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少年的救赎（3）


    陆辰不过是习惯了把别人的重担都扛在了肩膀上，所以当他真正倒下的时候，才会觉得不堪重负，喘不过气来。


    可是许谙桐心中清楚，陆辰毕竟是陆辰，看似不堪的他总是能屏着一口骨子里特有的硬气，即便是被现实捶打得粉身碎骨，也有咬牙站起来的能力。


    这样的他，还是有机会回头的。


    于是许谙桐想了想，淡淡地说——


    “陆辰，你已经习惯了替自己在乎的人下决定，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乔溪要的幸福，你根本就不懂，甚至，你从来都没给过。”


    陆辰默然，仿佛心间突然砸下了一个霹雳。这样的话他从未听过，也从没想过。


    他所认为最好的东西，陆辰都尽数留给了他所爱的人，可是他从不知道，乔溪的心性与他那样相似，乔溪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希望陆辰能够在他短暂的一生里与她相依相伴，过得幸福罢了。


    即便短暂，幸福也终究是幸福。而幸福过后是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呢？


    “陆辰，你知道乔溪要什么吗？”


    “自以为保护着乔溪的你，陆辰，乔溪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问过她么？”许谙桐一步步紧逼，虽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虚弱不堪，可是只有这样，将他心中最本质的困惑如数倾出，才能让禁锢在自责中的他真正苏醒过来，面对现实。“陆辰，你还真自私啊。”


    “她想要的.”陆辰口中呢喃，后半句，他却迟迟答不上来。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乔溪了，可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对乔溪，对乔溪这些年的诉求，竟然一无所知。


    许谙桐站起来，依旧看着卧在病床上的他，“乔溪就在门外，你和他现在不过是一墙之隔。长久以来，她想要的仅仅是你的陪伴而已，难道你连她这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么？”


    “我”


    陆辰咽声，答不上来。


    窗外，雷声隐隐，下起了雨。


    而陆辰的心中，却悄然无息地挥去乌云，渐渐放晴。


    许谙桐听到窗外的响动，转而来到窗前。


    “下雨了。”他说。


    他瘦高的身影背对着陆辰，注视着窗外加快脚步的人们，如蚂蚁般渺小的他们纷纷找到了避雨之地，小雨变大，一瞬间便如柱倾泻。这样的雨在冬日里并不常见，他知道，一场冬雨过去，天气又要冷了下来。


    乔溪的案子历时六年，在许谙桐的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在这个案子里，他失去过自己，也找回过自己。在别人看来是心理学天才的他，却从来都治不好自己的心病。反而在他病中第一次为他带来温暖的人，竟然是陆辰。


    “谢谢你，大哥哥。”这一次，他叫他哥哥。和六年前生病的时候一样，他把他又当做了希望。


    这样的一个人，值得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佛说，有果必有因。世间轮回，对许谙桐来说，就当作是报恩吧。


    在许谙桐心底，对陆辰还是感激的。


    死并不是人生最大的损失，虽生犹死才是。这样熟悉的话，陆辰曾对他说过一次，可那时的许谙桐还并不知道，陆辰所指的“虽生犹死”，说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人类最大的心理盲点，就是想不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小桐，谢谢你。”


    他的声音那么轻，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掩盖下去，可许谙桐还是听得清楚。他几乎能够看到在他身后，陆辰的脸上又一次绽放了他那让人心安的微笑，带着他心中从不曾黯淡的光芒与希望，静静地，看着他。


    背对着他，许谙桐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无论你存在与否，时间的脚步总会按部就班下去。许多年以后，小树会长大，少年会远去，女孩会嫁人，人会衰老，最后死亡。


    人类从来都逃脱不出的生老病死，在他看来早已经微不足道。眼下，他倒是很想知道“衰老”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能和自己心爱的人慢慢变老，难道不也是一种幸福么？


    他这样想着，许谙桐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只会抱着枕头发呆的孩子，少年会远去，蜕变之后，破茧成蝶的他，会一步步走出他最初的稚嫩状态。


    他也一样。


    还像六年前一样，许谙桐想伸手替陆辰把被子盖好，可是还没伸出手，就听见来自房门处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哐哐哐！”


    “给姑奶奶把门打开！听见没有？！”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门外再次传来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敲门声。许谙桐下意识地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了看陆辰，满脸的疑惑。


    陆辰先是一惊，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桐，你大概还没见过我妹妹吧，陆心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