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几乎没有娱乐模式。


    许如芳吃完饭稍作歇息，正打算去给林琴心做新衣服，人还没进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还在院坝里乘凉的谢艳：“来笛那孩子呢？”


    谢艳一愣，摇了摇蒲扇后，漫不经心的回道：“洗衣服去了。”


    “还没回来？”许如芳看了眼黑透了的天色，莫名有些担心，“你找找去！”


    “没必要！”谢艳懒声懒气，“天天都走的路，还会走丢了不成？”


    “我让你去！”许如芳沉下声，话音出口，吓得谢艳立马从凉椅里站了起来。


    谢艳拿上手电筒，趿着鞋慢悠悠的朝着院子外走去，心里止不住的咒骂那张来弟，成天的让自己难受：“洗个衣服拖拖拉拉的，等揪住了你，看我不打烂你的皮！”


    只是等她找到马脚溪边，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洗好的衣服湿漉漉的叠在溪岸的青石板上，拿着手电左右四下里望去，黑幢幢的草木间，却不见半点人影。


    “来弟！”谢艳喊了喊，“张来弟！赶紧给我滚出来！”


    好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


    “来弟？”谢艳又喊了阵后，才意识到来弟不见了……


    往常这个点，村子里的人起码都睡着一大半了，眼下听到动静，许多人都开了门窗探头出来看。


    有热心肠的已经打着电筒漫山遍野寻人去了。


    张家院子里，许如芳叫上张海潮和张海平两兄弟，三个人举着一个手电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


    肖小小刚把明天喂鸡的剩菜叶理好了搭在篱笆上，回头冲张思思和张程程吐槽道：“你们来弟妹妹也真是可怜，投胎投到了谢艳那女人的肚子里，没日没夜的干活儿不说，人不见了她妈都没发现……”


    张思思听得连连点头，张程程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弄得尘土飞扬。


    肖小小没理张程程，又接着冲张思思开口：“要不是你们奶心思细，只怕谢艳明早也想不起那来弟来，这黑天瞎火的，她一个小娃娃，指不定遇上啥危险事儿呢！”


    “嗯嗯嗯！”张思思点头如捣蒜，“那，那妈！我们要不要也找来弟妹妹去？”


    “我倒是想去，可怎么去？”肖小小摇头，“家里统共只有两个手电，都被他们拿走了，外边黑乎乎的，我们摸着黑出去只怕找人不成，自己反倒丢了！”


    “妈！”张程程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个红乎乎的东西，“我把去年过年时，三舅从镇上买回来的红灯笼找到了，又去奶屋子里翻了截蜡烛出来！”


    “哎哟，还是程程中用！”肖小小连忙接过灯笼，到灶房屋去拿火柴点燃了蜡烛。


    院子里一下便亮了起来。


    “你们俩在家陪着琴心妹妹，妈也出去找找。”肖小小坐不住了，吩咐完两个孩子就要往外走。


    “妈！我也去！”张思思自告奋勇的追了上去，“程程怕黑，她一个人在家陪琴心妹妹就行了。”


    张程程对林琴心戒备心十足，宁愿摸着黑出门，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陪着林琴心，无论肖小小怎么说，张程程就是闹着要一同去。


    林琴心坐在小马扎上，看看张程程，又看看肖小小，她腿没好，本不想到处乱走的，可见眼下这情况，肖小小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张程程又打死也不和自己待一块儿，于是一咬牙开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今天下午的时候，许如芳用木棍给林琴心做了一对拐杖，此刻，林琴心站起身来，拄着拐棍行走倒也顺利。


    肖小小提着灯笼走在林琴心身边，张程程和张思思跑在前头，四个人一边走，一边喊张来弟的名字。


    刚走到小岗坡底下，就遇见许如芳三人从坡上下来：“心心怎么出来了？”


    看到林琴心，许如芳三两步奔了下来：“路上不好走，天又黑，你别担心来笛妹妹，有我们找着呢！”


    “没关系的外婆。”林琴心笑笑，小脸蛋在灯笼的映衬下红彤彤的止不住的可爱，“有外婆给我做的拐棍，我的腿就跟没事儿一样了！”


    许如芳向来不爱多说，见林琴心自己愿意出来找人也不再说什么了，爱怜的摸了摸琴心的脑袋后，这才向肖小小道：“上头没人，西村头的莫大婶说刘二家丫头曾经在溪边遇到了来笛，我们准备问问那丫头去。”


    一行人于是又调头往西边走。


    张海川的小卖店就在村子西边，宋丽春抱着张天然早已经睡熟了，张海川还在门店里清算今天的账目，见许如芳他们过来，才晓得家里的来弟失踪的事。


    当下，也赶紧披着衣服，拿起手电一同往刘二家去。


    刘二本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那辈留下一个大院子两间土屋外加十好几亩的田地，无奈父母去世早，刘二是个跛子不说，娶的媳妇廖春娟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入不敷出，田地一年抵一点，一年抵一点，到眼下已经只剩下两亩了。


    而今年年初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中一间土屋也抵给了莫大婶的儿子莫云龙。


    此刻，那刘家大院里，一间屋子灯火通明，另一间黑乎乎的像是没人住一样。


    许如芳走上前去拍了拍院门，亮着灯的屋子里，莫云龙探出了头来。


    一见来人，莫云龙立马明白是为了什么，莫大婶刚回家来讲了这事，他们一家人也为来弟担心。


    “对面家的向来睡得早，你们进来敲门去吧。”莫云龙打开了院门。


    张海潮立马走到暗着灯的土屋跟前去，敲了两下门，里边却毫无动静，又一连敲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才慢慢响起窸窣的声音。


    一群人在外边等了起码有十五分钟，才见屋内的灯光亮起，廖春娟皱着眉满脸不高兴的打开了门。


    一见院子里这么多的人，廖春娟一时间怔住了，直到许如芳表明原因后，她这才眼珠子一转：“我问问巧玲去。”


    于是门又砰隆一声关紧了，又过了十五分钟，才又不慌不忙开门：“巧玲晚上给我去溪边洗鞋的时候是遇上了张来弟，她说她走的时候张来弟还在溪边呢，不过，听张来弟说，好像是洗完衣服要到林子里摘果子吃去。”


    “林子里？”许如芳心一紧。


    “对，就大柏树后边的山林子里。”廖春娟话音还没落，许如芳他们已经等不及往外边去了。


    大柏树后边的山林紧挨着连绵的大山，林子又大又密，里边蛇虫鼠蚁，猛禽走兽什么都有。


    几乎每年都有野猪从林子里窜出来啃庄稼，又被村子里的人联合起来赶回去。


    一个小娃娃深更半夜在那林子里，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林琴心本是站在最后边的，借着屋子里的灯光，只见张思思打一听见大柏树后神情就不太对。


    等许如芳他们都往外边去时，向来急冲冲跑在最前头的张思思忽地慢下了步子，扯着张程程往黑摸摸的小路边去。


    林琴心于是也拄着拐棍，慢吞吞的跟在她们后边，无奈张思思嗓门大得如牛叫，远远的便听见她道：“程程，你说来弟妹妹不会是去我们的秘密山谷摘果子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