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大致浏览‘周正’的记忆，对他有了一些了解。


    1885年，“周正”出生，现年20岁，是新式学堂毕业生。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周围的人都在告诉他，他的国家是多么伟大，文化是多么璀璨，地大物博，是天朝上国。


    只是七岁那年，他所在的地方，陆陆续续饿死不少人，许多人举家逃难，他爸爸妈妈带着他一路南逃。


    那一天，他吃了树根睡下，醒来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


    他推了推爸爸，又推了推妈妈，像往常一样试图叫醒他们，提醒他们该起来赶路了。


    大路边睡觉的感觉并不好，起晚也不好，以前他们脱离了逃难的队伍，爸爸妈妈害怕的神色他一直记得。


    所以，每天他第一个醒，然后叫醒爸爸妈妈赶路。


    只是今天爸爸妈妈没有醒，他挣脱不出他们的怀抱，而且，冷冰冰的也不舒服。


    几番挣扎，他终于出了怀抱，转身望去，爸爸妈妈一动不动，还维持着怀抱的动作。


    “周正”一下就懂了，之前他们赶路时，也在路上看到过这样躺着的人，爸爸妈妈说那些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变成天上的星星，给下面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周正”不傻，尽管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五岁小孩大小，但他已经七岁了，不是三岁小孩。


    他不知道什么是悲伤，只是感觉天塌了，眼泪不停的流，他想重新钻进爸爸妈妈的怀里，可惜怎么也钻不进去。


    就这样呆呆的坐到中午，太阳很大，他肚子饿了。


    他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但他发现他周围多了一些人，他们的眼神很可怕。


    “周正”害怕，他知道爸爸妈妈再也帮不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他慢慢走出人群，有三个人在后面远远吊着他，“周正”一直走在人群边缘，却又始终在大部分人群视野范围内，直到旁边出现一条小河。


    小河本不小，只是现在小了。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三人，他颤抖着小腿，跳进了河中。


    河水看起来小，实际上只是露出了部分河床，真实流量并不小。


    “周正”不到三十斤的身体，直接被河水裹挟冲走。


    他记忆中，还记得那三个成年人脸上可惜的神情。


    周正停止了查看，拳头紧紧握住。


    “无聊的回忆。”


    虽然他只是另一个周正，但看到“周正”这样，他心里也不舒服。


    大致瞟了一眼，后续类似事还有很多，他略过不看，直接跳到最后。


    “周正”从学校出来，抱着学生们的作业到家时，看到有个黑影从他家门口窜出去。


    他一眼就看出是个孩子，他的学生刘先明。


    “周正”连忙把作业放进屋里，随手带上门就追了出去。


    他不是真的追刘先明，而是天色漆黑，担心刘先明出事。


    一路远远跟着刘先明绕了几个圈子，直到看到他回家，“周正”才回自己小窝。


    谁知就是在回程路上，不小心跌下山坳，本就脆弱的身体，一下子没缓过来，就这样走了。


    记忆在这里中断，周正心情复杂。


    在这个旧社会，“周正”从七岁就一个人生活，十二岁凑够钱上了新式小学，后回到收留他的齐下村，成了这个村唯一的老师。


    记忆中只有画面，看不出“周正”的想法，但光凭推算，他都能猜到“周正”会过得多么艰难。


    艰难的爬上泥土小路，周正狠狠喘了会气，感觉心脏平静下来，才继续赶路，他真怕稍不注意，就把这具身体累死。


    走到家门口时，发现门口有两个人。


    一个站着的老人，一个跪着的孩子。


    老人看到周正回来，连忙走上前，赔着笑脸。


    “周老师，我家狗娃又从你家偷东西了。”


    “我问过了，五个洋芋，我全给你送回来了。”


    从兜里掏出五个乒乓球大小的洋芋，老人又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布袋，张开袋口，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半斤粗粮，我替狗娃赔个不是。”


    周正看了看老人，眉头一皱，一股专属老师的气势自然流露出来。


    “刘大爷，我说过几次了，不要叫孩子狗娃，他的名字叫刘先明，老叫狗娃对他未来成长不好。”


    刘大爷满脸堆笑，像往常一样连连点头。


    “是是是，周老师说的是，你看我这破嘴。”


    说着，他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我们乡下人，贱名好养活，从小叫习惯了，一时顺嘴。”


    说完，他又把手中的土豆和布袋递到周正面前，央求的看着他。


    周正一脸不高兴，把东西往刘大爷面前推。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今天要是收了你的东西，让村里人怎么看我？”


    “当初我来到村里，全靠大家接济，不然哪有今天？”


    “收回去。”


    刘大爷那里肯依，周正在他们看来，是十里八乡唯一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大人物却回到村里教孩子读书，这是他们村里积德，救下了文曲星。


    他们哪里敢居功，平日里就对周正十分敬重，生怕哪里不对，让周正离开了村子。


    那样，他们村只怕要成为附近所有村子的笑话。


    “周老师，你得收下。”


    “狗娃不是第一次来您这偷东西了，你每次都不计较，我要再装不知道，我刘老汉还怎么在村里待啊。”


    跪在地上的刘先明抬头看着周正，冷哼一声。


    “迂腐，让你收下就收下。”


    “你不收下，村里人会怎么说我家。”


    周正动作一顿，深深的看了眼刘先明。


    “好，我收下。”


    刘大爷脸上一喜，把手中的粮食和土豆塞到周正手里。


    “谢谢周老师，你真是个好人啊。”


    周正心中无奈，他这个收粮食的怎么就成了好人了？


    他走到刘先明面前，伸手把他牵起来。


    “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你知错了吗？”


    刘先明喜滋滋的站起来，揉了揉膝盖。


    “谢谢老师，我知错了。”


    周正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刘先明的头发揉成鸡窝。


    “好，刘先明同学，为了奖励你认错，这袋粮食就奖励给你了。”


    周正直接把粮食塞到刘先明衣服里，不让他拿出来。


    刘先明脸上喜色凝固，呆呆的看着周正。


    “为什么啊，老师。”


    周正没有回答他，反而把剩下的五个洋芋也塞到刘先明衣服里，刘先明想拒绝，但他的力量，哪里是周正的对手。


    刘大爷也急忙上前，一脸着急。


    “不要拒绝！”


    周正没有管刘大爷，两只有神的眼睛凝视着刘先明，双手握住他两只小手。


    “以后，想要什么，和老师说，老师都会给你们。”


    “我连知识都能教给你们，何况一些粮食。”


    他转身看向刘大爷，眼神说不出的坚定。


    “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