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白梅约了朋友去夜场续摊，顾尧则让司机送他回家。


    红酒后劲上来，让他脑袋有些懵，靠着后座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斑驳灯光，刚才白梅说的关于病例的事儿在他脑中一遍遍浮现。


    此时心头才逐渐冒出一些情绪，不是生气与惊讶，而是窘迫与不堪。


    只因为被那人丢下就把自己折腾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病例中的每个字都是他懦弱无能的证明。


    一想到沈余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所有的资料，他就觉得羞耻感从脚底直冲脑门，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有些事儿不能想，一旦起了个头，情绪就把控不住，最后，顾尧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调转了个头，去了m。


    这段日子与世隔绝，一走进酒吧，喧闹的气氛顿时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刚走到惯常用的vip卡座，店长就迎了上来。


    “尧哥，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过来了。”


    “嗯，这段时间都在组里，”顾尧靠着沙发背舒了一口气，“先开一打啤的吧。”


    “您一个人吗？”店长问。


    “嗯，临时决定过来，就想喝点儿酒。”顾尧懒懒地回。


    “好嘞，马上。”


    几瓶啤酒下肚，他感觉脑袋有点晕，这才想起来晚饭间喝了红酒。


    他的酒量一直不错，一打啤酒也就只能解个渴，但是如果杂着喝，那战斗力立刻减一半。


    喝完一打啤酒，他握着一杯黑方慢慢地抿着，眼睛没有聚焦，单纯放空。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以0.25的倍速掏出来，眼睛有些模糊地盯着屏幕，是沈余发过来的小视频，拍的是伏天毛茸茸软乎乎的屁股，随着它走路的动作，左右摆的异常妖娆。


    对象：今天咱闺女瘦了0.5斤，现在在努力运动，回去应该还能再瘦0.1斤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对象：快十点了，算早吗？果然还得是我们顾老师足够敬业啊


    对象：不愧是我对象【骄傲.jpg】


    顾尧盯着手机屏幕，鼻子越来越酸，大概是喝了酒容易感性，也可能是因为经历的事儿太多，大脑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


    以前沈余也经常说这句话，明明自己每次都是专业第一，参加比赛拿个金奖也是家常便饭，顾尧吊车尾的成绩，每次考试稍微进步一点儿，他就会说不愧是我对象，接下来就是用理科生仅有的赞美之词进行夸赞。


    不仅仅是成绩，还有日常小事，多吃了一碗饭、多做了一道题、拿到了男n的角色等等，他就像一个新手父亲养孩子，夸赞式教育，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


    此时顾尧看着聊天对话框，特别特别想见这个人，仰头闷完手里的酒，起身回家。


    这时旁边走过来的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顾老师，咱们又见面了。”


    顾尧抬眼瞥了他一眼，被醉意吞噬的脑袋一时没对上名字，冷冷地点了点头，就准备错身离开，谁知胳膊上搭过来一只手，瞬间让他觉得有些犯恶心。


    “大名鼎鼎的顾老师，这么高冷啊。”杨信的身高只到顾尧胸口，说话时不得不抬高头，气势上就输了一大半。


    顾尧猛地甩开他的胳膊，终于想起来这人的名字了，又想到这人和卫燃那种渣滓为伍，更加恶心了，“让开。”


    杨信狠狠地盯着他，一脸阴险的笑，几秒之后微微凑过身，低声说：“冰清玉洁高冷不可攀的顾老师，私底下却是个靠后面伺候金主的浪荡货，你说如果爆出去，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他话音刚落，膝盖就挨了一下，瞬间千万只蚂蚁蜂拥而至，酸麻之后就是疼痛，下一秒小腿就没了力气，跪在了顾尧面前。


    场内不少人在看热闹，但碍于顾尧的身份，又不敢围上去，只得默默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吃瓜。


    “挑衅我，你就是下一个卫燃，甚至比他更惨，”顾尧脸上露出森冷凌厉的笑，和他温文尔雅的圈内人设截然相反，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今天我就算把你打成残废，这里的每个人出去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奉劝一句，以后见了我绕道走，否则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弯腰从桌上撕开一片消毒湿巾擦了擦刚才被碰到的胳膊，然后把用过的湿巾贴着杨信的脸甩到了地上，连眼神都没留一个，大步走了出去。


    出来才发现下雨了，今天上午一落地就感觉天气很闷，老天爷憋了一天终于在深夜来了一场大的。


    他们这个城市进入秋天之后，就没有几个晴天，雨水连绵不绝。


    等司机开车过来的时候，顾尧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飘落的雨，也许是酒精壮胆，他的那些恐慌与失控好像不存在了，甚至抬脚走到雨中感受了一下雨水的冰冷。


    初秋的雨带着冰冷的凉意，透过衣服传递给皮肤，驱散了酒精带来的燥热。


    回去的路上，他盯着车窗上滑落的水滴发呆，突然天边响起了一阵雷声，让他整个人打了一个颤。


    此时他还算清醒，但脑中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三年前沈余提分手的雨夜。


    那时刚答辩完，他开心地计划着两人要出去好好吃一顿，庆祝四年的折磨终于圆满落幕了，然后沈余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整个人瞬间僵住，正好天边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接着就是一个震耳欲聋的惊雷。


    沈余的声音、雷声、雨声在他脑中来回播放，最终绷紧的弦终于断了，开心明亮的生活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此时，听着车窗外的雨声，恐慌席卷而来，他掐了一把手心，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前方的司机，“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


    现在天气转凉，今天他穿了一件薄款连帽衫，此时后背开始冒汗，酒精和雷声让他整个人处于失控的边缘。


    刚才还以为自己好了呢，顾尧自嘲地笑了笑。


    这时，兜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抖着指间掏出来一看，是操碎心的雷霆。


    “喂。”


    “回家了吗？”雷霆略带着急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回去的路上。”顾尧靠着座椅有气无力地说。


    他这个声音让对面的雷霆更着急了，“怎么现在才回去？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跟白总吃了个饭，喝了点儿酒....”顾尧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你还喝酒了？”雷霆声音立刻提供八个度，“什么时候到家？我现在过去。”


    “五分钟，不用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儿，”顾尧按了按手心，语气平常地说，“再说了，我要去找楼上邻居，你来了就是瓦数最高的电灯泡。”


    雷霆被噎得一时忘记如何开口，片刻后才找回声音，“你还有心情想这些呢，今天想一天了吧，看来只有楼上邻居能给你解药。”


    “你知道就行，所以不用折腾了，好好待着吧。”顾尧笑着说。


    雷霆叹了一口气，“有事儿给我打电话，随时都行，不用考虑时间，我可以立刻过去。”


    “知道了，雷妈妈。”


    顾尧收了手机，车正好进地下车库。


    待车停稳后，他让司机把车开回去，就推门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