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简陋的棚屋下，峣玉和陈镜正在吃包子，峣玉大大咬了一口，小心翼翼问出了口，“阿镜，你昨日……在外面守了一宿？”


    她以前当男子时无所谓这些，可是自从回归了女子，便觉得脸皮越来越薄，被人在外听着总归是有些尴尬，尤其是阿镜还未脱离了少年。


    陈镜摇了摇头，道：“没有，属下有些累了，瞧着风护卫在守，便寻了个空屋先歇了。”


    他的确未说谎，因为在瞧见大王骤然出现之时，心中忽生出一丝疲累，请示过后便退了下去。他忘不了大王瞧自己的眼神，似是看透了一切，令他不寒而栗。


    峣玉“哦”了一声，便让那老板又端来了一大屉包子，给自己夹了一个后，便将剩下夹入了陈镜碗中，边说道：“男子汉要多吃饭，长高些，要是身子瘦瘦弱弱，以后就会像一只树精。”


    陈镜沉闷的心情一瞬散去不少，又满面好奇问道：“莫非阿银见过树精是什么模样？”


    峣玉眼珠灵活转了几下，又一笑，“我也未见过，不过树精的模样应该和你初次见到我时，那一副面目惨白，干瘦的模样差不多，一点都不好看，像是被妖怪吸干了精气。”


    “所以才会整整喝了一罐子水？”陈镜想起那时她惊呆众人的举动，不禁觉得好笑，可是真正第一次瞧见她时，是被如今的大王，当时的二将军心急抱回来，枯瘦的面容上尽是煞白之色，嘴唇已干裂不成模样，神情痛苦的呓语，整整三日昏迷不醒。


    而那不久后，从永河动身离去时她又昏迷了整整三日。


    眼前之人，似乎永远多灾多难。


    峣玉正哈哈笑着，却忽一停，暗下眸来，叹一口气说：“要是何时能再遇见一个使剑好手，你一定要拜师刻苦学习，否则过往努力皆会慢慢荒废，到头来都不能好好保护自己。”


    自己总归是没什么本事，不能好好照顾他，也没法子寻到技术高超的剑士，助他精进剑术。


    陈镜之前曾日日在林中反复练习剑术，只是近几日在城中不方便弄剑而已，但总不至于忘了，不过还是顺着她话点了点头，而后在她目光的逼迫下无奈将包子吃完。


    吃过早饭后，峣玉只觉浑身疲乏，也无心闲逛，便直接返回了客栈，等着那昨晚大显神威给自己下药之人到来，不过她又怀疑那女子真能寻至此处，但转念一想，那女子都能混入青柳馆，做出一系列厚颜无耻之事，探寻一间小小的客栈又能算什么。


    峣玉等了太久，终于在频打呵欠，昏昏欲睡之时，阿镜领着一女子走了进来，却又是另一番陌生的面容，全无姿色，平庸至让人无兴趣瞧第二眼。


    峣玉面露疑色问道：“姑娘不是走错屋子了吧？”


    那女子却是一拧粗粗的眉毛，口气不满说：“你是在撵本姑娘走吗？”


    如此带着轻狂的语气，峣玉便是昨夜只听了一次也不会忘，还有那桀骜不驯的眼神，显然是那人无疑。


    峣玉只好一扯嘴唇笑着道：“没有，你听错了，求之不得。”转头又吩咐阿镜“关门”。


    陈镜体察到她的心意，特意将门关死。


    那女子见她认出了自己，便转眼舒开眉目，一屁股坐在了椅上，见无人给她倒茶，索性自己拿了茶杯，刚要拿起茶壶时，峣玉疾说：“别，茶凉了，我去为姑娘换一壶。”


    那女子却丝毫不介意说道：“不用，嗓子哑了，正好饮些凉茶败败火。”


    此话一出，峣玉登时一愣，不禁扭头瞧了一眼站在她身侧的陈镜，显然他也有一丝发窘。


    这女子着实胆大，竟丝毫不避讳这方面之事，当然她更荒诞滑稽之事也做过了，而且自己还是助她得逞的最大帮凶。


    峣玉将这些乱糟糟事从脑中撇干净，神色认真问道：“姑娘看我面相骨骼，能否制一张适合我，不被人发现的面皮，还有阿镜，也帮他做一张面皮。我已将报酬准备好，等制完后便交予姑娘。”


    那女子凉茶饮罢，起身瞅了瞅峣玉的脸，又瞅了瞅陈镜的脸，问道：“你们想做成什么模样，美的丑的……还是死的？”


    峣玉听见“死的”时立即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是活人了，只不过美人太过显眼，说不定会起反作用，还是尽量丑些吧，最好又老又丑，面目纹褶，一副遭人嫌恶的模样，阿镜就换一张病恹恹，平庸的脸就行了，届时我二人可以扮成母子出城。”


    峣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又秃噜了，竟说出自己要出城去，那不明显是逃避追捕的犯罪之人吗？


    那人却依旧在打量二人的面貌，并未在意她泄露之事，又认真问了些其他问题，比如何时要使用她好当日制作，因为刚制成不久的面具黏合皮肤效果，以及保持不变形的时长最佳。


    峣玉也不免好奇问了一些问题，二人絮絮叨叨一通，终于算是诸事落定，峣玉将离去的日子定在了后日，决定继续在那人眼皮子底下蹦跶两日，也好制定如何甩掉暗中监视等周密的计划。


    那女子本要离去，却忽然板着脸朝峣玉说：“昨夜你是不是想抢本姑娘的人？”


    峣玉立即将头晃如拨浪鼓，“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可不是色狼。”


    她嘴快说完，忧心忡忡望着那女子，后者却是“噗嗤”一笑，并未流露任何不悦，而后又恢复正常道：“我的费用可不低哦，不能拖欠。”


    毕竟她可要攒钱去消遣快活的，昨夜那位免费的主今夜可是不便宜啊。


    峣玉心想着昨夜帮她如此大忙，还连累自己被人占了一宿便宜，她竟还如此小气抠门。


    她忍住脾气送走了那人，而后开始和阿镜商量后日离去的计划。


    陈镜心中深知她要离去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那人连她去了青柳馆都知晓，并及时赶到，怎么可能会闭着眼睛由她出了城呢？


    可即便如此，在她花重金买下皮面具之时他依旧并未反驳，他心中依旧存着一丝丝侥幸，毕竟……若能离开，再好不过。


    她一人摇头晃脑，口中喋喋不休，终于将后日的计划定了下来，陈镜望着她的目光却变得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