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税加税,每打一场仗,就加征一次赋税,不少地方已经颇有怨言,如今若是再加,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邵关微垂下眼帘,盯着底下神情漠然的大部分官员,喉口微梗。
「……这样吧,户部统计好国库剩余的钱粮,明日之前将帐本呈上来,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议。退朝吧!」
早朝一散,邵关唇角强撑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
「殿下,您现在是回东宫还是……」
「蜀中灾情,父皇可知道此事吗?」
「陛下也是刚刚知道,陛下特地命奴才告诉殿下,赈灾的一切事宜,殿下全权安排就是。」
邵关怔了一瞬,微微颔首:「此事……孤恐怕还要回东宫处理,劳烦公公会去禀报父皇,孤晚一些再去给他请安。」
「好,那殿下请便。」
慕容星探手接住了疾步朝他走过来的少年。
埋首在他肩口的少年眼尾微红,透亮的黑眸里尽是倔强之色,像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只有在他跟前,才能稍稍流露出一丝脆弱。
「怎么了?我听说陛下今日令殿下主持早朝,可是早朝上出了什么事?」
慕容星微垂下头,轻抚着怀里的少年漆黑的墨发,凤眸里已泛上野狼一般冰冷的杀意。
「还是说,有哪个别有用心的……想叫殿下在朝堂上难堪?」
「没有……」邵关缓了几刻,轻呼出一口气,松了抱在慕容星腰间的手,「只是蜀中山洪,灾民无数。然而国库却缺乏钱粮。」
「我在早朝上提议整顿吏治,裁撤闲职,底下却无一个大臣应声。再问筹集钱粮之法,他们除了增加赋税,抽取民脂民膏,什么好的法子都提不出来。」
「你说,若是大梁这样下去,还能维持多少时日呢?」
第65章
「……闲职之弊,在朝中已经积压了太久。不少朝臣的势力盘根错节,同地方豪强勾结在一起,殿下想要立即着手整治,的确是难如登天。」
慕容星眉心微锁着,拉着邵关到了桌案旁,取出书架上的一捲地图,缓缓铺开。
「在岭南军叛乱一事中,就有多城太守和前朝势力有所勾结,虽然现在大部分余孽已经剷除,但是朝中蝇营狗苟之人亦不在少数。」
「譬如户部赵尚书的籍贯是益州,那里的赵氏宗族多半入仕或是商贾大户,以臣驻守在那里的眼线传回来的情报看,个间偷漏赋税的,一年比一年做得猖狂。」
「正是因为当地不少县衙的差事,都由赵氏子弟担任,拐着弯的亲戚众多,自然大半都能庇护下来。」
邵关盯着地图看了片刻,黑眸一凛,冷笑道:「赵尚书是川蜀益州人,怪不得丝毫不担忧难民的安置赈济问题。」
益州是蜀中最大的城池,受山洪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朝廷无钱粮赈济灾民,大半的灾民势必会涌入益州。
而此时,益州的粮商再大肆哄抬粮价,势必可以趁着国难大捞上一笔。
这是全然不顾灾民的生死,想要踩着无辜百姓的尸体,去挣沾着人血的钱财!
黑亮的桃花眸里窜上了升腾的灼热火焰,半是怒意,半是失望。
邵关侧脸看嚮慕容星:「我立刻去干清宫面见父皇,向他禀告这件事……」
「殿下。」慕容星探手握住了邵关的手腕,缓缓摇了摇头,凤眸幽冷。
「此等以权谋利之事,连我的眼线都能查到,殿下觉得,陛下登基二十多年,难不成会毫无察觉吗?」
邵关的手紧紧攥着,咬牙切齿。
「我也晓得,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可是,以往国家太平,并无战事,他们搜刮民脂民膏,姑且罢了。」
「如今我朝连历两场战事,江淮大旱刚过,蜀中又是山洪。民间已是诸多怨言,如不好好安抚,只怕国家动荡。」
「此时,他们若再贪敛民财,岂不是将灾民往绝路上逼,把大梁往绝路上逼吗?朝廷又怎能轻易姑息?!」
邵关说着,俊秀的面容上掠过了几抹决绝的神色,他的嗓音微微缓和,语气却是坚决。
「……我想亲自去蜀中赈灾,你以为如何?」
东宫太子亲自前往灾区,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也可以顺道拿益州赵氏开刀,一点点拔除朝廷中的蛀虫。
「自然是好。」慕容星勾了勾唇,却说不清自己心底涌上的复杂情绪和隐隐的不安到底是为何。
「只是赈灾的物资,还需要……」
「赈灾的钱粮,由臣来想办法。」
他看着眼前漂亮的桃花眸,笑着续道。
「若是殿下打算好了要去蜀中赈灾,臣……便替殿下守好这长安城。」
第二日的早朝,大臣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同太子殿下唇枪舌战的准备,却惊讶地发现邵关一改口风,竟闭口不谈裁撤闲职一事。
转而温和地同他们探讨起如何筹集钱粮。
接连几个增税的提议被反驳后,几个侍郎提出,号召富商捐钱,凡是捐献钱款达到一定数目者,均授予名誉性的官职。
「殿下,此法万万不可施行啊!若是如此,岂非是朝廷公然售卖官爵吗?」
「臣附议!断然不可为了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行售卖官爵之事啊!」
「几位大人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