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微放下筷子,轻声问谢惊春:“能说吗?”
这是他的事,要不要告诉别人,自然要问过他的意见。
谢惊春垂着头,闷闷地道:“可以。”
秦九微点点头,转向两人,“是楚熠,他的身世是假的,他其实是大梁人,一直都在欺骗春哥儿,利用他。”
谢惊春一言不发,手指攥得泛白。
谢珏一脸震惊,“他还给我买糖葫芦呢,我以为他是我的朋友。”
“我也以为。”谢惊春开口,声音低哑。
秦九微看着他,心头泛酸。
谢景放下筷子,轻声出声,“大哥,你没有做错。信任别人不是错,是那个人辜负了你的信任,是他的错。”
谢惊春转头看他一眼。
“春哥儿,有些人一开始靠近你,目的就不是为了与你交心,他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不是你看错了人,是对方隐藏得太深,你只是被蒙骗了而已。”
秦九微继续道:“但这并不说明你错了。你有一颗肯相信别人的赤诚之心,这是很难得的地方。你应该要学会的是分辨真假,不要因此就不敢去信人。”
“你还太小,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多的人,经历更多的事,你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不必为此而难过,这只是你成长道路的一部分而已,并不是全部。你的生命并不会因此停止。”
谢惊春看着她温柔的眼睛,鼻头一酸,低低应了声:“好。”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谢珏看着他们的神情,小小地叹了口气。
他往谢惊春碗里夹了块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小声说:“大哥,吃吧,你不吃我就吃完了哦。”
谢惊春轻笑了一声,终于动了筷子。
吃过晚膳,清澜院内烛火未灭。
书房内,孟择和谢砚礼对坐,案几上摊着刚从大梁送来的情报。
孟择放下手中密信,“我确实安插了人进去。梁帝服丹多年,神志混乱,我的人顺利接替他身份。三皇子那边,原本也布置了后手,可没料到会死得这么快。”
“黎无恙这个人比我想的还狠,他不打算布局,周旋,而是选择一击毙命,他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来的。”
谢砚礼微垂着眸,“你觉得,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孟择沉吟片刻,“若我是他,首先会稳住朝局。大梁朝堂旧臣多依附我与三皇子,他必须得杀一批,立一批,迅速扶起自己的人心。”
“那他要多久,才会把目光转向大晋?”
“快则半月,慢则不过三月。”孟择目光沉沉。
谢砚礼神色不动,眼中泛起一丝冷意。
大梁,初秋。
短短三月,朝局翻覆如风卷残云。
自三皇子暴毙、梁帝驾崩后,黎无恙登基为帝,用时不过七日,便先诛三皇子旧部,再整肃中枢百官。
他手段极狠,凡心存观望,曾依附三皇子之人,皆列为逆党。
京中血流成河,朝堂震慑,百官人人自危,却无人敢反抗。
随后,暗中屯兵西境,调动西北五州兵力,南军十五万,西军十八万。
秋风动旌旗,杀气压重云。
大梁与大晋,自此开战。
大晋,太和殿上,战报紧急传入。
御前侍卫快步入殿,将奏折递至御案前。
“边境告急。”高显声音冷峻,抬眼扫视满殿百官,“大梁连破三城,直逼靖南关。”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皇上,边关虽有将军镇守,但此次大梁倾国之兵,声势浩大,恐难久撑。”
“大梁虽多年无战,但黎无恙手段狠辣,整肃朝局后就重新布兵,如今已锐不可当,我军若不统御一致,恐落下风。”
高显点了点头,看向群臣,“诸位爱卿,有何人选能统御三军,抵御大敌?”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陷入沉寂。
文臣低头,武将互视,却迟迟无一人出列。
大梁与大晋多年未开战,许多宿将已退,朝中虽有将才,却难以服众。
若是平日征讨匪患尚可应付,如今两国交战,非一人之勇可胜,需一位真正的大将军,方能力挽狂澜。
殿中气氛凝重,竟无人接话。
这时,邓将军出列,他年逾五旬,鬓角已白,神情却依旧坚毅。
他抱拳沉声道:“臣邓齐,请命出征。”
朝中众臣目光一动,随即有人点头附和。
高显看了他一眼,“邓卿虽年过半百,却骁勇未衰,昔年西北平叛有你一功,如今愿请战,朕心甚慰。”
“既如此,邓齐领旨,自即日起,任征梁大将军,统御三军,驰援边境,保我大晋山河。”
“臣,领命!”邓将军俯身一拜。
侯府,正厅。
“少夫人,听说二小姐出家了。”小荷一边斟茶,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秦九微抬眸看她:“出家?”
“正是,这几个月,二小姐在李家过得可不安生,隔三岔五就和李元衡,三嫂林氏闹个不停。李夫人和李国公偏又一直袒护林氏,二小姐那脾气,哪咽得下这口气。”
“前几日,她竟气得抄了刀子,把李元衡给捅了!”
“啊?”谢珏瞪大了眼睛,糕点差点掉在桌上。
小荷点头:“好在没捅到要害,人虽然伤着,但养一养也无大碍。李家一气之下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他们报官,要么就去城外的尼姑庵,从此不得再回李家一步。”
“她选了出家?”秦九微眉头微挑。
“嗯。”小荷点头,“听说今天一早就被送去了清寂庵。那庵里极清苦,连早晚两餐都是粗粥烂菜。”
礼佛?谢景心中冷笑。
谢婉宁那样的心性去礼佛,没得脏了佛前的净土。
秦九微没有说话。
知道谢婉宁在李家不会过得多好,但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出家。
谢惊春皱眉,很是不解,“都已经闹到拿刀捅人的地步了,为什么不直接和离?”
秦九微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谢惊春一直沉默着,这几天总算是好了一些,肯说话了。
样子还是和之前一样,但是明显沉稳许多了。
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那个锋芒毕露,逞意张扬的少年,眉眼间多了几分明显的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