妹妹同行。 他有点激动,拉住了萧禛:“表兄,我听说顾美人给陛下出了个馊主意,陛下骂她了。是不是真的?” 萧禛:“……” 怎么全都知道了? 要是马蹄铁不管用,顾清儿这体面全没了,只怕会沦为笑柄。 萧禛原本信心满满的,现在有点替她担心了。 “你怎么也知道?” “大家都在说,他们当笑话呢。”罗庭叹了口气,“毕竟顾美人乃是第一才女,她的事总让人特别感兴趣。” 萧禛往外走。 罗庭跟上几步:“表兄,不会是真的吧?” 萧禛不理他。 罗庭瞧见他这态度,心里顿时就肯定了,绝对是真的。 若不真,他表兄不会这样气急败坏。 “唉,表兄太宠顾美人了,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开始胡言乱语了。”罗庭想。 这次,顾美人可要丢脸了。 甚至可能连累太子,也跟着丢脸。 第366章惩罚 永延宫种了不少的树,其中的梨树、枣树和石榴树,已经结果了。 这些树都不高,宫里禁止种高于屋檐的树,大概是防止有刺客进来,藏身其中,也可能是其他忌讳。 树都是矮矮的,果子却结了满枝。 几名宫婢在梨树下,偷偷摸摸说话。 如樱正好进来,瞧见了她们,悄悄走过去,就听到她们在说顾美人。 “美人要是失宠了,咱们可怎么办?” “陛下都骂她了。她说把马蹄子钉上,其他宫里的人笑死了,都捡咱们永延宫的乐子。” 如樱听了几句,脸色微变。 此事,她也是知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美人在御前闹出来的笑话,内宫已经无人不知了。 只是这些小宫婢们,居然公然凑在一起议论主子,胆大包天。 如樱觉得,自己平素对她们太宽容了。 她重重一声咳嗽。 几个宫婢吓得半死,瞧了是她,纷纷跪下行礼,叫姑姑。 “不做事,都凑在这里作甚?”如樱脸色很不好看,“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妄议的?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宫婢们瑟瑟发抖。 “姑姑恕罪,我们再也不敢了。” 今天一顿打,怕是少不了的。但愿只是让她们打嘴巴,别用棍子。 如樱骂完了,见她们一个个这样,又有点心软,想着算了;可她们这样没规矩,青天白日就敢凑在一起议论美人,不惩罚是不行的。 要是一直纵容,这永延宫里就真的没规矩了,以后还不知闹出什么事。 “就在这里,给我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如樱道。 几名宫婢磕头谢恩。 如樱回到了正殿,见顾清儿一手抱着银狐,一边听陈先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顾清儿的态度很散漫,轻轻撸着雪球的软毛,很是惬意,“他们还嘲笑我?” “是。”陈先道。 如樱:“……” 陈先什么都告诉美人,他是棒槌吗?就不怕美人听了,心里添堵? 不过,看美人的样子,丝毫不往心里去。他们美人好吃懒做,除了吃喝,事事都不上心。 如樱走进来。 “让他们笑呗。”顾清儿道,“如樱,去看看嬷嬷做的花生桂花糖好了没有?她做老半天了。” 如樱:“……” 这个时候,他们美人还只惦记着她的吃食。 如樱轻轻叹了口气:“美人啊。算了,奴婢去瞧瞧吧。” 顾清儿:“快去。” 她真的不是很上心。 第一个发明汽车的人,差点被人当成怪物;而汽车路过的时候,人们都说是巫术,甚至把驾车的人当巫师,想要打杀他。 后来,汽车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进程。 并不是每一样东西,在它刚出现的时候,就能得到喝彩。 越是重要的改变,伴随着的污蔑就越多。 顾清儿知晓马蹄铁对战马的作用,也知道它的历史价值。哪怕是太空时代,行星上的马还用马蹄铁。 它能横跨上百个世纪,价值连城。 笑就笑吧。 “随他们去说。”顾清儿笑着对陈先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先见之明的。” 陈先道是。 第367章猪精 六月初,京都略感炎热,骄阳异常的明媚,落地生烟。 早晚的温差很大。 清晨,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京城的大门。 队伍宛如长龙,一眼看不到头;护卫严谨,百姓纷纷避道。 路人都在谈论。 “是皇家围猎。这次去的,至少有五百人。” “不止吧,光护卫军就有五百之多了,只怕有上千人。” “功勋贵胄之家,都可以随行;三品以上大员,亦能携眷伴驾。”说这话的人,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艳羡。 除了羡慕,还有人酸溜溜的:“这般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这个年代没有锦衣卫,百姓是可以随便议论天家的,并不用担心说错什么就会掉脑袋。要不然,他们也不敢天天编排萧禛和赵五小姐的故事了。 顾清儿坐在萧禛的马车里,正在吃点心。 “你这么饿?”萧禛拿一本书在旁看。 他看的是一本兵书,最近正在深入研习兵法,这是庆鸿先生要求的。 先生说,兵法里有无穷变化,治国也可借鉴。 萧禛以前都是随便看看的,如今下了狠功夫,走到哪里都拿着兵书。 顾清儿白了他一眼:“怪谁?” 昨天,马蹄铁做好了,萧禛试用了一匹马。钉好之后,他亲自骑了一匹出去,发现这匹马跑起来更稳。 萧禛一口气跑了两个时辰,再跑回来,马的蹄子完好无损,他惊喜不已。 于是,他把此次去沧北草原的几匹马,都钉好了马蹄铁,甚至打算给他马球场的马都用上。 如此一来,可以节省很多的马匹,一年能省下庞大的军需。 宋明的差事,只怕也有了着落。 萧禛心里高兴,晚夕歇在永延宫,搂着顾清儿不停说话。 他絮絮叨叨个没完,吵得顾清儿睡不着。 她很少失眠的,被萧禛吵得太烦了,爬起来喝水。 她当时有点走神,没多留意,事后才想起,自己喝的是茶,而不是白开水。 后半夜,她失眠了。 后来,她堪堪睡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卯初,要起来出发了。 顾清儿赖床,无论如何都要再睡一会儿。以至于她起来晚了,没时间吃早膳,匆匆忙忙洗漱,跟着出发。 因此,她是饿着肚子出来的。 车子上的点心,她吃个不停,萧禛居然还嘲笑她。 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骂萧禛。 萧禛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慢点,点心屑都喷出来了。唉,也只有孤能容忍你这么脏。” 顾清儿:“……” 萧禛看了会儿书,撩起了车帘,看了眼不远处自己的马。 “清儿,咱们这一路,应该不需要换马。”萧禛道。 马车出行,要走八天的路,才到沧北草原。路上要换三次马,这是最少的。 萧禛却觉得,有了马蹄铁,他的马应该不需要换。 顾清儿点头:“当然不用换了,咱们有马蹄铁呢。” 萧禛有点恶趣味:“你猜,父皇会不会后悔?” 顾清儿不想猜。 她饿。 萧禛有点激动,想和她多聊聊,却发现她像只猪似的吃得头不抬、眼不睁,非常认真。 萧禛:“……” 孤的美人可能不是只狐狸精,而是只猪精。 第368章离间 这一路甚是辛苦。 古代的路,不同于后世行星上的柏油马路,它都是黄土垫道。 黄土不够结实,路上坑坑洼洼。 顾清儿还好。她这个人,只要是带着目的,还是蛮能吃苦的,比如说上次去丘山找庆鸿先生,她一路上没叫过一声苦。 这次也不例外。 她要去看看西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到时候逃离的时候,往哪里逃比较合适,所以她也不喊累。 其他人就不同了。 第一个敢公然叫苦的,是永淳公主。 公主坐累了自己的马车,就会跑到顾清儿这边来。 “我腰好酸,这次的路特别难走。”永淳公主依偎在顾清儿怀里,对着她大吐苦水。 顾清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萧禛在旁看书:“一点苦也不能吃,不像话。” 永淳公主朝他吐吐舌头。 夜晚宿营,顶级高手的侍卫们,守护在旁边,很安全。 点起了篝火,众人围坐一起,热热闹闹的。 顾清儿还听到不少的贵族小姐们偷偷议论她。 “以前自称才华无双,深得陛下器重,这次却说什么要把马蹄给钉上,被陛下大骂了。看来,她很快就要失宠了。” 谣言传来传去的,已经变了样子。 顾清儿听到了无数的版本,有的说她被皇帝责罚,有的说她被皇帝大骂,还连累太子也挨骂。 不管怎么说,她的“马蹄铁”主意,成了最近的笑闻。 若不是她心态好,都快要没脸见人。 她倒是无所谓。 有次宿营,众人在火上烤羊肉吃。静乐郡主走到了顾清儿这边,拉她往旁边去说话,跟她说宁德公主不太舒服,有点反胃,问她有没有药。 两人说了很久,直到萧禛找过来。 “不要乱跑。到处都是人,若丢了你,怕是找不回来了。”萧禛道。 顾清儿笑笑。 静乐郡主刘莹莹跟萧禛行礼:“太子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顾美人的。” 顿了下,她的目光在萧禛和顾清儿脸上转了转,笑道,“我要说句讨人嫌的话——太子哥哥,您可别因为顾美人在陛下跟前说错了话,就冷落她呀。” 顾清儿:“……” 萧禛:“……” 多么高明的挑拨离间。她一个外人,又把顾清儿的“丑事”说一遍。若是正常男人,会觉得丢人,更讨厌顾清儿了。 偏偏她说得这样关切。她是“妹妹”,是一种关怀的口吻,才不管顾清儿的处境。 只可惜,顾清儿是只小狐狸,萧禛这货人情淡漠,他们俩都不会上当。 “你多心了。”萧禛的语气,略带生硬。 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好像是他有点恼火了。 刘莹莹拉了下顾清儿的手,好似安抚:“那便好,我先告退了。” 萧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头问顾清儿:“你怎么惹她了?” 静乐郡主才回来,干嘛要无缘无故在他跟前,给顾清儿上眼药? 难不成,顾清儿又说错、做错了什么,惹得她不快? 顾清儿:“……” 男人是不是都很蠢? 哪里是我惹了她?分明是你惹了她。 你惹了人家的芳心。 她无语看了眼萧禛:“您说呢?” “孤怎么知道?你平素跋扈,人家可能一句话说了,你就不放过,惹了她也未可知。”萧禛说。 顾清儿:“……” 你真该打一辈子光棍,你这个棒槌一样的死直男! 第369章白发 刘莹莹的恶意,顾清儿没当回事。 不是她故作清高,而是她习惯了。这样的恶意,东宫天天都有。 她们嫉妒萧禛“宠爱”她,把这种嫉妒都转化成手段。只可惜,一个个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 顾清儿也不算是天才或者谋士,仍能反杀她们,因为她们太菜了。 这位静乐郡主,看上去也不特殊。 “不是她的手段不厉害,而是萧禛眼里根本就没有她。”顾清儿想。 萧禛多疑,所以旁人任何的恶意,他都能看得出来。唯有爱情,可能会迷惑他的眼睛。 若赵五小姐回来了,她对顾清儿使绊子,萧禛对她有爱情的滤镜,才可能看不出来。 至于其他人么…… 真是一腔深情错付。 顾清儿又想到,从前在她那个年代,也有无数的少女痴迷肖峥。肖将军的颜,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拥有相同容貌的太子殿下,对女人的杀伤力可想而知了。 顾清儿因为有对比,才知道他的恶劣,对他免疫。其他女人,甭管多睿智的,都会被他迷晕头。 比如说陈娥,她在寿成宫太后身边时,算是个能干的“陈姑姑”。一到东宫,立马犯花痴,得罪了太后,又被萧禛耍,简直不要太惨。 而刘莹莹呢? 顾清儿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她执意弄鬼,而不是收起她的妄念的话。 后来,顾清儿如实说,刘莹莹对萧禛很爱慕。 萧禛听了,不以为然。 “您知道?” “不知道,但是不意外。”萧禛道,“这天下的女子,孤就没见过不爱慕孤的。” 才说完,看到了顾清儿翻的白眼,萧禛心头一梗。 老实说,还真有一个——眼前这翻白眼翻得那么欢快的,不就是一个吗? 她不爱慕他。 萧禛生得英俊。他继承了父母容貌上的优点,俊朗无俦,可以算是这大燕国的第一美男子了。 他不仅生得好,而且是当朝储君,位高权重。 英俊、重权,这两样加起来,让无数的女子痴迷他。人性很简单,要么爱美色,要么爱权势,不可能一样都不爱的。 只有顾清儿这样,自己本事卓越,又有心上人,才不会把萧禛放在眼里。 “殿下所言极是,殿下这般优秀,谁能不爱您?”顾清儿用很夸张的语气讽刺他。 比起不要脸,萧禛更胜一筹。 “你爱慕孤吗?” “爱慕啊!”顾清儿道。 萧禛:“……” 听到了这话,真是无比刺耳,这个该死的细作。 萧禛捏她的脸。 顾清儿:“我脸都要被你捏宽了。” “宽了好,有福气。” 顾清儿:“……” 这种福气,谁想要呢? 远处的宴席,尚未结束。 经过了八天的长途奔波,众人终于到了沧北草原。 戍守本地的将军,已经搭好了帐篷。 萧禛与顾清儿住一顶帐篷,内侍早早进去整理了,他们俩在旁边散散步。 四下都是人。 突然,萧禛目光一顿,瞧见了一人,看了半晌。 那人也在看他。 “谁啊?”顾清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第370章藏匿 顾清儿顺着萧禛的视线,瞧见了一位中年男人。 说他是中年,因为他的面目白皙,仍看得出年轻时候的英俊;可他却是满头白发,背像是直不起来。 顾清儿问萧禛:“谁啊?” 萧禛没回答。 他对顾清儿道:“你先回帐篷,孤去去就回。” 那人已经转身走了,萧禛追了过去。 顾清儿有点好奇,却又不会真的多事,也跟过去,所以她回到了帐篷里。 小睡了片刻,外面天色渐晚,已经是黄昏时分。喧嚣不断,热热闹闹,都在讨论明儿的围猎。 萧禛这个时候回来了。 “方才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认识,他是关山王。”萧禛道。 “三字王,他是您堂叔啊?”顾清儿又问。 一般亲王,封号都是两个字的,比如说楚王、晋王、越王等。 三个字的,是郡王,要么是皇帝的堂兄弟,要么就是母亲的地位太低,比如说宫女生的。 加上皇帝的儿子又太多,这个儿子犯了点错,被贬往贫穷、偏远的地方,封号才会是三个字。 “是堂叔。”萧禛道,“他是老吴王的嫡子,本应该是他继承吴王的爵位。后来他出了点事,被赶出了吴王府。老吴王是为我父皇而死,故而他的儿子们,都封了郡王,他才得了个关山王的封号。” 顾清儿哦了声。 她对皇家那些事,没什么兴趣。 “他犯了什么错?”顾清儿只对那人比较好奇,“他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头发全白了?” 萧禛沉默了下。 “当年,他勾结楚国谋反,下了大牢,老吴王这才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而后,洗清了他的冤屈,他是被人诬陷的。”萧禛说,“至于白发,不清楚。” 顾清儿啧了声。 人心不足。 “那他这次怎么来了?”顾清儿又问。 萧禛叹了口气:“孤也不知道。他好些年不往京师去了,这次是过来拜见父皇的。” 顾清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她只是对那位王爷的白发很感兴趣罢了。 两人说了片刻的话,萧禛有事出去了。 晚夕,点起了篝火,所有人围坐一起,热闹非凡。 这次的饭菜很丰盛,不再是单单的烤肉。顾清儿坐在女眷堆里,正在亲自烤一块牛肉。和厨子的手艺相比,她还是更喜欢吃自己烤的。 皇帝还没出来,仍在大帐内,接待戍守的将领们。 萧禛也去皇帝那边。 这晚的晚膳很热闹,众人吃肉喝酒,欢声笑语。 大家商量好明日围猎的区域,以及如何比赛骑马等。 顾清儿只顾吃。 她吃了半晌,突然发现,她好像没看到永淳公主。 她记得公主之前就嚷嚷饿了的,怎么还没来。 她吃饱了,就往公主的大帐去。 公主的大帐在皇后的大帐旁边,顾清儿找了一圈,发现她不在。 宫婢:“公主出去了,由水笙陪着呢。” 水笙是永淳公主比较信任的宫女,她时常陪伴公主左右。 顾清儿想着,永淳那么顽皮,肯定是跑出去玩了。 她打算回去的,但人有三急,顾清儿既然回来了,就随便往帐篷后面走过去。 永淳公主的帐篷后面,有个巨大的羊毛堆,足有两人高。 顾清儿也不太在意。 然而,她往前走时,总感觉羊毛堆的一角,有点松动了,像是被人搬运开了,往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藏了什么?”她有点好奇,就动手扒拉。 ——*——*—— 十更求月票、推荐票,拜托诸位小可爱了,票票多多益善 第371章失踪 顾清儿有点好奇。 羊毛堆的松软程度,可以藏下一个人。 她心中起了警惕,先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没人,又警惕竖起了耳朵,怕有人偷袭,这才用手去扒拉。 正因为心中有了准备,待她扒出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时,她很镇定,再次往四周看了看。 顾清儿不怕死人。 她想看看,死在这里的是谁。 她甚至有点急切,因为永淳公主不见了。公主跟她一样贪吃,不可能开饭的时候不见了。 正是有这样的担忧,顾清儿才不管等会儿会看到怎样的死人脸,仍是快速扒开了羊毛堆。 果然是有个人。 稀薄的月色之下,那人的脸露了出来。 首先,她不是永淳公主;其次,她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 顾清儿轻轻松了口气,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她悬起的心,并没有落地,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永淳公主身边的大宫婢水笙。 水笙陪着公主,却被人打晕、藏在这里,公主去了哪里? 顾清儿用力按住了水笙的人中。 水笙一口气突然缓了上来,挣扎着醒过来,想要尖叫,又被顾清儿捂住了嘴巴。 “嘘,是我,不要叫,我是顾美人。”她凑在水笙耳边道。 水笙本能的挣扎。 顾清儿松开了她的口,她用力吸气。 “公主呢?”她问顾清儿,声音里带着哭腔。 顾清儿让她悄声些。 她搀扶起了水笙,两人快步往皇后娘娘的大帐走去。 方才皇后娘娘也没出来,顾清儿要去看看公主在不在她那里;若是不在,就要让皇后派人去找。 此事,她担不起责任,要把责任转移给皇后。 到了皇后的大帐,皇后正在更衣。 陛下还没出去,她暂时也可不必出去,正在整理衣裳。 只是,皇后娘娘显得心不在焉。 “娘娘,公主在您这里吗?”顾清儿问。 皇后微笑,笑容有点淡,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笑了笑:“她不是出去了吗?” 转而瞧见了水笙,皇后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公主哪里去了?” 水笙眼泪一下子浸湿了眼眶。 “娘娘,方才要用膳,公主说要去解手,奴婢陪着她去。谁知道走在半路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 奴婢回头问是谁,还没看清楚,后脖子就一疼,继而有人捂住了奴婢的口。奴婢听到公主叫了一声,也被人捂住了口。 奴婢醒过来时,是顾美人弄醒了奴婢。公主已经不在了。娘娘,公主她被人掳走了!”水笙眼泪簌簌掉。 她既担心公主,也担心自己。 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命也到头了。哪怕皇后娘娘仁厚,她回去也要接受监管司的盘问和殴打。 一般宫人进了监管司,都没命活着出来,监管司都是阎王殿,进去就等于是死了。 皇后的脸色,瞬间也很可怕。 她端正了神色,对顾清儿和水笙道:“不要声张,莫要添了恐慌。” 她喊了随行的南姑姑,“去请太子,就说本宫有急事见他,让他速速前来。” 南姑姑道是,脚步匆匆去了。 第372章跟踪 南姑姑离开之后,皇后又对顾清儿和水笙道:“你们俩先出去。顾美人,你照样去吃饭,别露出行迹。永淳的事,有本宫和太子。” 顾清儿还是不太放心。 “娘娘,多个人,多点主意。”顾清儿道,“妾也很担心公主。” 皇后想到她素来心思灵活,有她在身边,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就点点头。 水笙一个人退了出来。 她胆战心惊,回到了公主的大帐,还是不停的哭。 萧禛很快就来了。 一听说是永淳被人绑架了,萧禛脸色阴沉得可怕。 “何人这样大胆?”萧禛难以置信,“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皇后:“派人去查,此事不要惊动了陛下。你把能用的人,都悄悄派出去。永淳失踪时间不长。” 萧禛顿了下,道是。 他这个略有点不正常的停顿,顾清儿看在了眼里。 她有点奇怪。 萧禛立马要出去,派人去找永淳,顾清儿则对皇后道:“娘娘,妾随殿下去瞧瞧。” 皇后点点头。 顾清儿一进去,皇后立马让身边带着的两名宫婢都出去,只留下了南姑姑在身边服侍。 她看了眼南姑姑,突然对她道:“阿南,把你的衣裳翻出来,给本宫换上,要快。” 说着,皇后开始解自己的衣裳,并且把发髻扯散,要重新换发饰。 南姑姑不问缘故,速度很快的寻到了自己最普通的衣裳,给皇后娘娘穿上,然后又替娘娘梳头。 萧禛出了皇后娘娘的大帐,并没有立马去召集自己的侍卫,而是牵了顾清儿的手,躲在了大帐不远处。 顾清儿不解:“不去找公主?” 萧禛冲她轻轻嘘了声。 他压低了声音,凑在顾清儿耳边:“等等看。” 片刻之后,他们就瞧见南姑姑从皇后娘娘的大帐里走出来,低垂着头往外疾步而去。 “是南姑姑?”顾清儿在晕淡的月色之下,有点看不真切,“不太像啊。” “不是,是皇后。”萧禛很笃定。 他悄悄牵了顾清儿的手,让她放轻脚步,两人不远不近跟随着皇后。 幸好这个时候是晚膳时辰,整个帐篷区域内都没有人。哪怕帐篷里点了灯的,也是宫人们守着。 而侍卫们在外围,没有进入帐篷区。 月色不够明朗。 皇后走得很急,并且时不时回头打量四周,看看可有人跟踪。 萧禛裹挟着顾清儿,几乎是把她夹在腋下,免得她的脚步声过重,被皇后发现。 皇后出身永康侯府,也是将门女,自己有武艺,脚程又快又轻。 她在最后面的一个帐篷前,停住了脚步。 帐篷里有灯,门口侍卫站岗。 顾清儿看了眼萧禛。 萧禛往黑暗中瞧了眼,就见飞鹰立马现行。 飞鹰在暗中跟着萧禛和顾清儿,顾清儿都没发现。萧禛冲飞鹰打了两个手势,飞鹰了然,往这帐篷的后面去了。 几息之后,他又出现在萧禛的视线里,冲萧禛点点头。 萧禛抱着顾清儿,脚步更轻的,往帐篷后面而去。 地上倒着两名侍卫,被飞鹰弄晕了。 第373章私会 果然,飞鹰是提前过来清理障碍的。 萧禛和顾清儿上前,藏在了帐篷后面,偷听里面的谈话声。 帐篷是很薄的一层,除非说话压得声音很低,要不然凑得这么近,是能听到的。 “……你待怎样?”顾清儿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有点拔高,又有点气急败坏。 “我不曾伤害公主,她只是喝了点酒,昏睡过去了。我请公主来喝酒,娘娘别动怒。”男子的声音有点虚弱。 顾清儿没听过这声音。 这人的帐篷在最外围,应该不是什么重臣;但他的帐篷外,前前后后都有侍卫,地位又不低。 顾清儿立马想到了今天才到的那位关山王。 他满头白发的样子,让顾清儿印象深刻。 此刻听到的虚弱声音,也仿佛印证了顾清儿的猜测。 这个人身体非常不好,甚至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你好大胆子!”皇后娘娘压抑着愤怒,“你忘记了当年罗家对你的恩情。你勾结楚国,若不是我求我父,暗中替你找了个替死鬼,你如今白骨都化土了。” 那人仍是不急,声音里既无愤怒,也无感激,就是平平淡淡:“当年的事,多谢娘娘。” “你既感恩,又何必来?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敢掳我女儿?”皇后的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帐内,短暂沉默了片刻,男人没有回答皇后娘娘的质问。 片刻,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叹气的口吻,带着无比的落寞与伤感。 “阑儿,我快要死了。”他轻轻道。 皇后身子微微一晃。 她小名叫阑儿,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叫过了。 她是罗家的二小姐,她是皇后,旁人总有尊称来称呼她。 独独眼前这人,憔悴得厉害,只有那双温柔的眼,看向她的时候,仍是当年的模样。 “你、你不要胡说。你才多大年纪?”皇后娘娘的声音,由愤怒转为颤抖。 顾清儿听到这里,看了眼萧禛。 萧禛的眉头微微蹙起,很显然他挺意外的。 帐内的两个人,很明显早已相识了。 “我病了好些年。亦或者说,我从来就没好过。”男人苦笑了声,“宋大夫说,我熬不过今夏。这才匆匆忙忙来,想见你最后一面。”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皇后的颤抖被她忍着,她的声音故作冷硬,“哪怕你死,也与本宫无关。” 男人再次叹气。 他的叹息里,没什么怨怼,全是无奈。 “我知道。早已无关了,二十年前就无关了。只是,我心中总不甘。我想亲耳听你说句真心话。”他道。 皇后微微抿了唇。 她的神色,几乎要破裂。藏在她心底的情绪,一直被她用力保护起来,此刻都要破土而出。 她不能让自己流出眼泪。 二十年过去了,眼泪很无能,也格外的虚伪。 “当年,你是怎么舍得我?”男人温柔看向了她,“突然就反悔了,我当时很震惊,也很愤怒。 我当你变卦,当你贪慕荣华富贵。盛怒藏在心里,我做了很多错事。而后很多年,我突然想明白了。 人怎么会突然就变了?我的阑儿喜欢纵马荒原、喜欢弯弓打猎、喜欢烈酒、喜欢穿火红的衣裳跳舞,她怎么受得住深宫的死寂?” 第374章告别 皇后的手,死死攥紧,却又在不停的颤抖。 她贝齿咬住了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努力忍着,眼泪还是自有主张,不停往下掉。 她的视线里,很快就模糊了。 眼前的景色仿佛都变了,回到了她的少女时期,她与他无法无天,偷偷跑出去纵马,逃了三天,惹得父亲大怒。 “为什么呢?”男人看着她哭,声音也哽住了,“这些年我一直很想问。但问明白了,又能如何? 如今我快要死了,死之前想要瞑目,想知道实情。是老侯爷逼迫你的吗?” 皇后发出一声细细的哽咽。 她努力把这一声压了下去,声音还是嘶哑的。 她哑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不是,我是自愿的。” “为何要自愿?” “我姐姐……长姐如母。我从小没有母亲,你是知晓的。她快要死了……她儿子……禛儿才三岁……” 她说得断断续续。 顾清儿听到这里,看了眼萧禛。 萧禛眼底的情绪,已然全部变了,有种错愕浮动着。 他似乎没想到这一层。 “……太子继妃是谁,都难保禛儿的地位。他是太孙,被废就是死,任何新的太孙和继妃,都不能容他。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何况他还有那样显赫的外祖家。太子继妃只能是我,才能保住他的命。 姐姐求我,父亲求我;禛儿不懂事,姐姐让他给我磕头,他懵懵懂懂,给我磕头……继妃只能是我。”罗皇后说到了这里,泣不成声,“要对得起你,就要对不起姐姐和父亲,就要看着我外甥死……” 男人静静听着。 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有种释然,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笑了笑,无比轻松:“我想也是。亲口听你说,才安心了。阑儿,你受苦了。” 罗皇后哭出声:“不要这样说,你应该恨的。” “我恨过了。”男人又笑道,“当初异想天开,想要谋反,最后老侯爷牺牲那么多,甚至主动退了下来,替我遮掩了过去。 我的命,是你们罗家给的。阑儿,我除了想听你说实话,也是想告诉你,我不恨了。我走得无遗憾,你听到我的死讯,不要难过。若有来生……” 他的话,停在了这里。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永淳公主醒了。 “母后?”永淳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醉意。 皇后低垂了头,用力将眼泪擦尽,上前去抱紧了女儿。 萧禛带着顾清儿,快步离开了。 他们离开了帐篷区,萧禛冲黑暗中吹了个口哨,飞鹰很快出现在他眼前。 萧禛的情绪很低落:“若是陛下问起,便说孤带着顾美人去赏草原夜景,不必等孤用膳。” 飞鹰道是。 顾清儿:“……” 又要背锅,我这红颜祸水的人设,被狗逼太子殿下给立得稳稳的。 太子第一天到沧北草原,就无故离席,是非常不妥当的。 顾清儿没抱怨,只是淡淡看了眼萧禛。 萧禛快步往外走,寻到了一匹马。他自己翻身上马,就在顾清儿以为他要抛弃她,自己骑马去散心的时候,他一把将顾清儿捞上了马背。 第375章散心 顾清儿很窈窕,在萧禛看来颇轻,捞起来丝毫不费力。 她则是吓得死死抱住了萧禛的脖子,随着马的颠簸,两人消失在夜幕下的草原。 顾清儿听到了水潺潺声。 他们到了一条小河边。 六月中旬,应该明月满天,只可惜今晚的云很厚,遮住了月与星,到处黑黢黢的。适应了黑暗,眼睛能瞧见一缕光芒。四周开阔,水流轻缓。 萧禛下了马,又把顾清儿放了下来,任由马儿在附近吃草。 他们俩沿着河岸散步。 萧禛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 顾清儿知晓他心里不舒服。 皇后娘娘与吴王世子从小相熟。罗府是将门,罗皇后自幼性格顽皮,暗中与吴王世子私定了终身。 此事,只怕知道的人不多。 萧禛却知道。 舍弃心上人,取代了萧禛的母亲成为当时的太子妃,一切都像是处心积虑。 萧禛懂事之后,跟这位亲姨母一直很疏远。哪怕亲近,也只是表面上的。而罗皇后对他却不错,明知他虚情假意的。 直到今天,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萧禛从未想过,并非每个人都贪慕荣华,至少他姨母不是。 她是为了他。 她放弃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放弃了深爱她的男人,把自己锁进了深宫这牢笼。 怪不得这些年,皇后娘娘过得还算平静。 她从未爱过皇帝,所以皇帝宠幸谁,她都能淡然处之。 也许,她甚至希望皇帝少到她宫里去。 她只有两个女儿,她也不急。 功名利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一生,只是在履行对她姐姐的承诺,保护好姐姐的儿子,保稳他的皇太孙之位、如今的太子之位。 “殿下……”顾清儿见他长时间沉默,轻轻喊了他一声。 萧禛没开口,只是牵住了她的手。 他手掌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包裹其中,仍是不说话。 他这个晚上,承受了很大的冲击。 “殿下,您一直疑心皇后娘娘,是吗?”顾清儿问。 萧禛这才终于开口。 他如实承认:“对。” “其实,您应该给别人一点信任。不是每个人都想害您。”顾清儿道。 萧禛又沉默了。 顾清儿趁机道:“比如说我,我就从未想过害你。” 萧禛:“孤知道。” 他只是往黑漆的夜幕,缓步而行,回答得心不在焉。 顾清儿也不再说什么了。 她和萧禛在外面逛了大半夜。顾清儿又饿又累,腿都快要断了,萧禛才回去。 幸好帐篷里还有些点心。 围猎的时候,萧禛心情一直不佳。 顾清儿懒得理会他,自己玩自己的。她和永淳公主,跟那些贵女们混在一起。 她已经学会了射箭。 第二天,围猎便开始了。 顾清儿和永淳公主得到了皇后娘娘的提示,往西边去。那边放了好些小兔子、山鸡等温顺的猎物,顾清儿和公主都打到了好几只。 萧禛一直陪伴着皇帝。 楚王和雍王这对兄弟,极力表现,战果累累,萧禛却颇为消沉,一直跟随着皇帝身边,做些善后之事。 皇帝自己玩得很尽兴。 事后,皇帝想起萧禛不出风头,颇为赞许他。 雍王打到的围猎最多,皇帝却说他浮躁,反而说:“太子沉稳,此次虽不曾上场,却也可以在孝道上拔个头筹。” 第376章验证 这次围猎,萧禛几乎没怎么上场,皇帝仍是盛赞太子。 要是皇帝喜欢你,你怎么做都是对的;若是不喜欢,哪怕再优秀,也只是处心积虑,付出太多也得不到半句好话。 顾清儿看透了这点,就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在东宫自处。 围猎的第二天,那位关山王就离开了营地。 皇帝对这位堂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十几年前他好像被人诬陷谋反。冤情澄清之后,他去了封地,这些年过得小心翼翼,从不惹事。 这次他来拜见皇帝,说自己身体不好,只怕活不长久,算是他的忠心。 他提前离开,皇帝也没放在心上。 皇后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变化。 七天的围猎,很快就结束了,皇帝要拔戎回京。 离开的当天,萧禛的情绪终于好转了几分。 他对皇后的态度,倒也没什么刻意的改变;对顾清儿,他能调侃几句,甚至打趣她这次围猎落了下风。 “妾懒得表现。”顾清儿道。 萧禛:“就你那箭法,想表现也没机会。有点自知之明,美人。” 顾清儿:“……” 这货,还是消沉寡言的时候比较可爱。等他恢复正常了,那些讨人嫌的毛病都回来了。 顾清儿不理会他。 回去的时候,也是平平顺顺,很快就到了京都。 刚回来的第一天,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立马对皇帝道:“陛下,太子殿下请您去趟马厩,有要紧事禀告。” 皇帝没想起什么事。 “马厩?” “陛下,就是太子殿下当初带到沧北去的那一批马,他想请您去看看。”太监说。 皇帝:“……”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想了起来,所有人都带了马,中途换了四次。 只有太子萧禛,没有带任何备用的马匹,这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 还有大臣询问了此事:“殿下,长途跋涉的,您不多带几匹马?拉车的马容易损伤。” 萧禛说不妨事。 皇帝又想起,顾美人之前说,把马蹄子钉起来。 难道…… 皇帝想到了这里,猛然站起身,立马往马厩去了。 萧禛正在等待着皇帝。 皇帝带着内侍,疾步而来。 萧禛把他的坐骑牵了出来,给皇帝瞧:“父皇,这是儿臣去的时候,用来拉马车的头马。 到了沧北草原,儿臣也是骑它打猎;回来时,仍是他拉车。您看看它的蹄子,十几天长途下来,仍是完好无损。” 皇帝:“……” 这不可能。 他立马要去看。 侍卫们把马放倒、按住,确保陛下的安全,萧禛这才请皇帝上前。 皇帝看到,这匹马的脚掌之上,果然钉了一个半圆形的铁圈。这铁圈牢固,而马蹄的确是完好。 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皇帝震惊万分:“这就是顾美人说的,把马蹄钉起来的办法?” “是!” 皇帝眼底的惊喜,越来越浓。 “朕要骑骑这匹马!”皇帝道。 萧禛道是。 皇帝想看看,这匹马是否稳妥。装上了马蹄铁,它跑起来还能否轻便、快捷。 他翻身上马。 马儿才跑了几步,皇帝眼睛里的惊喜更浓郁了:这马特别稳,比最好的良驹都要稳。 皇帝驱马的动作,越来越快。 马儿围着整个内廷,快步跑了起来。 第377章震惊 皇宫极大,整个皇城跑上一圈,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还得是马儿脚力好。 皇帝不肯让马停下来。 他驾着这匹马,整个皇城快跑起来,惊动了不少人。 宫妃和宫人们,都听说皇帝突然在内廷跑马,不明所以。 跑到了最后,皇帝还放声大笑,开怀至极。 皇后也听说了。 回到了京都,皇后表面上看上去毫无异常,依旧过她的日子。 听说了此事,皇后派人去打听。 “不知是怎么回事。”南姑姑回来禀告,“只说太子殿下请陛下去了趟马厩,陛下骑了殿下的马,就跑了起来。” “这马,是什么良驹?” “好像也不是,就是太子殿下常用的马。”南姑姑说。 皇后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了。 皇帝跑完了内廷,回到了马厩,让侍卫重新查看马蹄。 “看看,马蹄如何了?” 皇帝自己也有预感。 一匹马,它的马蹄是否受损,其实骑在马背上的人能感受到。 这匹马,从头到尾都特别稳,比普通的马更好。 皇帝脸上带着兴奋,就像当初请顾清儿过来说此事一样的兴奋。可见,战马问题让他头疼太久了。 这个问题一解决,一年能省下七八成的军需,国库更加充盈,皇帝如何能压抑得住他的高兴? 当时顾美人说起,他还在心里批判她的话荒诞无稽。 如今看来,是他没有判断力,差点错失了这个好主意。 “陛下,马蹄完好无损。”侍卫检查完了,对皇帝道。 皇帝笑得更开怀,用力拍了拍萧禛的肩膀:“不错,这东西听上去像无稽之谈,实则很实用。真是宝物!” 萧禛也微微笑了笑。 皇帝再次去看萧禛的其他马。 这些马,都是他带到沧北草原去的,再带回来的。 全部都承重了,而马蹄都没有损伤。 皇帝大喜。 他立马召集了兵部的官员,从五品以上的都要到场,去观看这些马和它们蹄子上的马蹄铁。 兵部尚书是跟着皇帝去过沧北草原的,当时萧禛还提醒他,留意下他的马。 当时,兵部尚书并不知道何事,但太子殿下吩咐了,他还是一个个留心了。如今再看,的确都是这些马。 “瞧瞧马蹄,这是跑了几百里地的马蹄!”皇帝笑逐颜开。 众人很久都没见过陛下有这样的好心情,都带上几分好奇,上前去看。 看到马蹄铁,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想到陛下的话,这些马跑了几百里地,马蹄还都是好的,他们吃惊了。 兵部尚书更吃惊。 “这……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去沧北的马?”兵部尚书问。 萧禛:“不错。孤来回都没有换马,您应该留意过。” 兵部尚书:!!! 那些马,不仅仅耐力强,还稳。 皇帝让他们看,也让他们骑。 兵部的人懂马,一上马就发现,这些马着力更稳,跑起来更快。 “这就是马蹄铁,就是当初顾美人说的,把马蹄钉起来,用此物钉起来。”皇帝解释。 兵部众人,全部目瞪口呆,同时又喜形于色。 也就是说,军需可以大大减少了。 他们的压力要减轻很多,甚至还可以从中得到好处,他们如何能不高兴? 这件事,当然很快再次传遍了京师。 第378章不如 静乐郡主刘莹莹的沧北一行,收获并不大。 太子殿下待她,的确和其他人略有不同。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殿下心情奇差无比。刘莹莹发现,他与她说话时,也有几分不耐烦。 她很时务,没有往前凑。 回到京都,已经是六月下旬,京里的天气变得炎热。 蝉鸣阵阵,匝地的阳光强烈明亮,能照出烟尘。屋檐下的雀儿,都缩着羽毛打盹,没有玩闹的兴致。 刘莹莹坐在寿成宫的偏殿里做针线,替太后娘娘做一双鞋。 太后娘娘不缺做鞋的人,这是她的孝心。娘娘总说,她做得鞋很舒服。因为太后娘娘的脚,有点往里偏,她就把鞋底朝里的地方,打薄一点。 偏殿屋顶很高,冬天比较冷,但夏天哪怕不放冰,亦有丝丝凉意。 她单薄耐热,不怎么出汗。可手头的针线很涩,指腹间略有汗,好半晌线都拉不过去。 刘莹莹放下了针线,打算喝口水歇歇,就瞧见一名宫婢,顶着大日头,快步走了进来。 是她的贴身婢女容儿,汗涔涔的走了进来,额前刘海都打湿了,小脸不知是晒的还是热的,一片通红。 “走这么急,从哪里来?”刘莹莹问她。 容儿行礼,顾不得擦汗,笑着跟她道:“郡主,婢子听了个趣事儿,特意来说给您听听。” “什么事?” “东宫的顾美人……” 刘莹莹的眉心跳了下,当即抬眸,神态颇为认真。 她对顾美人的事,似乎格外有兴趣。 “她怎么了?” “她上次不是说,把马蹄钉起来,可以减少马蹄损伤吗?”容儿似乎很兴奋。 刘莹莹点头。 她当然记得这事。 这件事,让顾美人一时间成了内廷和外廷的笑柄。不少嫉妒她的人都在说,这顾美人爱出风头,这次终于翻了船。 刘莹莹当时在太后的牌桌上听到了,也是啼笑皆非。 一个人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果然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她忍不住笑了:“她又怎么了,难道旧事重提了吗?” 容儿摇摇头:“不是不是,而是陛下证实了她的方法有用。听说把马蹄钉起来之后,马跑得更快更稳,还能长途跋涉不损马蹄。 光这个主意,每年国库军需,怕是能省下几百万两银子。兵部尚书说,兵部真该给顾美人立个生祠,对她顶礼膜拜。 她这次的功劳,功在社稷。因她太过于功高,今天早朝,陛下就让文武百官商议,如何封赏她。此事都传遍了。” 刘莹莹:“……”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容儿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刘莹莹却好像听不清了。 她下意识反问:“什么?” 容儿这会儿,才察觉到自家主子好像不太高兴,脸色都不对了。 “郡主,您没事吧?”容儿急忙收敛了兴奋,有点忐忑。 静乐郡主被她一问,这才回神。她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僵得厉害,硬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 “是吗?”静乐郡主声音很生硬,“她原来这么厉害的?” 这怎么可能? 顾美人不是皇城的笑柄吗?怎么半个月过去,她再次成了功臣? 甚至,陛下要把东宫的一个小小皇妾的事,拿到朝堂去讲,让满朝的大人们,去商议封赏她。 这是何等的荣耀! 原以为《千字文》是她的高峰,不成想她自己又突破了自己。 刘莹莹的掌心,攥得太紧,不知不觉出了满手的汗。 第379章犯难 “……是吗?就连礼部的人,都犯了难?”椒凤宫里,罗皇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正如刘莹莹的婢女所言,皇帝今日早朝,让朝臣们商议封赏顾清儿。 众人都傻眼了。 没有先例,一时竟不知如何封赐她才合适。 东宫不同于内廷。 皇帝的妃子们,是有品级的。如果立功,可以往上提品级,可以赐金册,甚至金宝。 一般只有皇后有金宝。若妃子有了金宝,就是与皇后平起平坐。这大概是一个妃子最高的荣耀了。 顾清儿的功劳,足足可以得到这样的封赏。 可偏偏她不是。 她只是东宫的美人。 东宫太子妃之下,任何的品级都毫无意义,全部都是妾。 一品的妾,和七品的妾,只是为了太子方便管理,她们的“品级”,在朝堂之上,没有任何区别。 至于金册,也只有太子妃有资格拥有;而金宝,太子妃都没资格呢,更别说太子的妾了。 因此,怎么封赏她,朝臣们傻眼了。 “没有这个先例啊。”礼部侍郎说了句老实话,挨了皇帝一个白眼。 “正是因为没有先例,朕才让你们商量。”皇帝当时如此说。 礼部头疼死了。 顾清儿如果不是皇宫的人,只是个平民女儿,或者官员家的千金,那也很好封赏:给封号、给封地,给俸禄。 东宫的妾,却都没有。 怎么赏? “是,听说议到了下朝,也没商议出个章程。陛下着礼部督办此事,明日早朝之前,要把奏疏上表。”南姑姑道。 罗皇后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自从在沧北草原,永淳公主失踪那晚之后,罗皇后一直闷闷不乐。 在回城的路上,罗皇后接到了信,说关山王回去不久就病逝了。 南姑姑没瞧见皇后哭,但接下来好几日,皇后娘娘早起时眼睛都是肿的。 她的心情很低落,就连大大咧咧的公主,都看出皇后不开心了。 今日听到顾清儿的这个好消息,连日阴沉的皇后,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当时她说出这个办法,本宫也不太相信,还担心她惹恼了陛下。而后消息泄露出去,她受人非议,本宫也为她不平,担心她听了伤心。 谁知道,她竟是这样靠谱!她的主意,说出来都是最佳的,从不信口胡说。这次,陛下都震惊了吧?”罗皇后道。 她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南姑姑笑道:“是,顾美人的确厉害。之前宫里那些小人,背后还嘲笑她,这会儿都该闭嘴了。” “真有能耐!”罗皇后笑道。 她要是这么有能耐就好了。 若她也有本事,当初…… 算了,二十年过去了。罗皇后的心,已经硬成了石头。关于过去的一切,都被她牢牢锁在石头城里,出不来了。 她也不会去回想。 她现在只想看着永淳慢慢长大,等着萧禛做皇帝。 她要完成当初答应姐姐的话:抚养姐姐的儿子,保住他的地位。 等永淳出嫁了,萧禛登基了,罗皇后就想走了。 不知那人在黄泉之下,还是否等她? 他二十年不成亲、不纳妾,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临终前,拖着病残的身体,只想见她一面。 他会等她的。 罗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没觉得有什么伤感,反而是有些盼头。 待他们阴曹地府相见时,再也没隔阂了,没人能分开他们了。 第380章驱逐 永康侯府罗家,后院有个偌大的校场,平素是罗家护院习武之地。 罗老侯爷一生戎马,到老没兵带了,就在自家训练护院。 罗家的五百护院,个个身手不凡。这些年,老侯爷为了他们的前途,陆陆续续放人去各处任武将。 他们个个善战、武艺高强,都是栋梁之才。 不过,放出去的人不多,毕竟皇帝还是很忌惮罗家,怕罗老侯爷功高盖主。 此刻的罗家校场,没有了往日的严谨肃穆,声音最大的罗家少爷罗庭。 罗庭和他父亲罗至钊一样,都是文臣,跟老侯爷和护院们谈不到一处去。今日,他却难得到了校场。 “真的稳了很多!”罗庭格外激动,“这马自己也高兴,跑起来很得力,祖父您看……” “马蹄铁”一事,经过了朝堂之上的讨论,已经快传遍了京师。 顾美人最近频频出风头,一次比一次厉害,说起来让人赞服不已。 罗庭之前也是嘲笑顾美人的人之一,如今却真心佩服她。 罗老侯爷还担心,太子太过于偏袒顾清儿,让她不知轻重,得罪皇帝。不成想,一转眼她又立大功。 这些功劳,最后都归于太子名下。 老侯爷亲自去找萧禛,要了马蹄铁,给自家的马都钉上了。 他亲自骑了,发现了此物的长处。 “马抓地更牢,所以跑起来更稳。”老侯爷识货,“马蹄也不用直接与地面相碰,甚好!早知道钉起来这么管用,早该钉了。 顾美人一句话,省了上百万两军需,的确是对社稷大恩,给她立个生祠也不为过。” 老侯爷一生谨慎,不会轻易夸人。 这算是他给过别人最高的褒奖了。 罗庭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把钉了马蹄铁的马跑了一圈。 “祖父,您说着顾美人还会什么呢?”罗庭眼睛发亮,“之前她的制酒策,咱们想着,一个人能知道这样的巧思,已经很厉害了吧? 而后她的巫医,起死回生,已然做到了圣人都不能的,称一声医圣也使得? 她再拿出《千字文》,就连谢祁老先生,都说不如她。这等巧思,让启蒙童子们受益匪浅。 如今她这马蹄铁,更是解了战马千百年的折损大计。祖父,您说她这个人,莫非真的是神仙转世?” 老侯爷听了,微微怔了怔。 的确,此女太神奇了。一个细作,不可能会这么多。 她真像是神女,下凡来辅佐禛儿,让禛儿成为千古第一帝。 她的赏赐,不应该是什么虚名,而应该是太子妃之位。 老侯爷想到这里,对罗庭道:“去,叫你父亲来见我。” 罗庭的父亲罗至钊,是吏部尚书。虽然封赏顾美人,陛下交给了礼部,可吏部尚书也能说得上话。 罗至钊很快就来了。 “你写一封奏疏,就按我的意思写。”老侯爷道。 罗至钊问什么奏疏。 老侯爷:“我要请陛下,把顾美人赶出东宫。” 罗至钊吃了一惊,怀疑他的老父亲失心疯了。 顾美人刚刚立功,这个时候将她赶出去,岂不是打陛下的脸?别说陛下,朝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父亲,为何要这么做?”罗至钊第一次没有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 ——*——*——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381章不公 马蹄铁一事,再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仅朝臣关心,百姓也关心。因为军需大降之后,陛下为了国泰民安,肯定会减轻赋税。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计。 此消息先在京都传开了。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谈起了此事。 “马蹄铁即将要广告天下,到时候咱们的马匹也能用。” “顾娘娘真是苍生之福。” “听闻她是神女下凡,天佑大燕国。” 这些谈资,又增长了顾清儿的威望。普通百姓不会区分皇妾与后妃,他们尊重宫里的女人,都称之为“娘娘”。 甚至,菩萨也叫娘娘,比如说观音娘娘等。 顾清儿在他们眼中,俨然是活神仙。 礼部在商议,到底如何封赏顾清儿,他们都愁破了脑袋,最终想出了一个主意:提早给顾清儿准备好金宝。 “陛下,皇孙出世,也可以提早封‘太孙’。既有先例,后宫规矩大不过前朝,后妃提前封赏,也无不可。 顾美人乃是太子殿下的妾,就封赏她为嗣皇帝贵妃,赐金册、金宝。另外,再赏赐珠宝一匣子、黄金千两。”礼部尚书如此奏疏。 朝臣们听了,都觉得靠谱。 金册、金宝,往往只是皇后独有的。有了金宝,她就可以发懿旨,她的旨意能传到朝堂之上去。 妃子们是没这个资格的。 一旦给妃子发了金宝,就意味着,她的地位和皇后平起平坐,只是叫法上的差别。 顾清儿现在是太子妾,将来就是后妃。皇帝和太子没松口,说她是太子妃,那么礼部的人不敢拥她做皇后。 他们只好在名分上下功夫。 皇帝听了,略微沉吟。 老实说,这个主意挺不错的。既给予了顾美人赏赐,又不是把话说死了。 然而,皇帝却不是很满意。 原因也很简单,皇帝已经认定,这个顾美人是个福星。她应该做太子妃,才能更好辅佐萧禛,为苍天谋福。 既然给了金册、金宝,名义上和皇后也没什么差别,那干嘛还多此一举? 只是,他儿子怎么想? 赵五小姐的婚约,至今也没解除,这件事皇帝也很头疼。 他看了眼萧禛:“太子,礼部的赏赐,你可有什么异议?” 萧禛沉默着。 一瞬间,他心里竟是很气愤——他觉得朝臣看轻了顾清儿。 凭什么,她就只能是个后妃? 他们就没人建议,要立她为太子妃吗?谁替太子开这个口,让他好下台呢? 萧禛的眉头轻轻蹙了蹙,慢了半拍,才回答皇帝:“父皇,儿臣……”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吏部尚书,也就是萧禛的亲舅舅罗至钊,上前一步。 “陛下,微臣越俎代庖,也想替陛下分忧。顾美人的封赏,微臣也有主意,不知可否当讲?”罗至钊道。 皇帝正对礼部的奏疏不太满意,听了这话,坐正了身姿:“爱卿奏来。” 罗至钊:“微臣以为,应该把顾美人遣出东宫,废皇妾。” 皇帝:“……” 萧禛:“……” 众朝臣:“……” 罗家的这位世子爷,才思敏捷。他素来有智慧,进退有度,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今天怎么说糊涂话? 顾美人对社稷有功,不说奖赏,罗至钊还建议赶走她。 这是人说的话吗? 第382章通透 朝堂之上,一时寂静。 就连皇帝,都惊呆了,忘记了接话。 “陛下,您听微臣细禀。”罗至钊没有退下,继续开口,把罗家的意思,徐徐道来。 半个时辰之后,早朝散了。 顾清儿的事,还没有议出结果,几位大臣移步御书房。 赐了早膳,再说了几句,皇帝令人请顾清儿去御书房。 顾清儿更衣妥当,乘坐小车到了。 御书房的几位重臣,前些日子去围猎时,他们以及他们的家眷,顾清儿都见过。 她给皇帝和太子行礼,立在旁边。 皇帝请她过来的目的,她已经听说了。 听说皇帝兴师动众要赏她,因为她的马蹄铁功在社稷,是可以封侯拜相的大功业。 “……顾美人,对于如何封赏你,诸位大人各有意见。”皇帝表情舒缓,甚至带上几分微笑,堪称和蔼至极,像是怕吓着了顾清儿。 “礼部的意思是,提前封赏金册、金宝;因要册封,先定好了名号,待嗣皇帝登基,你便是贵妃。”皇帝说。 顾清儿沉默听着。 她之所以没发一言,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皇帝的语气,让她明白,这并不是最终结果。 肯定有两个选项。至少是两个,让她来做个最终抉择。 “至于国舅……国舅奏请,让你出东宫。”皇帝道。 顾清儿心中一动。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这个时候要沉得住气。 皇帝把罗至钊的奏请,继续说完:“出了东宫,你不再是皇妾。以社稷为名,封赐你为郡主。 自古上神有三宵娘娘,都是九天玄女。其中碧宵娘娘,善良温柔,为苍生谋福。你功劳巨大,封赐你为碧宵郡主,赐金册、封地、俸禄,你意下如何?” 顾清儿:“……” 和前者比起来,后者简直太诱人了。 只要脑子没坑,都会选择后者。 但是,顾清儿毫不迟疑做了选择:“陛下,妾不敢贪功,有金册、金宝,又提前有了封号贵妃,皇恩浩荡,妾谢主隆恩!” 说罢,她跪下磕头。 她选择了第一个。 罗家开出来的丰厚条件,她想也没想,就好像是本能的拒绝了。 皇帝很满意,微微笑了笑。 罗至钊表情舒缓,倒也没气急败坏;萧禛静静立在旁边,没有言语。 几位大臣里,有一位兵部张侍郎,是个粗人,他就没太搞懂。 事情定了下来,几个大臣从御书房离开,张侍郎就问自己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胡大人。 “大人,这顾美人脑子也不太清楚啊。”张侍郎道,“她居然想也不想,直接回绝了罗家的好意。做个郡主,将来又不是没机会嫁给太子。” 张侍郎觉得,郡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顾美人是南齐的公主,到底是外姓人。变成了本朝的郡主,就是本族人了。 郡主身份高贵,皇家重新聘她为太子妃,皇家和太子都有面子,她也得到了实惠,岂不是两全其美? 怎么还要选择一个须有的承诺? 有金册、金宝的妃子,的确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但太子还没登基呐,这不都是虚无的吗? 尚书胡大人叹了口气,说张侍郎:“都说兵部是粗人,你果然粗鲁无知。那顾美人才叫聪明,看她回答得干脆,就知道此女脑子有多通透了。” “通透在哪里?”张侍郎不解了。 第383章佩服 兵部尚书胡大人觉得,自己的部下,真的太粗人了,一点也不懂朝廷的尔虞我诈,而顾美人却是高手。 当罗至钊在朝堂之上,第一次说出罗家的意见时,别说诸位大臣,就是皇帝都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可顾美人呢? 在御书房里,胡尚书亲眼瞧见,她丝毫没惊讶,听到之后她的表情只是动了一瞬,当机立断。 她的果决与聪慧,是难以掩饰的。 胡尚书见部下张侍郎还是不懂,便一边往皇城外走,一边向他解释:“罗家想要的,是让顾美人当众表态,站在太子那边。” 张侍郎:“……” “碧宵郡主,这样显赫的殊荣,再加上顾美人的功绩,她出了东宫,必定要受到诸方的拉拢。 烈火烹油,她没有强大的靠山,选择这样的赏赐,就是给自己作死。同时,她也向皇帝和朝臣们证明,她不是那么想选择太子。 树大招风、又放弃太子的外族女人,郡主的封号能保住她吗?”胡尚书反问张侍郎。 张侍郎:“……” 这回,张侍郎听懂了。 原来,罗家给顾美人设了套,让她向所有人证明,她要选择太子;她极其优秀,她的选择证明了太子乃是真龙之相,也会稳定其他朝臣的心。 罗家为了太子,煞费苦心。 而离开东宫、封郡主,都只是涂了老鼠药的美食,看着很诱人,吃下去就是肠穿肚烂,就是把自己放在太子和罗家的对立面。 到时候,难道要她去投靠雍王殿下吗? 皇帝只怕也会忌惮她吧? 一个有能耐的郡主,是有点威胁性的;而一个有能耐的后妃,就完全不具备攻击性。 所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顾美人毫不犹豫的选择,都证明了她的聪明和透彻。 张侍郎心服口服了:“果然是个透彻的人!这样的人,将来母仪天下,也是她应得的。” 胡尚书没说什么。 这次,皇帝和太子的态度,都说明了这一点。 皇帝不喜赵五小姐、太子不愿意放弃婚约,父子俩在这件事的分歧,必定会让顾美人渔翁得利。 她将是嗣皇帝的皇后,也未可知。 “她如此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未必没有母仪天下的造化。”胡尚书道。 张侍郎点头。 这个顾美人,他是服气的。 反正他一瞬间脑子就想不到那么远,也看不到罗家设下的陷阱。 若她做了皇后,她便是大燕国朝廷的第三个外族皇后了。 大燕国开朝至今,已经有过两任外族皇后。她们诞下皇嗣,辅佐朝纲,个个都很优秀,这也为顾美人荣升皇后减轻了压力。 朝臣们至少不会因为她是外族人而反对她。 今天在御书房的诸位大臣,包括胡尚书和张侍郎,已经被她的聪明果敢折服,他们肯定会支持他。 只要顾美人不离开太子,罗家也绝对会支持她。 罗家算计她,也只是想让风头正盛的她,在皇帝和朝臣面前,确定她对太子的忠心耿耿而已。 越是如此,越说明罗家会为她的后位争取。 此女怕是要盖过赵五小姐了。 第384章打太子 顾清儿回到东宫,脚步极快。 萧禛快步跟上了她。 瞧见她在前快走,萧禛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真没想到,他外祖父会摆顾清儿一道。 外祖父的想法,萧禛能理解。现在朝臣和皇帝这样推崇顾清儿,不单单是把她当一个后宅女子了,她的功劳涉及军需,若她是个男人,可以封侯了。 如此情况之下,她选择太子,自然是给太子添一助力。 她原本就是太子的人,让她当众把自己的立场挑明,也没什么错。 可这伤害了顾清儿的感情。 “清儿!”萧禛见她走得气息都不稳了,就知她很生气,他快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 顾清儿回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清脆一声响。 萧禛整个人愣了愣。 飞鹰和内侍们,差点都要跪下,全部惊呆了,纷纷低下了头。 跟着顾清儿出来的太监陈先,低下了头,心一瞬间猛跳,怀疑顾美人要人头落地。 她那巴掌并不轻,是很重的一声响。 萧禛觉得疼。 她的手劲不大,这一巴掌却打得萧禛很疼,可见她真的用了全力,是动了大怒。 “妾对殿下,可有过二心?”顾清儿立在他面前,扬起的眉目里,含着凛冽,“不信任妾、废了妾,打了杀了便是,用得着这样羞辱和试探吗?” 萧禛的呼吸有点重。 这是长秋宫的西南角,远处有宫人在行走,身边还有内侍。 哪怕封锁了消息,皇帝肯定也能知晓。 顾美人打太子的脸,是他尴尬,他应该发怒。 然而,他心里却一点怒意也没有。 外祖家做这件事,他挨一巴掌一点也不冤枉。 “孤知你委屈。”萧禛挨了打,还要耐心向她解释。 这次的事,不同于平时的打打闹闹。萧禛觉得,顾清儿心里其实有一根线,只要不踩下她这根线,她可以事事不计较。 她付出再多也愿意。 但是,踩到了她的线,她可以鱼死网破。 现在他放狠话、闹脾气,甚至也和她斗气,都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孤事先并不知情,绝没和永康侯府商议好。”萧禛又道,“孤是真心实意要替你请赏的。” 顾清儿转身就走。 萧禛继续跟上:“清儿,外祖父也是好心。” “我没看出有什么好心。他们的好心,只给了你。”顾清儿道。 萧禛无奈叹了口气。 这是实话。 顾清儿不再说什么,快步回到了永延宫。萧禛没有跟着她,只想给她点空间,让她冷静冷静。 她回来之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心里格外烦躁。 她之所以打萧禛,不是因为气罗家,而是心痛。 罗家给她画了一张大饼。 在这之前,顾清儿从没想过,她还有这条出路。 罗家给了她。 罗家等于是在饿疯了的人面前,摆了一盆掺了毒药的美食。 顾清儿太想吃了,却又不敢吃、不能吃。这种懊悔,才是她愤怒的缘由,简直气到失去理智了。 她要是还有一份理智,也不会在外面打太子的脸。 也可见,她真的“饿极了”,她是如此迫切想要离开东宫、离开萧禛。 第385章为己 顾清儿回到了永延宫,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她深深叹了口气。 深宫里的荣华富贵,真不是谁愿意就能享受到的。 顾清儿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做了好事,得到了虚名,却只是这么个结果,也是挺无奈的。 当天下午,礼部就派人把金册、金宝送给了顾清儿,正式确定了她的身份。 她拥有金宝,地位已经超过了内廷绝大多数妃子们。至少,她再次去见傅婕妤,不需要给她行礼了。 拿到了金宝,丁嬷嬷等人激动坏了。 顾清儿的心情却不佳。 “原来,这就是大印啊!”如樱在旁边道,“皇后娘娘的大印,也是这样的吧?” “这是贵妃金宝,不是皇后金宝。”丁嬷嬷语气低缓却严厉,“咱们美人出风头,越是这样,说话越要小心。” 如樱心里咯噔了下。 她得意忘形了。 顾清儿见几个人表情肃穆,自己反而笑了:“没那么多讲究。自己宫里说话,随便怎么说都行。” 如樱还是不敢再乱说了。 丁嬷嬷把大印还给了顾清儿。 顾清儿看着这所谓的金宝,随手往旁边床上一扔。 丁嬷嬷:“……” 朝堂之上的事,丁嬷嬷也听说了。不止是她,其他人也听说了。 罗家建议给顾美人封郡主,顾美人却拒绝了。此事,脑子不清楚的人,想不清楚原委,还说这顾美人愚蠢。 特别是思柔公主。 她对宋渝说:“德清每次都在大事情上犯糊涂。要是封了碧宵郡主,身份地位自然不一样,说不定到时候真的有封太子妃的希望呢。” 宋渝听了,眉头都没动一下:“姐姐说得对。” 隐藏在睫毛之下的眼波,微微动了动,宋渝一副小女孩子的娇憨,完全不动声色。 这些,丁嬷嬷也听说过,却也能猜到。 丁嬷嬷劝顾清儿:“美人,您选得很对。不要为此懊恼,不值得的。” “我知道。”顾清儿笑了笑。 她何尝不懂? 只是很眼馋那个郡主身份。旁人看到的,是那身份的尊贵;顾清儿看到的,却是那身份给予她的自由。 自由是相对的。 顾清儿太懒了,若是贫穷、颠簸流离的自由,她也不是很稀罕。 她喜欢享受。 如果能留下来做个郡主,是最好的选择了。 丁嬷嬷不懂她的心思,劝说也说不到点子上。 金册发了下来,顾清儿去给皇帝和皇后、太后谢恩。 皇帝始终很和蔼。 太后沉迷于她的麻将,对顾清儿没什么好感,敷衍了她两句,就让她走了。 皇后则非常高兴。 同时,皇后也有点担心。 她特意请顾清儿去说话。 “……老侯爷那一招,有点狠,我知你心里不舒服。”罗皇后道。 罗老侯爷是军人,也是政治家,那种程度的心狠手辣,已经是非常留情面了,至少没有伤害到顾清儿的利益。 如果顾清儿不想逃,老侯爷此举,反而是中了她的下怀,让她向皇帝和萧禛都证明了她的忠心,也解除了她的细作嫌疑。 所以,顾清儿相信,罗老侯爷虽然是想帮萧禛,对顾清儿的初心也是善良的。 皇后估计也觉得不错。 只是,顾清儿打太子那一巴掌,皇后肯定听说了。 她这才明白顾清儿的愤怒,才说出老侯爷狠辣的话。 “娘娘,妾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顾清儿道,“妾心里不舒服,倒也不是因为老侯爷,而是因为妾自己。” “你自己?”皇后不解,“你自己怎么了?” 第386章低声下气 顾清儿声音徐徐,向皇后表达了她的心意。 “妾很小时候,母妃就告诉妾,将来我们这些公主,不是送往楚国,就是送往燕国,求得百姓安宁。”她有点伤感。 顿了顿,她继续道,“还不如那些郡主们,能嫁给齐国权贵。齐国虽小,也是一国。郡主们反而比公主更自在。 妾那时候就想,若我也是郡主,留在母妃身边,该有多好。哪怕不能每日都进宫,逢年过去去瞧瞧,也能全了孝心。 所以,当国舅说,要封妾为郡主的时候,妾是动了心的。只是妾很清楚,不能选。妾心里的失望太过了,这才有了些怨怼。” 顾清儿打萧禛,虽说当时都是他们俩的亲信宫人在场,但罗皇后今天找顾清儿,又说这些话,她无疑是知晓了。 既然她知道,顾清儿总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 哪怕借口再拙劣,也可以搪塞皇后,让皇后顺势那么理解。 人与人之间的悲观,不能相通。所以,皇后也未必会怀疑她撒谎。 既然暂时走不了,顾清儿在这宫里,既不能得罪萧禛,也不能得罪皇后。 一个小小的谎言,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去,就可以了。 皇后听了,果然露出几分同情:“男人们造孽,守不住妻女,偏要咱们这些女人受苦。” 顾清儿跟着她叹气。 从椒凤宫回来,萧禛已经到了永延宫,且等了顾清儿片刻。 顾清儿给他行礼。 “孤来看看你的金册和金宝。”萧禛道。 顾清儿拿了出来,给他瞧。 他看了看,的确是照皇后的份例给她做出来的金宝,丝毫没有减损什么。 他满意点点头。 礼部的人办事,还是很实在的。特别是顾清儿当朝放弃了碧宵郡主的封号之后,礼部的人就明白,她已经稳稳站在了太子和罗家这边。 既然她站队了,她的身份和地位,也就稳了。将来妥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未来的皇后也只能和她平起平坐,不能压在她头上。 “很不错。”萧禛道,说罢还给了顾清儿。 顾清儿接了过来,交给丁嬷嬷,让她重新收好。 萧禛则拉住了她的手。 顾清儿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甜言蜜语,哄哄他。 毕竟,昨天她看上去那么愤怒。 不成想,萧禛却只是拉住了她的手,问:“疼不疼?” 顾清儿不明白,疑惑看向了他。 萧禛:“昨天打孤,手还疼吗?” 顾清儿:“……” 看他的神情、听他的语气,丝毫不是说反话,而是真关心她手掌疼不疼。 问这话,也是在问她:消气了没有。 顾清儿心头震撼。这死男人,居然这样卑微。想想他有时候故意和顾清儿作对,原来都是他的傲娇。 顾清儿:“殿下,您别这样,妾心里过不去。昨天是妾忤逆犯上,您想罚就罚吧,妾不敢有怨言。” 萧禛轻轻抱了下她。 “孤罚你做什么?那一下,算是孤给你的奖赏,行吗?”萧禛凑在她耳边问,“答应孤,不生气了。” 顾清儿点点头。 你要是总这样低声下气的,我反而不舍得骂你了。 第387章见钱眼开 顾清儿的奖赏,算是过去了。 她打了太子一巴掌,罗家算计她一次,两边扯平了。 至于萧禛挨打的事,罗皇后知道,皇帝肯定也知道了。 对此,皇帝睁只眼、闭只眼,权当小两口打情骂俏。 皇后还为此担心,特意跟皇帝说了此事。 皇帝笑了笑,反而很欣赏顾清儿的脾气:“有点气性。有大本事的人,若没这点气性,也不能成事。顾美人性格刚烈,只要禛儿喜欢她,有什么打紧的?” 罗皇后笑起来。 “怎么?” “比起禛儿,陛下更疼顾美人。”罗皇后道。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皇后是不知道,朕忧心军需多少年了。顾美人小小马蹄铁,解了朕的心头大患,如何能不多疼疼她?她要是朕的女儿,赏赐万顷良田。” 罗皇后:“恭喜陛下。” “今晚喝点酒。”皇帝道。 今晚是傅婕妤的日子,罗皇后没说什么,让人拿了酒来,陪着皇帝喝了几杯。 “这酒不好喝。”皇帝道,“傅婕妤那边的银铅酒壶,既养人又美味,喝了能长命百岁。朕让她给皇后两只。” “上次陛下赏赐给臣妾了。臣妾看着是一套的,送给了傅婕妤。”皇后笑道,“难道臣妾要去跟妹妹争好东西吗?” 皇帝拉了下她的手:“这深宫里,最懂事的人就是你了。” 皇后笑了笑。 后宫里,哪有什么懂事的女人?无非是权衡利弊,各自隐忍罢了。 罗皇后又想起上次顾清儿到椒凤宫,说起那银铅壶,态度有点奇怪。 好像,那银铅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听皇帝的语气,皇帝在傅婕妤的飞羽宫,也喝那酒壶里面的酒。 如那酒不好……皇帝喝得出了事,早早去了,禛儿提早登基,对罗皇后而言,也是种解脱。 她终于可以结束了作为皇后的一生。 她心里动了动,没有提醒皇帝注意,反而夸了傅婕妤几句。 再说了,皇帝认定那是好东西,能养人,罗皇后为什么要去讨人嫌? 她难道要凭借顾美人的三言两语,去胡说八道吗? “万一陛下要对峙,又要找顾美人。到时候,顾美人不是那个意思,反而成了本宫挑拨,用意不端。”皇后想着,“还是算了。” 这件事,皇后娘娘也当做不知情,没有提过。 顾清儿那边,除了金册、金宝,还有黄金白银。 萧禛也给了赏赐。 罗家不知是为了感谢她,还是为了道歉,给顾清儿送了二万两银票和五千两金票。 顾清儿看着这些钱,立马决定原谅罗家。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见钱眼开,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正好也到了暑天。 顾清儿有了钱,又得了金宝,心情很不错,给永延宫的所有宫人们都发了消暑费。 丁嬷嬷她给了二百两,陈先和如樱各一百两。 剩下的宫人们,按照等级,给了二十两,就连扫地的宫婢,也给了十两。 宫人们的月俸很低,比如说如樱这样有品级的姑姑,也只有二十两的月例。 如此可见,顾清儿赏赐的大手笔。 各宫的宫人们听到了,都嫉妒疯了。 不仅如此,顾清儿还特意跟萧禛说:“我宫里的人,每个月可以出宫一趟,去探望家人,一次去三个人,您意下如何?” 给再多的钱,他们出不去,也是枉然。 宫人们进了宫,就很难再见家里人,除非将来出去了。 谁不想家? 顾清儿这个恩典,比任何赏赐都管用。 萧禛同意了。 如此一来,整个东宫,甚至整个内廷的人,都羡慕永延宫。 不少人巴结陈先、丁嬷嬷和如樱,想到永延宫谋个差事。 第388章坏消息 顾清儿并不想要那么多服侍的人。 那些巴结的人,她都拒绝了。 她把如樱叫了过来,对如樱道:“你不太爱交际,平时又不怎么出门。我身边要个性格开朗的,帮我打开局面。我想再要个女官,你不要多心。” 如樱并不多心。 她知道自己的缺陷,有时候也很为难。 美人这么说了,她巴不得呢。 “美人,婢子倒是知晓一个人,她是监管司的董姑姑,性格很是利落。她最近时常给奴婢和丁嬷嬷送糕点,还给丁嬷嬷做了两双鞋。奴婢和丁嬷嬷私下里揣度,她应是很想到美人身边来。”如樱道。 她不仅不介意,还主动给顾清儿介绍人选。 “监管司的?”顾清儿有点诧异。 监管司算是这内宫最高位置的。它负责审判和处罚犯了错的宫人。本朝的监管司尤其苛刻,一般进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监管司的人,有宫婢,也有内侍,他们走到哪里,旁人都不敢小瞧了他们,很惧怕他们。 “她怎么会想到我们宫里来?”顾清儿问,“监管司可是很厉害的地方。” “厉害什么呀。”如樱道,“大家当面恭维他们,背后里骂他们,骂得咬牙切齿。一旦他们自己失了势,出来之后就是人人唾弃。 整个宫廷,人人都怕监管司,自然也就是人人都恨他们。他们活得小心翼翼,就怕不得善终。董姑姑这个人呢,表面上很利索,内心里怕是有点柔软,她说监管司是阎王殿,而她做不了那恶鬼。” 顾清儿:“……” 看这个样子,如樱倒是很喜欢董姑姑。 这样挺好的,新来的人总要和她们处好关系,才更好相处。要是身边的两个女官勾心斗角,顾清儿怕是永无宁日。 那她宁愿只要如樱一个人。 “既然你说了,改日让她到咱们宫里来坐坐。”顾清儿道,“我还要问问嬷嬷和陈先,瞧瞧他们俩对此事的态度。” 如樱道好。 说起董姑姑,丁嬷嬷也说她这个人长袖善舞:“她不是监管司行刑的,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招人记恨。她为人的确练达。老奴一直没有替她引荐,因她是监管司出身,名声不好听,老奴怕她的名声带累了美人。” 顾清儿笑了笑:“我不怕名声难听,我需要一个能做事的人。” 丁嬷嬷就笑道:“若是这样,美人可以把她调过来。有了她坐镇,那些小蹄子们全部消停了。不是老奴背后说人,如樱的确少了点威望,下面的婢子们不怎么怕她。” “既然是管事的,肯定要恩威并重。”顾清儿道。 丁嬷嬷连忙点头:“老奴也这么说。” “如樱反正和我一样,就喜欢过清净日子。她就是盯着董姑姑能替她分忧,这才引荐了她。既然如此,嬷嬷你抽空去趟监管司,把她叫过来,我要见见她。”顾清儿道。 陈先对此也不反对。 很快,董姑姑就来了。 董姑姑今年二十三岁,眼皮有点肿,让她看上去不太好相处。顾清儿却知道,有些人只是天生的容貌,以貌取人并不好。 她和董姑姑聊了聊,最终将她确定了下来,要把她叫到永延宫。 “你叫什么?”顾清儿问她。 董姑姑:“婢子的名字,都是主子取的,求美人赐名。” “不,你在家里原本叫什么?” 董姑姑对顾清儿言听计从:“叫董如月。” “挺好听的名字。”顾清儿道。 只要不是叫翠花、三妞这样的名字,她都可以接受。并非顾清儿歧视乡土名,而是董姑姑来了是要立威的,名字太过分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你就还叫这个名字。”顾清儿说。 她打算和萧禛谈一谈,把此事定下来。 不成想,萧禛却带了个消息给她。 是一个坏消息。 第389章疯癫 萧禛来找顾清儿,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说皇帝这几天情绪很失控。 “……冯谷恩是西北守将,这次他要回乡丁忧,父皇再三请他夺情,他都不肯。他既然要离开三年,西北就需要换将,为此不少人钻营。 孤原本提议让宋明顶上去,父皇的反应淡淡。只不过,马蹄铁一事之后,父皇算是定下了心,这个差事是宋明的了。”萧禛道。 顾清儿:“宋明是您的人?” “对,是外祖父身边的亲信,这些年也做出了功绩,孤很信任他。”萧禛道。 “差事是宋明的了,皇帝发什么火?” “其他人还在为此事奔波,今天求到了父皇身边大太监李维跟前。这李维是父皇在东宫时就伴随左右的,这次因为说错了话,父皇盛怒之下,打了他三十大板。”萧禛道。 “说错了话,挨打也是平常事。”顾清儿虽然挺可怜李维的,但不明白萧禛大惊小怪是为什么。 “你不懂。”萧禛的眉头紧锁,“父皇的脾气,有点像祖父了。祖父晚年的时候,杀伐气很重。有次内廷犯了点事,他杀了将近两千人。 这些都是内廷,算是他的家人。外朝的大臣呢,说杀就杀。若不是他去世早,只怕国力凋零,楚国早打过来了。” 他忧心忡忡,“孤怀疑父皇像祖父晚年那样,得了疯症。” 这是很典型的情绪失控症。 顾清儿问萧禛:“你祖父信道教吗,服用仙丹吗?” “自然服用。”萧禛道。 “那陛下呢,他服用吗?” “父皇倒是不太爱用仙丹,他还没到那个年纪呢。”萧禛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清儿心中了然。 仙丹里含有铅,长期服用会导致人疯疯癫癫,情绪失常。 萧禛的祖父,就是吃仙丹吃死的。 现在的皇帝,出现了萧禛担忧的情绪失控,他又不服用仙丹,顾清儿怀疑是傅婕妤那边的银铅壶起了作用。 听闻皇帝时常宿在傅婕妤的飞羽宫,两人对酌,少不得用铅壶装酒。 顾清儿知道,傅婕妤很迷恋那酒。 一个神志失常的皇帝,最危险的就是太子了。若有不慎,萧禛和罗家兢兢业业维持的太子之位就不保。 顾清儿现在有了金宝,只要她没逃一天,萧禛的前途就关乎她的命运。 她自然不能这么快让皇帝疯了。 皇帝要是死了还好了,疯了就太麻烦了。一个疯皇帝,没什么理智,是特别难伺候的。 “殿下,您别担心,妾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皇帝清醒一些。”顾清儿道,“不过,妾也有事相求。” 萧禛问她什么事。 顾清儿趁机说了董如月的差事,想要把她从监管司调过来。 “监管司的人?”萧禛蹙了蹙眉头,“你确定要用监管司的人?” “怎么了?” “他们的声誉可不怎么样。”萧禛道,“是很遭人嫉恨的。你成了她的主子,连带着你也要遭人嫉恨。” 顾清儿:“……” 难道我在这宫里,遭受的嫉恨还少吗?绝大多数的仇恨值,都是你亲手替我拉的好吗? 现在担心我,已经晚了太子殿下! 第390章兔子 顾清儿明明白白翻了个白眼给他看。 萧禛啧了声:“你怎么不识好歹?孤这也是关心你。” “多谢殿下关心,不过妾已经定了主意,就要董如月。”顾清儿道。 萧禛捏了下她的鼻子。 这件事,他自然不可能反对。 很快,董如月就到了永延宫,成了永延宫的第二名管事姑姑。 只不过,顾清儿之前答应了如樱,她要拿双份的月例,这件事顾清儿也没改口。 依照顾清儿的品级,她宫里最多两个管事姑姑。但如今她的地位,已经超乎寻常,用八个都没人敢说什么,只要她不作死去超过太后和皇后的份例就行。 因此,如樱照例是两个管事姑姑的月例,新来的董如月,顾清儿私下里会补贴她一些。 反正顾清儿超级有钱。 这次马蹄铁的赏赐,零零总总的,顾清儿的总现金资产,全部换成银子的话,已经快十万两了。 十万两是个什么概念呢? 京都靠近皇城的房子,也不过三千两一座。 钱财方面,她是大方得出奇。只要能花钱办到的,对顾清儿都不算事。 她宫里的人事变动,暂时稳定了。 至于下面做杂货的宫婢和内侍,都由如樱和董如月、丁嬷嬷、陈先去调度,不需要特意告诉顾清儿。 为了萧禛的前途,顾清儿打算救一救皇帝。 她知道皇帝现在常去的,除了傅婕妤的飞羽宫,就是皇后的椒凤宫。 德妃那边,皇帝已经好几个月不踏足了,德妃已然是失宠了。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到底还有两个儿子,哪怕失宠了也是这宫里威望最高的妃子,无人敢作贱她。 顾清儿找到了永淳公主。 她跟公主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下午的话,两个人神神秘秘。 就连皇后,顾清儿也不肯告诉。 这天,顾清儿走后,皇后向女儿打听:“你顾姐姐跟你说了些什么?” 永淳顾左右而言他:“母后,姐姐拿了金册和金宝,现在可以叫她皇嫂吗?” 皇后:“……” 见皇后不回答,永淳笑嘻嘻跑了。她太聪明了,一下子就把母后给难住了。 翌日,顾清儿宫里的人,送了四只小白兔过来,给永淳公主玩。 都是半大的兔子,通体雪白。 永淳不是很喜欢小兔子,看个新鲜,问顾清儿:“等它们养大了,真的可以做好吃的兔肉吗?” 皇后:“……” 她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笑道:“自然可以啊。不过要自己养,做出来的兔肉才更美味。” 皇后不知顾清儿在做什么,很是奇怪。 顾清儿是跟永淳公主讲述了兔肉的美味,引得公主垂涎三尺。顾清儿又告诉她,兔子自己喂养的,兔肉更好吃。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告诉它养的猪是要吃肉的,哪怕她亲手喂大的,她也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而是盼望着它快点肥壮起来。 兔子亦然。 如果不跟公主说好,等公主养熟了,她会舍不得。 现在,永淳的注意力都偏了,只想着吃兔子肉了。 “听说傅婕妤那边有好的银铅壶,用来装酒给兔子喝,兔子的肉会更好吃。”顾清儿道。 第391章铅糖 皇后听到了顾清儿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她隐约明白顾清儿要做什么了。 兔子放在了偏殿,永淳公主在宫婢的陪同之下,去飞羽宫要银铅壶去了。 皇后留下顾清儿说话。 “清儿,你要做什么?”皇后问。 自打顾清儿有了金宝之后,皇后就将她视为儿媳。听萧禛叫她清儿,皇后便也如此称呼她了。 “娘娘,就是和公主养兔子、吃肉。”顾清儿道。 皇后:“是为了陛下最近的脾气吗?” 顾清儿笑盈盈看了眼皇后,没回答,眼神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 皇后猜对了。 “……果然,那银铅壶有问题?”皇后立马问。 罗皇后也盼着皇帝早点死,她可以早点解脱。但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皇帝安安静静的驾崩,而不是疯死的。 一个疯掉的皇帝,会给罗家和萧禛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罗皇后不想处理任何的麻烦事,她已经很累了。 “娘娘,妾没说过呀。”顾清儿笑道,“只不过是用来养兔子。用酒养出来的兔子,真的很好吃,回头您也尝尝吧。” 她还是要把话烂在肚子里。 皇后听了,只得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永淳公主从飞羽宫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傅婕妤。 傅婕妤仍是那般美艳,风姿绰约。 她递上了酒壶,笑着对罗皇后道:“娘娘,臣妾该死,早该给您送两只过来的,臣妾不懂事,娘娘责罚。” 罗皇后笑容温婉:“你多心了,就是永淳要养兔子。顾美人说,用酒养兔子很美味,小孩子馋一口吃的。” 傅婕妤又说了好些话,这才离开。 她一走,顾清儿就低声对皇后道:“娘娘,您可要去东宫坐坐?” 皇后听了这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顾清儿直接把她领到了永延宫。 永延宫的小厨房里,换了一口锅。这个年代的铅特别贵,顾清儿却弄到了一块,放在锅里,锅里还倒了满满的醋。 “这是什么?”皇后已经屏退了左右,只有南姑姑陪在身边,她们主仆俩差点被醋熏到了。 “娘娘,就是醋。除了醋,还有铅,妾要慢慢将醋熬干。” “熬干?”南姑姑也不懂了,“熬干做什么呢?” “可以得到糖。” “糖?”罗皇后听了这话,只感觉匪夷所思,“醋怎么能做成糖?” “娘娘如果不信,可以等着看看。只不过,这糖虽然很美味,还是别多吃,吃了人容易发疯。”顾清儿道。 罗皇后和南姑姑微微变了脸。 倒是顾清儿身边的董姑姑和如樱,神色如常,没什么表情。 “那你做来,是打算用在何处?”罗皇后问,“再说了,醋怎么能熬成糖,又如何让人发疯?” “醋不可以,但是放了铅就可以。能让人发疯的,也是因为铅。”顾清儿道。 罗皇后差点后退了半步。 顾清儿到了此时,已经等于是把铅壶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银铅壶会让人发疯,怪不得皇帝最近喜怒无常。 喜怒多变是常见的,不应大惊小怪,但到了皇帝那个地步,就有点病态了。 “这……”罗皇后脸色很难看。 第392章剂量 顾清儿神色则如常。 “娘娘,您瞧一眼就行了,此事妾心中有数。陛下不能疯,一旦他疯了,太子殿下再小心翼翼,也会惹祸。”顾清儿道,“妾都懂。” 罗皇后不再说什么。 略微坐了坐,罗皇后就离开了。 顾清儿让人慢慢熬制。 待得到了铅糖时,众人都惊呆了,包括新来的董姑姑。 “美人,奴婢一直不相信,醋可以熬出糖来。如今瞧着,的确很像糖。这个能吃吗?”董如月问。 顾清儿:“当然不能了,会死人的。这个叫铅糖,很甜很好吃。” 董如月:“……” 顾清儿跟古代人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铅和醋可以熬出糖——也就是醋酸糖,古罗马时期常说的“铅糖”。 铅糖能损害神经,所以罗马贵族们疯疯癫癫的。 顾清儿原本打算用这招对付傅婕妤的,加速她的疯癫,还让人找不出错处,毕竟这是用铅熬出来的。 要是旁人盘问,顾清儿可以让他们看看过程。 她甚至敢亲口尝一点。 任何东西,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尝一点的毒性是有限的,不会立马死人,除非大量服用。 顾清儿弄好了这些,拿着铅糖去了椒凤宫。 她把铅糖兑在酒里,又把酒装在铅壶里,去喂兔子。 皇帝三五天来一次,果然瞧见了这些兔子,就问是怎么回事。 “……顾姐姐让我养的,我们要吃兔肉。”永淳很开心。 皇帝又看到永淳用银铅壶去装酒喂兔子:“怎么用这个?兔子还喝酒?” “也是顾姐姐说的。她说兔子喝了酒,肉又嫩又甜,我们要烤着吃,会特别好吃的。”永淳说着都要流口水了。 皇帝笑了笑。 铅壶酒的确很美味,他也蛮喜欢的。只不过,椒凤宫里的,都是用来喂兔子的,皇帝不会自降身份去用它。 永淳兴致勃勃喂兔子。 半个月过去,天气逐渐凉爽,暑天快要结束了。 皇帝这日早早下朝,到椒凤宫看女儿和皇后,一进门就听到永淳在哭。 他脚步进去,却见永淳的大宫婢手上鲜血淋漓。 “混账,还不快退下去,吓着公主了!”皇帝沉了脸。 水笙急忙要行礼告退。 皇后也让她去包扎。 永淳还是在哭,哭得特别伤心。 “父皇,我的兔子,我的兔子……”她哽咽难以成声。 大殿里,除了宫婢、内侍、永淳公主之外,还有皇后和顾清儿。 皇帝看了眼旁边的笼子。 兔子本就是红眼睛的,此刻它们一个个撕咬、乱撞,形如疯癫,十分骇然。 皇帝也愣了愣:“这些兔子怎么了?” 皇后忧心忡忡:“不知道,突然就疯了。方才水笙去抓,被咬了一口。” 皇帝蹙眉:“兔子怎么会疯?瞧着一共四只,怎么全疯了?这肯定是哪里有问题的。” 罗皇后也不知道。 皇帝想了想:“是喂了什么吗?” 罗皇后:“没有喂什么啊,就是喝了点酒。” “喝酒又不会发疯。” 顾清儿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开口了:“陛下……” 她欲言又止。 “你且说来。”皇帝道,“朕准许你说,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第393章说穿 顾清儿似不知如何启齿。 皇帝鼓励她说下去。 “你素来很有主见,朕信你的话。你有话直说。”皇帝眉头紧锁。 上次顾清儿说马蹄铁,皇帝不信,而后证明了他的愚蠢。从那一刻开始,皇帝决定要相信这个福女。 她的话,会给他和朝廷带来好运的。 皇帝很迷信,同时他和其他所有皇帝一样,想做个明君。没有福泽的江山,哪怕皇帝再英明也没用。 因此,这位皇帝是把顾清儿视为福祉了。 顾清儿胡扯什么,他都是相信的。 他看得出顾清儿的迟疑,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陛下,请您恕罪,这些兔子可能是我弄疯的。”顾清儿道。 皇后:“……” 皇帝:“……” 好好的,她把兔子给弄疯做什么?再说了,为什么要弄疯兔子? 难道疯了的兔子肉更好吃? “陛下,娘娘,此事都是因铅壶而起。那铅壶装了酒,酒味很甜,的确比糖或者蜜更好吃。 在南齐时,妾曾听闻铅和醋可以做出糖,而且很美味。为了兔子肉好吃,妾异想天开试了试,还让皇后娘娘去瞧了。”顾清儿继续道。 皇后帮腔:“这是实话。臣妾亲自去了趟永延宫,清儿是把铅块和醋放在锅里熬,说要熬出好吃的糖,到时候孝敬臣妾和陛下。” 顾清儿连忙道是。 她没有和皇后串通,不过皇后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实在很高。 顾清儿一副很后怕的样子,继续道:“的确是妾的孝心。醋与铅块熬煮,真的得到了糖。 妾尝了尝,很好吃,比咱们宫里吃的糖还要甜。只是妾身边的嬷嬷老道,说此物还是要找一条狗来试试,要是有毒可如何是好? 妾还数落丁嬷嬷太谨慎了,不过是醋和铅,怎么会有毒?陛下还喝铅壶里装的酒呢,难不成说傅婕妤要害陛下? 丁嬷嬷仍是让妾用狗试试。妾拗不过她,想着正好在养兔子,就给兔子试试。反正兔子肉妾和公主是要吃的,到时候也向陛下和娘娘证明了此物无毒,妾总不会毒死自己的吧? 没想到,这些兔子之前还好好的,喝了酒也不会发疯,甚至也不太醉。自从加了铅糖之后,它们就越发兴奋了。直到今天,都疯了……” 她一席话说完,皇帝和皇后的脸色全部都变了。 皇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陛下,妾妄言了,这只是妾的猜测。酒没毒、醋也没毒,除了铅还能是什么呢?妾本不该今天讲的,而是私下里再找其他的小动物,比如说狗,专门喂它吃铅糖。 若狗也疯了,那定然就是铅的问题了。铅糖里的铅比较多,不像酒壶里那么少,所以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候再告诉陛下和娘娘,妾还能博得个睿智的名声。 如今胡说八道了,请陛下恕罪,妾万死!”顾清儿给皇帝行礼。 皇帝哪里还顾得上怪她? 他对顾清儿的话,深信不疑,立马想到了他在飞羽宫和傅婕妤一起喝的那些酒。 他最近总是烦躁不安。 第394章反省 上次大太监李维说错了话,皇帝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将他打了一顿,事后挺后悔的。李维忠心耿耿,不应受这样的苦。 只是他当时难以自控。 难不成,他也要发疯了,就像这些兔子一样? 皇帝铁青着脸,立在原地半晌,才开口:“铅糖可还有剩下?” “有。” “全部拿来。”皇帝说,然后又对皇后道,“那些疯了的兔子,都杀了扔出去,别让永淳吃,有毒。” 皇后道是。 顾清儿让陈先回永延宫,把他们剩下的铅糖拿过来。 她当着皇帝的面,想要尝一点,告诉皇帝铅糖本身无毒。 皇帝立马阻止:“莫要乱吃东西。” 他拿着铅糖回去了。 顾清儿办成了此事,不知皇帝会如何处理,她静静等待着。 永淳那边,她向永淳道歉,亲自做了一道红烧兔肉给永淳送过去。 她哄骗永淳养兔子,就是为了做这顿兔肉。顾清儿发现,宫里的厨子做肉都不怎么放香料。 而她知道很多的香料是可以食用的,比如说草果。 她在红烧兔肉里放草果,到时候就骗公主说是因为她们自己养的兔子才特别好吃。 现在兔子已经疯了,顾清儿为了安慰公主,还是提前给她做了。 永淳吃到了美味的兔肉,立马把自己养兔子这件事忘到了脑后,还问顾清儿:“姐姐,这些兔子也是你养的吗?” “是我命人在宫外养的。”顾清儿笑道。 “真好吃。” 顾清儿自己尝了尝,也觉得好吃。 皇后一想到那些兔子,反正她是不忍心吃的,而顾清儿和永淳两个人,的确是又懒又馋,跟其他人不一样。 萧禛很快听说了此事。 顾清儿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 他听罢,表情非常震惊:“你是说,那些仙丹都有毒?” “仙丹能有什么毒?主要是炼制仙丹时添加了铅,铅别说吃进肚子,就是擦在脸上,都有毒。”顾清儿道。 萧禛震惊之余,也用目光审视她:“你早就知道,拖到今天才说?” 顾清儿:“……” 我有义务说吗? 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言乱语,绕这么个大弯儿,我很不容易的好吗? 她翻了个白眼:“妾暗示您和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是懂了,您没懂啊?” 没懂就是你活该。 萧禛:“……” 他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顾清儿的鼻子。不尽兴似的,他还捏了捏她的脸。 顾清儿感觉自己的五官快要变形了。她要是越长越丑,全是萧禛这狗男人的错。 丁嬷嬷端了茶。 两人坐定喝茶时,萧禛问顾清儿:“父皇相信你的话吗?” “陛下相信了。”顾清儿道。 皇帝当时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告诉了顾清儿,他深信不疑。他很后怕,甚至有点愤怒。 “殿下,皇帝要走了那些铅糖,妾突然有点担心。”顾清儿思索着。 “担心什么?” “不知皇帝要如何验证真伪。”顾清儿说,“妾有点担心,皇帝不会用兔子去做实验。” 萧禛的表情,也是一紧。 他道:“父皇自有天威,这是他的事,你莫要多嘴就是了。” 顾清儿哦了声。 第395章实验 顾清儿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皇帝的确是拿去做实验了。 飞羽宫里,傅婕妤与几个妃子正在打麻将,心情很愉快。她前几天脾气暴躁,一位宫婢犯了错,被她打了个半死,才稍微解气。 这几天,她天天赢牌,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今年过完年,皇帝特许宫里的娘娘们打麻将消磨时间。 皇帝发现,女人们爱上了麻将之后,不像以前那么乌眼鸡似的成天闹事,一个个只想着在牌桌上赢钱。 这省去了很多的麻烦,所以皇帝让人多做了几副麻将,给体面的宫妃们一人送了一副,让她们各自呼朋引伴。 傅婕妤受宠,她自然不缺麻将搭子,每天都有人来捧场。 飞羽宫里,只要皇帝不翻牌子,就是日日夜夜麻将声不断。 这些女人们,瘾头越来越大了。太后都那么沉迷,皇帝自然不好说什么。 这日,飞羽宫里仍是热热闹闹,娘娘们凑在一起玩得开心,皇帝身边的太监送了东西过来。 “陛下特意赏赐傅婕妤铅糖一盒。这是养人的,东西不多,傅婕妤要珍惜,日夜用一些,吃完了陛下再赏。” 傅婕妤连忙起身行礼、谢恩。 其他妃子们个个羡慕嫉妒。 宣旨太监的话,就是让傅婕妤不要送人,这是皇帝单独给她的,让她多吃一些。 “铅糖是什么?”有位妃子很好奇。 “我也不知,许是什么新鲜的吧。”傅婕妤笑道。 “陛下得了什么新鲜的,总要想到妹妹,妹妹真是好福气。” “是啊,这样珍贵的补品,也只妹妹配吃。” “怪不得妹妹越来越动人了,都是好东西滋养的,我们可羡慕不来。” 大家恭维的话,有真心,有醋意,傅婕妤照单全收。反正她盛宠正浓,该享受就要好好享受。 她还以为,这晚皇帝要翻她的牌子,毕竟才赏赐了补品,故而她半下午就歇了麻将,梳妆打扮起来。 铅糖放在那里,傅婕妤让人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想着:“铅壶、铅糖,那应该是放在酒里的。” 她果然放了些。 滋味更鲜甜了,傅婕妤简直爱不释手。陛下对她,的确是隆恩浩荡。 只是,她至今没有一儿半女。 陛下老了,怕是再难有子嗣。傅婕妤觉得很遗憾,若她像德妃那样,早几年进宫,生几个儿子,现在只怕比德妃还要威风。 她自负比德妃漂亮,也比德妃有手段。 傅婕妤忙活了一下午,皇帝却并没有翻她的牌子。她有点诧异,倒也没什么担心,晚膳时自己喝了一壶酒,心情愉快。 只是,翌日早晨起床时,小宫婢替她梳头,不小心扯痛了她的头皮,让她火冒三丈,回手扇了那宫婢一耳光。 宫婢立马跪下磕头。 傅婕妤还是觉得很气,气得恨不能爆炸。她拿脚踹那宫婢:“你故意害我,不知轻重的死奴婢!” 她又打又骂。 傅婕妤自己心里也觉得,被扯痛了一下头发,不算什么大事,她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可就是生气,无缘无故的烦躁和气闷。 昨晚皇帝没来,所以很愤怒? 这倒也不至于,皇帝哪里是天天到飞羽宫来的? 第396章发疯 傅婕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愤怒,她总之是很生气,还把梳妆台上的首饰、脂粉全部拂到了地上。 发完了脾气,一上午整个飞羽宫的人都胆战心惊,傅婕妤倒也没进一步作贱宫人。 她依旧叫人来打牌。 晚夕时,她又发了一回脾气。只不过,添加了铅糖的酒,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她心腹的大宫婢问她:“娘娘,您是哪里不高兴?奴婢替你想个主意,出了这口气。” 傅婕妤:“本宫何曾不高兴?” 她没觉得不高兴。 那些妃子们和她打麻将,也不太敢赢她的钱;酒很好喝,饭菜也合胃口。 大宫婢听了,心头一寒。 娘娘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宫里生活,怎么可能任由性子,无缘无故发脾气?以前哪怕真的发脾气,也是有个什么缘故,做给别人看的。 她这么发脾气,皇帝肯定知道。 皇帝问起了,傅婕妤就要把自己的原因说出来,然后达到目的。 哪有这样任性发火的? 大宫婢却记得,这已经不是傅婕妤第一次这样发无名火了。 傅婕妤还没失宠呢,后宫还有太后和皇后在,她这样任性,岂不是自寻死路?大宫婢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所以很担心。 嬷嬷们也担心。 傅婕妤却像没事人似的。 天气渐渐凉了。 傅婕妤的一盒铅糖也服用完毕了。 一转眼,又到了丹桂飘香的季节。 萧禛特意抽空,带顾清儿出东宫去玩。街头的茶馆里,已经在讲顾清儿的故事了。 她是传说中的“顾娘娘”,能点石成金,是上苍派下来辅佐太子的神女。 说书先生口中的顾清儿,无所不能,貌若天仙。 顾清儿最喜欢别人夸她,听得如痴如醉,萧禛拉了她好几回,她就是不肯走。最后她是被萧禛强行拖回去的。 两人回到永延宫,说起今天的玩乐,心情很不错。 “过几日去打马球,如何?”顾清儿问萧禛。 萧禛:“可以,孤最近也得闲。” 两人这边约好了,就见陈先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焦急。 萧禛瞧见了,当即问他:“这么慌张,出了什么事?” 陈先连忙跪下行礼。 萧禛让他起来回话。 “奴婢刚刚听人说,傅婕妤疯了,飞羽宫被封锁了起来,等着陛下发落。”陈先道。 立在旁边服侍的董姑姑和如樱,一脸震惊。 顾清儿心里咯噔了下。 萧禛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静默了一瞬,起身道:“孤去看看,晚上不用等孤用膳。” 顾清儿也站起身,送他出门。 一回来,她连忙向陈先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是听监管司的公公们路过,说了起来。听说飞羽宫所有的宫人,都进了监管司。”陈先道。 现在是八月初,秋高气爽,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顾清儿却无端后背发凉,莫名其妙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直不肯说铅壶的秘密,也就是怕这样。 “美人。”董姑姑很机灵,拉了下顾清儿的手,“咱们回殿内,再慢慢细问。” 一回到了大殿,董姑姑把服侍的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下如樱、丁嬷嬷和陈先。 董姑姑告诉顾清儿:“飞羽宫里肯定是出事了,而那些服侍的宫人们,全部都没命活着。” 第397章信仰 顾清儿脸色有点白。 “进了监管司,有个不成文的定例,甭管有没有罪,都要拿出罪证。这是先皇时立下的规矩,不准咱们往外说。”董姑姑道。 顾清儿一直都知道,宫人进了监管司,就是死路一条。只是没想到,在他们死之前,还要拿到认罪书。 “难不成是飞羽宫的奴婢们下毒,毒疯了傅婕妤?”如樱问。 董姑姑:“不管是不是,他们肯定知晓些什么。而他们知道的,下令送他们去监管司的人,不想让他们说出去。” 丁嬷嬷和陈先立马看向了董姑姑。 如樱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是陛下下令送人去监管司吗……” 说到了这里,如樱的表情也变了。 顾清儿攥了攥手指,心情很低落。她对他们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众人道是。 顾清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有点模糊的自己,还是觉得冷,一阵阵的寒意往身上扑。 银狐跳到了她的腿上,她抱紧了它。 顾清儿是真的没想到,皇帝为了验证她话的真假,直接把铅糖给傅婕妤吃。 那女人虽然有点可恶,顾清儿很不喜欢她,却也没想到她是这个下场。皇家男人的心,真的又冷又硬。 顾清儿不是觉得人命很贵重,而是对皇帝漠视生死的这种态度上,想到了自己。 她也是后宫的女人,和傅婕妤一样,生死捏在男人手里。 她很天真的觉得,她可以在宫里活下去。 若有一天,萧禛突然想要杀她,也可以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兔死狐悲,顾清儿此刻大概就是这种心情了。 傅婕妤的的确确是疯了,疯得很严重,时常陪她打麻将的宫妃们都知道。 她到底是怎么疯的,皇帝让人彻查。 飞羽宫被封锁了起来,只留下两个强壮的嬷嬷照顾傅婕妤,顺便请太医给傅婕妤开药。 太医去了之后,被傅婕妤的指甲挠破了脸,她已经疯得神志不清了。 这天夜里,傅婕妤自尽了。 “她疯疯癫癫的,自己拿着刀子往脖子上扎,奴婢进去一瞧,娘娘已经倒在血泊里了。”服侍她的嬷嬷如此说。 傅婕妤是自己刺穿了脖子,流血不止而死的。 她一个疯子,做出这样的事,也是能理解的。 至于实情,谁有空关心? 谁又敢关心? 顾清儿不准陈先再去打听傅婕妤的事了,权当不知道。 皇帝那边,则是远离了道教。之前有道士时常进宫,时常给皇帝送仙丹。皇帝精神还好,不怎么吃,如今全部拿出来扔了。 还把两名道士赶出了宫,不准他们再来。 他是被铅这种东西吓怕了。 皇帝眼睁睁看着那四只兔子发疯、看着傅婕妤发疯,如何不后怕? 他又想起了他父亲。 他父亲晚年的时候,极其暴躁。一次内廷查检,发现有人私通楚国,他盛怒之下杀了两千多人,几乎把内廷的主子、宫人们血洗了一遍。 若不是吃仙丹吃疯了,如何会这样行事? 内廷是皇帝的家,皇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自家搞得腥风血雨。 “朕就说了,这顾美人真是福星!她庇佑了朕的江山。”皇帝想。 他不信道教了,突然改信顾清儿了。 顾清儿救了他的命! 第398章立妃 皇帝觉得有件事,不能再拖了,于是让人把三公九卿都叫到了御书房,商议起了此事。 “太子当初与赵家五小姐的婚约,是侯爷保媒的。赵小姐早已遁入空门,这门婚约,是不是不作数了?”皇帝问。 老侯爷:“……” 赵五小姐入空门都六七年了,这会儿才来说不作数? 皇帝是什么意思,老侯爷一听便知。 老侯爷心里也很高兴。他上次算计顾清儿,并不是针对她,而是为了帮萧禛。如今皇帝有心册封太子妃,这是好事。 罗家肯定会推波助澜。 “是老臣保媒的。按说,早已过了大聘之期,的确不作数了。”老侯爷道。 “当初送给赵家的聘礼,要回来了吗?”皇帝又问。 老侯爷:“尚未追回。陛下放心,此事乃老臣经手的,老臣自己去索回。” 皇帝想逼迫儿子和赵五小姐退亲,又不想跟儿子闹僵,就让老侯爷去做这个恶人。 他还以为,要劝说老侯爷,拿出话来压人。不成想,老侯爷一口答应了,欣然同意。 皇帝想了想,赵家是有些家底的,将来赵五小姐为后,赵家就是外族,也许会跟罗家抗衡;而顾美人没有娘家,她是外族女。 罗家肯定愿意扶持顾美人。 事情解决了,皇帝很高兴。 他又对诸位大臣说:“太子年满二十四,正妃之位一直空悬。后院不稳,太子心气如何能稳?正妃不能无人啊,诸卿可有合适人选?” 几位大臣,全部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他们猜得对不对,还需要有人出头去验证一下。万一猜错了,可能会丢官罢职。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先开口。 罗老侯爷抢先一步:“陛下,老臣有一人选。东宫的顾美人,生得珠圆玉润,乃是厚福之相;且她聪慧过人,功在社稷。 她虽是外族女,却对陛下和太子忠心耿耿。南齐世代与我朝交好,顾美人是南齐公主,身份尊贵,与殿下是良配。” 众人立马都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大喜:“老侯爷这话不错,正中朕的心思。诸卿,你们可有异议?” 其他人早已猜测到了,哪里还敢有异议? 况且,上次顾美人的马蹄铁一事,礼部的人只是给金册、金宝,太子和皇帝都不太满意,这件事他们也有耳闻。 事情才过去几个月,皇帝突然又旧事重提,这是下定了决心。 “臣以为顾美人甚好。” 几个大臣纷纷附和。 顾清儿是外族人,她的娘家跟这些大臣们都没有利益冲突,所以竟然无一人反对,全部都是提议立顾清儿为太子正妃。 “既如此,此事还是着礼部办,及早选好了吉日。在吉日之前,先封顾美人为碧宵郡主,赐郡主府,以便她待嫁。”皇帝一锤定音。 当初罗家的提议,兜兜转转,还是给了顾清儿。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顾清儿的耳朵里。 永延宫的人高兴坏了,个个喜笑颜开,顾清儿却白了脸。 她立马想起了一件事。 第399章取而代之 顾清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完蛋了,萧禛那狗东西肯定要生气。 太子妃之位,是他辛辛苦苦留给他那心上人赵五小姐的。现在顾清儿取而代之,他肯定要记恨她的。 顾清儿顿时就开心不起来。 和未来的大boss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美人,真是大喜!”丁嬷嬷情绪很激动。 她这么大的年纪,在宫里见惯了起起落落,还是头一回兴奋成这样,脸色都有点红了。 谁能想到,顾美人会有这样的造化? 丁嬷嬷以为,她家主子这辈子撑死是个贵妃了。有金册、金宝的贵妃,已经是人上之人了。 不成想顾美人的命竟然这样好,还有做太子妃的机会,将来就是皇后啊! “是啊,大喜。”顾清儿态度冷淡。 众人看了眼她,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丁嬷嬷收敛了喜色,小心翼翼问:“美人,是哪里不对吗?” “不是,我有点乏了。”顾清儿道,“你们先去吧。若有人来拜访我,都替我推了,我要歇歇。” 众人不明所以。 丁嬷嬷还是恭敬道是,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顾清儿顺势往临窗炕上一趟,深深叹了口气。 她之前很眼馋罗家的提议——郡主、封地。 如今真的送到了她跟前,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之前开心,是因为做了郡主就可以自由了,婚姻由她做主,不用再入深宫。 这算是变相实现了她的理想。她不用过上逃亡的生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何不眼馋? 她很懒,又贪图享受。 现在却开心不起来,因为郡主只是她的待嫁身份。这个临时身份,会将她永远困在深宫,困在萧禛身边。 想想宫里的步步艰险,想想前不久“自杀”的傅婕妤,顾清儿这个后世人再三观尽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可如今再想逃,就非常麻烦了。 “太子妃预备人选逃了,不是打太子和燕国的脸?到时候,只怕燕国真的会盛怒之下,进攻南齐了。”顾清儿又叹了口气。 她到底不是普通人,她还背上一个南齐公主的名头呢。 饶她内心早已不是了,可事实上就是。一旦她扫了大燕国的颜面,南齐的百姓就要承受兵灾。 顾清儿断乎不想如此的。 而萧禛呢,肯定以为她点破铅壶的秘密,是别有用心,抢走了他苦苦为心上人坚守的位置。 “真是进退不得!” 这是顾清儿目前的处境了。 早点跑?早点跑,照样会得罪萧禛,她准备不充分,他仍是有可能找到她、抓回她,那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 现在更不能跑了。 她如此烦躁,身边的人却丝毫不能体会,还一个个兴奋不已,顾清儿简直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当然,哪怕有,她也不能倾诉,谁也无法理解她。 做了太子妃,等于爬上了高位,她一个外族送过来做炮灰的公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所以,她的倾诉只会被误解为过度的炫耀。 顾清儿又叹了口气,她的人生好难。 第400章萧禛的态度 顾清儿这边才听得消息,礼部那边已经在选太子大婚的良辰吉日了。 听说,碧宵郡主府,用的是以前某位公主的府邸。公主病逝之后,她没有儿女继承,府邸封了起来。 随便打扫打扫,就可以直接给顾清儿住。 丁嬷嬷要辅佐宫里的人去办此事,她最近要出去了,不能留在永延宫里。 “美人,您想要什么,都直接告诉老奴,老奴都替您办妥。”丁嬷嬷笑道,“您的陪嫁都是宫里置办,您有什么特意叮嘱的,也告诉老奴,老奴替您盯着。” “没什么想要的。”顾清儿道。 消息传出来两天了,听闻萧禛去皇帝跟前谢过恩了,他没什么反应,好像是接受了这个命运。 然而,他却没到永延宫来。 顾清儿想着,真完了,他会迁怒她的。 到了第四天,萧禛终于来了。 他情绪还好,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轻松,脚步也很轻盈,不像是来找顾清儿算账的。 顾清儿心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点。 “孤这几天出门了,去找一个算卦的大师。他是江湖人,不过问朝廷事,孤特意请动了他,让他给咱们大婚算个吉日。”萧禛道。 顾清儿:“……” 你这是什么套路啊? 赵五小姐的事,你不提一句吗? 顾清儿完全不明所以了,怔怔看着萧禛。 萧禛继续道:“他算了出来,咱们俩最适合的大婚之日,应该在五个月之后,也就是明年的二月初八。” 他之所以千里迢迢去寻访术士,只因为他不知道顾清儿的生辰八字。她并非南齐的德清公主,所以公主的八字不能用。 他如果来问顾清儿,顾清儿还是不会说实话的。 钦天监的人会直接算他和德清公主的八字,算出来的日子,绝对不适合顾清儿和萧禛大婚。 萧禛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原本还打算在朝堂之上做做样子,拒绝他父皇的安排,然后闹一场,假装对赵五小姐深情款款,父皇打他一顿,最终强迫他接受。 他怕这么一来,顾清儿就要误会了。 她这么矫情,万一真生气,萧禛怕自己哄不好她。 都要“变心”了,世人唾弃就唾弃吧,萧禛也顾不上考虑自己的面子了,一口应允了此事,确定了顾清儿的准妃地位。 顾清儿却误解了他。 “殿下,您别这么说话。妾知您心里不舒服。妾没有耍心机,真是陛下非要给妾的恩典。”顾清儿道,“您放心好了,还有五个月,妾会帮您周转的。” 萧禛:“……” 这是什么糊涂话? 沉默了一瞬,萧禛决定转换一个话题。 他知道有个秘密,应该让顾清儿知晓的。虽然不能全盘脱出,却也应该告诉她了。 “你先安心待嫁。”萧禛道,“等你挪到了郡主府,孤要带你见几个人。” “几个人?什么人?” “你先别急,到时候自然就见到了。”萧禛道。 说罢,他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然后揽过了她的肩膀,一个吻落在她眉心,“好孩子,别害怕,这件事孤心里有数,没有怪你。” 顾清儿:“……” 总之,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第401章诅咒 萧禛那狗东西,好像对此并不介意,顾清儿略有点费解。 “难道,他真的变心了?”顾清儿想,“他爱上我了吗?” 她这么优秀,他爱上了她,也能理解。 只是,他今天可以变心爱上她,明日也可以变心爱上其他人。毕竟全天下的女人,他可以择优而选。 除了顾清儿这个后世人,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以伺候皇帝为荣耀吧? 顾清儿不再多想什么了。 很快,礼部的人果然依照太子的吩咐,把顾清儿和太子的大婚之日,定在了五个月之后,也就是第二年的二月初八。 不过,她暂时还不能离开永延宫,因为她待嫁的府邸,正房塌了一角,要重新修葺。顾清儿又说,新修的房子要放一放。 所以,她打算等冬月初再搬过去。 反正逃不掉,在哪里住都一样。她还觉得宫里更舒服,房屋、饮食更便捷。 她封太子妃的事,则让整个皇城都震惊了。 第一个大吃一惊的人,是德妃。 德妃上次发疥癞,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她因此算计顾清儿没成功,被皇帝误以为她是要谋害太子,从而失宠。 上次听说顾清儿提前得到了金册和金宝,德妃派人去请皇帝,暗示皇帝她也想要。 皇帝没见她,反而让大太监李维过来训斥她,让她“恪守本分”。 “她居然……”德妃一想到此事,双手略微颤抖。 她很害怕。 本朝的惯例,一旦先皇帝驾崩,他的妃子们,除了皇后,都要殉葬。 当然,殉葬并不是那么严苛。一般来说,这只是个制度,不会真的执行。 因为,办理先皇妃子们殉葬的,就是嗣皇帝的皇后,也就是顾清儿。 嗣皇后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和大度,表现自己母仪天下的威严,她会从先皇的妃子里,挑选一两人陪葬,做做样子,其他人重新安排。 有皇子的妃子,可以跟儿子去封地,做她的太妃,享受荣华富贵;没有儿子的,可以留在宫里,挪到其他地方去住,给嗣皇帝的妃子们腾出宫殿。 有些人愿意去庵堂静修,也可以去好的庵堂,继续过好日子。 所以说,本朝的殉葬制度,非常人性化,不会导致怨声载道。 每次殉葬的那么一两个妃子,要么是太后看不惯的,要么是和嗣皇后娘家有冲突的,亦或者是不怎么得宠、身体又不好的妃子。 大家都觉得,轮不到自己头上。 德妃得罪过顾清儿,也得罪过萧禛。她虽然有儿子,却不是皇后,她的儿子还总跟萧禛作对。 如此一来,将来皇帝万世之后,殉葬的人肯定就是德妃了。 德妃吓得半死。 她原本还想着,自己儿子若能抢到了太子之位,她就什么都不用怕;哪怕抢不到,她也可以巴结太子妃,争取不殉葬。 不成想,现在却是这么个结果。 德妃失势了,连耍阴谋诡计都没办法了。 她立马跑到了太后的寿成宫,大哭起来。 “母后,您要替我做主啊。我将来如何,都要靠您了。”德妃道。 太后气得半死,大骂她:“做什么主?你这是诅咒陛下?” 德妃:“……” 她无可奈何回到了她自己的宫里。 第402章谁与谁一条心? 然而,德妃去求太后的事,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一听,哦豁,德妃不想殉葬呢。以前她受宠的时候,说得浓情蜜意,说什么生死相随,如今太子妃才有了点眉目,她就露出了真心。 皇帝也不是非要德妃殉葬,然而她这般作为,皇帝彻底冷了心。 原本还剩下的一分情谊,如今也彻底没有了。 “让她安安静静在宫里养着,别成天惹太后不高兴!”皇帝吩咐道,“让她半年别出门了。” 禁足了德妃半年。 德妃失宠、禁足的事,传到了朝堂之后,支持雍王、楚王的朝臣们,现在九成都倒戈了。只有极少数利益相关的,还在坚持着。 德妃闹了这么个笑话,得不偿失。 深宫里可不止是德妃被顾清儿封太子妃的消息吓到了。 静乐郡主刘莹莹,同样感觉震惊又可怕。 她是真的没想到,此女还有如此造化,竟可以从美人,升到太子正妃。 “这不太可能吧?”刘莹莹仍是不太相信,“居然……” 这天,正好宋渝到寿成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她和静乐郡主聊了聊。 宋渝也没想到,太子正妃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静乐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这顾美人心狠手辣。她做了东宫正妃,我们怕是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宋渝叹了口气。 顿了下,宋渝又道,“当初阿湲姐姐,好像就是被顾美人害死的,她很不喜欢太后娘娘这一脉的人。” 静乐看向了她。 宋渝小小年纪,天真娇憨。可这女孩子话里话外,都在拉拢她,表达着她的野心勃勃。 刘莹莹自己也很有野心,一听就听得出宋渝的弦外之音。 “侧妃是担心自己吗?”刘莹莹问。 宋渝:“不止是担心我自己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担心姐姐的前途。毕竟,姐姐将来也要在她手下过日子,不是吗?” 刘莹莹:“……” 她脸色瞬间变白。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瞒不过这个小女孩子。 刘莹莹想嫁给太子。她是二嫁,太子妃是不用想了,能混个侧妃就不错了。宋渝的意思,是她们都一样。 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心思,突然被戳破,任谁都要惊惶了。 “侧妃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刘莹莹努力挤出笑容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姐,你看殿下的眼神、说起殿下时候的神态,与东宫很多姐姐一模一样,我知晓你的心思。你既然有心,太后娘娘还能不成全你吗?你可是功臣之女。”宋渝说。 刘家对太后有重恩,当年刘莹莹的哥哥,就是替太后挡刀而死的。 刘莹莹回到了燕国,想要嫁给太子做妾,太后岂能不成全她? 宋渝把这些都看得透彻,又直言不讳点了出来。 刘莹莹脸上一阵尴尬:“胡说什么呢?” 宋渝笑嘻嘻的:“姐姐,你不必害羞。我希望你去东宫啊,这样咱们俩就可以作伴了。” “你不是和思柔公主作伴?” “她到底跟咱们不是一条心。”宋渝笑道,“她是南齐的人。” 第403章不甘心 宋渝离开之后,刘莹莹一个人坐了很久。她从来没想过,宋渝那么可爱、年幼的女孩子,能有这般心机。 既然宋渝深不可测,那么顾美人呢?她是否也同样? 刘莹莹自负和萧禛很熟,萧禛心里肯定有她。 只要挑拨得好,让萧禛忘不了赵五小姐,这件事就很容易。 想到这里,刘莹莹去找太后了,她需要太后出力。 宋渝的确很不甘心,思柔公主也震惊万分,却都远远不及闫沐杭。 闫沐杭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垮了。 她躲在内殿里,痛哭流涕。 她的大宫婢香尘姑姑陪在旁边,一边安抚她,一边跟着落泪。 “凭什么?”闫沐杭哽咽难以成声,“太子妃本该是我的。我与太子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我也有厚福,生得比顾美人更圆润,她是瓜子脸,我是圆脸;我娘家清白,父亲只是太傅,不碍着王公贵胄们的眼。我明明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侧妃,您才是最合适的。”香尘姑姑安抚她,“您别急,咱们还有机会,后来者居上的事,多得很。” 顾清儿现在还只是准妃,尚未大婚呢,一切都来得及。 况且,哪怕她真的做了太子妃,又能如何? “侧妃,您忘记了赵五小姐吗?太子心里只有她。哪怕那顾美人做了太子妃,殿下也未必高兴。”香尘姑姑道。 香尘甚至觉得,做了皇后也不稳,又不是没有废后。 只是…… 香尘看了眼自家主子。 闫沐杭之前筹划一个计划,想要假怀孕,逼迫太子先立她为正妃。一旦她成了正妃,首先就要把赵五小姐接回来,然后打压顾清儿。 只可惜,她胆子太小,怕这样、怕那样,手段又有限,不像顾美人那样心狠手辣,擅长钻营。 太子妃又不是太子能立的,而是皇帝。顾清儿在皇帝跟前大出风头,又有皇后撑腰,如果要立太子妃,皇帝和皇后肯定第一个想到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闫侧妃不如顾美人有本事,能在皇帝跟前露脸呢? 皇帝估计都不记得东宫还有个闫侧妃,立太子妃怎可能想到她? 香尘姑姑心中透彻,替自家主子不值得。 闫沐杭哭得痛彻心扉。 她一直看不惯顾清儿的。 闫沐杭自负大度温柔,那个顾清儿,狡猾又小气,有什么好东西自己独占了。闫沐杭一直觉得,太子和皇帝、皇后看不上她这样的脾气,只把她当个小玩意儿。 不成想,他们这样看重她! 顾清儿是既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喜爱,又得到了实际的好处。 闫沐杭光有个温柔大方的贤良名声,可有什么用呢?皇帝连听都没听说过她,还不如那顾美人好处占尽。 闫沐杭越想越灰心,几乎要痛不欲生了。 打击太大,她居然病倒了。 她发烧,浑身无力。太医来请脉,却又看不出她有什么病,只说她劳思太重,让她静养。 萧禛听说了,去看了她。 她到底是闫太傅的女儿,萧禛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一见到萧禛,她就眼泪汪汪。萧禛一看到她哭就尴尬,有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第404章送人 闫沐杭一哭,萧禛就感觉是穷苦人家的老母亲,对着不争气的儿子流泪,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非常不想安慰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任何甜言蜜语,萧禛对着她都说不出来,她可是闫沐杭啊。 她一本正经的。 你若是同她打情骂俏,她怕是还会严厉训斥你轻浮。 “一点小病,你好好养着吧。”萧禛敷衍了几句,没等闫沐杭开口诉说,就从她的内殿出来了。 他叮嘱宫人们,好好照顾闫侧妃。 闫沐杭见他这个迫不及待要走的态度,病势又添了三成,快没力气睁眼了。 在病中,闫沐杭突然发现,太子真的对她没有过温情。 她当初为什么要进东宫? 她家里明明给她说亲了。 那时候,她被太子的风采迷倒,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她父亲不同意她进宫,说深宫是吃人的地方。 她也不哭不闹,只是病倒了,反复写情诗,都是写给萧禛的。 她父母没了办法,只得把此事告诉了萧禛,总不能任由自家闺女因害相思病而死。她这样深情,以为太子会感动,不成想刚进宫的时候,太子对着她,就是叹气。 像今天一样。 直到今天,闫沐杭才看懂,他那种无奈和尴尬。 他从来没感激过她的爱慕——爱慕太子的女人太多了,闫沐杭的感情,对他只是种负担,甚至让他很不快。 看明白了之后,闫沐杭更灰心了,病得更重了。 只是她这个病,一时半刻也要不了命,从此就缠绵病榻。 顾清儿没有去看过闫沐杭。 她准备待嫁。 古时候的新娘,不同于后世,要自己操办婚礼事宜。顾清儿的婚礼,从头到尾都有专人负责。 丁嬷嬷和董姑姑负责与礼部、内库房的人接触,造册登记,替她张罗;而她照样空闲着,成天撸她的银狐,一人一狐玩得很开心。 陈先也没什么事,就到处打听八卦。 他家主子要荣升太子妃了,到处的口风是什么样子,他都要打听道。 “美人,奴婢听说闫侧妃是因为您的事儿病倒的。”陈先道。 顾清儿:“不意外,她一直想做太子妃,想搞事又没本事,还不如宋渝呢。宋渝那小丫头,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却机灵得很。” “是,宋侧妃最近时常去寿成宫,与静乐郡主关起门闲聊,还陪太后打牌。”陈先道。 顾清儿点点头,依旧不上心。 陈先还告诉顾清儿:“思柔公主想要见见您,被奴婢等人拦住了。她又想去见太子殿下,也被拦住了。” 顾清儿哦了声。 “奴婢打听到,思柔公主可能是想回南齐去。”陈先道。 顾清儿:“随她。要是殿下同意她回去,她回去就是了。” 思柔公主是真的绝望了,还是最后一搏,顾清儿也不知道,以不变应万变。 反正她逃不了了,就懒得和她们斗。这些女孩子都太小儿科了。 顾清儿自己也不是很厉害,只是她有个政治家的妈,从小耳濡目染,在政治上的见识比她们长远。 而皇家,家事即国事,哪怕太子吃饭、睡觉这种小事,都是政治呢。 就在顾清儿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时候,太后的娘家定远侯府,突然给顾清儿送礼。 他们送了一个宫婢给顾清儿使唤。 然而,一瞧见这位宫婢时,顾清儿惊呆了。 我的妈呀! 第405章上眼药 定远侯府宋家,总是爱揣摩别人的心思。 这次,他们是给顾清儿上眼药来了,因为他们给顾清儿送了使唤的宫婢,是个低配版的赵五小姐。 顾清儿以前见过不少人,长得像明星,或者整容成明星,却又远远不如明星好看——那种低配版,又怪异又惊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顾清儿问低配版的赵提。 宫婢回答:“奴婢应由主人赐名,求娘娘赐名。” 这真是每个新来宫婢的标准答案。 每次顾清儿问新来的叫什么,都要收到相同的回答——求娘娘赐名。 太麻烦了,她就是单纯想知道人家叫什么而已。 “你原本叫什么?”顾清儿喝了口茶,看着眼前的人。 顾清儿是见过赵提的。以前萧禛带她出门,借口去了庵堂做遮掩,见过了赵五小姐。对她的容貌,顾清儿至今印象深刻。 眼前的女子,远远不如赵五小姐美艳,却又有点像她。 哪里像呢? 顾清儿仔细观摩她的脸,发现是嘴巴和鼻子很像;而脸型、额头、眼睛,全部都不像。所以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单单说这位姑娘,也是挺漂亮的。但顾清儿在心里已经不由自主把她和赵五小姐做了对比,就觉得她长得很别扭。 “奴婢原本叫玲珑,孙玲珑。”宫婢回答。 顾清儿出了口气。 好了,终于知道她叫什么了。真是的,每次问个名字,都要费好半天的劲儿。 “那你以后还叫玲珑吧。”顾清儿道。 定远侯府送过来的,是以太后的名义,等于是太后赏赐给顾清儿的宫婢。顾清儿不能让她做杂活,只得也以女官的身份待她。 只不过,她和如樱、如月是比不了的,顾清儿没有替她争取双份的月例,也没有私下里贴补她的打算。 太后突然赏赐了这么个人,除了顾清儿之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董如月私下里问顾清儿:“娘娘,太后怎么赏赐了您一个宫婢?陈先还说,这宫婢是昨天定远侯府送给太后的。” 顾清儿让他们都进来。 主仆几人在内殿,顾清儿如实告诉了他们:“因为玲珑长得有点像赵五小姐。太后和宋家的意思,大概是把她放在我身边,提醒殿下时刻想着赵五小姐,对我做太子妃日益不满吧。” 众人:“……” 如樱先变了脸。 顾清儿这些服侍的人里,如樱最赤诚,也最没有心机,什么事都先想着顾清儿。 如樱立马道:“咱们不能要她!美人,这是自找不快。殿下要是天天瞧见了她,还不知怎么想赵五小姐,对您不利。” 顾清儿何尝不知道不能要? 可是,太后送给她的,她敢不要? 她还不是太子妃呢。哪怕真的是了,一顶不敬太后的帽子压下来,宋家找朝臣弹劾她“不孝”,只怕她被废就不远了。 所以,不得不要。 宋家这一招、太后这一招,还是挺狠的。 而更狠的,可能太后和宋家以为,顾清儿没见过赵五小姐。顾清儿去过庵堂,这件事太后知道,只是太后未必留心了。 再说了,去过庵堂,就一定见到了赵五小姐吗? 若她没见过,那么放这么个人在她身边,她只怕中了计还浑浑噩噩的,此事乐子就大了。 顾清儿一想到这里,啼笑皆非。 第406章为难 太后如此沉迷麻将,还有心思这么算计顾清儿吗? “陈先,最近宋侧妃是不是常去太后那边打牌?”顾清儿问。 陈先道是。 董如月:“娘娘,您是怀疑宋侧妃?” “怀疑什么呢,就是她。”顾清儿笑了笑,语气很笃定,“除了她还有那位静乐郡主。” 董如月:“……” 她见过两次宋侧妃,觉得她年纪小,乖巧懂事,像自家的小妹妹。不成想,也如此有心计,果然这深宫的主子们,全部都不是省油的灯。 丁嬷嬷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美人,这个玲珑,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给太子瞧瞧呗。”顾清儿道。 烫手的山芋,她是不能留,也不能送走。留下来,并不是她担心什么,而是实在很给萧禛添堵。 顾清儿相信,萧禛肯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低配版心上人。而他常在顾清儿这边,此事够他堵心的。 他一堵心,免不得恶声恶气,顾清儿还要哄他,也是挺烦的。 顾清儿让服侍的人都出去。 丁嬷嬷等人,忧心忡忡。 如樱非常不服气。 顾美人这样厉害,处处为陛下和太子出力,凭什么赵五小姐什么都不做,就因为长得漂亮,就要比她家美人强? 太子为什么还念叨着她? 太后那边,宋侧妃和静乐郡主也实在太缺德。她们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个赵五小姐在,难道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人还不能送走。 如樱是个温柔的脾气,和顾清儿一样,平时不争不抢的,此刻她却是满心的愤怒。因此,如樱去找了玲珑。 “玲珑,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如樱道。 孙玲珑道是,乖巧走到了如樱跟前:“姐姐有什么吩咐?” 如樱打量她。 听说她像赵五小姐,如樱就觉得赵五小姐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她家美人漂亮呢。 “你去后花园摘些桂花来,我要给美人做新鲜的桂花头油。对了,全部都要桂花中心部分。”如樱道。 桂花那么小,只摘中心的部分,那得摘到什么时候? “要摘半斤,你下午就去办吧。如果没有摘完,就不要回来了。”如樱又道。 玲珑:“……” 她看得出来,如樱这是故意为难她。 孙玲珑有太后撑腰,又是定远侯府专门教导过的。她如果今天听了如樱这无礼的要求,以后他们就会变着法儿欺负她。 她和如樱一样,都是大宫婢,凭什么被她这样捉弄? “姐姐,这是不可能摘完的。”玲珑道,“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为难我?” “放肆,你这样跟我说话?” “姐姐是宫人,奴婢也是宫人,同样服侍娘娘的,姐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哪怕娘娘知晓了,也不会容许姐姐这么欺负我吧?”孙玲珑有问有答。 如樱实在老实。 哪怕想要欺负下新来的,也不得法,被孙玲珑堵得一时无语,气得脸通红。 董如月见状,就知晓如樱不是新来的对手。当初,是如樱向顾美人引荐了她,她才得以脱离监管司那个阎王殿,董如月心中是很感激如樱的。 如今见如樱吃瘪,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你们做什么?”董如月上前。 第407章逼问 如樱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指着玲珑,一张脸愤怒而通红。 孙玲珑已经赢了,所以有些得意。 “没什么,如月姐姐,我只是跟如樱姐姐讲讲道理。”孙玲珑笑了笑,“若是没事,我就去做事了,免得娘娘说我才来就偷懒。” “站住!”董如月提高了声音。 孙玲珑转过身,对她也不甚恭敬,没在怕的。 她表情舒缓,但眉梢微扬,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董如月冷哼了下:“你才来,不知这永延宫的规矩,我比你早来几日,自然要教教你。如樱拿双倍月例,她是娘娘身边的一等姑姑。她的话,你若是不听,就是违背了娘娘的心意。怎么,你要去娘娘跟前讲理吗?” 孙玲珑没把这威胁放在眼里。 她也严肃了表情:“如月姐,不是我不听,而是如樱姐姐为难我。桂花那么小,只要中心的花蕊,一下午怎么可能摘半斤?” 她就不相信,这些小蹄子是她的对手。 她可是定远侯府的老嬷嬷亲自教导的,来到顾清儿身边,就是给顾美人添堵的。太后是她的靠山,她只需要扳倒了顾美人,后面就是好日子。 她知道自己长得像赵五小姐。 殿下现在得不到赵五小姐的人,为了解相思之渴,说不定愿意宠幸她。她的前途和地位,岂是这些宫婢贱人们能比拟的? 孙玲珑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小蹄子们,用这样拙劣的把戏捉弄她,她才不上当。去顾美人跟前,顾美人都会替她做主,毕竟她占理。 要是顾美人也不讲理,孙玲珑就要闹到太后跟前去,看谁怕谁。 “为难?”董如月缓缓走近她,神色更冷,“你知道东宫的后花园有多少桂花树吗?” 孙玲珑:“我不知。” “那我告诉你,足足有一千株。现在这个时节,每棵树都开满了花,哪怕只摘中心的花朵,也能摘满半斤。”董如月道。 孙玲珑被僵了一军,愣了下。 她没想到,董如月如此有气势,比如樱难对付多了。 不过,她没得怕。 “可……”孙玲珑心里有底,故作为难,“可我一下午也摘不满半斤呀。” 这个董如月,还不死心,看她怎么怼这小贱人。 董如月神色更冷:“你到永延宫来,是做什么的?” 孙玲珑待要回答,是来服侍顾美人的,不是听他们这些小蹄子叫嚣的,董如月却没给她时间。 一问完,董如月自己回答了:“你到东宫,是做管事姑姑的。你拿着管事姑姑的月例,你可知道这永延宫有多少服侍的宫人?” 孙玲珑微微蹙眉。 她才来,当然不知道。 “如月姐,我不是今天才到吗?”孙玲珑也一步不让。 “你是你可以问。”董如月道,“我告诉你,一共五十人。除去不当值的、和我们这些管事的,至少有三十人供你调度。 你既然是管事的,就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要知道用人。如樱给了你事情,你把这三十人都调到后花园去摘桂花,每个人都能摘多少?” 孙玲珑:“……” 听到这里,她突然有点慌了。她太过于着急表现自己,没有虚心,好像犯了个大错,被董如月拿住了把柄。 第408章下马威 “每个人不足二钱,就能摘满半斤。桂花虽小,一下午你能否摘到二钱?现在到黄昏时落锁,至少四个时辰。若是你四个时辰,都不能摘满二钱桂花,那你也实在不中用。你现在告诉我,如樱哪里为难了你?”董如月眉目凛冽。 孙玲珑目瞪口呆。 她彻底傻眼了。 董如月字字句句,她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如樱听了,也是呆住了。她真没想到,如月这么厉害,简直像他们美人发飙的时候。 在内殿的顾清儿,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忍不住笑了。 “只怕你是无心做事,拿着太后娘娘的谱儿,来欺负我们娘娘的吧?”董如月的声音拔高,带上了冷艳气势。 她先把大帽子给孙玲珑盖上。 孙玲珑后背出了层薄汗。她今天的确是翻了个大错,要是顾美人借口把她赶走,太后娘娘只怕都没办法留住她。 她是宋家特意训练过来,给顾美人做筏子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可想她的前途。 她慌了。 “如月姐姐,我……我实在太鲁莽了,我这就去摘。”孙玲珑立马道歉,恨不能给如月跪下,卑躬屈膝的。 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董如月见自己已经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也不好把事情做绝,让娘娘为难,点点头:“你去吧。” 孙玲珑灰溜溜的去了。 她要去调人。 然而她是刚来的,不少人看到她对如月和如樱两位姑姑不敬,心里想着这位姑姑怕是做不长久,并不怎么服她的管束。 大家各自推辞手头有事,不肯去后花园摘桂花。 孙玲珑现在要去说不行,董如月肯定说她没威望,做不了姑姑,还不如回太后那边去。 她只得忍了。 最后,孙玲珑勉强凑了十个人,陪着她去后花园摘桂花。 反正是不是中心的花,如樱也看不出来,随便摘就是了。十一个人,每个人摘五钱,应该是可以摘完的。 孙玲珑心里恨得厉害。 她反复琢磨,这次失利,实在是她太轻瞧了这些小贱蹄子。 她居然才出手就栽了。 而内殿的顾清儿,笑得不行。 “如月,你太厉害了。”顾清儿笑道,“我听得都呆住了。如樱,你是不是傻呀?一出手就差点失利。” 如樱不介意,也跟着笑了:“美人,我只是气不过她,想给她找点茬儿,谁知道她这么硬气,差点踢到了铁板。还好如月救了我。” 董如月很喜欢如樱这个脾气,哪怕是吃亏了不尴尬,也不嘴硬,很痛快就承认自己的不足。 而顾美人对她的表现,也是欣赏多过于忌惮。 其实,董如月一直不太敢表现得很精明,她怕主子心里不舒服。大概每个主子都不想自己身边有如此伶俐的宫人吧? 顾美人却不同。 如此想着,董如月更觉得心安了。 孙玲珑去摘桂花,直到黄昏时才回来,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到底还是没摘满半斤。 顾清儿也没说什么。 孙玲珑却是一肚子气,越想越气愤。董如月这个人,实在有点狠辣,不除掉她就不太好拿捏其他人。 第409章住在哪里 孙玲珑要盘算个主意。 只是她今天太累了,手臂酸痛难当,实在没心情去筹划。以后再说,她在永延宫的日子还长着呢。 同时,孙玲珑也很急切,盼望太子早点过来。 听闻太子早已不宠幸任何妃子了,除了顾美人,他总是在永延宫,今晚也会来吧? 看到她的时候,太子会是怎样的? 会失神吗? 怀着这样的期待,孙玲珑忐忑不安,等着太子过来。 萧禛这天来得比较晚。 他过来的时候,顾清儿已经用过了晚膳,洗漱完毕,散了头发,打算上床睡觉了。 “你不等孤吃饭?”萧禛很不满。 顾清儿翻了个白眼给他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妾等你吃夜宵还差不多。” 萧禛:“那就来些夜宵,有什么吃的?” 顾清儿想了想:“小厨房还有鸡丝面,特别香浓。算了,我说得自己都饿了,让丁嬷嬷煮两碗来吧。” 萧禛:“……” 丁嬷嬷得了信,立马去煮面了。 陈先让孙玲珑去休息,今晚不是她值夜。孙玲珑有些忍耐不住了,非常想见到太子殿下,看看殿下的反应。 只是,她也不好这么晚进去,毕竟顾美人没喊她。 明早吧。 也许明天殿下起床的时候,她就可以去服侍了。 丁嬷嬷很快煮好了面。 顾清儿和萧禛一人一碗,两个人吃了起来。 面条很劲道,可汤汁太浓了点。萧禛比较爱吃清淡点的鸡汤,而顾清儿却爱吃浓郁芬芳的。 他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 顾清儿则埋头苦吃。 “你少吃点,免得夜里积食了。”萧禛道。 顾清儿:“妾不怕,妾还在长身体呢。” 萧禛:“……” 这还要不要脸了?多大的人了,还长身体?自己馋就说馋吧。 萧禛一言难尽看着她。 顾清儿:“怎么了?” “吃你的。”萧禛叹了口气。算了,又不是养不起,随便她吃吧。到底是个小孩子,只吃不长胖,也是挺让人羡慕的。 夜里,萧禛搂住顾清儿睡。 顾清儿吃得太撑了,很不舒服,就抱怨说:“都怪殿下。你若不是要吃宵夜,我也不会添补那碗面,现在胃里难受。” 萧禛:“……” 这女人,不打不成器,居然还敢怪罪他。 萧禛对着她,总是无可奈何,反正她不怕他。 “那孤陪你往清荫园散散步?”萧禛问。 永延宫可以直接从甬道通往清荫园。这个时节的夜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非常舒服。 顾清儿连忙道好。 萧禛亲自拿了明角灯,不让宫人们随行,只他和顾清儿,漫步往清荫园去。 路上,顾清儿问萧禛:“殿下,等妾再回到东宫的时候,住在哪里?” 顾清儿听闻,以前的太子妃是住在广明宫,也就是宋湲住过的、宋渝现在住的地方。 她很不想住。 “你想住哪里?”萧禛问。 “还住永延宫行吗?”顾清儿道,“这地方我住习惯了,很舒服。” 萧禛摇摇头:“这里太靠后了,不像话。要不,你住到长秋宫。孤还是会把广明宫腾出来,算给你的宫殿,你不住就是了。” 顾清儿:“长秋宫不是您专用的吗?” 第410章刺杀 太子有自己的宫殿。除了日常休息、办事,偶然他懒了,不往妃子们的宫殿里去,就直接让人把妃子接到长秋宫过夜。 顾清儿要是住在长秋宫,难不成他夜里想要宠幸其他妃子,就在偏殿办事? 那…… 顾清儿嘶了声,有点恶寒,还是不太想当这个太子妃。 真是骑虎难下啊! 不知道楚国现在的国力如何?如果楚国能牵制燕国,燕国未必敢对着南齐大兴兵灾,到时候顾清儿跑了也就跑了,不会给祖国的百姓带来灾难。 她不了解楚国啊。 她很想叹气。 “不妨事,你也没少在长秋宫。”萧禛道。 顾清儿沉默了下。 顿了顿,她才说:“常住和短住,是不一样的。” 萧禛没理解:“哪里不一样?” 顾清儿:“……” 你这个死男人,你肯定是觉得当着我的面宠幸其他妃子没事,小事一桩! 顾清儿气得懒得理他。 萧禛的确是一头雾水,不知她到底计较什么。 两人沿着甬道散步,来来回回走了两遍,直到顾清儿腿有点酸了,腹中的食物快要消化了,她才说要回去。 回来时,顾清儿似随口一提:“太后娘娘送了个宫婢给我使唤。” 萧禛嗯了声:“要孤帮你退回去吗?” “她一来就和如樱吵架,不是个省油的灯,能退回去最好了。”顾清儿笑道,“我是怕太后觉得我不孝顺,长者赐、不敢辞嘛。” “孤来想办法。”萧禛道,“你既然不喜欢她,留在身边也憋闷。她敢欺负你的人,就是没把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是太后那边一个小宫婢能欺负的吗? 萧禛冷笑了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太好了。”顾清儿道,“殿下明日见到了她,就替妾想想法子。” 萧禛答应了。 他第二天早起上朝,忘记了这件事,也没见到那个宫婢。 待下朝了,萧禛立马来了永延宫,怕顾清儿挑错,说他对她的事不上心。 “那宫婢呢?”他问顾清儿。 顾清儿:“还在下房呢。如樱,去把孙姑姑叫过来。” 如樱道是。 萧禛一边和顾清儿说话,漫不经心等待着。 然后,有个女人从窗外走过,往殿内而来。惊鸿一瞥,萧禛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熟人,心里咯噔了下。 那身影,特别像赵提。 赵提的身形,萧禛是记得很熟悉的,突然见到了相似的,隐约有些不安,右眼毫无缘由跳了起来。 很快,如樱领了孙玲珑进来。 在殿内服侍的,还有董如月、丁嬷嬷和陈先。 几个人特别紧张,怕太子殿下当着美人的面,对孙玲珑深情款款。那样的话,美人该多生气啊。 孙玲珑走进来,萧禛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待她行礼起身,萧禛看到了她的脸,他一瞬间脸色全变。 顾清儿一直好奇看向他,想瞧瞧他的反应:是震惊,还是兴奋? 不成想,萧禛却是盛怒。 他突然拔出放在顾清儿床头的长剑,回身一剑刺向了孙玲珑的脖子。 一道鲜血喷溅而出,溅了立在孙玲珑身边的如樱满脸。 如樱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睁得老大,被吓傻了。 而顾清儿,不由自主站起了身。 第411章狗血 顾清儿整个人呆住。 萧禛眼神冷得可怕。 孙玲珑同样睁大了双目,难以置信,死死捂住了脖子,倒地抽搐不止。 她再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命运。她长得像赵五小姐,依照常理,太子会宠着她的。谁知道刚一照面,太子就粗暴残忍杀害了她。 “来人,抬出去!”萧禛道。 飞鹰立马进来。 和萧禛的暴怒不同,飞鹰很理智。他担心看了眼顾美人,怕殿下的盛怒吓到了她。 见顾美人神色如常,只是很吃惊的样子,飞鹰稍微放心。 他刚要吩咐人来善后,萧禛突然又道:“送到寿成宫去!” 寿成宫是太后娘娘的宫殿。萧禛此举,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顾清儿看了眼他:“殿下……” 萧禛回眸,瞧见了这是她的宫殿,立马道:“来人,把地洗干净。你搬到孤那边去住。” 顾清儿摇摇头:“殿下,您还是冷静一点。别把人送到寿成宫去,惹恼了太后,您落下口实。” 这样善良? 不太像是她的作风。 萧禛刚要劝她莫妇人之仁,就听到顾清儿继续道:“送到定远侯府去吧,这是宋家找来的人,只是借了太后的手送到宫里罢了。” 打太后的脸,是不孝;打定远侯府的脸,是太子殿下的威严遭受了冒犯而反击,给宋家一个警告。 萧禛冷静下来,也觉得应该如此。 “飞鹰,你去办!” 飞鹰道是。 萧禛还要处理此事,他先从永延宫离开了。 顾清儿主仆几个人,则挪步到了偏殿说话,正殿任由宫婢把地上的血洗干净。 她不是很在意。 萧禛也不是第一次在顾清儿的宫里杀人。顾清儿刚进宫的时候,她从南齐带过来的嬷嬷和宫婢,当晚就被萧禛杀了。 顾清儿是军医,她见过生死,甚至上过战场。 但是,除了她之外,他们宫里其他人没受过这样的冲击,丁嬷嬷、陈先脸色发白,半晌没缓过来;董如月微微颤抖。 最惨的是如樱。 她被溅了满脸的血,抖如筛糠。 孙玲珑被抬出去的时候,如樱还在发抖,这姑娘被吓疯了。 “如月,你带着如樱下去,给她洗洗脸。”顾清儿道。 董如月咬了下唇,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 “是,娘娘。”她走过去,搀扶了如樱。 如樱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片刻之后,董如月和如樱才重新回到了偏殿,顾清儿已经在跟陈先、丁嬷嬷说话了。 “殿下从不滥杀无辜,这次当着美人的面杀人,可见他真的很生气。”丁嬷嬷道,“美人,您做了太子正妃也要当心,赵五小姐这个心结,不能碰。” 陈先也道:“殿下态度如此坚决,就是怕有人再拿赵五小姐做文章。美人,您的确要提防这一点。” 顾清儿被他们说得,心里有点酸。 她做小妾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成天想着我要跑,这宫里跟我有什么关系?赵五小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结果呢,她还没准备好,尚未有周密的行动计划,立妃的圣旨就砸到了她头上。好死不死的,她取代了赵五小姐,要做萧禛的正妻了。 她想要好好生活,生活却泼她一头狗血,她上哪说理去? 第412章神秘 孙玲珑来的时候,顾清儿也恶趣味想看看萧禛的反应,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每个人都在提醒她,包括萧禛自己,她永远无法超过赵五小姐。 真特马的! 谁稀罕啊! “我知道了,此事莫要再提。”顾清儿道。 丁嬷嬷又问她:“美人可要换个屋子住?咱们永延宫,有八间屋子呢。” 永延宫是个大杂院,最不缺的就是宫殿了。 顾清儿摇摇头:“我刚来的时候都不怕,现在还能怕吗?” 丁嬷嬷不解:“刚来的时候怎么了?” “我刚到的第一晚,殿下就杀了我的陪嫁嬷嬷和宫婢,在我的内殿里。”顾清儿道。 丁嬷嬷:“……” 陈先:“……” 他们突然发现,顾美人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因为她异于常人的能耐。要是其他宫妃,怕是早已吓疯了。 别说陈先了,哪怕是老于世故的丁嬷嬷,这会儿也有点害怕了。 “你们去忙吧,不用守在我这里。”顾清儿说。 众人道是。 萧禛杀了孙玲珑之后,亲自派人把她的尸体送回了宋家,宋家吓得半死。定远侯再次进攻见太后,跟太后说起了此事。 太后早已没心情顾念这些事了。 她精明了一辈子,到老才发现,打打麻将、吃吃饭,也是好日子。她斗了整整一生了,如今还不该安享晚年? 谁做皇帝,敢动她这个皇祖母吗? 她永远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甭管她娘家如何了。 她娘家的人,只要不作死叛国,也是一世的荣华富贵。 “何必成天闹事?”太后心不在焉,“你们学学打麻将吧。来人,给侯爷送一副麻将去。” 定远侯:“……” 他离开的时候,静乐郡主和宋渝宋侧妃都在寿成宫。瞧见了这一幕,静乐郡主的眉头紧了紧。 “太后真的被麻将毁了。”静乐郡主说。 宋渝:“姐姐,这话不对,太后是被麻将拯救了,看穿了。咱们还年轻,看不穿罢了。” 静乐没言语。 这个计划失败了。 “看来,在太子心里,没人能超过赵五小姐。”宋渝叹了口气,“静乐姐姐,你当时也在宗学念书,也跟赵五小姐年纪相仿,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太子这么爱她,一直惦记着她,她应该很出色吧? 也许,太子同意立顾清儿为太子妃,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的皇后,未必就是顾清儿。 到时候皇帝死了,想要立谁为后,还不是凭借萧禛说了算? 顾清儿又没娘家替她争取,萧禛想怎么拿捏她都可以。 “赵提从来没有在宗学念过书。”静乐郡主说。 宋渝微讶:“为何?她也是高门贵女。宗学代表了身份,没有在宗学念过书的女孩子,将来说亲都会矮人一头。大家拼了命挤进来,她却是太子未婚妻,如何肯错过?” 静乐郡主摇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当时我们也很好奇,彼此打听,但没人知晓原因。她也不太爱交际,只逢年过节露个面。” “是吗?”宋渝突然很好奇,“她如此神秘?” 第413章安排 静乐郡主想了想:“也许是太子哥哥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吧?” “那顾美人却很爱出风头。”宋渝笑道,“太子的口味,会不会变得这么大?” 静乐郡主笑了下。 她必须相信,太子根本不喜欢顾清儿,只是皇帝器重顾清儿而已。 两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顾清儿并不知道她们背后这样议论她,依旧过她的小日子。 如樱吓坏了,当天晚上有点发烧。顾清儿从空间里拿了之前备下的退烧药,第二天如樱退烧了,精神却还是恹恹的,吃不下饭。 她真的被吓坏了。 顾清儿特许她出宫一天,回趟家,去见见父母和兄弟姊妹。 如樱去了。 回来时,她果然好了点。只是夜里还做噩梦,非要人陪着她睡。 顾清儿原本想让她值夜,睡在自己的脚踏上。可萧禛夜里要来,她不太习惯萧禛在的时候,还有宫婢在屋子里服侍。 其实,这种事也很常见。 别说她和萧禛只是单纯的一起住,哪怕他们办事,有宫婢在一旁帮忙,也是很正常的。 古人并不把下人当人看。在他们眼里,下人好像没感情,只是做事的工具,跟屋子里的家具似的。 “……上次那女人的事,你有没有吓到?”萧禛问顾清儿。 他问话的时候,帐内的光线很暗淡。顾清儿平躺着,银狐睡在她的肚皮上,她的手一下一下摸着银狐光洁的毛发,眼睛阖着。 顾清儿一边培养睡意,一边淡淡回答:“没有,倒是如樱吓坏了。我胆子比较大,再说又不是头一回了。” 萧禛立马想到她刚刚进宫的时候。 她至今,还是不愿意跟他说实话,不肯承认自己的细作身份,哪怕萧禛要娶她了。 想到这里,萧禛叹了口气,不知何时能收服她的心。 “孤当时气坏了,没有顾虑你的感受。”萧禛道,“这件事不解决,将来没完没了,你能明白吗?” 顾清儿当然明白。 她嗯了声,继续打盹。 萧禛:“再有半个月,孤就可以让你见到几个人,到时候你明白了孤的意思。” “什么人?” 他上次就提过,只是后来又有了其他事,顾清儿还以为他忘记了。 不成想,今天又说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萧禛仍是卖关子。 顾清儿:“……” 接下来,就几乎没什么幺蛾子了,连顾清儿自己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她和萧禛的大婚。 人活着,只要是活在社会里,就要有自己的责任。顾清儿的责任,是不能给南齐的百姓带去灾祸,因此她得忍耐着。 嫁给萧禛、做太子妃,走一步算一步。 还有个赵五小姐呢,皇后未必就是她的,她还有撤退的机会。 她和萧禛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萧禛仍每天到她的永延宫住,却没有想要和她进一步的打算。 他的确答应过她,要等她三年,三年之后再生子嗣。 可男人不都会把持不住吗? 萧禛在等什么,顾清儿也不知道。只要她一天不是萧禛的女人,她就有机会离开皇宫,所以不能操之过急,要等个恰当的时机。 第414章奇葩 时间慢慢过去。 到了九月初,京都的凉意更盛了。 顾清儿的碧宵郡主府差不多修葺完毕了,丁嬷嬷和陈先去检验,一切都合格,回来向顾清儿禀告。 顾清儿想自己去瞧瞧。 “我有陛下赏赐的金牌,随时可以出宫吧?”顾清儿问陈先。 陈先道是。 顾清儿从来没有自己出去过,理由很简单,因为太子殿下不信任她。 现在,他不信任也得信任了,她即将是他的正妻呢。 顾清儿就让陈先安排马车,她带着如月和如樱两人,去看她的新宅子了。 其实也就是看看而已。 那宅子她最多住三个月,就要重新搬回东宫。 萧禛这天回东宫有点早,到了永延宫。 进门才知道,顾清儿出去了。 他心里咯噔了下,没缘由的恐慌起来。那女人只是个细作,她要是跑了,萧禛找都找不到她。 若她真是南齐的公主,萧禛倒是不怕的,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有办法让她乖乖回来。 萧禛立刻转身,对飞鹰道:“备马。” 飞鹰道是。 马牵了过来,飞鹰低声告诉萧禛:“殿下,除了雪狼,十二卫已经有十人到京了,可要通知玄猫吗?” 只有雪狼和玄猫没到。 萧禛停顿了下:“通知玄猫。今晚所有人都去碧宵郡主府,让娘娘见见你们。” 飞鹰道是。 萧禛一直想让顾清儿见见的,是他的十二侍卫,当然雪狼还不行。雪狼暂时回不来。 他自己骑马,快速赶往郡主府。 他心急火燎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怕些什么。 待他到的时候,顾清儿正在大门口,赞美郡主府门口的大槐树。 “……我们那边说,槐树招魂。这么大的树,得有多少鬼魂来此聚会啊?”顾清儿感叹。 陈先和两个大宫婢吓了一跳:“要砍了吗?” “砍掉做什么?这样热闹。白天热闹,夜里也热闹。你以为鬼无所不能吗?他们和活人的世界是不相通的。别说害人了,哪怕想吓一吓你都做不到,他们的存在感,比夜风还要微弱。”顾清儿说。 萧禛:“……” 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葩? 他轻轻咳了咳。 奇葩回头,诧异看着他:“殿下,您怎么来了?” 萧禛:“你还没搬回家,就鬼话连篇,自己不害怕吗?” “我不怕啊。”顾清儿如此道。 萧禛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进了院子,然后又问她:“可有哪里不满意?” 顾清儿哪里都满意。 反正住不长久,她懒得挑剔什么,只要过得去就行。然而,这府邸修葺得金碧辉煌,不仅仅只是过得去,而是很奢华。 “还想要什么,叫人给你添置。”萧禛道。 顾清儿道好。 他牵着她往里走,顾清儿就停下了脚步:“殿下,我方才都参观过了,就不进去了。” 挺远的,她走得脚疼。 等会儿还要再走出来,累不累啊?这宅子从头走到尾,得二三十分钟。 萧禛也停了下来:“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用膳、休息。若是哪里不好,明日再叫人改。要是搬进来才发现不好,就来不及修了。” 这个主意不错,顾清儿笑道:“好啊。” 她很想尝尝厨子的手艺。 第415章鸿门宴 顾清儿去参观厨房的时候,见到了厨子们在忙碌,厨房也有新鲜的菜蔬,都是今天给她准备的。 衣食住行,对她很重要。 郡主府里也有婢女,她们看上去很机灵勤快。 顾清儿让如樱先回去,如月和陈先留下来,今晚由他们服侍,并且教导这些婢女们规矩。 她和萧禛满院子瞧了瞧。 “殿下今天空闲?”顾清儿问。 萧禛:“没什么事。这院子里缺少桂花,走到哪里都不怎么香。” 顾清儿:“……” 她突然想起来,东宫的各种花树都不少,桂花树尤其多。顾清儿的窗台下就有两株,其中一株还是萧禛母亲当年种植的。 “不用讲究。”顾清儿说,“等妾搬过来的时候,桂花都凋零了。” 萧禛点点头。 他又各处看了看。 这边的确是样样齐全,不委屈顾清儿,他才放了心。 两人回到了正屋。 陈先和如月交代,婢女们已经端上了茶水点心。 顾清儿和萧禛坐下喝茶,萧禛又道:“上次不是说让你见几个人吗?今晚就可以见到。” “真的?”顾清儿期待很久了。她虽然知道今晚就要揭晓谜底,还是忍不住追问,“到底是什么人啊?” “孤的十二侍卫。不过,雪狼不回来,他有事耽误了。”萧禛道。 顾清儿:“……” 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好好的,为什么要见他的侍卫?顾清儿见到了飞鹰、灵蛇和天狐,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不就是几个本事出众的随从吗?顾清儿如果做随从,比他们更出色。 她有点不乐意了。 萧禛则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很久之前派天狐去南齐,查顾清儿那个将军,一直没查到有这么个人。 不知她的心上人到底在哪里,亦或者她是哪里调教出来的细作。 “细作”这件事,皇帝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次要立太子妃的时候,皇帝都没问,可见皇帝有多喜欢顾清儿。 “殿下,您是打算拨几个人给妾使唤吗?”顾清儿问。 “他们是孤的后背,是孤最重要的依仗,各人都有用处,不能给你。”萧禛说,“孤可以另外帮你选几个侍卫。” 顾清儿:“……” 感情这是把底牌拿给她看了。 他都掏底了,会不会要求顾清儿也掏底?他一直怀疑她是细作,那是不是又要旧事重提,让她归顺? 她都要做太子妃了,不归顺是不是死路一条? 这么一想,她心里没那般轻松,反而有点惴惴,看了眼萧禛。 萧禛微笑:“怎么,非要孤的十二侍卫拨一人给你?” 顾清儿忙摇头:“不是,妾是担心殿下给妾摆鸿门宴。” 萧禛:“……” 他忍不住捏她的脸:“你一天到晚心里想些什么?孤是这种人?” 你是,你就是,你真的是啊太子殿下! 顾清儿哭丧了脸。 天色渐晚,府上点了灯,婢女们脚步轻盈,没发出半点声响来打扰他们。 晚膳端上来,色香味俱全。 其中有道蒸羊羔,羊肉做得又嫩又鲜,比宫里的厨子手艺还好。顾清儿听说,这是主厨的拿手好菜,忍不住赞叹。 第416章十二侍卫 “如月,赏厨子二十两银子。”顾清儿道。 如月道是。 厨房那边就炸开了锅。 他们隐约听说过顾美人很大方,又特别有钱。厨子拿了看家本事,以为只会得到几句夸赞,不成想却得到了这么一大笔钱。 郡主府的厨子,月钱是一个月十两,已经很高了。 顾美人一口气赏赐了二十两,他自然是欣喜若狂,其他人也纷纷嫉妒。 如月对他们道:“娘娘素来赏罚分明,只要诸位用心服侍,将来自有前途。” 众人道是,个个绞尽脑汁想要讨好顾清儿,让她吃得顺口。 除了正餐,还有餐后的点心。 桂花乳酪酸酸甜甜的,又有点凉意,口感特别像顾清儿吃过的冰淇淋,她很惊喜,同样赏了这位做乳酪的厨子二十两。 这位做甜品的厨子同样很兴奋,大家都铆足了劲。 顾清儿和萧禛吃了顿丰盛的晚膳,挪步到里间说话。 萧禛让陈先和如月把院子里所有服侍的人都遣下去,又对他们俩道:“你们去厨房吃饭,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如月看了眼顾清儿,这才恭敬道是。 院子里只剩下顾清儿和萧禛。 萧禛轻轻吹了个口哨。 很快,窗外轻巧落了个身影,有人走了进来。 一个、二个…… 不过几息,顾清儿的里间就站满了人,个个低垂着眉目。 萧禛一个个向顾清儿介绍。 天狐、灵蛇和飞鹰顾清儿都认识了,其他人全部没见过。 “这是云豹,他负责孤的酒庄,人一直在楚国。”萧禛指了个身材纤瘦的男人。 他们都是和萧禛相同的年纪,只是境遇不同,看上去反而不太像同龄人,比如说云豹就很显老。 “这是金雀,他负责情报。”萧禛又道。 然后,他一个个介绍:丹鹤、白鸽、玉兔、仙鹿、斑虎。 这些人里面,只有白鸽是女人。她生得不算漂亮,是很不起眼的容貌,皮肤有些干裂,应该是在很缺水、很干旱的地方生活。 萧禛告诉顾清儿:“白鸽人在西域,她是一城之主,独立于燕国和匈奴,平素跟匈奴人做生意。” 顾清儿立马对这女人肃然起敬。 “真厉害。”顾清儿道。 白鸽微笑:“娘娘别夸我。在您面前说厉害,是我班门弄斧了。” 几个人都向顾清儿投来敬慕的眼神。 顾清儿在萧禛这些侍卫心里,地位很高。 然而,她还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殿下,怎么只有十人?”顾清儿问,“不是说除了雪狼,都来吗?” 萧禛冲门外轻轻拍手。 有个人带着帷幔和斗笠,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悄悄进了里屋。 身影窈窕,看上去也是个女人。 顾清儿盯着她,就见她先摘下了自己的斗笠,然后是帷帽。 还没有摘下面纱,却先露出了她的头。她头上戴着帽子,并不露出她的秀发。 顾清儿心中顿时有种预感,她好像猜到是谁了,却又不敢置信。 不会这么巧吧? 旋即,那人摘了面纱。 果然是个女人,一个看上去比白鸽更年轻的女人,她笑盈盈看向顾清儿时,顾清儿吃了一大惊。 第417章玄猫 顾清儿见过赵五小姐一次,对她的印象深刻。 这女人实在太漂亮了,饶是戴着帽子,没有头发,也叫人眼前发亮。 顾清儿还以为,再次相遇的时候,肯定是在深宫,赵五小姐会以萧禛心上人的重大身份杀回来。 不成想,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她的郡主府;而这女人也不是什么赵五小姐,而是萧禛的侍卫。 萧禛见顾清儿愣住,唇角微翘,有些得意似的:“清儿,这位是玄猫。” 他说罢,看向了顾清儿,像个小孩子炫耀他的糖果,等着顾清儿夸奖他。 玄猫是十二侍卫之一,平素不怎么露面。 “娘娘。”玄猫给顾清儿行礼。 顾清儿还在发呆:“你、你不是……” “娘娘,我对外的确是赵五小姐。”玄猫笑道,“咱们这些人,除了极个别的,都有几重身份。” 顾清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赵五小姐死了,玄猫假装她,还是说所谓的赵五小姐,一直都不存在,只是萧禛杀三皇子的一颗棋子? 顾清儿觉得是后者。 她回眸看了眼萧禛。 萧禛忍不住笑起来。他的小狐狸精明百倍,每件事都能通透,很少见她这么懵的时候,萧禛甚是开心。 他终于扳回了一局。 “这是娘娘,以后娘娘的命令就是孤的命令。”萧禛对着他的侍卫道。 十一人齐齐跪地,行礼。 他们没有发出声音,默默记下了主子的话。以后,他们的主人有了女主人,也是他们的主子了。 “行了,各自撤了吧。”萧禛道。 几个人道是,退出了屋子,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顾清儿再次看向了玄猫。 玄猫也跟着走了。 她一走,顾清儿连忙问萧禛:“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家的确有个五小姐,十一岁那年重病,负责医治她的太医跟我外祖父很熟。当时外祖父很想拉拢赵家,得知五小姐活不成了,就到处搜罗很像她的女孩子。 很巧,有个被卖到青楼的女孩子,眼睛和鼻子很像她。赵五小姐病得脱了形,脸瘦得不成样子了;玄猫在青楼受了半年的虐待,也瘦得不像话。 再加上赵五小姐的母亲去世了,她病了一年多,除了贴身照顾她的一个老婆子,其他人也不怎么关心她,偶然过来看她一眼。 外祖派人把她换了出来。她本来就只剩下一口气,换出来三天之后病死了,玄猫成了新的赵五小姐。 她一天天好起来。赵家的人只当她是病好了,越长越开,女大十八变了,从来没人想过她被偷梁换柱。 玄猫做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老三。老三的确是被她算计而死的,当时父皇对孤和老三之间有些犹豫,加上老三的外祖投靠了宋家,是太后那一脉的,威胁更大。 事情做完了,玄猫原本要自尽谢罪的,孤保下了她的命。她这辈子都会在庙里,当然她背地里也会做很多事,军中不少的将军都是通过她和老侯爷接触。”萧禛道。 顾清儿:“……” 第418章你是吗 顾清儿真是白替萧禛操心了。 在萧禛一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他的外祖父,为了保护他,为了让他能顺利继承皇位,已经替他设下了周密的计划。 第一个计划就是牺牲他姨母——也就是如今的罗皇后,让她进宫,成为萧禛在宫里的依仗。 除了罗皇后,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给萧禛铺路。 要是这样萧禛都不能顺利登基,那就是他真的没这个命。 在老谋深算的罗老侯爷面前,雍王和楚王那对兄弟实在是跳梁小丑。 “所以说,你跟赵五小姐所谓的花前月下,都是在传递情报?”顾清儿问,“清荫园那个通道,打着为了爱情修建的,也是方便玄猫进宫?” 萧禛点点头。 的确如此。 “……玄猫虽然是赵家五小姐,却不怎么交际,也不在宗学念书。若孤不与她多来往,其他人更加不知道她。”萧禛道。 所以说,太子殿下从来就没有个什么心上人。 “赵五小姐”,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捏造的人,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身份而已。 顾清儿慢慢舒了口气。 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她心里莫名其妙轻松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萧禛杀孙玲珑,让她误以为他对赵五小姐感情很深,所以很郁闷的吧? “……你上次杀孙玲珑,是因为宋家找来的人如此像,你担心宋家的人一直盯着玄猫,怕玄猫的行迹败露?”顾清儿又问。 她终于明白萧禛为什么那么生气。 宋家的人若不是熟悉玄猫,怎么会找个五官有几成相似的女人来? 要熟悉,就要观察,到底是谁在玄猫身边观察她? 玄猫在庵堂里也是静修,不怎么见人的。所以,萧禛在看到孙玲珑的那一刻,想到的不是宋家在搞鬼,而是玄猫的身份败露了没有。 如果玄猫身份败露,皇帝知晓这是一场骗局,三皇子的死就遮掩不过去,萧禛设计杀害弟弟的罪名再也辩解不了。 他一瞬间冷汗都下来了。 萧禛的十二侍卫,都告诉了皇帝下落,只有雪狼和玄猫是另外找人替代的,连皇帝都不知晓,非常神秘。 为了防止别人再去观察玄猫,再送相似的人进来,萧禛第一反应是要杀了这个女人,还要大张旗鼓生气。 断绝其他人再去打探玄猫。 “还好,宋家只是女眷到过庵堂,见过玄猫一面,没有派人在庵堂盯梢。没人怀疑她的身份。”萧禛道。 顾清儿:“整个赵家都替玄猫背书,谁能想到她是被偷梁换柱的?” 萧禛笑了笑。 他说罢,用力将顾清儿往怀里一抱:“都说清楚了,还生气吗?” 顾清儿:“……” 不对,她为什么要生气? 她忸怩着要推开萧禛,萧禛不肯放,把她抱得更紧。 “清儿,孤的底细都告诉你了。”萧禛凑在她耳边,轻轻吻了下她的耳垂,“你呢?” 不知是他的吻,还是他的话,让顾清儿微微颤栗了下。 她就知道,事情又到她头上来了。 “我……”顾清儿有口难辩,“我的底细,殿下不是都知道吗?” “孤不知道。”萧禛的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孤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方找过来的人。若南齐皇室不是早有预谋,那么你就是天偃楼的人,只有天偃楼能短时间办成此事。你是吗?” 第419章一见钟情的缘分 顾清儿:“……” 她捧住了萧禛的脸。 看着他的眼睛,顾清儿一字一顿告诉他:“我不是细作。” 萧禛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失望。 顾清儿在这一刻,非常清楚看到了他的那种失望。 她突然就明白,萧禛手里,肯定有铁证。 他如此坚定她是细作,顾清儿自己突然就不太坚定了。 她这个原主,到底是不是呢? 从萧禛这次的眼神里,顾清儿明白:长久以来,萧禛并不是在试探,而是在阐述实情。 这个晚上,顾清儿没有睡好。 她辗转反侧。 她如果告诉萧禛,她其实失忆了,萧禛会不会相信呢? 肯定不信。 她又不能告诉萧禛她是来自未来,因为她那个时空的历史,跟这个年代不一样,顾清儿无法预测历史走向,没办法向萧禛证明。 这可怎么办? 萧禛底牌都给她看了,她要是还死不悔改,那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萧禛是不会容许她退缩的。 顾清儿现在也明白了一点,萧禛这厮看上了她。 他傲娇不肯承认,其实他就是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巴巴把玄猫叫过来,向她解释,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赵五小姐,那只是一个侍卫。 他越是陷得深,就越需要顾清儿的回报。 可顾清儿怎么回报他呢?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可,他手里的证据,一定就是真的吗?也许是他搞错了,我其实就是德清公主呢?”顾清儿又想。 若是这样,她得知道萧禛到底拿到了什么证据。 她一晚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 萧禛在她旁边,背对着她,心里也平静不下来。 她没拿出诚意,萧禛的心就无法安静。 翌日早起,他们俩回东宫,顾清儿在马车上,突然对萧禛道:“殿下,大婚之前,妾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萧禛却听懂了。 他轻轻透了一口气:“好。” 肯说这句话,而不是再坚持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萧禛也算是松了口气。 在燕国的百姓心里、在皇帝心里,顾清儿是南齐的公主,这就行了。至于秘密,他希望她说出来,只是想两个人彼此坦诚,并非要拿住她的过错。 他要是介意,就不会同意立她为太子妃了。 萧禛心中是很清楚的,他爱上了顾清儿。不管她是哪里的细作,他都深深陷入了她的美人计里。 他甘之如饴。 见过了玄猫之后,顾清儿再次听到旁人说赵五小姐,心里就没有了之前的感觉——那种有点憋闷和委屈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了。 她甚至有点期待,如果她真的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她和萧禛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呢? 将来的宫廷生活,会出现新的人物取代她,占据萧禛的心吗? 还是说,萧禛会跟肖峥一样,只钟情于她? “难不成,狗太子是肖峥的前世?”顾清儿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要不然,心高气傲的肖将军,怎么突然对我一见钟情?” 那些追求肖峥的女孩子里,优秀者特别多。 第420章思乡 顾清儿漂亮,比她更漂亮的多得是;顾清儿的母亲显赫,和她家地位相当的内阁女孩子也有;她事业上尽心,却比不过那些天才女孩子。 综合下来,顾清儿的评分并不算特别高,肖峥却一眼相中了她。 热恋的时候,他们俩浓情蜜意,肖峥还笑说,肯定是前世跟她有缘。 如今一想,说不准真的有缘? “这就有点惊悚了?”不相信前世今生的顾清儿打了个寒颤。 她成天琢磨这些事,脑子里天人交战,热闹非凡,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萧禛偶然给她带点好吃的,或者带她出去走走。 他有次还让顾清儿装扮成男子,带着她去喝花酒,因为顾清儿很好奇古代的青楼文化,非闹着要去。 萧禛一旦确定了对她的心意,就是千依百顺。 顾清儿突然就发现,其实他收起了自己的傲娇,做男朋友并不比肖峥差多少。虽然他有好几个小老婆,可最近这半年,他几乎天天歇在她宫里。 只要他以后也能如此,顾清儿就愿意尝试和他谈恋爱。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未来的事,顾清儿不去担心,因为该发生就会发生,越担心越会来。 她待嫁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九月中旬时,思柔公主突然到永延宫来坐坐。她平时都不来的,因为顾清儿对她冷冷淡淡,两人聊不到一块儿。 顾清儿立妃的消息传出来时,思柔公主也想拜访,被顾清儿拒绝了,从此之后她就不再登门。 现在又来了。 顾清儿心情好,就接待了她。 “德清,你好像更美了。”思柔公主端详着顾清儿的脸。 这不是客套话。 顾清儿很白皙,五官精致。她似一朵花,已经到了盛绽的年纪,露出了她的娇艳。思柔公主好几个月没见她,初次一见,被她惊艳到了。 “姐姐取笑我,我哪里敢跟你比美?”顾清儿笑道。 她也看思柔公主。 顾清儿惊讶发现,思柔公主一笑的时候,眼角居然有了细纹。 她才多大了,居然有了老态! “美女都这么不经老吗?”顾清儿骇然,下意识想要摸摸自己的脸。 思柔公主比她大三岁,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怎么突然就老了呢? 不止是细纹,思柔公主的气色也特别黯淡,像是美玉蒙了一层灰,失去了她的光泽。刚来燕国的时候,她可是南齐的明珠,是至宝。 “德清,姐姐是真的为你高兴。”思柔公主道。 她说这句话,仍是没有几分真心。怎么可能高兴? 她们俩一起来的燕国,现在境遇天壤之别,任谁都不能心平气和。 但顾清儿明白,今天思柔公主过来,不是说客套话的,她大概有事相求。 顾清儿虚伪和她应酬,等待她露出真实的目的。 “多谢姐姐。”顾清儿道。 “要是你母妃知晓了,她也会高兴的。”思柔公主又道,“只是我母后……” 说到这里,她眼眶顿时一红。 若不是真的想家了,就是演技爆棚。顾清儿估计两者皆有,既有演技,也的确是因为过得很郁闷想回南齐去。 第421章蠢得可怜 “你不要难过。”顾清儿安慰她,安慰得漫不经心。 思柔公主吸了吸鼻子,没有真的哭出来。她用帕子轻轻按了下眼角:“不说这些丧气话,应该恭喜你的。” “多谢。” “德清,我……”她欲言又止。 “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着呢。”顾清儿道。 思柔公主却拿眼睛瞟她,思索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看了眼站在旁边服侍的如樱。 顾清儿会意,对如樱道:“你先下去吧。” 如樱觉得自家主子对付这位宋侧妃,乃是芝麻点的小事,根本不会吃亏,所以大大方方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顾清儿和思柔公主时,思柔公主压低了声音:“我有个秘密——宋渝可能想要害死你。” 顾清儿:“……” 她有点意外。因为这段日子,思柔公主和宋渝很亲近,两个人更像亲姊妹。 “为何这么说?”顾清儿意外而已,倒也不是很吃惊,表面上特别平静。 思柔公主则吃了一惊:“你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宋侧妃看上去很有点鬼主意,这点我知道。姐姐,你大概还不晓得,她最近常去寿成宫,然后宋家借助太后娘娘的手,送了个很像赵五小姐的宫婢给我使唤。”顾清儿道,“太后哪有闲心对付我,老人家要打牌,只能是她和静乐郡主想出来的主意。” 思柔公主:“……” 老实说,她的确不知道最近宋渝时常去寿成宫。 宋渝还是每隔两天去看望她的。 “静乐郡主,就是前不久才回来的那位郡主吗?”思柔公主问。 “你也知道她?” “是宋渝告诉我的。”思柔公主道,“她跟宋渝怎么一条心了?” “因为她也想嫁给太子。”顾清儿说。 思柔公主再次无语。 萧禛的确很英俊,哪怕是她,对着萧禛也很难不动春心。可惜,萧禛实在薄情寡恩,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处处留情,因此思柔公主一点机会也没有。 顾清儿看着她,又笑了笑:“姐姐,我还以为你跟宋渝关系很好。怎么,你突然到我这里来说她要害人,这是出卖她,还是诬陷她?” 思柔公主回神:“我何时诬陷她?我有证据。” 顿了顿,思柔公主又道,“我一直知晓,宋渝对我不真心,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她躲在后面装天真无辜。” 顾清儿:“……” 这回,她是真的有点吃惊了,看向了思柔公主。 思柔公主苦笑:“在你心里,你姐姐蠢得可怜是不是?” 顾清儿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思柔公主有点伤感:“德清,我的确不是个聪明人。以前在南齐,大家都捧着我,我并不知情。直到了燕国,我才发现这一点,每个人都比我有心机。” 顾清儿:“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你还活着不是吗?” 思柔公主点点头:“我还想活得更好。德清,我想回南齐去。我听闻燕国的后妃,若是没有承宠,是可以放出去的。” 顾清儿沉思了下。 她知道萧禛不太愿意放走思柔公主,毕竟她是南齐的人质。 第422章识破 其实,有没有这个人质,意义都不大。 南齐是不会把女儿当回事的,该和燕国翻脸的时候,南齐丝毫不会手软,也不会在乎他们公主的死活。 现在和睦,只不过是南齐国力远远不及燕国。 若真的在乎,岂会把女儿当礼物?哪怕是和亲,也该为女儿争取个正妻的位置,而不是随便燕国打发。 “我可以说服殿下,让你出宫去。”顾清儿道,“至于能否回南齐,这就不是我能考虑的。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还不知道,要问过殿下。” 思柔公主顿时大喜。 “不过,你要替我办好这件事。”顾清儿道,“既然宋渝要害我,我不想沾手。你解决她,如果办得漂亮,你可以全身而退;如果办得不漂亮,我也可以帮你善后,保证你不死。” 思柔公主这次聪明了,她听懂了顾清儿的话。 顾清儿是说:宋渝要害死她,她却不想做得太过分,也不想被宋渝算计成功,她需要思柔公主帮她杀了宋渝。 如果思柔公主有本事,就悄悄摸摸的杀;如果不行,就直截了当的杀。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顾清儿会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思柔公主却犹豫了:“这……德清,她到底只是小孩子,走错了路,能否给她一个机会?” 顾清儿笑了笑,问她:“姐姐,你既然知晓她的计划,那么你告诉我,她的计划里,给我留活路了吗?” 思柔公主:“……” “你同情她,那么她的计划里,给你留活路了吗?”顾清儿又问。 思柔公主:“!!!” 直到顾清儿说这句的时候,思柔公主才感觉后背一凉。 自己真的妇人之仁了。 她对着宋渝,的确有点手软。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宋渝陪伴着她。她知道宋渝把她当挡箭牌,自己躲在后面扮演无辜,想要利用她。 可宫里的日子太寂寞了,思柔公主哪怕明白了宋渝的用心,仍是很感激她的陪伴。 让她动手反杀宋渝,她有点不忍心。 然而想到宋渝做的事,思柔公主又觉得她不能心软。 若是心软了,她就要中计。 “德清,怪不得你有今天。”思柔公主很感叹,“你跟我,真的不一样。你适合在宫里做宠妃,甚至做皇后;而我,只适合在宫里做公主。” 顾清儿笑了笑。 思柔公主这样大彻大悟,并不迟。 萧禛没有宠幸过她,她的确可以回南齐去。回到了南齐,她仍是嫡公主,总能嫁得如意郎君。 再小国家的公主,也是公主,比绝大多数的女人尊贵。 “对了姐姐,宋渝打算怎么害死我来着?”顾清儿突然对宋渝的计划有点好奇了。 宋渝那么小的年纪,心机颇深,是个腹黑的小魔女。顾清儿倒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棋逢对手。 待嫁中的顾清儿,有点懒了,只想好好享受最后快乐的时光,否则她真的要亲自和宋渝较量一番。 现在她不想了,她只想让思柔公主帮她办成此事。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宋渝到底打算怎么害她,还被思柔公主看出了破绽。 第423章防不胜防 说起宋渝,思柔公主叹了口气。 她从头说起。 “宋渝前段时间说,她得到了酿酒秘方,想要和我一起学着酿酒。我们酿了好几次,味道还不错。”思柔公主道。 顾清儿给她续了一杯茶,没有插话,等待着她慢慢说。 “她最近又说,既然你要立妃了,应该送一坛自己酿的酒给你。毕竟你什么都有,不稀罕我们的俗物。”思柔公主道。 顾清儿点点头:“这个想法不错。” “是不错。只不过她拿了些药材给我,说是用药材泡酒更好。”思柔公主道。 “药材有什么不妥吗?” “那些药材里,有马钱子。”思柔公主说。 顾清儿:“马钱子的确是药材啊。” “入药的,是熟的马钱子,不管是炒熟、还是煮熟,一定是要熟的。哪怕是熟的,马钱子也有毒性。而生的马钱子,剧毒。宋渝给我的,是生的马钱子。”思柔公主叹了口气,“万幸的是,从前南齐有人用此物下毒,母后特意教过我。” 顾清儿:“……” 看来,宋渝还是挺有脑子的。 一旦出事了,她就可以推说她不知道,只是错认了药。 她肯定想好了后招:比如说,马钱子哪里来的,她已经安排好了替死鬼。 到时候,毒死顾清儿的思柔公主的酒,马钱子又是旁人送给她的,再加上宋家和太后撑腰,哪怕她有嫌疑,也可以全身而退。 而思柔公主,肯定要被大卸八块。 幸好她这次机灵了点。 “她的确是没给咱们姐妹留后路。”顾清儿笑了笑,“姐姐,看你的了。我不想时时刻刻再提防着她。如果你办好,你所想的事都会成功的。” 思柔公主想要点头,却又带上了几分狐疑。 老实说,她能相信德清吗? 宋渝厉害,德清更厉害。宋渝想要借她的手杀了德妃,德清明明白白让她去除掉宋渝,是不是也在利用她? 她真的动手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这些问题,在思柔公主的脑海中转来转去。 顾清儿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 她微笑道:“姐姐,你可以不办此事。宋渝下次还是会利用你,毕竟她跟你更熟。到时候她直接弄死了你,栽赃到我头上,也未可知。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是很容易脱身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样可以拿定宋渝,她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呢?你的命也是命,就这样丢了,可惜不可惜?防不胜防啊,这次你凑巧知道,下次呢?下下次呢?” 思柔公主的眼底,瞬间充盈了冷意。 她那些柔软的小心思,也在这个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她所有的善良,都是以为宋渝只是想害德清,做了她想干又不敢干的事。一旦她意识到,宋渝可能也要害死她,她终于不再妇人之仁了。 思柔公主站起身,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了:“我出来很久了,得回去了。” 再不回去,宋渝怕是会疑心,为什么她在永延宫这么长的时间。 第424章抓伤 思柔公主回到了她自己的宫里,看着她身边的宫婢素月,轻轻叹了口气。 素月一直在挑拨思柔公主和顾清儿的关系,而后她又被宋渝收买,观察思柔公主的一举一动。 思柔也是最近才知道素月的秘密。 她叹了口气。 素月忙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顾美人又给您气受了?” “这倒也不是。”思柔公主道,“德清这个人,总是容不得人。她跟我说,宋侧妃对我不怀好意。” 素月立马嗤之以鼻:“她就是看不惯您好。宋侧妃对您真心实意的,她就要挑拨离间。” 思柔公主还是紧锁了眉头:“是吗?” “奴婢冷眼旁观,的确如此。”素月道,“宋侧妃天真娇憨,对娘娘亲如胞姐。怕是除了奴婢,就是她最关心娘娘了。” 思柔公主慢慢松了表情,轻轻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唉,你去请了宋侧妃来,怪无聊的,请她来下下棋。” 素月道好。 这奴婢去了广明宫,见到了宋渝。 宋渝屏退左右,询问她来意。 素月一一告诉了她,又说顾美人提醒顾侧妃当心宋渝:“这个顾美人,真是歹毒。” 宋渝听了,略微沉思了下。 她巴结了思柔公主这么久,自然是想把她用在刀刃上。这个关口,宋渝不想思柔公主心生疑窦。 略微想了想,宋渝去了思柔公主的九华宫。 思柔公主已经摆好了棋枰,对宋渝笑道:“阿渝,来下棋,等你半天了。” 宋渝道好。 两人坐定,宋渝开门见山:“方才素月说,顾美人又讲了些难听的话,惹了姐姐不高兴吗?” 思柔公主佯装嗔怒看了眼素月:“她嘴巴这么快……” “奴婢该死,奴婢也是担心娘娘。”素月急忙告罪。 思柔公主摆摆手,让她起身,又对宋渝道:“德清这个人,就是心思重。她总是爱说些难听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我不难受,就是怕姐姐糟心。”宋渝笑道。 两个人慢慢下棋。 下到了很晚,思柔公主留宋渝吃晚膳。 晚膳之后,又说想要继续下棋,一直到各处要落锁了。 思柔公主道:“阿渝,你今晚住在这里吧,咱们俩说说话。德清要做太子妃了,我心里慌得厉害。” 宋渝也不是第一次住在九华宫。 她想了想,同意了。 思柔公主似乎很高兴。 她们俩一直下棋,素月在旁边服侍,忙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思柔公主才说有点困了。 素月服侍思柔公主洗漱。 思柔公主洗了脸,站起身的时候哎哟一声,没有扶稳,慌忙去抓素月的手。她这么一抓,特别用力,居然把素月的手背挠出了竖条血痕。 “疼不疼?”思柔公主急忙问,很是不安的样子。 素月虽然瞧不起思柔公主,到底是九华宫的奴婢,不敢造次。 “娘娘,奴婢没事。”素月手背火辣辣的疼,却也没当回事。 思柔公主催促她去用药。 同时,她把手暗暗藏在了袖子里。 思柔公主这边洗好了,宋渝去净房也回来了。 第425章动手 思柔把自己抓伤素月的事,告诉了宋渝,宋渝问她:“你指甲没受伤吧?” “我没事。” “奴婢而已,姐姐太小心了,居然还给她赔罪。赏赐些钱财就是了。”宋渝不以为意。 思柔公主:“这到底不是南齐。唉,寄人篱下。” 两人闲聊了起来。 夜里睡觉的时候,宋渝睡在外面,思柔公主睡在里面,是宋渝先睡着了。 思柔公主想着顾清儿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说到底,她还是有点虚假的仁慈,怎么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然而,计划必须实行。 思柔公主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她看着宋渝的脸,想象这张天真的脸,对着她和德清用那样的诡计,突然就有点恶心。 这点恶心,刺激了思柔公主。 她对着宋渝的脖子,一刀抹了下去,同时死死捂住了宋渝的口。 宋渝在梦里挣扎了几下,突然就不动了。 思柔公主急忙躺下,拿着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划了一刀。她的力度控制得很好,血涌了起来。 她大喊大叫。 所有值夜的宫人都被惊动了。 片刻之后,顾清儿也被惊动了。 因为萧禛住在永延宫,九华宫那边出事了。两位侧妃都出了事,怎么可能不惊动太子殿下? “是宋侧妃和顾侧妃。宋侧妃被歹人抹了脖子,顾侧妃也差一点,她昏死了过去,流了很多血,不知生死……”飞鹰回禀萧禛。 萧禛脸色骤变。 顾清儿也是吃了一惊。 “我要去看看。”她立马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还提醒她要当心宋渝的,这……” 萧禛顾不上多问,急忙带着顾清儿去九华宫。 两人到的时候,九华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所有的宫人们都吓得半死。瞧见太子来了,他们跪了满地。 萧禛快速冲进了内殿。 内殿血流成河。 宋渝倒在血泊里,已经没了气;思柔被宫婢搀扶了出来,用巾帕死死捂住了脖子,巾帕都被血染透了。 顾清儿急忙去看思柔公主。 看到了她的伤口,有点深,却也没到要缝合的地步。 顾清儿却道:“殿下,很危急,妾要给姐姐缝合,先把她挪到干净的宫殿里去,行吗?” 萧禛道好。 飞鹰立马上前帮忙,将思柔公主抱了起来。 到了偏殿,顾清儿让飞鹰去弄热水、烈酒过来。 飞鹰出去了,思柔公主睁开了眼睛,看了眼顾清儿。 顾清儿立马把手放在她的眼皮上。 思柔公主会意,闭上了眼睛,这次装昏装得更像样了。 顾清儿给她打了麻醉针,强行给她那并不算特别深的伤口进行缝合,然后给她打了破伤风针。 忙好了,她也是满身的血和汗。 “殿下,我姐姐昏了过去,怕要明天才能醒。”顾清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禛眉头微蹙。 根据宫婢们说,是思柔公主请宋渝来的;也是思柔公主留宋渝住宿的。当时房间里,只有她们俩。 如今,宋渝死了,思柔公主却活了下来。具体怎么回事,大概只有思柔公主知道了。 第426章替罪羊 素月哭得很伤心:“奴婢请宋侧妃来的,如今却这样。” 顾清儿安慰她:“莫要伤心。宫里行凶,此事关乎重大,一定要找到凶手才行。大家都知道些什么,尽量说出来。” 众人各自回忆。 今天的九华宫里,根本没什么异常。 查问了半晌,也没人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萧禛让人封锁消息,暂时别惊动内廷。 “宋家折了两个女儿在宫里,以后怕是再也不敢送女儿给孤了。”萧禛想到这里,竟是一时无语了。 他对宋渝没感情,又天性冷漠,对着她的遗体也没啥伤感的。 只是,他需要给太后一个交代。 现在需要严查,然而又不好把所有人都交给监管司。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思柔公主清醒过来。萧禛问了好几次,思柔公主都没醒,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悠悠转醒。 距离宋渝被杀,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宋渝的遗体都僵硬了。 思柔公主的声音嘶哑:“妾不知道,殿下,当时我睡得迷迷糊糊,隐约看到了什么人,就醒了,然后我的脖子挨了一下。我抓住了那人的手,使劲要抓稳她,她好像也吓到了,匕首没有拿稳,被妾抢了下来,妾才捡回来一条命……” 说到这里,她呜呜哭了,哽咽难以成声。 萧禛蹙眉:“你抓住了她的手?是什么人?” “妾没看清楚。”思柔公主道,“当时,她好像蒙了脸。妾只记得抓住了她的手。很用力,她手背可能留下了痕迹。” 萧禛沉思了下。 “那便查。”萧禛道,“先从这宫里查,再查各处。” 从昨晚到现在,各处都是落锁的。在今早事情查清楚之后,每个地方都不能开锁,东宫的侍卫已经去办此事了。 不成想,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在九华宫里,他们查到了一个叫素月的宫婢,手背上有很清晰的血痕,是被指甲挠出来的。 凶手抓到了,东宫这才正常开锁。 “来人,送监管司。”萧禛道,“查问清楚。” 飞鹰道是。 宋渝的尸体终于被挪了出去。 萧禛亲自去了趟寿成宫,要把此事告诉太后。宋渝是宋家的人,萧禛和宋家,怕是再也不可能缓和了。 好在太后已经不闹事了,不关心宋家了,这给萧禛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而萧禛现在有了顾清儿,在皇帝那边的胜算又增加了,他也没那么担忧。 萧禛离开之后,顾清儿留在了九华宫,亲自照顾思柔公主。 “……我特意过了三个时辰才醒,就是怕她的伤口看得不新鲜了。”思柔公主道。 要是当时就醒,说是素月动手的,那么素月手上的血痕应该是很新鲜的才对;可思柔公主抓伤素月,和杀宋渝,中间隔了至少一个时辰。 所以,思柔公主装晕拖延,直到三个时辰之后,那伤口再也看不出是什么时候挠的。 哪怕没有愈合,三个时辰之前还是四个时辰之前,素月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而顾清儿更上道,给她做了缝合,让她的伤势看上去更严重。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利落。”顾清儿道,“你害怕吗?” 第427章什么是逻辑 “很怕。”思柔公主道,“但是我想到,一旦她成功了,我也要死,再怕也要做。” 顾清儿点点头。 思柔公主拉住了她:“德清,我替你除了她,你得兑现承诺。我想回南齐去,是要光明正大的回去,而不是灰头土脸,你答应了的。” 顾清儿并没有这么答应。 不过,她看在思柔公主这么干脆的份上,也不会反悔。 她可以求萧禛。 “我答应了。”顾清儿道,“如果素月那边审不出什么,可能你也是嫌疑犯,到时候请你配合调查。你要记住,这件事跟你无关。” 思柔公主咬了咬牙:“你放心吧。” 顾清儿点点头。 她让思柔公主安心休息,等待时机到了,就送她回南齐去。 萧禛去了寿成宫,被太后大骂。 太后这次没有亲自去看宋渝,却也气得不轻,说要严查:“一个宫婢敢如此残忍杀害侧妃,哀家不信!” 静乐郡主也听说了,吓得瑟瑟发抖。 她最近和宋渝合谋算计顾清儿,是被什么人偷听到了吗? 既然他们能杀宋渝,那会不会也要杀她?一想到这里,静乐郡主就吓坏了。 她突然很想离开,甚至想回楚国去。她的亡夫还有封地和府邸,她仍是周王的王妃,可以去过继一个儿子,过她的好日子。 她安安分分的,在封地上谨小慎微,旁人未必会因为她是燕国的郡主而忌惮她,毕竟她不是萧家的人。 “杀鸡儆猴”这个词,一瞬间浮动在静乐郡主的脑海里。 鸡已经死了,如果她还不知道进退,下一个就要轮到她了。 她得走! 监管司那边,素月承受了各种酷刑,最终屈打成招。 素月的口供是:思柔公主不喜欢她,想要换掉她,而她打算夜里杀掉思柔公主,借机栽赃给宋渝,不成想杀错了。 既然杀错了,所以她要补救,重新去杀思柔公主,思柔公主却醒了,自己救了自己一命,她没能成功。 “编造这个借口的人好厉害,逻辑很通顺。”顾清儿去给思柔公主换药的时候,跟她说起了此事。 “什么是逻辑?”思柔公主问。 “就是把谎话说得很圆满。”顾清儿道,“要不然,很难讲清楚为什么她要杀你们俩。” 思柔公主点点头:“那奴婢一直受宋渝的收买,她那边有很多宋渝给她的东西。哪怕说她勾结宋渝,想要灭口嫁祸给我,都是可以的。” 顾清儿嗯了声。 宋渝的事,很快结案了。 素月被判了死刑。 当然,宫里有很多的流言蜚语,都在说宋侧妃死得蹊跷;甚至有人把矛头指向了思柔公主,说她才是凶手。 然而思柔公主知道,顾清儿会罩着她,她倒也不慌。 这件事一结束,顾清儿没觉得有多高兴,当然也没觉得多失落。 宋渝对她,不过是暗处的箭,随时可能射出来要她的命。能把这根箭折了,她自然高兴;如果不折,她也不害怕。 宋家自然是很生气。 然而没用,萧禛不当回事,太后也不怎么上心。 宋渝不是宋湲,太后跟宋渝都不算特别熟。 第428章独宠 宋渝死后,东宫的人都说,广明宫除了正妃,谁都没资格住,不吉利。 萧禛则问顾清儿:“你害怕吗?广明宫都死了两个宋侧妃了。” “都是死在我手里的。她们做人的时候我都不怕,还怕她们做鬼?”顾清儿道。 萧禛:“……” 其实,他隐约也有点怀疑,只是怀疑思柔公主,却没想到顾清儿身上。只不过,他也很讨厌宋渝,能除了她,萧禛乐见其成。 “怎么回事?”萧禛忙问。 顾清儿就把自己怂恿思柔公主杀人的事,告诉了他。 她从头说起。 萧禛听了,冷哼一声:“如此歹毒,真该死!你不应该提前杀她,就让她把毒酒送过来,孤拿了证据,送她去受凌迟。这么容易就死了,真是便宜了她。” 顾清儿笑了笑。 既然说开了,萧禛又不怪她,顾清儿就趁机说了思柔公主的要求。 “南齐根本不在乎她的。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燕国吗?”顾清儿道,“让她回去吧,她很想回家的。” 萧禛看了眼她。 “可以,就让她回去。”萧禛说,“要等我们大婚之后。到时候,孤自然有安排,宫里这些人,都遣散了。” 这话一说,顾清儿微微愣了下。 什么叫都遣散了? 难道,他的后宫,只留她一个人吗? “都、都不要了吗?”顾清儿结巴了下。 萧禛:“要来做什么?给你杀着玩吗?她们也是人命,你善良一点。” 顾清儿:“……” 你这个死傲娇,该请功的时候,干嘛要转移话题? 顾清儿很想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打算遣散后宫,萧禛却是不肯回答。 她渐渐发现,萧禛哪怕对她再好,嘴上也不肯说,非要别别扭扭的。这男人太吃亏了,一点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顾清儿要是个愚笨的,只怕会误会了他。 虽然他从前有过很多女人,到了这一刻,顾清儿都决定原谅他,毕竟他的从前生活里,没有她。 萧禛同意了思柔公主回去,顾清儿再出去看她的时候,把此事告诉了她。 思柔公主那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她们姊妹俩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她们俩终于像姊妹了,可以说说心里话。 “你回南齐,我会让殿下把你的陪嫁都给你,例外送国书和珍贵礼品。”顾清儿道,“这样,你回去也不会引来太多的指责。” “多谢。”思柔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想到可以回家,可以拥有自己的公主府,可以挑选一个可心意的驸马,她前途一片光明。 在这个瞬间,她很感激顾清儿。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贤妃娘娘吗?”思柔公主问她。 顾清儿想了想:“出来很久了,我有点记不住她了。” 思柔公主:“……” 顾清儿:“没什么话,你告诉她,她女儿很好就行。” 思柔公主点点头。 顾清儿处理完了思柔公主的事,心情很轻松,日子过得更加怯意了。 就在这惬意中,枝节暗生。 这次的事故,是静乐郡主闹出来的。 第429章细作? 静乐郡主跑到了皇帝跟前,说顾清儿是细作。 “这是楚国的密报,说太子身边的顾美人,乃是天偃楼的人。”静乐郡主道。 皇帝心里猛然一突。 老实说,长得皇帝逆鳞上的人或者物不多,天偃楼算一个。 一提到天偃楼,皇帝就要盛怒。 天偃楼是一个独立于朝堂之外的组织,他们自称正义,要让世道平衡。他们的人都是杀手,专门刺杀皇室。 如果楚国强大了,他们就要杀掉楚国最得力的皇子,让楚国国运下降,免得他们要去攻打燕国和南齐;燕国也一样。 这样,天下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若哪位将军野心勃勃,想要挑起中原三国之间的战争,他们也会上天偃楼的黑名单。 这个组织,是被百姓们追捧的,百姓们对他们极其信服。 但是,他们让三国的皇室都颜面扫地。 “……楚国的情报还说,当初南齐的德清公主,被贤妃安排逃离宫廷。南齐很怕咱们大燕国大怒,要攻打南齐,就像天偃楼求救。 天偃楼一夜之间,给南齐安排了一个酷似德清公主的女人,她就是宫里的顾美人。这么神速,普天之下也只有天偃楼能做到。”静乐郡主道。 皇帝愣住。 同时,皇帝也火冒三丈,恨不能立马把顾清儿抓过来,询问个究竟。 此事甚是荒唐。 萧禛也很快听说了。 当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立马去了趟九华宫,让思柔公主帮顾清儿作证。 顾清儿也被请到了御书房。 皇帝将楚国的密报,扔在了顾清儿脚下:“顾美人,你可知情吗?” 顾清儿捡起来,看了几眼,然后冷笑道:“陛下,这是楚国的离间计吧?这种密报都有,郡主好大的能耐。” 静乐郡主有点委屈似的,低垂了头:“陛下,我也只是得到了消息,不敢秘而不报,绝不是有意陷害顾美人。” 顿了顿,静乐郡主看了眼萧禛,又道,“太子哥哥,我是相信顾美人的清白。只是,若楚国把流言蜚语放出来,顾美人要如何自证?这损害乃是大燕国皇室的体面。咱们的太子妃,总不能是个细作吧?” 萧禛表情安静。 皇帝这个时候又想起,以前萧禛也怀疑过顾清儿是细作。 “禛儿,你当初跟朕说,她很可能是细作。而后,你查出来什么没有?”皇帝问。 萧禛点点头:“儿臣自然是查明白了,父皇要立她为妃的时候,才没有反对。” 静乐郡主听到这里,有点紧张。 萧禛继续道:“南齐的人都知道,德清公主小时候被烫伤过,后背有块烫伤疤痕,形状像蝴蝶。” “是吗?”皇帝将信将疑。 “是。”萧禛道,“父皇可以派人去南齐皇室查问。” 他又指了下身边的思柔公主,“她就是南齐公主,她可以作证。” “陛下,德清小时候的确被烫伤过。当时是冬天,天气很冷,公主洗澡的时候,要在净房里烧暖炉取暖。 嬷嬷把钳子放在了火盆里,替公主宽衣,然后去拿香胰子。德清顽皮,打算跑出去,结果足下有水滑了一跤,正好跌在那火钳上,被烫伤了。 此事,南齐宫里稍微有点年纪的嬷嬷们都知道。”思柔公主道,“那伤疤烫得很深,至今都在。不过听闻贤妃怕伤疤碍眼,请人修饰过,如今的确像只蝴蝶了。” 皇帝听到了这里,松了口气。 第430章夜行 顾清儿立马表忠心:“陛下,妾愿意检验,您派个嬷嬷来瞧一瞧就是了。” 皇帝果然喊了位心腹的嬷嬷,让她去看顾清儿的后背。 她后背是有个伤疤,是烫伤的,边缘却有修饰过的痕迹,故意把一块像蝴蝶的伤疤,修成真正的蝴蝶,这样好看些。 “陛下,此事不假。”嬷嬷出来禀告。 皇帝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他叹了口气:“朕多心了。” 说到了这里,皇帝狠狠剐了眼静乐郡主。静乐郡主瑟缩了下,不敢抬眸。 “父皇,静乐在楚国多年,信任楚国超过咱们。”萧禛道,“既然如此,还不如送她回楚国去。她到底是楚国的王妃,那周王还有封地在,静乐回去也是享福。” 皇帝又看了眼静乐郡主。 静乐郡主死死咬住了唇,泫然欲泣。她越是这样,皇帝越要惩罚她:“就送她回去吧,此事以后莫提,你们都退了。” 几个人从御书房出来。 思柔公主都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闹了这么一出。 反正跟她无关,她先回九华宫去了。 萧禛则和顾清儿,跟着静乐郡主。她往寿成宫去,顾清儿和萧禛也去,亦步亦趋跟着她。 静乐郡主越走越快,仍是甩不掉顾清儿和萧禛,她便停下了脚步。 她苦笑了下:“殿下、美人,难道你们也要我道歉吗?我只是得到了密报,并非有意诬陷顾美人。” 顾清儿笑了笑:“自然不是要你道歉,但道谢的话,你该说一句吧?” 静乐郡主这才心里打了个突儿。 她下意识咬了下唇:“顾美人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 “宋渝死后,郡主应该是很想回楚国吧?只是,你乃是大燕国的郡主,被接回来了,无缘无故又要回去,怕是太后和陛下不同意,朝臣们也会疑心。 故而郡主大费周章,拿我的事做筏子,陛下要送郡主回去,如今你可以顺利回楚国了。太子殿下早已看出了郡主的心思,才会在陛下跟前那般建议,郡主不应该向我们道谢吗?”顾清儿笑盈盈问。 静乐郡主:“……” 她自负精明百倍,在他们眼里,竟是这般不值一提? 而陛下那样轻易就同意了,他是不是也看穿了,所以陛下不怎么怪罪顾美人? 太子殿下呢?他能那么快反应过来,也可见他的睿智。 静乐郡主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站在太子身边。唯一有资格的,是这位和太子一样聪明的顾美人,她才是太子的良配。 咬了咬唇,静乐郡主放弃了最后的挣扎,终于承认了:“谢殿下。” 萧禛表情舒缓:“下次想要什么,直接告诉孤,别弄这些事。若顾美人没有铁证,你平白无故诬陷了她,你心里过意得去?” 静乐郡主想到顾美人姊妹俩合计杀宋渝,她们都过意得去,她只是小小诬陷,凭什么过意不去? 她低垂了头。 她实在不想回答萧禛,只匆忙行礼:“殿下,我先告退了。” 说罢,她落荒而逃。 顾清儿和萧禛这次没有再跟踪她,两个人立在了原地,笑了起来。 说起细作,顾清儿问萧禛:“殿下,细作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若是它能过去了,妾才会安心。” 萧禛心中微微一动。 他沉吟了下:“孤来安排一下。” 安排? 安排什么? 顾清儿不解看着他。 萧禛轻轻拂了下她的鬓角:“傻孩子,孤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明白,孤不会害你的。只是,此事咱们得计划周详,不能有什么破绽。” 顾清儿更加一头雾水。 过了十天,萧禛又带顾清儿出门。 这次,他们是半夜从甬道去清荫园,然后从清荫园的密道,离开了东宫。如此神神秘秘的,顾清儿不太了解。 第431章囚徒 顾清儿也没当回事。 飞鹰替他们赶马车,他们连夜离开了京都。 出城的时候,是从高高的城墙飞出去的,守城的侍卫把头偏向另一边,不看他们,可见也是萧禛的人。 顾清儿体验了一回飞檐走壁,有点激动。 出城之后就是快马。 这天夜里是十五,月色明媚,只是夜风有点寒意,顾清儿骑在马上,片刻双颊生疼。马跑得太快了,微寒的夜风就似刀子。 出了城,他们又约莫跑了一个时辰,到了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有个小村庄。 他们在村外的树林里停了马,有人接应,牵走了他们的马;另外有人现身,给萧禛行礼,然后带领他们俩进村。 村子里布了阵,若是轻率踩进来,不仅仅要迷路,甚至可能掉落陷阱里。 是猎户制作的那种陷阱,既要命又不会引人怀疑。 顾清儿一开始心情很轻松,这会儿慢慢凝聚了些疑云。 “好神秘啊,到底要去看什么呢?”她心里嘀咕。 萧禛虽然经常神神叨叨的,这次却又不同寻常。 他们到了村子最后面,靠近山脉的一处院落里。 进了院子,是很普通的农家大院,土砖制成的院墙。 进了屋子,才发现外面的土砖院墙只是伪装,里面是很精致的火砖,墙面结实又牢靠。 领路的人把他们领到了最后一间房,然后打开了衣柜后面的密室门,请萧禛和顾清儿进去。 萧禛接过了火把,就要往离开走,顾清儿却停住了脚步。 “殿下,咱们到底干什么去?”顾清儿心里没底了。 萧禛笑了笑:“你不是想永远解决掉细作这件事吗?咱们今天,就是把此事解决,从此你再也不用忧心了。” 顾清儿一直怀疑萧禛有把柄,直到这一刻,她突然猜想:静乐郡主的情报,是不是真的? 那个真正的德清公主,是不是逃了出来,然后被萧禛抓到了?藏在这深山地牢的人,就是她吗? 如果不是,那么…… 顾清儿眼底,充满了不确定。 萧禛伸手:“来。” 她只得把手放在他的掌心,跟随着他往里走。 里面有很长一段甬道,是挖穿了山脉。到了头,山脉有个很天然的洞,瞬间开阔起来。 此处的确是地牢,关押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地牢尽头还有扇门。 门是大铁门,厚重无比,萧禛和侍卫一起上前推,两人都是很吃力,才把门给推开了。 顾清儿随着萧禛进去。 里面又是甬道,甬道后面再是铁门。这次的铁门没那么重,却是机关锁,很是繁复。一旦开错了,就会触动机关。 待打开了锁,里面有个牢房。 跟随而来的侍卫,接过了萧禛手里的火把,点燃了四周墙壁上的灯。 一瞬间很明亮。 有个人躲在牢笼的一角,很显然不适应明亮,瞧见了火光就用袖子挡住脸。 脏兮兮、乱糟糟的一团,非常瘦小,看得出应该是女人。 萧禛指了指里面的人,对顾清儿道:“清儿,这是孤的诚意。” 顾清儿疑惑。 她往那牢笼里看了眼,里面的女人慢慢适应了光线,也好奇往外看。 瞧见了萧禛时,她立马要扑过来:“饶命,太子殿下,饶了我,我再也不敢跑了。” 顾清儿倏然遍体生寒。 她脚下不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想要依靠着山壁,才能让自己站牢靠。 她是后世的人,在手机自拍视频、照片,还有光洁的镜子里,看过自己无数次,因此顾清儿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一看到那女人,虽然消瘦狼狈,眉眼却像极了她。 而那女人是古时代的,这个年代的镜子有点模糊,她估计对自己的脸有点熟悉,却不是那么了解,一时间她是对顾清儿有点好奇,却没想通,只顾向萧禛求助去了。 第432章真假公主 萧禛不理会那女人,回眸看向了后退的顾清儿,轻轻笑道:“这个诚意,够不够?” 女人终于看向了顾清儿。 她突然反应过来,终于明白自己在哪里见过顾清儿了。她下意识想要找点什么照一照,又觉得不太对。 很多人对自己的容貌,认识不够准确,以至于有人说“你像这个人”,自己却不认同。 “你……你长得像我母妃,你……”女人尖叫了起来。 因为她就像贤妃娘娘啊。 这年轻女人像她母亲,不就是很像她吗? 她在牢里,外面有个像她的女人,随便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殿下,我才是德清公主,我真的是!”女人大哭起来,“我后背有蝴蝶疤,您去南齐问,问问就知道了,您饶过我吧。” 顾清儿掌心,已经全部都是汗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死里逃生了。 静乐郡主的情报是对的,的确有人用她这个原主,换掉了德清公主,让她到燕国来。德清公主一逃出南齐的皇宫,就被萧禛的密探抓到了。 南齐要送公主给萧禛,估计是早已传递了国书,所以萧禛的侍卫守在南齐的皇宫外,甚至宫内可能也有人,盯着这件事,就是怕南齐搞鬼。 结果,贤妃爱女心切,弄巧成拙,反而让德清公主真正沦为阶下囚。 而南齐已经递过了国书,不得不送女儿来,就求助无所不能的天偃楼。 天偃楼号称什么都能办到。 这不就是静乐郡主情报上的内容吗? 楚国的情报,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细作! 顾清儿还以为,生活泼给她的狗血已经够多了,不成想只是她太天真了而已,还有更多的狗血呢。 顾清儿往后退。 她一下子靠到了山壁上。 她的后背已经见了汗。 萧禛看她的反应,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一直否认自己的细作身份,不是对他不够忠心,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她竟不知道自己是细作? 她是失去了记忆吗? 萧禛又想到她聪明机灵,也许天偃楼真的有什么诡异办法,让她相信她是真的德清公主,要不然怎么骗得过燕国的人? 如此一来,萧禛就不该揭破这件事了。 他心里有了点懊恼。 “清儿……” 顾清儿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她掌心汗涔涔的:“我难受,这里面太憋闷了,我要出去殿下!” 她的脸很苍白。 萧禛说好。 他带着顾清儿,快步出了甬道,回到了之前那个院子里。 他对侍卫道:“处理掉,今晚就要做干净。” 顾清儿又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声音不自在有点颤:“她、她才是真的德清公主,是吗?” 萧禛:“……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假的?孤告诉过你无数次了。” “我以为是你被迫害妄想症。”顾清儿道。 萧禛:“……” 她以为,是他发疯了。 “你是不记得前事了?”萧禛有点费解,“你平时挺正常的。” 你才不正常,你全家都不正常。 顾清儿现在没空和他斗嘴,她需要消化一下自己这个诡异的身份。 她真的是天偃楼的细作吗? 两个人又连夜回去。坐在马车上,顾清儿突然起身,抱住了萧禛的脖子。 第433章逃亡 顾清儿如此主动,萧禛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 “怎么?”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顾清儿道。 依照萧禛这狗男人的薄凉脾气,他怎么会留下她的命? 难道不应该一照面,就直接把这个隐患杀掉吗? 为什么让她活了这么久? 顾清儿这才意识到,其实萧禛从见到她的那天开始,就对她特别不一样。 “殿下,为何要留下妾的命?”顾清儿依旧抱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问。 萧禛:“孤喜欢你的眼睛。在夜里,像狐狸,狠,又媚。” 他永远记得,自己第一次和飞鹰去观察南齐来的公主,顾清儿突然回头,自己瞧见的那双眼。 那目光,一下子映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他的确是留了情面,才没有在第一夜杀了她。那时候,他是打算去杀了她和她的宫婢嬷嬷的。 他有种预感,这女人不同寻常。 结果,果然不同寻常。 萧禛赌赢了。 他轻轻拍了拍顾清儿的后背:“别担心,孤会保护你的。你既然不记得了,孤会替你斩断后事。你以后就是大燕国的太子妃,你只有这个身份了。” 顾清儿嗯了声。 他们俩黎明时才回到了东宫。 萧禛今天不用上朝,所以也没打算早起。两人合衣躺下时,顾清儿倏然又爬到了他身上。 她再次对萧禛道:“殿下,多谢你不杀我。” 萧禛微微笑了笑。 他想要说点什么,顾清儿已经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萧禛身子一僵。 顾清儿的吻很深,带着浓浓的归属感,似乎想要抓牢他。在这个瞬间,萧禛被点燃了。 “清儿,你别后悔。”他喘息不匀了。 顾清儿:“殿下,您要我吧,我害怕!” 做了他的女人,她才不会怕。 萧禛猛然翻身,压住了她。从前的承诺,都被抛到了脑后。 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心上人。 翌日,萧禛破天荒睡了个大懒觉,起来时精神很不错。 他伸了个懒腰。 一伸手,顾清儿不在,萧禛意外她居然会早起,不太像她的作风了。 这一夜,萧禛很满意,她终于彻底属于他了。 昨晚落红的帕子,就在她的枕头下,萧禛拿起来看了眼,又重新给她放好了。 “来人,更衣。”萧禛道。 如月和如樱进来了。 萧禛还是没瞧见顾清儿,就问:“你们娘娘呢?” “殿下,娘娘说很想吃郡主府上的蒸羊羔,一早带着陈先去了。她说让殿下等她回来吃午饭。”如樱回答。 萧禛笑了笑。 他简单用了点早膳,又对如樱道:“等娘娘回来,让她把蒸羊羔送到长秋宫去。” 如樱道是。 萧禛回去,处理一些文案。 一夜缠绵,让他沉浸在幸福里,他的心情很稳定,也极有耐心,等待着顾清儿回来。 然而,过了午膳的时辰,小厨房来问是否摆膳时,顾清儿还没回来。 萧禛让人去永延宫问。 永延宫那边也说,娘娘还没回来,只怕是有什么事在郡主府耽误了。 萧禛一直很稳定的心绪,突然就乱了。 “她不会……”萧禛有点拿不准了。 要是郡主府那边蒸羊羔误了火候,她还没回来,自己这么火急火燎去找她,岂不是不信任她? 她昨晚才把自己给了他,对他有了极大的坦诚,他怎么能一觉起来就怀疑她?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去郡主府的人告诉萧禛,顾清儿和陈先根本没有去郡主府,萧禛才似被人泼了一瓢冰水。 他整个人激灵了下。 她不见了。 萧禛恍惚觉得,自己是做了三年的大梦,梦里有只狐狸精,迷惑了他。如今梦醒了,她也不见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 第434章重逢 萧禛站起身,踱步到了窗口,秋日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是变体生寒,冷得他直打哆嗦。 “飞鹰,去找到她。”萧禛的心口,也是坚硬冰凉,“找到她,把她的人头给孤带回来。” 飞鹰看了眼自家殿下。 “快去。”萧禛没有吼,他的声音平静而冷漠,“记住,孤只要她的人头,不必把她的人带回来。” 飞鹰这才道是。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飞鹰都在四下撒网,寻找顾清儿和陈先。 在冬月初的时候,飞鹰终于找到了顾清儿的踪迹。 他回禀了萧禛:“殿下,人在楚国,她在楚国长公主府做司药。” 萧禛正在处理奏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笔下却是微微一顿,有一滴墨落了下来,把奏章弄脏了。 “孤是如何吩咐的?”萧禛冷冷问,“让你把她的人头带回来,怎么还来回禀?” “殿下,属下这就去办。”飞鹰道。 萧禛颔首。 飞鹰这才去楚国,带上了灵蛇和天狐。赶路的时候,飞鹰不紧不慢的。 灵蛇很替顾清儿担心,问飞鹰:“怎么不快走?” “不着急,等等人。” “等谁?”灵蛇问,“殿下要杀顾美人,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不需要咱们为难。”飞鹰说。 果然,在他们走的第二天夜里,有人追上了他们,是他们的主子萧禛。 萧禛一袭夜行衣,快马而来:“孤要亲自去取她的命。” 飞鹰道是。 此刻,飞鹰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好了,殿下自己来了,顾美人的命保住了,不用他们这些做侍卫的左右为难。 半个月之后,在楚国的长公主府里,西花园有个小院落,顾清儿正在洗澡。 窗棂突然透风,她回头一瞧,竟然是窗户自己开了。 她泡了一会儿澡,有点冷了,起身去关窗户。再回来时,有人一身黑衣,静静立在她床前。 顾清儿裹着单薄的亵衣,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很旺,她也不冷。 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她轻轻叹了口气:“大公子,不,应该说殿下,您来了。” 萧禛看着她。 他仿佛觉得她变了样子,好像消瘦了很多。 又仿佛没变,还是那个她。 “你想怎么死?”他问顾清儿。 顾清儿:“我想体面一点,待我更衣行吗?我不想替我收尸的人瞧见我衣不蔽体。” 萧禛看着她。 他从腰间拔出了短匕首,那匕首泛着寒光,映衬着顾清儿的脸,极冷。 他缓缓靠近。 刀刃贴上了她的脖子,顾清儿似被冰了下。 然而下一瞬,他炙热的呼吸却包裹住了她,他猛然就将她拉进怀里,吻住了她的唇。 顾清儿:“……” 萧禛顺势,两个人滚进了帐内。这一晚,他报复她似的,折腾了她整夜。 翌日天色大亮的时候,顾清儿还没醒,她整个人累得虚脱了。 帘外有婢女的声音:“顾司药,快要过早膳时辰了,您……” 然后,婢女的声音猛然拔高:“大、大公子!” 婢女再也没想到,自家英俊冷漠的大公子,一大清早穿着中衣,在新来的司药房间里。 第435章大结局 楚国的长公主是皇帝的胞姐,眼睛这些年看不太清楚。 吴王景沛找来了一位名医,是个很年轻的女人,治好了长公主的眼疾。 长公主留她小住。 这位司药性格很好,只是刚开始看到大公子的时候,被他吓得半死。后来,她才能自如在大公子面前说话,可仍是会躲着大公子走。 如今呢,大公子居然睡在她这里! 婢女惊呆了。 “服侍我更衣。”大公子淡淡道。 婢女道是。 顾清儿也终于醒了,只是浑身酸痛难当,不想起床。 待萧禛穿戴整齐了,顾清儿还依靠在床榻上,静静看着他。 萧禛回眸,眼神里的冷意都不见了,问她:“不起来吗?” “殿下,那个大公子姜墨,他是不是雪狼?”顾清儿突然问。 萧禛:“你怎么知道?” “您一直不肯见楚国的使臣,而且雪狼从来不露面。我在这府上才十天,发现大公子很少有表情,他应该是带了人皮面具,一张做出来的、很像您的脸。”顾清儿道。 萧禛:“……” 雪狼在楚国十三年了,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顾清儿一来就察觉到了。 “对,姜墨就是雪狼。”萧禛道,“孤只是预备了一个身份在楚国。孤每年都要到楚国小住一个月,好了解他们。” 雪狼就是他的替身。 顾清儿原本打算自己逃走的。她发现自己真的是细作时,想着迟早要面对,早晚都可能掉脑袋,还是赶紧跑吧。 万一萧禛哪天又不信任她了呢? 她想着先去郡主府,把陈先留下,自己再跑,陈先却问她:“败露了吗,你是不是要回去复命?” 顾清儿这个时候才知道,陈先就是接应她的人。 她和陈先,都是天偃楼的人,只是陈先很早就埋伏在燕国的宫里。 陈先跟她说:“你没必要回去。你不记得前事,我早已看了出来。我回去复命,就说你已经死了,萧禛接回了真正的德清公主。” 他要饶她一命。 一起相处了三年,陈先对她有了感情,不想看着她死。 陈先有办法,将她送到了楚国。 否则,顾清儿也不可能逃得那么顺利。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命不好,一到楚国的京都,就遇到了景沛,上次她救过的男人。 她这才知道,他是楚国的王爷。 他的姑母是白内障,吃药吃不好,顾清儿给她做了个小小手术。 然后,她见到了长公主的养子姜墨。 见到他的瞬间,顾清儿的确很害怕,同时心里也很酸楚。 她在这个瞬间,才明白自己其实很想留在萧禛身边,哪怕他将来反悔,想要杀了她这个细作。 所以,她没有继续逃。 那个人如此像萧禛,他肯定跟萧禛有关,顾清儿就想到那个没有露面的雪狼。 赵五小姐是玄猫代替的,姜墨是雪狼的可能性很大。 顾清儿一直留在这里,就是在等萧禛。 萧禛一到长公主府,看到她还在,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回去了。”萧禛对她道,“该成亲了。出来见过了世面,也该消停了吧?” “你消气了吗?” “你给孤生个儿子,孤才能消气!”萧禛道。 顾清儿在这样的气氛里,突然笑了笑。她很想骂他一句直男癌,然而又不想费口舌去解释什么是直男癌,就忍住了。 她想,她终于彻底变成古地球时代的人了,因为她有了牵挂,有了爱人。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有孩子了。 顾清儿跟随萧禛,往燕国回去。 她也终于和雪狼见到了面。 雪狼没有摘下面具,仍是顶着萧禛的脸:“娘娘,雪狼不尽力之处,娘娘勿怪。” 顾清儿摆摆手。 到此为止,萧禛的十二侍卫,顾清儿全部见到了,也知道了他们各自的身份。 回到燕国,正好是过年。 她这段时间消失不见了,萧禛对外说是自己带着她出去玩了。 皇帝也不好说什么。 他们俩的婚礼,很顺利在二月初办完了。 顾清儿在这一年的七月有了身孕,那时候她已经满了十八岁,可以安心生产了。 年底的时候,皇帝突然暴毙。 原来,皇帝虽然不吃仙丹,却又迷上了新的药汤。这些药汤里面添加各种有毒的东西,皇帝把自己给吃死了。 萧禛顺利登基。 顾清儿封后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非常辛苦。 萧禛成为新皇之后,第一件事是祭祀,第二件事就是封后,第三件事则是把潜邸旧人都遣散了,而不是给她们封妃。 思柔公主可以回南齐了。 大章良娣想要回自己的老家,萧禛同意了。 另外几个美人,都遣送回了原籍。 最幸运的是何锦妍,她被萧禛嫁给了宋明宋将军。 至于谢子薇,萧禛很不喜欢她,打算随便封她一个妃位,让她在宫里老死。 不成想,谢子薇却求到了顾清儿跟前:“殿下从来没宠幸过我,我跟其他妹妹都一样,都是清白的。她们可以出去嫁人,我也可以。娘娘,您也让我走吧,或者也把我嫁给大将军。” 她很羡慕何锦妍。 顾清儿:“……” 这天,萧禛回到了椒凤宫,顾清儿盯着他看个不停。 萧禛不解:“你看什么?” “从前东宫那么多美女,你一个也没睡,你是不是脑子有坑啊?”顾清儿问他。 萧禛:“朕看你是双身子,今天饶了你。你这样跟朕说话,怕不是讨打吧?” 顾清儿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谢子薇也出去了。 而后很多年,宫里没有再添新人。每次朝臣建议萧禛多纳妃子,萧禛都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辞。 太皇太后宋氏仍沉迷麻将,不管他;太后罗氏,在萧禛登基的第三年就去世了,她走得特别安详。她莫名其妙就生病了,病了两个月就去世了。 而皇后顾氏,时常对外劝说萧禛选秀,博得好名声;夜里在椒凤宫,她就按住萧禛,捏住他的耳朵:“你敢选秀,我就不跟你过了,我要去楚国。当初楚国那个王爷,对我很有好感的……哎哟!” 幔帐旖旎,明早皇后注定又起不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