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辰诧异地回头看去，但见许青儿抱着一把剑，倚靠在船墙上。


    面无表情的她，如独立浊世的青莲，分外清冷。


    开玩笑，唐辰便是傻子也看出这位小姐的身份很是复杂。


    而且跟陈规还有交集，在没弄清他们具体什么关系前，他怎么可能会带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所以在众人疑惑惊疑下，听到一声果断的拒绝。


    “不需要。”


    唐辰意外的拒绝，令许青儿愣怔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老鸨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她愣的时间不多，因为唐辰已经开始点名了。


    不到三息，她便看出来，这位唐小爷点的都是大大咧咧的粗使丫头，对于娇贵的花魁们他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大概点了七八个人后，唐辰道：


    “我点的人，跟我出去，完成一件事，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我让你们向那儿打灯，你就把你身前的灯转向那边。


    当然这个也有危险，就是要小心对方的弩箭，不过穿的厚点，躲的快点，也死不了。


    胆小的现在可以退出，不过凡是敢跟我去的，回头我替你们赎身。”


    那几位模样不突出，身材不突出的粗使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选择。


    急的在一旁的老鸨跺脚骂道：


    “笨死了，还不快答应唐大人，你们还想跟着老娘吃一辈子啊，快点的，点头同意。”


    唐辰意外看了一眼，这位刀子嘴的老鸨，没想到老鸨心思竟然这么敞亮，并没有故意使绊子。


    或许船体摇晃的太过剧烈，已经使得她没时间想什么花花肠子。


    现在只当唐辰是救命绳子，紧紧抓住。


    七个粗使丫头见老鸨发话，立刻点头同意。


    唐辰没废话，招呼一声带着她们转身出了后台。


    “你们谁知道怎么上画舫顶层？”


    “大人，我，我知道。”


    一位偏胖的丫头，小心翼翼应声道。


    唐辰神情严肃道：“好，你走前面，我的手搭在你肩膀上，我压着你，你就只能躬着身子走路，我抬起手里，你才能直起身子，明白吗？”


    便是这会儿功夫，大厅里已经又被弩箭射穿了七八人，时不时飞进来的弩箭，让人防不胜防。


    那粗使丫头眼神闪烁，身体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可对上唐辰的眼睛，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辰点点头，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转头对身后的众人道：


    “你们将手都搭在前面那人的背上，我领着你们走，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我没说起身的时候，都必须躬着身子走，都明白吗？”


    “是！”粗使丫头们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


    原本没指望她们能如臂移使，他只是怕她们死的太没意义，才这么吩咐一句。


    可当他回头准备吩咐那个胖丫头头前带路时，忽然瞥见，最后一名粗使丫头身后多出一抹青衣。


    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许青儿，”


    “你不用管我，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许青儿冷声回答一声，便埋下头等着他们出发。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擦着他后面的丫头后脑勺飞过，刺入旁边的舫壁上，吓得那小丫头尖叫一声，蹲了下去。


    情况紧急，容不得他跟许青儿掰扯。


    拉了一把吓蹲下的小丫头，转身拍了拍前面那位胖丫头头前带路，所有人都弓着身子向前。


    弩箭就在他们头顶飞来飞去，好几次有小丫头被吓得蹲在地上不敢动，还是落在最后的许青儿拔剑威胁，她们才起来。


    挤掉一群不知该往哪里跑的书生后，胖丫头终于带着他们走到一间没有楼梯的隔间里。


    在所有人的惊诧下，那胖丫头搬过来一个凳子，笨拙地爬上去后，拉住天花板上一枚暗扣，一道折叠梯子赫然落了下来。


    “大人，这里直通画舫顶上。”


    唐辰瞳孔瑟缩了一下，没时间感叹古人的设计巧妙，当即催促她们上去。


    “我先上你们跟着我上来。”


    众女都吓的瑟瑟发抖，哪里有什么意见。


    梯子是竹子做的，至于怎么弄的，唐辰一时间搞不清楚，但他踏上去后试了试，承重大概不能超过二百斤，不然竹子可能会断。


    垫步拧腰，纵身向上攀登，转眼便闻到河水腥草味。


    刚露出头去，便听见阿弥陀佛和嗨咦嗨咦的对战声。


    和尚和那些忍者还在打，至于汪清跑哪儿去了，不知道。


    唐辰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可四周全是黑乎乎地，他什么都看不到。


    画舫的顶棚有四五盏聚光灯，这种简易的聚光灯，不光照的前面亮，便是画舫的顶棚都照明亮如白昼。


    以至于唐辰爬上来，非但没有登高望远的优势，反而像个被蒙住双眼的瞎子，站在了火把前，等着被人射死。


    好在重生以来，他的逃生经验丰富，刚冒头，便像个蠕虫般趴着钻了出去，然后再喊下面的丫头们上来。


    那些粗使丫头们甚是胆怯，你推我攘，最后还是许青儿拿剑将她们逼迫上来。


    唐辰望着爬上来像大肉虫子似的众丫头，耐心地吩咐道：


    “事情很简单，每两个人一盏聚光灯，一个负责蒙住灯，一个负责转那些灯，都明白吗？”


    结果，除了那个胖丫头和许青儿，其他人都摇了摇头。


    胖丫头似乎比她们大一些，上来之后虽然也很怕，但适应很快，见众女笨拙的模样，忍不住替唐辰骂道：


    “都笨死了，唐大人就是要我们操作这些聚光灯，将它们现在这样四下照的情况改成集中向同一个地方照。你们需要将那些蜡烛罩住，还得需要搬抬那些大灯罩，还不明白吗？”


    唐辰意外看了这位胖丫头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绿茶。”胖丫头想起身行礼，可她刚起了半个身子，便被许青儿又给拉了下来。


    弩箭就在头上飞，谁也不知会不会射中自己，只能弓着身子活动。


    唐辰已经无力吐槽这个名字好坏了，只是吩咐众女照着绿茶刚才说的那样去做。


    加上许青儿共计八个女的，刚好分作两人一盏灯。


    脱下外衣当帘子，同时遮住烛灯，除了画舫顶部隐隐还有朦胧光芒外，整条秦淮河瞬间黑了下来。


    弩箭与呼喝之声陡然为之一静。


    画舫摇晃依旧，只是幅度忽然小了下来。


    河水击打船舫的哗啦声，首次盖过人声喧嚣。


    黑暗中，唐辰闭眼倾听着四周动静，一息，两息，三息……


    就在对峙的双方慢慢要适应黑暗时，唐辰忽地睁眼喊道：


    “绿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