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蔚远、元祁分开后, 纪惊蛰快步去追蔚迟, 身高腿长的一通跑,像在演电影, 一路都有人在看他。
蔚迟只是行走速度, 他很快就追上了。
他跟着蔚迟进了地铁站,侧着身子从即将关闭的车门钻了进去。
蔚迟站在车厢的角落里, 面对着一块漆黑的玻璃, 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站地铁是繁华的商业中心站, 虽然是中午十一点多的非高峰期, 人还是不少。纪惊蛰花了两分钟才挤到蔚迟身后,他抓着吊杆, 前胸贴着蔚迟的后背, 嗲声嗲气:「迟迟, 你怎么了啊?」
蔚迟没理他, 还又往前走了一点。
纪惊蛰又贴上去:「迟迟……」
蔚迟又避了一下。
纪惊蛰又贴上去。
如是几次,两个人就像锅贴一样摞在玻璃窗上。
蔚迟:「你再这样,我要叫耍流氓了啊。」
纪惊蛰几乎是压在他耳朵上说:「你到底怎么了?你得说出来我才能改啊。」
蔚迟可以清晰地从玻璃倒影上看到,周围乘客的眼神都在往他们这边瞄。
他嘆了口气,道:「纪惊蛰,你不要和我这么说话。」
下一句是:「我们根本没关系。」
纪惊蛰直接懵了,声音提起来:「什么没关系?怎么没关系?咱俩没关系还有谁能有关系?」
地铁到站,蔚迟闪身下车。
纪惊蛰还在原地呆了一下,堪堪在关车门的前一刻挤出去,大跨步追了近五十米,才一把捞住蔚迟的胳膊:「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蔚迟猛力一挣,力度根本不是开玩笑,一下就挣开了:「放开我!」
一旁的地铁秩序维护员见状就想上来:「先生,地铁内禁止追逐打闹……」
蔚迟转身就走。
纪惊蛰跟维护员道了个歉,接着亦步亦趋跟上蔚迟:「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蔚迟还是不理他,径直往外走。
这是随便下的一站,外面是沿河的酒吧一条街。大中午的,整条街空空荡荡,纪惊蛰这下好发挥了,扯着蔚迟的两条手腕就把他压到了护栏上:「蔚迟!到底怎么了!」
纪惊蛰的力气很大,认真起来蔚迟是挣不脱的。
蔚迟甩不开,抬腿就踢了纪惊蛰一脚:「不要拉我!」
纪惊蛰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忍着疼,愣是没放,还扯起嘴角笑了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说我们没关系?」
蔚迟嗤了一声:「有什么关系?邻居关系?」
纪惊蛰一愣。
蔚迟抬手遮住了眼睛,顿了一会儿,纪惊蛰可以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纪惊蛰,你一走五年,杳无音讯。因为有你姑妈这个监护人在,我连报案都没法被受理。」
蔚迟还是没有挣开纪惊蛰的手,所以这个姿势,纪惊蛰的手就杵在他的脸前面,纪惊蛰可以感觉到他颤抖的呼吸。
「我一度觉得好荒唐啊……你姑妈一年见你几次?有没有三次?我呢?我们有没有哪次分开超过三天?」
蔚迟把手放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混杂着复杂的感情,最明显的是愤怒。
「可是你消失了,我问都没资格问。我们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们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一起但我们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纪惊蛰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蔚迟倏然一笑:「是这样吗?纪惊蛰。」
纪惊蛰一个劲摇头:「当然不是……」
蔚迟又说:「好,那我要你把那五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纪惊蛰忽然退了一步,放开了他。
蔚迟揉着被捏红的手腕,等了一会儿,又问:「不方便说吗?」
纪惊蛰又沉默了一会儿,非常艰难地张开嘴:「蔚迟,我……」
「不想说也可以。」蔚迟话锋一转,「那不联繫我的原因呢?可以说吗?」
纪惊蛰闭了闭眼睛:「我……」
蔚迟又等了他几十秒,自顾自地点点头:「你不说是对的。纪惊蛰,不要再骗我。我宁愿你不说,但不要再骗我。」
纪惊蛰还真就不说了。
蔚迟再次感到了胸口那种沉重的凉意,像是一块巨石横亘在胸膛里。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问:「你为什么总是要骗我?」
问完以后,他盯着纪惊蛰的脸,但纪惊蛰没有看他,而是低着头,视线越过了他,像在看河水。
过了很久,他听到纪惊蛰说:「对不起,蔚迟。」
胸口那块大石头好像忽然就崩裂了,锋利的残骸刺入肺腑,疼得他有片刻的眩晕,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纪惊蛰扶了他一把:「蔚迟!」
蔚迟挡开他的手:「你不要跟来,让我冷静一下。」
「蔚迟……」
蔚迟甩甩头,又推了纪惊蛰一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蔚迟回到家里,往床上一倒,觉得整个人都脱了力。
已经一点多了,上一顿饭还是进「阿瓦隆」之前的早饭,他应该挺饿的,却感觉胃里像装了一袋又冷又硬的小石头,难受,还有点噁心,什么也不想吃。
他囫囵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梦,这次的梦很长,也很有逻辑。
他梦到和纪惊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春阳、清风、窗外摇曳的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