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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无痕打量了花影一眼,道:「我以为你的情况会比现在更遭一点,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以为你现在应该躺在床上。」
花影沖他挤出一丝笑,他还是很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一样。
「我可以进来么?」他问。
凤无痕让开道,说:「你请便。」
花影咳了咳,走了进来,扶着桌子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凤无痕道,「我可不相信你是来串串门的。」
「我想求你件事。」花影说。
凤无痕挑了下眉毛,很讶异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说。」
花影捂住胸口,眉毛皱得几乎要纠成一团。他人长得好,这样看起来竟像了几分那捧心的西子。
他等胸口的疼痛缓了缓,才道:「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好阿九。」
凤无痕正摸着自个下巴的手一顿,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朝花影看过去,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
花影郑重道:「我很清楚。」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些年来,阿九跟着我东躲西藏的,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又是这个样子,一直在拖累他……」
凤无痕抬眼看他,到这时他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起这个人来。过了一小会,他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轻易地放手。」
花影抬头沖他笑笑:「因为我知道,他还喜欢你。」
凤无痕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勾出一抹笑,但他又不想在情敌面前泄露自己的喜悦,便又将那抹笑容压了下去。他十分自满地说:「他当然喜欢我,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恨我,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花影虽然不善言语,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还不错,他没有放过凤无痕脸上那稍纵即逝的笑意。等凤无痕说完,他又道:「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若是我真的死了,对阿九来说可能是件好事。我这身体是这幅样子,这些年来,也没让他发泄过什么,他就一直忍着。」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比较私密的东西,忙止住了话头。
「如果我将阿九託付给你,你会好好待他么?」他说到这里,又生怕凤无痕会拒绝一样,又道,「我刚跟他认识的时候,他还跟着你。他每次受了委屈,就跑到我在的那片彼岸花花田里哭。他以为我是草木听不到,其实他的难受我都看在眼里。他是在真喜欢你,比任何人都要更喜欢你。」
凤无痕看着花影,他感觉花影那瘦弱的身躯突然变得伟岸了起来,虽然花影说着要将殷九让给他的话,他心里却没有那么快高兴起来。他慢慢地开口,问:「你不怕我会再次伤害他么?」
花影听了他这句话,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大半。
他看出来凤无痕动摇了,若他没有认真,他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伤着他。
「我听说,狐束公子去了……」花影放柔语调,轻轻地说。
「是。」凤无痕点点头,「去了很多年了。」
「阿九一直说,你这些年找他,是为了复活狐束公子。」花影说。
凤无痕摇头,解释说:「没有的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怕我,或是一些流言蜚语让他产生了这样的理解。人死不能复生,我又怎么可能用活人去换一个死人。」
花影静静看着他,等他说。
凤无痕道:「当年是我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只想救狐束,所以才伤了小九。这些年来我找他,也是为了弥补当年自己犯下的错误。我已经错过他一次,定然不会再错过他第二次。」
花影低声道:「希望你的心思跟你的话一致。」
「我没必要骗你。」
花影说:「那你敢不敢发下心魔誓。」
凤无痕神色一凛,又高看了花影一分。
心魔誓不是小事,这誓言是基于天道法则的,一旦违背,便会引来九十九道天雷。这天雷比渡劫时的雷霆威力还要大了无数倍,它的威力没人敢尝试,敢尝试的人也都死了。
「如果你敢发誓,以后好好对阿九,我就将阿九让给你。」
花影这是在给殷九求一份保证,以求自己不在之后他能过得平安顺遂。
凤无痕沉吟片刻,举起了三指,他先是念了一段咒语,这是说给天道听的部分。咒语之后才是他的誓言内容:「我凤无痕在此发下心魔誓,若我此生不能好好待殷九,必会遭受天罚神雷,从此身死道消,不得轮回。」
见他坦然发下这么重的誓言,花影这才作罢。
「阿九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花影扶着椅背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往门口走。
凤无痕伸手想帮他一把,被他谢绝了。
「我会找机会跟阿九说的。」花影走到门边,又转过了头来,看着他,「凤宗主,阿九吃了很多苦,你以后……多多担待,让着他一些……」
凤无痕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花影没有再说什么,挪着步子回去了。
殷九同云珩在外头待了一两个时辰,主要就是在那里谈论怎么掌控心头血中间的力量的诀窍。
等他回去的时候,花影还是安静地睡在床上。
殷九脱了外衣,正准备爬上去,突然想起自己从外头来,沾染了一身寒气,便又止住动作,先行用灵力烘暖了自己的身体,这才钻进被窝里,抱着花影睡去。
云珩告别殷九之后,便径直找了个山头吸食月华。
原本一直在屋顶上看他的傅乐书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而此时,十里之外的树林之中,傅乐书就侯在树林外围,等着那个黑衣人走出来。
亥时,黑衣人如期而至。
他还是披着那黑色袍子,整个人几乎都要隐没到夜色里去。
傅乐书虽然跟他认识了百来年,也从来没有见过他黑袍下的真面目。
「都聚齐了?」黑衣人问他。
「嗯。」傅乐书道,「你要怎么操作?」
黑衣人道:「全部取出来。」
傅乐书道:「我现在就靠着这点心头血维持生命和形貌,你取走它,不就杀了我么?」
黑衣人摆摆手,他的手也藏在黑袍里,看不见半点皮肤。
他说:「不会。这只是暂时的,等我将所有力量融合,就将心头血还给你。不过那两个小傢伙就不会有这么幸运了。」
「他们的死活用不着我来操心。」傅乐书道,「等我拥有全部心头血,力量会比现在更强,到时候凤无痕就算有什么意见,也无计可施。」
他说完又对黑衣人道:「等你帮我练就丹药,这条右臂就是你的。」他抬了抬绑了绷带的右手——曾属于云珩的那只,对黑衣人承诺道。
「师父已经知道我在骗他了,你确定他不会怪我么?」傅乐书又问。
「到时候你只需要将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好。」黑衣人道,「他不会起疑心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为你炼制长生不死药。」
「但愿如此。」傅乐书说,「时不待我,你说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黑衣人道:「就今晚吧。」
「今晚?太快了吧。」傅乐书说。
「你要等得起,我没意见。但如果你师父起了把心头血收回去的心思,那可就由不得你我了。毕竟这可是他的东西。」
「好,就今晚。」傅乐书斩钉截铁地道。
为了防止有人来打扰殷九他们,云珩在离开的时候,在他们的房间周围释放了防御结界,只能从里面出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的那种。
但任何结界都有破解之法,特别是对于传承了他许多道法的傅乐书来说。
傅乐书用了些知识,又强行破除了自己不懂的那些法门,在几乎没造成什么动静的情况下,成功侵入了殷九他们的房间里。
殷九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麻痹了。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傅乐书。
他发现自己连舌头都动不了,努力想呼救,却发不出一个音。
他虽然拥有比傅乐书更多的心头血,但傅乐书灵力本就高于他,又有许多道法符咒傍身,比起他来说,殷九的能力简直不够看的。
为了保险,傅乐书从袖中抽出几张黄符,手一动黄符便自动燃烧起来,他将燃烧的符纸弹向床上的两人,符纸瞬间便化作铁链捆缚住床上的两人。
傅乐书轻而易举地将两人带了出去,他出了民宿,身形一晃,瞬间就没了踪影。
云珩打坐了大半宿,除了思考傅乐书的问题,就是思考傅乐书的问题。
饶是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说当年那个听话懂事的小徒弟已经变了。
他觉得他还是需要去找他谈一谈,便干脆起身,神识外放寻找傅乐书的踪迹。
这一看不得了,非但在这附近找不到傅乐书的身影,连本该在房间里的殷九花影二人都不见了。
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云珩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进凤无痕房间里,把正在休息的凤无痕从被窝里提熘了出来。
「殷九他们人呢?你把他们藏哪里去了?」
凤无痕还因为今日花影的到访和承诺而开心呢,结果还没睡多久便被人强行喊醒,而且这人说的话也让他十分不解。
「云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殷九不见了么?」凤无痕坐起来,看着他。
云珩懒得跟他磨蹭,直接按住他对他进行了搜神。
凤无痕再怎么说也算这大陆上有名的强者,可他此番被云珩制住,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读取了记忆。
搜罗一番发现他跟此事无关之后,云珩也就放开了他。
「出事了。」云珩皱着眉,面沉如水。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傅乐书带着殷九花影两个人,来到了黑衣人所在的山谷。
此地距离那海边民宿有一百多里,光凭神识探测,根本找不到他们。
傅乐书来到这里的时候,先是查看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月上中天,将大地染上了一层霜白。傅乐书极目远眺,发现这此地处在四峰交界处。
聚阴之地,在道法之中有这样一种称呼。
「你来了。」黑衣人走到傅乐书前方不远处,沖他道。
「这里太黑了。」黑衣人抬起手,从他袖子中跑出数团白色光点,呈北斗七星的形状盘旋往上,将这一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傅乐书将手中提熘的两人扔到黑衣人脚下,道:「可以开始了吗?」
黑衣人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两人一眼,扔出两团黑影变作囚牢,把他们困在里头。
而殷九也终于能说话了。
他看着黑衣人,喝问道:「你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他的恐惧主要针对于那个黑衣人,而他的愤怒则主要对着傅乐书。
傅乐书道:「需要我重新让他闭上嘴么?」
殷九只觉得不妙,因为傅乐书撤去了压制着他力量的法术的缘故,他现在还能使用灵力。
面对不知底细的敌人,他选择直接用暴力破开那囚牢。
然而他的灵力在接触到那笼子的时候,就像水滴进了海一样,很快就被吞噬了进去。
「不用白费功夫了,省点力气吧。」黑衣人开口说道。
殷九见无计可施,便又喊花影起来:「花影,花影,快醒醒。」
花影醒来时,比殷九还要讶异。
「琴尊?这位是谁?阿九,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花影还没回过神来。
「我们被抓了,傅乐书这个畜生出卖了我们。」殷九骂道。
傅乐书一向是不喜欢别人骂他的,也就云珩能有这个特权。面对殷九的话,傅乐书只是冷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傻到在被囚困的情况下还说出这种不知死活的话。」
殷九啐了一口,道:「这话你留着对你自己说去吧。」
傅乐书将目光转到黑衣人身上,问:「还不开始么?还在等什么?」
黑衣人拢了拢袖子,道:「还在等一个人。」
「谁?」傅乐书下意识接口道。
「你师父,云珩。」黑衣人语出惊人。
傅乐书被他骇了一跳,他语音微颤,道:「我们达成的口头协议里头,可没这条。」
黑衣人将脑袋朝他挪了过来,沖他道:「小孩子才会相信所谓的协议,在我这里,只有强者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