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沐，你搞错了吧？”
茉莉皱起眉，甩开裙摆问她，“这好像不是我们之前商量过的那件设计？”
“对，确实不是。”
我淡定地看着那条裙子，缓缓地说，“因为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巴黎，在博物馆里，看到了一张设计图。”
茉莉的脸色顿时变了，脸上那种责怪陡然转成心虚，涨出一点酡红：“是……是吗？”
我点头，说：“说实话，我当时挺难过的。因为我是真的希望能为季铃设计一款好看的衣服，尽我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剽窃他人的东西。对我来说，这不仅是事业上受到了肯定，也是在感情上，与喜欢的明星有了亲密的接触。”
茉莉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季铃。
季铃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她对此一无所知，只轻飘飘地说：“我想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茉莉立即点头，说：“其实不瞒苏小姐说，我们也是受害者。是之前季铃的粉丝给我们寄了那么一幅设计图，说希望季铃穿上她设计的礼服参加活动。我们觉得这件礼服很不错，但那个粉丝又联系不到了，所以才找了你帮忙做衣服，也按照她的设计修改了你的图，可我们不知道这幅设计图是抄袭的，还是抄袭的大师遗作……”
我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注视着她，微笑着按照沈行知提点我的要点说：“其实我还是希望这桩合作能成功的，毕竟之前也有人向我问起过替季铃设计礼服的事情，比如说《one》杂志的宋瑜主编和顾廷宇老师，他们对于这件作品都很期待。如今忽然中断了合作，恐怕他们也会询问这件事。因此我立即修改了设计，拿出了面前这件衣服，希望到时候，不至于让他们知晓我们的合作出了什么问题。”
“是的，我们对于这桩合作是非常真诚的，对于我们的疏忽可能造成的后果也很抱歉，能由你及时发现，对于季铃来说也是好事。”
茉莉圆场的话说得也很漂亮，毕竟她已经提到宋瑜和顾廷宇，这件事要是被他们捅出去的话，从时尚杂志到服装工作室都会传开，季铃在时尚界的口碑会受到很大影响。
我当然只需要露出单纯无知的笑容：“没事啦，是误会，大家说开就好了。”
在茉莉再说不出什么之后，我又看向季铃身上的衣服，问：“那么，这件礼服，不知道季小姐满意吗？您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我会马上修改的。”
季铃穿着衣服，在镜子前袅袅婷婷地摆着各种姿势，左看右看。
我示意茉莉把灯光调暗，说：“到时候晚宴，灯光会比较暗淡，但塔夫绸和这种混纺银丝的丝缎光泽度和反光度都非常高，在暗光之下，会使您成为关注焦点。”
在暗光下，裙子犹如一团淡淡光晕，将季铃笼罩在其中，朦胧而幽远。茉莉立即说：“到时候可以让人多拍几张灯光变暗后的照片，保证整场晚宴会是你的专场。”
季铃那张寡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说：“可以呀。”
季铃和茉莉商量着，先放出风声，给几个小媒体发一发她支持新秀设计师，要穿着新锐作品去参加晚宴的通稿，然后又对着镜子看了许久，问：“腰身这里，是不是还可以小一码？”
“好的，我回去再改一改。”
虽然明知道再小一码就要出横褶了，但我还是很认真地记下，等待着她下面的要求——再给她缩半公分好了，反正到时候她肯定无心吃饭的。
“花朵呢，是不是上面可以再多加一点小花，能更衬托出我的肩膀和脖子？”
对于这种影响设计的要求，我坚决拒绝：“小花的设计最近几年很流行，但也因为太流行了，所以可能撞设计。到时候一排人站在一起，身上都是小花，那么浅绿色裙子加白色花朵的，很可能在其他鲜艳颜色面前不占优。”
“是吗？”
被人艳压简直是女星魔咒，季铃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转头问茉莉，“我什么时候走红毯？前后是谁？”
“你是第七个走，前后是她们。”茉莉把名单给她看。
季铃看了看，十分愉快地笑了出来：“呵呵呵，一个黑，一个矮，到时候我得多待一会儿，最好能拉她们过来合个影。”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在心里想，难怪娱乐圈高白瘦顶级大美女沐小雪永远都是在第一个或者压轴出场，估计大家都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季铃终于欣赏够了自己的美，到里面去把衣服脱下来，交还给我修改尺寸。
我抱着装礼服的盒子下楼，和克瑞斯出了工作室，终于站在阳光下时，才松了一口气。
“季铃脾气不太好哦，枉我还以为她是面对媒体时的模样。”克瑞斯一脸哀叹。
我心想，你还不知道她们曾经给我设下多么可怕的陷阱呢，我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考虑到克瑞斯的火暴脾气，我也只能把一切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两人站在街边打车，看着面前的街道。
北京的深冬风轻云淡，落完了叶子的树木站立在街边，显得这个季节更为疏朗。
“沐沐！”对街有人朝我挥手。
我转头看见林菲菲，她穿着米色大衣和过膝长靴，摘下墨镜朝我微笑，标准的气质美女。
我朝她挥了挥手，隔着街道叫她：“菲菲姐。”
克瑞斯不可置信地拉着我的袖子，低声问：“林菲菲？这就是贺瑾言的前前女友？被他控制了好几年惨不忍睹的那个？”
我想起那篇报道，不由得笑了，点了点头：“对啊。”
“不会吧？你居然和她认识？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克瑞斯话音未落，我已经拉着他，穿过了面前的斑马线，走到林菲菲面前。
“来季铃工作室吗？你帮她设计的衣服已经搞定了？”林菲菲问着，又咯咯笑出来，说，“哎呀，肯定没问题的嘛，毕竟沐沐你可是受到巴斯蒂安先生好评的天才呀！”
“菲菲姐，求别提这件事了……”
我羞愧不已。
“怎么能不提呢？你是巴斯蒂安先生赞赏的国内设计师第一人嘛。”林菲菲偏头朝我一笑，“将来前途无限呢！”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盒子上：“这是你给季铃设计的衣服？”
我点头，说：“对啊，就是上次说过的那件浅绿色长裙，白色立体花的。”
说着，我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了那种浅淡带石青的绿色和希腊式的褶皱丝缎，下面还露出一点白色花瓣。
林菲菲眼睛一亮，想要仔细看一看，我却已经将盒子盖好了，匆匆忙忙地说：“车来了，我得赶紧走了，菲菲姐，拜拜！”
我拉开出租车的门，坐了上去。
林菲菲朝我小幅度地挥手，依然带着那种温婉的笑容：“拜拜哦！下次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作品。”
我点头，举着手中的盒子说：“明天的发布会上就能看到啦，菲菲姐别急哦。”
“喔……那我等你。”林菲菲满意地笑着，也上了自己的车。
出租车一路往前，克瑞斯揪着我的袖子，恨不得扯下一块布来：“su，你的心也太大了吧？林菲菲啊，她是林菲菲啊！贺瑾言的前前女友！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现在和贺瑾言的前女友苏珊珊在同一个工作室，和贺瑾言的前前女友好得跟闺蜜似的，和贺瑾言又走得这么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还没说话，前面的司机已经说话了，一口京腔，倍儿亲切：“这就叫一笑泯恩仇，管他女友前女友。”
克瑞斯傻了眼，几乎要用眼光杀死我。
我简直无语了：“师傅，我和那纠缠不清的三个人不是一路人，我只是个凑巧认识这三角恋中每一个人的倒霉蛋，谢谢。”
“是啊，我看你这小姑娘的模样这么单纯，也不像那种道德败坏的人。”司机摇头说，“三角恋就够乱了，再掺一脚就四角喽。”
受不了的士司机的点评，我在经过外文书店的时候赶紧喊停，带着克瑞斯进去买书去了。
“行啊，su，去了一趟法国，你都要看法文原版书了？还记得之前上学的时候，你都只看译制版的。”
克瑞斯看着我取下厚厚一册书，目瞪口呆。
我又去旁边拿了法文词典等书，回头跟他说：“我现在才发现，我自己的法文简直不值得一提，所以，我现在必须重新好好学习法语。况且，我昨晚查了一下，国内有努曼先生给我提起的《关于服装的一切》，又搜索到了封面照片，应该就是这本没错。”
克瑞斯毛骨悚然。
“所以，你要重新学法语？”
“对啊！”
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人果然是要出去的，只有去外面见了世面，才知道自己有多学识浅薄。
“你可以问我呀，别忘了我可是法国人！”
克瑞斯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算了吧，你现在中文说得比法文6，我看你别做法国人了，做中国人好了。”况且，我的目标是，能有一天看懂这本书。”
我对着克瑞斯晃了晃手中那本厚重的《关于服装的一切》。
“疯了吧……”克瑞斯自言自语。
“就是怕自己会坚持不住，所以才先花掉这一笔钱，以后心疼的时候，会认真的。”我说着，又把自己手机中的那封邮件翻出来，看了看，说，“我不想像努曼先生那样，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才遗憾自己没有机会去学那一门外语。”
我抱着手中沉重的书，把自己口中另外的话吞了下去——有一天，我会和贺瑾言实现说过的梦想，在巴黎开自己的时装发布会。
我得为那一天，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