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是多晚？


    是等到我们红星厂，发不出工资的那天在去要吗？”


    刘长青盯着说话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回道。


    那人也是厂里的职工代表之一。


    不过刘长青却是认得那人，那个是秦三山以前的老下属。


    面对对方提出的问题，刘长青他是不惧的。


    他以前是干嘛的？那就是耍嘴皮子，动笔杆子的。


    你让他提思路，提解决方案或许不行，但罗军已经给了他解决方案，现在让他动嘴皮子，那他还能不行？


    “我我也没说不去要啊，其他厂子不也都是这样嘛


    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嘛.”


    那人说到后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显然是极没底气的。


    刘长青心中暗笑，这就是给他送经验的小杂兵。


    面对秦三山他还有点发憷，可面对这种小杂鱼，他身上自带会心一击的buff！


    他丝毫没和对方客气，直接用质问的口气冲着那人说道：


    “其他厂子这样，咱们厂就得跟着学？


    那其他厂子，出重大事故了吗？


    其他厂子，要是停工了，发不出工资，你也愿意不要工资吗？”


    刘长青一句接这一句，如同连珠炮一般的逼问道。


    “怎么可能停产嘛.再说了，国家不会不管我们的.吧？”


    说到后面，那人气势越来越弱.


    刘长青则趁势追击道：


    “哼，怎么不可能？去年被咱们兼并的三厂。


    不就是因为发不出工资，才被兼并的嘛！


    在场有以前三厂的老人吧？


    你们站出来说说，那种滋味好受嘛？”


    果然，刘长青话毕，一个头发略微泛白的中年人开口说道：


    “刘副厂长说的没错，我就是以前三厂烧造车间的。


    前两年我们厂就是被债务拖垮的，平时没什么，一出事厂子直接就不行了。


    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我们厂里的领导，都是天天去银行求贷款发工资。


    而我们也就跟着，拿了半年多的半薪.


    唉，那时候可怜我家孩子，还在长身体，营养跟不上.


    现在都17了，还不到一米六高.”


    很快中年人的话，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共鸣。


    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半大孩子的，以及家里人口多的，谁都不愿意有一天这位说的话变成真的


    没错，有些事，自己不摊上的时候，永远就只是故事.


    就好像战争，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觉得刺激、好玩，可真正经历的人，十个有十个都不想在经历一次.


    但他们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这位中年人说的虽然句句都是真的。


    但他却是一早就被刘长青叫到跟前，事先沟通排练好的.


    不然也不会配合如此的熟练，像是说相声一般，刘长青刚说上半句，他就立马接下半句.


    不过这些也已经不重要了，众人的情绪因为中年人说的话，都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此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是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银行那帮家伙我可是知道的，晴天送伞、雨天收伞的主，靠不住的”


    这位说话的，是有亲戚在银行上班的。


    他显然平时没少听那位银行的亲戚，描述过此类事情，从而对银行没什么好感.


    但他其实还是真的冤枉了此时的国内银行，外国资本主义银行，或许就是他说的这副德行。


    但现如今的国内银行，还真的对他们这些国营工厂很够意思.


    只不过是因为到了后来，需要救济的工厂太多了，银行也无力承担罢了.


    总不能把每笔贷款，都当扶贫拨款吧


    真的那样的话，就是央妈也扛不住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有人继续接话道：


    “是啊，刘副厂长说的对，我们得自救啊。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可现在各家厂子，都是赊帐给那些单位供货。


    要是就我们去要钱，人家会不会以后不要我们的货了？”


    本来前面那人说完，气氛已经被推的很高了，可这人一说完，现场一众人又如同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这时，他旁边一个人不确定的说道：


    “不能吧？咱们是国营的工厂，咱们生产出的产品，他们还能不要？”


    其实说话的这人，想法也很简单。


    因为都是从计划经济时期，走过来的。


    在加上近些年一直都是商品短缺，所以他脑子里的那根筋，压根就从没想过，东西生产出来了还会卖不掉？


    不过这里显然是有人懂行的，供销科的老罗同志摇了摇头说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咱们是国营厂子，人家其他厂也不是后娘养的啊。


    至于那些要货的单位，进哪家的，不进哪家的，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没错，这回说话的正是罗军的老爸老罗同志。


    这会刘长青看到老罗居然不帮忙，还在那帮倒忙，差点没翻白眼.


    心说，罗军你这老爸哪头的啊？太不靠谱了


    可刘长青却不知道，此刻的老罗，真的是没和罗军通过气的。


    这会的老罗，完全是站在厂子的角度出发，来思考问题！


    那人被老罗一说，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愤愤的说道：


    “哼，以前那些单位，哪家不是求着我们给发货。


    现在好了，生产的厂子多了，他们反倒拿乔了，我看就是给他们惯得！”


    老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还是伸手虚空压了压劝道：


    “唉，老张，现在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咱们还是先商量，怎么解决问题吧！”


    “哼，还能怎么解决，要帐呗，我们这眼看着都要断顿了，总不能他们吃肉，连口汤都不给我们喝吧？”


    那位老张总算说到了点子上。


    刘长青也跟着说道：


    “对，张工说的没错，现在不是考虑以后还要不要供货的时候。


    现在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的要到欠款，发不出工资都是小事了。


    不能尽快购买新的生产线，我们将会面临停工的巨大风险！”


    一听到停工两个字，众人皆是眉头紧锁


    停工意味着什么，在场的这些人都知道，几千人无事可做.


    这种事，他们也就只敢想想了，真发生了，到时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要帐，丫挺的，那帮孙子欠钱还有理了。


    他们以后不找我们进货，我们还不给他们供货呢！”


    一个人站起，率先支持道。


    不过这种口头的支持很容易，喊两句口号谁都会，可还是要面临实际问题。


    旁边一人，直接不合时宜的抬杠说道：


    “呵，能要来当然是好啊！


    关键谁去啊？


    老张你喊的这么欢实，要不你去？”


    这位被称作老张的，一听对方抬杠，本能就就想一句话直接怼回去，可话到嘴边上，却一下子软了


    “我我不行，我是搞技术的，你让我让我搞点技术攻关没问题，要帐这种事我不行的


    我真的不行！”


    或许这位老张，还担心厂领导会真的派他去要帐。


    一边说，还不忘一边连连冲几位领导的方向摆手.


    生怕哪位不开眼的领导直接来上一句：


    就你去吧


    那他就跪了！


    一听这位老张这么说，刚刚抬杠的那位主也乐了，笑着打趣道：


    “呵呵，还搞技术，之前厂里哪次组织技术攻关，也没见你搞出点什么东西来！”


    那老张一听，直接瞪眼指着那人说道：


    “嘿，我说老小子，你跟我来劲是不是，刚才不想理你.”


    这位老张话说了一半，突然“啪！”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在，主位坐着的秦三山脸上


    “行了，既然都同意要去要帐，那就谁提议谁实施吧！”


    秦三山说着话，将目光再次看向刘长青，随着他的目光推过去，其余众人的目光也都一下聚集在了刘长青那里


    秦三山心中暗笑，毛都没长齐的小b崽子，以为要帐那么容易？


    行，你不怕死，我就送你一程！


    面对众人的目光，刘长青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同时也是提醒在坐的人不要在交头接耳了，等底下完全安静了.


    他才缓缓说道：


    “要帐这件事，我不行”


    刘长青话说到半截，众人本来被提起的斗志，一下子蔫了一半.


    心中都骂娘想着：


    你不行，你装什么瘪犊子啊.


    可刘长青就像是故意要如此，看在场人表情变化一般，笑着继续说道：


    “呵呵，虽然我不行，可我知道，咱们厂，有人行！”