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虽生犹死（1）


    病房外，陆心遥时不时地从玻璃窗外往里面瞧了瞧，她看见小冉正伏在陆辰的床边，听他念着一本厚厚的《奥德赛》。


    不知道为什么，陆辰与小冉这个孩子独处时，总能让心遥有一种亲父子的感觉。


    “诶！.飞蛋！”贝儿的胳膊在心遥的眼前晃了晃，叫出了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毕竟贝儿并不记得她真正的名字，“飞蛋”二字的印象太深刻，很符合陆心遥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她也就将就着叫了。


    要是放在以前，陆心遥绝对会一个飞腿甩上对方的脖子，只是现下，她的心已经飘去了别处，没有心思任性发脾气了。


    “啊？什么？”陆心遥回过神来，她方才走了神，没有听见贝儿的话。


    “我说啊，陆辰的检查结果.你怎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吗？”贝儿的声调扬高了些，也是个熊脾气的主。


    陆心遥痴痴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啊，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脑子进屎”


    贝儿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把刚才的话重复的一遍，“陆辰转院之前做过几次保守治疗，但是效果并不乐观，根据检查报告来看.”贝儿瞧了一眼听得云里雾里的陆心遥，她的脸上只写着”请说人话“四个大字，无奈叹气，“简单来说吧，骨转移已经到了脑转移——”


    陆心遥像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耐烦地直接打断了贝儿的话，“什么骨转移脑转移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辰现在的状况，癌细胞转移到了大脑，会出现性格改变、短暂性晕厥、幻觉、视力下降甚至失明。”


    陆心遥将贝儿的话一字一句地在自己的大脑中过了一遍。视力下降，短暂性晕厥，半睡半醒时常有的幻觉陆辰来海德堡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些症状，可唯独“性格改变”这一项，陆辰的性格始终都像她记忆中的一样温和，并没有什么变化。


    贝儿跳过了拗口的医学术语，继续说道，“到了这个阶段，保守治疗的效果不大了，外科手术更不可能，所以.”


    陆心遥再傻，也听得明白贝儿话里的意思。


    怪不得她非要以“别打扰陆辰给孩子讲故事”为理由，把心遥拉到门外说.


    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其实心遥从很早以前，也许是从得知陆辰患上肺癌的那个晚上，不是从七年前陆辰第一次查出肺腺癌早期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这样的心理准备，她在心里埋藏了整整七年，从刚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的“坦然接受”，中间的种种煎熬，并不是未经历过之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就像陆辰说的：死人不会痛，会痛的是那些活着的人。


    “所以院方的意思，是放弃治疗吗？”


    贝儿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句她想了很久，都没有勇气说出来的一句话：


    “治疗的可能性是不大了，但是陆小姐，在胸外科，我见过不少这样的患者，无论是多刚强的性子，到了最后的一刻都是一样的生不如死，所以.不是院方的建议，而是我个人的建议，可以直接转院到瑞士，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进行.进行安乐死.”


    这样出于“人道主义”的建议，院方才不会说，也只有贝儿这样与患者算是熟识，才能说出掏心窝子的话。


    毕竟，没有人愿意为他人的死亡买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