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看他,一本正经的说:「别吵,看电影呢。」
或许是流年不利,那一夜所有的事都不顺心,这片子就跟大多数独立制作影片一样,除了大段大段深沉的独白,就是尺度极大的床戏。
苏敏越看越尴尬,终于装不下去了,起身一路说着excusez-moi挤出去,方书齐还是在后头跟着。
出了电影院,他憋着笑问她:「怎么不看了?」
「我不想看了。」她绷着脸回答。
「我还当你喜欢看呢。」
「我就是喜欢看又怎么了?」她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却在气自己又犯了一次傻。
「不怎么样,挺好的。」
「那你还跟着我干嘛?」
「我钱包还在你那儿呢,你得回去把酒帐结了。」
她从兜里掏出钱包扔给他,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特地跑出来却把这碴儿给忘了:「行了,你走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他接过钱包,却没有回酒馆去的意思,反而走近了几步,问:「苏敏,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原本想说:我没不高兴啊。但有些话在心里憋得难受,她咬了一会儿嘴唇,半天才开口说:「我看不惯你这样对孙迪。」
「我怎么她了?」他似乎哭笑不得。
「你别装不知道,」苏敏回答,「她喜欢你,为你那么拼命,她不舒服,你却不送她回去。」
「可能吧,但这跟工作是两回事。」
「这种假惺惺的话谁都会说。」
「孙迪从没跟我说过什么,」他继续解释,「如果她来问我,我会老实告诉她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苏敏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真的要说?」他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对着空气笑,「我挺含蓄的一个人,你非逼我当面说出来,多尴尬。」
她莫名的觉得害怕,甩了甩手回答:「那就别说了。」
「好,那就不说了。」他轻声道,又走近了一点,嘴里呼出湿暖的气在夜色中凝成一小团白雾。
时间似乎在此处停顿了一秒,他低下头慢慢的吻她。像啜饮着一种陌生的酒,她闻到他嘴里的尚且新鲜的粉色香槟的味道——黑皮诺葡萄、红橙和莫洛里黑樱桃,闭上眼睛,仿佛也能尝到那复杂的滋味。
苏敏的经验仅止于与阿尔诺那个轻浅的吻,而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她,如此深切,温柔却又不容她逃避,那几秒钟过得极其混乱,没人不让她喘气,却莫名觉得窒息,想要他停下,又不捨得就这样结束了。
「你今晚喝了不少吧,」她终于还是打断他,开了个傻乎乎的玩笑,「确定不是醉话?」
「是不少,」他回答,「要不等明早酒醒了,你再问我一遍吧。」
她笑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投进他的怀抱,深深的吸气,而后在心里感嘆,他闻起来真好。
第二天一早,苏敏被穿过白色纱帘的晨光弄醒。孙迪还在另一张床上熟睡,这一个礼拜下来,就算连着睡一天一夜也不过分。房间里充斥着香水和酒精的气味,暧昧、温软、充满了女性意味。
前一夜,苏敏几乎没怎么睡,此刻却无论如何躺不下去了。她跳下床去把窗帘拉上,轻手轻脚的梳洗,匆匆换了衣服,离开酒店去花店。
走的恰好就是往画家广场去的那条路,仅仅几个小时之前,她和方书齐沿着这条路慢慢走回酒店。一路上,她发觉自己有那么话想对他说,虽然过去几天,甚至几个月,他们都整天混在一起,但那种感觉却如此不同。
他一直送她到房门口,在走廊里,又吻了她一次。
她突然抱紧他,轻声说:「别走。」
他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些什么闪过,太过复杂,她看不懂。
随后发生的事是那么的不真实,直到黎明之前,她离开他的房间,熘回自己的屋子,一个很久之前的场景始终在她的脑子里萦绕不去——他递给她一杯波本,对她说:「你相信我吗?」她像是被催眠了一般傻傻的回答:「我相信。」随后便是充盈着整个口腔的甜辣炙热的酒香,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一切就已註定了。
早春三月依旧寒风料峭,鲜花贵的像抢劫。那些花是她一周前就订好的,送给昨天到场的媒体和名人,花了很大功夫跟花店老闆讲价,最后的要价仍超过五位数欧元。订单和实物一一对过之后,她翻开记事簿,趴在柜檯上写卡片,白玫瑰给vogue,紫色勿忘我送给嘉人,洋桔梗给卢雅雯……一边写一边不忘关照那些伙计:「我要的是黛安娜玫瑰,别拿洋红色的来充数。上午十一点之前一定要送到。」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但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她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嗅觉总是能第一时间唤醒回忆,她似乎颤抖了一下,他一定感觉到了,因为他贴着她的脸颊吻她的时候,又露出那种她熟悉的笑,像是看穿了她的心。
从花店出来,他们一路走回酒店,没有牵手,一部分是不习惯,另一部分的原因是苏敏害怕被熟人看见。
方书齐猜到她的心思,笑着劝她:「其实,最好就是直截了当的喊出来,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没事儿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苏敏觉得有点意外,她原以为他才会是那个比较想保守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