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活动了下牙关,扭动了几下脖子。
只见他倏然抬起右拳就往自己的右眼处砸去,只听见一声沉响,刘芒被这道劲力带得头往后仰起,整个眼窝一下就淤黑一片。
然后他缓缓坐正身子,抹掉右眼流出的泪水,仰天幽幽叹息了一声,左手又握拳朝自己的左脸砸了一下,头部微偏之后,他的腮帮子便高高的鼓了起来,唇角也渗出了丝丝鲜血。
接下来,刘芒又对着自己的脸部揍了三五拳,把自己直接砸成了一个猪头。
若是旁边有人恰好看见这一幕,还会以为这个人被山魅迷了心魄才会对自己下出这样的毒手来。
弄完头部后,刘芒从腰后抽出那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还有腹部上各劈砍了几道看上去足够深长却绝不足以致命的伤口来。
此时刘芒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一个节目介绍某电影,说什么演员敬业,在拍摄中拳拳到肉。
“那都算个毛!老子这才是真正的拳拳到肉,刺刀见红!”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把匕首收进腰后,然后抬起右手抓起自己的左臂用力一扯。
只听见“咔吧”一声脆响,他的手肘应声脱臼,那肥成猪头状的脸部肌肉都明显抽搐了几下。
刘芒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骂了一声娘后,他站起身来弓着腰将左手撑在旁边的石头上,右手握住手肘脱臼的关节用力一扳,身体倏然向下一沉。
又是一声细碎的闷响传出,脱臼的关节又在瞬间驳了回去。
刘芒抬起右手帮自己擦了下冷汗,然后从塑料袋里掏出绷带药物给自己止血包扎起来,把受伤的右手用绷带缠好挎在胸前。
做完这一切,刘芒拧亮一支手电,把塑料袋挂在肩上,慢慢的朝着半山腰的岩穴爬了上去。
单手搬开堵在岩穴前的荆棘树枝,刘芒走进洞里,发现龚亮还没醒转,于是他伸手探了下龚亮的前额和鼻息,呼吸平稳悠长,只是在昏睡。
他松了口气坐在龚亮身旁,解开龚亮绑在肋下的布条,掏出一瓶消毒药水用牙齿咬开瓶盖就对着龚亮的伤口倒了下去。
只看见龚亮浑身打了个激灵一下醒转过来,他“嗷”的叫了一声,手脚不停乱蹬的往洞穴底部缩去,口中不停嘶喊道:“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
卒不及防之下,刘芒被他一脚踹到了胸膛上,顿时坐立不稳向后倒了下去。
刘芒单手撑起身子背靠在岩壁上有气无力的道:“钉哥,冷静一下,我是刘芒,我们逃出来了!”
龚亮依旧瑟缩着身子,只是手脚终于停止了蹬动,他抬起苍白如纸的脸孔四处扫视了一下,借着昏黄的手电光发现自己身前不远处坐着的只是刘芒一人,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之前的回忆还停留在焦玉福突然暴起要杀死自己的场景,所以他醒转后直接连接上昏迷前的画面,才会觉得惊恐万分。
现在发现危险解除,心情平复下来后,他便觉得肋下的伤口传来阵阵锥心痛楚,不由捂住伤口哼哼唧唧的叫唤起来。
刘芒心里骂了一句软蛋,提着塑料袋走到他旁继续用消毒药水为他清洗伤口,然后填上药粉包扎起来。
龚亮见他单手包扎很不灵便,于是咬紧牙关忍住痛楚自己包扎起来。
处理好伤口后,龚亮半躺着虚弱的问道:“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大奎呢?”
刘芒神情悲痛的摇了摇头道:“奎哥为了保护我们逃出来,在与阿满和焦玉福那两个叛徒搏斗时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龚亮打量了一下刘芒的伤势悲愤道:“想不到焦玉福那小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来,我以前错看他了,真是瞎了狗眼!”
刘芒用力吞下一口唾沫,涩声道:“是啊!太突然了,还好我和奎哥都没有退缩,拼死反抗,要不然我们三人都得死在那里。”
龚亮眼圈一红,抬手拍了拍刘芒的肩膀道:“好兄弟。”
他转而看了看地上的塑料袋,发现里面鼓鼓囊囊的,便好奇的伸手去翻弄了一下,却发现里面装着一些样式古怪的衣服和鞋子,不禁开口问道:“这些衣服是怎么回事?用来干嘛?”
刘芒用右手将那些衣物掏出来放在地上道:“这是你昏迷时我探路出去买药时顺便弄的,穿上这个走山路比较方便,不容易被荆棘勾破划伤。”
龚亮听完茫然看了刘芒一眼道:“你说我们穿这个干嘛来着?”
刘芒道:“我们现在还在大山之中,离泮村相隔一座大山,泮村的人对我们见死不救,借故躲避,我当时恐防有变,就背着你往后山跑去,来到了这里。”
龚亮铁青着脸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拿着手电走到洞口往外扫了一圈,登时就如同泄了的气球般瘫坐在地上道:“你既然出去了一次,为什么不找几个当地人进来抬我出去?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刘芒道:“我们的钱和手机都遗漏在泮村了,还好我有随身携带点钱的习惯,要不然我们连买这些东西的钱都没有。”
顿了一下,刘芒又道:“还有,我当时出得山去,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即便是有足够的钱在身,人家这大半夜的也不可能肯跟我进山。”
龚亮咬牙切齿道:“周海这个卑鄙小人,等我出得山去告诉叔叔,定将他碎尸万段!”
自龚亮苏醒后,刘芒的台词说得有点多,不由觉得口干舌燥,他有不耐烦道:“钉哥,你想报仇雪恨那也得先走出去再说,还有暴雨就要来了,我们最好趁着暴雨下来之前走出去,要不然下过暴雨之后,山路会变得更加难走。”
刘芒说完,再不理龚亮,兀自脱光已变得破烂不堪的外衣拿起劳保服就往身上套去。
这一穿不打紧,穿上之后刘芒就傻眼了,衣袖和裤腿足足短了一大截,裤腰紧窄点倒是不打紧,上衣的却是被他结实的胸肌撑得纽扣都几乎随时会炸裂开来。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两对解放鞋,刘芒比了一下自己的脚,发现小了不止一圈,他摇了摇头,把那双奔波了数十里山路,几乎解体的运动鞋重新穿上。
龚亮见刘芒穿好了衣服,也磨磨蹭蹭的挪了过来,把剩下那套劳保服和鞋子穿了上去。
这个码数对于龚亮来说却是十分合适,失去了名牌与跑车的陪衬,穿着劳保服的他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土鳖到掉渣的平常人。
刘芒把塑料袋里剩下的药品拿起来,拧亮了另一把手电,率先向着洞口外走去。
他现在了解了龚亮的个性,在面临困难时就是个畏缩不前百般逃避的软蛋,如果再跟他磨叽下去,估计别说暴雨来临前,就是到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够出发。
于是他再不多言,直接用行动表示,龚亮若是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出去,那就在这里慢慢等死算了。
果然他这个方法十分有效,他前脚刚迈出洞口,龚亮就跟着黏了上来。
刘芒现在带着伤翻山越岭,还要一路照顾龚亮这个拖油瓶,其中的艰辛自然不言而喻。
在披荆斩棘了两个多小时,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刘芒终于使尽最后的力气将龚亮这滩烂泥从深山老林里带了出来。
在两人走到之前存放大黄河的那个山坳时,暴雨也倾盆似的泼洒了下来。
筋疲力尽的刘芒四脚八叉地躺倒在泥地上,任由这倾盆大雨冲刷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张开嘴一边嚎叫一边猛灌这来自九天之外的自然馈赠。
龚亮逃得大难,现在又终于翻越出了茫茫群山,重回了这花花世界,心里不由欣喜若狂,再顾不得肋下伤口带来的痛楚,也有模学样的躺倒泥泞里大吼大叫起来。
两人呼喝了一阵,嗓子都喊哑了,这才从泥泞里爬起身来,相互搀扶着蹒跚往土路外的泗水镇走去。
在出到镇上的时候,已然是凌晨时分,刘芒凭着记忆找到了那间前日大奎存放商务车的旅店,却发现大门紧闭。
在这闭塞的山城小镇里,自然没有都市那种二十四小时都开门迎客的正规旅馆。
刘芒上前去拍了一会门,里面却毫无动静。
想来是里面的人早就熟睡了,加上这轰然如雷的雨声,里面的人也根本听不到门外的声音。
刘芒见徒劳无功,只得作罢,两人又冒雨在这条街上寻了一圈,发现没有任何一间营业的商铺,整个小镇在这场骤雨之中完全陷入了死寂之中。
两人无计可施,只得在街边寻了一个带有雨棚的猪肉档,爬上满是油垢的案板,紧挨着和衣睡去。
在睡之前,刘芒把剩下的药水药粉一股脑的倒在两人的伤口上,防止伤口接触到雨水后感染发炎。
龚亮倒头就睡了过去,刘芒用完好的右手垫着头部,在雨水敲打棚顶的轰然作响中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