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看着眼前地上那紧紧交缠在一起的两具尸首,回想起之前那惨烈的一幕,心里也不由对大奎的忠勇升起一丝敬佩之情来。
只是在他的剧本中,这间屋子能活着出去的本来就只能是两个人,现在既然跑龙套的都如他预想中死去,那么剩下的剧情就得靠他自导自演了。
刘芒弯腰拾起一把匕首插在裤腰上,然后蹲在龚亮身旁,脱掉他的白色西服,撕下他的衬衣叠成巴掌宽的厚实布条,将他肋下的伤口简易包扎了起来。
当刘芒扛着龚亮打开木门迈出这间屋子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如血残阳倾泻在大地上,将整个偌大的院落都渲染成了红彤彤的一片。
刘芒游目四顾,发现四下空无一人,想来是周海为了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已然带人躲藏了起来或者根本就在暗中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刘芒知道周海选择了保持中立,但也不敢肯定周海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到时被十几把双管猎枪同时射击的时候,可不是靠着眼力和运气能够躲得过去的。
所以他扛着龚亮快步走到院门处,扳开沉重的铁闸把门推开,闪身就钻了出去。
村子里空荡荡的像个死城,就连平时偶尔走动的老人都消失无踪。
刘芒负着龚亮快步流星往昨夜跟踪焦玉福两人的那条山道上走去,远远绕开了他们几人先前暂住的那栋小楼。
那栋小楼里还放有一千万货款,万一周海财迷心窍,这里又是他的地盘,到时编排个五人内斗同归于尽的故事也未尝不可。
刘芒自然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他只埋头狂奔,只要能进入丛林地带,凭着他的野战经验,周海就算倾尽全村老少来围剿他都奈他不何。
大宅院里。
在刘芒扛着龚亮走后没多久,就见周海与一众青壮村民从院落的各处阴影中走了出来。
站在周海身边的一个中年村民道:“海哥,为什么我们不来个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周海冷哼一声道:“鼠目寸光,我们既然是生意人,就该安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只是两虎相争的序章,我们泮村一旦牵涉进去,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
半个小时后,刘芒负着龚亮出现在泮村后山的山巅上,从这里可以隐约看见相隔数座矮峰之外一个村落的大致轮廓。
刘芒久久远眺着那个半隐在山脚下的小村庄,眼泪住不住的渗了出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那里就是他三年来朝思暮想的家乡――桃花村。
那里也有他日夜牵挂的亲人――父亲母亲。
在这一瞬间,刘芒内心思潮翻涌,有些东西一旦冲破堤坝奔腾而出,便泛滥成灾覆水难收。
他收回那无尽眷恋的目光,心里已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就在今晚,他要回家去看自己的父母。
下定决心后,刘芒咬牙擦掉眼角残留的泪水,负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龚亮往山的那边走了下去。
翻过这座山后,刘芒又爬上对面一座矮峰的山腰,这才寻了一处天然的岩穴,将龚亮安置了进去。
这个岩穴深纵大概在两米方圆,十分干燥,刘芒仔细观察了一遍,发现没有动物或者蛇虫鼠蚁活动的痕迹,这才返身出洞,用匕首砍了一些荆棘树枝将洞口遮蔽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刘芒便毫不犹豫的动身往山峰上走去,只要翻过这座山,再越过两座矮峰,就可以到达桃花村了。
因为思乡心切,刘芒在一路上丝毫没有感觉到疲累,反而随着距离的渐渐缩短,他的身上更加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披荆斩棘,满头草屑的刘芒终于穿出最后一丛灌木,出现在了离村庄不远处的一条小河边。
今晚夜穹上乌云遮蔽,月色朦胧,刘芒趟过小河乘着夜色,怀着激荡的心情朝着村口摸去。
现在约莫是晚上九点多钟,农村人都没有什么夜间的娱乐活动,除了睡觉就是窝在家里看电视。
所以刘芒进村后畅通无阻,根本连隐蔽身形的必要都没有。
终于到家了!
刘芒站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的一棵龙眼树下打量着自家院落那无比熟悉的模糊轮廓,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他一个箭步冲到一人多高的院墙外,单手搭住墙沿借力往上一纵,人便轻飘飘的落在了院子里面。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眼前奔来一只白色的大狗,朝着他疯狂的吠叫起来。
刘芒一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家里什么时候养了一条狗,而且这条狗并不认识自己这个小主人。
这是一只乡下土狗,刘芒想要对付它自然是极为容易,但这是自己家的狗,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亮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旺财,不要听见点动静就吠个不停,吵着别家人睡觉。”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妇人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来,伸出头来扫视着院子。
这个妇人,正是刘芒的母亲翠莲。
那只白狗看见主人打开门来,忙转过头去使劲摇了几下尾巴邀功,然后它转过头来想继续用吼叫来威慑那个陌生气味的潜入者,却发现那个潜入者已经不见了。
它循着那道气味一路嗅到门口,却发现大门已经关了起来,于是它转头奔到旁边的狗洞,身子一矮就钻了进去。
翠莲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儿子,抬手捂住嘴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就在刚才她开门喝止旺财,顺便看看是不是有小偷光顾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影硬闯了进来,并迅速将大门关上。
她刚想来口呼救,就看到了一张自己非常熟悉的脸庞,只是那张经常出现在自己睡梦里的脸庞变得更加英挺,线条更加棱角分明,唯一不会改变的是,这张脸庞的主人是她朝思暮想的儿子。
母子俩就那样定定的相互流着眼泪看着对方,良久之后,刘芒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母亲,带着哭腔嘶哑着声音道:“娘,我回来看你了。”
翠莲也伸出手去紧紧抱着刘芒,轻拍着他的脊背呜咽着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里屋的刘大柱听见动静,以为是有贼人闯进的他披着一件大褂提着把镰刀就冲了出来。
在看清那人是自己三年未见的儿子时,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湿润了眼眶,顺着眼角那刀刻般的皱纹静静的淌了下来。
他不忍打扰母子相拥而泣的这一幕,因为他知道自家的老婆子想儿子想得都快要疯掉了。
他把手里的镰刀轻轻搁在墙边的木柜上,抬起衣袖擦去眼角上的泪水,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厅里那张饭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烟杆装了一锅烟丝抽了起来。
刘芒鼻端闻到一股熟悉的烟味,抬目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父亲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厅里。
翠莲也看到了刘大柱,她松开紧抱住刘芒的双手,拉着刘芒走到他跟前破涕为笑道:“老头子,我们儿子回来了。”
刘大柱吧嗒了一口烟,语气平静道:“回来了就回来了,有啥大惊小怪的,他是咱儿子,还能飞了不成?”
翠莲吸了下鼻子笑骂道:“你这老头子,刀子嘴豆腐心,天天念叨儿子的不是你?”
刘大柱吧嗒着烟没有接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刘芒坐下来。
翠莲知道老头子与久未见面的儿子有话要聊,她拍了拍刘芒的手背说:“你坐着跟你爹说话,娘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见刘芒衣衫褴褛,一身风尘手无旁物,还以为是刘芒在外面遭了难,所以选择回到家里来了。
这也正合她的心意,她不求儿子在外面大富大贵,她但求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娶个媳妇安安份份的过小日子,那样她就很满足了。
刘大柱见翠莲走后,目光严厉的审视着刘芒道:“前段时间有两位女军官给咱们家送来了一张嘉奖状和一笔钱,说你立了大功,被调去什么秘密基地执行任务,今天刘农在村里传言他在泗水镇看见了你,而现在你又回到家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刘芒一抬头,就看见刘大柱身后的墙上方方正正的贴着一张某军部发放的大红奖状,不用想都知道这是邢冰的杰作。
他敛眉正色道:“爹,我现在确实是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具体的情况我不能对外泄露,请你和娘相信我,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刘大柱吧嗒了口烟点头道:“我就算信不过你,也相信咱们国家的军队,他们亲自派人来到咱们这个穷乡僻壤来送上嘉奖,证明你很努力,得到了国家的肯定,我和你娘都很开心。”
刘芒思忖着要不要把自己父亲那个隐藏账户里的那三百万说出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要是让他的父亲知道了这笔钱,肯定会怀疑这笔巨款的来路,到时自己讲不讲得服个性古板执拗的父亲还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