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云飞读罢弟弟的信，马上写了回信，主要说了两件事:要云强转告奶奶，他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叫奶奶提前置办些年货回来。关于房子出租的事，由奶奶全权处理。只是，得要求对方签个书面协议，还得收押金等等。


    云飞之所以决定不回家过年，是杜甫焕提前给他讲了:电器批发市场，春节前后是销售旺季，很多外农民工又都返家过年了，这期间的劳务费价格也相对高一些，所以也是他们挣钱的大好时期。


    果真，事实证明了杜甫焕的判断是对的。


    这个春节，他们就是年三十下午及大年初一才休息，其余时间都在做事。元宵节那天，他又给奶奶汇回去一千元钱，从此，家里的债务也就清零了。俗话说“无债一身轻”，没有债务所困的日子，真的很舒心！


    和他们一起干活的，大部分是阆中县的人，有几个是隔壁南部县的。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平时处得很好，相互称兄道弟，球三屌四的说脏话开些荤(骚话)玩笑是家常便饭，谁也不会计较。这些人里，十有六七都是单身(没带家属)汉，也有原本就没成家的光棍汉。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爱好——去附近的发廊找洗头妹。至于找洗头妹干什么，就不用作者多费口舌笔墨了吧！杜甫焕的老婆也在这里，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找洗头妹，因为他既是老板又是民工，既有卖力气的收入又有提成的收入，所以他更有条件去找更年轻更漂亮的洗头妹。他老婆早就知道这些事儿，但也只能视而不见。他老婆不是不想管，而是根本就管不了。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这已经成了共识。在当地，如果哪个男人没有一个或几个情人，那简直就是废物，是异类。


    这种风气，最先是从香港传过来的，渐渐的当地人又传给了外地人。珠三角经济发达的地方，无论大城市还是小城市，都有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二奶村”，每到周末成礼拜天，各种品牌的高档轿车开进来，就会把小区里所有的停车位停得满满当当的...


    像杜甫焕这样的小工头儿，凭经济实力他还没条件去包养“二奶”或是“三奶”什么的，但隔三差五去找洗头妹云雨一番是一定的。


    有几次，杜老板都提出由他买单，让于云飞去“玩玩儿”，可都被他礼貌地谢绝了。


    这天晚上，一个被大家称为老秦的老乡来窜门。


    老秦并不算老，大概也就四十多点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五大三粗，但老秦为人却很豪爽，平时给大买水、散烟，买果冻、瓜籽什么的，很是康慨大方。对于云飞也很关照，云飞称他叫秦叔。


    “喂，于老师，早两天我就想对你说个事，但又怕不大好开口...”老秦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道。


    云飞递给老秦一瓶矿泉水，说道:“秦叔，你我又不是外人，有啥不好说的?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那，那我就对你明说了吧。是这样的:有个重庆老乡找到我，叫我帮忙找个人——一个像你这既年轻又帅气，又还有文化的人...”


    于云飞没插话，只是目视着老秦，认真地听他说下去。可是，老秦说到这里，却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停住不说了。老秦不说话，于云飞也不搭话，就这僵持着。


    过了几分约摸一分钟，老秦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这才继续说道:


    ”于老师，其实，这也没有什的，现在这个社会，只要有钱，做啥不可以?”


    听到这里，


    于云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人说话没头没尾的，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喃?　　“秦叔，请你说明白一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老秦又喝了两口水，吧怎了吧怎嘴，鼓起勇气说道:“是这样于老师:有个重庆女娃子，今年才二十多岁，人很漂亮，被香港一个大老板包养了，每个给那女的成千上万的钱。可是，那个香港佬却快七十了，这使那个重庆女娃子心里很感不平衡，于是她想出三千一个月，暗地里也包养一个靓仔，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那天有人开玩笑叫我跟你说一下，愿意呢好处是你的，你不愿意对谁也没损失。这几天，我一直在作思想斗争，不知到底该不该对你讲...”


    这时候，于云飞才明白了老秦来找自己的来意。他说:“秦叔，别的事还好说，可是这件事情，你来找我真是找错人了！”


    老秦自嘲地苦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说道: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算我什么都没说过。于老师，不敢多打扰你了。再见！”


    ”秦叔，有空了多来坐坐。请慢走，我就不送了，啊。再见！”


    “再见，再见！”


    老秦走后，于云飞在心里嗔骂道:“呵呵，这是他妈的什么事——难道让我也为了钱就去卖身不成?喔呸——老子才不干嘞！”


    ...


    这天，杜甫焕捎给于云飞一封刚收到的信。一拿到信，他就迫不及待拆了来看。读着读着，于云飞激动得不禁拍起大腿来。


    弟弟于云强在信里告诉他:张彬终于有消息了！


    张彬的父亲给番禺公安局的信很快就有了回复。对方告知:张彬并没有失踪，而是真的被收容谴送了。由于谴送是一站一站的循序渐进，所以人具体被送到了哪里，他们也说不清楚。叫耐心等待。


    于云飞又第一时间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张彬的工友，大家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知道他现在只是被收容谴送了，而没有别的什么连想都不敢细想的意外，这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喽...


    张彬那边有消息了，可于云飞他们这边却又有事了——因为电器批发市最近进的一批货，涉及到走私，被海关查封了，属于仓库的门，全被贴上了封条。因此，他们这些人便失业了！


    他们总共有二十多个人，平时嘻嘻哈哈无忧无虑，有挣的本事(力气)更有花钱的本事，吃喝嫖赌抽(烟)，无所不能，根本就没几个有节约攒钱的意识。也包括他们那个所谓的“老板”杜甫焕！


    这些人中，唯独于云飞例外。他年龄最小，但干活从不偷奸耍滑，处世为人也招人喜欢。平时大轮流作东下馆子吃饭，当轮到他作东了，杜甫焕却当众对他说:“小于呀，大家都知道你家的情况，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请大家吃饭，我看就免了吧。啊！”


    莫看杜甫焕是个大老粗，但在这些人当中，他是一呼百应，说出话来无人敢不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赶紧咐和:“小于，哦——于老师，你的心意我们都领了，请我们吃饭嘛，以后再说吧。”


    正是在大家的关照和帮衬之下，于云飞才能在短期内，还清了家里的所有外债，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对于这些非亲更非故的老乡们，于云飞是打心眼里感激他们的，又特别是杜甫焕。


    于云飞和杜甫焕，虽然是隔着嘉陵江不同一个县的老乡，两个人的家相隔也就不过5o公里，但他们却互不相识，更别说有什么交情。他们能在几千里的广州共事，纯粹是偶然相遇。


    去年，于云飞投奔同学落了空，那家工厂又不招人，只好自己出去找门路。跑了一整天，脚上磨起水泡了都还没有着落。因为没有暂住证，不敢逗留便早早地回来了。


    第二中午，他在番禺汽车站旁边的小商店买矿泉水时，昕见身旁有人讲的是家乡话。这两天，尽跟人讲普通话，总感觉有些费劲或别扭。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的情况下，一听到乡音，简直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为了办事效率，他买了包五块钱的“红双喜”香烟带着。一包烟只剩几支了，可啥事也没办成。在这里遇上老乡了，不管怎样也该去和人家说说话才对。


    他信步来到两人跟前，搓着手礼貌地说道:“两位老乡，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四川人吗。”说着，他掏出那不轻意出手的“红双喜”每人递上一支。


    其中的大个子中年人，先看了看烟，后再看看人，然后才把烟接到手里。有些冷漠地回道:“是的，我们是四川南充的...”


    “咹！你是南充的——南充哪里的?我是南部县的嘞！”于云飞激动地说道。


    “我和他都是阆中的， 那我们还是近邻呢。”大个子指了一下身旁的人。他问于云飞:“小老乡，你在哪里发财呀?”大个子边抽着烟边问。


    “哎——老乡啊。发啥财嘛，我连安身的地方都还没有嘞！”于云飞苦笑道。他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述说了一遍。


    这时的大个子，再没有了刚开始时的冷漠，目光也没先前那么刺人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于云飞，这才说:“老乡，我倒正缺少人手，而且马上就做事。可是，我那里是体力活儿，看你斯斯文文的，一副白面书生相，你是干不了的...”


    于云飞一听，有些急了:“老乡，关于我的家庭情况，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一句话:我很能吃苦的，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先试试吧，行吗?”


    身边那位也说:“甫焕，就让这位老乡去吧，要干不了又再说。”


    随后，他才知道，大个子叫杜甫焕，是装卸工包工头;另一个是重庆万县的，人称老秦。


    就这样，他们就一道来到仓库。司机一见杜甫焕带人来了，用广东话大声嚷嚷道:“丢你老姆海，快点儿达不达(行不行)?”


    杜甫焕也用半生不熟的广东话回道:“丢你老姆海，莫急莫急，保证一个钟之内卸完就达了。”


    最后，这车货还真的没超过一个小时就顺利卸完了。于云飞不仅顺利通过了试用关，还分得了二十元的劳务费！


    可谁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好日子就又到头了！下一步，又该何去何从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