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声音颤抖,越来越低,像是在忍受巨大的屈辱折磨,攥着水杯的手越来越紧,像要把它捏碎。
段从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听他声音煎熬而染着慌张青涩的沙哑,片刻,才沉声开口,「嗯。我知道。我没意见。」
即鹿抿着唇,眼角微红,抬手揉了揉眼睛,没有抬头。
「我说了,要是喜欢你可以住下。」段从祯抬手,指腹轻抚过男人泛着淡青的眼底,「不喜欢,不住也行。」
即鹿抬头看他,眼睛里都是湿漉漉的,没有掉眼泪,却让段从祯心脏都是紧的。
轻轻笑了笑,段从祯说,「其实还有一个花圃,但是你已经看过,也没什么可惊喜的。」
「……花圃?」即鹿微怔,眉眼低垂,愣愣地问,「是……城南那个吗?」
「嗯。」段从祯颔首。
即鹿瞳孔微颤,眼睛里带着雾气,「那个花圃好大。」
「嗯。」段从祯目光温和。
「里面花的种类也好多……很多我都没见过……我还买了一束干花,很漂亮。」即鹿眼睛亮了一点。
「嗯。」段从祯微微笑了,「我知道,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的那一束,是很漂亮。」
即鹿抬眼看他,「那是你的花圃吗?」
段从祯摇摇头,「你的。」
即鹿稍怔,顿了一瞬。
「去看看那个花店吧。」段从祯捏了捏他的耳垂,偏头看着他,眉目带上温和色泽,「还是说我们一起去?」
即鹿望着他,许久都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眨了眼,喉结滚动,半晌,才轻声说,「……一起。」
「好。」段从祯轻笑。
即鹿飞快抬眼看他,忙哑声补充,「我怕、我是怕一个人……不安全。」
「好。」段从祯淡笑着点头,垂首轻吻他唇角,「我陪你去。」
第128章
段从祯出院那天天气很好,办完了手续,即鹿在楼下等他,一偏头就看见趴在围墙上睡觉的小猫。
盯着它看了好久,即鹿抿唇,伸手抱起小猫,藏到灌木下面。
免得段从祯见了又要把它推进绿化带。
段从祯很快下来,换了病号服,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点,面庞也冷硬几分,眼眸微垂,凛然而晦暗不明。
路过围墙的时候,段从祯微微皱眉,古怪地回头盯着墙沿看了许久,才狐疑地问,「那只蠢猫呢?」
「不知道。」即鹿耸耸肩,一脸无辜,「或许到别的地方睡觉去了。」
段从祯看着他,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伸手略揉了揉男人发顶,语气散漫,「你真是不会撒谎。」
即鹿撇撇嘴,没说什么。
坐进车里,段从祯繫上安全带,低笑了一下,「终于走了。」
「才多久。」即鹿微微摇头,不免嘆气。
这才多久,段从祯就受不了了,可他在东青山住了七年,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看的都是一样的景色,受的都是一样的折磨。
段从祯微怔,偏头看他,男人侧脸冷淡,带着一点忙碌的憔悴,看上去好像熬了许多夜,很多天都没睡好。
段从祯想起那天在度假村里,即鹿把刀子插进他的肩膀,望着他说出的那一句「我为你吃了很多苦」。
他以为只是情绪失控下脱口而出的气话,但那也是深埋在即鹿心里最深处的一根刺。
他为自己吃了很多苦,受了无数的罪,甚至几次险些濒临死亡。
段从祯微微垂眼,眸光深邃几分,眉峰缓缓蹙起,心脏突然无意识绞痛一瞬,只是一瞬间,如同幻觉,却汹涌猛烈地像要撕开。
即鹿拧了车钥匙,发动引擎,下意识检查了一下后视镜,余光扫到副驾上的人,愣愣地回头,看见段从祯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即鹿有点奇怪,偏头擦了擦脸。
段从祯收回视线,「没事,开车吧。」
房子里是空的,最近几个月都只有即鹿一个人住,冷冷清清,没什么生气。
段从祯走进玄关,望着寂寥空旷的客厅,耳边是挂壁的石钟走针的声音。
即鹿在他后面进来,拉上大门,谨慎地上了锁,抬眼看他,舔了舔嘴唇,轻声说,「一个人住在这也没什么事做,就打扫了一下。」
「嗯。」段从祯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
「你饿不饿?」即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回头问他,「还是先休……」
「息」字还没说出来,整个人被抱住。
段从祯从背后抱着他,下颌抵在男人肩颈处,呼吸沉重,缄默着不说话。
后心口贴着段从祯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两人的心脏几乎同频跳动,狭小的玄关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段从祯手臂箍着他的腰,微微收紧,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怀里。
即鹿微怔,感受到他情绪低沉阴暗,也没说话,静静地由他抱着,低着眼,目光落到泛着冷光的地板上,有些颤抖。
许久,即鹿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先休息吧。」
「嗯。」段从祯闷声应了,偏头吻他耳侧,「你累不累?」
「有一点。」即鹿扯了扯嘴角。
「一起睡?」段从祯问。
即鹿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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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从祯的复健安排在每周周中,一周三次,原定的是康复师定期来他家里指导康复,段从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