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


    营帐和密林间的一方空地上，燃了一堆火，几个姑娘围坐在一起。


    火光摇曳，映红了脸。


    李予初拨了拨木柴，放下手上的小木棍，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芒种。


    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呢！


    结果，是个误会。


    想起裴状元解释时“生不如死”的口吻，李予初愈发坚定了下次不能让芒种一个人出去的想法。


    不过，榜眼杜槺，不就是那日闹市上的少年？


    看来，不仅品行端正，学识亦不差。


    李予初瞥了眼已经开始滋滋冒油光的斑鸠，蠢蠢欲动。


    “还没熟。”春雨拦住李予初伸出去的手，笑眯眯的说，然后，把肉挪远了些。


    李予初默默叹了口气，挪开眼。


    看不见，可是，她能闻到味道……


    不仅是李予初能闻到，这不，还勾过来了其他人。


    听见脚步声，李予初回过头。


    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来人也看见了李予初，顿时笑了，三步并做两步，过来了。


    “李姐姐！”来人正是萧明月，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又怕撞见什么人，不太好，就想着去看一眼李姐姐睡了没，可是营帐里没人，守卫说，李姑娘出去了。


    萧明月顺着守卫指的方向，还没走多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食指大动，顺着味道过来，就看见了李予初。


    “萧九姑娘？不早了，九姑娘还没睡？”李予初弯了弯嘴角，让出身侧的一方位置。


    萧明月也没有矫情，顺势坐下，地上是鲜草上面又铺了一块毯子，不怎么扎人，还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草，别有一番味道。


    随行一个丫鬟也坐到了立夏她们之中。


    “李姐姐不是又没睡么？我七姐睡得早，我睡不着又不好吵她。”萧明月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而且，姐姐这边好香啊！我隔了好远就闻到了！”萧明月耸了耸鼻子，眼巴巴的看了眼还没熟的肉。


    “我哥哥猎的几只斑鸠，妹妹来尝尝，我们这手艺怎么样，这是，还得再等一会儿，还没熟呢！”李予初又馋了，听着萧明月咽口水，她更馋了，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好啊！姐姐可别嫌弃妹妹贪嘴！”萧明月拍了拍肚子，笑得狡黠。


    “只要别吃坏了肚子，明日不能上场，又来怪我的肉就好了。”李予初一本正经，逗笑了萧明月。


    “怎么会！”萧明月拍了拍胸口，毫不在意。


    “对了，姐姐，明日……”萧明月踌躇了一瞬，还是问了，“姐姐会上场吗？”


    “或许吧，明日再看。”李予初顿了顿。


    她想去，可是，今儿还在贵妃面前装病，明儿就上马拉弓，岂不是明晃晃的作假？


    “女眷们的猎场上都是家养的猎物，很多连跑都懒得跑，直接下马去抓就行了，也是无趣。”萧明月抿了抿唇，装作不经意，她怎么忘了呢？李姐姐肯定是想去的，不然，怎么会来猎场呢？她不该问的。


    “也是，那等过两日，我去抓只兔子回来，妹妹可得帮忙！”李予初扯了扯萧明月的袖子，眉眼弯弯。


    “姐姐放心，明儿我就先给姐姐带一只回来！活的！”萧明月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


    “姐姐喜欢什么颜色的？白的还是黑的？灰色的也好看，要不，多抓几只？”萧明月想了想，还有什么颜色的来着？明儿再看吧，都抓一只，嗯！


    李予初忍俊不禁，女眷的猎场上的猎物，的确大都是家养的，像兔子、芦花鸡这种的小型家禽，但是，也不是说所有都是家养的，更不可能是说抓几只就抓几只的。


    这么说来，萧九姑娘只怕还是有些骑射功夫的。


    “随你，抓了，咱们现烤。”李予初接过芒种递过来的烤肉，递给萧九姑娘。


    “谢谢李姐姐！”萧明月看了眼，瞧见每个人都分了一部分，就连她的丫鬟都有，这才接过来，咬了一口。


    唇齿留香，肥而不腻。


    萧明月这次才认全了李予初身边的丫鬟，看了好几眼。


    可，有两个看着不像是丫鬟。


    “李姐姐，前些日子，我听说……姐姐没事吧？”


    李予初看了眼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萧九姑娘，弯了弯嘴角。


    “你说薛大人？”


    “嗯！姐姐，不然，直接打出去也行！”萧明月想了想，换成是她，她才不会忍呢！


    “打出去？为什么要打出去？”李予初有些想笑，看着萧明月，闹了这么久了，应该还是有人已经看出来了的。


    “……”萧明月瞪着眼睛，连嘴里的烤肉都忘了嚼。


    “姐姐，所以……”萧明月咽下，差点儿呛着自己。


    “薛大人，待我极好，他非我不娶，我亦然，非他不嫁。”李予初瞥了眼萧明月，看了眼远处的一棵树，又挪了回来。


    萧明月还没缓过来，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受了惊吓。


    “我就说嘛！薛大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常笑语！”萧明月拍了拍胸口，有点儿慌，幸好她上次没说错话，不然啊，薛大人说不定还得多站几天！


    可是，上次……


    萧明月想了想，她就说上次那句“薛公子允了？”听着有些怪。


    还有，当时李姐姐是怎么知道“娶不了的”？


    啧啧啧。


    李姐姐真是深藏不露。


    一手妙笔丹青是如此，这薛大人，亦然。


    说来，萧明月前些日子收到了李姐姐送的画，虽然与那日的画不一样，可是，一样好看啊！


    尤其是酸杏，怎么比她家庄子上的好吃？


    想着，萧明月就觉得嘴里涎水泛滥了。


    “李姐姐，这肉，真是李大人猎的？”萧明月现在觉得这烤肉烫嘴，薛大人昨儿还在相府门口站着呢！


    “放心吃，谁猎的都一样，现在，都是我的。”李予初被萧明月踌躇不决的样子逗笑了，怎么，这意思是，斑鸠要是不是她哥哥猎的，而是阿绍猎的，她就不吃了？


    晚了。


    李予初也分不清哪只是谁猎的了。


    “姐姐，薛大人，很快就不用站了吧？”萧明月笑着，亮晶晶的眼里都是揶揄。


    “……妹妹若是看不过去，不如……”


    “别，我什么都没说！薛大人再好，妹妹也没有半分想法！”萧明月迫不及待撇清干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是说，妹妹要不要帮我一把？”


    李予初瞥了眼萧明月的丫鬟，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尽管说！”萧明月擦了擦手，豪情万丈。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李予初瞥了眼火焰愈来愈弱的火堆，柔声道。


    “自然，姐姐放心，小扇话少，却是个能管住嘴的，她要是敢胡言乱语，打死个失心疯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萧明月自然明白这不能跟外人说，不过，这是不是说，李姐姐把她当自己人了？


    萧明月看了眼一旁的小扇，后者重重点了点头，捂住嘴，一副打死都不会说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


    “自然。”李予初笑笑，吩咐她们把火埋了，处理好。


    倒不是觉得萧九姑娘会说与旁人听，且不提这段时间的亲近，萧明月属意七殿下，都说与她听了！


    李予初跟萧明月说，不足为外人道，何尝不是在说，皆不足为外人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