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完本次忘归之野冲突的前因后果,一双双眼睛最后集中到了天戈身上。
自始自终,天戈静静坐在一旁,一语不发地听着,也不发问,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似乎,刚才令人惊心动魄的冲突争斗在他心中根本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静室之中,当最后一个人的最后一句说话声完全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整个屋子里一片岑寂,静得大家连自己的呼吸之声也觉得多余,恨不得将它完全屏闭掉。
五大长老彼此互瞧了一眼,脸上都带着几分惊疑,几分不解。
隔了好半晌,天戈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整个屋子已经安静得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乍然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大家心里面全都忍不住咚的一跳,脸上略微有些变色;当大家听清楚了他说话的内容之后,更加脸脸相觑,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
“呃,那个,阿天,以你看来,这件事该当如何解决呢?”隔了好一阵,满脸皱纹的司农长老陪着笑脸说道。
天戈淡淡地答覆道:“长老们向来德高望重,经验丰富,对此也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够有什么好主意?嗯,除非……”诸位长老心中一喜,凝神细听,却听他冷冷地接着说道:“我手持钢刀的找上门去,将那些参与冲突争斗的人一刀一个统统杀掉,干干净净,看他们以后还有谁再敢这样做?嘿,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听到这番杀气腾腾的说话,在场诸人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司农长老再次陪笑道:“阿天真会开玩笑,大家在一起生活不少时间了,相互之间纵然感情不深,还不到斩尽杀绝的地步;他们所做的事情,也并非十恶不赦。以杀止杀,这又怎会是一个好办法?”
天戈不动声色的道:“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那么咱们只能进行说服劝解。可是这种办法诸位长老早就试过多次,已经证实是没有效果的了。杀也不是,劝也不行,请问大家还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我们想,阿天你跟他们的关系向来比较好,也许更加好说话一些。所以,倘若由你出面进行劝解的话,说不定能够有比较好的效果。”
司礼长老此话一说,其余诸位长老纷纷点头同意。
天戈想了一想,说道:“也好,我就尽力试上一次。将他们全都叫过来吧,两个小时之后,大家一起在外面的大厅见面说话。其他不相干的人倘若想进来瞧瞧,也请不要拦着他们,倘若想看的人数太多,就请尽量多放一些年轻力壮的进来。我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暂时谁都不见,等人员到齐之后,过来叫我就行。”
静室外面,正是那个高大宽阔可容纳上千人的大厅。
司礼长老犹豫了一下,说道:“能否考虑先跟他们私下里单独谈谈呢?此前我们试过几次调停,在公开的场合下,他们一见面就吵,根本静不下来听什么劝告。”
天戈两眼寒光一闪,说道:“不必了。公共场所发生的事情,也应该在公开的地方进行化解。私下里进行面谈,只能够惹人猜疑,将事情越办越糟。”
众长老见到他的眼光,心中又是一凛,将诸番劝解的说话勉强吞进了肚子里面。转而一想,这样做其实很有道理,而且此时也别无其他好办法,当下纷纷点头答应,出门进行安排。
年轻英俊的高级法师阿修斯走在最后,脚步极其缓慢。等到好不容易抵达门口,他又停了下来,看着前面五大长老的背影。他们已经快要走到大厅门口了。忽然,他轻轻说道:“你要当心善水斓,这一次的事情,正是他躲在暗中一手策划的。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天戈心中,早就有几分料想到这一点,听罢阿修斯的说话,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提醒!请问你怎样判断是他?”
阿修斯也不转身,答道:“这件事并不难猜,且不论最初之时就是他一手挑起,事后他并不努力调解,反而在一旁充作好人、两面都不得罪;而且这件事情再往后发展,延铁与九家联盟的力量削减了,离火家的威望也受到大大的损害,端木家又置身事外,最终自然以他得到的好处最多。说起来,这个人也算相当有心计了,可惜太过急于求成,沉不住气,否则他倒真有可能成功。”
“在先生心目中,他想得到的究竟是哪方面的成功呢?”天戈又问。
阿修斯答道:“对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最大的愿望不外是获得权势与金钱。尤其前者更加重要。这一点不少人想必早就已经看了出来……”天戈想起先前返回的时候,在大街上听到的一句说话,点了点头。
阿修斯续道:“大家心中多半以为,他想为善水争得第一大家族的位置,其实他的野心绝不仅此。忘归之野这种贤人当家的平等政治,正是野心家们的天堂,尤其是如今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局面愈趋复杂的情况下,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相当不错了。长老们也很不容易的。说到底,这里的居民比起外面来说,实在单纯善良得很。”
天戈明白他的这番说话是在开解自己。刚才,他听罢长老们述说这场毫没来由的冲突之后,心中曾经难以遏止地涌起浓重的杀机,他点了点头,朝阿修斯微微一笑,脑子里却禁不住回想起总座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样的一帮蠢材,若不干净利落宰他个几百上千的,他们又怎能知道须得尊重你的意见?”当初听到耳里,觉得极不舒服,可是眼前形势如此紧急,倘若两个小时之后调解无效,这倒不失为一个迅速控制局面的好办法。
天戈又问道:“不知先生又从哪里判断出,他这一次定然得不到成功呢?”
阿修斯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两眼看着天戈说道:“所以我说他急于求成沉不住气。他如真想获得成功,就不应该挑拣你在的时候进行这件事情,这一次机会固然很好,失败的可能性更加大得多;倘若他以为,凭着美貌的真珠小姐或其它什么东西,就能将你收买或拉拢过去,只是更加证实他没有知人之明。”
最后这句说话大大出乎天戈的意料,不禁又向他多看了几眼。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阿修斯语气平和,斯斯文文的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些不经意的闲话,脸上也一直平静无波。这位年轻人平日里并不喜欢说话,天戈跟他见面以来,记忆中只听他说过两次话。第一次是向自己作介绍,第二次,当大家正猜测西羽的父亲究竟是谁,他用特异的口音说出了西山这个名字,令天戈印象颇深。
天戈站起身来,朝他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详加指点。先生高才,不知以前是哪里人氏?”
阿修斯脸上蓦然闪过一丝微仅可察的痛苦之色,随即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我是一个流浪的人,没有国籍,也没有故乡。”他朝天戈回了一礼,不待他再说什么,转身朝外行去。
天戈追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又道:“还有一个问题,先生为什么不将刚才的说话直接告诉五大长老?”
阿修斯脚步不停,答道:“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他们不可能阻止得了他的。以大长老刚直的脾气,倘若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只能打草惊蛇,令局面对我们更加不利。”
“再请教先生一句话:倘若这一次我不在这里,你会做我现在正要做的事情么?”
“会的,不过我也许不会采用你现在这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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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开会时间在半夜,聚会大厅里,四面墙壁、天花板上,数百盏灵晶灯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各大家族都派来代表参加。离火大叔这一次没有露面,由代理家主离火煌领队,其余三家都是家主出马,后面跟着一大群家族的精英,以壮声势。
端木长风依然面无表情,对这件事情浑不在意的样子;延铁威头上的白发比几天前似乎多了一些,脸上略带愁容,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跟随后到场的九家联盟诸人狠狠对视;善水斓在一旁拍拍延铁威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满脸堆笑,向后面九家联盟的人点头表示友好。
九家联盟毫不示弱,几乎是倾巢出动,将各家老幼之外的精壮人口全部带来了,足足三五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数量上远远超过了四大家族。
负责本次大会接待任务的司农长老脸上堆着笑,将各家族的大半人员留在了大门外面,只领着一小部份身份地位较高的家族精英们入内就座。
“呵呵,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会来这么多人。屋里座位有限,开会时间又紧,也来不及重新布置,只好委屈大家,待会儿跟观众们同时入场吧。”
事实上,这是诸位长老们吸收前几次调解失败经验后的巧妙安排。先前每次调解,家主身后都带着一大群人,这些人三言两语听不入耳,就在后面吵闹起来,身旁又都是自家人,自然跟着起哄,家主也不认真制止,或者只装模作样地说上几句,弄到最后,只好不欢而散;这一次诸长老借着座位不够,将他们拆分开来,余下的人散入观众座席,声势自然大不如前了。
途中,善水斓挨近司农长老身边,觑空悄声问道:“阿天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先前,长老会只是通知大家说,将在这里举行一次公开的调解,并没有特别说明负责调解的人是谁,是以善水斓有此一问。
司农长老笑答:“善水先生好快的消息,阿天刚刚才回来啊!他另有要紧事,须待大会开始之后才能露面。”
善水斓双眼骨碌碌一转,随即满脸堆笑的说道:“怎么他刚刚回来就有事情?究竟去了哪里呢?”
“哈,这件事情是在他回来之前几天就已经发生了的,非常紧急,须得他立即赶去处理。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司农长老答覆说。
善水斓脸上微露喜色,又似乎有一点失落,说道:“莫非是为了找寻阿雅姑娘?真是可惜啊,我还以为这一次举办调解会是他的意思呢。”原来林雅因为天戈和西羽驾翼车离开之后,一连数日没有回来,心中记挂,于是在大前天留书一封,一个人悄悄离开家,径自入林找寻去了。
司农长老摇头道:“不!这是我们的主意。他原本不太赞成进行调解的。”
“倘若不进行调解,还能够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善水斓惊讶地问。
司农长老含含糊糊答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阿天本领非凡,原本就不是我们寻常之人能够比拟,他心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主意,我们也很难猜测到。”
司空长老将大厅作了巧妙的布置。一角搭了个高台,上面摆设三套桌椅,居中一套正对大家,位置稍高,左右两套背靠墙壁,两两相望,同时斜对着大家。
台下大约五分之一的地面用一米多高的围栏圈了起来,中间隔着通道,分别摆设三十六套桌椅,供各大家族有身份的人落座。四大家族的相关人员按序坐在左面;右面是九家联盟,虽然分到每一家的座位数量远远少于四大家族,不过座位总数是一样的,而且这一次得以与参政的四大家族平起平坐,他们心中甚感满意,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
剩下的大部份地方是观众席,整整齐齐摆设了数百个座位。在当事的各大家族人员坐定之后,大门缓缓洞开,人群蜂涌而入,争先恐后,霎时间所有座位便坐得满满的一个不剩,甚至中间两旁的通道上,也密密地挤满了人。
冲突已经在忘归之野愈演愈烈,大大影响到镇上每一位居民的生活,大家自然关心,看看这一次长老们能够拿出什么比较有效的解决办法。
大门外面,没能挤进来的人还有很多。司马长老增设了几个同步传音的大风扬,使他们也能够听到现场的说话。只是见不到会场情景,效果比起在屋内大厅观看,自然要差上一些。
等到人员进来得差不多了,司礼长老缓缓登上高台,说道:“各位,先代贤者曾有话说:主神赐福一个生灵,就让他生而为人;主神赐福一群生灵,就让他们安居乐业。现在,我们大家有幸生而为人,又都生活在这片美丽富饶的原野上,远离外面的风风雨雨,为什么不能够好好安居,享受自己美好的人生?生命是多么宝贵,幸福的关键还在于明智的选择。为什么要让血腥、屠戮、仇恨、暴力,或者其它诸如此类的东西充塞着自己?同时也让身旁的亲人或朋友们成天提心吊胆、不得安宁,甚至因为你而生活在随时可能遭遇不测的可怕境地之中?”
听到这番说话,观众席中有人鼓起掌来,霎时间喝彩之声响成一片,有人大声疾呼:“谁要打架报复,就到外面去打好了,那里才是打打杀杀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影响了大家!”
九家联盟的首领顾若宪站起身来,双手高举,大声说道:“不是我们喜欢血腥,可是突如其来的横祸将我们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死者已矣,白发的双亲哀哀号哭,他们惨痛的声音又有几个人在听?我们也都有父母亲人啊,有谁愿意成为悲剧的主角?元凶祸首至今逍遥法外,各位,你们说,这当中究竟是为什么?”
在他旁边的座位上,顿时传来呜呜咽咽的痛哭声。观众席中有人怒吼:“严惩凶手!”“赶紧交出人来,重重法办!”“延铁家族不配在这个位置上,将他们轰下去!”“四大家族倚仗权势,包庇凶犯!”
延铁威见势不妙,连忙也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大声道:“你们指责阿明,说话毫无根据!小儿虽然鲁莽,下手自有分寸!他只刺伤胳膊,如何致人死命?凶手另有其人,大家擦亮眼睛。阿明艺成以来,屡次立功战场,消灭卡罗其无数,年前生擒单那。此次行事莽撞,我已将他严惩。有人抵死污蔑,居心路人皆知!”
观众席中也有人趁机道:“做事要冷静,说话讲依据!白发的双亲且慢痛哭,真正的凶手正在暗中得意。”
司礼长老眼看双方的对骂又要开战,连忙取过风扬,将下面的一片叫阵喝骂声压了下去:“各位,当时广场上乱成一片,到而今事实殊难分辨,为什么大家总是纠缠过去,而不将眼光放远一点?几场冲突,死伤累累,新鲜的尸骨早已足够将枉死者埋掩,他们也有父母双亲、兄弟姊妹啊,又有谁来为他们的白白丧生呼冤叫喊?”
顾若宪大声道:“如此说来,长老们是一定要袒护四大家族,坐视我们的人受屈枉死,不为死者伸冤报仇了?”
司礼长老见势不妙,连忙说道:“所以我们连夜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一个较好的解决办法。请延铁先生与顾先生坐到台上来,天先生想跟你们公开说上几句话。”
在场诸人里面,只有极少一部份住在主街两旁的居民知道天戈已经返回的事情,其余绝大多数全都蒙在鼓里。他们心目中,早就渴盼着他能够尽快回到这里,化解这场纷争,听到司礼长老的说话,整个大厅顿时爆发出雷鸣一般的鼓掌欢呼声,甚至四大家族和九家联盟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也是如此。
善水斓狠狠瞪了司农长老一眼,心想这个老家伙瞒得自己好苦。却见司农长老脸色如常,也不回看他,似乎早已将刚才的说话忘掉了。
潮水一般的掌声与喝采声中,天戈迅快地登上高台,朝台下众人行了个礼,又跟延铁成与顾若宪一一见礼完毕,然后坐入中间的调解主位。延铁成坐到他右手的位置,顾若宪坐在左面,两人的两双眼睛仍然狠狠地互瞪交锋,一面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神态。
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天戈脸色一直极为平静,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
天戈刚才在旁边的静室当中,早已听清楚了双方争执的内容。延铁威是比较相熟的人了,他为人随和质朴,做生意极有头脑,一直像个和蔼长者一般待自己,两人之间关系良好,镇上的居民也大多清楚这一点。这时天戈并不方便跟他说些什么,只略微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随即转向顾若宪。
九家联盟的成立只是最近一两年间的事情,这时天戈基本上不在忘归之野居住了,因此只匆匆跟他照过几面,并不太熟悉。
顾若宪约摸四十来岁年纪,身材高大,乍看上去跟善水斓倒颇有几分相像,国字脸形,鼻直口方,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极有神采。
这时,他感觉到天戈的眼神,竟也将头转了过来,面带微笑,坦然地跟他对视,一面朝他点点头,示意招呼。
台上三人坐定之后,台下的鼓掌喧哗声也逐渐安静下来,大家全都睁大双眼,要看天戈如何将两人之间的纷争化解。
万众瞩目之中,天戈缓缓地开口说话了,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道理我不太会说,就给你们讲述一下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吧。曾经有一次,从外面返回的路途上,我遇到过一个人,他问了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
听到这样的一段开场白,大家不禁面面相觑,颇有几分不知道今夕何夕之感。
天戈不理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他的问题其实很容易回答。他说:‘你常在在外面闯荡,见的世面应该很多了,不比我们这些固守一方孤陋寡闻的人,所以我要向你请教。以你所知,当今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有一天不小心受了伤,会如何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呢?’”
“当时我心想:这人莫非脑子有病,问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我相信在场的诸位,也都能够很容易地回答他的问题,是不是?”台下众人纷纷点头。
天戈接着说道:“当时我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处理伤口的办法很多,归纳起来不外有三点:止血包扎,防止伤口恶化,让它迅速愈合。’可是他却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办法,是很久以前比较聪明和明智的人所采用的;当今这个世界上的人,早就已经忘掉它了。’”
“听了他的说话,我自然疑惑不解,问道:‘那么以先生所知,当今这个世上的人,采用的是什么样处理伤口的方法呢?’他回答我说:‘他们会拔出身上佩戴的刀剑来,在自己的伤处再狠狠捅上一刀,让伤口更深,流出更多的鲜血;甚至,倘若受伤的是手指头,他们更有可能连自己的脚趾头也一刀剁掉。’”
台下众人听到这里,一些头脑灵敏反应较快的人已经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部份迟钝的人仍在窃窃私语:“真的有这样愚笨的人么?呵呵,我怎么从来没有遇见过?”
天戈续道:“当时我就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的人也都很聪明的,并不比古时候的人们差啊。’他说:‘可惜他们的聪明才智,并没有用在适当的地方。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幸运,一起生活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原本应该相互照顾,和睦友爱如同一家人,昔年曾有贤智者说:要爱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当他们是你的父母兄弟姊妹或者儿女,他们其实和你完全一样,也正是你身上骨肉血脉的一部份。所以,这个世上那些扰乱不止的纷争和仇杀,也如同那个拿起利刃在自己的伤处再加上一刀,或者伤口在手指、却连自己的脚趾头也一起剁掉的人一样愚蠢!’”
这一番话说罢,台下众人纷纷点头赞成,包括四大家族和九家联盟的绝大多数人在内。
善水斓笑道:“不愧是贤智者,这番说话果然非常有道理,不过可惜的是,它跟咱们当前的局面似乎不太适宜。骨肉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人心隔肚皮,这个世上总是存在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对于他们,一味的容让爱惜只能是养虎遗患,最终必然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祸害。”
天戈一双眼睛露出寒芒,紧盯着善水斓,缓缓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能否请善水先生仔细说一说,在忘归之野,究竟谁是居心叵测的人,谁是真正的祸害?”
善水斓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凛,已经涌到嘴边的好些说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感觉好不辛苦。
延铁威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说道:“不是我一定要袒护自己的儿子!阿明就在这里出生,这里长大,对于他的性格为人,相信在场的许多叔伯兄弟们全都相当了解,他也许为人鲁莽,可是但凡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不承认。他长到这么大,虽然学了一身本领,所杀的只有卡罗其。他告诉我说,那一剑只伤了那个少年的胳膊,并不在要害部位,决计不会致人死命。我相信,那个少年的死亡肯定另有原因,只恨当时现场乱成一团,实在难以追究事实的真相,导致我们百口莫辩。”
天戈转头问顾若宪道:“顾先生,你们指认延铁明是凶手,可有比较充分的证据?”
顾若宪迟疑了一下,答道:“可是少年除了胳膊上的一剑,全身别无其他伤痕。这又作何解释?”
天戈道:“如此说来,这件事显然另有蹊跷。我记得,在前几天的聚会上,善水先生曾说,当年带领全族,九死一生,万分幸运地来到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这是主神的誉顾;现在有幸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又有哪个不是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大家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更应该加倍珍惜这里的一切。住在这里的都是亲人,兄弟姊妹之间,什么事情不好商量?越是诡异难明之事,处理的时候便越要慎重对待,哪怕自己暂时吃点亏,也不能够因此破坏了整个家庭的团结和和睦。你们大家说,是也不是?”
观众座席上掌声如雷,大家纷纷说道:“正是!”“不错!”“顾先生大度一点,这件事情最终必有水落石出之时。”
天戈转头看着顾若宪,道:“顾先生你说如何呢?”
顾若宪心中其实早就相当清楚,这件事情必定另有蹊跷,他咬住不放,自然是想趁此时机,替九家联盟争得一些好处。眼见这件事情再坚持下去,只能令自己大失人心,得不偿失。他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下站起身来,向大家团团行了一个礼,说道:“我顾若宪因为悲伤亲人的死亡,倘有过份出格的地方,尚请大家多多原谅!”
听到这番说话,那些在冲突之中丧失亲人的人们犹自哀痛,其余人们脸上全都露出笑容,大声地朝他鼓掌喝彩。
天戈转头扫视全场,正容说道:“这件事情便交由长老们负责去查。我在这里郑重立誓,倘若最终证实谁是真正的凶手祸害,哪怕此后需要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抓回来,交给大家共同处置!”
僵恃了足有好几天的流血纷争,就这样暂时止歇干戈,司礼长老正要上前进行总结,宣布会议结束,天戈冲他摆了摆手,说道:“长老且慢。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大家。”
他转头问旁边的司马长老道:“长老这几天是否不曾查看过外面通道附近的状况?”
忘归之野对外的通道并不止一条,它们是保障这里平安的重要壁垒,向来受到大家的高度重视。每一条通道外面都装设了不少制作巧妙的法器,用来观察附近有无异常情况,这是在智者百岐先生指点下制作完成的。来到这里大半年的高级法师阿修斯,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居民,都是通过这些法器发现踪迹之后,才将他们接纳吸收进来。
司马长老心中一凛,点头道:“不错。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情,弄得大家焦头烂额的,也没有时间去看。有什么问题么?”
天戈道:“趁大家都在这里,长老何不将这些通道逐一查看一遍呢?”
一个沉重的**器搬上了高台,它也出自智者百岐先生的指点。当大家看到那支足有四五百号人、全副武装的帝**队出现在眼前时,全都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咦,为什么他们的衣服,跟你前几天刚刚回来这里的时候,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呢?”有人好奇地问。
天戈苦苦地一笑, 答道:“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们,我这一次是从他们那里逃出来的。目前事情紧急,具体情况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大家。以我的推测,倘若只是要追拿我一个人,压根不必出动这支军队,所以他们应该是想要占领这里。唉,由于我一时的不慎,连累大家很是抱歉。不过事已至此,你们只有赶紧组织起来,随时准备抵御他们的进攻。”
听到这番说话,众人脸脸相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戈已经这样强了,现在竟然连他也正被人追杀,对方究竟高明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那么,你就要离开这里,不准备跟我们一起战斗了么?”有人心细,从他的说话当中发现了这一点。
天戈点点头:“我如留在这里,你们将败得更快更惨。时间紧迫,待我稍作安排之后,就立即离开。倘若运气好的话,也许你们不必跟他们动手。”
“可是,”司马长老提出了新的问题,“这里如此秘密,他们是如何发现的呢?当初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曾经仔细看过,身后肯定并没有人跟踪。”
天戈摇了摇头:“我也希望有人能够将这一点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