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杯子，想着自己如今面对的困境。


    虽然不清楚苏珊珊到底跟我是什么仇什么怨，但是我知道，只要有苏珊珊在的一天，光凭我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同她对抗的。


    凭她的势力，要想让我在设计界消失匿迹，她一定是做得到的。


    唯一能帮助我的，只有我面前的这个人。


    他可以轻易就帮我抵达遥不可及的彼岸，可是，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人品败坏，声名狼藉，不择手段。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熟悉不过。


    逃离他，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难道现在，又要重新回到他给我挖好的坑里么？


    我心中不由得矛盾交锋。


    贺瑾言明明看出了我的矛盾与不安，却也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我的对面，平静地看着我，喝着咖啡。


    终究，对苏珊珊的恨与对成功的渴望还是压倒了我。


    于是，我提高声音，狠狠地说：“就是你要帮我——”


    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终于挤出喉口时，却被急促响起的手机铃声淹没。


    我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将所有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伸手到口袋里去摸自己的手机。


    贺瑾言的脸色掠过一丝懊丧，将脸偏开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克瑞斯的声音，语气急促：“su，你在哪儿？”


    我不由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回答：“我在城东这边。”


    克瑞斯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说：“哦……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很久，可你一直没回来，我有点儿担心。”


    我有些愣了一下，问：“担心我？”


    克瑞斯沉默了一下，“你今天，是不是去找苏珊珊了？”


    “……真是坏事传千里，消息居然这么快。”我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这么说来，我在机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


    想来也是，当时那么多的围观人群，估计肯定有好事者拍下来传到网上。


    连标题我甚至都想好了。


    “无名小卒宣战当红艺人。”


    真是有够讽刺的。


    “重点不是这个！”


    克瑞斯在那边迅速转移了话题，“是我听说，你在机场宣称要超越苏珊珊，成为比她还厉害的设计师？”


    听他这么一转述，我顿时感到有点儿羞耻，但在深吸了两口气后，迅速又镇定下来，说：“对，没错，我说了。”


    “是吗？”


    克瑞斯停顿了一下。


    就在我以为克瑞斯又要说出“人贵有自知之明”之类嘲讽的话时，他却只说：“su，干得好！”


    原本那股沮丧又忐忑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波动起来。


    毫无把握、前途未卜的荒谬决定，得到了第一个人的肯定，这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般，紧紧攥住不放。


    我不由得又感动又喜悦：“真的吗？你……你不觉得我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吗？”


    “有。”


    克瑞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略带模糊，“但要是我，我也会这样。”


    我紧紧握着手中的电话，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电话那边克瑞斯的声音，更加清晰：“su，你现在在哪里？赶紧回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努力奋斗吧！”


    我顿时愣住了：“我们……三个人？”


    “对啊，我还有顾未生，虽然那家伙又毒舌又腹黑，还很机车，但是，他也算是个靠谱的人！”


    克瑞斯在那边激动地说道，“su，我们不怕别人，也不靠别人！什么苏珊珊，什么贺瑾言，都统统甩到一边去吧！我们三个人一起开网店，慢慢来，不管未来怎么样，可我们不亏欠别人，不求人也不怕被人利用、伤害，你说是不是？”


    我的目光，转向旁边的贺瑾言。


    克瑞斯的声音这么响，在此时安静的咖啡店内，我不确定顾成殊听见了没有。


    但我却清楚地看见了贺瑾言的唇角，一丝轻微的冷笑。


    克瑞斯又说：“其实往好处想，差评也没什么，好歹我们积压的t恤卖掉了，接下来就有流动资金了。虽然才3000块，但你可以买下那一批裙子了不是吗？裙子可以买500条，剩下来的钱还可以买一批辅料。所以这么看来，苏珊珊还算帮了你呢。”


    我呆了许久，觉得对，又觉得好像不对，想了半天，终于喃喃地问：“可我们的店全是差评呀！谁还会来买我们的东西？”


    克瑞斯理所当然地说：“关闭啊！我们再注册一个店铺不就好了？”


    这么简单的答案，我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只能“哦”了一声。


    “所以，su，赶紧回来吧，你，我，顾未生，我们一起干吧！”


    挂了电话，我有些忐忑地抬头看贺瑾言，而他只是看着窗外笼罩在黑暗中的城市，沉默冷笑。


    他瞥了我一眼，问：“你刚刚，接电话前，想对我说什么？”


    我蠕动了一下嘴唇，但终究还是说：“没……没什么。”


    千辛万苦酝酿好，准备向贺瑾言求助的勇气，在好友的一个电话下就崩塌了。


    是啊，不到万不得已，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奋斗，总比再回到贺瑾言的身边要好。


    况且，现在，也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是吗？


    这些年，自己拼命想要忘掉的人，怎么又能轻易地去接近他，再被他裹挟着前进呢？


    坐在一旁的贺瑾言瞥了我一眼，浓长睫毛将他锋利冷淡的目光遮掩了大半，却依然让我觉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往后面缩了半寸。


    最后，我听到贺瑾言的声音，冰凉缓慢地从我的耳边流过：“如果你执意要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我不是上帝，改变不了一意孤行的扑火飞蛾。”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暗暗的酸涩与羞愤。


    于是，轻轻咬一咬牙，抬头对他说：“我会努力的。我已经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我相信只要慢慢来，一定能成功。”


    “志同道合的伙伴？”


    贺瑾言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就一个中文勉强说利索的纨绔富二代，以及那个连设计都不懂的医生？苏念沐，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