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散去后,是嶙峋的怪石,参差不齐屹立在她心中,只等她将稜角磨平。
回去的路上,段之愿一直在想这件事。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终于在第二天上学,她找到了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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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震一脸惊喜,问她:「段之愿,你真能找到路遥?」
「希望吧。」段之愿看着桌上字条上的电话,说:「总得,去努力。」
「可是路遥根本不和我们这群人联繫,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她电话号。」钱震挠了挠脑袋,看上去有些急躁:「树哥怎么说也算救了她一命,她可倒好,都不和树哥联繫,害得树哥背黑锅。」
说完,他弯了弯嘴角:「嘿嘿,段之愿,树哥没白心疼你。」
段之愿一怔,心间一跳,抿了抿唇:「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
「也是。」钱震点头,说:「你是好学生,好学生都善良。」
顿了一下,又骂道:「季阳那个煞笔除外。」
段之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钢笔在手心里转了转,又说:「你,你回去吧,要上课了。」
「行,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找我。」临走前,他又嘱咐她:「你千万别找李怀,他是个叛徒!会把你卖了的!」
段之愿疑惑转过头,李怀趴在桌上,头上盖着校服。
这几天他的情绪都比较消沉,段之愿又回头看向林落芷,她也死气沉沉趴在桌上,眼睛盯着书,心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段之愿把写着路遥电话号的字条放进笔袋里,又拉上拉链,轻拍了两下。
今天她没有去医院。
秦静雅和姥姥都说不用她去,她就打包了一份饭回家。
一边吃一边给路遥发信息。
先是斟酌了一条自我介绍,而后又叙述了一遍张昱树最近遭遇的事情。
最后,她在简讯末尾加了一句【期望能得到你的回覆,谢谢。】
可等阿等,等到饭都凉了,也没见路遥的回覆简讯。
段之愿开始怀疑这个号码是不是她的。
拨通的同一瞬间,她清了清嗓子,心跳随着等待音急速跳跃。
一次没接又打了第二次。
就在段之愿不抱希望打算挂断时,那边终于接了起来。
女孩的声线沙哑:「餵?」
「你,你好。」段之愿紧张地握着拳头:「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见,我给你发的,信息,我是——」
「我看见了,你是张昱树的同学。」
电话那头的沉寂不比她这边淡,浓稠的夜色犹如被泼了一层墨,她们俩安静地呼吸,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终于还是路遥沙哑的嗓音先传过来:「他,还好吗?」
「不好。」段之愿说:「被退学了。」
静默几秒钟。
路遥:「哦。」
段之愿蹙眉:「路遥……学姐?那天欺负你的人,不是张昱树,对吗?」
路遥:「嗯。」
「可他,他因为这件事被学校误会,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能帮他澄清一下吗?」
路遥的声音如同井底的水,指尖一碰都觉得冷到极致。
「我们说好了的,不会再提这个事情。」
「张昱树帮我隐瞒,在我走之前,我就和他说好了的。」
「路遥。」段之愿动了动唇,问她:「你上了什么大学?」
「津市大学。」
段之愿:「可他没有大学可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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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段之愿辗转难眠。
最终,她点开卧室灯,拿出段覃的照片。
「爸爸,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会怎么弥补呢?」
泪水滴在玻璃上,纸巾拭去后还有残存的眼泪藏匿在相框缝隙处。
似是刚刷过盘子的手,残油腻在指缝里,怎么也洗不净。
她无法入睡,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四岁那年,她最后一次和爸爸一起玩的鞦韆。
混合着悔恨的泪水深埋在枕芯里,只等着几十年后腐朽、发霉。
这周日不上学,也是每半个月休息一天的日子。
段之愿早上去了医院,陪姥姥说了会儿话后背着书包离开。
没有去图书馆的方向,她打了个车去了火车站。
从存钱罐里取出去年的压岁钱,订了张津市的火车票。
这是段之愿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
她有些害怕,看火车上谁都像坏人。
缩着肩膀时又突然想起,她已经成年了,是个大人了。
爸爸突然离世那几年,她患上了抑郁症,通常几个月说不出一句话。
那时候经常有心理医生给她作辅导。
她试着深呼吸,让自己不惧怕这种环境。
戴上耳机,喜欢的音乐开始播放后,紧张感才逐渐褪去。
津市离燃城不算远,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这里到处都是陌生的,段之愿守在火车站的站牌下一个一个地看,终于找到了津市大学这一站。
辗转了小半天,她终于到达校门口。
如何也没能想到,前一天还待在家里为这件事棘手,今天居然就找到了路遥的学校。
在校门外张望了很久,段之愿拦住一个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几个女孩,问她:「你认识路遥吗?」
那女生摇头,和她一起走的另一个齐刘海女生开口:「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