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婳的眼神如同冬日的湖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们楚府，不认你这个不孝子孙！陛下，臣恳请将楚婳从族谱中除名！”楚怀仁跪在地上，神色紧张。


    这是他同楚老夫人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的了。必要时候，就将楚府跟楚婳摘干净，后面她想怎么作死，都与他们无关了。


    “所以，这也是祖母的意思吗？”楚婳挑了挑眉道。


    “怀仁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楚老夫人冷着脸看向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母亲，你们怎能如此！”楚怀良眼底尽是不敢置信。“婳儿可是您的亲孙女啊！”


    “祖母！”楚洵也出了声，只觉得失望至极。


    “既然如此，烦请陛下做个见证，今日，楚婳被家族除名，以后我的所作所为，皆与楚府无关。”


    “楚婳，你是疯了不成！”萧祈年出声劝阻道。


    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若她是楚府二小姐，他父皇尚且可能看在楚府的面子上，留她一命。


    可若她只是楚婳，那恐怕……


    一时之间，殿中安静极了。凝重的呼吸声，紧张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良久，一道声音传了出来：“既然要除名，母亲不如将整个二房的名字也除去吧。”


    谁也没有想到，一贯孝顺的楚怀良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怀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这个不孝子孙，跟楚府断了关系不成！”楚老夫人率先发难，满脸不敢置信。


    她这个二儿子，从小就孝顺。几乎事事都听她的。即便是凯旋后知道她将楚婳送到了庄子里，也没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只是恳求她对自己女儿好一些。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楚老夫人的声音变得尖锐，甚至忘了这是在宫里。


    而楚怀良则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母亲，从我小时候便知道，您不喜欢我。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您总会多看我一眼。


    于是我就拼命学，无论是做学问还是骑马射箭，都想着做到最好。


    三弟想从军，您拦了下来，说战场上，都是拿命拼，您舍不得三弟受伤。


    一转头，您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保家卫国，光耀门楣。


    边关三年，黄沙果腹，母亲，你可曾有一秒担心过我？甚至，我才出征，您就以命盘相克为由，将婳儿送去了庄子上。


    好不容易，我们打了胜仗，您将她接了回来，却让她住在一个下人都不住的破院子里。


    那会儿我想着，我和洵儿回来了，再怎么样，你们总会有所顾忌。但是结果呢！


    母亲，大哥，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楚怀良痛声控诉，在战场上都未曾掉过泪的大将军，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我的婳儿，还没享过福，却成了将死之人。母亲，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的祖母，也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孙女啊。”


    他终于将多年来心底的不满全部说了出来。无论他做得再好，楚老夫人终究还是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的子女。


    说这些话的时候，楚怀良一眼都不敢朝着楚婳看。他有愧，愧对自己的这个女儿。


    而楚婳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这个爹爹。她没想到，楚怀良竟然愿意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心底酸涩。


    “母亲，既然您不喜欢二房，不喜欢婳儿，不如，咱们就分家吧。”


    最后一句话出来的时候，楚府众人猛地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骇人的听闻。


    “怀良，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楚老夫人的声音颤抖着，眼底却泄露了她的震惊和不安。


    “楚怀良，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分家？”一直未开口道皇帝抬眸朝着殿中几人看了过去。


    “回陛下，臣已经考虑清楚了。”


    楚老夫人看自己这个儿子这次是铁了心，反而慌了神，赶紧开口道：“怀良！”


    楚怀仁却直接打断了她：“母亲，既然二弟执意分家，就随他吧。”他说完，还朝着楚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分家好啊。分了家，二房的任何事，都与他们无关了。不管楚婳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怎么也牵连不到他们。


    楚老夫人面露犹疑，最后还是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若是分家，那楚婳——”


    “陛下，婳儿是我的女儿。”楚怀良的意思很清楚。


    龙椅上的男人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唏嘘不已。他只知道皇室中人亲情淡薄，却不知原来，即便是普通人家亦是如此。


    “七皇子到，长平郡主到，温太医到——”尖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几人一进殿，就先朝着皇帝行了礼。


    “参见父皇。”


    “参见皇伯伯。”


    “参见陛下。”


    三人异口同声，皇帝只是抬了抬手，对着温太医道：“温予淮，你给楚婳诊一下脉。”


    温太医虽然不解，还是照着做了。


    楚婳伸出了手腕。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俩人身上。


    温予淮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眼底尽是惊诧：“楚二小姐，这——”


    “哎呀，温予淮，你有话快说。”长平郡主被他搞得紧张极了。莫非是楚婳的病又有了变故？


    皇帝微眯着眼眸，眉头微皱：“温予淮，朕问你，楚婳如今的身体如何？”


    “启禀陛下，楚二小姐的身体，比常人要虚弱一些。但是，此次的脉象与上次臣为她诊脉的时候，大不相同。”


    他随即转头看向楚婳：“楚二小姐可是遇到了什么高人？”


    他的医术，他有信心。莫非这楚二小姐有什么奇遇？


    “温太医，你的意思是，楚婳不会马上死了？”长平郡主听到这话，差点失态，满脸喜悦。若不是皇帝在场，她巴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抱住楚婳。


    而殿中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神色各异。


    楚府的人，只有楚怀良跟楚洵是真心为她开心。而一旁的萧祈年听到这个消息，眼底闪过喜色，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温太医点了点头道：“郡主也可以这么理解。”


    皇帝皱了皱眉，威严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楚婳，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