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回到过去
把父子俩送回家之后，我和师姐辞别。
当然，我们暂时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我还有机会改造许小米。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将决定许小米的命运，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在某个连锁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我们在路边早餐摊吃过早餐，又打包两份赶到许小米家。
许小米的父亲早已起床，而许小米还在屋内酣睡。
“昨晚花了不少钱，让你们破费了。”许小米的父亲满脸歉意。
“没花多少钱，您不必放在心上。”我把鸡蛋、豆浆和油条递给他。
他接过早餐放到桌上，扭头看向许小米的房间。
“留给他吃。”他说。
我走入许小米的房间，把他拖出来按在沙发上。
他像个傻子似的坐着，身上还穿着昨晚穿的那套校服。裤子上的尿渍很明显，好在已经干了。这也说明，他昨晚穿着湿裤子睡觉，用自己的体温烘干了裤子。
“你吃吧。”许小米的父亲把早餐全部递给儿子。
许小米接过早餐，吃了起来。
他目光呆滞望着前方，但双手十分灵活地剥着鸡蛋。
“吃完早饭，我们去游乐园耍耍，坐坐摩天轮啥的，您去吗？”我问许小米的父亲。
“游乐园？”他想了想，说：“那我不去了。”
我们看着许小米吃完早饭，然后领他出门。
许小米的父亲果然没有陪同。
来到游乐场，我们去坐摩天轮。当摩天轮转动起来又俯冲下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尖叫，但我身旁的许小米没有任何表情。
当我们落地之后，很多人扶着栏杆呕吐，但许小米双眼无神，没有任何反应。
我忽然间很绝望。
我原本期待坐摩天轮，可以激发他作为人的原始本能，起码惊叫几声，但他并没有感知到人世间带给他的任何刺激。
如此木头人，我如何帮他？
离开游乐场，沿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心中谋划着如何在太阳落山之前兑现承诺。路过一所高中，院墙外竖立着宣传栏，用玻璃罩住外面的那种。宣传栏的“光荣榜”上，贴着学校历史上的“名人”照片。
照片下面，是那些名人的辉煌事迹——主要是高考成绩如何出众，如今取得哪些成就等等。
这样的宣传栏很常见，我和师姐没有在意，但许小米却在一张照片前停住。
我和师姐走近一看，照片上的稚嫩男生正是许小米本人。照片下面的文字，写着他是当年全市高考状元，考入北方某省的名牌大学……
“哇，你当年的成绩真是好极了！”师姐由衷赞叹。
“全市状元，我永远做不到！有这样的智商，什么事情都做得成！”我也赞不绝口。
许小米忽然扭头看向我。
我惊喜地发现，他的眼神不再呆滞，居然鲜活起来。
“可那是从前的事……”他忽然说话，接着扭头，又盯着自己的照片。
他居然说话了！
我和师姐很高兴，只差跳起来击掌庆贺。
“虽然已经过去，但那代表了你的实力。实力就像内功，内功到家，就算你多年不用，它依然在那里。只要运用得当，武功早晚进入至高境界。”我开始吹嘘起来。
他“哦”了一声，转身走开，我们立即跟在他身后。
可他走了几步，又走回来盯着光荣榜。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找回昔日的自己。”我趁热打铁，想激发他的斗志。
他又扭头看向我，眼神中充满期许和疑惑。他的潜台词是：我能做到吗？
我知道，他这种有过辉煌又遭受挫折的昔日英雄，经历了漫长5年的萎靡之后，好不容易迸发的雄心很容易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
于是，我拽住他胳膊，把他拖入学校附近一家餐馆。
那是一家面馆。
我快速点了三碗面。至于什么面，我根本没有在意。最重要的是，我点了三瓶啤酒。
“快，先上啤酒！”我吩咐老板，然后快速坐下。
许小米此时“活”了很多，不像先前那样木然。也许因为父亲不在身边，他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啤酒很快呈上，我递给他一瓶。他咕咚咕咚喝完一瓶，又把另外一瓶喝光。
“我很多年不说话了。”他抹抹嘴，晃动一根手指：“不是我不能说，是不想说。”
“我知道，你在大学的时候，是学校辩论队的队长。”我充满敬意地说。
他见我对他的辉煌了如指掌，很高兴地点点头，恍如遇到知音。
“不错。”他又喝下第三瓶啤酒。
“再来几瓶酒？”我问他。
“我够了。我只想在清醒的时候，跟你们说说我的故事。”他咬咬牙，似乎下定决心：“我一直压力很大，从小就是。我父亲五十岁才收养我，他对我很好，凡事依着我。但是，对我要求也很高，希望我处处优秀，处处比别人强……”
他停了停，又说：“我一直很努力，从来都是第一名。考上理想大学，大学毕业后进入一个很好的单位上班。但是，我遇到一个领导。他总对我不满意，总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终于，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他说不下去了。
“因此你辞职，待在家里，越来越没有自信，整整五年。”我替他说完。
他点点头。
“我越是四门不出，越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渐渐地，成了一个行尸走肉。有时候，我偶尔也想反抗自己的那种状态，可我坚持不了几秒钟，那种无力感和强烈的自我否定又席卷全身，让我感觉自己还是适合躺在床上。”他逻辑清晰，用词专业。
我和师姐频频点头，并不插话。
“就在昨天晚上吃烧烤的时候，我盯着那个马尾辫姑娘，忽然想起大学的初恋女友……”他说。
“哦？”师姐忽然喜笑颜开，并催促他：“快说说你的初恋！”
“其实，只是我暗恋人家而已。我们只是朋友，她那个时候有男朋友。但是，她常常跟我说，她认为我非同凡响，此生一定可以做出成就。昨晚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她的样子始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她对我的肯定是那么清晰，一遍遍在我脑中冲撞。因此，我发了一个誓！”他说着停下来，喘一口气。
“什么誓？”
“从昨晚开始，从前的许小米已经死了，我必须给自己重新打造一个人设！”他坚定地说。
“重新打造人设？这个想法很好，很新鲜。”
“新的许小米，积极健康向上，努力生活，努力奋斗。我还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小目标。”
“什么小目标？”
“找一份稳定工作，不管多苦多累，必须坚持5年。”
“那么5年之后，我们来看你。”我伸手跟他击掌。
他用力地跟我击掌，再跟师姐击掌。
这时候，老板端来三碗面。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面。
不，与其说他在吃面，还不如说他在“喝”面，就像喝汤那样。
我们的面才吃了几根，他的一碗面已经吃光。我知道，这并非他很饿，而是他的心中荡漾着一股重新开始的傲气，让他干任何事情都充满力量！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我他妈的就是一条狗！”他使劲拍打胸脯，接着站起来朝我和师姐鞠躬。
他走到门口，又走回来：“我必须留下你们的电话号码，并时刻向你们汇报我的进展！”
我大受感动，把电话写在一张餐巾纸上。
他再次鞠躬，出了面馆。
直到此刻，我和师姐感动得热泪盈眶。当我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的时候，我看见师姐在用餐巾纸擦眼泪。
“看到一个人成功，我不会感动。可看到一个人从失败中站起来，我却特别感动。”师姐眼泪花花地说。
我没说什么，因为我除了感动，已经无话可说。
（此事后续：三个月后，我和师姐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专门去看过许小米。那个时候，他在一所培训学校当老师。而且，他即将跟教导主任结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