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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风落笛声寒(二十四)

    ()」


    陈梓烟满脸不忍,活像马上就要坐到地上撒泼一样。


    聂如咎已有些不耐,冷风盈虽然强忍着,却也有些忍不住了。


    「姑娘,我不知你是从何处捡到了我父亲的令牌,但若是你再这样吵闹下去,就算我有心礼待,怕也是要请你出门的。」冷风盈道。


    见他们几人皆搞不定这样一个泼妇样的女人,娉婷也忍不住出声道:「姑娘,我看你还是太孤陋寡闻了一些,这六瓣金莲除了花以外,根茎叶皆带着剧毒,莫说驻颜了,不毒死你都算好的了。」


    荆忆阑咳了两下,对她道:「风盈中了毒,花已经给他服下了。」


    「什么毒?」陈梓烟突然问。


    「十日碎心散。」聂如咎道,「行了,送客。」


    「十日碎心散,那挺好啊,还有五片花瓣呢,给我啊。」陈梓烟骤然来了精神,嚷嚷道,「这毒好解,一片就够了,剩下的五片你们就给我吧,要多少钱你们随便开。」


    陈梓烟夸口道。


    娉婷听她说了这样的话,暗道不好,果然,荆忆阑和聂如咎齐齐朝她看来过来。


    娉婷到底还是老练,只惊诧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姑娘,我想你是弄错了吧,十日碎心散可是剧毒,须得一整朵才能解。」


    陈梓烟却突然抛却了那般疯疯癫癫的模样,站直身体对她冷笑道:「也是,这十日碎心散毒性如何,也只有你这制作者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明明只需要一片花瓣便能解除,又何必浪费呢?」


    聂如咎面色大变的同时,荆忆阑已启唇问娉婷道:「姨母,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娉婷手心发着冷汗,面纱下的面容却是半点怯意也无,她眼里洋溢上一层温柔之色,用她最擅长的语调对荆忆阑道:「阑儿,姨母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虽精通毒药,可我向来不与人相争,又怎么可能做这般害人的毒呢?况且这毒是你父亲下的,我与师兄已有多年未曾有过联繫,又如何会牵扯到这中间来?再说了,毒了又救,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荆忆阑向来信任她,见她这样说已有几分动摇。


    娉婷见状,继续道:「这六瓣金莲我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用,它太稀缺,我怕治不好便让冷少爷全部服下了。若真是我弄错了,也只能说是我学艺不精。」


    她说着便转向陈梓烟的方向,对她道:「姑娘,我不知你为何这般针对我,若真是一片便能解,那只能说我学艺不精,你这样咄咄逼人的,倒像是故意来找事的了。」


    「我看是你故意找事吧。」空中突然传出一声怒喝,那庭院之中,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能在这几位少年侠客面前旁若无人地闪身进来的,也就只有仇寄寒这样的人了。


    见他出现,满座都惊了。


    娉婷心下一凉,下意识便要往后退。


    仇寄寒却先她一步,右手成爪,将她整个人吸了过来。


    娉婷慌乱之中将一捧毒药对他撒出,仇寄寒冷哼一声,一跺脚,他周身骤然冒出一阵疾风,将那药粉卷了,尽数回落到娉婷身上。


    娉婷惨叫一声,疯了似地去挡住自己的脸。


    再看她身上,那一身衣袍已被毒药灼烧出了许多个洞,若非她的脸被面纱挡着,怕是现在也全是窟窿了。


    荆忆阑见了他生父,却是直接上前一步,拔剑出鞘,一副要与他决斗的模样。


    仇寄寒瞥了他一眼,他们明明是父子,可一个浑身便是杀伐之气,一个浑身如霜冻一般,虽容貌相似,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冷风盈到底还是怕他,一见仇寄寒出现,便立刻往聂如咎身后躲了躲。


    「阑儿,救救姨母。」娉婷见仇寄寒面带煞气,心知不妙,连忙朝对面的荆忆阑求救。


    可荆忆阑正因为那六瓣金莲的事对娉婷起了疑心,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近前了。


    看她求救,其他人还没说话,陈梓烟倒是笑了。


    「娉婷仙子,呵,你也配这仙子之名?」陈梓烟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荆忆阑,「想必这位就是荆大侠吧,久仰大名。不过我看这人你还是没必要救了,毕竟她与你之间,还横亘着杀母之仇呢。」


    「你说什么?」荆忆阑诧然道。


    仇寄寒听了此言,也有些好奇地朝她看了过去。


    陈梓烟袖手在一旁,她满意地欣赏着娉婷狼狈不堪的模样,欣赏够了,才对荆忆阑解释道:「我听闻荆大侠生出来的时候,生母便已经夭折,而荆大侠自从出生起,便双目赤红,宛如怪物。」


    「此事我从未对人提起过,你是从何得知的?」荆忆阑道。


    「不巧,我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去过荆大侠的家乡,也就探听到了此事。毕竟你出生之地,同时出现过仇寄寒和娉婷仙子这两位大人物呢。」陈梓烟笑道,「使人双目赤红的东西,我倒是认识一种。那东西名为赤焰丹,给孕妇服下,可以让她日日如在岩浆之中煎熬一样,痛不欲生。我想你这位姨母,应该是准备将你一起害死的,结果你命大,竟然活了下来。」


    荆忆阑闻言,已是骇然,他望向娉婷仙子,颤声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会呢,阑儿你怎么可以信这妖人的话。你的眼睛还是我治好的,你忘了么?若姨母有心害你,又怎么会救你呢。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娉婷脸上的薄纱已经被她自己扯了下来,她此时这幅狼狈模样,已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的出尘。


    仇寄寒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娉婷害荆忆阑也好,是真是假都罢,于他而言似乎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他只是在娉婷说完的时候,一脚踏到她背上,将她踩到地上。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什么慈母了。」仇寄寒道,「若不是我见了那日那孩子,找到他母亲的坟,开了棺验了尸,恐怕我还不知道,我竟被你用这般拙劣的手段骗了这么多年。」


    仇寄寒咬牙切齿道:「你从哪里寻了那样一张脸来,又是怎么骗得文澜中了你的奸计?你竟换了她的脸,将她送到妓馆里为妓,卢文婷,你这心思当真狠得可以。」


    娉婷忙抱住他的脚,叫饶道:「师兄,我冤枉啊,师姐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会害她呢,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在找她啊。」


    仇寄寒甩开她,极其厌恶地看着她,道:「换脸之术,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情,你竟然还对我求饶。你说你不知道,莫非文澜自己发了疯要那样做么?」


    「我看不是吧。」陈梓烟插嘴道,她似乎非常乐意在娉婷身上再插上几刀,「洞箫仙子叶文澜十几年前失去踪迹,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不久,凡阳万花楼中出现了一个娼妓,身配玉笛,名为阮惜玉。同年,冷府的冷羌戎游历凡阳,对她钟情,将她带回了盛京。可不久之后,她便因为与人私通,被重新送回了妓馆。」


    陈梓烟晃着头,继续道:「我听说那一阵子,娉婷仙子频繁出入冷府,与阮惜玉私交甚密。想必便是你设计了她,让冷羌戎对她产生误会吧。」


    她也不管在座诸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阮惜玉之子出生之后,冷羌戎念及旧情,将他从妓馆接回家,也是你故意在验证上做了假,让冷羌戎误以为风袖不是他亲子。你费尽心思对付叶文澜,恨她恨到连她儿子也不放过。明明六瓣金莲可以轻易解救两人,你却全给了冷风盈,一片都未给那个孩子,你说是不是?」


    荆忆阑霎时失去了力气,他听了陈梓烟的话,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连剑都从手中跌落下来。


    他怔怔地看着娉婷,看着这个他从小到大信任无比的女人。他自幼丧母,从未感受过半点母爱,是娉婷添补了这个空缺。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对他最好的人,原来一直都在背后算计他。


    他闭了目,又睁开眼来,那眸中最后一丝暖意,在这眨眼的功夫里彻底消失了去。他看着娉婷,恍惚间想清了很多的事情。


    「所以,这笛子本是叶文澜,也就是阮惜玉之物,她给了风袖,风袖又送给了我。你认出了这笛子,才故意让我拿它当赌注,对不对?」荆忆阑脸上浮现出难堪之色,他时至今日才终于明白,他与风袖的误会,从头到尾,原来是因为她那句话导致的。


    「你还杀了我母亲,甚至想杀了我。」荆忆阑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你是以何颜面这么多年一直装成善人模样陪在我身边的,你难道就不会惭愧么?」


    娉婷见满院之人,竟无一人对她伸出援手,连她寄予希望的荆忆阑也表现出这般冷漠模样,终于不再希冀。


    她强撑着坐起来,对着荆忆阑道:「我杀了她有何不对,她不过就与叶文澜那个小贱人有几分相似,便得了师兄的青睐,还怀上了你这个贱种。」


    她说着,又扭过头来看着仇寄寒,双目一眨,眼眶已然泛了红,她说:「师兄,明明我才是最爱你的一个,叶文澜她算什么,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死心塌地?明明我们同门所生,我和她都喜欢你,可你眼里却只有她一个人,你把我当什么?」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那年她们三人一起出山,仇寄寒武功高强,叶文澜精通医术,她精通毒术。


    可她喜欢的男人,从不对她假以辞色。


    她恨,恨那个夺去她所有光华的女人。


    所以她骗她,骗她苗疆之地有一支极美的玉笛,她知道叶文澜最喜欢这些东西,定然会去。


    叶文澜果真去了。


    于是她埋伏在半路上,暗算了她,将她一身武功尽数废去,又用金针封穴之法封住了她的记忆。


    她本来是准备直接杀了她的,却又在看到她那张脸的时候改了主意。


    叶文澜既然夺走了师兄对她的爱,她又怎么可以让她这么轻易地死去。


    她要让她尝到这世间最大的痛楚,让她被受尽世间最大的屈辱,这样方能解恨。


    所以她截杀了个妓子,取走了她的脸,换到了叶文澜脸上。


    阮惜玉,从此以后,你就顶着这个名字活下去吧。娉婷这样想。


    而陈梓烟所言,也全是她所为。


    她将所有的仇怨都发泄在了那个女人身上,只是为了她的师兄。


    娉婷仰起脸来看着仇寄寒,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习性,知道他有多么残忍。


    所以她才会故意将风袖与荆忆阑的事告诉他,等的就是他亲手杀了风袖那个小孽种。可她没想到,她算错了一步。


    她没想到竟出了陈梓烟这么个变数。


    仇寄寒突然出手,一把掐住娉婷的下巴,两指探到她口中,将她藏在臼齿间的毒药拿了出来。


    娉婷眼里终于流露出惧怕之色来,她本只想一死了之,可仇寄寒却连这一点希望都不给她。


    若是落到他手里,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仇寄寒点了娉婷的穴道,正准备将她抓走,可这时聂如咎却突然发声道:「前辈且慢。」


    仇寄寒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待看到喊住自己的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对自己造不成威胁之后,便停了下来。


    聂如咎放开冷风盈,缓步走到娉婷面前。


    仇寄寒抬手解开她哑穴,紧紧盯着她,却是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不给她。


    聂如咎缓缓在娉婷仙子面前蹲下身来,对她道:「娉婷仙子,你与我母亲多年朋友,我这次只想问你一件事。」


    他缓缓吐出肺中一口浊气,艰难地问出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五年前……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娉婷听他这么说,倒是慢慢地笑了。那笑容里恶意满满,像是一条毒蛇终于对着猎物露出了毒牙。


    「我父亲,与风袖,是不是你做了手脚……」他问。


    娉婷那笑容里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她勾着眼睛,对他道:「你说呢?」


    聂如咎骤然往后一退,差点狼狈地倒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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