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缈阁内。


    同样的红烛在屋内闪烁，案几上的兽炉烧着袅袅熏香，身着红衣的伽罗夜安静地坐在床上。


    红梅雕花屏风后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男声：“瞧着是去了那位侧夫处。”


    “居次，这初入府便落了那人好大一截，您以后可要当心啊。”


    那人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语气却不见有多少善意，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伽罗夜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红盖头，满是异域风情的脸上透着丝丝冷意。


    他看着那人的方向，嗓音带着威胁：“我是带你入了府，但事先说好的，你做你的事，我不管你，但也别牵扯到我！”


    那人施施然站起身来，懒懒靠在屏风上。


    红唇挑起一抹笑，像是春日里枝头盛开的花儿一样鲜艳，嘴里的话却不似他的容貌一样让人舒心。


    “我也是关心你，居次，您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伽罗夜慢慢起身，碧绿色的眼眸像毒蛇一样危险，细长的手指挑起桌上的人皮面皮。


    “你还是好好隐藏好自己的脸，这位永亲王可是见过你的，要是被人发现，那本居次就只能推你去死了……”


    说着，他便将人皮面具扔到了那人身上。


    那人将面具覆于脸上，顿时，那张惑人桃花面变成了一张充满那释国人特征的脸。


    且平凡，又不引人注目。


    伽罗夜看着他，轻笑出声：“我乏了，阿依木，你还不快去为我守夜。”


    那人目光凌厉，还未说什么就听见伽罗夜继续开口道：“你既做了我身边的小厮，这就是你应该做的。”


    “莫要让人察觉到异常才是。”


    “……”


    最后，阿依木还是乖乖听话出了门。


    但是屋内的伽罗夜却如他刚刚显露地那般镇定，他脸色沉沉地坐在方凳上。


    烛火闪烁在他略高的眉骨上，浮现斑斓光影，让他整张脸显得更加妖异逼人。


    他既然进了这王府，便不是来做个无宠的侧夫的。


    从小他就明白，不得自己妻主宠爱的日子是什么模样，简直比死还可怕。


    他可不想变成第二个阿父。


    在那天的试探中，这位永亲王虽然将自己推开，但似乎对自己也并不反感。


    伽罗夜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向来知道自己相貌上的突出，不然也不会被选中来到这大荆和亲。


    不急。


    他这样告诉自己。


    听说那位侧夫是王姬的表弟，自然是比他要亲近些。


    但是，女男之事可不是能仗着这些关系就能将妻主牢牢把控住的。


    调整好心态后，伽罗夜便起身歇息去了。


    ——


    天方破晓，屋外的噪鹃便已经发出不怎么好听的叫声，凄厉嘈杂，令人烦躁。


    谢锦这一夜睡的也不算太好，这下又被吵醒，不免有些郁闷。


    “暮水……”


    她迷迷糊糊间叫着暮水的名字，想要让人伺候她起床。


    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扶起，随后轻声开口道：“姐姐，该起身了。”


    听到这个声音，谢锦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红，她才想起了昨日她刚纳了两位侧夫。


    今日，是第二日。


    她从矮榻上起身，看了眼身旁的花修。


    似乎也有些疲倦，许是昨晚也没有睡好。


    此时，屋外传来叩门声。


    门外小厮的声音忽地响起，“王姬侧夫，可是要起身了？”


    谢锦穿着衣裳朝服，一边伸着脖子回道：“起了起了，快些进来吧，待会儿就该晚了。”


    门被推开，庭院中未有日光照进，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虫鸣乍响，在这夏日里让人没由的有些焦急。


    门外几个皆穿着一水儿的浅色衣衫进来，为首的端着一盆温水从外头踏入。


    服侍着谢锦洗了脸漱了口后，谢锦便带着暮水云山两人往外头匆匆赶去。


    刚出院门，便打眼瞧着一人立于回廊处，娉娉婷婷甚是好看，只是瞧着有些眼生。


    谢锦走近瞧着，这不是那位新入门的居次么？


    似乎是叫……伽罗夜。


    昨日也算得上她与这人的新婚夜，只是自己并未去这人处，她心下不免升起一丝尴尬与愧疚。


    于是便主动开口道：“天还未亮，你为何不多歇着些。”


    “早起了，不怕身子乏得很？”


    伽罗夜嘴角噙着笑，眼神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勾子，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情意一般。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哑又柔缓，“想着妻主要去上朝，左右也睡不着，便想着来送送。”


    听他这话，谢锦也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瞧着自己昨夜歇在了花修处，便想着来自己跟前露露面。


    谢锦神色顿顿，似乎想要说些宽慰之言，不想花修的话横插进来，“妻主在我这儿，自有我来送，你来何为？”


    花修向来是个娇纵跋扈的，也就在谢锦面前能收敛一二。


    而这人今儿居然到他院中抢人，他怎可咽下这口气。


    于是这话也不算客气。


    但伽罗夜也不欲跟他争口舌之快，他今日来是为着谢锦，可不是这粉面小子。


    他嘴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似乎完全没有怒气，“妻主要去上朝，谁来送不都是一样的，只是看有没有这个心。”


    见花修还想回他，他又开口道：“且时辰也不早了，你再与我说下去，妻主也该迟了。”


    谢锦本就有些心急，听伽罗夜如此说，也赶忙往前走去，“是了，我不与你们说话了，我得快些出门。”


    几人看着谢锦，也抬步跟了上去，直到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谢锦踏上车厢匆匆摆手，让人赶紧回去，她这便要行去。


    转眼各国使者也快要回程，她们鸿胪寺也逐渐闲了下来，之后无非是商议一些互市的具体事宜，或是文墨上的交流，倒也还算顺利。


    因此，她也没有多少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今日下了值，她也不像往日那般倦怠，还有闲心撩开来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


    沿街小贩的响亮的叫卖声，男子小郎们卖花儿的清亮嗓音，皆是天下太平下的烟火气息，她多希望这样安稳的日子可以永不停歇。


    如此的好心情一直到了王府也未曾停歇。


    只是刚回王府不久，便又看见了一道身影，不正是今早瞧见的那个人吗？


    瞧他这模样，似乎又是来寻她的。


    果然，谢锦没走几步，便见那个人慢慢靠近，碧绿色的眼眸在日光的照射下，像是神秘瑰丽的绿宝石，委实好看。


    伽罗夜慢慢走近，学着大荆的习俗对谢锦行了个礼。


    开口便是：“妻主，可要去我院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