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小蕊的声音颤抖如被扯碎的破布，压根儿出不了喉咙，她只是拼命地摇头，继续说，“不要去，沐沐姐……”


    “为什么苏珊珊断定我在这次终审后会身败名裂呢？为什么她觉得我会从此被逐出设计界，永远也不可能翻身了呢？”我声音平静，凝视着小蕊，神情淡定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小蕊却无法说出口，她只是摇头，歇斯底里地说：“沐沐姐，为了你自己，真的，你听我一句话，不要参加这个终审……”


    “因为，我的设计是抄袭别人的，和别人的设计一模一样，对吗？”我认真地盯着小蕊，仿佛要盯到她的瞳孔里去，“而你不能说，因为你希望苏珊珊凭借着从我这边抄袭的东西，赢得这场比赛，这样的话，你以后就能脱离苦海，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但你又不想看着我就此背上无法洗去的罪名，坠入深渊，再也无法在设计界待下去。所以你阻拦我，希望我赶不上这场终审，虽然失去机会，但总算能保住名声，不至于就此万劫不复，对吗？”


    小蕊没想到我早已洞悉了一切，而且还能这样平静地将一切内幕诡计对自己说出，顿时彻底呆住了。


    她怔怔地蹲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连呼吸都几乎停住了。


    “谢谢你，小蕊，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过往，你并没有抛弃我们的过往……你的心里，始终还记得我们，我，克瑞斯，还有小蕊……这就够了。”


    我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帮她拨开脸颊上散乱的头发，轻声说，“至少，我们曾经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我后退一步，向着小蕊笑一笑，转身向着酒店大门走去。


    小蕊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离去，在我即将进门的时候，终于喊了出来：“沐沐姐，你真的……不肯放弃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蕊清楚地看到，我的脸上扬起笑容，浅浅的，却坚定：“放心吧，小蕊。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与假，美与丑，善与恶，最终都会明明白白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没人可以歪曲。”


    我找到酒店的大厅时，顾廷宇新设计的秀已经结束。


    模特们在临时搭建的后台修整，将所有换下的衣服打包封存。


    沈行知正靠在箱子上填写地址，抬头看见我来了，抬手朝我打了个招呼，说：“这些衣服都要送到安诺特总部去的，他们那边还要再进行一场秀，所以这边事情一结束，廷宇就要前往巴黎了。”


    我看着他写下的优美法文，想了想后，有点惊喜地问：“这么说的意思就是……”


    “对，廷宇已经通过了初审，现在只剩下总部那边还有几个高层要再度进行审查，毕竟安诺特集团要注资一个品牌还是比较慎重的。当然廷宇以后的麻烦事也多了，再也没有这么自由了。”他说着，又朝我眨眨眼，笑道，“不过，对于工作室的成员们来说，绝对是好事。”


    我看着他明显带有调侃的笑意，只能低头笑笑，说：“那还不一定呢，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最后留在工作室。”


    “别担心，沐沐。”他将手中的单子写完，贴在箱子上，然后丢开笔，笑着揉揉我的头发，“你的才华有目共睹，无论到了哪里，你都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后面已经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说：“可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我回头一看，正是苏珊珊。


    她手中拎着装自己衣服的箱子，唇角微微一丝冷笑：“还没开始评比，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待会儿输了的时候，就会显得越发可怜呢t。”


    我笑了笑，说：“是呀，现在越是扬扬自得高高在上，可能越会被人撕下不可一世的面具，露出不可见人的卑怯内幕。”


    沈行知见两人针锋相对，苏珊珊从不知收敛，我也不再怯弱，于是场面充满了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他无奈，在旁边开口说：“好啦，沐沐、苏珊珊，最终评审快要开始了，你们不先去准备吗？”


    “准备呀，毕竟我的前途可比有些摆地摊出身的要宽广很多，更应该抓紧时间准备。”苏珊珊笑得更森冷，她昂起头，在走过我身边时，用低得只能我俩听见的声音，轻声问，“你以为，自己可以凭借那条浅绿色的裙子，获得留在工作室的资格？”


    我转头看我，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的话，就不会去打听我最后拿出的是什么裙子。”


    苏珊珊呵呵冷笑着，一脸嘲讽的模样：“还需要打听吗？谁不知道你给季铃设计的礼服？浅绿色的曳地长裙，胸口和腰间装饰白色立体花，下垂的腰带垂在小腹前，对吗？”


    我脸上神情平静，望着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苏大小姐打听得很仔细嘛。”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一件事。”


    她带着胜利者的笑意，将自己手中的箱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身盯着我，提高了音量，“苏念沐，我记得，你曾经有一次在机场指责我，说我是小偷、强盗，抢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对吗？”


    我点点头，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然而，今天所有人都会看到，其实你，苏念沐，才是真正的小偷、强盗、可耻的剽窃者。”


    我涂了樱花色唇膏的双唇，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让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正在整理自己作品的鹿萌和魏华、方遥远三人面面相觑。


    正对着模特们说话的陈连依也转头看向这里，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在即将进行终审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我却仿佛听不懂一般，只微笑着环顾四周，对所有人说道：“好啊，大家都听到了吗？苏珊珊认为我是小偷，然而，我却认为，胡乱诬陷别人是小偷的人，或许自己才是做贼心虚吧。”


    “哼，有本事，你待会儿不要哭着从这里跑出去！”


    见工作室中两个人吵得这么难看，模特和工作人员都悄悄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


    陈连依生气地走到我们中间，说道：“沐沐、苏珊珊，你们毕竟是工作室的成员，都给我安静点！”


    “对不起，陈姐。”我长出了一口气，将目光从苏珊珊身上移开。


    我觉得自己心中的抑郁烦躁，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


    或许，是小蕊的眼泪让我心乱如麻，或许，是苦苦忍了这么久现在终于爆发，或许，是我现在确实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安静怯懦的我。


    苏珊珊扬起下巴，还不肯罢休：“陈姐，我有个要求。”


    陈连依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说吧。”


    “无论待会儿我们拿出来的衣服是什么样的，无论大家看到了是惊讶还是奇怪，我希望，大家都不要说出来。”苏珊珊冷笑着，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盒子上，“反正是什么衣服，都要穿上走出去展示给所有人看，要丢脸就丢大点，千万不要中途而废！”


    “好啊，我赞成。”我若无其事地打开自己的衣服盒子，将裙子递给沈行知指定的模特，“恐怕成为笑话的衣服，不是出自我的手。”


    苏珊珊翻了个白眼，目光扫过那件叠好的浅绿色带白色立体花的裙子，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然后也将自己的衣服盒子打开，递给走到自己身边的模特。


    我当然也看到了黑色渐变为白色的裙子，上面是极美的流动渐变花纹。


    沈行知对陈连依点点头，等确定五个实习生都将手中的衣服交到模特手中之后，他示意大家离开后台，前往台上向各位评委致意，然后各自站在台侧，等待评委们评定最后的结果。


    前排的评委席上，正中间坐着的正是努曼先生。


    他左边的人，依次是贺瑾言、《one》主编宋瑜、林菲菲、卢思佚、顾廷宇等，而右边是几个陌生面孔，显然是安诺特集团本次过来的评审。


    顾廷宇的春夏时装秀评审是他们的工作，如今已经结束，大家都十分轻松。


    实习生们的评审，只是大家在工作结束后的余兴节目，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商议晚上去哪儿玩了。


    顾廷宇拍拍掌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才对五个实习生说道：“这次服装展示顺序，是抽签决定前后的，而且，在展示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哪件衣服属于谁。而且，大部分评委也都不认识你们，所以这回的公正性，是可以肯定的，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五个实习生一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你们来了工作室快半年了，平时所做的一切，我和工作室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无论今天的结果怎么样，最终留下来的人是谁，我都会祝福你们。”顾廷宇的目光，在他们五人身上一一转过，最后定在我的身上，看了我许久，才令人难以察觉地叹了一口气，说，“留下的，希望你们能坚持像之前一样努力，离开的，希望你们有更好的未来。我只说这么多，请大家不要辜负了自己这半年的努力。”


    五人向着顾廷宇一起鞠躬道谢：“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