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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轨迹

    晚上8点半,邓逸飞还在公司里加着班。刚给李庆国发完信息,见李一直没回,他停下手中的事情,突然拿起放电脑右边的女朋友相框,轻轻地抚摸了起来。这是他前两月刚来西湖城时在断桥边给女朋友拍的照。


    邓逸飞是江西人,来公司才一个月不到。不过,他自己也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很适合干销售。刚来公司时,公司销售总监孙普新孙总培训时说过,“销售这种岗位适合两种人,一种是缺钱的,一种就是喜欢说服、掌控别人的,前一种人业绩会好,后一种职场晋升会好,二者兼之,可得天下”。邓逸飞第一次听到时,脑子有些懵,不过仔细想想后,似乎打开了新世界,至于自己两种条件究竟符不符合,好像都有,又好像都差点。


    人,有些事一旦想不清楚、想不透彻,很容易开始动摇,动摇所坚持的,动摇所思念的,结果大多都是给未来的某一天,埋下一颗崩溃的种子,有些是个人现实的崩溃,有些是个人心理的崩溃,还有些崩溃,会传递给下身边人,甚至下一代,一环接一环,一圈接一圈,跟奥运五环一样,从此生活变得五颜六色,色彩缤纷。有时我们不愿意,去好好想一件事情,是因为事情没那么重要,但人一辈子真正重要的事情,又有多少。


    邓原本在北京有着稳定的工作,在北京读完本科,毕业后先是去了一家游戏公司,呆了两年后公司被吞并了他被裁了,后面又去了大学辅导员推荐的一家摄影公司里当策划,一做又是两年。后面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算太高,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而且也是他自己热爱的工作内容,并且,平时工作都跟已稍有一定经济基础或社会地位较高的甲方或私人客户打交道,所收获的东西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但究竟收获有多少,他自己也没好好想过。


    邓逸飞原本一直打算在北京混个五年工作经验,然后就进个4a广告公司,如果不成功,就回老家市里自己也开个类似的广告公司。不过,这两年他也一直被家里催婚,两个表弟在去年年初都已结了婚,加上父亲去年查出肝有问题,一直都在老家修养,至今还未出门打工,邓自己一直没时间回去看,更别谈照顾。他有一个从高三就谈上、一直在西湖城上班的女朋友,夏荷瑜。夏一直劝他来西湖城,说是西湖城这几年发展也很好。连着被洗脑了两年,邓最终选择妥协,折中来到西湖城,并没有直接回到江西爸妈身边。来这边后,尽管本科毕业加上几年工作经验,工作是好找,但一时半会儿却也很难找到完全匹配的岗位,加上之前都是在游戏和摄影公司里干策划,不是专业的广告公司,一个是甲方,一个是乙方中的“甲方”,没有单独大项目的策划经验,邓逸飞找起对口工作来没有明显优势。两月前刚开始来西湖城时,他一直住女朋友租的房间,工作找了三个多星期后也没找到合适的。最后还是女朋友夏荷瑜的闺蜜介绍他,去了明尚科技面试。


    邓原打算只是试一下,看看公司,顺便多了解了解本地企业,毕竟之前他也没专门做过销售,不了解科技公司的销售怎么做,没想却被第一时间录用了,同时也被明尚科技的薪资待遇给吸引住了。明尚科技的销售提成很高,李庆国这一单,虽然一开始不是邓在联系和跟单,而是之前同事离职前转给他的,在拿到李庆国的首付款后,邓逸飞仔细算了下工资提成,除去基本等日食开支,发现工资就同在北京工作时相差无几,


    西湖城的生活成本更低,而且如今也不用每天一早去挤地铁,自行车骑半小时不到就能到公司。  李庆国是邓服务的第一个客户,虽然是干销售,但跟之前做游戏和做摄影等一样,渴望用户和客户认同,内心里他也希望李庆国能够真正把这个项目做起来。虽然这份工作是别人推荐意外拿到的,但邓逸飞自己也从内心深处认可移动支付的未来。之前在北京时,他就已经体验过多次移动支付的便捷,而在来西湖城后,更是基本不用带现金,地铁、公交、吃饭手机都能轻松搞定,比北京还方便。邓逸飞隐约感觉到,这个行业在接下来五年,定会有长足的发展,尤其在中国这样一个广阔而又人多的市场上,加上现在转行也不算太晚,而且也能赚钱,尤其是赚快钱,二者皆可得之,何乐不为。在来明尚科技后,邓逸飞就把自己去年买的单反相机给收了起来,周末也不再去琢磨拍照的事情,专心干好销售这份工作。


    不过,在李庆国付完首付款后,邓逸飞并没有多的心思去过问项目进展的情况,毕竟岗位是销售。李庆国已经成交付钱,那这一单他的任务基本就完成了九成,还有其他更多没成交的客户、打不完的电话。不过,催尾款的事情也很重要,因为明尚科技的提成都是以实收金额来计算,当月收到当月计算提成,而不是直接计算到双方签订正式合同的那个月,实际收到的金额越多,提成也就越多,提的点也就越高。


    今天下午时,由于是第一次服务签约客户,邓逸飞连着问了客服小赵好些有关后期服务的问题,基本弄清了每个环节,尤其是再一次把系统交付时间给确认了下,以便能在这个月底前就把尾款收上来,早一点拿到提成。邓逸飞第一次干销售,名字和工作微信都是用的自己的真名,不像其他同事都用的花名,什么“苍月”、“柯南”、“宛生”、“诸葛平安”等千奇百怪的名字都有,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隔壁销售二组的一个同事,本名叫张昌贵,体格魁梧而且相貌老成,头发也不短,个子接近一米八,花名却叫“肖玉生”。邓逸飞开始一直以为肖这个名字是他的真名,而且张的笔记本上都写的“肖玉生”,后面他知道后也是哭笑不得。在纠结了半天后,邓最终还是坚持用自己的原名,用真名客户应该也能更加信任自己,如是认为。


    邓逸飞的主管是周一搏,来公司时间比较长,因此公司里都叫他老周,老周上个月刚刚结婚办完婚礼,媳妇儿已经怀孕三个月,最近一星期下班也走的早。同组的,包括老周在内,总共六个人,比二组多两人,比三组多一人。此时整个销售部只有邓逸飞一人在公司忙着加班,不过他并不着急回去,因为女朋友回家还要十点多,一会儿他还要骑着小电驴去地铁口接,独自加班到十点、跟公司许多技术部程序员同事一起下班,是常有的事情。


    李庆生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从起兴路到尚民路,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他自己慢慢走了接近二十分钟,中间买了瓶红茶,而且还一个人跑到去年才彻底修好的日出大道的石梯上去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北山县城的夜景和畔江。如往日一般,他一个人随心随欲地发呆,什么也不做,也不看手机,斜对面的九命山黑漆漆一片,同昨日一样,傻傻地看着畔江,看着畔江中间的方向灯,看着灯光艳丽的北望桥,看着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的夜空。这几天煤矿厂那边机器在维修,李庆生母亲田秀前今天下午特意坐了同事儿子的车回了家。李庆生下午原打算回家吃饭,不过还是去了李庆国家里,骗了母亲说是自己在加班。即便如此,李庆生还是在日出大道第一排梯坎上坐了许久,直到把饮料喝完才回家。


    回到家后虽然看到母亲已经睡了,但李庆生也已经习惯。以往凡是田秀前在家里,都会等到李庆生回家后才能安心入睡,包括李庆生工作几年后也都如此。但不知为何从今年年初开始,李庆生发现,母亲的习惯好像慢慢改了,有时晚上12点多还没回家电话也不打一个。刚开始时,他还有些不习惯,偶尔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想。毕竟,母亲回来住的时间也不多。


    进门后李庆生直接去母亲房间门口,轻轻推开简单看了一眼后,直接走回自己卧室打开灯,翻了翻压在进门位置床垫下的存折,看到里面还剩下五千块钱不到,心里寻思着,尾款还有七万块钱怎么付,这钱绝不能让大哥一个人全部付完。当初在西湖城付首款时,李庆国毫不眨眼,一张储蓄卡的2万,1张2万额度的信用卡一下子就给刷没了,还有3万多也是回家后才付清的。当时李庆国现场求了半天邓逸飞的主管老周,才说服明尚科技给他保留了优惠名额。虽然李庆国反覆让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但此刻的李庆生内心还是十分着急,想到,后面没钱怎么办,大哥当初把店盘出去也就12万块钱不到,加上赔的钱和这段时间生孩子的花费,大半年多也没上班,家里肯定也没啥钱了……想到这里,李庆生一下子坐床上,双手放额头两边使劲向上反覆摩擦着头发,然后转身一头倒扑在床上,过了几秒起身扭着身子抬着头,用左手从左边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里找到一根烟,没穿拖鞋直接跑去厨房灶上点燃抽了起来,他不敢在母亲面前抽。这根烟是李庆生藏在卧室里的三根中的第一根,之前也答应过母亲要戒烟。对李庆生自己而言,抽烟跟发呆看风景没啥区别,不过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很难上瘾。


    李庆生站在窗前,抽完一根依然没想到办法,烟灰散落在窗边的绿萝盆里,烟快灭掉时,又迅速走到右边衣柜跟前,翻了翻灰色棉袄右边的内侧荷包,找到第二根,赶紧续上,连续吸了好几口。不过,关衣柜时没注意,声音有些有些大,他并没在意。


    李庆生又走到窗户前,望了望窗外。但事实上窗外什么风景也没有,对面就是一座20层高的小区楼,里面暂时也还没人住,下面则是条过路小道,零星亮着几盏微弱的路灯,仿佛一吹就灭。李庆生抬头向上使劲望,似乎怎么也望不到头,天是黑的,对面的房子也是黑的,唯一的路灯突然也关掉了,有些意外,却也习惯。他就这样站着,安静地看着一切。


    两分钟后,李庆生低头看到最后的烟丝快要烧完,看了大概3秒,扭头又看了看左边绿萝盆里的烟灰和刚抽完的烟头,最后把熄灭的烟头直接用力扔出了窗外。拉上窗帘后,他转身坐床边脱了袜子换上拖鞋,直接去厕所洗了澡,全部收拾完后,躺在床上继续看之前从西湖城带回来的那本移动支付有关的介绍书籍,之前答应过大哥会把这本书读透。


    李庆生的母亲田秀前,之前在听见厕所放水的声音后也彻底醒了,待声音彻底消失后,起床出卧室在门外看了儿子两眼。从未关完的门缝里,她偷偷看到儿子正趴在床上看书,这一幕好像很熟悉。此刻李庆生的头刚好靠近窗户那边,翘起来的脚靠近门的位置,李庆生没有看到母亲。田秀前明显闻到了一股烟味,而且还看到儿子大腿一旁还放着一本存折,而存折上的金额她也一清二楚。下午刚回来时,田秀前特意翻出看了看。藏东西藏到床垫下面的木板上,这是李庆生从小的习惯,跟李庆生父亲一个样,以前是藏找同学借的漫画书,后面上高中后就藏存下来的钱。不过李庆生要比父亲李建春聪明点,知道把存折往床中间位置塞,而不是跟他父亲一样放在边上。


    早年李建春去世后,过年时田秀前在李庆生的门前,总能听到一丝丝抽泣的声音,如今换成了烟味,反而更清楚儿子的情况。此刻的田秀前很清楚,儿子平时不怎么抽烟,如果抽了烟,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世上最懂儿子的,似乎永远是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


    李庆生高中毕业一年后,一直问母亲田秀前,为什么不重新找个伴,他自己并不介意。每次田也都只是简单地说一句“我有你就足够了。不怕,儿子,天塌不下来。”每次聊到找老伴这个话题,田秀前总会转头讲起小时文革刚结束那会儿家里的事情,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但李庆生从母亲嘴里听到的,永远都是积极的,即使是悲情的故事,母亲也总是能很淡然地一句带过,不给悲伤留任何驻足的空间。“悲伤是生活的理所应当,所以开心的事都值得铭记于心“,这是田秀前说过最多的话。李庆生很明显感觉到,在讲以前故事时,母亲的眼睛里会发光,似乎如今生活里的苦,母亲内心都在靠回忆以前的事情来抚慰。不过,田秀前最近一次讲到以前的事时,是在两年前春节那会儿,母子俩初六晚上在家里烤着电炉看着电视。李庆生一直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婶婶鲁文秀的事,但他内心极度渴望母亲能像婶婶那般,重新找个人安心在家过日子,而不用再去煤矿厂那边上班,一个季度只见三次面不到。至于以前的故事里,李庆生最爱听的莫过于侯老三侯叔小时侯夜闯返乡男知青卧室找狗的事情,每次母亲讲时都能笑开花,尽管侯叔早些年得病去世已快五年了。


    田秀前并不是北山县本地人,而是北山县西面少安县里的人,一家人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都搬到了北山县城这边来。李庆生父亲李建春和田秀前是在县里老码头上认识的,以前李建春在码头帮人卸货,而田秀前家里以前则是卖竹篮的,家里自己编,后面也找人编,然后成批卖给外地人和要出远门的本地人,那会儿生意好做,东西也很好卖。田秀前年轻时十分精明能干,经常带着李建春等人去码头送货算帐,后面田秀前爸妈和叔叔们在20世纪末又回了老家少安县那边,但田秀前和两个哥哥都留在了在这里,两个表哥和一个表妹都去了沿海外地打工,两个表哥也都在外地成了家没有再回来,表妹后面也断了联系,据说是出了国。之后适逢国家政策变化,没有资质,东西在码头卖不了了,田秀前也没有再跑码头,开始直接在县城打短工,后面在北山县兴民镇的“皇后门”工地上又见到了李建春,两人谈了半年朋友后就结了婚。


    有孩子以后,田秀前就待在了浔水镇望平村李家湾生活,李建春则出门打工,偶尔也跟着去,十年前,两人在县城买了套80平米的房子,简单装修了下。到后面李建春突然“离家出走“,除了李庆国帮忙照顾李庆生以外,田秀前之后就再没出过北山县,在县城里到处找活干。后面经二哥田秀真介绍,田秀前在县里大包镇里的煤矿厂里专门负责煮饭,而且这家煤矿公司还算大,虽然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整个一呆就是七年,中间换过三个地方, 最近换到了曹兴镇平南村那边,常年在外不回县城的家,老家望平村也不再怎么回,房子也直接免费租给了同乡人,除了过年那段时间。如今正常情况下,田秀前每40天左右会回县城一次看看儿子。由于现在煤矿厂所在的地理位置地势险要,峻山环绕,并且在县里最高的山峰流岷山的山腰上,而曹兴镇四周又山路十八弯,如今公路虽然比几年前好了很多,但坐班车单程加上走一段山路,快的话还是要花接近2个半小时。


    李庆生上初三后,有关照看儿子读书的事情,田秀前也都拜托给了李庆国,与其说对儿子读书很放心,不如说不知该如何操心,学校老师一个不认识,上几年级也不清楚,唯一能确认努力做到的就是让儿子吃饱饭。她深知儿子李庆生是个懂得疼人的孩子,虽然偶尔有些调皮,有时也喜欢当面发些脾气。有些儿子骨子里的东西,母亲总能一眼看透。初三那年过年前给儿子打电话时,田秀前无意中提到当时上班的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没网,有时打电话接不到。半年后,李庆生抽着暑假跟大哥李庆国做了一个月零活,加上找大哥借了些钱,给母亲田秀真新买了一个大屏手机,而且特地还加了张内存卡,下载好了《还珠格格1》和《还珠格格2》,最后在田秀前八月末过生日前一天,一个人偷偷跑到九命山山上的工地里,陪母亲度过了那次生日。而也是在那年的暑假,李庆生刚刚以建和中学第一名成绩考上县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而在公布中考成绩的一个星期后,他也知道了父亲李建春在工地上被碎石给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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